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她亲自告诉我的,而是我用我的眼睛看到。
她看那个男人的时候,眼睛里面有光。
只可惜,我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那个男人并非良人。
他身材魁梧,相貌英俊,乍一看,算的上是所有官家小姐心仪的对象。
只可惜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了皇上坐着的皇位上。
那个男人的眼中有贪婪,却没有她。
而我依旧日夜守在她身边。
我知道她是高贵美丽的公主,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我配不上她。
她开始偷偷抹眼泪,我知道是那个男人负了她。
可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有一遍又一遍的研究新的药方,致力于将她的身体调养好。
眼看她的身体越来越消瘦,可脸上却逐渐红润,我的心情也能好受一些。
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在某次出游,竟然被劫走了。
我喝的伶仃大醉了三天三夜。
我也去找过她,可那狗贼将她掳走,音讯全无,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她,可我觉得我的公主终究要越走越远了。
那日子是我度过的最艰难的日子,我小心翼翼在人前隐藏我的情绪,用戴着面具的脸去面对众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我的心到底遭受着怎样的煎熬。
终于她又回来了,人比临走的时候还要瘦一圈。
我原本想询问她究竟是什么原因,可我知道,她如果不愿意说,我不过问。
后来皇后来了两次,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脸上逐渐有笑容。
甚至有一次,她还亲自给我用了她的手帕。
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属于她的东西,我拿在手里心中狂速跳动,我美丽的公主殿下,她是不是终于能多看我一眼了?
然而很快在某个夜晚,我又发现了疑似那个男人的踪迹,他潜入皇宫与她私会。
我很清楚那天他就床在她的床底下,可我佯装不知,只是默默过问之后便离开了公主的房间。
但我万万没想到,只是那一次,我竟然不小心弄丢了她送给我的手帕。
我原本是想返过去找回来。
但是我很清楚,那个人就在那里,我必须让他明白我的心里有公主。
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我会不顾及皇后娘娘的面子,报告侍卫将他抓走。
可是好景不长,又要行军打仗了。
公主也再一次的失踪。
我知道,她是被这个家伙带走的。
这一次去的地方就是那家伙所在的地方,我要过去找她。
可我没想到,那家伙卑鄙无耻,竟然要置我于死地,在他将我踢下悬崖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公主满眼的愤怒。
我想,她因为我而仇恨这个家伙,就算是死值得了。
但是我要活下来,我要继续守护我的公主。
终于,苍天有眼,我活着回去了。
我又见到了我的公主,她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我们两个只是相识一望,都已经知道彼此想要说的千言万语了。
她说,她知道我的心意,而她早已是残花败柳,她配不上我。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她还不肯接受我,我终日郁郁寡欢却强颜欢笑。
父母亲也在这个时候催促我成婚。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催过无数遍,甚至媒婆连门槛都要踏平了。
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他们,我不想娶妻。
一来二去,让那些媒婆吃多了闭门羹,都城里便流传了一句,说我冷淡清高,看不上寻常的姑娘。
我只是微微一笑,告诉他们,我喜欢的是男人。
我与冯小将军把酒言欢。
我知道他心中有人,奈何不敢说出来。
即便是让人猜测一二也无所谓,他和我都是坦坦荡荡的男儿,不怕他人评价。
渐渐的,我父母亲也不再逼迫我了,他们知道,无论怎么逼迫都没有用。
父亲甚至在看穿我的心思时,把我叫到房间里痛斥一顿,又打了我一巴掌。
这是他打我的第二次,他告诉我,公主再如何,都是我配不上的。
配得上配不上又如何?配得上我娶不了,配不上也不允许我和她在一起。
连她自己,都始终无法跨出来这一步。
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哪里知道皇上竟然下旨,选我为驸马。
这对于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天大的喜事。
我终于可以赢取我心爱的女子,只可惜,我却不知道她的心意。
成亲那夜,她端坐在红烛摇曳下,大红盖头盖住了她,我轻轻挑开红盖头,看到了她那张令我魂牵梦绕的模样。
可我也看出来了,她不高兴,所以我不碰她。
我安置她睡在床上,而我睡在旁边的软榻上,夜夜孤枕难眠。
我开始思索,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爱一个人把她囚禁在身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可是,我却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都是一种幸福。
幸运的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虽说闹了不快,可我终于知道,她也是心悦与我的。
她绝口再也不提那个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父亲和母亲如此,我亦如此。
两年后,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我想起了曾经的她。
小姑娘小小的一团,和她那个时候真像。
我将会和她亲手将她抚养长大。
那时候我甚至还以为,我们能亲眼看着我们的乖女儿长大成人,出嫁为妇。
可谁能想到,一场重病夺去了她的生命。
女儿年纪尚小,不过七八岁。
母亲劝我续弦,可我知道,她的位置为无人能替代。
我有家有妻还有女儿,这一生足矣,哪怕余生对酒当歌,形单影只,有她在我心中,我自然不会寂寞。
女儿十六岁的时候,皇后替她选了一户好人家,两个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我知道,办完了这事,我也该是时候去陪着她了。
我向皇上辞去官职,在郊区盖了一处茅屋。
就守在她坟头。
我记得她喜欢听我抚琴,我记得她喜欢听我吟诗。
我还记得她害怕一个人。
但现在,她再也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