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亲眼目睹过旁人因为中断肠散之毒而痛彻肺腑,遍地打滚的模样,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即便没有亲身试验, 也能够体味得到。是以就算长剑逼至眼前, 谢运也依然不愿意也更不敢去尝试。他侧身躲避着燕王手中的剑, 朝远离桌子的方向微不可查的慢慢退走,明明已近寒冬, 可他满头满脸却俱是大汗淋漓。
「你敢不喝?」燕王皱眉,厉声问道。矫健的往前一个箭步, 手腕上轻轻一动,挽出个利落的剑花, 那尖利的剑尖,就在谢运脖子上「唰」的滑过,随着他悽厉的尖叫,鲜血迸射而出,他便软软的瘫倒在地,不一会, 一股骚臭裹着鲜血强烈腥气的怪味儿就传了出来。
锦绣双目微瞪, 有些诧异。
纵然她知道燕王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也从未想到过他竟是如此的轻率人命, 仅仅只是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拔剑相向倒也罢了,威胁人时总需要一些特有的手段,她能够理解, 可他, 竟然真的当着她的面, 就干净利索的将剑尖刺入了别人的咽喉!
「孬种!」燕王不悦的耸起鼻子, 仿佛如此便能阻止那股难闻的气味闯入鼻间。他手中,微微垂下的剑尖上,正滴滴答答的落着血雨,在地上晕成一团,显得那般的触目惊心。
「你杀了他!」锦绣目光平静,声音中不含丝毫的感情。
「不过刺破一点儿皮而已,死不了。」他毫不在乎的回了锦绣一句,将剑在谢运衣服上擦干净,插回到剑鞘,捂着鼻子走过去,踹了一脚躺在地上仿佛死过去了的人,啧啧有声的调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书院山长,往日里总教导人威武不可屈,偏偏今日不过被刺破个血皮,流了一点点血,就吓得屁滚尿流,瘫成一团的,实在是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你差一点儿就杀了他!」锦绣站直了身体,皱皱眉头,直白的朝燕王阐明这个既成的事实。
「绣儿,不得无礼!」如同燕王方才的突如其来一般,门外再次走进一个不速之客,方一进门,便抱拳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老臣拜见燕王殿下。」
「绣儿见过祖父!」锦绣面色微变,却依然恪守着礼仪,规规矩矩的给余定贤见了礼。心中却纳罕不已,今儿个这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来了水月轩。
燕王与她有仇,得知她好不容易出一次门便赶来也就罢了。可如今就差一点点,余家就要被牵扯进以药物控制学子,伺机谋朝篡位的罪名里去了,偏偏祖父还突然跑来此地,难道是生怕人不知道余家涉足其中吗?
她如今暂时还没有任何的退路,余家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否则知书待的拂乐教坊大概要为她余锦绣也腾出一间房子来了。
余定贤颔首微微点头,面上露出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一副疼爱孙女的祖父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面对燕王,他在府中咬牙切齿诅咒时的表情更是丝毫未露,恭敬的仿佛那晚的事情只是大家的一个臆想,根本从未发生过一般。
余家起于微时,靠的全是余定贤独自一人一点一滴拼搏回来的,他的心性和才智,比任何人都不差。这些年,若非他老母和兄弟一再的拖后腿,指不定如今已经权倾朝野,离他的目标不远了。可纵算如此,他依然还能够继续坚守着朝堂上文官之首的位置,叫那些即便心中鄙夷,瞧不起他的官员们,也只能依旧如往日一般,对他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如此不简单的人,一时之辱他自然能够忍得下去。他想着的是,有朝一日待他成功,叫他们百倍千倍的偿还。
「丞相大人不去处理国之大事,怎有空跑到此地来游玩?听说你与谢山长私交甚笃,莫非方才他口中所说之人,指的便是你?」燕王扭过身来,没好气的问道。他这个人,最喜欢的,便是看见那些曾经被他恶整过的人,对他避如蛇蝎,恐惧害怕的表情,那叫他觉得十分痛快。此时余定贤淡定漠然毫不畏惧的表现,叫他实在是不满意。
余定贤隐晦的瞟了一眼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还有那特制的杯中那满满的茶水,心中一直提着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方一下朝,他就收到了锦绣被谢运所召之事,想到其中的可能性,立刻被惊出一身冷汗。若是锦绣被他人所控,余家大业何以得成?就算手上有再大的事情,他也得先将之放在一边。可今日偏偏朝上文武官员纷争不断,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生怕赶不及,已经马不停蹄的前来,好在,还不算晚。
松了一口气之后,对于燕王的刁难便不以为意了,微微一笑,恭敬的回道:「今日朝中并无任何需要老臣亲自解决的事宜,便来华清看看孙女儿复学之后的境况。这个孩子打小身子骨就弱,还被老臣一家给宠得娇气了些,加之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老臣生怕她受不住旁人的言语,便想着来给她撑撑腰。哪晓得到了书院,才发现她却未曾在课堂里,听冯教授说起,方才知晓她被山长叫来了书房,老臣生怕以孙女儿的脾气,会说错话或做错事,得罪了山长,这便亲自前来,看看山长是否有何事情吩咐,我这孙女儿若是处理不了,老臣甘愿代替孙女儿效劳,也算是替她回报了教导之恩。」这一番说辞,听起来可真像是一副万般心思全为孙女儿的好爷爷模样,可燕王却一个字都不相信,曾经可以毫不犹豫便捨弃的人,不过才过去短短几月,今日就如此的惺惺作态,好似将之爱若性命一般,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