话虽如此,但大镰刀除了造出沙利叶所说的大出血幻觉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
眼看夜深了,更深露重的,秦史皇也不想再耽误几个人睡觉的时间,索性替代沙利叶守夜。
他独自坐在地铺边儿,其余四个人连同白日豹都睡得香甜。
大宇宙被他塞回了契约书里,天高气爽的秋日,他为了取武器方便,愣是大敞着衣怀,任由夜风灌进去。
自从来了异世界,他的体质好像也随之变了,变得非人类,哪怕吹一夜冷风也不会感冒发烧。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秦史皇想到了从前,也想到了以后,最终在两者之间找到了交接点。
从前他过的是生活,以后过的还是生活,好像只要生着活着,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了。
说到底,他还不算成熟,正是走马观花的顶好年纪。可他没有马,一路看过的花也不多,甚至连口酒也喝不上。
他憧憬大侠士的潇洒风流,却没想到让自己亲身体会一把。翻来覆去,他还是个平头小百姓的头脑。
只要赚钱,就能满足了。
这么想着,他闭上眼开始做梦,梦见自己抱着一箱金币,雇佣了一堆小矮人建造机械别墅。
他们叮叮当当地敲着钉子,而他就搂着哈娜坐在一边监工,和风微醺,太阳正当好,天气也极佳。
风吹着吹着就变了,刺骨的凉意激得他浑身发颤,太阳也落了下去,他看见天空被重重阴霾遮住。
他想去抱哈娜,却发现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晚了,他什么都不会拥有。哈娜终有一日也会离开,朋友与他背道而驰,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画面一转,他发现自己坐在孤独的王座上,脚下是生灵涂炭之景,断肢和白骨堆成一座座小山丘,而他正享受地撕咬下一块生肉。
血肉的味道并不美味,相反,那种腥味让他止不住犯恶心。尤其是他发现自己拿着的是人手之后,更是忍不住从王座上跌了下去。
他跪在血和肉上,膝盖被染成猩红的颜色,土里爬出白骨架,它们抓着他的脚踝,声嘶力竭地将他往底下拖。
那是地狱,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拉下去,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龙巨巨………”
他恍惚地叫了一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副模样。
然后,天光射穿阴霾,他的公主就像是应召而来,拎着巨剑从刺目天光中飞来,踏碎一地猩红肮脏的烂肉。
他激动得站起来,迎着她的剑跑了过去,欢快得像一个疯子。
巨剑穿透他的胸膛,流出来的却是黑色的血。他挣扎着抱住她,仿佛找回了缺失的心脏。
哈娜面若冰霜,无情地将剑转了半圈,绞碎了他的内脏。
从她亲手赐予的疼痛中,秦史皇竟然品出了一丝愉悦,甚至想她再无情一些,直至让他死无全尸,成为这血肉堆积的山丘一部分。
但他还是不明白,龙巨巨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明明他们有着比任何人都深的羁绊,谁也离不开谁的。
难道到头来,就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哈娜松开剑,轻轻地拥住了他,语气冰冷地说:“哥哥,按照约定我们还会再见的,如果你没有来,我就杀光所有活着的生物。”
秦史皇全身一冷,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大汗淋漓地坐起身。
沙利叶在兽车顶上探出头,笑眯眯地问他:“睡得好吗?”
秦史皇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沙利叶从货物上跳下来,一个纵身坐到他旁边,说:“你这个守夜人太不负责任了,昨晚睡得比我们还要死。”
秦史皇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赶车的地方,而前边的迪迪兽已经等不及要启程了。
沙利叶又说:“你这车的货我也检查好了,完整无缺,出发吧。”
秦史皇胡乱地点点头,也没应声。
沙利叶摸着下巴,探究地说:“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对劲儿,不会是做噩梦被吓到了吧?”
秦史皇:“算是吧。”
沙利叶:“哈哈哈,你真丢人。”
秦史皇一脚将他踹下车,面无表情地拉起缰绳赶车。
沙利叶不爽地囔囔:“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玩不起,还带这么踢人的啊?”
秦史皇悠悠地接话说:“我不仅想踢你,还想把你按水坑里洗洗脸。”
沙利叶:“过分,人言否?”
秦史皇懒得再理他,悠闲地赶着兽车出发了。
白日豹依旧在前边开路,五辆兽车整齐划一地出了村子。一路上,那些矮人被吓得屁都不敢放,生怕他们像昨晚一样下一场“暴雨梨花针”。
临到村门口的时候,独眼矮人一脚将憨憨矮人踢出去,命令说:“去给他们开门,别说我在这儿。”
说完,他整个人跳进墙边放着的大缸子里。
憨憨矮人摸不着头脑,只能愣头愣脑地跑过去给秦史皇开了门,甚至还挥了挥手说:“欢迎下次再来。”
秦史皇似笑非笑地看了独眼矮人藏身的大缸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怕除了你,这里没人欢迎我们再来。”
憨憨矮人听不明白,老实巴交地笑了起来,说:“怎么会?大家都喜欢有外人过来,这样就可以抢东西了。”
秦史皇:“…………”
队伍末的沙利叶噗嗤一声笑出来,擦身而过的时候扔出一枚金币,大方地说:“赏给你了。”
憨憨矮人捡起金币,笑得一脸傻气幸福。
西露芙看不过去,伸手掏出几枚金币劈头盖脸地朝沙利叶砸过去,怒气冲冲地说:“狗…死兔子,败家子!”
沙利叶:“我寻思着,我拿自己做任务赚的金币赏个人就惹到你了?”
西露芙:“我怕你太败家了,成为我们队伍的毒瘤。”
沙利叶:“呵。”
拜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取出自己摘的树叶,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悠扬的曲子如山间清泉流淌,时而和缓,时而湍急。迪迪兽不自觉地跟上了节拍,拉起车来四平八稳。
随着乐声远去,兽车的影子也逐渐消失在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