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了床边,看柳氏的脸色,就更加的苍白憔悴,锦绣心疼不已,「都说过我已经不在乎、不奢求了,你何苦还要自己去找气受呢!」萧氏这个人,在上一辈子她就已经彻底的看清楚了,也彻底的死心了。就算是她的亲生女儿,你也永远不要期待从她身上得到像她对丈夫儿子们付出的那种感情,那只会叫你自己伤心失望,她还丝毫意识不到,甚至会责怪你无理取闹。对于她来说,丈夫和儿子们前途光明,没有丝毫阻碍的时候,她也许会分少许的爱给女儿,可一旦涉及到丈夫儿子,女儿随时都可以被她捨弃,毫不犹豫的。
可她明白,却不代表着祖母也能明白。
人,总是习惯不碰南墙不回头。人,也总是喜欢以己度人。在这些特性上来说,柳氏这个号称聪明才智与美丽温柔并存的女人也不例外。
她以为每一个母亲,都会将自己的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全心全意的去疼爱呵护他们;她以为每一个母亲,都会像她一般,疼女儿孙女儿多过儿子孙子,因为在她看来,她们人生中最轻松的,就是未嫁之前的那十几年。
所以她以为,萧氏跟她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她想多一个人来温暖呵护锦绣瘢痕累累的心。锦绣阻止过,她却不肯听,毅然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然而她如此做,除了给她自己找罪受,任何结果都没有。
「二小姐你别哭了,夫人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指不定该怎么心疼呢!」
哭?她哭了?
锦绣怔楞着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是湿漉漉的。
李妈妈拧了一条稠帕递给她,道:「快擦擦吧!别担心,夫人真的没事,午间时分已经请了大夫看过,大夫说药都无需服用,只保持着心境的平和,再好好休息几日,吃些补品就好。只是……」说到这里,李妈妈犹豫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
锦绣接过帕子仔细的将脸上的泪水擦净,又将帕子盖在脸上轻轻的揉了揉眼睛,长长的嘆了一口气,取下帕子递给她,接过她未完的话,有些苦涩的说道:「只是她心中到底是有了郁结,还是不肯放下吧!她总是劝我放下,叫我放过自己,可她自己,也根本就放不下。」自己好歹经历过一次,又曾经得到百年平和心境的时间,再一次经历虽依然有些伤心烦闷,到底还是很快就能想通,看开的。可祖母呢?余家如今拥有的一切,除了祖父的努力和奋斗,也离不开她数十年的苦心经营。余家的下一代,几乎大半都是在她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可不过就是一个打眼,原本美好的一切,一夜之间就完全的变了个模样,换做是谁,大概都会心情郁结,无法排散吧!
「哎……」李妈妈也嘆了口气,目光中透着复杂的神情,有心疼、有担忧、还有浓浓的不知所措。
她只是一个服侍人的老妈子,虽然在这和悦轩中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威望,可这一切,却全都是夫人给的。有夫人,才有她的一切。若是哪一日夫人真的不在了,怕是整个余府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她这猜测倒是丝毫不差,前一世柳氏过世之后,本来打算把她留给锦绣的,可那个时候的锦绣,对她们这些人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又十分听信萧氏的话,对她们也就十分疏离,从不亲近。不过几个月之后,就被萧氏找了由子,纷纷打发出去了。旁人倒还有地儿可去,只有李妈妈,她无亲无故,也就无地可去。最后还是求得丞相余定贤的许可,到余家祖籍成都,为柳氏守墓去了。
至于她最后的结局,就是锦绣也无从知晓,因为她从未关注过。
不过这一世因为锦绣的到来,一切都改变了。不说柳氏现在不会在今日这个她本来的「死期」离开这个世界,就是她真的不在了,锦绣也会将李妈妈留下来帮自己。一个打从八岁起,就跟随在柳氏这个当了几十年主母的人身边,在余府里生活了数十年的人,她的能力和阅历,毋庸置疑。
这个时候,沉睡中的柳氏大概被她们的说话声吵着了,眉头拧起,眼皮颤动着,睁开了眼睛。「咳咳……绣儿回来了。」
「恩。祖母,我吵醒你了!」看着柳氏眼中红红的血丝,锦绣的心不由一揪,语气就柔了下来。
「没有。我也睡得够久了,扶我起来吧!」大概是因为曾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来月的时间,现在柳氏只要一醒过来,即便身上并无太多力气,也不乐意再躺着,总觉着浑身都酸疼,只有坐起来,才会好些。
在李妈妈的帮助下,锦绣扶着柳氏坐了起来,背后垫着软软的抱枕,靠在床头上。
柳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看着黢黑的窗外,有些错愕,「月娥,什么时辰了?」她明明没睡多久,怎么天都黑了?
「回夫人,已经酉时末了。」
「怪不得有些饿了,绣儿用过晚膳没,再陪祖母用一些吧!」柳氏笑了笑,拉着锦绣的手,放在她手心里,另一只手爱怜的拍了拍。只她的目光,却并未直视锦绣,像是要隐藏什么情绪一般。
锦绣反手握住她,道:「我也方才回府不久,正等着祖母一块儿用呢!」
「这么晚了,你才回府?」柳氏有些惊讶,华清书院下学时间是申时中,书院所在布政坊余府所在的普宁坊同处于皇城西面,一个在九宫格的右下,一个在左上,马车行驶,最多两刻钟便能到,而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她却说才回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