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所谓的余府家宴,自八月过后,已经足足四个月没有再举办过了。
今日若非余诗仪回京,恐怕余家人要有机会再聚到一起,还得等大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了。
柳氏身子本就不适, 又喝了带有安神作用的汤药, 再加上之后又因锦绣的突然昏迷担足了心,几番折腾之下, 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待锦绣醒来,强撑着说了一会子话,打发了黄妈妈,就忍不住渐渐的眯瞪了过去。
即便睡着之后, 她那纤细的手指都依然紧紧的握成拳头, 一双秀眉拧成一团, 丝毫没有放松。
再温和的人, 总也有一个底线,当那个底线三番两次的被触碰侵犯,就算菩萨,恐怕也无法自信的说自己能够全部的忍下去。
柳氏心肠虽不坏,可她也不是菩萨,在看到锦绣倒下去的那一瞬,她有了噬人的冲动。就算锦绣言辞灼灼的说她只是因为太累,才会昏倒,她也丝毫不相信。
如果是累倒,岂会出现那般骇然的症状?这分明就是中毒,若非她知晓锦绣有那保命的神奇生命之水,就算不想将女儿也拉进来左右为难,她也无法忍住能够不表现出异样来。
老太太的手段果然不一般,她都已经这样的严防死守,甚至于闭门不出,苦守和悦轩了,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算计。只是想不到,她这一次竟然直接对绣儿下手。自己是嫁进余家的媳妇,要真正算起来,也可以说是外人,她恨着自己,对自己下手倒也说得过去。可绣儿身上,还留着她的血脉,她竟然也真能忍心。
睡梦中,柳氏咬牙切齿的掐住老太太的脖子,仿若来自深渊的厉鬼,鼓瞪着大大的眼睛,恶狠狠叫道:「你个老不死的,你怎么还不死,去死吧,去死吧!」
锦绣一把握住她四处挥动的手,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却依旧没有听清楚她到底在咕哝些什么,不由失笑的轻拍着她的手背,静静的安抚着。
慢慢的,柳氏的神情总算舒展开来,均匀的呼吸着睡熟了,锦绣这才立起身,对余诗仪说道:「看这样子,祖母是不能过去了,不若姑姑早些过去,省得老太太祖父和父亲叔叔们久等,祖母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我得留下来照顾她。待过两日祖母身子好些,我们就在和悦轩里办上一桌,给姑姑和姑父补个礼。」想到家宴上面要见到的那些人和他们会露出的难堪嘴脸,锦绣就毫无兴致。
这个家和家里的亲人,除了相依为命的祖母和这位脑子貌似缺了一根弦儿的姑姑,她还真的一个也看不上眼。
当日因为看在祖母不忍的份上,她到底没有赶尽杀绝,按照脑中感受到的信息,给了祖父一些提示,并悄悄的给予了一丁点儿的生命之水,叫本来该受伤过重一命呜呼的二伯,最终还是好了起来。可惜,到底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不过反正他早已有了个儿子,如今就算失了能力,也没有断后,这就算是对他和他那个口无遮拦的夫人的小小责罚吧!谁叫他堂堂大男人,竟然管束不了自己的妻子,叫她三番两次的上门来膈应人呢!看着这些日子里他们两口子经常闹架,那瞿氏甚至上了手抓挠,叫他不得不接连告假在家「养身体」,锦绣就开心不已。
娶妻不贤不是他的错,可放出来随便咬人,就是他大大的不是了。他是余家除了余定贺之外,第一个倒霉的人,接下来的日子里,余家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的走向深渊,即便她不出手去推。
然而在这之前,他们顶着余家的光环,依然可以肆意的享乐,并毫不顾忌的侮辱她,嘲弄她。
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给自己找一些无谓的罪来受。
可惜,余诗仪却如同最初的柳氏一般,不忍心也容不得她跟亲人们如此疏离。她拉住锦绣的手,不依不挠的道:「小小年纪,就把自己搞得这么老成的样子,你累不累啊!再说有李妈妈和知琴知画在这里,娘哪里用得了你照顾。呃……对了,知书哪里去了,我过来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她来跟我说说话?」知书往日里在柳氏跟前,那就是被当成了小姐一般来养的,余诗仪心性大方,又没有姐妹,跟她的关系自然就挺好,说情同姐妹虽过了些,到底比一般的丫鬟要亲厚得多。此刻看到知琴知画侍立左右,知棋也数次进出,偏偏往日里最是孝顺的知书却不见身影,不由惊讶的问了一句。
「知书姐姐已经不在府里了。」知画抬起头来瞟了嵴背瞬间僵住的李妈妈一眼,低声的回道。
「不在府里了。」余诗仪张了张嘴,颇为疑惑,不过只片刻间就笑着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她也十八岁了,肯定已经嫁人了!不然我说娘病着,她怎么捨得不过来伺候呢!」
知画张张嘴,想要否认并说出实情,李妈妈却突然转身朝她摇摇头,使了一个眼神,她便不在开口。余诗仪倒是习惯了自说自话,也不介意别人是否回答。
说完了,回过神来看锦绣还守在床边,就抬起手在她头顶上拍了拍,嗔道:「还不赶紧回房去梳洗换衣,叫我在这里干等着你呢!你好久没见到你爹娘和宸哥儿、寅哥儿了吧!你爹这人就是迂腐了些,其实还是很疼你的,以往每次通信,都要把你夸上好几遍的。这次的事情他对你不闻不问是他的不是,我下午可把他好好骂了一顿,待会儿姑姑叫他给你赔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