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心如死灰


    手腕上忽然一疼，像被什么划了一刀，然后就见自己的血涌了出来，淌进身下的凹槽里，再顺着凹槽流向中央。四周的烛火也忽然间喷出一丈高的火焰，气焰冲天，将整个祭台都围在火光中。


    手腕上的血源源不断涌出，维持着红光烈焰，阵法也在慢慢运行，在祭台上空织出一片绚烂的光层，隔绝了外界。


    此时的南宫无澈，正陷在另一个空间里。他从神庙后的石室穿过去，就进到一片漆黑的树林里。


    没有星月，甚至一点光都没有，他只在刚刚进入的那一刹那看出是一片树林，随着身后那道门关上，四周陷入一片混沌。无声无息，无边无际，只有扑到脸上的丝丝冰凉，似林中的湿气。


    他闭上眼感知着周围的事务，眼前仿佛出现真实的树林，林中升起淡淡的雾气，随风飘了过来，很快就将他包围其中。


    那些雾气仿佛活了一般，化成人形，在他周围翩翩起舞，慢慢的，又化出实体，是一群长袖善舞的女子，一个个娇艳如花，媚眼如丝，朝他频送秋波。银铃般的笑声萦绕于耳，在林间洒下欢声笑语。


    而这片漆黑的树林也变了样，就像过了夜晚，迎来了天明。有阳光透过树梢照射下来，一束束七彩的光束跟着那群女子起舞，梦幻又绮丽。


    南宫无澈深深地皱起眉，不耐烦看到这群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忽然抬手双掌挥出，毫不怜惜地打向那些人。


    女子被击中，轻飘飘往后飞去，脸上却没有一丝恼恨，依旧笑盈盈的，就好像他那一掌如隔靴搔痒，对她产生不了半点杀伤力。


    很快，那些人又围了上来，甩着手里的长袖，轻柔地拂过他的脸。


    南宫无澈抬手拽住一条长袖，冰凉凉的触感。当他想用力拽过来时，手中却突然一空，就像握住了空气。


    再一看，眼前那个人的身影变淡了，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就这样，几个女子在他身边时隐时现，一会儿虚幻一会儿真实，却叫他想打都打不着。可她们也不对他做什么，只是围着他翩翩起舞。


    南宫无澈猛地回神，不再和她们纠缠，辨认方位朝一边走去。


    那些人拦在他面前，他也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过去。


    于是，他便从那些人身体穿过去，就像穿过一阵雾气。神奇的是，眼前景色又是一变，树林不见了，美女也不见了，只有神庙后院的一条石子路，通向山顶的一座高塔。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九层高的塔岿然耸立，檐角悬挂着铃铛，被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第一层塔门上四个闪烁着金光的大字让他心里一颤。


    “九层妖塔？”这就是那有名的镇妖塔？


    说是镇妖塔，其实并不止是妖，所有六界之人畜关进这塔里，就别想出来。只是仙界自诩正义之道，即便是镇压他界之人，也要扯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便是斩妖除魔，捍卫天道。


    南宫无澈不屑地哼了一声，抬脚往上。


    刚走了一半，山上就出现几个人，俱是仙界有名的仙人。天帝站在最中央，冷漠地睨着下方的人。


    “魔君，别来无恙。”


    南宫无澈眯了眯眼，满脸寒霜。


    “看来天君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天帝扯了扯嘴角，说道：“这次是你自投罗网，可怨不得我。”


    南宫无澈更是不屑地睨了他一眼，狂傲地说：“那就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天帝这次是做好了准备，带来的人都是仙界数一数二的高手，加上手中握有仙界法宝，相信魔君再厉害，也不可能从他们的围攻下逃走。


    何况……他的伤未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再者，不是还有帝凤倾那小丫头吗？


    想到这儿，天帝越发信心满满，抬手示意，两旁的人就朝下方扑去。


    十数名仙界高手手持法宝围攻魔君一人，甫一开始就打得惊天动地，山川震撼。


    南宫无澈虽未痊愈，却也好的七七八八了，面对这些仙人，倒也不惧。只是他们手中的法宝俱是仙家一级宝贝，应付起来有些麻烦。


    天帝在一旁观战，打算找准时机再上。他相信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这个魔头逃走。


    然而，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凝重了。魔君法力之高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他准备出手时，南宫无澈突然跳开，神色有些慌张，转身就走。


    众仙被他打退，见他却突然走了，都愣在那里。


    天帝却猜到怎么回事，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南宫无澈感应到她出事了，急急退了出去。一路循着手腕上那红色丝线的信息，横行无忌，一双眼急得发红，几乎是遇神弑神，遇仙杀仙，饶是高手众多的神庙，也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一路杀过去，很快就到了祭坛外的那间石室，却在这里遇到了火长老。


    “魔君大人请止步。”


    “让开！”南宫无澈赤红了眼，哪里想听他废话。


    就在他要动手时，火长老说道：“你若进去，她必死无疑。”


    南宫无澈改掌为抓，将他掳了过来，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将她如何了？”


    “魔君请息怒，帝姬过是在救神女，只需阵法运行完，她就能出来。”火长老的前襟被他揪着，脚尖不得不踮起，但平和的脸上并无不快，也无惧意。


    南宫无澈冷眸凝视着他，质问道：“为何她会有危险？”


    “危险？不可能，那阵法只需帝姬耗点血，不会有危险。”他说得很笃定。


    可南宫无澈却没办法放下心来，他能感应到她的危险，当下就推开火长老，冲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但所有拦在面前的东西都被他打得粉碎。他就不信扫除一切障碍还找不到她。


    “魔君，你不能去，你难道要看着一切功亏一篑吗？”火长老急得大叫，也顾不上什么，手中的法杖往前一伸，立刻有一道结界拦在南宫无澈面前。


    而这时，南宫无澈也一掌将石壁击穿，隐隐能看到石壁后火光冲天。


    南宫无澈瞪着那火光，就要冲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帝凤倾的声音。


    “无澈哥哥，别过来。”


    南宫无澈楞了一下，停住脚步，问道：“倾倾，你怎样？我来救你。”


    “魔君大人，您不过去就是救她，否则，他们几个都会魂飞魄散的。”火长老站到他身后，焦急万分。


    帝凤倾也说：“无澈哥哥，你不能过来，你过来娘亲会没命的。”


    南宫无澈这才顿住脚步，眉心却紧锁着，为何心里那么慌，像有什么发生，而他无能为力。


    “倾倾，你真的没事？若有危险立刻停下，我会救你。”


    “不，无澈哥哥，我要你回去。”


    “什么意思？”


    南宫无侧冷下脸，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有些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帝凤倾沉默了片刻，有些哀伤地说：“对不起，无澈哥哥，我不能放下娘亲不管。”


    “倾倾，你究竟何意？”他有些弄不懂，或者不想弄懂，心里总还存着一分希望。


    “我，我必须留下，做神女，才可以救娘亲。对不起，无澈哥哥，从今往后，你就忘了我吧。”


    帝凤倾的话像一道雷劈向他，让他脑子里有一瞬空白，仿佛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南宫无澈恍惚了一下，才察觉到心口一阵阵钝痛，像被人扼住一般，痛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帝凤倾，你真要做神女？”


    “对不起，我必须做神女。”


    “呵，呵呵……”他低低地笑出声，笑声中却多了几分苍凉。他笑了一阵，眼神蓦地变得狠戾，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别想离开我。”


    “即便我已不爱你吗？”帝凤倾轻声叹了口气，似有不尽的无奈，“你又何必如此，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南宫无澈眼睛瞪大，戾气一点点散发出来，怒喝道：“闭嘴！你敢说你不爱我？那这些天又算什么？”


    他已气急败坏，却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努力压下内心的剧痛和气愤，咬着牙问：“倾倾，你究竟有何难处？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


    “不，我只是不能放弃娘亲，然后想明白了，我对你……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你一厢情愿，我并未爱上你。”


    “你还真敢说！”南宫无澈快被她气死了，一拳击了出去，打在火长老设下的结界上，却没能打破。


    帝凤倾有些哀怨地继续说：“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可我真的，真的没有爱上你。在面对娘亲的死时，我才明白，什么对我来说才是重要的。”


    “帝凤倾！”南宫无澈怒吼，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一拳击打在结界上，而眼中已经赤红。


    “无澈哥哥，求你，放过我，我不能没有娘亲，对不起，对不起……”帝凤倾声音低了下去，可这句话钻进他耳朵，就再没有出来。


    南宫无澈闭上眼，愤怒又无奈，只有任浑身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啃噬着他的肉体，他的心。他很想冲过去，把她抓回来，抓回魔界关着，可到底没舍得下手。他若这么做了，她只怕要恨他一辈子。他就是被伤透了心，也还是舍不得伤她。


    这时，天帝带着人赶来，瞧见他一脸颓丧，唇角勾了勾，冷笑道：“魔君，你也有今天，你们两个不是情深义重吗，原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南宫无澈红着眼看他，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双掌击出罡天魔力，气流席卷过去，竟将天帝推出了石室。


    周围的人都受到波及，纷纷往后飞去。


    南宫无澈打完，自己也受到反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天帝见状，大喜，哈哈笑道：“魔君，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本君倒想看看你如何不死。”


    众仙又围攻上来，加上凤凰族的几名长老，竟似要将他斩杀于此。


    南宫无澈知道自己伤势加重，不是他们对手，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祭台，火光中隐约能见到那抹身影，只是她再没有理过他，就算他马上要死于天帝之手，她也没有出声。


    心如死灰。


    也许她真的没有爱过自己，也许她从来就不知何为爱，也许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