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王大爷的话说就是:「当了一辈子领导,养了一身臭毛病!」
王大爷总是喜欢呵呵的笑,即便是生病了,脸上嘴角的皱纹也是带着笑意。
说实话,陈沧挺佩服这老人的,每次见到的时候,都是一件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衣,一条烫的整齐的西服裤,一双毛面棕色皮鞋,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这老人是急诊的常客了,陈沧当初来省二院的时候,还得向老人问路。
一眨眼两年过去,老人每过一段段时间过来一次,要不是自己买药,要不就给儿子买药。
之所以来急诊,是因为每次买药都是在半夜,门诊都没有上班。
老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开始咳咳咳,咳完之后,就开始喘。
「呼……呼……呼……」
老人拼命呼吸,面色有些发紫发青,这急迫的呼吸来势汹汹!
陈沧脸色一变:「小林,送到留观室,吸氧。」
王大爷是老病人了,基本上每次来都是这个样子,他的病历陈沧都能背下来。
甚至王大爷的医疗本上都是陈沧的字迹,这两年,王大爷换了两个新本了。
他的病很明显: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发作期,还有肺心病……
这对于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说,每一次发作,都意味着疾病的再一次加重。
陈沧甚至有些担心,这位体面的大爷,还能来几次?
小林习惯性的给大爷做了心电图,测了个血压,外加一个血氧饱和度。
这都是免费的……
「陈大夫,血氧饱和只有80……」小林担忧的看了一眼王大爷,小声说道。
陈沧点头,其实不用测,他也知道。
这种过低的血氧饱和度,患者已经耐受了,换一个人早就出现了症状,可是老人却在哪儿带着氧气面罩笑眯眯的看着他。
陈沧有些惋惜……
王大爷每来一次,都很让他揪心。
这是财政主管田香兰护士长唯一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病人,任凭他吸氧也好、做新电图也好……都是免费。
只要急诊能稍微贴补一点的,田香兰都不会说啥。
所谓久病成良医,王大爷摘下面罩,自信地说道:「小陈大夫……查一个动脉血气分析吧,就一个血气分析,别的都不查。」
陈沧点头笑了笑,没有过多劝解,因为他知道这些劝解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看似体面的骄傲老头,其实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那看似丰厚的退休工资,并不足以维持他的生活。
费用成为悬在头顶的最大障碍。
按照流程,陈沧拿着医疗本走到王大爷身边:「大爷,这个病情你应该是知道的,风险我也跟你一直在说,比如休克啊……甚至昏迷、死亡等等,在拒绝检查这里签个字吧?」
王大爷笑了笑,接过笔来,颤颤巍巍的边写边说:「我签了半辈子字,没想到老了也难逃这个命运,哈哈……」
一旁的病友和护士都忍不住笑了。
真是一个风趣的老头。
也是一个骄傲的老头。
他曾不止一次骄傲的告诉陈沧:「我儿子在床上瘫痪了十几年,但是从来没有压出过来褥疮!」
也曾不止一次自豪的跟我讲:「昨天我儿子跟我说,他写的书有人看了,还有人打赏他,对了……就在那什么七点中文网,那可是腾讯集团旗下的,市值好几十个亿呢!」
老人有一个出息的儿子,可惜却因为脑干梗死后遗症瘫痪在家里,已经十多年了,妻子带着孙子在美国,很少回来,或许老人不知道已经离婚了吧,又或者是知道了也不想说……毕竟陈沧从来没见过他的儿媳,他的孙子。
可是老人却依然骄傲的告诉陈沧:
「我那个孙子随我,机灵的很哩,据说现在要去那什么麻省理工读大学呢!」
一旁的病友忽然问道:「大爷你这慢阻肺这么多年了?要不去呼吸科办个住院吧?」
王大爷笑了笑:「老太婆在家里药照顾儿子,我可不能住院,住院了没人照顾我。」
老人每一次来,都是田香兰在悉心照顾,也是小护士在跑前跑后。
王大爷看着田香兰,笑着说道:「小田啊,我当初就想撮合你跟我儿子的,还好那小子瞎了眼,要不然……我这一家都得连累你啊」
王大爷五十多岁的肺气肿,六十岁退休以后,就经常来医院,那时候田香兰还是一个小护士,不过王大爷却对她特别喜欢,非要给撮合田香兰和他儿子。
可惜,他儿子心高气傲,看不上在急诊做小护士的田香兰。
田香兰笑了笑:「王大爷,你净瞎说。」
王大爷哈哈一笑,看着急诊周围的墙面,忽然嘆了口气:「以前那破旧的省二院现在都这么厉害了,也不知道还能看几天啊!」
王卯根对自己的疾病心里有数,要不是担心老伴和儿子,早就走了!
可是……
他又不敢走,一家老小,全靠他的养老金。
所以,再难,也得活着啊!
王大爷来了半个小时以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走进来急诊,正好看见护士:「林护士,王卯根在这里吗?」
小林笑着:「在呢,在留观室吸氧呢。」
老太太一听,说了一声谢谢就朝着留观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