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倾巢而出,整个的余府里,顿时空了一大半。加之过了初八,朱旭晟也在吏部述了职,换了一个新的县城任职,得赶着前去赴任。余诗仪本想带着锦绣一起离开或者留下来想法均被拒绝,在不甘中带着儿子随同丈夫启程了。
是以本该热闹喧嚣的上元节,就显得分外的冷清。连挂在廊下那盏盏大红色灯笼的光线里,都透出些寂寥萧索的味道来了。
拈着细细的针线,锦绣望着窗外,在崔妈妈灼灼的眼神下,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梅花,表情有些许的无奈。
也许是觉得锦绣做事太过锋芒毕露,柳氏想要磨磨她的性子,看出她对崔妈妈信任中带着一些恭敬,便吩咐崔妈妈盯着她刺绣。而且如果没有达到要求的数量和质量,就不允许出房门。所以别说去东西两市或者曲江池看一年一度的灯会了,就连今夜的烟花,也没得看了。
对此,锦绣颇觉无奈。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喜刺绣,虽然她学得并不差,绣出来的东西也似模似样,说不上多精緻,却比一般的豪门贵女好得多。
可是祖母有令,奶娘又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她也只能妥协。
「小姐,刺绣的时候不要发呆,别扎了手。」看着锦绣目光呆滞,绣花针就要往手指头上戳去,崔妈妈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带责备的念叨。
锦绣顺势放下绣绷和绣花针,拉着崔妈妈的胳膊摇晃着撒娇道:「崔妈妈,我都坐了一个下午了,眼睛都花了,先歇一会儿,好不好?」
「小姐……」崔妈妈很无奈。小姐做什么都会力求最好,除了绣花。可是于女子而言,女红可比那些个琴棋书画重要得多了啊!
锦绣还想耍赖,门外就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小姐,听说老太太又在撒泼耍赖,非要老爷将她的大壮哥哥叫过来餵她,她才肯吃饭呢?」人未至声就已经先到了,白雾蹦蹦跳跳的拎着关了红冠的笼子,一边晃动着一边走进了屋,高声的说道。
锦绣闻言便扯开了嘴角,目光转向一旁陪着她一起学习刺绣的白霜。
白霜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绣绷,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捂住白雾的嘴,不叫她如此毫不顾忌的说话。可话早已出口,就算是捂嘴也来不及了,只得低声喝道:「白雾。」
乍一听见白霜隐含怒意的声音,白雾立刻吓得双手捂嘴,眼睛瞪得熘圆,黑莹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可怜巴巴的朝锦绣望来。
她双手捂嘴,自然没有第三只手来提红冠,那金丝缠绕的精緻笼子「啪」一声掉到地上,翻了几个翻。刚吃饱喝足正得意的梳理自己羽毛的红冠一个不察,就被摔了个四仰八叉,头脑晕乎。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不高兴的大喊:「白雾!」那声音和语气,赫然与方才白霜口中所出的一般无二。
白雾吓得一个激灵,再不奢望锦绣护着她,当机立断的松开捂嘴嘴的手,改为扯住自己的双耳,可怜兮兮的认错道:「白霜姐姐,我错了!」
锦绣顿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崔妈妈和白霏白雾也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来。
「你哪里错了?」这次,居然是二重唱,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语气,就连出声的频率都丝毫没有区别,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分不出来。
「我不该那么大声的笑话老太太,我错了。」白雾显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认完错还是忍不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白霜姐姐在小姐这里啊,往日你这个时候不都已经出去了么!」
「错了,错了,你错了!每次都是乖乖认错,下次接着再犯,你什么时候能够改改你的脾气,成天就知道给小姐惹祸。夫人上回可是说了,你再如此下去,就给小姐另外选两个乖巧可靠些的丫鬟过来,让你专门去伺候红冠算了。反正你俩都爱说嘴,就叫你们说个够去!」白霜被气得一窒,这个丫头,教训了多少次了,还是死性不改。
白雾还没来得及求饶,红冠就尖声叫了起来,反驳道:「小爷才不要她,她刚才差点摔死了小爷!小爷不要她!」扑稜稜的从刚巧摔开了的门里飞了出来,落到锦绣肩膀上,小脑袋在锦绣面颊上蹭了蹭,然后微微的抬起,斜瞟了白雾一眼,扬起脖子做骄傲状。
「哈哈……」锦绣抚摸着红冠愈显顺滑的羽毛,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雾嘟起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几人都只顾着笑,并不管她,不由就有些委屈了。她只不过看着以前那般欺负小姐的老太太倒了霉,替小姐感到高兴而已嘛。
好吧!她是不该这么大声的幸灾乐祸,可是她都已经认错了呀!如今连只鹦鹉都嫌弃她了。
「好了好了!」看着白雾眼中泪花闪烁,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崔妈妈心疼的停了笑容,又出言阻了锦绣几人,起身将她拉到身边,谆谆的教导着,「你白霜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样的脾气,在小姐房里还好。小姐宠着你们几个,不忍心太过束了你们的性子,可在这大宅院里头,关系错综复杂着呢!行差踏错一步,也许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如今咱们也不怎么出门,小姐连给三太太请安都没有去了,自然涉及不到。可咱们不能总过这样的日子,小姐早晚会出去交际的,你这性子,怕是迟早得给小姐惹祸。夫人已经发过话了,若是你们几个的规矩还不学起来,就要把你们给替换下去。这首当其冲的一个,就是你呀!」崔妈妈好歹在余府伺候了二三十年了,也跟着见过不少的大场面,对于世家贵族的规矩,也知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