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有些理智,在这个时候,就应该离李郅轩远远的,指不定还有人会觉得此事不过是皇长孙自己情之所牵,与她并无太大干系。可她到底没有忍住,在了解一切之后,给了自己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若他真能够一如既往,便是做他一辈子的「祸水」,又如何呢?
她余锦绣早就污泥裹身,难道还怕旁人的指责么?
「值得!」李郅轩昂起头,斩钉截铁的回道。
他回眸看向锦绣,目光里全是柔柔的暖意。
「对我来说,她比我的命更重要。不要说只是一座小小的云雾山,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呢?叔祖你没有爱过,你不知道,那种为了心爱之人付出一切的心情,是多么的让人满足。况且,若非走上这一趟,我永远都不会明白,原来不单单是我在付出,在爱恋着她,她亦从未停止过。」
他起身示意厅堂内的僕从离开,走到锦绣身边站定,好似要挡住燕王阴霾的眼神诛杀,接着说道:「我听庄中僕人所言,叔祖呆在川蜀两年未离,也多次带人试探入山,想必知道这山中的雾气的霸道之处吧!那种可以将人生生吞噬,一点一点将身体里的东西吸出去的感觉,我亲身尝试过,只差一点点,我可能就已经尸骨无存了。是绣儿,她在川蜀遇上了她的师傅,那个女子住在山中,自创了抵御雾气的功法,传授给了她,并嘱咐了她在突破之后,便入山寻她。我不知晓情况,以为她是误闯,跟了进去,结果却连累了她。她拼尽了一切救了我,自己却耗尽功力,足足昏迷了两年,直到前几日,才终于清醒过来。她为了我可以付出性命相救,我亦然。」
他的一字一句,充满了浓浓的深情,那仿佛化不开的浓蜜般的情谊,甜腻得叫在愤怒中的燕王,都不由一窒,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爱情,在他知晓自家父王的过往之后,就开始嗤之以鼻。他从未想过要拥有,更看不起那些沉迷于所谓男女情感中的人。可是此刻,看着那一双不过十来岁的小儿女交织在一起的眼神,自来桀骜别扭,以打击他人,踩着别人的痛苦而欢乐的他,竟是连一句讽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许久之后,他才平静的却吐出一句看似责难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皇室容不容得下她,你的祖父父母容不容得下她?这个天下容不容得下她?」
李郅轩面色不改,眼神更显坚定,「叔祖是否忘了我李氏一族的族规?又是否还记得太宗皇帝曾说过的话?」
燕王面色一僵,瞪大的着眼睛死死的盯住他,眸光中全是不敢置信。
李氏族规?为了这个女子,他竟是将族规的搬出来了?不过是一双十来岁的孩子,他们怕是连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现实都分不清楚吧!竟有如此深厚不移的情谊么?
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深深的羡慕嫉妒恨了。
人生在世,能有一个值得自己执着的人,其实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他寻寻觅觅了二十几年,桀骜不驯、肆意妄为掩盖下的一颗真心,始终无人能懂。这小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竟是寻到了一个叫他连放弃天下至尊都乐意的人。
李氏族人中,他确实是幸运的。
「什么族规?」锦绣见他们二人语含机锋,相互打着哑谜却始终不肯明言,便上前拽了拽郅轩的衣袖,轻声问道。
但凡她问,郅轩自然是无所不能言的,当即开口解释道:「太宗皇帝立下的族规……」
未等他继续说下去,燕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开口朝锦绣道:「待你嫁进李家,自然知晓我李氏有些什么族规了。」这话,表面上听似他贊同锦绣嫁入李家,可话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隐晦的含义。
锦绣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吶吶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着别人家长辈的面,毫不避讳的询问人家家族的族规,这种看起来就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嫁进别人家的女子,真的是她么?
郅轩却不以为意,坦然的反驳道:「绣儿想知道,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燕王也不再说他什么,只似笑非笑的看着锦绣,锦绣心中的困窘,却因郅轩坚定的话语和态度,瞬间消散无踪。
虽然在定下念头要给他回应,由他相伴共度此生之前,她就早已经预料到会经历些什么,可她的坚定,到底还是有些不安稳。因为他们的将来会如何,最重要还是看他的态度,他若不能坚持,自己即便有再多的方法,到头来也只会以悲剧收场。
其实她一直在等,等着出来以后,等着天下人铺天盖地的指责,等着他们的亲人千方百计的刁难……
最重要的是,等着看他面临这一切的态度。
燕王不过是他的叔祖而已,他的刁难,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也影响不到什么。可如今,因为他的这一点点刁难,她看到了他的决心。
他没有改变,一如既往,依然坚定着他的信念,那她,又有何惧呢?
锦绣彻底的无视了心中暴跳如雷,表面上却一直强作平静淡漠的燕王,起身直视郅轩,冲着他忐忑不安的眼神,眯起了圆圆的大眼睛,笑得很是开怀。
郅轩见状,嘴角也开始慢慢的挑起,一颗悬吊得老高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他最怕的,不是亲人父母的为难不允,更不是这俗世之人的看法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