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见过的第二牛逼的人。”奥古斯塔将拇指竖在伊万的面前，当然，他是用英语说的。


    伊万皱皱眉头，他实在没想到，这位欧洲上流社会的男人如此反差，如此粗俗，在大众广庭之下，使用这种粗劣下流的语言。


    伊万与奥古斯特交情不深，但是终归见过几次面，吃过几次饭，对奥古斯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这种身份的人，这种教育背景的人，怎么可能嘴里说出如此不堪的词语。


    “我的意思是，你是我见过的第二厉害的医生，指的是你的医学绘图。”奥古斯特明显看到伊万的不悦，猜想他对自己的赞美之词存在误会。


    使用俚语必须谨慎，尤其刚学到的俚语。


    伊万博士的眉头舒展开来，不过感觉很是意外，说到整形外科和医学绘图，自认还没有人比得过自己，现在自己居然是第二厉害的人，那第一厉害的人是谁。


    “我很想知道，第一厉害人的是谁？”伊万问道。


    奥古斯特自豪地说：“当然是我们的杨教授啦！”


    “论医学绘图，杨教授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罗伯特接过话。


    此时，杨平正好穿上白大褂来到医生办公室，看到大家这么热闹，围着一副画看，也很是好奇，可是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看。


    “你们看着我干吗？伊万博士，这是你的作品吧？”杨平发现这些人有意思，不看画，盯着自己看。


    杨平仔细地看展开的画卷，这种绘画水准绝对是世界一流，没几个人能够达到。


    当然，能够达到这种水平的，自己也算一个，可能绘画与医学密切相关吧，奇葩变态的系统当时居然还有绘画的培训，硬生生地把自己调教成医学绘图高手。


    可是系统只培训写实派绘画技术，如果能够多几个流派，说不定现在会多点美术细胞。


    系统估计认为医学绘画只有写实派有用，所以直接砍掉其他流派。


    “杨教授，这是我的手术设计，你看看怎么样？”伊万只是出于尊敬，他知道杨平是骨科出身，论文也是骨科论文，骨科矫形手术无人能及，但是整形手术恐怕没有涉猎，也不会给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整形外科是一门独立的专科，需要进行专门的系统学习与实践，骨科医生不可能实现跨科成功，最多只是掌握一些理论。


    杨平对着画卷啧啧称奇，伊万也用的是写实派手法，医学绘图，不写实，谁还弄什么抽象派之类看不懂的东西。


    “大手术之前，我也喜欢用绘画来表达手术计划，相对文字，绘画特别直观。”杨平算是找到同道中人。


    用绘图表达手术计划，不仅要求绘画水平高，而且绘画要快，否则几天画不出东西也是白搭。


    “我们整形外科的特殊性，所以绘画使用比较多，有些用文字没办法表达的东西，一张图可以说得清清楚楚，你看，比如这块皮片的移植，文字写上几千字可能无法说清楚，但是一副图就可以轻松地演示手术。这个病人我看过术前检查，没有手术禁忌症，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手术随时可以安排，我一定竭尽全力。”伊万博士收起画卷，怕耽误大家的工作。


    “那就安排明天！”杨平敲定手术时间。


    张林立刻应声，这个病人是张林会诊接过来的，归他们医疗组负责。


    “杨教授，整形外科的兰主任找您，在外面等。”


    有个实习生向杨平报告。


    大清早的，还没交班呢，杨平立刻出来一看，兰主任正站在走廊里朝着他笑。


    “杨教授！”


    兰主任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说：“借一步说话。”


    杨平带他到自己的主任办公室，兰主任立刻说：“杨教授，孙老师的手术，能不能安排我给伊万博士当助手？我是整形外科专业的，比较合适做他的助手。”


    其实杨平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兰主任比自己还着急，大清早的赶来毛遂自荐。


    “我正想给你电话呢，让你和池主任上台，池主任一助，你二助怎么样？”杨平这么安排有自己的道理，一期手术是植皮，植皮也是烧伤科的专业手术，病人是烧伤科转过来的，一助的位置交给池主任比较合适。


    兰主任有点着急，请求道：“能不能让我做几分钟一助？”


    “几分钟？”杨平不知道兰主任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兰主任有点难为情地说：“杨教授，不瞒你说，我特地通知宣传科，那天他们会派人来拍照录像，这么历史性的时刻，肯定要记录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沾点这次手术的光，宣传一下我们科室，我先说清楚，不是营销，是合情合理的宣传，一切为了病人，你看，现在我们的水平比外面的租楼开业的野生整形医院要强不少吧，但是病人不明就里，全往那些医院跑，我们要是宣传水平上一个台阶，能够多吸引一些病人过来，就造福一些病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家伙果然想借伊万的牌子搞点事，杨平有点不乐意，不过都是一个医院的同事，虽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是只要他不违法，不违背做医生的良心，帮一下也无所谓。


    “你放心，我有分寸，上面不是还有夏院长看着嘛，我再蹦跶也不会弄出没底线的事情，再说，这次伊万过来，我真想跟他学东西，这么大牌的专家，不榨点油水出来，我怎么可能罢休呢，但是我实话实说，这个行业，你不弄点花样，人家压根不认你，协和八大处厉害吧，年手术量估计比不上到处打广告的租楼的私立医院，还是那句话，只有病人多了，我们的技术才能为人民服务。”兰主任近乎哀求的语气。


    杨平做个暂停的手势：“我不想听你那套理论，也没时间听，你玩什么花样我不管，但是自己把握好，做事要有底线。”


    “行！那说好了，几分钟的一助，我要个镜头。”兰主任再次请求。


    杨平想了想：“反正手术你和池主任都上台，至于一助和二助是谁，或者轮流来，你跟池主任去商量，手术排在明天，今天你们要跟伊万接触一下，了解手术的方案。”


    “好勒！我告诉你，杨教授，我不是医院传说的那样，我只是想用别人的理念和方法来做正事，有些东西就是个工具，看我们怎么用，目的是什么-——”兰主任想替自己说几句洗地的话，自己在医院名声在外，很多将他的理念归为“学术界”的田派。


    “打住-——”


    “你听说我，我就是想，酒香也怕巷子深，科室也要会经营——你怎么走了，听我说几句——”


    杨平根本不理他，懒得听他讲那套营销理论，转身出了主任办公室，兰主任跟在后面追上来。


    兰主任激动万分，借着伊万这架梯子，他要放手一搏。


    医生办公室。


    伊万博士已经收起自己的画卷，他明显心里有个结，医学绘画，自己被奥古斯特评价为第二厉害的人，杨平的绘画水平居然比自己厉害，他很想看看杨平究竟能画出什么水平。


    画卷收起来，聚集的医生也散去，大家开始准备交班。


    奥古斯特拉着伊万博士站到一起，当然，那是进修医生的区域。


    早晨的交班，主任、副主任、主治、住院医师、实习生，不同级别的医生都有自己的固定区域，不可越位乱站。


    “不要说话，要交班了！”张林从旁边走过，提醒奥古斯特和伊万。


    奥古斯特立刻挺起胸膛，以近乎立正的姿势等待交班，伊万对这位欧洲脊柱外科的领军人物很是不解，正常的学术交流而已，用不着这样恭敬吧。


    伊万知道杨平的学术水平很高，也是奔着这个来的，但是奥古斯特不至于这样吧，像一个学生一样，滑稽可笑。


    “放松点，奥古斯特先生。”伊万告诉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依然保持姿势：“在这里，我想放松，但是没法放松，你很快会明白的。”


    伊万瞄了一眼罗伯特，这位平时活跃的美国佬，此时也想吃了药一样，近乎立正的知识，显得庄严又神圣。


    交班结束之后，便是孙老师手术方案的汇报，也就是要安排第二天手术的特殊病人，要将手术方案拿出来，向大家汇报，让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骨科很多时候，用一系列的影像图片可以说明问题，可是整形外科不行，整形外科必须配合图画。


    “伊万博士，麻烦你说说你的手术方案？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宋子墨示意伊万博士。


    十五分钟以内？


    恐怕一个小时没办法说完，十几副画，光一副画没半个小时根本说不清楚。


    “要将手术方案说清楚，十五分钟以内没办法做到。”伊万耸耸肩膀，表示很无奈。


    宋子墨看看杨平，杨平看了看时间，早上交班的手术汇报不能够耽误太多时间，于是说：“这样吧，我刚刚看过伊万博士的手术方案，我来说说。散会后手术团队成员再慢慢沟通，怎么样？”


    伊万表示默认，只能这样。


    杨平到白板面前，拿起那只白板笔，用最细的那一端开始作画，边画边说。


    “这次手术是植皮手术，将全身的疤痕替换成皮肤，所以皮片的裁剪、拼接、贴合、加压十分重要-——”


    随着手里白板笔的游走，白板上一副绝妙的人体绘图立刻呈现出来，绘画的速度之快，让人难以置信，绘画的方式也非常独特。


    几乎就是连贯的一笔勾出人体的轮廓，然后开始各部位的细节处理，正面观的画完，讲解后，没有丝毫的停顿，紧接着便是后面观、左侧面观，右侧面观，各种角度的斜面观。


    整个绘画过程没有一笔画错，所以没有一次涂改，一气呵成。


    由于白板的面积有限，杨平将白板分为左右两部分，右边的画完，立刻去左边做第二幅画，宋子墨和徐志良便立刻擦掉讲完的画，腾出空间，为杨平下一幅画做准备，配合也是十分流畅。


    就这样，伊万的十四副画居然被杨平在十五分钟内演示完毕，也就是平均一幅画大约一分钟，而且没有丝毫的遗漏和省略。


    “上帝-——”


    伊万心里喊道，然后全身的肌肉似乎处于僵硬状态。


    这是个人吗？确认这是个人吗？


    “伊万博士？”奥古斯特看到伊万怪异的表情，有肘尖轻轻碰了他一下，但是伊万没有反应。


    奥古斯特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体验到这种奇妙的感觉，我说过，在这里，你没办法放松，不过没关系，慢慢适应。我们经常会遭遇这种体验，很快你就会习惯，我很熟悉你的感受-——全身肌肉僵硬、嘴唇会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头皮还有点发麻、心脏明显感觉心律失常、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坚持住，站稳，不要让人笑话，还有，明显温度很高，但是你却感觉到怕冷——”


    “是的，先生，就是这样，全被你说中了，我的表情现在很难看吗？有什么药物可以缓解吗？”伊万的眼睛盯着白板，盯着杨平，嘴里轻轻地说。


    奥古斯特摇摇头：“适量的镇静剂可以缓解，但是徒劳的，因为不知道下一次症状什么时候复发。”


    “谢谢！能够靠近我一点吗？我怕自己坚持不住。”伊万瞄了一眼奥古斯特。


    此时，奥古斯特和罗伯特左右靠拢。


    “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罗伯特安慰。


    兰主任此时拼命地发微信，他已经叫了几个科里的年轻医生，盯嘱他们要抓住机会，拼命地拍照，尤其等下与伊万讨论病例的时候，要从不同角度拍出清晰的照片。


    这次，兰主任要玩出花样，让那些反对他的人，将他视为营销派的人刮目相看。


    “哼，我要你们看看营销的力量-——”


    兰主任在心里自言自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