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就得多晒晒太阳。
冯朗经常这么说。
卫生间。
管知娴平复了很久,她全身都在发麻,尤其是脸部,好像有上万根细如毛发的银针再扎一样,她难受的呼吸紊乱,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
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掬水拍在脸上,冰凉的液体反覆刺激她发憷的情绪。
……好像有点作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关掉水龙头。
管知娴,冷静。
你已经安全了。
她不断这样在心底告诉自己。
已经安全了。
不能再继续小题大做了,会显得矫情。
甚至会让别人觉得麻烦。
不可以。
砰砰。
门外响起屈指扣门的声响。
「管知娴。」
宋庭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
「嗯。」
管知娴轻轻地回应了一声,拽开把手。
她白皙的脸蛋上水渍肆意,晶莹透亮,白的发光。
宋庭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动手之前,还特地温柔的问了声:「我能碰你吗?」
你看,对别人造成麻烦了。
管知娴点点头,实则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微微收紧。
宋庭看见了,眼里闪过心疼。
「自己来。」
他把毛巾递给她,转身就走,给她一个放松的空间和距离。
可管知娴没这么想,她拿着毛巾,委屈的低下了头。
他嫌她了。
等管知娴回到客厅,宋庭明显发现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
管知娴嗫嚅着唇瓣,溢着嘤咛般的声音开口。
宋庭却率先打断她:「饿不饿?」
他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管知娴摇摇头,可是宋庭置若罔闻,转身走进厨房:「我给你煮个面。」
其实不用……
可是管知娴没好意思开口,眼睁睁地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打开冰箱,然后背影一僵,砰地关上,妥协地去拿了柜子里的泡面。
「…将就一下?」他表情有一丝窘态。
「好。」
她不挑。
宋庭似乎很少开火,管知娴想起了当时在乡下他给她泡的那碗方便面,估计他的烹饪水准也仅限于此了。
可她还是很期待,甚至不敢理所应当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他的照顾。
她需要忙碌起来。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得要别人服侍你啊!你也太脆弱了。
脑海里闪过这句话,她脸色一白,顶着那股来自遥远记忆里无形的压力,颤抖着声音说:「我……帮你把花扔了吧。」
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宋庭没听清,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顺从她所有的话。
她一边将花枝丢进垃圾桶里,一边头疼欲裂。
——知知,你应该懂事点,那可是你爸啊,你妈不听话,你难道也要这样吗?
——你装成这幅模样干什么,医生都说没事,演什么演啊!
——你瞎说,我跟他多少年的朋友了,他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知知,你快跟警察叔叔解释这一切都是意外,你爸跟你逗着玩呢是不是!你要是再不说,你爸就要坐牢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跟你妈一个样,神经过敏!现在好了,你爸坐牢了,整个家都毁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砰!
花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宋庭听到声响,连火都没关,就脚下打滑的跑到客厅。
「怎么了!」
女人蹲在地上,两块肩胛骨透过单薄的衣服凸了出来,她小小的缩成了一团,双肩不可抑制地微颤。
宋庭盯着她的手指看,发现没受伤,重重地松了口气。
可目光上移,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的淌过脸颊,他在她脸上看见了痛苦的神色。
宋庭一下子慌了神,掌心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却突然反应激烈地睁开眼睛,眼神惊怖,她一把推开他,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宋庭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心狠狠地扎进了玻璃碎片,疼地他倒吸一口冷气。
刺眼的红色使管知娴重回理智,她眼眶更红,一声又一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边说边哭,泪水决堤。
看着她哭成个泪人,宋庭哪儿还在乎手疼不疼,立马抬起手,佯装轻松:「不疼,真不疼。」
这话搭配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毫无半点可信度。
管知娴抽噎着说话,断断续续:「对、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似停不下来。
宋庭抿了抿薄唇,不再说话。
哭了,终于哭了。
他以为她终于发泄了出来,便可以释然一切。
可不是。
管知娴陷入了自怨和内疚的双重负面情绪当中,思绪逐渐浑噩分散,回到了父亲坐牢,所有人指责埋怨她的那一天。
他们说是她的错,因为她计较,害得父亲进了局子。
说她根本不配当他的女儿,她就是个白眼狼。
可父亲按着她的头进入水里,她拼命挣扎,险些死去的时候,为什么父亲不想着他痛下狠手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