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奴婢方才离开的时候,她还在的!」王平家的『嘭』一声跪倒在地,语气中略带些哭音的回道。
学齐大夫此时却施施然的起身,沖宫建平道:「伯父,若是中毒,就更难不倒侄儿了,你又不是不知晓侄儿出自何门。此地湿气重,地上又阴冷,躺在这儿便是无病之人也得给催出病来,还是着人将他抬入房中歇息,待侄儿施针唤醒了他,问询之后才好确诊。」
「好好好!」宫建平连声应答,当即吩咐人抬了李郅轩去就进的梧桐院中,又吩咐那领路的僕妇王平家的去田园居给安平长公主传信,这才跟在后面,一同往梧桐院去了。
忙碌的他们全然忘记了,那本该在流水亭里的锦绣,此刻却是不知去向。
却说心绪繁杂的锦绣,不管不顾的从流水亭跑出,也不看方向,顺着一条宛转的碎石小径,穿过好几个各色风景的园子,却也没了方才赏景的惬意心情,只闷头往前跑,一直跑,最后拉开一扇半开着的单扇矮门,头也不回的,就冲进了一片云雾缭绕的森林中。
只一瞬间,那浓浓的雾霭就将她整个人给包裹了进去,完全的失去了踪影。
若非那扇低矮的木门还在摇晃着轻声的吱吱呻-吟,方才的一切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听到门响的声音,旁边小屋中传来几声催促,过了一会儿,走出个岣嵝着身子的矮小僕妇,一脸不耐烦的走到门边,朝大开的门外左右张望了一下,便狠狠的磕上了门,捡起地上的木棍子,死死的抵住门口的木栓,低声愤愤的咕哝了一句,「这见鬼的风……」
然后兴沖沖的小跑回屋中,笑说道:「就说是风吹开了门,你们偏不信,还要我出去看。这又耽误了一把牌,来来,继续……」
另外几个僕妇也笑骂了两句,直说大家是多心了,都知道进了山就出不来,没人会去找死之类的话。
她们却不知道,方才还真有个不知道进了林子就会死人的跑了出去。她们几个人的命,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秋去冬来的日子,白昼的时间变得更短,不过一个来时辰之后,天就渐渐的开始变得朦胧起来。山间的雾气,瀰瀰漫漫的飘下,将偌大的云雾山庄缓缓的笼罩了进去。
这是云雾山的特色,山间的雾气在白日里丝毫不会溢出,可待到夜幕降临,不说依靠着云雾山脚建起的山庄,便是远在距离此山四五里路的云雾村,也会全部笼罩在迷雾之中,待得天光放明,才会化作水汽,滋润大地。
是以,云雾山周边的山水,总是比别的地方更具灵气;而云雾山周边村庄的收成,也比别的村子要高上一两成,便是遇上大旱之年,也会因着这些雾化的水汽,轻松的度过。
这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整个的川蜀大地之上,云雾山之名,云雾山之奇,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可惜今日云雾山庄中的人们,却再无往日欣赏云雾掩盖大地的朦胧之美了。
皇长孙李郅轩一入云雾山庄,便突发怪病昏迷不醒,如今一个时辰都已经过去,却依旧未曾醒转,连出自药王谷、在此地颇具名气的小神医沈学齐公子也都束手无策,又怎能让人安心赏景呢?
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本来静待沈学齐救治李郅轩的安平长公主嗖然起身,沉声问道:「学齐,你师傅可是出了关?能否请他出手救治?」
沈学齐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伯母,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侄与师弟关系不睦已久,师傅如今只信任师弟,根本当我这个徒弟不存在,我又如何请得动他出手救人?」
「我亲自去请!」宫建平满面怒气,愤愤的道,「苏远志那小老儿,当年若非我出手相救,他早已丧生虎口,哪里还能跟他师兄争抢谷主之位,如今他如愿以偿了,倒是给我摆起了架子。」
说着,就朗声吩咐人备马,要亲自前去请人。
恰在这是,静卧床榻上的李郅轩紧锁的眉头渐渐放松,急促的呼吸也缓缓的平静下来,眼皮轻微的颤动着。伺候在床边的小丫鬟发现后,立刻惊喜的喊道:「老爷、殿下,醒了,皇长孙殿下醒了!」
果不其然,待得众人围在床前之时,李郅轩已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见得众人围绕,却独独寻不见那个他最渴望的身影,眸中的期盼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你身子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脾性憨实的宫建平见他醒来,立刻急切的问道。
李郅轩扯开嘴角,微微的笑了笑,有些虚弱的道:「我没事了,劳烦姑祖母与姑祖父为侄孙儿忧心,郅轩实在惭愧。」
「你没事就好!」宫建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实实在在的落回了原处。
安平长公主微微的眯着凤眼,斜睨了宫建平一下。
见妻子风情万种的媚眼抛来,宫建平心中的千思百转嗖然间便完全消散了去,方才那种焦灼的心情顿时全然散去,面上露出些讨好的笑容,痴痴的望着她。
一时之间,屋中倒是出奇的静谧了下来。
夫妻多年,他们二人心意相通,自然知晓对方在想些什么,不用言语,只一个眼神,便能轻易安抚。
这样的感情,让备受创伤的李郅轩心中羡慕不已。有情之人,就是要像姑祖母和姑祖父这般,一个笑容、一个眼神,都能够叫人感觉到浓的化不开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