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未落下,福熙堂里不管主子还是奴僕,通通大惊失色,连以为笃定的一切均在掌握中,好整以暇的看热闹的锦绣,都忍不住死死的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叫出来。
今日之事,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原本只是以为老太太在成为寡妇之后,才与那毒医有了首尾的,哪里料到竟会曝出此等秘辛,祖父竟会是那人的骨肉,而她的身上,也流着那个人的血脉。
老天何其捉弄人,亏得祖父心心念念,费劲了心思努力往上爬,用尽各种阴谋诡计,以求恢复前朝,重现前朝血脉。却不曾想,他根本就不是余家人,他不姓余,更不姓米。
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
怪不得老太太能够教育出祖父这么一个成功上位至丞相的大儿子,却是将小儿子养成了一个纨绔,偏偏还对他万般宠溺,偏心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原来根由全在此处么?她用自己跟情夫的孩子,替代了原本属于小儿子的地位,假若将来真的成事,属于米家的王朝,却要被姓牛的占据了,她是愧疚吧!或者她也是故意如此的将他纵容坏了,为的就是不破坏了他们这么多年的谋划?
锦绣承认,在这一刻,她彻底阴谋论了。甚至于,她开始有点儿同情那个除了享乐和女色之外,什么都混拎不清的叔祖。他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他的嫡亲母亲那般宠溺偏心他,其实,不过是为了权势和地位吧!
锦绣脑海中各种猜测时,有精明些的僕妇,已经趁着余家几个主子不注意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想要退出去。听了老太太此等隐秘的事情,她们不敢想像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只希望在余定贤等人反应过来之前,能够成功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样至少还有可能避开此劫。
可惜,余定贤哪里会叫她们那么容易的逃离,在她们已有动作的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厉声的喝道:「站住,谁都不许离开。」千想万想,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个他利用了几十年的男人,竟然会是他爹。
他跟他,明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有一丝的相像。而他的记忆中,还深深的印刻着当初那个即便病得枯瘦如柴,连说话都吃力的瘦弱苍白的男人坚持着一笔一划教他写字读书的样子,还记得他在临死之前,殷殷切切的向他交代着余家的使命,谆谆的嘱咐着他莫忘国雠家恨,矢志复国的模样。那个即便是死,也傲然绝世的男人,才是他余定贤的父亲。
「老爷!」众丫头僕妇们顿时战战兢兢的停下脚步,心中惶恐不已。
「贤儿,去,快去,快去……」老太太却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摇晃着余定贤的胳膊,声声急切的催促道。
余定贤脸色一沉眉头一紧,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太太,半搀半拖的把她往房间里带,一边不忘低声的安慰着:「母亲,你是吓糊涂了吧!来,儿子扶你进房间休息,一切都交给儿子去办吧!待会儿叫人熬了安神汤来,母亲喝上一碗睡一觉,明儿起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你会去救他的,对不对?」牛氏脚步迟疑,却不得不跟着他挪动,嘴里不依不挠的问道。
余定贤敷衍着回道:「会的,会的,母亲你放心。」
「恩!」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这次脚步更配合了一些,跟着余定贤的牵引,往房间走去。嘴里却像是一下子解放开了般,毫不顾忌的小声对余定贤谈及当年之事,「你爹他对不起我们母子呀!当初他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我却因为那一次就有了你,不得已顺着你外祖的意思嫁进了余家,那个时候我生怕老爷发现你不是他的骨肉,战战兢兢的,吃不好也睡不好,害的你身子骨也差,明明足月出生却偏偏像是早产,我担心的事情,就这么简单的瞒了过去,连我自己都以为,你是老爷的儿子了。老爷也疼你,就连后来我生了贺儿,老爷最喜欢的孩子,还是你。如果最后你爹没有找上门来,连我自己都忘了……」声音越来越小,饶是锦绣因养身功法日渐耳聪目明,也渐渐的就听不清楚了。可听到的这些,足以证明方才老太太并非信口开河,也不是她们耳朵出了问题听差了。
一切,都是真的。
计划始终还是赶不上变化快,她等待这么久的时机,终于还是被破坏了。今日这种情形,实在不适合再有任何的动作,治死老太太的事情,只有再从长计议,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机会了。此刻她倒是应该好好的想一想,怎么样才能给保住今日跟着自己一起前来福熙堂的丫鬟妈妈们的性命吧!
祖父,应该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今天之事泄露了出去的,他不是米氏皇族血脉这事儿,牵扯的,可不仅仅只是府里,还有外面费劲了心血拉拢的各路势力。
不过今日这事儿若是好好的利用起来,在将来的某一天里,也许还能够成为大家避过灭顶之祸的契机也说不定呢!
锦绣为自己的下人思虑,福熙堂的下人们也在为自己思虑。她们不甘愿就这样认命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总要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吧!
福熙堂小厨房的管事妈妈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舔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凑到萧氏的身边,讨好的道:「三奶奶,奴婢去给老太太熬安神汤吧!不知道这是哪个天杀的作恶,送来这等腌臜的东西吓了老太太,竟然说起护花来了,得赶紧喝一碗安神汤,好好的休息休息才是。平日里老太太的安神汤都是奴婢亲自熬的,她老人家也喝习惯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