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
害怕承认迟让看穿她的虚伪。
即便他早已看穿。
即便这才是事实。
深夜寂静,窗外的夜色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闪耀,寒冷的冬夜却不会因为这几点星火变得温暖。
但贴着她,为她暖手的这具身体却这样暖。
琥珀色的眸子里有光闪动,盈盈水光透明地漂浮着。
时夏轻轻将手从他怀里抽出来一些,她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动作,不愿吵醒他难得的睡眠,却还是在半途被他重新拉回去。
迟让没有醒,只是下意识地不让她离开自己。
他重新将她的手抱回怀里,睡梦中的呢喃让时夏心里酸到发痛。
「别动。还没暖。」
身边空气里瀰漫着的都是迟让身上的味道,温柔的让时夏眼眶泛酸。
她顺从地将手臂贴近他,调整了一个跪坐在床边的姿势,侧脸贴在他枕边的空位,时夏趴在他旁边,静静凝望着他的睡颜。
「对不起啊。」她轻声说。
作为时茂和叶兰的女儿,她明明已经尝够了被人忽视、利用、伤害的滋味,但她还是选择了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迟让。
叶兰说的没错,是她狼心狗肺。
不管对她再好,但遇到任何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只有自己。
一个只会选择自保的人,迟让为什么要喜欢呢?
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
时夏缩了缩肩膀,额头很轻地贴到迟让脸侧。
她好捨不得离开这个唯一能让她暖起来的人啊。
翌日清晨,迟薇推开房门,陡然愣住——
房间里,时夏跪趴在床边,一只手在迟让怀里,另只手搭在迟让头顶,身上盖了层薄毯,熟睡的侧脸恬静温和。
床上的迟让已经醒了,正侧躺着,撑着脑袋,含笑看着床边的人。
迟薇推门而入,声音不大,但还是惊破了屋子里宁静的氛围。
迟让虽有不满,但怀里那只手还在,这让他并未在面上露出任何不快,只是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
迟薇是知道迟让的睡眠障碍的,迟家的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她才无所顾忌地直接进门。
只是没想到,这里还睡了别人。
短暂的惊愕之后,迟薇神色恢复如常,淡声道:「你准备一下,十点的飞机回b市。」
迟让眉头一皱。
时夏醒了。
昨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间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夏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循着声音的方向睁眼望去,迟薇就站在离她不到五步的地方。
时夏一惊。
「迟、迟律师……」她下意识起身,却忘了迟让还牵着她,这一下用力过猛,差点跌到他身上。
还是迟让反应快,托着她的手臂稍微用力,她只是在他肩上借了下力,很快便站稳了脚。
「脚麻了?」他扶着她不松手,声音里带着笑,明显是明知故问。
时夏脸上一热,迅速从他手中抽出来,贴着墙根站好,看向迟薇。
迟薇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上她的视线,她神色冷淡,「时小姐,早上好。」
说罢,她移开目光,对迟让道:「给你十五分钟。我在车里等。」
迟让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注意力还在时夏身上。
迟薇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转身退出房间。
关门之前,她看了时夏一眼。
时夏察觉到她的目光,却来不及解释什么,她被迟让拥进了怀里。
一整晚,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的入眠。
虽然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除了牵手,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亲密的举动。但这种共眠的奇妙感似乎比任何动作带来的亲昵感都更强烈。
迟让半跪在床垫上,时夏瘦的他半只手臂就能将她的腰全部揽住,还有余量。
他慵懒靠在她颈侧,餍足的声音似乎已经恢复了活力,「我们和好吧。」
时夏被他抱着,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看在昨天晚上你陪了我一整夜,我原谅你那天口不择言。」
时夏一顿,「迟让……」
她开口时声音很软,却还是欲言又止。
不过迟让已经不在意了。
冷战了将近一个月,对他的身心打击极大。
他本来是想藉机拉开距离,让她发现一下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有多想他。没想到,到头来是他自己终日不得安眠。
在齐飞那里借着酒精麻痹了几天,但酒意散去,大把清醒的时间还是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极度的疲惫让他更加想念。
想念她的头发、香味、声音,还有虎口处柔软滑腻的肌肤触感。
凡是署名是时夏的一切都不断在脑中重复播放,让他不得安眠。
迟让不禁轻声嘆息,「你真是有毒。」
毒性细微,一点点渗入,猛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已经难以自拔。
时夏心口一热,抿着唇角,她终究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歉疚,「对不起。」她轻声说。
「算了。」迟让收紧手臂,故意用下巴在她锁骨上用力一压,像在泄愤,「我说了原谅你了。」
时夏吃痛退缩,腰后的手却不让她离开。
迟让这时与她拉开距离,得到了充分休息的黑眸重新变得明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