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亮如白昼,迟让眸中却没有半点光亮。
他停在时夏面前,微微俯身,周身强大的压迫感逼得时夏不断后退,不多时,腿弯撞到沙发边沿,她向后跌坐下去。
喉间像吞了一把沙子,面对那双死寂沉沉的眼睛,时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多余的声音,「迟让……」
迟让望着她,沉默。
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他一直深深看她,想要将她看穿,看看她的心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他真的很想知道,除了她自己,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不,她从没把任何人放在她眼里。
对她来说,他什么都不算?
呵。
「时夏,你够狠。」
迟让的声音冷到似乎连吐息都带着森冷的寒意。
从进门到现在,深重的寒冷与迟让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时夏的大脑在一时之间似乎停止了思考。
冷风裹杂着雪花卷进屋内,有清透的凉意贴着时夏的侧脸逐渐融化。
她在这个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的变化之间,突然找回了理智。
迟让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从慌乱到镇定,再到清醒与冷静重新回归,她刚才还瘫软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眉尾一挑,直起身来。
时夏开口了:「你不够吗。」
「什么?」
「你不够狠吗。」pao pao
时夏站起来,尽管个头只到迟让下巴,但她仍然倔强地抬起头和他对视。
「你回去五天,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吧?订的什么时候的机票?里面没有我的份吧。」她说。
这几天,时夏被一堆事情搅得昏了头。先是迟旸拿出一堆侮辱她的条款,后是迟让失联,她有一肚子疑问和困惑等着解答,这些问题扰得她晕头转向。
她一再反省自己的态度会不会对迟让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可她反而忘了迟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虽然看上去有些痞痞的不着调,在懂她这件事情上却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她不相信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哥哥来找过她,更不相信他不知道迟家对她做了什么,如果他都知道,却不制止,那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他跟迟家一条心,想绑她去国外当伴读。
或者,他还有别的打算。
迟让听完她的推断,眼中严寒未见半分消减,「我有什么打算?」
「你准备一个人出国。」时夏说。
迟让冷笑,「废话。你已经拒绝了迟旸,还有别人肯陪我去?」
时夏立刻道:「所以你根本是愿意出国的,否则你完全可以选择留下来。」
迟让沉默。
「你哥哥说过,迟家之所以放纵你,是因为你的身体,你的失眠症……假如你想不被控制,只要继续假装你会因为他们的加压而失控,但这不是长久之计。长此以往,你不是真的疯就是真的死,你不会这么傻。但你也不想留下来,留下来就要面对迟家和我的双重施压,他们压迫你、压迫我,一旦我不堪重压崩溃,迟早会把压力转移向你,到时候你背腹受敌,最终还是会如他们所愿和我分手。」时夏在他的沉默里皱起眉头,所有推断似乎都随着他的沉默得到了证实。
「怎么选都是分,所以你选了出国。」时夏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坚定的目光又开始闪烁,「这样,至少还能保住我的理想。」
迟让对时夏最爱也最恨的一点,就是她这份冷静与理智。
不管碰到什么难题,碰到多么棘手的状况,她总能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找出其中最关键的一环,然后抽丝剥茧,一点点将对她有利与不利的全部区分开来。
他承认,她镇定自若的自信模样迷人的要死。
可他更想她用感□□他。
唇角弧度不减,迟让轻道:「你会不会太自信了一点,分手?我们在一起过吗。」
时夏一愣。
还未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眼前的光线暗下来,后脑被人用力扣住,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唇上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不由地睁大眼睛。
脑后一松,迟让带着狭促笑意的黑眸出现在她上方。
「现在可以分了。」
时夏:「……」
「再见。」
说罢,迟让转身离开。
他一走,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冷风再度将时夏包围,她打了个寒颤,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却只听见大门开合之间传来的声响。
迟让走了。
时夏膝盖一软,跌坐回沙发里。
脑子里又被冷风吹得冻住了,所有思考功能全部停摆。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迟让突然回来,把她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发了一通可怕的脾气,然后……吻了她一下,就走了?
他吻了她!
然后就这样走了?!
怎么会这样?!
冷风呼啸,时夏大脑彻底在寒风中宕机。
……
迟让回来后消失了两天,当他再度出现在3106,手上拿着护照。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外按了两遍门铃。
时夏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在看见门外的人是迟让时,她愣住了。
天寒地冻,迟让穿了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保暖又高级。浓郁的深色显得他肤色愈发皙白,高领遮掩住了他流畅的下颌线,驼色大衣衬得他高挑挺拔,气质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