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微微一怔,努力掩下心中诧异,恭敬的行礼之后,双手接过圣旨。
这个时候,除了余定贤之外的余家众人,也都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面上皆是讶异之色。打死他们也想不到,锦绣昨日才刚归家,今天就被赐婚了。
这皇长孙未免也太猴急了些,这是生怕余家将锦绣嫁了他人是吧!
虽然他们家也确实有这个念头和准备,可也没有这么急切的呀!这当头的一棒子,简直是叫人完全反应不过来,也太犯规了吧!
兰博接过余定贤递上的荷包,轻轻的捏了捏,笑眯眯的朝他与锦绣道着恭喜,连连奉承着二人的姻缘乃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一连串的好话讲得原本面上淡定的锦绣都红了脸,他却好似完全没看见。
一番你来我往的夸赞和寒暄之后,他才意犹未尽的拒绝了余定贤喝茶饮宴的邀请,施施然的回宫复命去了。
兰博刚走,还未来得及回避原本不该知晓内幕的人,余瑞琛便忍不住朝余定贤问道:「不是已经私下里与荥阳侯胡家定下了婚事了吗?父亲,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宫中竟会突然赐婚皇长孙?圣旨还来的这么急?圣人也是昨日才将将抵达长安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纵然她当年那点事情在长安城日日各色话题不断的情况下,众人早已不再提及。可那是因为她远离长安多年未归,大家早已将之抛之脑后了。若是老老实实的低调嫁人,以后也不出任何的风头,尚且还能保住她自己和余家的颜面。
可如今却突然蒙受圣恩,赐婚于风头正盛的皇长孙,这不是将她自己跟余家一起放在火上烤吗?
圣上年事已高,眼见着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又身体羸弱,三天两头就卧床不起,能不能活过年老的圣上都还是个未知数,这两年国事大半都交于皇长孙之手,他虽未曾获封太孙之名,却已然有了太孙之实,正是炙手可热之时。
成为他的王妃,与荣登皇后凤位,差的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以锦绣这样名声有瑕的人,圣人竟然真的会同意以她配婚皇长孙?还是正妃之位?
总不会是储位有变吧?
余瑞琛心底有许多的疑问,可他却知道有的话能说能问,有的话哪怕有再大的好奇心,也打死都不能说出口来的。
听他询问,原本就被这个消息震慑得好久都反映不过来的萧氏和余元宸都抬眼望了过来,均想要从神情自若,仿佛早有预料的余定贤口中得知真相。
余定贤却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朝双手托着圣旨,怔立在一旁的锦绣看了过去。
这是一场博弈,也是一次豪赌。
他所持的筹码是这些年筹谋的一切和他曾经的盟友,而赌注则是整个余家,包括他自己的性命在内。
胜了,哪怕一时间失去现有的地位和权势,可余家的根底他能彻底保住,甚至于,就算有的人再看不惯他、再恨他,也不得不憋着气给他风光,让他名垂青史。
届时,他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来偿还这些年欠的债和情。
若败了,他就带着全家赴死,遗臭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竟然都建立在这个曾经让他奉若至宝,却因种种缘故又被他弃如敝履的孙女身上。
当年她初生之时,被预言为余家福星,他虽偶尔倚靠她的预知梦避灾解祸、逢凶化吉,却也根本没将那个预言完全当真。
那是的他风华正茂,手中握着无上的权柄,朝中党羽无数,那些奉承的言语他听得耳朵怕是都要起老茧了。
他自认为自己手段高超,总以为以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带领自己的整个家族登上辉煌之境,御临天下。却从未想过,到底还是如同预言中一般,失去了她的庇护之后,兄弟反目,家族分崩离析,他所惦念的亲人死的死、离的离,他所依仗的权利也大半沦落他人之手,一败涂地,不得不将整个余家的命运全然寄托在了一个弱女子身上。
真是造化弄人啊!
锦绣上举的双手缓缓收回来,十指紧紧收拢,将明黄色的绢帛牢牢的扣在手中。
昨日她还胸有成竹,自以为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可以等着看好戏了,却没想到她再一次成为祖父余定贤与人交易的牺牲品,成为他付出去的定金之一。
只不过上一世他自认身份高贵,还抱有复国的期望,偏向的是以荥阳侯为代表的世家集结的团体。而这一世他深知自己的来路,放下-身段后把一切看得更清楚,自然偏向的是更有胜算的皇室一族,太子一脉。
她余锦绣是皇长孙李郅轩的执念,为了她曾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
所以,他无条件的先将她奉献了出去,甚至于双方都从未来问询过她本人的意愿。
嫁或者不嫁,全由他人决定。
而她,不过是个傀儡,是个连自我意愿都无法表达的布娃娃。
惠泽帝的确是一个疼孙子的祖父,为了达成孙儿的愿望,他可以容忍许多他曾不愿意容忍的东西和人,可他说到底,还是一个帝王。
于他们皇室有利,能够保证他收归权利计划更加顺利的进行,她这个就是有点小聪明的弱女子在他眼里又算得上什么呢?
在他看来,容忍一个失贞的女子给自己优秀的孙儿做正妃已经算的上是大方,甚至可以说是委屈了他们皇室,也委屈了他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