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竟是没有一个平凡颜色的。
「贱人,滚开!」老太太毫不客气的出手,狠狠的一巴掌就朝那张娇俏可爱的脸上扇去,嘴里更是不堪的骂道。这个时候的她,哪里还顾忌得了她当初专门挑出来的各色美人会有什么用,她只想看清楚,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地上的那只手,到底是不是,她想像中那人的。
紫苑是后来者,入福熙堂不过才两三年,且一直负责老太太的饮食,多数时间都呆在小厨房里,比起旁的人,对老太太的了解便少得多。她一直记着当初父母逝世,若非是遇上了出府上香的老太太,她就会被叔叔婶婶卖入红楼为妓,以她这般浅薄的姿色,若是真的入了那等腌臜的地方,怕也是只能做最低等的妓子,根本活不了几年。
最后她能够入了余府,对老太太那真的是万分的感激,也一直觉得她是个慈悲心肠的好人。哪里想到今日她本身为了她好,却被骂做「贱人」,还挨了这一巴掌。
踉跄的退后了几步,紫苑觉得心神都有些懵,一时之间,竟是傻了一般。
不过她这一退,倒是让老太太可以看到地上的一切了。锦绣因走近了几步,也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只手。
手掌齐腕而断,断口整齐,显见是一刀剁下的。只是在血污的侵染下,显得很是恐怖吓人。锦绣心里啧啧赞嘆,能够一刀将人的手掌剁下来,那刀和使刀的人可都不是凡品凡人啊!
手掌上皱纹横布,几块明显的老年斑斑驳的印在泛着惨白的肌肤上,拇指与食指交汇的地方,一个椭圆状,佛豆大小的烫伤,很是明显。
余府的人都知道,舅老太爷手背上,有一块为了替老太太挡劫留下的烫伤,佛豆大小,椭圆状。
「大壮哥!」老太太悽然的大喊一声,双目中泪水滚滚而下。她站起身来,蹲下身去,丝毫不顾血污,将那手掌小心翼翼的捧起来,贴在脸上,身子一软,就坐倒在地,靠在椅子上,凄绝的哭道:「大壮哥,是谁?是谁这么残忍,要如此对待你?你告诉荷花,荷花给你报仇。大壮哥,大壮哥啊……」那哭声,绝望悲凉至让人心慌。
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没有人忍心说一个字去打搅她。一时之间,整个福熙堂里,只听得到她悲伤的哭泣声。
锦绣心中快意又讽刺。
一个曾经有过一段情,最后却为了自己的自尊抛弃了她的男人,不过是断了一只手,她都能够为之哭得这般凄绝伤心。为什么对待自己这个身上流着她血脉的嫡嫡亲的后裔,她却能够那般的狠心决绝?甚至不惜自己动手来谋害!
这个女人,她根本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她的眼中,只看得到那么零星的几个人,别人对于她而言,根本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对于她可有可无的人,对于别人,也许就是必不可少的。
她既然忍心叫别人失去所爱,那就要有承担失去自己在乎的人的心理准备。看着在乎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霉,她的心,是否也曾如同祖母担忧自己和自己担忧祖母那般的心痛如绞呢?
好一会儿之后,老太太牛氏总算哭够了,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抬起头来,阴霾的目光里,满是浓浓的恨意,混合了血污的泪水糊满了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得仿若恶鬼。
「这东西,是谁送进来的?」沉着声,老太太牛氏恨恨的问道。
「……」没有人开口,因为在场的除了锦绣,根本无人知晓是谁抓走了毒医,又是谁砍掉了他的手当做礼物送来余府。更无人知晓,他们送来这只手,到底是何意思,又是为了什么!可锦绣,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是谁送进来的?」没有人回答,牛氏更是暴躁,她捧着手掌,从地上爬起来,阴霾的眼神一个个的扫过在场的人,终于,她看到了立在一旁的锦绣,立即火冒三丈的骂道,「是你这个小贱人!小贱人,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抓了大壮哥,是不是你杀了他?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小贱人!」说着,就扑了上去,竟是真的要杀人一般。
锦绣心中丝毫不惧,面上却端起委屈和害怕,眸子里迅速盈满泪光,欲滴不滴,看似踉跄实则轻捷的往后一退,嘴里怯弱的回道:「不是我,老太太不是我,我没有。」
苏妈妈的职责就是保护锦绣,又哪里会让老太太伤了她。她面色镇定,脚步却丝毫不慢的疾步上前,一手抓住锦绣的手腕往她身后一扯,另一只手华丽的一个回旋,就将来势匆匆的老太太拨得倒退两步,脚尖一勾,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竟能够将一切算得这般精准,保护了锦绣的同时,竟也能够阻止了老太太的来势凶猛,居然还丝毫都不曾伤害到她,实在是太厉害了啊!
锦绣眼睛一亮,她练养身功法快半年了,好不容易才练至一级,却只能够叫身姿变得稍微矫健敏捷一些,身体比之以前长高了一点点,也健康了一点点,其余的效果,全部都没有。别说变得像苏妈妈这般武功高强了,就是斗老太太这么个七老八十的人,她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此刻见识到苏妈妈的厉害,彻底的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想成为一个像苏妈妈这样的高手,将来不管在哪里,都能够保护得了自己。
到底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又享了几十年使奴唤婢的福气,老太太早没了当年田间劳作练就的矫捷身姿,加上悲伤过度,激愤而起的攻势被如此轻易击退之后,她立刻就颓然了下去,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再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