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301医院骨科主任办公室。


    秦石教授，五十出头，国字脸，鼻梁高耸，身材魁梧，在一身军装的衬托下，显得威武挺拔。


    他在骨科方面成绩卓越，现任全军骨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他与苏青云教授被认为是最有希望接替协和的梁教授，成为下一届中华医学会骨科学分会主任委员的人选。


    秦教授获得过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是骨科界的领军人物，尤其在脊柱方面成绩杰出，创造了一种全新的截骨矫形方法，治疗严重的脊柱侧弯畸形。


    在脊柱侧弯治疗方面，他与南都附一的苏青云，南北呼应，这次也与苏青云教授一起，成功成为中国工程院新增院士。


    骨科副主任安世荣教授敲门进来：“主任，您叫我有事?”


    “帮我也订一张机票，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三博医院。”秦教授放下一叠文稿。


    他刚刚正在看杨平发表的论文，看完后临时决定，必须自己亲自出马。


    安主任对秦教授的决定感到突然：“你不是有个重要会议？”


    “已经把会议推了，人才引进这事最重要，你看看杨平这几篇论文，几篇论文都发表在国际顶尖杂志上，每一篇都是惊世之作，肩膝关节多韧带重建，发表在《ajsm》上，效果达到恢复运动能力的水平；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这个病例报告，麻花折叠人，使用的新型截骨矫形，一篇病例报道，将这种新方法的理论基础和临床应用展示得清清楚楚，后续围绕这个方法应该还有多篇论文。”秦教授异常兴奋，将打印出的论文递给安主任。


    “这个截骨矫形的方法，不仅可以实现矫形效果的最大化，而且将对脊髓的干扰降低到最小，简直就是奇思妙想！”


    秦教授自己就是因一套脊柱畸形截骨矫形方法而成名，确立国内国际的学术地位，杨平这套矫形方法能够得到他的不断称赞，实属不易。


    安主任快速地浏览论文，文笔特好，难得有医生的文笔这么好。


    “难怪可以替国家出征，帮助救援美国的宇航员。”秦教授在心里说。


    这事上级命令暂时保密，所以也只限于301的刘院长、秦教授、三博的夏院长和韩主任知道，连安世荣主任都暂时不知道。


    “主任，他有这么厉害吗？不就是金刀奖冠军吗？往届金刀奖冠军，我们医院也没有说这么卖力去引进？”安世荣主任忍不住问。


    安主任被任命为谈判团队的领队，这个谈判团队的唯一任务就是引进杨平，团队不仅有骨科几位精明强干的教授，还包括医务处、政治工作部的成员，这阵势大到不合常理，以前从未有过的。


    “历届金刀奖别说冠军，前三名，都没有出现三十五岁以下的医生，杨平不到三十岁，轻松拿走冠军，展示的几台手术，脊柱侧弯矫形、上颈椎肿瘤、机器人手术，每一台都让其他选手望尘莫及，你看，这些论文，每一篇含金量极高，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个成果都是其他人数十年才可能获取的，他却同时发表多篇论文，产出多项成功，这种人才，罕见啊！理论与实践兼备，不仅富有想象力，理论基础扎实，而且动手能力极高。”秦主任由衷地赞叹。


    即使没有上级指示，这小伙子，秦教授也相中了，还真从没见过这种天赋的医生，秦教授自认，杨平的脊柱截骨矫形方法，比自己的方法领先整整一代。


    放眼整个医院年轻人，没人可以比得上杨平，即使有个别天赋极高的，手术做得漂亮，也没有这么夸张，更谈不上这种创新能力。杨平的脊柱侧弯矫形、肩膝关节多韧带重建、半截人抢救手术的系统工程思维，无一不是充满想象力的创新。


    “我们科的陆青这次折戬沉沙，非常正常，就算能够晋级，遇上他，也是一败涂地，陆青被认为我们科青年一代的代表，但是跟杨平比，差距不是一点点，这一届的金刀奖冠军是最没有悬念的一届。”秦教授之前替陆青可惜，现在觉得很多事情是必然。


    “安主任，协和已经早我们一步，胡国林教授的团队已经进驻三博医院足足两个星期，这次我们行动有点迟缓。”秦教授颇为担忧。


    两个星期，可以做很多事情，下很多决定。


    “他们不是去进修的吗？”安主任也听到风声。


    “怎么可能是单纯进修，你还不熟悉梁教授，进修是明修栈道，挖人才是暗度陈仓，我可知道，协和骨科准备增加四十五张病床，看来梁教授这次志在必得，要跟我们抢人。”秦教授眉头紧锁。


    像协和那种医院，跟301一样，带组教授的床位都是个位数，紧巴巴的，增加一张都是大事。


    这次新增45张床，那可是翻天地覆的大事。


    这45张床位是给谁的？不明摆着的。


    “梁教授知道我们引进人才程序较多，他们的程序简单很多，所以抓住了我们弱点，闪电行动。”安主任立刻明白。


    “明天去的人，全部穿上军装。”秦教授突然命令。


    “为什么？”安主任不解。


    刚刚秦教授临时决定，要亲自去请人，现在又要求必须全部穿上军装，平时出去开会出差，一般都是便装，特殊的时候才穿军装。


    “每一个男人，从小心中都有一个军人梦，我们要无意中激起他这个梦，这是我们与协和比较，最大的优势。”


    “哈哈，妙！”安主任不得不佩服秦教授的粗中有细。


    穿上军装，把军人的精气神展示出来，同时也将自己医院的优势亮出来。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事跑一两次，很难落实。”秦教授露出信心不足。


    “难不成还要主任您三顾茅庐？这年轻人也太自不量力吧？”安主任有点不平。


    301这样的医院，哪个不是削减脑袋往里面挤，杨平有理由拒绝？


    “千万不要这样说，医院的竞争力就是医生，人才谁不喜欢，十顾茅庐我也愿意，只要这事能够办成。”秦教授忧心忡忡。


    “五千万的科研基金，五千万的安家费，特招入伍，破格授予中校军衔，破格给予病区主任职位，同时将对象一起特招入伍，还整个团队一起引进，与原医院建立友谊医院，这些条件没人可以拒绝吧，谁不喜欢顶尖平台，放眼全国，唯有协和可以与我们对标，他还是一个在读博士而已？”安主任觉得秦教授有点杞人忧天。


    “世荣啊！这个学生可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揣度，这是他的资料，政治工作部的同志送来的，我详细研究过，他可是一个不依赖平台的大才，他自己就是平台，所以对平台的要求不会像一般人那么迫切。”秦教授又将资料给安主任看。


    安主任手上也有一份，为了谈判更好开展，必须知己知彼。


    “真打算整个团队挖来？他的团队，我研究过，他的得力助手宋子墨，也是一位极厉害的角色，博士论文发表在《柳叶刀》上，徐志良也不差，麻醉医师也是以为优秀的博士，两位护士都是本科，可是那两位住院医差了很多，只是硕士，无过人之处。”安主任觉得有点爱屋及乌。


    “你错了，帮老君炼丹打杂的，法力也不会差不到哪里去。”秦教授更正安主任的想法。


    “到手术室找个外形条件好的年轻护士，一起去，要有军籍的，也要穿军装。”


    “你这不是美人计吧？这可不是我们的风格。”安主任一头雾水。


    “不仅要影响他，我们还要影响他身边的人，谈判是有策略的，有些实力要润物细无声。”秦教授神秘一笑。


    正聊着，秦教授接到电话，刘院长和陆政委有请。


    秦教授叮嘱安主任做好准备工作，明天一起出发，然后快速赶到院长办公室，两位领导已经在等他。


    “秦教授，这次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可能要你亲自去跑一趟！”刘院长面色严肃，招呼秦教授坐下谈。


    “我正要给你们汇报，我准备亲自去，刚刚跟安世荣在安排这事。”秦教授坐下。


    “秦教授就是秦教授，考虑比我们周到，上级领导送了十六个字：使命必达、不拘一格、耐心动员、灵活应对。”


    “万一对方不愿意，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我们也要考虑到，可以先使用特聘兼职的方式，请来定期参加手术，一步一步来，上级对这个年轻人很关注。”


    “也难怪，那个史蒂文，整个美国的一流医都生急得团团转，束手无策，约翰霍普金斯，梅奥，都是世界顶尖医院，毫无办法。小杨一出手，轻松解决，美国总统请他吃饭，他两个字---没空！”刘院长绘声绘色，惹来乔政委和秦教授轻松的笑声。


    “这么忙，谁有空吃你的饭，再说你的饭也不对我的胃口。”乔政委故意在一旁附和。


    “那些美国佬平时眼睛长头顶上，在杨平面前，听说一口一个老师，有趣！上级领导特意交代，我们国家好多人才流失，给人家白白培养，所以呀，我们要善待人才，尤其这样的大才、奇才，怪才，哪有没点个性的，我们要给予足够的包容和尊重，我叫你来商量，就是建议，提醒一下其他人，去了之后，记住，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惹人讨厌，但是又要拿出我们医院的气势，能够吸引他，这里面怎么平衡，你比我更懂。”刘院长一边倒茶一边说。


    “国家科技发展靠什么？医院技术进步靠什么？就是靠人才，这些人才就是我们的宝贝疙瘩，万一这次落空，要准备打持久战。”刘院长沉重地说。


    秦教授说：“你看到他的论文没？每一篇都是一次对技术的革新。”


    “看过了，我听说那个介入大神马西莫问他，做过多少介入手术，这小伙说，哎呀，我是外科医生，这介入手术，不内行，平时很少做呀。”


    “这个马西莫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说三根导丝齐头并进。”


    “嗯，帮他们救人，也只是顺路。”


    刘院长和乔政委跟二人转一般，你一句，我一句。


    听得秦教授越发对这个年轻人有兴趣。


    “这个年轻人要好好培养，前途也无量。”


    最后刘院长和乔政委给秦教授一句话：不拘一格用人才。


    一次不成，两次，三次---


    实在不行，将三博医院变成301在南方的一个医学中心，也不在乎多一个医学中心。


    引进杨平，刘院长和秦教授使命必达。


    ---


    协和，梁教授也已经给胡主任下达了命令。


    “抢在301之前跟杨平挑明，引进！这边的条件很简单：1、韩建功教授的博导关系可以引进协和。2、给他一个独立的骨科，45张病床，名义上在大骨科之下，但是他的骨科不受我的节制，独立行事。3、为他新建立一个骨科研究所。4、我的博士后流动工作站随时向他敞开大门。5、对象的工作，根据他的意愿，医院帮忙解决。6、将他培养成为长江学者或杰青。7、科研基金和安家费，由他提数字。8、百年协和，学术底蕴不是其它任何医院可以比的。”


    梁教授这次是豁出去了，甩出了史上最大的礼包。


    协和与301的抢人大战已经秘密展开，梁教授志在必得。


    这种人才，必须引进协和，否则就是协和的损失。


    “国林，我现在准备动身过来，我已经打了电话给韩建功，让他向医院方面传达我们协和的意思，三博如果愿意放人，协和将与三博医院建立紧密的战略伙伴关系。”梁教授最后叮嘱。


    “梁教授，您老就别过来，有我们就行。”胡教授觉得这动作太大。


    “不行！就这样，我马上动身。”梁教授斩钉截铁。


    全国骨科主委，协和的梁教授即将飞抵三博，韩主任立刻汇报夏院长，这抢人大战，怎么突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


    “这帮土匪，都是土匪！”


    夏院长破口大骂，骂人归骂人，还得赶紧想办法，两路大军已经马上开进，说实话，没人可以拒绝这么大平台的邀请，而且这两家医院，开出的条件他虽然不知道，肯定不低。


    早知道，就不去参加这个什么金刀奖，也不去参和什么国际空间站的事情，夏院长冒出一个自私后悔的想法。


    301带着上面的指示，百年协和是行业内的标杆，哪个医生不朝思梦想进入这两家医院，哪个医生有底气拒绝这两家医院的邀请？


    可怜夏院长和韩主任两个老头，在办公室里团团转。


    “小杨说了留在这不走。”韩主任说。


    夏院长摇头：“人是善变的，只要诱惑足够大，没人不动心，只要毒药的药性够猛，剂量足够大，哪有毒不死的大象。”


    “我看这事，还是顺其自然，真要走，谁也留不住，也是一件好事，雄鹰展翅，扶摇直上，需要更加广阔的天空。”韩主任劝来回踱步的夏院长。


    夏院长坐下来，点起一根烟：“哎---，老韩，我也是这样想，也真心希望小杨能够展翅高飞，真到了这一天，我这心里，难受呀！”


    韩主任接过夏院长的烟，两人就在办公室抽烟。


    “我们也做点准备吧，别人嫁女还要准备点嫁妆。”夏院长又点上一根烟。


    韩主任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准备什么？”


    “总得准备点东西吧？”夏院长急躁。


    “综合骨科那栋楼留着，要是小杨在那边干得不开心，随时可以回来，三博永远是他的家---”夏院长将烟头按进烟灰缸。


    韩主任“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不语，一根又一根，不停地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