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他不是摄政王
麻木地坐了片刻,那刺耳的斥责声终于停歇。朝堂上安静了,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反应。
景岚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看向摄政王,“皇叔也这么想的吗?”
“本王如何想的并不重要,但百姓这么想,皇上难道就不好好反省反省?圣人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皇上不以百姓社稷为重,难道要做昏君吗?”
景岚被他一番说辞气得直咬牙。什么歪理,拿百姓说事,分明是你要谋反,还说成顺应民心,呵。
“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此天下之常道也。皇叔难道也要像那些无知蠢民一样,不以天下为重反倒逆天而行?”
牙尖嘴利的臭小子!景项飞被他反唇相讥,心里也是一阵火大。
这不摆明了说他想谋反吗?
他是想谋反,却也不愿被人这么说。使了个眼色,一旁便有人为他说话。
“皇上怎么能这么说,摄政王也是为天下考虑,这百姓不就是天下吗?百姓不满,则天下危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若不顺应民心,这天下岂能长久?”
景岚已经被气得没脾气了,冷冷地看着下面的人。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满口仁义,句句以百姓社稷为重,说来说去都是要他主动退位让贤。
可他偏不!
想要这个位子,那就来抢啊,背负谋逆的罪名在青史上留下一笔。
等下面人苦口婆心劝了许久,慢慢停下,他才缓缓开口。
“诸位是觉得朕不适合这个位子?那你们谁想要,站出来,朕可以考虑一下。”
大家都是读书人,委婉地提要求,谁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直接。
那个位子,岂是你说要就能要的?即便想,也不能表现出一丁半点啊。
众大臣惶恐跪下,唯独摄政王还坐在那里。
他可不像那些懦弱的文臣,都到这份上了,还讲什么面子里子?
景项飞有些不满,后悔没直接带着武将杀进来,怎么就带了一帮文人,磨磨唧唧的,还这么弱。
被皇帝用谋逆的罪名一恐吓,那帮人就不敢乱说话了。可再偷偷瞟摄政王一眼,看他冷厉地坐在那里,无所畏惧,那帮人心思又活络起来。
景项飞已经按捺不住了,朝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溜了出去。
朝堂上,景岚暂时将局势控制住,正要说无事退朝,却见摄政王站了起来,说道:“皇上,这件事,怎么说都该给天下一个交代,否则……这京城如今大乱后治,亦不宜再动干戈,皇上以为呢?”
“摄政王说的是。”
“臣附议。”
……
那帮人再次活跃起来,吵吵囔囔,景岚皱着眉,阴沉的目光从珠帘后透出,落在景项飞身上。正对上他得意倨傲的眼神。
大权在握,大局难逆,只要他的人进宫,就不会再有上位者什么事。他还漫不经心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看景岚这皇帝坐立不安的模样。就像猫捉老鼠,弄死他之前,都免不了逗弄逗弄。
景岚知道他在等人,却不知在等谁。
他收回目光,低下头瞅着自己身上这套明黄龙服。精致的金丝绣穿云五爪金龙,最尊贵最高权势的象征,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
他也不过穿了两个月,就要脱下了啊。
再抬眼扫了四周大殿,几根粗壮的蟠龙大柱,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繁复的天花飞龙藻井,无一不彰显皇家的贵气。
可这间大殿,也即将不再属于他了。
他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不甘心。先皇留下的江山,拱手相让,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列祖列宗?
堂下那些人讲大道理,掉书袋子,纷纷规劝他让贤,他都恍若未闻,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直到大殿外一声大喝:“那么多废话干嘛?城外都快打起来了,你们这帮人还在这里吵吵闹闹。”
文人最怕战争,一听外面要打起来,都紧张地望了出去。
夏傲天昂首阔步进来,面相威严,经历了几个月的战争洗礼,周身的彪悍气势更盛,虎目瞪着座上那人,露出几分不满。
“将军此话何意?”有个大臣急切地询问。
夏傲天睨了他一眼,轻蔑地说:“三皇子余党未除,煽动百姓作乱,你们还在这里争吵什么?”
景岚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有些弄不清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这话听着好像在替他解围。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又听夏傲天说:“作为皇帝,难道不该让百姓安居乐业吗?没有能力就不要坐那个位子,让有能力者居之。”
众大臣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直白粗暴的话,果然像武将说出来的。
摄政王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就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开始都怕被冠上谋反的罪名,现在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了,谁让有只出头鸟呢,要怪也怪不到自己身上。
景岚意识到自己今天怕是要被赶下这个位子了,他孤家寡人,背后一点势力也没有,又怎么可能逆转这局势呢?
罢了罢了,虽说摄政王野心勃勃,但好歹是皇叔,是景家人,江山交给他,也不算落入外人手里。
景岚起身,正准备脱去自己的冕冠,却听大殿外一阵喧闹,随即两道身影一跃而入。
正是夏梨落和景玹。
景项飞见到自己的儿子,眼睛一亮。他正打算下一步对夏梨落动手,将儿子吸引回来,没想到他自己回来了。
夏傲天许久不见这个女儿,乍然看到那带了几分杨青璇影子的脸,也是一怔。
再一想家里如今模样,儿子不知所踪,另外两个女儿,一个在太子被杀后落魄街头,另一个也不知去向。好好一个夏府,全都因为她,才四分五裂,衰败如斯。
他脸上的表情从初见的惊喜到后来的愤怒,也不过转瞬之间。夏梨落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在她看来,那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他要怎样都和自己无关。
景岚见到他们,不知为何,心里便安定下来。原本已经绝望到要放弃了,莫名的又生出些许斗志。
景玹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冷漠的扫过在场的人,然后对上摄政王的眼。
要解救皇上,防止大权旁落,他和夏梨落不得不改变计划。
所以此刻,对上摄政王,他也没有了从前那种恭敬和谨小慎微。冷厉的眸中波动着复杂的情绪,似乎在压抑着恨意。
景项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总觉得这个儿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他还在疑惑他们今天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却听夏梨落清脆冷静的声音说道:“你们想要改天换日,想要让摄政王上位,就不怕这大周的江山毁在野心勃勃,阴险卑鄙的小人手里?”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连景项飞都被她骂懵了。
她怎么敢这么说!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开始驳斥她。
夏梨落冷笑着,指着景项飞,说道:“你们以为他和先皇兄弟手足情深?却不知先皇正是死在他手里。这么大逆不道,弑君谋逆之人,你们还要他做皇帝?”
“大胆!你是什么人,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他做的事才是大逆不道吧。”夏梨落瞥了那人一眼,忽然笑道,“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捏住了你们的把柄,许了你们好处,你们才这么不知死活地为虎作伥。”
那人被说得脸上一热,吹胡瞪眼说道:“放肆!臭丫头,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景玹知道她一直没有揭穿景项飞的真面目,是怕自己处于被动。可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说好,见机行事,实在不行,也只能以此为由阻止他上位。
看现在这状况,显然那些大臣并不在乎到底谁杀了先皇,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再说皇位之争,说到底也是皇家宅内之事,与他们何干呢?
所以,没有真正让他们冠上谋反的罪名,那些人是无动于衷的。
夏梨落还在和他们争论不休,那些人紧咬着景项飞是先皇亲弟弟,兄终弟及无可厚非不放,又说先皇并无旨意,自然是能者居之。
事到如今,大家都撕破脸,不再遮遮掩掩。夏傲天甚至手按佩剑站出来,大有以武力逼宫的架势。
景玹知道他带了些兵进宫,此刻正在大殿外候着。事情悬而不决,只怕最后还是要兵戎相见。
虽说他已经让人赶来救驾,但这里拖延不了太久,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在夏傲天要拔剑释放暗号时,景玹突然一语惊人。
“他根本不是摄政王,不是我的父王!”!
大殿里安静了,大家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坐在那里的景项飞。
如果他不是摄政王,会是谁?为何世子会说这样的话?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他不是摄政王,那么拥护他登基的人,岂不是不成了叛逆谋反之徒?
这和拥立摄政王上位是不同的概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