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友浑身上下找不出优点,就耳朵好使,不能说过耳不忘,但他分辨音色的本事很好,」林芬眉头微簇,看上去也有些困惑,「他说他蒙着眼在赌庄时听到过一个人的声音,赌庄伙计对这个人很客气,口口声声称他为老闆——这个人的声音跟孔旻一模一样。从此以后,孟德友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定孔旻就是害他钱财两空的幕后人。」
虽然好像说得通,但徐舟吾还是觉得匪夷所思,眼见尚且不能为实,何况用耳朵听,这要是听错了,孔旻和孔思童不是冤得很了?
陈维刚安安静静地听林芬说完后,把作坊和赌庄放到一边,话锋一转,问:「说说绑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不多,」林芬说:「其实我一开始了解的并不是绑架。」
徐舟吾眼皮一跳,心里有了猜测。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缪阿五劫持幼儿园事情原本还有孟德友一席之地,他们最开始在酒桌讨论的『豪情壮志』就是这个。」林芬说得很慢,「一开始大概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后来欠的钱越来越多,被逼急了,他们真的敢干!我在门口看他们喝酒,听得毛骨悚然——他们居然能在酒桌上把整件事情策划的这么详细,从选目标学校、踩点、交易赎金到实施时间及过程细节,他们洋洋得意自以为天衣无缝!」
徐舟吾:「这案子我参与了,缪阿五就在我眼前被击毙。可是那天只有他一个人,孟德友呢?」
林芬笑了笑,「让我下了药,在家里睡了一天。」
徐舟吾:「药?」
「我那天回家之后,跟僱主请了长假,在洋花岛住了一个星期,直到他们准备动手的那一天,」林芬说:「我失眠,家里有很多安眠药,我在自己吃药的分量上多加了一倍,餵在孟德友的水里给他喝了。」
陈维刚突然说:「安眠药的分量掌握不好是会死人的,你那时候没想杀他吗?」
「我一直没想过杀他,」林芬缓缓抬起头,「他是我老公,我们有个儿子,警察同志,一个家庭能好好过日子,谁会想分崩离析?」
陈维刚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同,「你继续。」
「都是为了孩子,小竺如果有个犯过罪的父亲,他以后不管走那条路都很困难,所以我一定要阻止孟德友!」林芬有些激动起来,「我那安眠药可能有些下多了,孟德友到晚上九点才醒。意料之中,他暴跳如雷,抽起棍子就想打我,我跑到客厅,那时,电视正好在报导缪阿五被击毙的新闻,我这才逃了一命。」
陈维刚:「但是孟德友并没有被缪阿五的死吓退,他还想继续?」
「对,」林芬惨澹一笑,「他说死在警察手里是死,死在恶徒手里也是死,命没了,体不体面都是狗屁!再想个稳妥点的办法,说不定还能保住命。」
陈维刚:「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在策划绑架了?」
「我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又带着小竺出岛住了几天,后来听说孟德友又躲山上去了,好几个月没动静,我以为他已经打消念头了,」林芬目光空洞的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感慨:「谁知道啊……」
录音放到这里,事实基本已经明确,孟德友死性不改,他自以为是、单枪匹马地绑架了孔思童,而孔旻没有任何反抗举动,给钱给的比赚钱还痛快,再次给孟德友在自负的道路上铺了一层死期。
徐舟吾关掉录音,偌大的客厅陷入沉默。
杯中茶水喝尽,闻衍首先打破气氛,「老徐,关于套路贷和那个地下赌庄你们查了吗?」
「还没有,刚做完口供,还没有整理资料,而且现在春节,该放假的都在放假,我们人手不够,听陶局的意思,是要等正式上班后着重开启调查。」
闻衍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阿衍,」徐舟吾瞧了穆临之一眼,有些犹疑地问:「关于孔旻那部分你认为可信吗?人不能凭一双耳朵就把帽子随便往谁的头上扣吧。」
「有可能,」闻衍徐徐图之,「孔旻在整件事上的反应就明显不正常,他在收到勒索的第一时间肯定去查过,查没查出来、或者查出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再说孟德友,他能因为听了一耳朵就铤而走险的去绑架一个孩子,也代表他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孔旻不会有小动作——他们两位也许私下有交易,也许互相威胁,谁知道呢。」
第61章 喧闹 三
穆临之一直低垂着头,摆弄着他的茶具,好像没有听着他们的对话,甚至对录音内容也置之不理,完全一个局外人的模样替两位警察同志端茶倒水。
闻衍又见不得穆临之装模作样了,他捏起空茶杯,轻轻与穆临之的碰了一碰,笑着问:「临之,你说呢?」
穆临之笑了笑,「威胁说不上,孔旻能混到这份上不可能让一个三流货色威胁。」
「我也觉得,」闻衍盯着空茶杯,问:「那你说...那天晚上山里那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是孔旻的人吗?」
「不像,那时候警察已经开始搜山救援孔思童了,孔旻如果在这时私自行动,除了会暴露自己、多此一举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他不会蠢到这个份上,况且,我看那几个人对孔思童不算太客气——不像是僱佣的关系。」
穆临之的兴趣似乎一直在茶道上,对这件事的关注也只限于回答闻衍的问题,而且点到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