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呈含糊地应着。


    李母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了一截的儿子，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李鸣呈看出母亲有话说，主动问道。


    李母微微蹙眉：「鸣呈，你的那个女朋友……」


    李鸣呈等着母亲的话。


    李母紧紧盯着他，问：「你跟她交往是因为爱她吧，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吧？」


    李鸣呈：「？」


    别的想法？


    李母道：「妈知道当年那个车祸给你留下了阴影，但是啊，儿子，咱不能因为这个……」


    「您在说什么？」李鸣呈回以莫名。


    李母顿住，好几秒，她才嘆息着说：「我是说，鸣呈，妈希望你跟那孩子交往是出于爱，而不是因为对方同样是那场车祸的倖存者，而跟她抱团取暖。」


    李鸣呈：「……」


    李母：「……」


    母子俩静默对视。


    「你现在什么情况？怎么不说话了？」李母眨眼。


    李鸣呈不说话只是因为他在平复内心的动荡，他需要平复一下！


    安笛是那场车祸的倖存者？


    母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妈。」


    「怎么了儿子？」


    李鸣呈声音发哑：「你说安笛是那场车祸的倖存者？」


    李母惊讶：「你不知情吗？」


    李鸣呈：「……」


    李母：「诶？」


    几分钟后，李鸣呈飞奔离开家门，他很少这样失态，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驱车离开李家。


    林安笛正在屋里擦拭她的宝贝摆件们，突然听见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她吓了一跳，差点打碎了手里的水晶鹿。她惊魂未定地做着深呼吸，猝不及防被大步走进客厅的男人重重抱住。


    她的深呼吸只来得及提气被这么箍住了，那道气差点落不下去，憋得不轻。


    她提拳想揍人，结果一转身，对上男朋友发红的眼眶。


    她大惊，伸出去的拳头变成了温柔抚摸。


    她双手贴着对方的脸，惊讶：「鸣呈？」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李鸣呈，被震到。


    李鸣呈不语，抱了很久，内心冲撞的激流才缓缓平息，化作涓涓细流。


    ——「当年家里的司机不是发疯撞了一辆车吗？安笛就是被撞车辆上的女孩啊。」


    半个小时前，母亲这样告诉他。


    ——「所幸她没受什么伤，事后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笑着喊我姐姐呢。」


    ——「一晃多年，她长这么大了。」


    李鸣呈：「……」


    时隔十五年，李鸣呈终于搞清楚了那场车祸的全部，意识到——他认错人了。


    当年那场车祸被牵扯进的有三名女童，两名是当地的孩子，两个孩子在马路边上无故被捲入，造成了一人死亡，那就是柯丹瑶。


    第三名女童则是被撞车辆里的人……也就是当年与他对视上的女孩。


    也就是林安笛。


    对于路边被捲入的那两个孩子，李鸣呈并不知情，他没有看见过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样荒僻的地方是不可能出现两个没有大人在旁的孩子的。


    ——「那个孩子呢？」


    当初他在医院醒来后问道，他的母亲回说的那句去天国了指的是柯丹瑶。


    母亲陷入思维误区，车祸发生后半个月以来，她每天都在听助理回馈那个罹难孩子的信息，甚至几分钟前才听到助理说那孩子的家属怎么怎么闹，而且被牵扯进车祸里的三名女童只有一名去世，另外两名几乎没有受伤，便下意识认为儿子问的是那个罹难的，所以才那么回答了。


    她因为车祸忙得焦头烂额，既需要处理新闻，还关心另外两个受害家庭，还有司机家里的官司，种种加起来，以至于很久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自己的回答是有漏洞的，但儿子从未对此有过疑问，她便以为自己的回答对上了。


    于是，这个误会持续了十五年之久。


    他现在才知道，林安笛经历的车祸跟他经历的是同一起，他现在才知道，林安笛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她还活着。


    很久之后林安笛才得知了李鸣呈失控的原因，震惊。直到现在，她对当年的那场车祸的记忆也几乎没有，但偶尔出现在午夜的怪奇噩梦说明她对那场车祸并非完全不在意。


    她抬手抚摸李鸣呈的双眼，描绘它的形状，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那双眼睛啊……」


    在梦里看着她，支撑不住，先她闭上了的眼睛。


    两人无声倚靠，静静守候这份重逢，直到房间的光线暗下。


    「来年我们一起去祭扫那个孩子吧。」林安笛看着窗外沉下的半天天空说道。


    李鸣呈握住她的手：「嗯。」


    李鸣呈现在是喜悦的，他惊喜于当年与他凝视的孩子活着，他必须得承认这一点。


    这并不是说他对罹难的女童毫无同情之心，在未来的人生中，他永远不会忘记对方，只是……只是那个与他对视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意义不同。


    「我们一起去。」他回说。


    半年后，夏初，李鸣呈主演的电影《绝杀》上映，火爆全国，票房一路高升，李鸣呈的人气再登高峰，但他的行程却在减少，这半年来，他的失眠症日益减轻，状态越来越好，却再也没有接过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