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裕民:「你抗议个屁!我亲儿子要是能消消停停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不用整天腆着个老脸让老师批成孙子,我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隔壁看戏的保安点了根烟,贱兮兮地嘿了一声。
闻衍碍于闻裕民在场,不好喷他,硬生生地忍了。
闻裕民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瞧自己儿子,「以后说话三思,当着他的面,该说的不该说的,仔细掂量掂量。」
「可真够累的。」闻衍不着痕迹地嘲讽,「再说了,哪儿还有以后啊,他那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外国亲戚不是要接他出国吗?」
闻裕民望着夜色,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这事儿现在不好说。」
「怎么了?」
闻裕民:「我今天陪他回来,就是不放心这事——我们在这家等了一天,没见到一个所谓的亲戚过来接他。」
闻衍:「打电话问了吗?」
「打了,没人接。」
「什么意思?」闻衍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这小孩没人要了吗?」
「啧。」闻裕民出了口气,话音软了些,「临之还小,遭了这么大变故,他不声不响、不哭不闹,听话得让人心疼——我怕这孩子心理出问题。」
「听话?那都是装给你看的,这小子野得很。」闻衍嗤之以鼻,「我说爸,你们派出所每天都有不少问题儿童青少年,你怎么单单就对他这么特别。」
闻裕民摇着头,「看着可怜——人老了心大概也软。」
「行啊,老菩萨。」闻衍没型没款地靠着铁栅栏,「那你怎么不好好陪着你的散财童子,这个点出来干什么?跟亲儿子心有灵犀,知道我来找你了?」
「滚蛋!」闻裕民抬脚踹了闻衍的屁股,「一天没吃饭了,我给他买点快餐。」
闻衍翻着白眼,心里不是滋味,「爸,今天我生日你还记得吗?」
闻裕民收回刚迈出去的腿,回了头,神色复杂地盯着闻衍。
好嘛,他忘了。
辛亏闻衍有颗铁打的心脏,这点流水的破事根本不往心里去。
他混不吝地搂着老爹的脖子,说:「爸,那咱们回家吃饭吧,我妈做了一桌子菜给我过生日,就等你了。把那小屁孩也带回去,都这个点了,我看他们家亲戚八成是不会来了。」
闻裕民思付片刻后,点头:「成,你跟我一起上去。」
「我去干嘛?」闻衍收回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昨天刚跟他吵完架,我怕见着他尴尬。」
「你可拉到吧,尴尬俩字你会写吗?」说起这事儿闻裕民就脑壳疼,「你成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找他茬,人家说过你吗?大他七岁呢闻衍,让着点他。」
闻衍:「凭什么?他才来咱家住了三个月,我凭什么让着他?」
闻裕民伸手够儿子,没够着,让人跑了,他揶揄道:「你啊也就嘴皮子贱,每天跟个保镖似的护送他上下学的人不是你了?」
闻衍好似被拿住了见不得人的把柄,脸上促狭,不尴不尬地咳了声,「我那是顺路。」
「得了,你爱顺就顺着吧。」闻裕民笑了笑,「我看小临之挺喜欢你的。」
闻衍:「我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喜欢干什么?有什么成就感吗?」
闻裕民来气:「你怎么好赖不吃!」
「行了爸,您别在这儿跟我谈心了,不冷啊?」闻衍摆摆手,「赶紧上去把那小孩带下来吧,再晚回去,你老婆的麻将就要开摊了,咱们谁都别想吃饭!」
闻裕民转身进了小区,听见这话,转身指着闻衍,气不顺地说:「我回家再收拾你。」
闻衍大笑着沖闻裕民喊:「爸,我在这儿等你,你快点!」
这小区大门处在风口,天气干燥再加上风没完没了地吹,闻衍头上每一根毛都不在它们该待的位置上。保安跟闻衍大眼瞪小眼片刻,索然无味,转身进了自己的值班亭,进门之前非常友好地问了句:「小伙子,进来坐坐不?」
闻衍拢着衣襟打量两眼,略微嫌弃,「算了吧,您这四片塑料板搭起来的隔间,还没外面暖和。」
保安呸了声,「好心当驴肝肺,怪不得被你爸揍,欠的!」
闻衍乐了,「大爷,您这么关心别人家的事儿呢?赶紧进屋吧,老人家身体弱,当心别感冒。」
「我、我我……你……哼!」
保安大爷哆嗦着手,怒气沖沖地回了自己的小天地——眼不见为净。
闻衍百无聊赖地碾着脚底下的小石子,偶尔看着黑默深远的高档小区,半个小时过去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焦虑再一次窜上闻衍的心头,他忍得烦躁,再次拍响值班室门板,「大爷。」
大爷觉得这小子没有尊老的觉悟,闭目养神,不打算理他。
闻衍陪着笑,「大叔。」
「哟。」保安掀起眼皮子,阴阳怪气地说:「这么点功夫,我这辈分直降两级啊。」
「您精神焕发嘛。」闻衍讪笑,不想跟这老头扯嘴皮子功夫,「叔,你们这小区大么?来回需要半个小时?」
「没有。」保安点了根烟,「南北就一个门,五栋楼整整齐齐地立着,抬眼就能看见。让属乌龟的过来爬,二十分钟也能爬回来!」
「……」闻衍蹙眉,「叔,您能让我进去吗,我马上出来——回来给你买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