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每天的事情一大堆, 一天跑内务府的次数都数不过来。还有到各处传人传事儿的, 取东西的,几个小太监腿儿都要跑细了。开始那会儿, 在宫里还迷路呢。
可当是顾着忙了,到了各处传事儿的时候,态度还是之前的样子, 对谁都是见人三分笑, 不笑不说话。该端起来架子的时候,也没端起来。不是不懂, 也不是不会,看也看会了。在后宫人,人情冷暖, 最是分明。只不过是还没有适合过来。
别管怎么忙活,谁都知道,皇贵妃就是皇贵妃,摄六宫事,那也只是皇贵妃。只要皇帝一天没封后,哪怕你只差半步了,皇后之位不是铁稳的。那拉氏又不像是富察皇后,她没有家族依仗,还没有子女,能不能平稳的把这半步跨过去,完完全全的就看皇帝的意思。
可皇帝是啥意思呢?
处处的把皇贵妃捧在前面,明示她就是继后人选。外面的人,都已经把皇贵妃当是皇后一样的对待了。连内务府的供应,都是比照着皇后的份例给送的,故意的少给半只鸡,两个萝蔔的,让人说不出来错处,没有完全按照皇后的份例就是。当然,谁现在也不会脑子进水了,在这些事情上挑事儿。不过是谨慎着罢了。
可翊坤宫这些个皇贵妃身边儿伺候的人都知道,自打先皇后过逝,自家主子,跟皇上就没在一块儿过。见倒是常见,主子谨慎,大事小情的,爱去养心殿跟皇上请教,皇上不爱下面人太有主见,主子这么去问,皇上是高兴的。但并没给多少指点,只说信她,让她看着办。有时候回事儿晚上,也会在养心殿留宿,但那真就是留宿,别人不知道,身边伺候的能不知道嘛。皇上自己在正殿里住,主子自己在东耳房住,都不在一个屋儿里。
那你说这个情况,但凡心里有主子的,能没点儿担心吗?
皇上亲自来翊坤宫,这还是皇后逝后头一回呢。不对,该说是主子生日之后的头一回。皇上对主子的情意,也就是每年生日,二月初十那天,若是在宫里,会来翊坤宫坐一会儿。
这好好的,不年不节的,突然来了,奴们们可不是当大事儿嘛!
楚然可没想那么多,起身准备接驾的时候,想的全是怎么确认一下来的是不是师父,如果不是的话,怎么应对。
来人穿的是常服,不是明黄的,没那么华丽。三十七岁了,这个时代正经的中年人,看着不老,长得还挺帅的,当然了,比师父差一百万倍。但是比史料上的要好很多,跟电视剧里的帅哥们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楚然一直盯着人看呢,都走到跟前了,满宫的下人跪了一地了,她也没动,没行礼,只盯着人眼神看。她觉得师父的眼神,她应该能认出来。记忆里干隆看那拉氏的眼神,就是冷淡和不在意,她肯定也能看了来区别。
但真认出来的,还真不是眼神儿。这人的眼神吧,跟冷漠没关系,是专注,看不出来感情的认真,就很愁人。然后他笑了,一笑,眼睛里就染上了温暖的颜色,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柔和了,是楚然最熟悉也最喜欢的那种让她自在无比的那种包容。
「哇……」
认出来的下一刻,楚然哇一下就哭出来了,两手一伸,直接就冲着人脖子去要抱人家。却忘了自己正穿着老高的花盆底儿,这往前一扑,人就要倒,得亏师父动作敏捷,上前两步把人给抱怀里了,让她搂着他哭子嚎。
满宫跪着的奴才都要吓死了好嘛。
娘娘啊,真不能这么哭啊。失仪了不说,啥伤心事儿啊?哭成这样儿了?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您这表现,跟撵皇上走,有什么区别?
跟在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吴书来,心里是最惊讶的,他是跟在皇上身边最久的人,跟皇贵妃也是老相识了,谁不认识谁啊。皇上今儿刚压下军机处拟的册立皇贵妃的旨意,说要自己写,办完了朝上的事儿,就直接来翊坤宫,他估摸着皇上是来给皇贵妃做脸的。可皇贵妃这个表现哟,礼都不行,还这么哭,哭啥呢?高兴疯了?他都不敢抬头,想着皇上会不会直接推一把,把皇贵妃推个跟头,转身就走。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都以为下一刻就是皇上震怒,大发雷霆的场面呢。听到的确实从来没听过的,皇上轻声细语的哄着皇贵妃,「好了,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错了,行不行?这么哭多伤嗓子呀。你看看怎么罚我能解气?」
我的天哪,发生了什么?
奴才们恨不得把头都埋地下去,他们都觉得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皇上在给皇贵妃认错?连朕都不叫了?你呀我的,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会不会被杀头?
一个个的吓得瑟瑟发抖。
皇上抱着皇贵妃进屋了,都还没人反应过来。
还是吴总管见过的大场面多,反应快。咳了声提醒大家别傻跪着了,赶紧起来伺候主子呀,自己就要跟上去伺候。刚走到门口,被皇上给叫住了,「都在外面候着,不用进来伺候。」这一说,他立马停在门口,跟个门神似的,看着满院子的人。其他人都有点儿傻,不知道该干啥了,只能在外面等着。
别碍着主子说悄悄话就成。
能说啥悄悄话呀。
「我都没来及把道场收起来,老多东西了……」
楚然哭得那么惨,原因就这么简单,心疼那么些东西都没来得及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