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京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在人前说过那么多话了,好像自他有记忆以来,便被命令着要在人前少言。
说多错多……
祸从口出……
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他是要继任城主的人,该有城主的威严,学会用最少的言语达到震慑他人的目的。
可他明明是一个有很多话想说的人啊。
他想称赞厨房的手艺;
他想把院里种满虞昭送来的花草;
他想骂沈望这个碎嘴子;
他想告诉虞昭她是他心里最可爱最美丽的姑娘;
……
他为什么不能啊。
「父亲……」沈司京用叶子将自己的食指紧紧包裹,这种幼稚又无聊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还是自由的。
至少他还可以对着这盆双生水焰花,这是虞昭送给他的,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要把它养在身边。
对着它,他可以说出那些不能亲口对虞昭说出的话。
沈司京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又有些好笑,不自觉扯出一丝苦笑来。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是沈望:「城主,怀天宗的人到了。」
沈司京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周身又开始散发出冰冷的气场,他放开被缠卷的叶子,起身推门而出。
城主府宴客厅
怕人跑了,沈望一进门就把怀天宗的人安置下去,虞昭独自等着沈司京。
钟生本来是打算和虞昭一起来的,但是看看虞昭那副似笑非笑半怒不怒的神态,临时打了退堂鼓。
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虞昭对城主府熟的向自己家一样,来了少说有几百次,端正地在宴客厅坐着等人还是头一回。
她设想着等沈司京出来,她要先给他一拳,再揪着他衣领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司京可能会继续沉默,但没关系她早就习惯了,她可以藉机再给他一拳,报这段时间被失恋折磨的痛苦。
虞昭在心底演练了几次出拳的位置和力度,但当沈司京真的走到他面前时,她什么也没做。
两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相顾无言。
相隔的不远,虞昭却觉得两人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好像瘦了点……
虞昭心里想着。
「在城主府借住这段时间,麻烦沈城主了。」虞昭嘴比脑子快一步,已经说起了客套话。
沈司京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不麻烦。」
客气的像是一对陌生人。
酸涩又开始在心底蔓延,虞昭随口说了几句话便要辞别。
「等等。」沈司京一摆手,手中出现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明天的生死局,你带着它,半颇有灵,可以护你。」
虞昭哂笑:「这算什么?对我的补偿吗?」
沈司京,你是真欠打。
对方垂眸,遮掩眼底的情绪:「云毓心术不正,你且小心。」
「我问你这算什么!」虞昭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沈司京,你已经拒绝我了。你把我安排到这里来,现在又把半颇交给我,你说剑是剑修的命,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做好了沈司京会沉默应对的准备,虞昭想,他要是再沉默,她就在宴客厅直接开打,就当是生死局前放松心情的发泄。
出乎意料的,沈司京没有沉默:「把你安排到这里,是因为我想见你。命……你的命更重要。」
虞昭想自己可能是怒气上了头影响了听觉,她竟然觉得沈司京这句话说得格外艰难,一字一词的吐出来,像刚刚认字开始读书的孩童。
「沈司京,我看不懂你。你那天明明已经拒绝过我了。」虞昭朝他走近,眼尖的捕捉到沈司京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半尺,虞昭勾起一抹笑意:「司京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对我有所愧疚?」
「你若真问心有愧,干脆我们结拜为兄妹。以后相互帮扶,过去的感情一笔勾销。」
沈司京的错愕直接写在了脸上,他不假思索地微微摇头。
「不愿意?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妹妹,还是捨不得把过去的感情一笔勾销?」
凭虞昭对沈司京的了解,果不其然她看到对方的耳尖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伸出一只手朝沈司京的胸/口探去,一边注视着沈司京的双眸,期待在他眼里看到自己想要的情绪。
两股温热的气息交汇在一起,相互纠缠着,恋恋不捨。
沈司京,承认你捨不得我吧。
「阿昭,别逼我……」他哑着嗓子,眼尾似乎也染上了红。
虞昭忽然就没了继续逗他的兴致,还未触碰到他的手往下一坠,落在了半颇的剑柄上:「谢沈城主,我一定完好地把剑送回来。」
等她解决完这件大事,再来好好盘一盘沈司京。
温热的气息骤然离开,沈司京心底泛起一阵惋惜和不舍,却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
又恢复了那副镇静自若的冷淡模样。
虞昭同他拜别,沈司京望着她的背影消失,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心口那团火,在挣扎,在叫嚣,吞噬他的欲望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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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五月仙会,看头全在虞昭和云毓的生死局上,一个盖天宗知礼尊者的亲传弟子,一个怀天宗知慈尊者新收的徒弟,还是虞家嫡女,无论结果如何,势必在修仙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