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全家都要守孝,享惯了福,住惯了豪宅的余家人,哪里习惯得了这样萧索斑驳的老宅子,更不用提要在这里住了下来了。
比之旁人的不适应,锦绣对这座古老的宅子,倒是兴趣颇浓。每每柳氏或丫鬟妈妈们念叨她不爱动弹的时候,她便带着一群丫头老妈子,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逛。看每一个院子里不同的风格和格局,间或的寻一些稀奇的枯枝老种,收到空间里,浸泡在加了生命之水的水中。两年多下来,倒是叫她找到一些稀奇的物种。可见当年修建这所宅子的余家祖先,有多么的精心了。
可惜了后人不争气,叫余府破败成这个样子,与锦绣不经意之间在内院书房里,寻到一摞看似是余府各个院子布局的图纸上所描绘出来的风光,简直是差之千里,那一个个或精緻或典雅的布置,早就因如刀的岁月,消散无踪了。
为此,锦绣深感遗憾。每逛上一次,这种遗憾的感觉,就愈加的深刻和明显。
醒过神来之后,从白雾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缓步在园中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一园子各色的衰败花朵,这样的感觉,再一次的升起来。
她心中喟嘆,面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来。
经过柳氏的雕刻和时间的打磨,如今的她,已经学得越发闲适淡定,不动如山了。很多时候,即便近亲如柳氏,也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走到园子里的岔路口,锦绣未加思索,脚步自然而然就朝右而去。
靠西的院墙边儿上,锦绣种了一熘儿的木芙蓉,如今虽已到了芙蓉花花期末的时节,那里却有一株她用了灵泉水养出的『三醉芙蓉』,这个时间,应是醉到最艷的时刻了。
灵泉水便是空间里那股承载着装『生命之水』玉碗的泉水,它虽没有『生命之水』那般奇特的效用,可到底与之有着莫大的关系,用来栽种植物,其效果不亚于『生命之水』对于人的作用。
因而,在别的花朵都渐次谢了的时候,那株『三醉芙蓉』倒是依然开得艷丽。
往常,她每日被拖出来散步的时候,也都是要过去看上一回的,顺便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它浇上几滴灵泉水,让它开的更久更艷一些。
可今日,她才一转身,白雾就凑上去,低声的劝道:「小姐,大小姐也出来逛园子了,我们还是走这边,待会儿再去看那芙蓉花吧!」她眉头缩的有些紧,显见对于口中的这位大小姐,很是厌烦。
大小姐余锦纾,二房大老爷唯一的嫡女,锦绣的堂姐。
那个当初暗自羡慕嫉妒锦绣,处处与之攀比,并时常出些么蛾子与之作对的小姑娘。如今没了为她撑腰的老太太,伯祖父日日只顾着守墓,连家都不回来,自然也不再对其另眼相看。父亲继母不作践她就算是好的,唯一对她好的兄长,偏偏住在外院,常常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上一面。偌大的余府后宅里,仿佛是一夜之间,她就变得孤立无援起来。
惶恐之下,这两年,她竟是开始低声下气的讨好起锦绣来了。
可惜到底心里的嫉妒占着上风,她也还没学会完全的将之隐藏起来,不经意间,便会露出些端倪,加上她成天装得柔柔弱弱,未语泪先流的委屈样子,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欺负了她一般,生生的叫人觉得膈应。
所以不管是锦绣,还是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对之都甚是厌烦。能避的时候,大家都尽量避着她的。
可惜,锦绣还没来得及做决定,身着素色斜襟长裙、头戴银质钗环、一身素丽的余锦纾,就扶着丫头的手,裊裊娜娜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远远的看到驻足而立的锦绣,她面上立时露出个柔柔的笑容,稍稍加快脚步,走到锦绣面前,惊喜的道:「妹妹也出来逛园子么?那边墙角下有一株芙蓉花开的正艷,我摘了一朵最漂亮的,正要给妹妹送去,恰好妹妹也出来了,我给你戴上吧!」说着,就要把手里拿着的那朵深红色芙蓉花往锦绣鬓角插去。
锦绣往后退避一步,抬眼一瞧,她捏在手中的那朵艷丽似火的芙蓉花,不正是她不惜耗费了灵泉水,精心培育了许久的那株『三醉芙蓉』上,开得最美最大的那一朵花么!
她竟是连招呼都不打,便摘了自己的花!
当下,锦绣心里就有些不悦了。
锦绣不悦,跟着锦绣除草施肥、浇水松土的白雾更是不喜,言语中就带出了一些,「大小姐,我们小姐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将这『三醉芙蓉』养到现在也不败的,大小姐你怎么能够这样不问自取呢?」
锦纾面上的笑容一僵,心下恼怒,手却微微的颤抖着缩了回去,面色苍白,怯生生的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花好看,想摘一朵,给妹妹戴。妹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花是你亲自栽种的,我以为是园丁养得好,想着你喜欢芙蓉花,平日里却不爱出门,便想也送过去给你看看的。」
她望着锦绣的目光里,愧疚和惶恐交杂着,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生怕触怒了锦绣一般。那眸子中,隐隐带着些水汽,水波潋滟的光泽配着娇柔尖细的脸颊,在素色衣衫的映衬下,一股子娇柔美人的气息顿时展露无遗,分外惹人怜爱。
锦绣心中暗嘆,少了老太太维护的她,比之前世,更早的学会了如何利用她自身的优势。可惜,在场的除了不懂风情的小丫头,就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妈子,没有懂得欣赏她的美、会怜香惜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