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继续和约翰内森讨论病例，手上的铅笔一直没停。


    这支铅笔非常魔幻，它就像开启了快动作模式，速度非常快，很快，十几张演示手术步骤的解剖绘图完成。


    所有医生看得一愣一愣的，就连约翰内森也被这种绘图水平整得眼花缭乱。


    一支铅笔，一叠白纸，短短几分钟时间画出这么多精美的解剖图。


    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看明白。


    手术还没有开始，这份医学绘图的绝技已经征服大多数的梅奥医生，他们的淡定开始崩解，骚动渐渐萌发，慢慢地，他们相互拥挤着，希望能够看得更加清楚，有的人甚至伸出手，希望获得一张手绘图看个究竟。


    伸出手的医生知道这是不礼貌的，但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不得不这么做，而且大家已经出现小小的骚动，骚动的原因明显是冲着这十几幅画，如果他不利用就近的位置抢先出手，很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大家静一静，拜托！”罗伯特拱手，维持医生们的秩序。


    对于这种行为，罗伯特表示理解，梅奥的医生以前怎么可能见过这种手绘解剖图，以前他们看到的所有医学绘图，在教授的临场作品面前，不过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


    在罗伯特的努力和梅奥医生优良素质双重作用下，骚乱被压制，没有人再往前挤，大家安静地围着圆圈，听杨平与约翰内森讨论病例。


    对于手术的可行性，约翰内森没有丝毫怀疑，当初在中国魔都的时候，那可是全世界没有哪个医生能够拿下的手术，杨平还是照样拿下，当时病人术中几次心脏停跳，但是杨平仿佛已经提前知晓，从容不迫地抢救，抢救成功后又继续手术，那份勇气，那份高超的手术能力，彻底征服约翰内森。


    现在约翰内森唯一担心的问题，眼球回植是否需要眼科医生上台协助，梅奥医院的专家讨论建议眼科医生上台协助。


    “需要眼科协助吗？”


    约翰内森试探地问。


    杨平摇摇头：“如果法律与流程上不需要，那就尽量免了吧，他们应该也没有这方面的手术经验。”


    “明白，那就让眼科医生站台上观摩。”


    有了杨平的肯定回答，约翰内森心里十分放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在约翰内森眼里，杨平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杨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会质疑，在杨平面前，他已经失去质疑的能力。


    不过按照梅奥的专家讨论意见，必须有两名眼科医生参与手术，一人在台上，一人可以在台下。


    毕竟杨平是第一次参与梅奥的手术，只有约翰内森一人了解杨平，按照医院的规则，必须这样做。


    梅奥的眼科实力非常强劲，但是真的没有做过眼球移植手术，他们只是动物实验做过类似手术，真正的人体手术只是完成数十例人工仿生眼移植，人工仿生眼移植的手术方式与真正的眼球移植差别很大。


    接下来，杨平与约翰内森要敲定手术每一个细节，而围在周围的医生还算不错，一直没有出现骚动。


    罗伯特也是暗中用胳膊组成一道护盾，防止医生失控往前倒，伤害到杨平。


    手术的细节全部确定之后，约翰内森将手术安排在第二天。


    剩下的时间，约翰内森作为东道主，带领杨平参观梅奥医院，这是杨平第一次来梅奥医院，参观是必须的。


    杨平与约翰内森离开座位后，留在办公桌上的十几张铅笔手绘图，就像顶级艺术家的作品，遭到围观医生的哄抢。


    大家从未见过这样精美的手绘解剖图，明明只是黑白素描，竟然画得这么逼真，这么富有立体感。


    颅骨、肌肉、血管、神经、脑组织、眼、耳、鼻等等，无一不是美轮美奂，简直就是可以收藏的艺术品。


    而整个手术过程用十几张图描绘出来，比起语言描叙，更加形象简单。


    抢到的人沾沾自喜，没有抢到的人非常失落，还有人为了抢夺手绘图，把手绘图撕裂成两半，完全失去了世界顶级医院应有的矜持和风度。


    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些手绘图不仅在梅奥没人可以超越，在梅奥神经外科医生的认知范围内，也没人可以画出这样漂亮的手绘解剖图，而且速度这么快。


    约翰内森带着杨平和罗伯特，一栋一栋，一层一层地参观。


    梅奥医院或者梅奥诊所医学中心，这是以前的中文翻译，现在新的准确的中文翻译是“妙佑医疗国际”。


    “妙”意味着妙手仁心、妙手回春，“佑”取保护和帮助之意，“妙佑”一词寓意着怀有慈悲仁德之心的医者用精湛医术为患者提供治疗和帮助。


    取这个名字的一定精通中国文化，要么是个华人，要么是罗伯特这样的美国人。


    这所排名美国第一的综合医院，已经有近160年历史，除了明尼苏达罗彻斯特这个医学中心，梅奥在佛罗里达州和亚利桑那州各有一处分院。


    明尼苏达的罗切斯特，人口不过10万的小镇，地处美国寒冷且偏僻的北方，放在中国，相当于18线的小县城，但是因为梅奥的存在，它的机场拥有能够起降波音a380超大型客机的跑道，因为世界各地的政要富商喜欢来这里看病。


    在全世界医生的心里，梅奥就是圣地。


    与我国不同，美国的顶级医院绝大多数是私立医院，梅奥也不是公立医院，而是私立医院，它当初从一个诊所发展而来，所以它的英文名字依然保留clinic这个单词。


    这所私立医院的管理模式与众不同，它实行董事会管理制，但是董事会不由政府主导，也不由某个财团主导，而是由医院的医生主导。


    也就是，梅奥的医生群体才是医院的真正话事人，他们通过投票来决定董事会的人选，同样通过投票来决定医院的各种大政方针。


    作为私立医院，梅奥的薪酬制度却是“吃大锅饭”，也就是每个医生的工资是固定的，跟你看多少病人、开多少药、做多少手术、完成多少检查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让医生收入与病人的治疗费用脱钩，最大限度保证医生的决策独立而纯粹，不受金钱等外来因素干扰。


    梅奥吃大锅饭，会不会培养一群懒汉？反正工资是固定的，干多干少一个样，大家都躺平混吃等死，这样要不了多久，梅奥就会被干倒闭。


    但是在这种体制下，梅奥不仅没有倒闭，反而年收入超过150亿美金，成为世界上年收入最高、最能赚钱的医院。


    当然，梅奥每年会接受大量的社会捐款，这些捐款也是医院收入的一部分。


    这样，梅奥收入分为两部分，营业收入与社会捐款，它没有任何政府拨款，而每年接受的捐款仅仅只有几亿美金，几亿美金与150亿美金相比，可见捐款占据医院收入的比例是非常低的。


    所以千万不要认为梅奥可以依靠捐款活下来，区区几亿美金的捐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千万不要以为梅奥一直在做慈善，这每年150亿美金来自哪里，全部来自于病人，绝大多数是医疗技术服务收入，比如手术费用。


    梅奥医院的诊疗费用是非常高高，外科住院病人，百万美金以上的费用非常正常，比如神经外科、心脏外科这些技术门槛高的外科，光手术费就是几十万美金，整个住院费用，两三百万美金是正常价格，如果遇上复杂的高难度大手术，又要住icu之类的，估计千万美金也不要大惊小怪。


    要是没有高端的保险，普通老百姓跨进梅奥的门就意味着破产，但是高端的医疗保险不是谁都可以买得起，这是富人群体的专属。


    也有一些中国普通老百姓慕名来梅奥求医，他们来之前一般卖房筹款，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够来梅奥接受一次世界顶级医疗服务。


    聊着聊着，来到了梅奥的糖尿病与内分泌科，这可是几个全美排名第一的科室之一。


    “他们世界首次分离出糖皮质激素，获得1950年的诺贝尔医学和生理学奖，首次分离出了甲状腺激素，这是人类历史第二个被分离出来的激素；胰岛素和糖尿病的关系就是他们发现的，同样，首次用胰岛素治疗糖尿病也是他们杰作——”约翰内森介绍这个重量级科室。


    原来正是他们开创了胰岛素治疗糖尿病，让糖尿病不再是绝症，医学就是靠这些充满激情的创新一点一点地推动。


    在古代，肺结核、糖尿病、破伤风等等都是绝症，而阑尾炎、难产也是九死一生。


    走了这么多科室，去过诊室，也去过病房，杨平发现这里很多东西与国内不同，护士们穿着统一的深红色或深蓝绿色的短袖套装，不戴帽子。


    而医生接诊病人都是穿西装打领带，女医生穿套装或套裙，没有看到医生接诊病人时穿白大褂，也没有看到有医生穿t恤、无领衬衫、牛仔裤或短裤。


    这里的就医全部采用预约制，不能现场挂号，也就是没有花钱预约，是不可能见到医生的。


    参观往所有的科室，约翰内森又带杨平去手术室参观，作为受邀前来指导手术的专家，杨平的参观畅通无阻。


    最后，约翰内森带领杨平参观主题大楼gondabuilding西侧的菲斯家族雕塑园，这里有梅奥兄弟的铜像。


    雕塑园名称正确的理解应该是：这个雕塑园是以菲斯冠名的，用来纪念梅奥家族。


    这个雕塑园是由菲斯夫妇捐款修建，用来纪念梅奥诊所的创始人老梅奥和将梅奥诊所发扬光大的梅奥兄弟。


    在梅奥兄弟的铜像前，约翰内森邀请杨平一起合影。


    ——


    此时，梅奥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


    “约翰内森医生的导师怎么这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有人提出自己的疑问。


    肌肉男医生说：“同龄人，亚洲人，尤其中国人，比我们显得更年轻，能够做约翰内森的导师，恐怕应该年龄有五十岁左右，他只是看起来像二十多岁。”


    对于杨平的年轻，当时杨平在德国做手术的时候，欧洲人也是觉得杨平驻颜有术。


    现在，美国人不可能相信不到三十岁的杨平可以做约翰内森导师，美国的医生培养制度与我国完全不同，高中不能直接考医学院，只能本科毕业后，理工或生物类才能考取医学院，原来的本科4年，医学院4年，一共8年，也就是所有的医生必须至少8年，才能毕业获得md学位。


    有些人本科毕业后工作多年才考取医学院，年龄更大，所以在美国几乎没有三十岁以下的医生。


    “五十岁？看起来如此年轻？”


    白发医生非常懊恼，自己也是五十多岁，现在却这么老。


    人比人，气死人，也适合美国。


    “你可以推测，临床经验在约翰内森之上，肯定要五十多岁。”肌肉男全凭自己的想象，而且大家相信他所说。


    “我们怎么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呢？”另一瘦高的医生问道。


    肌肉男已经受到大家的围捧，所以显得非常积极：“中国很多医生专门研究手术，不发论文，显得低调而神秘。”


    “我刚刚搜到他的论文，有《科学》期刊的，也有其它期刊的，每一篇都是顶级期刊，但论文似乎都是骨科方面的。”其中一个医生表示不同的看法。


    “哦！是这样吗？”肌肉男医生有点尴尬。


    “他怎么写骨科论文，难道在中国，神经外科是骨科的分支？”手里拿着半张手绘图的医生问道。


    不同国家有些专业细分有区别，比如美国的脊柱外科属于神经外科的分支，而我国的脊柱外科属于骨科的分支。


    “是这样的，他们的脊柱外科属于骨科，脑外科大概也是属于骨科。”肌肉男为了显示自己的博学，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大家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