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曜把沈念羲抓到墙角，气势汹汹地逼问：“你怎么能把爸爸编的绳结说成是你编的呢？”


    沈念羲挣脱爸爸的桎梏，整理了一下衣摆，然后坐在小板凳上，肉肉的腰板挺直。


    他没有回答爸爸的话，而是歪着头，瞪着闪亮的大眼反问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幼儿园老师留的手工作业，都是爸爸帮我做的，最后却说是我完成的呢？”


    沈嘉曜被问得一怔。


    沈念羲伸出十根短啾啾白胖胖手指头，认真开口：“绳结确实是我编的，只是因为我人小、手小，所以很多地方做不好，需要爸爸的帮忙。”


    说到这，他还补充一句：“细辛姐姐也是知道的，那样精致平整的绳结没有爸爸帮忙，我自己是编不出来的。”


    沈嘉曜挑了下眉：“那你为何在你细辛姐姐面前，只字不提我的功劳？”


    听到这句，沈念羲笑了，花瓣样的嘴巴咧开，像是天使宝宝：“因为爸爸教过我，要抢占先机，第一个送的人，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爸爸，这是你教过我的呀，你忘了吗？”


    沈嘉曜：“……”


    这是什么小妖孽！


    “我确实是教过你，但没有让你用我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沈嘉曜咬牙切齿。


    沈念羲慢吞吞掀了下眸子，侧颜眸光和陆细辛几乎一模一样，他语气不解：“爸爸，我没有对付你呀，是你教过我要抢占先机，所以，我看到绳结时，就想第一个拿给细辛姐姐。”


    说到这，他揉了揉鼻子，表情很委屈：“我这样做，爸爸不高兴了么？”


    沈嘉曜的怒气就这样消散在半空中，愣愣看着儿子出神。


    这小子聪明的样子简直跟他妈妈一模一样，聪慧而不自知，别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经历诸多磨难才想明白的道理，他却一通百通。


    看到1，立刻就能联想到100，几乎本能一般。


    不懂的时候，懵懵懂懂，单纯可爱，一旦懂得了什么道理，就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瞬间应用在周围的事情上。


    这种本能的聪慧，在他小一点的时候还表现得不明显。


    因为身边陪伴在他身边的都是保姆育儿嫂这些，教授他的都是简单的生活常识。


    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和陆细辛又长时间的陪伴在他身边，言传身教地教他事情，他就如同落入水中的海绵一般，疯狂地吸取知识。


    才短短几天啊，沈嘉曜就觉得儿子不一样了，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小大人。


    上个月还是软糯糯的小团子，爱哭爱笑爱卖萌，这个月就已经会动心眼，思考深层次的问题了。


    聪明的不像话。


    原本儿子聪明，沈嘉曜应该感到开心的，但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太聪明的人容易自苦，他宁愿念羲憨一点，迟钝一点，也不喜欢他和细辛小时候一样，因为父母亲情一事委屈自己。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念羲渐渐长大懂事，心思也逐渐增多，他必须在这之前告诉细辛真相。


    想到这，沈嘉曜揉了揉太阳穴，不禁头痛。


    “爸爸，你怎么了？”沈念羲眨巴了下眼睛，神情关心，“你有心事吗？可以告诉我的。”


    瞅着儿子小小一团却做出大人模样，沈嘉曜忍不住嗤笑一声，抬手想拧儿子肉肉的小脸蛋一把。


    可手刚抬起，就被沈念羲敏捷躲过。


    皱着小眉头，一脸不开心：“爸爸，我是大孩子了，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沈嘉曜有些想笑，但注视到儿子格外幽深沉寂的凤眸时，心念突然一动。


    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即便他在心底提醒自己千百回：念羲才六岁，才六岁。


    沈嘉曜内心焦躁，站在窗户前走来走去。


    沈念羲两只小胖手托着下巴，似模似样地叹气：“爸爸，你真的有心事呀，你跟我说说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嘴巴很严。”


    沈嘉曜垂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沈念羲也不催促，继续托着下巴，这是一个耐性十足的小孩。


    终于，沈嘉曜在转到79圈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蹲在沈念羲面前，表情严肃：“念羲，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你我知道，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好重大的秘密啊！


    沈念羲握住小拳头，慎重点头：“爸爸放心。”


    沈嘉曜看了眼儿子，语气郑重，完全一副与儿子平等交流的姿态：“念羲，其实，细辛姐姐就是你的妈妈。”


    沈念羲小脸蓦地发白，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磅礴的情绪。


    但他小小年纪就有大将之风，只是激动一会，就冷静下来。


    抬头望向沈嘉曜：“爸爸，你是骗我的吗？”


    “不是。”沈嘉曜摇头，语气喟叹：“你细辛姐姐确实是你妈妈，只是你妈妈生病了，伤到了脑袋，所以失忆了。”


    “脑袋，你知道吗？”沈嘉曜点点儿子圆滚滚的小脑瓜。


    沈念羲讨厌爸爸的不正经，仰着脑袋躲开，语气呵斥：“爸，说正经事呢，你认真点。”


    “好。”沈嘉曜捏了捏手指，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原来孩子长大，真的不会继续叫爸爸，而是叫爸。


    爸爸，爸，明明那么相似的两个词，但是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也代表着孩子成长的不同时期。


    沈念羲当然知道脑袋代表着什么，他懂得东西比沈嘉曜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看过《脑袋里面有什么》这本书，也玩过人体器官玩具，他知道大脑很珍贵，也很脆弱，是人体重要的器官，里面有很多神经元，控制着人体的意识、精神、语言、学习、记忆和智能等部分。


    “所以，细辛姐姐是失忆了，才忘记我的吗？”沈念羲捏了捏小胖手，忍耐着心底的委屈情绪。


    “对对对。”沈嘉曜点头，“你妈妈她生病了，失忆了，所以才会忘记我们。”


    沈念羲不理解：“那既然妈妈失忆了，爸，你为何不告诉妈妈？”


    沈嘉曜：“……”


    完了，不能再问下去，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沈嘉曜强行转移话题：“所以，现在就是细辛姐姐生病了，不知道是你妈妈，你也不能告诉细辛姐姐真相，这会刺|激到她的，等她的病好了，自然就会想起你。”


    闻言，沈念羲小脸绷得厉害，似乎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


    沈嘉曜也不敢多说，毕竟儿子太小，要给他时间，慢慢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