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有时候并不是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阴暗。r?an?e?n.rane至少在谢慎看来,李东阳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
老首辅为大明文官之首,但却并不是一个标准的政客。他更像是一个文人,欧阳修那样的文人
在盛世,李东阳这样的首辅会是一个很好的领路人,因为一切井然有序,不需要雷霆手腕。
可若是在乱世,李东阳这样的阁揆反倒会是拖累。
好在正德朝虽偶有战事,但总体上还算是一个相对安定的时期。
说一句自私的话,李东阳的存在可以为谢慎遮风挡雨,让谢慎能够按照自己的设想对大明做出改造。
一旦李东阳致仕,谢慎将不可避免的独自面对整个文官缙绅群体。
这表面平静的湖面下是暗流汹涌,稍一不慎即会被吞噬,连副骨头都不剩。
百官对于内阁未必真的服气。内阁强势,外廷就会唯阁臣马首是瞻。
而一旦内阁表现的软弱,以吏部尚书为首的外朝臣子就会跳出来和阁臣掰掰手腕。
所以说,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早早入阁,其实是一件十分悲剧的事情。
在内阁值候了半日,谢慎便提前向李东阳告假离开了紫禁城。
正如李东阳所说的,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疲惫了,放空自己休憩一番还是必要的
西山在明代归属于宛平县,是京师西部山岳的统称,可归入太行山脉。
此间寺观众多,最出名的自然要数潭柘寺。
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只此一句便可看出潭柘寺的史极为悠久。
因为大明朝的皇帝大多笃信佛法,故而对这座京西名寺十分重视,经常拨款修建。
及至正德年间,潭柘寺已经香火鼎盛。
每日清晨,无数善男信女就会排队登山到潭柘寺中上香许愿。
故而及至午后,上山的路就会被堵死。除非有专人清道,不然若是想要上山难于登天。
好在谢慎来时,潭柘寺正巧闭寺,倒也算是幸运。
谢慎在西山购置的雅居便在半山腰,距离潭柘寺只有一炷香的路程。
但因为避开了去往潭柘寺的主路,并不会被前来拜佛的信徒打扰。
谢慎在这处别院留有四名仆人,其中一名管家,两名护院,还有一个丫鬟。
仆人的数量虽然比不了京中大宅,但在这等清静之地已经足够了。
因为谢慎没有提前告知,故而当他来到别院时,管家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处宅子虽然在谢慎名下,但统共也没有用过几次,基本处于闲置的状态。
此番他突然驾临,倒是让管家措手不及。
好在别院的房间每日都有打扫,倒是没有积尘。
经由丫鬟稍稍打扫了一番,便可以住下。
谢慎登山后觉得十分疲惫,便先歇下了。
睡醒时已是黄昏时分。
望着窗棂外的火烧云,谢慎的心情无比舒畅。
“老爷。”
丫鬟将做好的饭菜端了进来,放到了乌木桌上,轻声道:“这饭菜是奴婢刚做好的,老爷趁热吃吧。”
谢慎笑了笑道:“不急,你先放下吧。”
忽然他又似想起什么,咳嗽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愣了一愣,眨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道:“奴婢叫布拉。”
“这名字你是胡人吗?”
谢慎犹疑了片刻,沉声道。
“奴婢不是胡人啊,奴婢很小便被潭柘寺的慧空法师收养,长到十六岁才离开了寺院。这名字,便是慧空法师起得。”
原来这名字是和尚起得,怪不得
“为何要离开呢?这潭柘寺可是皇家都敬重的宝地。”
弘治年间司礼监太监戴义出资将潭柘寺整修扩建了一番,正是香火鼎盛的时候,布拉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却是跑出寺来,实在是叫人理解不得。
“奴婢毕竟是个女儿身,在那佛门之地多有不便。”
布拉叹了一声:“虽然慧空法师对奴婢多有照拂,但人言可畏,奴婢也不想再给慧空法师添麻烦。”
谢慎恍然大悟。
布拉一个女儿家整日待在潭柘寺中,实在是多有不便。年幼时还好说,可成年后却是再无道理了。
后面的事情谢慎都知道了,便没有再问。
“烧一桶热水,晚些时候我要沐浴。”
布拉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轻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出了屋子
山间的夜是静谧的,静谧的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跳声。
谢慎泡在木桶之中,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只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静的独处过了?
即便是在府中,他也要扮演父亲和丈夫的角色。
能够完全独自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竟然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谢慎不是没有想过,像穿越中的那些主角一样归隐山间做潇洒的隐士。可是他若这么做了,之前的努力便白费了。
新政怎么办?难道指望王守仁一个人去推行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绑死了。
谢慎闭上眼睛,任由升腾的热气熏着面颊,那种蕴热的感觉让人疲惫尽去。
“老爷!”
布拉慌张的冲了进来,高唿道:“外面来了几十上百人,把宅子围住了。”
谢慎本来还想呵斥布拉一番,听到这里不禁蹙眉问道:“你说什么,来了近百人?他们来做什么?”
深更半夜聚集了这么多人,肯定不寻常,可谢慎又一时想不出什么人会这么过分,和他开这个“玩笑”。
“你先出去。”
布拉这才反应过来老爷正在沐浴,登时羞得面色通红扭头跑掉了。
谢慎哪里还有泡澡的心思,跳出木桶用方巾裹着擦干了身子,便换上中衣罩了外袍匆匆朝别院大门走去。
大门外,无数火把将谢家别院照的如同白昼。
管家谢旦带领两个护院正和来人对峙,见谢慎来了连忙道:“老爷,这些人也太嚣张了,要不要报官把他们全锁了带到宛平县衙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