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的指尖轻轻敲打杯沿,对穆临之的话存在三份困惑。
穆临之娓娓道来:「穆恪忱入驻国内市场后,在申洲市先后完成了几个大项目,赚了不少钱,也名声大噪。他身后有一堆想要合股参与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穆恪忱选了在当时寂寂无名、胸无点墨的梁俊生和孔旻。」
「哦,」穆临之笑了声:「应该叫他们梁生和孔万军。」
闻衍无视了穆临之阴阳怪气的劲,问:「少一个吧,是不是还有个叫周广民的?」
「对,照片上的另一个人的确是周广民,」穆临之闭了闭眼睛,「据我了解,他们三个在臭味相同时一拍即合,选择共同创业,接着被穆恪忱一起收编。不过这个人我了解不多,在百货公司那件事情里不算重要角色,不必理会的。」
闻衍从话里找茬,「这么说你调查过他?他现在怎么样?」
「比不上樑生和孔旻这么大富大贵吧,我查不到他的消息。」
穆临之明显不想谈这个人,闻衍对此心存疑虑,只能暂时摁着。
「嗯,你继续说。」
穆临之:「百货公司项目资金鍊出现缺口是从第一次大规模拖欠民工工资开始的。那时候此项目的所有项目资金都在梁生和孔万军手里,穆恪忱只负责洽谈项目和审批资金走向,至于审批出去的钱怎么花,他起初不会过问。」
闻衍大惑不解,「穆恪忱和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这么信任他们?」
「我也不理解。穆恪忱是爷爷教出来的,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的行事作风非常像自己的父亲。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可能把自己身家财产眼睛不眨的交出去,除非……」话说到这儿,穆临之稍微顿了顿,「除非他们存在共同利益链,不只是明面上赚钱的那种,还有私底下见不得光的生意。只要一人露馅,所有人跟着完蛋——他们拴在一条绳子上,笃定对方不敢造次。」
闻衍不可置否,「你这个想法是不是予.讠过于阴暗了?」
「不会。哥,你永远也猜不到,有一些人为了钱这个东西能走火入魔到什么地步,」穆临之讥讽一笑,「我甚至怀疑穆恪忱在开拓国内市场时的资金来源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闻衍:「有怀疑就是有依据,分享一下吧。」
穆临之无奈,「我真的不知道。」
这场坦白局真是坎坷啊。
闻衍不逼他,省得他又把一些能说的东西咽回去,「行,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后来怎么样?」
穆临之:「我查了当年公司和项目的帐目,有一些资金去向非常模糊。事发后,调查组在审问梁生和孔万军时,他们口径一致,说是请上级领导吃饭,还有一些人情往来。」
这件事情在案卷里也提到过,这笔钱被定性为贿赂款,涉事领导干部第一时间被处置。
但闻衍不知道具体数字是多少,他问:「所以有问题?」
「有问题,」穆临之说:「贿赂款和真正去向不明的资金数额对不上,那只是九牛一毛。」
闻衍眼皮一抽,预感不太好,「穆恪忱什么反应?」
穆临之说:「穆恪忱没有发作,他把这件事捂下了,并且动用了其他项目的资金把百货公司项目的工资款补上了。他没有踹了梁生和孔万军,只收回了一些工作权限——所有的帐目流动需要穆恪忱本人签字。不过这也跟瘙痒似的,连杀鸡儆猴也算不上。」
闻衍脱口而出,「你爸做慈善的?」
穆临之无奈,「哥……」
「后来呢?」闻衍两手一摊,「还有第二次工资拖欠吧?」
「对,第二次拖欠的金额比第一次翻了一倍,人多了,涉及的项目不止一个。」穆临之说:「梁生和孔万军贪心不足,在穆恪忱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他大发雷霆,收回了梁生和孔万军手底下所有项目的钱,填了工资款这笔窟窿。」
「……」闻衍:「但还是没把人怎么样?」
穆临之颔首。
这么看上去,依旧像做慈善的。
闻衍:「还有个事情,在农民工堵门集体抗议时,穆恪忱手写承诺书了吗?」
「是,这个是他亲手写的,关于民工工资所有事项的签名都是他亲笔写下的,」穆临之停了一下,神色冷峻地说:「但有些不是。」
闻衍一愣,「哪些?」
「工程后期关于材料购入的签证单,那不是他的签名。」
「你怎么知道?」闻衍追问:「调查组在笔记核对时没有发现异常,那就是他的亲笔签名!」
穆临之:「穆恪忱混了这么多年,为了明哲保身也好,这么明显的漏洞,他不可能会往里灌水!」
也是,明摆着东窗事发的东西,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可闻衍还是问了一句:「你有证据吗?」
「事发后,调查组找上门,穆恪忱终于意识在发展失控。他回到家,关着门恼羞成怒,我妈……」说到这里,穆临之突然哽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我妈问他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当时说——那帮人怎么敢!」
穆恪忱自以为养的狗变成了狼,那帮人敢冒充他的笔记横行霸道!
闻衍:「但是怎么会有人把笔记冒充的这么完美?」
「是啊,」穆临之说:「穆恪忱也许到死也想不通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