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晴正措着词准备回绝,便听内里响起了小公爷富有磁性的声音。
“她是不会坐进来的,你莫要再言了,聒噪的很。”
这声音淡淡的,谷雨顺着这声音偏头过去,同样冷淡的道:“她进不进来,我可没问你。”
容信嗤笑一声,坐直了身子,从一边的坐位下翻了本书出来,漫不经心的道:“我容府的下人自是有规矩的,你自乡下而来,不懂这些也是正常。”
“让一个小姑娘在外晒着日头,车内却空着一排位置,我还当真不懂,这是什么不通人理的规矩。”
外间的司晴听着二人因着自己起了不快,当即连声道:“姑娘,京郊离府中并不远,何况如今正值春季,外间风和日丽的,阳光温暖,空气和润,司晴多谢姑娘照拂,只是司晴当真并无任何不适的。”
容信翻着手上的书卷,阳光从侧边的小窗照进来,长长的睫毛在洁白如玉的面容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他垂着目光在书卷上随意的浏览着,薄唇轻启道:“杨姑娘,我那一心盼着你我成婚的父亲,只怕在出行之前便和这小丫头交待好了要给你我制造独处的机会,如今她又如何会肯进来。”
谷雨也只有作罢,索性沉默着靠向了软垫,十分自然的开始小憩。
容信墨色的眼瞳中闪过些许的诧异,侧目望向这个无甚坐相却一派坦然的女子,半晌,方道:“你便是小门小户来的,也应知何为礼数吧。身为女子,在外男面前如此不雅,未免过于不知羞耻。”
谷雨此时的姿势正是前世特别流行的“葛优躺”,虽是瞧着不雅,但真的是谁躺谁知道,这叫一个舒服啊。
只是若是按着古代对女子条条框框的束缚来看,别说是在外男面前,便是私下于闺阁之中,这般行为都是十分失礼的。
不过谷雨根本不在意这厮对自己的看法,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她这会儿睡意上涌,便迷迷糊糊的随口道:“外男?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渣,在一个渣男的面前我要什么形象……别吵,我困了……”
于是她便在容信惊奇的目光中开始了小憩。
容信一时无语,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虽说他对她本无意,可她就这般瘫在那儿睡着了,未免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想想过往识得的女子们,在他面前不是大家闺秀就是风情万种,哪个不是把最好的姿态拿出来的。
这般一想,他便觉得有些憋气,可又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些什么,索性执起书复又读了起来,没再继续想下去。
京郊就在城外,一行人没多久便到了郊外的容宅。
谷雨睡的并不熟,马车刚一停下便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清醒了下,便由司晴扶着下了车。
春夏之季多有小雨,几人下了车来,天空中便忽的下起毛毛细雨,一点点的打湿了门前用上好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容家本就是没落士族,老宅的建筑样式古香古色的,木质的大门染上雨水,空气中带上了淡淡的木香,闻起来颇有些书香世家的味道。
内里大门一开,便有下人撑着伞快步出来迎接。
这儿是容家老宅,内里的都是容氏一族的族人,两人都顾着国公爷的面子,纵使两人心不和,也尽量拿出了面上的和气来。
是以,容信难得的没有丢下谷雨自行入府,侧头看了眼那个没什么表情的小瞎子,示意了司晴扶着人跟上来。
庭院内是几棵百年古树,几人迈入了院内,容家老宅的家主容胜已经带着家人在内迎接了。
容胜是辅国公容腾的庶弟,因着容腾尚了主,容胜才得以继承家主的位置。两兄弟年幼时起性情便大不相同,嫡兄容腾胆识过人,满心家国天下,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而庶弟容胜则一心皆在山水花鸟,性情淡泊闲适,因而少年时两兄弟虽不算疏远,但也谈不上热络。
此时容信抬手朝着叔父一揖,彬彬有礼的道:“侄儿请叔父安。”
容胜满面的和善,笑着道:“信儿快不必多礼。”
两人正说话间,人群中忽的窜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也不顾天上还飘着雨,冲出伞面之下,直奔了容信而去。
眨眼间,那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便扑进了容信的怀里,撒娇的喊道:“信哥哥!”
容信面上含笑,抬手从怀中推着那小姑娘起来,道:“娟儿如今都这般大了,可不能再和从前一般缠着哥哥了。”
这小姑娘正是容胜的小女儿容娟,如今正撅着小嘴,委屈的道:“信哥哥长久也不来这一回,娟儿不管,娟儿想念信哥哥了。”
容胜和善的面庞微微严肃了,斥着小女儿道:“娟儿,莫胡闹!”
容娟见着父亲有些生气了,只得退开了身,可一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看着容信,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容胜知晓侄儿此次到访,是带了未来侄媳过来的,谁知自己这女儿上来便闹了这么一出,虽说容娟年纪还小,可到底不合规矩,于是连忙抬眼瞧向了侄儿后方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莲青色的丝锦长裙,裙摆处绣着几朵海棠,一张小脸白皙如雪,眉眼恬淡清秀,唯一可惜的,便是那双目因着没有焦距而失了些许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