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航与玛廷斯的第一次会面，很难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说好，两人心中各自都是失望的。


    可要说坏的话，他们却又不约而同的收起了心中的失望，互相交流的还算是顺畅。


    总督大人的神色，总是在保持着微笑的，让人如沐春风。玛廷斯和他麾下的星际战士们，始终保持着冷酷、严峻的表情，但这就是他们的风格，他们一向是如此。


    顾航这样，是因为他收拾好了心情。不死鸟战团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残得多，固然让他有些失望，但哪怕只有七个人，他们也是七个绝顶猛男。他甚至在想，自己麾下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一千多名士兵了，再加上他自己这个灵能者，合一块儿能不能正面打得过这七位？


    很渺茫。


    那还说什么？这七位星际战士仍旧是一股决定性的力量。


    更何况，这個战团要真是残得不怎么厉害，有个百十人、还有一两艘大星舰、有一大帮凡人辅助军，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到时候恐怕就是他这个总督要被人家战团长架起来，能混个后勤总管当就算不错了。


    反而是这样，机会还大一点。


    相比之下，顾航更有些好奇这位自称玛廷斯的不死鸟战团长的态度。


    他们二人之间的聊天内容，说好听点是在互相了解，说难听点就是在乱扯瞎聊，总之这会儿聊到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那为什么，这为战团长虽然一直绷着脸，却还一直保持耐心的跟他聊这些有的没的？


    甚至，在他问到一些他们往过往经历的时候，顾航可以感觉到，这位玛廷斯战团长内心之中是有所抗拒的，似乎是不想回答这类问题。然而，就在顾航觉得自己的提问有些冒失的时候，却听到这位玛廷斯战团长，顺着顾航的话，说了一些他们这些年的境遇和战况。


    这可有点稀奇了。


    这些帝皇的死亡天使们，一般而言都算不上健谈——不是他们不会聊天，而是他们通常会将自己和所谓的凡人，割裂开来看待。


    他们总是自认是帝皇的子嗣、继承了帝皇的基因、是帝皇的天使，虽然来自于人类，但却超脱于人类。他们之中，有的对凡人友好，有的对凡人残暴，有的对凡人忽视……但不管是什么态度，哪怕是善意的，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善意，是天使对凡人的施舍。


    如果是正常情况，如果自己聊到这位战团长有些不快的话题，不说人家会勃然大怒吧，至少皱皱眉，拒绝回答或者转移话题，那也很正常。


    捏着鼻子答了，这似乎表现了战团长的某种态度。


    那是为啥呢？


    我有求于你，难道……你也有求于我？


    求的是啥呢？


    顾航回忆起了事件描述里的文字。


    【一个即将覆灭的星际战士战团，结束了百年赎罪远征，正在靠近怒枭星，这里似乎有他们在寻找救赎与希望。】


    即将覆灭、寻找救赎与希望……


    哦，你们要重建战团，需要我的帮助是吧？


    但为啥是我？


    我这儿一穷二白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帮你们重建战团的样子吧？


    又是系统的功能？系统让你们相信了我能帮你们？


    关键系统没告诉我该怎么帮啊？


    顾航一边笑容满面、态度诚恳又不失尊严的与玛廷斯保持着交流，一边心里慌得一批。


    不过，聊着聊着，顾航却慢慢放下了这些想法，渐渐对玛廷斯所讲述的这些东西，听得入迷了。


    玛廷斯讲述，其实并不成系统。他只是说了一个个他们在赎罪远征之中执行过的任务的片段。


    但……


    在炮火连天的星海战场上执行跳帮任务，斩将夺船；孤军深入敌阵，摧毁重火力阵地；杀进遍布敌人的巢都，消灭盘踞其中的异端叛徒；面对庞大的异种巨兽，斩下头颅……


    那些战绩，一个个听起来太传奇了。


    顾航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玛廷斯战团长，伱们的经历太让人感慨了。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我认为，无论你们曾经做过什么、犯下了多大的罪，如今的你们都已经赎清了，帝皇也绝对不会再责怪你们。你们是伟大的英雄，不该在星海之中漫无目标的流浪。”


    顿了顿，顾航继续说道：“虽然我这里条件并不怎么好，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愿意为不死鸟战团提供一处安身之所。你们随时可以在这里休息、获得补给。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些自大，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怒枭星也同样愿意成为你们的第二家园。我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


    话讲到这里，顾航已经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远比自己高得多的战团长。


    对视之间，他神情坦然、诚恳、热情。


    但玛廷斯却犹豫了。


    作为神皇的天使，他却回避了一个凡人的眼神。


    “很感谢总督阁下的盛情，但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


    在营地内，顾航已经派人临时清理出来了一处房屋，供给不死鸟战团居住。


    他们的体型过于高大，看上去像是七位小巨人。以正常人类需求建造的房屋，对他们来说略显低矮逼仄。


    但是也没办法，就这个条件。


    好在他们也并没有对居住条件提出太多的要求。


    虽然理论上是在安全的环境下，但是七位战士，没有一个脱下铠甲，最多只是把头盔摘了下来。


    他们此刻围坐在一起，有一位光头方脸的、额头上钉着三颗金色服役钉的战士，闷声开口道：“玛廷斯战团长，我不理解，你刚才为什么要对那个凡人那么客气？”


    “施耐德兄弟，我们都是为神皇而战，都是神皇的子民，我们不应该太过于自傲。对一位行星总督，我们应该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但我看不是这样，战团长您还是觉得这个凡人是拯救战团的希望？一个凡人，一个破败世界的总督，他甚至连他的星球都不能掌控，有什么能力帮助我们重建整个战团？我们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施耐德的态度算不上恭敬。


    他摸着额头上的服役钉，这是他骄傲的本钱。


    一颗金色服役钉，代表着一位星际战士为战团服役一百年。三颗，代表着他是一位三百年的老兵。他从来都是自认，比更年轻的玛廷斯要胜任战团长的位置的。


    但上任战团长，却将重任交给了玛廷斯。


    他恨不得当时随着战团长去死战算了，也好过现在受玛廷斯的领导——当然，他其实是更不愿意受现在这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迷茫。


    他知道，现在的不死鸟战团，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空间，他们需要团结。尽管他算不上认可玛廷斯这位战团长，不过他会无条件服从命令，这是作为一名战士的职责。


    但是，在命令下达之前，事情还在讨论阶段的时候，他却不会客气。他会直率的、毫不顾忌的问出自己心中所想。


    而他也相信，这个疑惑，不只是自己的心里有，其他的战斗兄弟们心中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