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颤抖着张张合合,却怎么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真相就是如此,叫她何以辩解呢?
这一次,安平长公主没有叫起,如梅有心相帮,却也知晓事关重大,不是她求求情就能够解决得了的,是以目光虽关切不已,也不敢胡乱开口。
任由她跪了许久,双腿都忍不住开始发麻了,安平长公主才出言问道:「你就没想过,也许他们就成功了,届时你就是尊贵的公主,我们李家的人,指不定还要纷纷跪拜与你呢!」言语中,带着些许的讽刺,仿若细微的针,狠狠的扎进锦绣心中。
她说的没有错,最初得知余家真实的身份时,她的确如此想像过。
作为余家女儿,她的失贞是一个难以磨灭的耻辱,可是作为皇室公主,一嫁再嫁尚算矜持,面首无数也是常态。那个时候,谁还会在乎她年幼失贞之事,上赶着讨好她的也会不计其数。
可是这样的想法,只闪现那么一瞬,就彻底的被打消了。
单凭一个余家,想要颠覆大唐江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祖父以为他以微末之身,不过二三十年就爬上文官巅峰,就是手段非凡,人生赢家了?他以为联合了被皇室打压的世家,又拉拢了几家被冷落的勛贵,再扯上一个不甘心的皇室庶子,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却不知,那高坐庙堂之人能将他从微末之处提起来,也就能够轻易的将他打落回尘埃中去。
他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不过是人家用来收拾乱蹦跶的蚂蚱的一颗棋子罢了。
「圣人运筹帷幄,余家不过是跳樑小丑而已,何来成功之说?长公主殿下就别再取笑民女了!」受李氏皇族的跪拜,她哪里有那个命?
「你倒是看的清。」安平长公主有些好笑,堂堂一国丞相,居然那般天真,还不如一个未及笄的少女看得清楚明白,也是醉了。
看着锦绣迷茫惶恐的样子,自家孙女跟着也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又有些感嘆。之前得知竟然有人想要颠覆她李家江山时升起来的点点不虞倒是全散了去。「起来吧,别跪着了。」
如梅一直巴巴的看着她,见她一松口,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赶紧凑上去,将锦绣拽了起来,拉到自己身边,靠着祖母坐下。见她步履踉跄,又心疼的替她揉着膝盖,本习惯性的想要嗔怪几句,偏想起她之前的问题来,遂可怜兮兮的撒娇道:「那些朝堂大事,本就与绣儿妹妹全无干系的,祖母你就看在孙女儿的面子上,想想法子,救救她吧!」
锦绣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宫如梅还依然这般的维护她。倒是更将她以往的利用衬托得十恶不赦了。
「法子很简单呀。」安平长公主促狭的笑道,「都说祸不及出嫁女,若是你绣儿妹妹嫁了人,余家就算真被抄家灭族了,只要她的夫家没有参与进去,自然就无性命之忧,顶多也就是被夫家不待见而已。若是得嫁良人,指不定还能因她没了娘家,更多几分怜惜呢!」她斜着凤眼轻瞄锦绣,嘴角微翘,意有所指。
「对啊!」如梅恍然大悟,转头惊喜的沖锦绣说道,「只要你嫁人了,就没事儿了。皇长孙不是爱慕你吗?只要你嫁给他,就算你祖父父亲他们谋朝篡位失败了,抄家灭族也算不到你头上来。而且皇长孙那般爱慕你,定然不会因他们的罪恶迁怒于你,指不定到时候还能帮你救下你祖母来呢!」
自以为自己想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梅兴奋的拉住锦绣的手,打从心底里为她开心。
说来说去,话的源头又回到皇长孙身上。
锦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茫然无措的望着安平长公主,对方却只挑着嘴角微微轻笑,并不给予半个字的回应,似是连她也觉得,如梅的主意,十分中肯一般。
锦绣当然知晓「祸不及出嫁女」,所以她并不怎么担心姑姑的处境,可却从没想过,自己也要依靠嫁人来获得生机。她一个失贞之女,能嫁的什么好人家?如若像前世那般,被父祖作为联姻的工具,所嫁之人,不一样要面临抄家灭族的大祸吗?那样,嫁或者不嫁,又有什么区别?
而如梅所言的皇长孙,根本就不是她所能期冀之人。不说皇家容不容得下她这个名声全无的女子,就算他们不在乎,愿意成全。可圣人明知余家所谓的「真实身份」,又岂会容忍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优秀继承人,陷入她这个泥沼之中?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身子骨弱,他顶多是个过渡之君,大唐的江山,迟早要交到皇长孙手中的。堂堂天子,怎能娶前朝余孽、叛逆之后为后?
她余锦绣何德何能,担得起一国之母的重任?
第124章 (大修) [vip]
锦绣不肯承认有那么一个瞬间, 自己确实是心动如擂鼓敲击,偏偏却要用各种现实的因由,或者是碍于旁人的目光, 给自己设置重重障碍, 还美其名曰不得已、有自知之明。
看她这样明明意动, 内心却挣扎不已的样子,安平长公主只觉心中好笑, 却又不点明。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处理吧!她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婆了, 就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跟自家老头子安享晚年哪!
只是她带着戏谐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掩饰,叫锦绣瞬间就明白自己已然被看穿, 一张俏脸立时如火烧一般,红通通的眼见着就要冒烟了。而那对无良的祖孙,却还依偎在一起,嘻嘻的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