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最亲,当锦绣将自己和那些孩子放在同等的位置上,柳氏选择了她,再未开过口。而他们,也不敢逼迫,生怕她一恼,反而将他们全部推进危险的境地。
眼见着就到了大年三十,除了被禁足的二太太古氏,二房的每一个人心都提得老高。几乎不约而同,一大清早的便全部涌进了和悦轩,也不管柳氏与锦绣是否高兴,各自占据一角,沉默着,惊心胆颤的苦等光阴的流逝。如果无法避开,他们只得选择这种最笨的方法,尽量呆在离锦绣更近的地方,希望能够得到庇护。
这个年节,竟是感觉不到丝毫喜庆的气氛,连年夜饭大家都不敢去福熙堂吃,只叫人送了几桌到和悦轩,战战兢兢的草草用了些便罢了。
和悦轩里挂着的自鸣钟上的指针一点一点的挪动,戌时中,远远的传来烟花爆竹「嘭嘭……噼里啪啦……」的声响,被限制了一整日行动的孩童们再也忍不住,面上露出渴望的眼神,朝门外望去。
「娘,放烟花了!放烟花了!快,我们去看烟花。」余元宁一下坐直了身体,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窜到瞿氏的面前,拉着她搁在膝盖上的手,一边欢喜的大叫,一边就要将她往外拖去。
未过子时,锦绣所说的危险就有很大可能还未过去,瞿氏哪里敢叫儿子离开和悦轩。她拉住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低声的劝哄着说道:「宁儿,你乖,明天娘带你去看,好不好?」
「我不。」余元宁可是瞿氏吃尽了苦头才得来的孩子,素来就娇宠,他提出的要求,从未被拒绝过,哪里肯依,听母亲不允,挣扎着就要下地自己出去看烟花。瞿氏自是知道儿子的性子,又怎敢放开他,只死死的搂着。
挣扎不过,余元宁立时就闹将起来,哇哇大哭着道,「骗子,娘你是个大骗子。你明明答应过要带我去看烟花的。你放开我,哇……」
「宁儿乖,宁儿乖,娘答应你,明天一定去。你听话!听话。」儿子的哭泣和怨愤,叫瞿氏心如刀绞,内里更是对锦绣恨之入骨。若非她故意不肯明言相告到底是谁有难,需要如何避开,他们又哪里用得着以这样的方法来避难,她也不至于失信于儿子。
这边余元宁哭闹不休,那边余元容又夹缠了起来。一时之间,和悦轩里满是孩子的啼哭与女人的劝哄,煞是热闹。
斜靠在窗边软榻上的锦绣手掌一握,将控制面板收回手心,低低的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白露,白雾,取我的披风过来,陪你家小姐我出去看看烟花,这可是御用作坊里出来的精品烟花,陛下亲手点燃,与民同乐。今日过了,可就要等到上元节才看得到了。」
「遵命,小姐!」早在好几日以前,白雾就望眼欲穿的等着今夜了,哪知道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她都快要放弃了,锦绣却开了口,简直就是喜从天降,立刻欣喜着跑回房里给锦绣取来厚厚的披风,伺候她穿好了,又往她怀中塞上一个手炉,搀着胳膊,就要往外走去。
「绣儿!」
「二妹妹!」
在场的人跟着起身,急切的想要阻拦,在屋子里,才能确保大家的安全,若是出了这个门,外面就算点了灯火,也一样黑暗危险,谁敢保证不会出事。
锦绣抬起头来,面上虽无丝毫表情,语气中却含着十足的幸灾乐祸,道:「怎么,你们在这里呆了一天我都没说什么,现在我连出门也要被限制了么?岂不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大祸也指不定落到谁的头上呢!不如及时行乐吧!免得到时候见了阎王,还觉得冤枉呢!」
「绣儿,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咱们余家的大福星,有你在,哪有什么祸是躲不过的,以前你不也没少让咱们避祸嘛?你看,这大过年的,好不容易有一次能看到御用作坊出品的精品烟花的机会,你就发发善心,再帮帮大家,好不好?你看你容儿弟弟,哭得多可怜,以前你不是最疼他了么?绣儿,就当是五婶婶求你,好不好?」五奶奶梁氏抱着儿子,垂眸隐去里面的愤恨,面上堆满了笑容,讨巧的说道。她说话一贯好听,言辞之间总将人捧得老高老高,但等人一落难,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你往死里踩。
梁氏,江南道巡抚梁用之之女,虽自幼养在梁夫人身边,却是个庶出之女。梁夫人自己就生了二女一子,哪里会真心对这个由妾侍所出的庶女好,好吃好喝的养着她,最后陪送一点儿嫁妆,随便寻个人嫁了就是。
在大唐,庶出的子女地位极低,没有继承权、不享有免费入学的资格,没有嫡子的人家,庶子也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只能由旁支或别支过继嫡子。就算是皇家,若无嫡子,除非能够将庶子之母扶正为后,否则一样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大唐延续二百多年,至今从未有过庶子登基的历史。
梁氏自幼便知道自己的处境,费劲了心机,捧着嫡母和两位嫡出的姐姐,然后一鼓作气,算计了原本差一点就与余五爷瑞琳定亲的嫡出二姐,以身代之。
这样的女人,又岂是好相与的?
可惜她却有个致命的缺点,自己起于低微,就最是喜爱去折辱从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落入低微之人。
想着当日她满面厌恶,仿佛看一团垃圾时的表情,对比着她此刻的讨好,锦绣不由眼睛一眯,沉着脸问道:「那五婶婶你知不知道,以前我让大家避祸,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