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手指控制显微器械，在狭小的空间里，游刃有余。


    器械就像被某种力量依附在他的手指上，无论怎么变换姿势，都不会脱离几根手指的掌控。


    动静脉被成功分开，瘘口较大，如果单纯做修补，会引起动脉狭窄，狭窄会造成血管堵塞，引起脊髓供血障碍。


    只能把瘘口部位切掉，然后做血管端对端吻合，如此高难度的操作，在杨平手里显得极为简单轻松。


    显微剪整齐地剪断动脉及静脉的一小段，瘘口被去掉，血管两端稍作游离，健康的端口便可无张力地对合。


    显微缝合针线稳稳地夹持在持针器上，狭小的空间里，它腾挪翻转，可以获得任何角度的进针出针。


    镊子尖端提着血管的外膜，针轻松地刺入穿出，然后打了一个漂亮的外科结，两把器械配合完美，没有因为拥挤而相互干扰。


    助手的显微剪---第三把器械也伸进来，精确地完成剪线，狭小的空间，三把器械也没有发生碰撞，或者相互阻挡。


    血管的一侧吻合完毕，需要缝合血管对侧的时候，助手的镊子提着两端的长线，将血管轻柔的翻转，血管的另一侧暴露出来，当对侧也完成缝合，血管一圈才算缝合完。


    动脉吻合完毕，静脉也按同样的方法，做了端对端的精确吻合，几把器械，不管是主刀的，还是助手的，都在最佳时机出现，不会因为迟到或早退破坏彼此的和谐。


    观看区的医生团，看到这样高超的手术操作，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平拒绝奥古斯特的助手申请，执意跨国调来自己的团队。


    这种手术，操作空间极为狭窄，围成操作空间的周围还是必须保护的变异动脉，助手的配合稍微差一点，哪怕对器械进入视野的时机把握有误差，都会产生器械打架，一旦打架，哪怕将血管撕扯一点，都可能将手术推入绝境。


    “知道你为什么被拒绝吗？要是你去当助手，肯定跟主刀的器械打架，不是损伤要保护的变异动脉，就是损伤要处理的动静脉瘘。”密尔顿讥讽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冷笑：“难道你上台做助手，结局会比我好？器械会像现在这样和谐相处？”


    被戳中了软点，密尔顿无力反驳，选择性忽视奥古斯特的话，假装认真看手术没有听到他的话。


    缘分不浅，程老板又跟两位欧洲专家坐在一起，奥古斯特瞥了一眼程老板，看到程老板专注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你能看懂手术？”


    “我看不懂手术？难道我盯着屏幕数绵羊？”程老板腹诽。


    “有什么高见？”奥古斯特想考验一下中国厨师。


    程老板点评几句：“定位精准，椎板开窗直接暴露动静脉瘘；在狭小的空间操作，加大了手术难度，也是无奈之举，变异脊髓给养动脉必须保护；血管吻合的质量非常好，端对端，略微外翻，不用担心在吻合口形成栓塞；更令人惊叹的是，器械在术者的手里，简直像生了根一般，可以随意调整姿势，要是没有这种灵活的器械操作能力，恐怕这个手术做起来，会非常狼狈！”


    奥古斯特怀疑地看着程老板，再看看密尔顿，密尔顿习惯性地耸耸肩，中国厨师的评论非常专业，没有听出什么漏洞。


    第一个动静脉瘘手术成功完成，开始在上一个椎板开窗，沿用处理第一个动静脉瘘的方法，这个窗口依然精准，揭开“井盖”，正中央就是动静脉瘘，这个动静脉瘘瘘口不大，可以直接修补，整个手术没有悬念，平淡无奇。


    跟美国人二战后期的平推战术一样，飞机轰炸、炮火覆盖，然后机械化陆军平推，摧枯拉朽，过程相当平坦，没有任何曲折。


    “高明的医生能够化险为夷，更高明的境界是---根本不会陷入险境。”


    奥古斯特认为，杨平就是更高明的境界。


    “手术没有波澜，看起来不够刺激，这正是我想要的，庆幸自己取消了航班。”密尔顿一直抑制呼吸的幅度，看完整个手术，他担心的一些危险并没有出现。


    几把器械进进出出，密尔顿生怕一个动作不小心，损伤了血管，让手术增加困难，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两个动静脉瘘处理完毕，双击电凝做椎管内的止血，器械没有发生任何碰撞事件。


    “周医生，麻烦做个dsa验证瘘口是否已经成功处理。”杨平将器械轻柔放回弯盘，爱护手术器械，是外科医生的职业道德内容。


    大家从手术台移开，到旁边区域休息，周医生和助手已经穿好手术衣在等候，这次是直接超选目标血管，不是排查，又是第二次做，自然熟练很多。


    很快，周医生完成了dsa，等了几分钟，造影剂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没有从动脉偷偷流入静脉，手术非常成功。


    生理盐水冲洗手术区域，椎板骨块四边钻了小孔，然后如同道路井盖，稳稳地扣上去，四边的缝线一紧，打结，三个月后，这个窗口将愈合如初，不会遗留任何问题。


    分层止血，分层缝合，自动拉钩取出，椎旁肌自动归位，连引流都免了，这是对自己的止血效果无比自信。


    杨平宋子墨转身，张林小五跟他们背对背，交换位置，缝合的活儿是他们的工作。


    “一人一层吧？”小五提议。


    张林点头：“成交！”


    小五缝合深筋膜，张林缝合皮肤，都是未来的卢主任和张主任，为缝皮这事闹得不愉快，有失身份。


    无论是深筋膜，还是皮肤，缝合都很认真，毕竟，十几个医生，眼睛瞪着屏幕上的特写镜头，任何一个不规范的动作，都会被放大。


    还好，平时杨平对他们的外科技能要求十分严格，宋子墨经常带他们在科室的实验室练习外科技能。


    张林缝皮，小五剪线，每一根线，都只留一厘米，如果拿尺子去量，不会有多少误差，针距十分标准，皮肤的对合整整齐齐，连最后的对皮都不需要，无菌敷料贴直接贴上去。


    真是流畅！


    奥古斯特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作为脊柱外科的国际专家，也逃脱不了要椎间盘的退变。


    好在手术没有多久，他活动一下腰肌，要不轻微的疼痛，立刻被驱散。


    “杨医生做其它的脊柱外科手术应该也是这样？”


    密尔顿脑海中有个神奇的想法，要留下杨平的联系方式，请杨平去英国做手术，这样自己就可以学习学习。


    他装作什么都没想，只是淡淡地说：“手术完了！”


    他不想无意中提醒这个德国佬，不然他也去找杨医生要联系方式。


    互联网时代，英国使用whatsapp，不知道中国人使用的类似的软件是什么，密尔顿偷偷地掏出手机，开始谷歌搜索，wechat！果断下载，然后注册，研究使用方法。


    奥古斯特的目光从屏幕收回，密尔顿立刻做贼一样收起手机，奥古斯特对英国人的反应有点费解。


    玩一下手机而已，有这么紧张吗？


    “安排下一周的手术！”密尔顿找个理由掩饰。


    奥古斯特看着他抓着手机，神情不自然，狐疑地说：“你看起来表情不正常，好像在跟情人聊天？”


    “是又怎么样，怀疑我的战斗力？”密尔顿顺水推舟。


    奥古斯特摇摇头：“不，怎么可能怀疑你的战斗力呢？万艾可随处可以买到。”


    小林笃看完整个手术，心服口服，尤其在狭小的空间里，进行显微外科操作，有些操作角度是常人无法做到的，但是器械在杨平的手指上，可以随意变化角度。


    杨平会诊时所言，并非自吹自擂的大话，这个手术，其它医生还真没办法顺利完成，就算可以完成，也不会这么快，不会这么完美，中途肯定会遇到诸多困难。


    朱主任也在观看区，看完手术，他有点激动，这次杨平帮了自己的大忙，安宁保险在众多高端保险公司中脱颖而出，显示出强大的医疗资源组织能力。


    手术也结束了，程老板想到会议室的洗手间方便一下，密尔顿借机也跟上来：“厨师先生，你好！”


    “你好，有什么事吗？”上洗手间，被人跟着总是一件不自在的事情。


    密尔顿想了想：“厨师先生，我们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这个英国人，居然还会加微信？密尔顿也是国际知名专家，老程开医院的，多认识一个人不是坏事。


    “我扫你码？”程老板拿出手机。


    密尔顿面带愧色：“我还不太熟练，可以教我一下吗?怎么加别人微信或者让别人加我的微信？”


    程老板简单指点密尔顿，社交工具，原理都差不多，密尔顿算是懂了，加完程老板的微信，连洗手间也不上了。


    “你没洗手？”奥古斯特皱皱眉头。


    密尔顿淡淡地说：“烘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