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也不是个善茬,她往日里也是嚣张惯了的,一张利嘴最是不饶人,这会儿被锦绣如此说,哪里还忍得住,顿时昂起头来,傲然的顶了回去:「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要随时伺候的,夫人本就卧病在床,离不得人。小姐却将奴婢等人全部赶了出来,不过片刻就说夫人醒了,这是在骗谁呢?」
见知书对锦绣如此不敬,白露立马就不干了,方才在屋子里她不知小姐为何会去动夫人,无法辩解被知书拿住了话中的破绽,这会儿却是知书无理,她哪里还会怕她,立即冲进来,伶牙俐齿的回道:「知书姐姐怎能如此说小姐,夫人是小姐的嫡亲祖母,小姐总不至于害夫人吧!知书姐姐口口声声说小姐说夫人醒了是在骗人,难道是希望夫人一直昏迷不醒不成?」
锦绣眯了眯眼,心中暗道小丫头你可真是猜对了,她就是希望祖母永远昏迷不醒,然后一命呜呼呢!她这会儿这么着急着想要进房,不就是为了看个端倪嘛,费了那么大的劲儿,结果祖母还醒了过来,她能不着急吗?这些日子里,祖母的药可都是她在负责的,一旦祖母醒了,知道了生病的真相,头一个要怀疑的,就是她知书。
明明只是一句随口的话,却恰恰说中了别人的心事,白露,你长进了啊!越来越像前世的你,总是不经意的,就戳中旁人心底最深的痛,这确实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了!
果然,知书听得白露的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忐忑不安的向内室看了一眼,丢下一句「我去给夫人熬药」就匆匆的出去了。只是那离去的脚步却有些踉跄,分别是心虚的表现。
锦绣也不拦阻,「一线牵」的毒已经解了,祖母的病也好了,就算她熬了药,祖母也不会喝。更何况,祖母已经知晓她中毒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怎么可能会再轻易的喝最大的嫌疑人端来的药,除非她是一心求死还差不多。
白露茫然的看了看知书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点儿懵,一向嘴上不肯饶人,一定要说得别人甘拜下风的知书姐姐,就这么被她一句话问跑了?不过她这会儿却来不及去纠结这个,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她走过去,搀着锦绣的胳膊,小声的道:「小姐,白霜姐姐已经在准备汤水了,咱们回去吧!」
暂且不管锦绣回房洗漱沐浴。
李妈妈进了房里,那股恶臭的味道就愈显浓郁,惊得她疾步绕过屏风,却见柳氏面色沉静的斜靠在床边,虽然还有些憔悴之色,可状态明显比前些日子好得多。她不由老泪纵横,几步跑到床边,跪了下去,泪水涟涟的泣声叫道:「夫人,你可算是好起来了!」
「是啊!我是该好起来了。」柳氏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久违的坚定,叫李妈妈有些怔忡,多少年未见夫人有如此神态,余府的一切事宜,已经将早年那个肆意潇洒的长安第一才女磨成了一个贤淑的大家夫人。
「月娥,你叫人去准备汤水去净房,服侍我沐浴,把这屋子的门窗全部开了通通风,床上的被单褥子,拿去烧了,换成新的。」所有的一切,便从今日开始改变吧!
孙女儿的改变她看得到,经历了这两月的变故,她早不再奢望当初夫君所描述的那副蓝图,如今大唐正值盛世,国强民富,就算余家费尽了心思,也不一定能够成事,更何况如今的余家,除了夫君一人,哪里有一个真正想要为了那事付出全部的?
本就已经是孤军奋战,却还有着一大群拖后腿的亲人,他若是能成事,那就真的是奇蹟了。
只可怜曾经的她跟他一样,完全看不清,只一味的想着成事之后的荣华,却根本不曾想过,他们的那一切想法不过全是纸上谈兵,没有丝毫成事的可能。
毒医医毒双绝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太太用利起来谋害自家人。夫君智谋高深又如何,难道别人就全是傻子吗?锦绣福泽深厚又如何,最终却不一样毁在了自家人手中?
余家的子孙,就算改了一个姓,却还是跟他们的祖辈一样,已经从骨子里糜烂了,根本扶不起来。
她清醒了,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再也不存一丝一毫的妄想。
因柳氏突然的好转惊喜交加的李妈妈,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那股让人难耐的恶臭,竟是来自自家夫人的身上,除了脸颊和双手,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处处布满了厚厚的污垢,十分骇人,不由惊声问道:「夫人身上这是怎么了?可是二小姐做了什么?」
屋中仅剩她二人时发生了这等事情,第一个被怀疑的,自然是锦绣。
「若非绣儿福泽深厚,求得佛祖显灵,为我除尽身上毒素,逼出污垢,我怕是再熬一夜,便要一命呜呼了。月娥,你管着我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竟让我中了毒,差点命丧黄泉,你可知罪?」
「中毒?」李妈妈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氏,「竟是中毒!」
得到了确定,她不由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后怕的哭道:「都是老奴的罪过,竟叫人插了空子,给夫人下了毒,若是夫人真出了什么事情,老奴就是万死也难辞其罪了。都是老奴没有用,请夫人重重的责罚。」
「此事暂且记下,如今我唯一相信的便是你,回头查出了端倪,我自会罚你,要叫你记住今日的教训。现在且先去准备热汤吧!」柳氏也知道此事并不能完全怪责李妈妈,她身边的人曾经不止一次的梳理过,留下的都是深得她信任的,可这里面竟然还是有漏网之鱼,那个人,很大的可能还是她当做女儿一般教养着长大的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