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为奴为婢的,若是哪一日得了主子发善心,还能拿回卖身契,销了奴籍,恢复自由身,比如从前的月华。可一入拂乐,自由,便将成为永生的奢望。
听到自家夫人如此说,不但知书如遭雷噼一般的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氏,就是锦绣和李妈妈二人,也惊得愣在当场。
「夫人!」李妈妈面色变了数变,还是开口想要为知书求求情,如知书同她母亲一般的骄傲心性,若是真的入了拂乐教坊,那是比死更难受的事情啊。可是转念又想到她竟然狠得下心向对她那般好的夫人下毒,求情的话到了口中,也说不出来了。
若非二小姐有佛祖庇佑,夫人此时说不定就已经没了性命,可知书却依然不知悔改,她……
「老太太不会允许的。」知书只萎靡了片刻,便直起身来,一脸笃定的说。
听得她如此说,柳氏却笑了起来,看向知书的眼神里充满了讽刺和同情。「你真的确定老太太会拦阻我?你确定她能拦阻得了我?」
知书刚刚升起来的希望,顿时又被这一句话给打击了沉落了下去。余府后宅之事,自来就是夫人的一言堂,她若决定了的事情,莫说是老太太,就是老爷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恪守着做媳妇的本分,若是不太过分,她对老太太和二房的所作所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他们计较罢了。她们稍一越过界,夫人便会进行一番敲打,叫人不敢太过放肆,是以老太太就算一直不喜欢夫人,却也根本不敢太过针对她。
今天这事情,是夫人处置自己身边的丫鬟,旁人根本没有任何资格置喙,况且以老太太的性子,她也根本不可能会站出来为她出头。
再说她也没有理由出头,除非她肯承认自己指使了人毒害自己的媳妇!
她可能这么做吗?
她又不傻,为了个再无用处的弃子,把自己抛出去,承担一个毒害媳妇的罪名。
所以夫人要卖她进拂乐教坊,她就进定了。
一旦入了拂乐教坊,别说是老太太了,就是丞相大人,也不可能再叫她恢复自由了。更何况自从一个多月前老爷吃了自己亲弟弟的「宝贝」为材料调制的菜餚,就已经叫他在长安城权贵阶层里的形象跌至了谷底,虽然有一部分人十分同情他被燕王那个「活阎王」恶整,可却也没有谁愿意与他为伍。他如今虽依然深受当今陛下的信任,稳坐在丞相的位置上,处境却也跟一个孤家寡人差不离了。
如今除了上朝,他便独自一人窝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反正再不像以前那般日日应酬不断,很少在家中用餐了。那些曾经跟随他的官员,除了几个死忠,早就已经转投别人名下了。与往日的来往喧嚣,门庭若市相比,如今的余府几乎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了。
「活阎王」下手之毒,实在叫人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惧,更是叫余定贤多年的谋划几乎全部付诸东流,有一瞬间,他万分后悔费劲了心思去救得弟弟一命,害得自己处境如此艰难。是以,他更加不敢再叫锦绣出了任何事,只全心的捧着她,顺着她,希望她能够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多多的用她上天所赐的福缘,帮助余家,带旺余家。
这一点在余府中,上至卧病在床的老太太,下至洒扫的低等丫鬟僕妇,无一不知。知书自然也十分清楚。当初她敢下手,就是因为老太太保证了夫人一旦中毒,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而二小姐虽然地位超然,却也并不清楚她们所做的事情,毕竟夫人中毒后所有的症状都像是风寒,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哪里看得出来端倪。所以她不可能会有任何暴露的风险,也不会被报复。
可如今一切居然出了意外,夫人不但没事,她还被暴露了出来。老太太不可能会救她,丞相大人更不可能会救她。
她走投无路了。
「夫人,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绕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知书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她手脚并用的爬到柳氏身边,搂住她的双腿,语无伦次的哀嚎着,哭求着。
「晚了!」柳氏摇了摇头,「从你相信了老太太的胡编乱造而背叛我,从你给我下毒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晚了。知书,我培养了你一十三年,手把手的教导你书法琴艺,没料到到头来,竟是养出了一只白眼狼。我曾教导过你们,但凡自己做下的事情,总要自己承担起后果的,今天,就该是你承担后果的时候了。月娥,送她走吧!我再不想看见她了。」
「夫人!」看见知书涕泪横流的样子,李月娥心中有些疼痛,可看见夫人眼中的沉痛,她说不出求情的话来。她犹豫着走上前去,拖着知书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一旦被卖入拂乐教坊,她的一生就彻底的毁了,知书哪里肯叫她拉了出去,她奋力的挣脱了李妈妈的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哀求,「不要,不要,夫人饶了奴婢吧!我听你的话,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叫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夫人,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卖我!李妈妈,李妈妈,看在娘的份上,帮我求求夫人吧!二小姐,二小姐,你自来善良,你救救奴婢吧!救救奴婢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锦绣低低的嘆了一声,换做前世,指不定她此刻就开口求祖母给知书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可知书这种恩将仇报的人,祖母用了十几年时间都没能将她的心捂暖,轻易的就被别人煽动收买了,留在身边,迟早是一个祸患,自然是不会替她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