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连老者的脸都想不起来。
老者从不嫌弃他非人的模样和力道,教给他读书认字,告诉他如何做人,如何在社会生存。
他那时太小,因为受到诸多不公平待遇,和自己与旁人不同的样子,性格极为难缠且恶劣,老者妄图用教养人类的方式养育他,显然不会成功。
老者很有耐心,从未有任何抱怨和不满,只是反覆告诫他。
「你今后会走上与世人不同的道路,但你要记着,你走的每一步,都会通向不同的结果。」
「孩子,你要想什么。」
他那时还没有两面宿傩这个名字,老者也没有给他取,一直用「孩子」称呼他。
他每次都会毫不犹豫,不耐烦地回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厉害,我要站在顶点!」
老者笑着摇摇头,「还有呢。」
没有了。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稍微大了一些,老者身体变得很差,他一边说着让他赶紧去死,一边又去河里抓鱼熬汤。老者喝完最后一碗鱼汤,喃喃自语着闭上眼睛,「就算老头子最后一点愿望吧,小子,试着去了解一下人类,他们可不是只有坏人。」
当然,也有像你这样的,又傻又好的老头子。
两面宿傩把老者葬在了山上,离开困了他十二年的山村。
这个时间想起这段已经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非常不合时宜。
居然想起了老头子的临终遗言。
两面宿傩稍微愣了会儿,可以闻到从门缝里传来的烧火的味道。
片刻。
在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顿住,后退着消失后,两面宿傩的脸色稍微有一些黑,下拉的唇角微微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可以了。
也是时候想想怎么把千森哄回来了。
—
第二天一早。
成海千森一睁眼,就看到了放在床头的毛绒簪花。
……
就很离谱。
经过一夜沉淀下来,睡到自然醒的好心情真的可以随时随地被破坏掉。
两面宿傩也是反向冲刺的一把好手。
把她看上的毛茸茸一点不犹豫的烧掉,现在整个新的,一声不吭放在床头,就指望揭过去这个事。
他是不是长期吃肉,吃到脑子营养不良。
想出这种狗屁主意。
怎么不买个首饰店送给她。
笑死。
成海千森冷笑着,抓起毛绒簪花,一把丢向书桌旁边的垃圾桶。
「砰」的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重物落地。
生得领域里的两面宿傩皱了皱眉,他坐在骸骨堆就的王座里,一时心思不解。
成海千森宛若家里多了个摄像头一样小心,半点表情不崩。
她气定神闲着推开卧室的门,洗漱完毕,开始动手收拾客厅家具。少女扎着丸子头,把沙发茶几推到一旁,留出落地窗那一片的位置。
白色粉笔在地板划出一道痕,她站起来,拍了拍指尖。
「你听好了,以后那一片,就是你的活动范围,不许进到这里,不许进我房间。」
成海千森的语气很平淡,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可偏偏浑身都是带刺的状态。
她很坚定的拒绝他靠近。
两面宿傩不悦地皱了下眉,撑着下巴低啧一笑,似乎少女在做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
对,在他眼里就是这样。
千森的各种举动,在两面宿傩眼里,都是无用功。
看她做着无用功挣扎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两面宿傩一向喜欢戏弄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现在戏弄她,无疑是把他往外推。
两面宿傩平静落地。
他垂目注视着那道娇小的身影,赤红色的眼眸里沉淀着强烈的情绪。
成海千森移开视线。
两面宿傩的声音压的有些低,带了丝他本人都不曾察觉的宠溺,可听在千森耳朵里,怎么听都是一副危险警告。
「把我的胳膊卸下来给你玩玩。」
成海千森:「……」
成海千森嗤笑一声,平静地嘲讽道:「你的胳膊是什么稀罕玩意吗。」
感受到成海千森斜晲过来的冷淡目光,两面宿傩并没有感到不悦,他身上没有一丁点儿不耐,也没有一丝要发怒的迹象。
「不能解气吗。」
毛绒簪花也不喜欢。
两面宿傩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就在千森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咣当」一声摔在她脚下。
她一激灵,低头就看见脚下一把铮亮的匕首。
两面宿傩猩红色的眸子平静的盯着她,低沉的嗓音竟然循循善诱一般轻哄着她。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划开我的心脏,拆掉我的头颅,直到你消气为止。」
成海千森难以理解地转头看向他。
这什么阴间想法,真不愧是两面宿傩。
湛蓝色的眼睛沉下情绪,她挑起一抹笑,嗓音不疾不徐的甜起来。
「那就请你去死喽,不要劳驾我动手。」
两面宿傩:「……」
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是一起生一起死,然后复活,也正好可以让她知道这件事情,两面宿傩沉思颔首,欣然同意。
「你想的话,我就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