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欣赏够了,安平长公主移步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饮了一口热茶,沖锦绣问道:「我听闻如梅说长安城及周边城镇她都找遍了,也没寻摸出一株「三醉芙蓉」来,绣儿这株,是从哪里寻来的?」
锦绣笑了笑,回道:「这是家中暖房里养着的,年初的时候,被个傻丫头不小心打碎了花盆再重新种回去,活倒是活下来了,花期却晚了些。没想恰巧赶上了宫伯母的生辰,宫奶奶您又叫如梅姐姐寻摸一株,可见是在这里等着的呢!」这话也确实属实,只她没有说出,若非空间灵泉的滋养,此花早在被福儿打破花盆之后,便再养不活了,更不用提在这时开花了。
「呀!是福儿那丫头么?」如梅闻言,便即好奇的道。「这可真是阴差阳错呢!怪不得你给那丫头取名福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我喜欢。白雾,你以后可不许再叫她傻妞儿,也不许欺负了她呀,否则小姐我可不饶你哦!」
因着锦绣出门总是带着白雾的缘故,她与如梅倒也熟悉,听得这话,便嘟起了嘴,不依的道:「宫小姐,你可是要冤枉死奴婢了,奴婢才没有欺负那傻妞儿呢!」
「嘿,你当着我的面都又叫她傻妞儿,还说没欺负她。」如梅趴在锦绣肩上,伸出手就捏住站在锦绣身后的白雾的鼻子,用力揉了揉,坏笑着道,「她可是我的幸运星,快说,再不叫她傻妞儿了!不然,我可出绝招了。」
想着她挠人时那刁钻的手,白雾依稀间都还能够想得起那蚀骨般的麻痒,赶紧讨饶:「宫小姐饶命啊!奴婢听您的,再不叫了,再不叫了。」
如梅这才收回手,表情却有些失望,倒像是希望白雾悍不畏死一些,她才好施以手段逼服她呢!吓得白雾朝后急退几步,躲在苏妈妈的身后以求庇护,引得知晓内-幕的一众人暗笑不已。
白雾这丫头向来跳脱,便是在锦绣面前,也没有这般害怕过。却单单在如梅面前如此乖顺,简直就是将之当做煞星,唯恐避之不及。
笑闹了一会儿,安平长公主才又再次开口,琐琐碎碎的问起长安城的事情来。言谈之间,眸子一直微微的眯着,露出柔柔的光来,并未刻意的微笑,听得锦绣所言时,附和着回忆当年她所见所观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一股明显的欢喜。
然而欢喜过后,更多的,仿佛是怅然。
她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在长安城里度过她人生中最为辉煌和灿烂的年华。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了她许多的足迹和事迹。可她,却最终离开了生她养她的那片土地,嫁到这遥远的川蜀,从此几十年,都再未回去过。
锦绣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念家乡,会不会想念那位年事已高,一年中有大半年时光都是躺在病床上度过,几乎日日不离汤药的太后娘娘。
这对母女之间,比之她与母亲萧氏之间的感情,仿佛还要更加的浅淡。
至少萧氏虽偏心,对她,多少还是残存了一丝母女之情的,而她虽怨虽怪,到底还是心有不忍,所有的报复和算计,都从未冲着她去。可太后娘娘,从未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也不让别人提起。前世哪怕她最后因病过世,仿佛也不曾听闻,有关安平长公主回京奔丧的事情。可见即便临死,也没召见,或者说也从没想起过她唯一的这个女儿。
也不知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导致一对亲生的母女之间,出现这种到死都无法化解的怨愤。
当然,这些疑惑,锦绣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并不敢开口询问。
她绞尽脑汁的从并不多的记忆里,找寻出关于长安的风物人情,陪着安平长公主寒暄,期望能够与她将关系拉得更近一些,待余家人返回长安的时候,她能够发一句话,将她留在川蜀。
可惜的是,前世她仅仅活了十八年,而这十八年中,还少了九年的记忆。死后更是当夜就飘离长安城那个伤心之地,对于发生在那里的事情再无关注,便是游荡的路途上听闻,也都听过便忘。今生重返人间,在那里生活也不到一年,期间大半时间都呆在家中养病,出门了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就一个书院而已。现如今临时抱佛脚,一时之间她还真是找不出太多的话题可以来聊。
说到最后,反而成了她和如梅专心致志的听安平长公主的讲述了。
「乐游原那便,有一个大大的马场,打马球、赌马……几乎所有官家夫人小姐,隔个几日,必是都要去玩上一次的。」
也许是人到老年,总会或多或少生出些落叶归根的念头,说起长安城的点点滴滴,虽极力的掩饰着,锦绣还是能从安平长公主的表情和言语间,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怀念和思恋。
单纯的如梅却并未觉出丝毫不对,她夸张的鼓着眼睛,满面的嚮往,兴致勃勃的连声问道:「那祖母你是不是也经常去玩?绣儿妹妹,你在长安的时候,有没有去乐游原玩过呢?我长这么大,都还从来没有去过长安城呢!祖母,什么时候,你带我一起去长安玩玩啊!」
听她这样要求,安平长公主面上却是一僵,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再开口,也没有应承她。
锦绣赶紧接过话头,道:「我没有去过乐游原,在长安的时候,我年纪还小,祖母不放心我独自出门,她那个时候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也不常出门玩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