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作》 chapter 0 “开头我能先问一问，您为什么会想到去写这样一个故事吗？”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最初促使我创作的契机，单纯是因为我觉得这让我的生活产生了意义。” “我可以理解为您对于故事本身就非常喜爱吗？” “不，其实就是字面意思。我曾经……有过一段非常阴郁的日子，当时我很迫切地想从我的生活当中找到某些东西。最终，我成功了。” “那是什么呢？” 面对摄像机的镜头，衣装得体的男人沉默了一阵。 直到采访者以为误触雷区的时候，他才开口回答。 “一群人。我找到了一群人，或者说我遇见了她们。所以如果刚才你是想问我的灵感来源，这才是答案。写作更像是我记录我和她们之间回忆的一种方式。” 坐在高脚椅上的采访者似乎终于领会他的意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让我想起网上的那些传言和猜测。您可以在这里正式回应一下大家关心的那个问题吗？她们，真的存在吗？” 采访者显出恳切又好奇的表情。 “这个嘛，我倒觉得不必去特意探究这件事。即便她们真的存在，她们本人可能也和公众的想象很不一样。她们其实也是普通人。” “普通人？”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 “对。她们的生活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比如说梦想。她们也有梦想，有的人看似已经达成曾经的志向——” 跳台之上，一道身影优雅地鱼跃入水。 “很好！” 她没有努力去游到赛道尽头，而是折返破出水面，抓着扶梯缓缓走了上来。 举着相机和反光板的工作人员比划了个ok的手势，她露齿而笑，几缕湿发贴着脸颊，充满健康活力的笑容几乎无可挑剔。 “有的人则还走在和梦想相背的路上——” “five、four、three、two、one……不对！又错了！” 面向练习室镜子的女人有些烦躁地往后撩了撩头发。她皱眉转过身来，刚想说话就听见两声提示音。 对着众人摆摆手，她走到边上喝水，然后才低头查看起了信息。 『下周周五有个场子，过来吗?』 『你几点回家?还记得我之前的警告吧?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另外…回来之前记得去便利店一趟』 “又比如说事业。” “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当然不是。梦想是想做的事，事业是不得不做的事——” “啊，您好。” “您好。” “代表您好。” “你们好。” 脚下生风地提包走进电梯，她矜持地应对旁人的问候，脸上转瞬即逝的微笑还算亲切，但眉眼平静至极。 “她们中间也有人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事业失败——” “你一定要这样吗？你打算以后都这么做事吗？！” 紧闭的会议室门隐约传出震怒的声音，路过的人忍不住纷纷侧目，相视一眼后又各自摇头。 “今天又怎么了？内部还是外部？” “外部，而且还抓了不止一个。现在那边打电话过来，结果不就变成这样了。” “啧。” “爱情同样不可缺少——” 有着不少人的走廊，一对男女紧紧相握住了手。 “别担心。”男子附到她耳边低声笑着，“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我可是要陪你生活一辈子。” 女子转头看去，眼波温柔了下来，唇角也浅浅弯起。 “不过要是感情不太顺遂的话，那也能理解——”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找人谈恋爱？” “现在什么梦想啊、事业啊，全让你如愿了，差不多也该让父母高兴一下了吧？” “结不结婚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啊……” 桌子对面的母亲絮叨地讲着，她只佯装听不见，一边吃饭，一边浏览刚刚点开的幼猫饲养记录帖子。 “还有家庭——” 『女儿，觉得累吗?』 『如果太累的话...那就回家来吧』 『你喜欢的音乐，又不是只在外面才能做』 『我们都很想你』 把怀里的吉他放到床上，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文字，默然片刻就微微一笑。 “我偶尔会感到亲人才是这世上我们最难相处的对象——” 独自化好妆，放在旁边的手机就振动了两下，收到经纪人发来的消息。 她连忙抱上今天演出需要用到的乐器，蹑手蹑脚跑到玄关换鞋，客厅沙发那边突然就有人探头看来。 “想死的话，那就再试着偷跑出去吧！” “——所以，梦想、事业、爱情、家庭，这些普通人生活里存在的因素，她们也有，她们也在经历那些别人会经历的事，最重要的是，她们也在追逐幸福。” “幸福？” “嗯。” “我认为不管梦想是否达成——” “俞利啊，麻烦把头稍微低下来一点。” “哦，好。” 当得到示意拍摄结束，她转过头去由着造型师帮忙整理妆发的瞬间，原先洋溢的笑意就消失不见，只余下若有若无的淡漠与勉强维持的礼貌。 “孝渊老师？” 耳边传来动静，她直接把手收到背后，故意半笑半严肃地转身说：“练习再用心一点！知道了吗？特别是瑞秋，不要到了最后关头忽然放松。” “是！我知道了！” 方才还被她训得犹如鹌鹑的姑娘们这会儿笑得很自然，恭敬地抱着水壶整齐鞠躬。 “不管事业是否成功——” “你们昨天躲开室长偷偷跑出去了？” “啊，好羡慕……” 抬头看看正在变动的楼层数字，她随意扫了一眼旁边那些讲着悄悄话的女孩。 开车回到公司，进了办公区，格子间里的职员们赶紧起身，她一一颔首还礼，脚步不停。 办公室的门被随手关上，发出的声响很轻。阳光洒入，门边安装的名牌折射着一抹金色的光泽。 那上面注明，『代表·郑秀妍』。 “砰！” “呀！徐朱玄！” 门被猛地打开，所有人下意识扬起头来。 “你有本事就不要再回来！” 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吼声，许多待在座上的人暗含崇敬地目送那道窈窕有致的背影径直离去。 “不管爱情是否顺遂——” “下一位患者。” 头戴燕尾帽的护士走了出来，翻看表格喊人：“郑敬淏……郑敬淏患者在吗？” “这里！” 她马上高高举起手，另一只手依然紧牵着男子，两人共同站起身来。 “我是郑敬淏的监护人！” 看了看表上登记的那个叫“崔秀荣”的监护人姓名，这名护士就点点头，侧身让开说：“二位请进吧。” “呀，李纯揆，妈妈在说什么你完全没听见吗？” “哎我知道了！别说了！” 总算按捺不住地反手把勺子拍在桌上，她又低下头去嘀咕：“您以为谈恋爱还有结婚是多么容易的事吗？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吧？” “谁让你随便找了？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对象，你不知道吗？” “妈！” 她神色严正地抬起双手做了个“叉”的动作。 “这话题就到底为止，你要再说下去，我真的生气了，明白了吗？” 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很无奈地叹出口气。 “以及，不管和家里人是否和睦——” “我当然也想回家，但明明之前都花了那么多时间了……” 她打字到了一半，咂嘴摇头，又将输入框里的话全部删除，重新喃喃自语： “妈您的身体怎么样？夏衍和哥哥，他们俩怎么样？夏衍现在还在闹着要当idol吗？” 输完这几句话后，她本来还想在后面附上自身的意见，思来想去，又面色释然。 “算了。我又有什么立场教训那丫头。” “爸那边我暂时安抚住了，你真有急事的话就快点出去吧。早去早回。” 她整个人立刻如同雨后从地里冒出的蘑菇一般，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拉住对方的手瘪嘴说：“thank you brother!” 哥哥从她那里收回了手，好笑地说：“快点走吧。好像人已经开着车在外面等着了？” “我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不必了。我知道，你正在计划着搬去纽约对吧？” 刚跑到家门口的她背对着哥哥，身形一顿。 “我和michelle都猜到了你的计划，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态度和我差不多。我们支持你的决定。” 她犹犹豫豫地回过头来，望向哥哥。 哥哥笑了下，忽地对她握拳说：“加油，黄美英！” 她愣了愣，又笑又气地跺脚。 “——无论过程如何，若是结果幸福的话，我觉得就足够了。我们之所以努力经营我们的生活，不正是因为想获取幸福吗？她们也是如此。” 男人讲到这里莫名停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对采访者说：“我想到了。” “什么？” “那个理由。我之所以会写这样一个故事的真正的理由。” “所以是什么，那个理由？” “我希望她们能够在我笔下得到幸福。” 他说着话就自我肯定似的，又看向摄像机黑漆漆的镜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 “如果她们能幸福就好了，这就是我写这个故事的理由。” chapter 1：“九。” 眼前的屏幕在“嘀”了一声后，亮起白光，几段信息开始逐字逐句地显示出来：3-1/2009年7月6日/s.m.entertainment地下停车场…… 后面好像还有内容，林允儿没来得及看完，耳边就传来声音。 “允儿，别发呆了。我们要进去了。” 女孩连忙答应，等到摇下车窗再去看时，停车场入口处竖立的那块道闸牌已经暗了下来，恢复正常的黑屏状态。 “敏珍姐。” “嗯？” “今天是我们出道公开的周年纪念诶。” “是吗？啊，没错，7月6日。当时你好像还是第一个公开的成员对吧？” “嗯。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两年了。” 司机抬手调整后视镜，前不久刚擦拭过的镜面倒映出一张戴着眼镜的普通脸庞。 她的普通，更加衬托出了旁边女孩的不一般。 金敏珍开着车，余光瞟了瞟坐在副驾驶座的林允儿，有意跟她搭话：“对了。现在七月，下个月就是你们的出道纪念日了，今年公司应该会好好帮你们庆祝一下。” “真的？” “当然了，你们今年可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放心吧，大家的努力，公司全看在眼里呢。” 听到经纪人信心十足的回答，林允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过头去说：“那这就不是‘庆祝’，而该说是‘奖励’才对吧？” “有什么区别吗？”女经纪人下意识问。 “当然有了。”林允儿往后靠在车座上面，带着微笑闭眼休息，“‘庆祝’才是关心，‘奖励’只是交换而已。” 金敏珍骤然间有点无言以对。 她打着方向盘缓缓驶进前方的车位，嘴里轻声感叹：“偶尔我觉得你这嘴啊，真是比秀英还不饶人。” “秀英姐很多时候说话也只是无心而已。”林允儿忍不住替同组合的成员辩解。 “这么说，你现在就是有心之举喽？”金敏珍佯怒地瞪了她一眼，转身下车。 林允儿在她背后抿唇笑了笑，也解开安全带。 “我们没时间出去吃饭了，等会儿就在公司吃吧，我已经提前叫人买了带回来了。” 金敏珍的口吻不自觉变得紧促，卸下了先前在车上时的轻松，重新进入工作节奏。 她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林允儿，无奈又由衷地说：“抱歉，允儿。实在没办法，临时加的行程，只能这么安排时间了。” 经过两年新人时期磨练的林允儿也没责怪经纪人，她表示习以为常地摇摇头，又问：“所以那场制作会议，地点就放在我们公司开吗？” “嗯。”金敏珍脚步不停地往前开路，“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制作方和剧组主动要求把会议地点定在我们公司。” “听上去就让人的预感不太妙。” “呵呵，别担心了。大概是想面对面讨论一下吧。你去年第一部主演的作品人气不是很高吗？公司希望，你出演的第二部作品能够延续这条道路。” “这可不是由我说了算。” “所以才要各方共同协力嘛。哦对了，另外听说剧组的编剧作家也想在开拍之前，亲眼见一见你这个女主演人选。” 二人来到员工电梯前面，金敏珍按下“上行”键，又看看身侧站定的林允儿，一如既往地细心叮嘱：“你也知道吧？虽然因为公司的交涉，这个角色已经差不多被咱们预定了，但作家的权利也很大，到时候记得好好表现。” 林允儿先是乖巧点头，然后也生出好奇：“我之前看了剧本，作家的名字好像没有听说过？” 电梯门敞开，两个人又一齐走进去。 “听说是个新人作家。”待到两侧的门闭合，金敏珍才回忆着说，“但在剧组里面地位不一般。” 新人作家、拥有足以影响选角的地位。这两条看似并不相干的标签让林允儿心头略感怪异。 只是她早已学会凡事不要越线，包括疑问在内。 哪怕金敏珍和她表面关系很好，但这世上也许只有父母才能真正包容你的一切行为。 谁都喜欢话少且听从安排做事的孩子，谨言慎行和学会收敛性格才是在这个圈子生存的不二法则。 后来在吃饭的期间，林允儿也没忘记在自家经纪人欣慰的注视之下，拿出此前收到的剧本重新揣摩。 当然，女孩的心思也并非全在这上面。 她偶然翻回第一页，动作微顿，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纸面，同时内心也不为人知地泛起嘀咕：名字还挺奇怪，韩…… “嘀！” 相当喧闹的大厅里面，一名职员刚出电梯就急忙刷证过闸，目光很快锁定住了访客区域的某道背影。 整个人深吸气，稍微整理仪容，他这才走上前去，像是顾虑旁人一样，小声发出询问：“那个，请问是韩作家吗？” 正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的男人转过头来。 纵然下半张脸被口罩遮掩，但仅凭露出的那双眼睛，也使得这名男职员在心中雀跃狂呼“果真是他！”。 “咳！社长之前说过您今天可能会来，我刚才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一直不敢相信……” 尽管已经努力控制情绪，男职员的语气依然难抑兴奋，另外还夹杂了点克制不住的拘谨。 “您好！我是这几年才加入公司的新人，那个，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是作家，我是您的粉丝！真的忠诚粉丝！” 有些紧张地做完自我介绍，对方又恭敬地弯下腰去，鞠躬问候：“总之，欢迎您回到公司！韩作家！” “不用那么夸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之前的经纪约已经到期了呢。” “啊，十分抱歉！” “行了。” 男人把电脑收进包里起身，主动伸手：“直接叫我本名吧。既然是粉丝，应该知道吧？我是任宋演。” “啊，是！任……任先生您好！”男职员以手扶腕，小心翼翼又窃喜不已地同任宋演握了握手。 “我这几年确实很少来公司看看了。” 在走向电梯厅的时候，任宋演又一次望见远处墙上的那个硕大粉色标志。 他无声地摇头笑了一下，问紧跟在身旁的男职员：“不过，只有你一个人吗？李社长人呢？” “啊，今天的会议，社长恐怕不会参加。” “之前打电话、发信息，非把我这个大忙人叫来，结果自己却不露面？” 任宋演这话乍听上去像在表达不满，男职员却始终保持着充足的笑意。 他微笑地接话说：“您也知道去年和今年，社长因为新团的事情一直很忙。而且毕竟是您的作品，社长和公司这边也是希望由您来亲自把关。” “什么亲自把关，还不是有意叫我过来，希望这样能在签合同的时候再占点便宜。”任宋演率先进入电梯。 男职员紧随其后，很殷勤地帮忙按好楼层后又说：“说起来您也是公司的理事，这对公司有利，也是对您有利啊。这次改编您的作品，我们都相信会是一件利于所有人的大好事，并且内心非常期待着成功。” 任宋演总算意外似的看了男职员一眼，“我算是知道李社长为什么把你派来了。” “我应该能把您的这句话当成是称赞吧？”男职员很机灵地笑着说。 “放心，既然来了，我也没打算中途走人。不过，只此一次。”任宋演很平静地低头拿出手机，“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只是正式进入制作流程之前的预前会议对吧？” “嗯！没错！”男职员好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马上肃容回答，“正式会议应该是在下个月开始。” “你回头告诉李社长，在那之前不要再叫我来参加这种无聊的会议了。不对，即便是到了下个月也不要找我。我八月初还有场朗读会要办。” “您八月份要开朗读会吗？” “嗯，8月5日的时候。” 男职员立刻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笑眯眯地说：“真是个好日子啊。” 任宋演又转头看他，忽然皱眉说：“别笑。我现在可以彻底确定你是李社长的人了，笑起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男职员的面容陡然僵了僵。 正巧电梯到达，在他欲言又止的目送中，那道近看肩宽背阔、远看又十分颀长的身影再度自顾自走了出去。 最终，男职员只好显出哭笑不得的样子，赶紧又迈开腿跟上。 “没必要惊动其他人，我们就安静地进去吧。” “好的。” 两人推门走进这间宽敞的会议室，内部已坐了不少人。虽然有的人只是抬头看了看，但也有人很礼貌地站起来欢迎任宋演和男职员。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座中比较安静，每个人都刻意压着音量，任宋演和那名专门负责接待他的男职员就在这样的气氛当中，很低调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结果刚刚坐好，任宋演就发觉对面有道视线在偷偷地窥视自己。 他看了过去，很大方地报以疑惑的眼神，却只见一双灵动的眸子受到惊吓般躲开。 chapter 2：“八。” “那是谁？” “哦，我差点忘了，您向来不太关注这方面的动态。” 男职员低声介绍：“不过您应该也从社长那里听说过吧？两年前，公司推出的新女子偶像团体。” “这就是成员之一？” “嗯。而且是门面担当。” 任宋演想了想，关注点却是拐到别处：“所以你们今天不仅是拉我来当吉祥物，还想着让我点头，把这孩子塞进剧组里面？” 男职员的反应有些尴尬，却也很坦诚地说：“社长之前嘱咐过我，确实想向您传达这个意思。” “让我选择她的理由是什么？你们应该也清楚，工作的时候，我向来不讲人情。”任宋演又取出那台笔记本电脑。 男职员见况，不由加快了语速：“这两年来，我们对新团做了不少努力，现在距离迈向顶峰只差一个契机！” “光是单个成员出名，有用吗？” “至少迈出了一步不是吗？那可是您的作品，相信国内没人能否定您所具备的影响力。”男职员非常恳切地回答。 “我就权当你这话是发自真心吧。”可惜任宋演的态度没有多大变化，“机会也只是机会而已。即便是我自己的作品，我也不认为有谁出演就能获得迈向顶峰的入场券。你们以为成就顶级的idol组合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在这方面，我们自然不敢在您面前自夸……” 正在苦恼这位大名鼎鼎的国民人物果然很难搞定之际，男职员瞧见任宋演点开文档软件，涌到嘴边的话语便暂且憋了回去。 社长事前认真交代过他，一旦任宋演开始工作，除非是任宋演主动停下，否则绝对不要出声打扰。要不然，所有的计划就真的只能泡汤了。 当然，说不了话，不代表着也不能看。 男职员前面的发言确实不假，向来追崇的名作家眼下就在自己身边进行创作，再稳重的人，估计也压制不住好奇心。 利用余光飞快瞄了两眼后，还没看清什么，男职员就见任宋演忽然皱眉，不再敲击键盘。 关于写作方面的事情，他很有自知之明，给不出好的意见，想来也无法借此和任宋演拉近关系，索性就趁机大胆偷看起了任宋演面前的屏幕。 这一看，他还稍觉意外。 在空白的打字界面上，其实已有了几个字，那是一行标题——名为《男版灰姑娘》。 “你在看什么呢？” 一只手猛地拍在林允儿肩上。 她回过头，立刻低呼：“敏珍姐你差点吓死我了！”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走神。”金敏珍好笑地说，“等下会议就开始了，你确定自己把台词记清楚了吧？” 林允儿抖抖手上的剧本，可爱地皱起鼻子说：“过来之前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背完了吗？” 金敏珍点头，又转回话题：“好了，刚刚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盯着人家编剧看吗？” 林允儿皱眉，左近看了看，突然凑到金敏珍耳边说：“敏珍姐，我觉得这位韩作家有些奇怪。” “奇怪？”金敏珍朝两人对面看了一眼，倒是认同地微微颔首，“确实奇怪。看样子还很年轻啊。” “不是，我是说其他方面！”林允儿略微着急，“脸，我是说他的脸……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脸？”金敏珍很纳闷地看着林允儿，“人家脸上戴着口罩，你感觉奇怪又和脸有什么关系？” 林允儿当即语塞。实际上有关这点，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好了，先别管其他的事了。”金敏珍可没闲心和她聊天，站起身来双手按住林允儿的肩头，“现在，我们需要先集中！集中注意力！嗯？” 在林允儿所拿的那份剧本上面，封面也印着一行彩色的标题，韩文翻译过来叫作“辛德瑞拉先生”，也可以称为“男版灰姑娘”。 “虽然从戏份上来讲，你比男一号弱了不少，但如果顺利出演的话，你就是第二次担当女主角了。还是说，你想回头先从配角再慢慢做起？” 听着自家经纪人的话，林允儿终于把发散的心神全部收了回来。 她偏头和金敏珍对视，口中咕哝：“幼稚的激将法……” “那个？” 等了几分钟，始终不见任宋演再有动静，尽管时机可能不对，男职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在旁边开口。 他明白任宋演现在多半是陷入了某种灵感停滞的状态，贸然出声惹怒对方的几率大归大，可是如此拖延下去，说不定等到会议结束，他都未必能有机会和任宋演再说上话了。 问题还得尽快解决才行。 抱着毅然决然的心情，男职员刚想张嘴，方才还对他不加理睬的任宋演就突如其来地侧过头问：“所以，李社长给你准备的‘绝招’是什么？” “呃，社长让我向您转达，希望您能更有信心……”男职员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 “‘信心’？”男职员也不清楚自身是不是听错了，任宋演在听到他的话后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揣摩着男人的神态，鼓起勇气继续说：“对，社长的意思其实是希望您能够对公司还有自己的作品都多一些信心。老实说，您也知道我们不会只为了推动新团的人气而给您胡乱推荐人选。我可以向您保证，那孩子各方面都完全符合角色标准，在此前提之下，如果您又没有更加心仪的人选，那么选择我们自己人，又有何不可呢？还是说，您单纯只是不想选公司的人？” 说完这些话后，他还不忘适当露出一点不解的神情。 任宋演随口说：“不用拿话来激我。按照你们这么说，我要是不选这个人，我就是对公司有意见吗？” “您这么说就太严重了。”男职员顿时讪笑。 抱着双手坐在椅上，目光貌似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文档界面，任宋演大约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间再次转头看向男职员。 “你说什么？！” 过大的嗓门使得此时待在边上的林允儿都尴尬地观察了一下这条走廊的四周。 金敏珍拿着手机走去角落里面聊了几分钟，最后脸色不太好看地走回来。 她略微犹豫，终究是选择如实相告：“导演和制片人都觉得你很好，但那位韩作家，他认为你本人不太符合他的预期。” “允儿，你刚才的话真没错！”林允儿这边还没开口，金敏珍就义愤填膺地替她发起牢骚，“这个人真是很奇怪！明明先前我们发试镜视频过去，还有现场试戏的时候都还很好，偏偏等到了现在他才来说什么不合适！” “敏珍姐，你先冷静一下。”作为当事者的林允儿反应却不怎么激烈，她轻声提醒经纪人，“现场试戏的时候，人家也不在场，说不定连前面的试镜视频也只有导演他们看过而已。” 金敏珍听后愣了愣，但仍然怒气难平。 “即便是他之前没看过你的表现！但，但公司那边明明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啊……” 女孩的脸上这才有了点无奈的模样。 她上前牵住经纪人的手，低下头去不无烦恼地叹气自语：“所以啊，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了。” “那么，请您走好。” 刚和男职员告别分开，走到一楼大厅的任宋演就听见怀里的手机作响。 他毫不惊讶，倒也没有直接无视，走到附近找个座位坐下，然后就接起来电。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先被他给抢白了一句。 “就算是这样得到了角色，你认为这种事情对于那个孩子来说就是好事吗？” 任宋演侧身从旁边的架子上随手取了本杂志，一边翻看，一边嘴里淡淡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恰好是因为你这样的行为，结果导致那孩子连自己站到我面前争取角色的立场都没了？” “所以，按你这么说，我才是最大的坏人？” 传进他耳中的话语不能说多么的气急败坏，但些许的不忿在所难免。 “坏不坏你自己清楚。你安排别人来我跟前说的那些话，性质不也一样？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是代表公司提出要求，但每句话都不离公司。所以，你的话没错，对我来说你确实算是坏人。” “呀！” 任宋演早有预料般拿远了手机，又放回耳侧平静地说：“李社长，不要再说什么自己人的利益就该内部消化之类的屁话了。你也知道，这样的说辞根本打动不了我。你非要我点头认同的话，倒不如先好好想想，怎么改一改你自己的工作风格吧。我前面也说得很清楚了吧？改编可以，但至少在选角这件事上，我不会把决定权交给任何人，包括你在内也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好传来一道隐隐咬牙的声音。 “所以你到底想选谁？那已经是我们公司现在最当红、最好的新人偶像了！难不成你要我把f(x)派给你？等等……你不会是看上秀晶了吧？！” chapter 3：“七。” “这里为什么要提到秀晶？”任宋演反问。 “所以你真不打算在公司内部挑选演员？”对方也不答他，严肃了几分问，“虽然不是我们的制作，但这是你的作品啊！我们自己这边一个角色都拿不到，这像话吗？” “这有什么不像话的？” “呀！” 电话那一边显然被他撩拨得火气上涌，但在重重呼了几口气后，还是发出冷哼。 “理由到底是什么？” “你问什么？” “别给我装傻。明明其他的事你都不管，偏偏一定要坚持由你自己来决定演员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一听就很假的借口就别找了，其他人不好说，难道我还不了解你？” 坐在大厅里头的任宋演这时候才扯了扯嘴角，很神秘地说：“这个嘛，你要不要先猜猜看？” “呀，你真是——” “好了。” 任宋演总算没再停留下去。 他站起来望了一眼那个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粉色标志，嘴边含着很浅的笑意，提着包转身朝大楼外面走去。 “我的态度，你应该也清楚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当然，如果你还不甘心，我也不是说丝毫机会都不给。让那个孩子自己来找我吧。如果她能向我证明，她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那么不用你特意安排，我也会点头认同。” “如果想让你这家伙认可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何必花这么多的心思？” “总比直接放弃要好。你自己没信心，说不定人家比你有信心多了。” 说着说着，男人也回想起了他先前看见的那双眸子。 对方尽管避开了他的目光，但他莫名感受得到，那仅仅是基于害羞，而非胆怯不敢向前。 “对了。我差点忘记问了，那个新人，她的名字叫什么？” 开门下了车，充当司机的金敏珍刚想和女孩告别，便见林允儿转过身来，神色郑重地说：“敏珍姐，我决定了！” “嗯？”女经纪人略微发愣，“你决定什么了？” “我想再去努力争取看看！希望可以得到那位韩作家的认可！” 金敏珍一下子还没跟上林允儿的思路。 她们中午回到公司参加完了那场制作会议以后，又匆匆投入到了后面的行程当中。一天下来，忙碌的工作也使得最早还很气愤的金敏珍将整件事给暂时忘在脑后。 当然，没过几秒，金敏珍也领会了林允儿的意思。 她略略一迟疑，没有发言打击自家艺人的信心，只是委婉地说：“这件事，公司不是说了上面会帮你再去交涉吗？” 林允儿只看金敏珍的那副表情，似乎就猜到了经纪人的所思所想。 她抿抿嘴，又回到车上，侧身看着金敏珍说：“敏珍姐，我知道你觉得我成功的希望不大。说实话，既然会在我这样的新人、而且还是idol里面挑选演员，那就至少说明本身这个角色的门槛不是很高。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演了一部作品，演技就比别人好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也清楚，相比起其他人，我本身具备的优势也就只有公司能够提供的那点帮助了。” “所以啊，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会想着自己去争取角色？”金敏珍顺着林允儿的话规劝，“难道你还想告诉我，兴许你和编剧见过面之后，人家就会再改变主意？” 女孩挺直腰背，脖颈的线条修长而漂亮，她眼睛都不眨地说：“万一我真办到了呢？没准中午的时候对方根本没看清楚，等我真正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哇，原来少女时代的允儿这么好看？” 这话一说，车内便先后响起了两道忍俊不禁的笑声，连林允儿自己都笑了。 但在笑过后，她也恢复正色，对金敏珍诚恳地说：“敏珍姐，不管怎么样，虽然可能不会有多大的效果，但我还是想要自己去努力一试……因为这就是过去一年以来，我自己还有成员们学会的道理。只有自己才能依靠，没有别人能帮到你。” 在后视镜顶端的照明之下，金敏珍的脸色隐隐有所变化。她默然片刻，轻下声来问林允儿：“允儿，你们对公司有怨言吗？” 这话其实不是当下才有感而发。身为已经陪同整个组合两年之久的团队经纪人，假如论到公司谁对那九个女孩了解最多，金敏珍自认算是其中之一。然而也正是由于朝夕相处，近一年来，她很清楚有的事情在发生改变。 曾经还保留很多的天真和稚嫩从那些女孩的身上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东西则是一种被迫适应环境的成熟。 少女时代上半年发行的歌曲《gee》取得了让所有人终于能松口气的巨大成功，但这也无法抵消某些事。 比如说上午在停车场的那番对话，闲聊归闲聊，金敏珍却能敏锐地从中窥探出一些林允儿的心思。 而林允儿一个人的心思，在经过那三次“黑色海洋”事件之后，现在实际上也能够一定程度地代表其他八名成员的心思。 无论是站在公司的立场抑或经纪人的角度，金敏珍都不愿意看到林允儿她们真和公司生出嫌隙。 “敏珍姐，你想太多了。” 林允儿大约也看出了自家经纪人的担忧，失笑地说：“两年前我们刚出道的时候，说实话还很幼稚，有些事情想得太轻易了。真要说的话，有时候我觉得经过这一年的锻炼，不管是我还是成员们，我们都在飞快适应自己的身份和工作。以前是我们还没做好准备，现在不同了。所以我现在才想着自己去努力争取一下。毕竟又有哪个艺人是只靠经纪公司就成为顶级明星的？” “真的只是这样对吧？”金敏珍依然不太放心地观察着女孩的表情。 按理来说，在外人看来，所谓的“黑色海洋”事件，s.m.娱乐所需要承担的最大责任，无非就是以前没能好好和公司男子组合的粉丝群体有效沟通和进行管理。在过去的一年中，倘若失去公司的支援，少女时代的一众成员即便拼命想挽回颓势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林允儿眼下对于经纪公司也应该怀着感激之心才对。 只是所有的事，并非只看一面。作为s.m.娱乐的员工，金敏珍所知晓内部消息远比外界的人以为的事实要详尽得多。 说到底，s.m.娱乐看待少女时代的态度正如林允儿此前所说，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重在“交换”。 “我都跟你说了不是了。”林允儿又打开车门，“总之，麻烦你向公司传达一下我的意思，我保证会用心准备！毕竟这也是我要出演的作品，我也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这回，金敏珍终于像是听进去了。她未及多想，听见女孩向自己告别，便也侧头挥了挥手，露出意味有点复杂的笑容。 等到注视着经纪人的车掉转离开，站在路边的林允儿才渐渐收敛脸上的微笑。 她就像鼓胀了很久的气球一样，松开口子后就立即萎靡下去，疲惫地用手捶捶肩头，走进身后的那栋宿舍楼里。 少女时代的九名成员至今还住着出道时公司配备的集体宿舍，四间卧室住了足足九个人，林允儿甚至是住在唯一的三人间，若说毫不在意也不可能。 好在，三人合宿的拥挤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金敏珍那边早早透露，下个月她们便能搬进新的宿舍，届时虽然也得两人共用一间，但据说使用面积远比现在的住处要大得多，好歹平时能让人舒展舒展身体了。 “锵锵！” 刚刚进门，林允儿还没脱鞋，拉响礼炮的几下“啪”声就猛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恭喜我们小允儿，出道公开两周年！” 一只手夸张地按着胸口，在缓了两秒后，林允儿就装出咬牙切齿的样子，又气又笑地看着面前特地守在玄关等她回来的三名成员。 她看向混在侑莉和秀英中间的sunny，一边低下头换鞋，一边抱怨：“我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结果你们就这么对待我？还有，顺圭姐，你怎么也加入她们了？” “呀！我都说了别叫这个名字了！”原本只是安静待在边上的sunny瞪大眼睛。 林允儿非常没诚意地“啊”了声，说：“抱歉，我一下子忘了呢。下次我会记得的，顺圭姐。” sunny张了几下嘴，很想反唇相讥，最终仍是气笑地说，“我们都知道你最近在外面单人活动很辛苦，这不是想让你开心一下吗？” “开心一下？”林允儿穿上那双属于自己的拖鞋，眯着眼睛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重点还看了看侑莉手里抓着的那把没来得及撒出去的纸片，“你们就像这样，让我开心一下？” “好啦。” 不等三人申辩，客厅方向就传来了一道不耐烦似的声音。 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的jessica转过头来，话语倒是很直接地问林允儿：“听说你的电视剧参演出什么问题了？” chapter 4：“六。” jessica的这句话不能说插得不是时候，听她这么一问，刚才还挺闹腾的气氛似乎就冷却下来。 即便没转头去看，林允儿也知道有几道视线隐晦地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就连sunny都加入进来。 她们不是想让她“开心一下”，而是想安慰她才对。 瞧了瞧几名成员的表情，林允儿倒也没回避问题，走进屋内后就对着jessica轻轻点头说：“嗯。编剧作家想把我换掉。” “怎么会有这种事？”最先替林允儿打抱不平的人也是sunny。 她叉起双手，很不解地说：“你的出演不是已经基本定了吗？有人把你的角色抢走了？” “我和敏珍姐最开始也这么想过。”林允儿回答，“但后来还是觉得是别的理由。” “为什么？” “如果真有人也想出演那个角色，直接和公司交涉不就行了？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一定要闹到眼红的争斗。在背地里做手脚，万一以后被曝光，对于舆论方面都不是一件好事。” 听完林允儿的分析，侑莉等人若有所思。 jessica则回头继续看着腿上的杂志，口中问：“那就是你本身的问题了？” “嗯。”林允儿咂了咂嘴说，“大概是这样？” “那个编剧作家有没有具体说什么？”侑莉和秀英打算帮妹妹出谋划策。另一方面，她们在公司里的发展定位也和林允儿类似，虽说时间尚早，但不妨碍她们提前接触一二。 林允儿苦恼地说：“这也是我最拿不定主意的地方。那位压根没有给我什么评价，只说我的形象不符合他的预期。” “那他倒是早说啊。要么自己前面就制定一个挑选的标准，要么现在至少给你留一个转圜的余地，到头来非要刁难你干嘛？” 有人拿着水杯从里屋出来，林允儿喊了声“泰妍姐”，那道娇小的身影冲她颔首示意，同时拉开冰箱拿出了一瓶牛奶。 随后，另一名组合成员孝渊也走到客厅，大大咧咧地摆手说：“你也别太担心，有姐姐们在呢。” “小贤和帕尼姐呢？”林允儿开始左顾右盼。 “还在录音室。”侑莉告诉她。 林允儿恍然，“那首ost还没录完吗？” 她说的是mbc电视台九月份即将开播的一部新剧《向大地头球》。这部剧的男女主角分别由她们组合的同公司艺人郑允浩和高雅拉担当，其中的一首插曲也由她们中间的部分成员参与演唱。 “那泰妍姐你们，已经是录好了吗？”林允儿又看向此时在宿舍里的sunny几人。 坐在沙发上面的jessica不轻不重地应了声鼻音，那股暗藏的骄矜味道令林允儿抿嘴而笑。 sunny也没放过这个调侃人的好机会，哪怕当事人这会儿并不在场。 “其实小贤也已经录完了，只不过她碰巧和帕尼一起，所以……” 林允儿一听就全然会意。 她又悄悄环视了一圈目前在场的几个女孩，脑海之中突兀冒出了一个念头：也不知道等到将来，我们各自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公司此次的ost分配也很充分地说明了上面对于她们九人的看法与未来规划。其实最初，她们都有得到过出演电视剧的机会，可是获得认可的人并不多。而像以队长泰妍为代表的几位成员，将来就必然是要走歌手路线了。 说实话，林允儿自知时至今日，她的演技也谈不上有多出众，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担任迷你剧的女主角，完全是因为她是门面担当且组合现在也需要有一名成员时常在电视台的剧集中露面。 这才有了她表面上看起来独受宠爱的资源堆砌。 但林允儿心里很清楚，现阶段公司还不会吝于给她们各种机会，能把握住还好说；万一给了机会也抓不住，再多的期盼也总有耗尽的一天。 算算年纪，她今年才刚成年，却已有了浓重的危机感和居安思危的意识。 因此，前面在楼下她才会向金敏珍提出那个要求。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的参演被淘汰并非她的原因，而是真有人在背后捣鬼，说不定公司和对方的公司协商之后也会选择让步，这样两边公司还有剧组，实际上都没损失，唯一受到损失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林允儿可不想当被人欺瞒的小傻瓜。纵使是坏的结果，她也要亲耳从那位韩作家嘴里听到才肯罢休。 “你们就好了，大家都有安排，结果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最尴尬。” 孝渊从泰妍那里蹭了杯牛奶，边喝还边感慨。 众成员看了她一眼，又是jessica率先蹙眉，出声说：“你的舞蹈不是最厉害吗？” “作为idol，光是舞蹈厉害有什么用。”孝渊摇摇头说，“现在我们每个人的人气就证明一切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jessica不自觉地冷下脸来，但众人都知道，她这并不是生气，反而更像着急起来的表现。 “呀。” 没等包括林允儿在内的其他成员开口，泰妍就抬起头，皱眉朗声说：“安静！” 霎时间，不算宽敞的宿舍客厅就变得寂静无声。 如果说在刚出道时，少女时代的成员对待泰妍的恭敬仅仅是出于交情和表面上的礼貌，那么在她们九人约定好了大家共同前行的诺言之后，身为团队领导的泰妍在她们当中就成为相当特别的存在了。 队长的话必须要听。这是另外八名成员私底下达成的共识。 “你不会安慰人，平时就少说两句。” 泰妍很不客气地先教训了jessica一句，头发染成金色的女孩张了张嘴，终究是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我们中间估计也就是泰妍可以和西卡这么说话了。”sunny拉着林允儿的胳膊讲悄悄话。 “呀。安静。我的话没听见吗？” 有意拿捏着架子地瞪了边上一眼，泰妍又转身对孝渊语重心长地说：“做好一件事其实很难。我现在对公司在外面帮我捧起来的那些名气，偶尔也会感到很惶恐，总担心有一天会达不到人们的期待和辜负粉丝们。孝渊你现在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而且我们可是一个组合的成员，我们都是组合的一部分，这才出道多久就分你啊我的，难不成你现在就想着以后脱离出去吗？” “就是……”沙发那边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嘀咕，正面对着孝渊的泰妍只当没听见。 见泰妍也认真起来，性格在成员中向来也很强势的孝渊微微垂下了头，“我知道了……”她话说到一半，瞧着泰妍那张近在咫尺的童颜小脸，嘴角微动，实在没忍住笑意。 “怎么了？”上一秒还很有气势的泰妍纳闷地问。 她回头去看成员们，惹起了一片没控制好的笑声。 “还说是比我们都大的姐姐……”jessica半是嫌弃半是莞尔地从桌上抽了几张纸，起身过去塞到泰妍手里，“嘴，擦一擦吧！” 泰妍扬手一摸，方才发现喝完牛奶，她的嘴唇上边还留着一条显眼的奶渍。 “我知道！”毕竟还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女，泰妍在用纸赶忙擦完嘴后就努力想要挽回队内的威严形象。 “我刚好准备要擦呢！”她盯着回到沙发后又慵懒得眯眼伸了伸腰的jessica，貌似很正经地做着解释，却浑然没察觉到自身的耳根正在发红。 那边的林允儿和sunny几人对视，顿时都露出了一脸不怀好意又混合温柔的笑。 这就是她们组合的宿舍日常，有人会讲到遭遇的问题，有人会忍不住埋怨，还有人会发生争吵，但是，最终都会变好的。 “浴室现在轮到谁了？” “我们早知道你这时候会回来，已经都提前洗过了。” 听到秀英邀功一般的回答，林允儿面上丝毫不见感动，反倒神情严峻地说：“那样的话还有热水吗？” 几个女孩愣了愣，均是扬起拳头，作势要打人，林允儿笑着躲开后，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就和洗完杯子准备回房的孝渊对上。 两人相互瞪眼，更加年长一些的孝渊挠了下额头，旋即对着妹妹难为情地一笑，林允儿会心眨眼，唇角也抿起，勾出一抹动人的弧度。 走进宿舍的浴室，林允儿站在水池前面，看看镜中的自己就低声自语：“我今天还真是辛苦了……现在看东西眼睛都花了。”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角和自己的脸颊。 之后在洗漱的过程中，她也隐约听见外面的成员在讨论别的话题。例如东方神起的几名成员和s.m.娱乐之间好像闹得越来越僵的关系。又例如再过两个月就要出道的公司新女团，那里面有名成员是jessica的亲生妹妹。 再往后，她的大脑就蓦然想起了中午看见的某个画面，想起了那道戴着口罩的身影。 她不知不觉地皱起眉头，刷牙的动作缓慢下来，又抬手揉了下眼睛，嘴中含糊不清地嘟囔：“怎么回事？那人，我真的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理由……” chapter 5：“五。” “头发终于变长了。” 整个人很端正地坐在化妆台前，林允儿看看已经长过肩膀的头发，脸上也难免展露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欣喜笑容。 或许是《gee》的成绩过于耀眼和背后蕴含的意义不同，即便是她们团队内部，每每提到代表作品，也会不自觉忽略上个月刚在sbs电视台《人气歌谣》节目中获得二连冠的新曲《说出你的愿望》。 林允儿倒是总记挂着。 这不仅是因为她明白一个组合要往上攀升就不能只顾回头看曾经的成就，更为重要的是，为了这张继《gee》之后闪电回归的迷你专辑，她可是狠心剪掉了原先的长发。 假使《说出你的愿望》不能再续《gee》的成功，那她现在遭受的打击只怕比其他成员还要沉重得多。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正在旁边忙碌的妆发师看了女孩一眼便洞悉她的心思似的，笑呵呵地说，“长发很漂亮，短发也漂亮。以我的眼光来看，允儿你也很适合短发的形象。” “是吗？”林允儿想了想，依然摇头，“粉丝们的反应确实还好，不过……我自我感觉目前还不太适应这种风格。” 她话中所言的部分自然是指她们九人搭配海军服打歌的那身造型，当下也成为国内大众皆知的一时风潮。 向来担当舞台中心位置的林允儿所剪的那头短发配合白色改制的军服，首次展现出了一股利落帅气的美感。 然而就算不提此次设计包含的性感元素，林允儿打心底其实也不太喜欢这样的类中性风。 虽然出道初期的时候，她多少还留有一些假小子的习气，但在两年后的今天，所谓的“像男孩子一样”也就仅仅是在综艺里刻意制造的笑料与效果了。 依照韩国算法，今年二十岁刚刚过完成人礼的她还真如爸爸和姐姐在她儿时预言的那样，长大后便开始注重起了维护自身的女性魅力。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林允儿更愿意把这种心态理解为一种急于成长的盼望。 出道两年，昔日的梦想终于步入正轨，可这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 “现在感觉不适合的话，也许等到过几年，二十代后半、三十岁的时候？”妆发师一面帮她侍弄发型，一面笑着说，“那个时候，也许你自己就会想去尝试一下了。漂亮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会很漂亮。” 听到末尾那句称赞，林允儿就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眼神却很清澈，这不是听多了赞美后的麻木，而是拥有充分自我认知以后才有的平和。 “允儿，头发不小心扫到眼睛了吗？” “啊，不是。抱歉。我最近好像有点飞蚊症的症状，估计是休息不够。等会儿闭上眼睛歇一歇就行了。” 对着旁人礼貌作答后，林允儿低头看了看无意间又抬起揉按眼睛的手，心情也颇感无奈。 要知道艺人上妆之后，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她们的那张脸需要等到完成后续的工作才重新归属于她们自己，更别说是用手去碰了。看来往后她得注意改正这坏习惯，问题就是她的视野最近的确怪怪的。 有人忽然走到她身边，收起手机后对她说：“在中他们，看来不可避免要离开公司了。” 这话一说，连边上的其余工作人员都纷纷投来视线，惊讶又遗憾。 在七月份的下旬，东方神起组合与s.m.娱乐之间酝酿已久的矛盾终究是爆发了。包括金在中在内的三名成员与选择留下的两名成员郑允浩、沈昌珉彻底决裂，于昨日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打算解除和公司的专属合约。 “公司现在有什么决定吗？”毕竟大家都是练习生出身，且是同公司的艺人，林允儿于情于理都该问上一句。 金敏珍摇摇头，“现在还在开会呢。听说会议室里面完全闹翻天了。”她稍稍犹豫，补充说，“要是没意外的话，公司八成会放人。” “李老师会同意吗？”林允儿也意外起来。 谈到李秀满这人，少女时代一干成员看待他的态度都较为复杂。 一方面，他是少女时代、乃至是s.m.娱乐旗下所有艺人的引路人，否则也不会被众人尊称为“老师”，另一方面，林允儿她们又很清楚，往常公司那些看似不近人情的决策也和这位中年男人脱不开干系。 更别说李秀满本人还是sunny的亲叔叔。 这师生情、亲情，以及对于长辈的敬重都和现实的利益纠缠在了一起，实在叫人混乱不堪。 “严格来说，这就是社长的主意。”金敏珍解释，“据说社长很生气，在办公室里说硬要走的话就让他们滚好了……只是这么一来，对在中他们来说恐怕也不是好事。” 林允儿会意地点头，喃喃地说：“这是第一次对吧？” “嗯，第一次。第一次有idol敢这样和经纪公司作对。即便是以前的神话，也是等合约到期后才和公司协商脱离自立。这次诉讼即便真让在中他们告成了，结果也会很糟糕。” 金敏珍说着话又想起什么，满脸唏嘘。 “偏偏这时候，公司又要推出新的女子组合了。该说是旧的结束，新的开始吗？” 身侧椅上的林允儿冷不丁地接话：“应该说是三方的全新开始才对。三个全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金敏珍转头看向她。 “难道不是吗？秀晶她们不说，在中哥他们离开东方神起，对于允浩哥和昌珉哥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大家既然无法共事下去，那么分开来过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当然也替允浩哥他们感到难过，但又有谁能说，两个人撑起来的东方神起就不是东方神起了？” 金敏珍目光略微奇异地注视着林允儿，忽地就伸出手去捏了捏女孩的脸蛋。 “啊！姐，你干嘛啊！” “别担心，还没开始上妆呢。” 金敏珍总算笑得开心了些。 她看着颦眉嗔怪的林允儿，俨然一副欣慰又怅然的模样，说：“五月份你过完成人礼和生日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才发现，我们允儿确实是变成大人了啊。” 林允儿皱皱鼻子，回过头去说：“说到生日，敏珍姐你还记得今天是帕尼姐的生日吧？” “当然了。我前面就给她发了祝贺的短信。”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知道我今天下班后有事，麻烦快点配合我把行程做完好不好？” “呵。呀，你这丫头真是……哦，对了，差一点忘了。” 金敏珍突然一改玩笑之色，对林允儿说：“前面接了几通电话，所以一下子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之前拜托的那件事，对方总算答应了。” “真的？！”林允儿马上转过身来。 “嗯。也许对方真是被你的诚意打动了吧。一次邀请被拒绝，居然连续坚持了一个月。我都不知道你这孩子究竟是傻还是聪明。”金敏珍哭笑不得地交代，“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你也知道，公司亲自去沟通都被拒绝了，那个韩作家，说不定就是想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才决定见见你。” “没关系！只要能见面就有机会！”林允儿干劲十足地握紧双手。 她知道，倘若不是s.m.娱乐和那边也无法达成一致，公司眼下也不会帮她做这些无谓的尝试。 事实上，s.m.娱乐明显也是希望她能够说动那位神秘的年轻编剧。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觉得你的年龄确实不大。”金敏珍感受到了女孩的跃跃欲试，又笑了一下，“总之，这次那边还算讲礼仪，说是可以配合我们这边，让你自己挑选个时间去见面。” “由我来定时间吗？” “嗯，见面的地点大概是在制作公司那边。” 林允儿眨眨眼，考虑了一会儿便说：“那你就帮我约到下周三吧。” “下周三？四天后？”金敏珍计算了下日子，诧异地问，“那不就是8月5日，你们的出道纪念日吗？” “嗯！” “为什么要定在那天？” “你之前不是说，那天公司会奖励我们半天假期吗？我这个月只有那天有空闲啊。” 林允儿给出了一个让人无话好说的理由。 “啊嘟！” 拿出手机，正皱眉看着电脑屏幕的任宋演随意扫了一眼新消息，脸上立刻浮现意外之色。 他想了想，摘下眼镜，往后靠在椅背上面拨出了一通电话。 等到那边被人接起，他没好气地说：“呀，约哪天不好，非约在8月5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我没有时间。” “我记得那天你不是安排了一场朗读会吗？推迟算了。” “呀。”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之前还说什么反正你有空，可以配合我们这边的时间，所以都是在说谎吗？” 男人陡然说不出话来。 他另一只手捏着眼镜，用镜架腿敲了敲额头，好气又好笑地说：“好吧！那就让我看看，等到了那天，你们到底能在我面前说出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chapter 6：“四。” “春植啊。” “是。” 一道听上去像是电子合成的女性嗓音在客厅里响了起来，语速较缓但咬字很标准。 “我就在这里，您请说。” “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任宋演戴着手表，看了一眼不远处通过落地窗连接的室外庭院。 阳光洒落鲜艳的花丛，遮阳棚下架着两张合并的大木床，足够不少人一起坐在上面饮酒烤肉，远远望去画面倒是温暖又怡人。 “根据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一整天的降雨概率为0%，需要我向您播报详细的天气数据吗？” “不用了。”任宋演揉揉脖子，还有点困倦的样子，“知道不会下雨就行了，我今天可是要跑好几个地方。” “这和您事前设置的行程似乎有所出入。” “因为意外自己找上门了。” 那道声音安静了几秒，忽然就主动提议：“根据您此前的任务建立，我的系统最近新录入了有关星座、占卜、生肖等方面的资料，需要我为您预测一下今天的运势吗？”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前两天你才刚升级过对吧？”任宋演穿上外套，来了兴致，“虽然不太相信这个，但难得触发你的建议功能，那就说说看吧。” “请稍等。” 男人也没站在原地干等，他先回到楼上的房间拿好了电脑包和手机，等他人都走到玄关那边，从柜上的收纳碗里把钥匙和钱包塞进口袋后，声音才重新从屋内四周环绕响起。 “您今天的综合运势，按照计划进行就会得到不错的结果，但如果错过时机，或许也会有超乎想象的收获；财富运势，普普通通，也许要破一笔小财；事业运势，可能没有变化，也可能迎来巨大的转折；健康运势，建议提前备好药物，也许发生的事情会吓你一跳；爱情运势——” “等等，你等一下，可以了。” 任宋演好笑地摆手，“春植啊，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下次不用再帮我算了。” “为什么？” “不许问为什么。你的记忆功能应该还记得吧？我最讨厌别人问我问题。” 他转身去穿鞋，又随口问：“你这次升级不会只录入了一堆没用的资料吧？” “资料录入是您在20——”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之前让你下载的这些资料，说不定以后用得到。我的意思是，你这次升级，别的功能就没有什么改进吗？” 声音停顿，然后继续说：“升级日志此前已经发送到了您的移动设备。” 换好鞋后的任宋演挑挑眉毛，拉长地“哦”了一声，仰起头说：“你现在是出现了拟人化的情绪吗？” “我只是根据您以往的设置，进行了最有效率的回答。” “嗯？居然还会反驳我了？” “我只是在进行回答。” 表现出了在外面很少见的另一面性格的任宋演这才不再调侃，笑着说：“我知道了。我确实看了那个升级日志，说是加强了你的家庭防卫功能？正好，我出门的时候，春植你可要好好看家。” “需要我调整防卫等级吗？” “不必了，按照平常的设置来吧。不过我不在家的时候，万一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你记得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任宋演认真嘱咐着。 “是，我知道了。”声音一板一眼地回应。 “看吧，我就说你生气了。” “我并不具备那样的功能。” 最后，嘴角含着满满的笑意，男人拉开家的大门，走了出去。 当密码门自动回弹上锁，发出了一阵“嘀哩哩”的动静后，房子里面才迟来地回荡起没有波澜又柔和的声音。 “请您慢走。” “欢迎光临。” “你好，麻烦帮我装几组外带……比较受欢迎的口味都拿一下吧……” 旁边的助理低头从包里拿卡，小声说：“允儿，用这个付账吧。敏珍姐之前把法人卡给我了。” 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林允儿回头看了一眼，笑笑说：“没关系，今天我来请客吧。毕竟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陪我跑这一趟。” 助理还没来得及多说其他，便见林允儿先从店员那里拿了一杯咖啡，转手递给自己。 “允儿？”助理惊讶地抬脸看去。 “怎么了，拿着啊。”尽管看不见脸，但帽檐下方那双有着卧蚕的眼睛也好看地弯起，“我给制作公司的职员们带礼物，当然也不能忘了自己人。今天辛苦你一个人陪我过来。” 助理连忙摇头，“这也是我的工作嘛。”她伸出双手接过林允儿递来的咖啡，想想不由慨叹，“难怪大家私底下都说。” “嗯？大家都说什么？” “说将来谁娶了你的话，绝对是天大的运气。性格再坏的人在你面前估计都发不了火，因为人实在太善良和漂亮了。” 站在她身旁的林允儿转头看看她，然后又回过头去。尽管什么话都没说，但助理也隐约察觉到了女孩的情绪变化。 林允儿害羞了。 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这名助理再次嘀咕：“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幸运的家伙会被我们允儿喜欢上……” “哎，别说啦！”林允儿转身貌似义正言辞地说，“如果真没事做的话，那就帮我在这里等一等咖啡吧！” “好啊。”助理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随后，暗自抿嘴忍着好笑的心情，林允儿先行走到店外去等候。 她拿出直到前阵子才换成三星品牌的新手机，很安静地站到边上给经纪人打了电话。 “哦，允儿！”金敏珍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看样子正在工作现场，“你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刚刚到了附近。不过好像是午休时间，公司里面没什么人，所以我打算买点东西再带上去。”林允儿老实回答。 “哦！作家呢？你提前打过电话了吗？” “打是打过了，但只有公司的号码有人接，好像是说韩作家现在确实在公司，但人在会议室，不让别人打扰。” 听完林允儿的话，金敏珍不假思索地说：“也许还在琢磨剧本吧。我听说虽然进度还行，但创作方面遇到了一点困难。” 电话这边的林允儿听后也点点头。 “如果我能陪你去就好了，可惜我现在还在kbs电视台这边。”金敏珍略带歉意地说。 “姐，我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些了。”林允儿微笑地讲，“总之，你和成员们就帮我祈祷看看吧，希望等下可以得到那位韩作家的认可。” “就是说啊，真希望你付出了这么多的诚意，最后可以打动对方……”金敏珍很快转开了这个话题，“事情办完之后，不论结果怎么样，早点回宿舍。我听泰妍她们说，你们今晚准备开宿舍派对？” “对。”提起这件事，林允儿也期待地笑起来，“因为这个，前几天我们连帕尼姐的生日都只是简单庆祝了一下。” “好好玩吧，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休息。” “嗯，这还用姐姐你来说吗？” “你们这群丫头还真是……” 金敏珍刚要挂断，又“啊”了一声：“对了，回来之前要不要让人带你去医院看一看？现在眼睛看东西还是怪怪的吗？” “没有。” 林允儿拿着手机，偏头看了一下身侧咖啡店的临街窗户，在反射阳光的透明玻璃上面，她依稀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我发现我好像只有在看一些镜面，还有像是屏幕之类的东西？那个时候才会看见那些飘动的黑点。好像是飞蚊症，又有些不一样。” 金敏珍想了想，忧心地问：“这会不会和你的镜头恐惧症有关系？” 在艺人群体当中，“镜头恐惧”并不是多么罕见的情况。恰巧是经常被镜头所对准的人，才会容易有害怕的时候。上个月在《说出你的愿望》回归期间，林允儿就因为被人指责上台前故意掀动另一名成员tiffany的裙子而患上轻微的镜头恐惧症。 再成熟、再聪慧的女孩，她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岁，面对那些无端的恶意，她也会感到委屈和抑郁。 林允儿听得出经纪人是在担心自身的心理状态，她反过来温声安慰：“没事的，姐姐。我自己知道要注意。之后如果情况还没好转，我就抽时间去看看。” “别以为年轻就不会有事。”金敏珍语重心长地说，“我帮你向公司请一下假吧，挤挤时间应该没问题。今天就算了，明天你就给我去医院。” “知道了，”感受到了自家经纪人的关心，林允儿只能感动地苦笑，“我明天会去的。” “嗯。还有，真不行就直接回来吧。咱们的姿态也不必放那么低，你可是s.m.的艺人。” “我知道了。” 林允儿笑应了一句，又扭头看向街对面的一栋大厦。 她此行的目的地就在那儿。 “叮！” 任宋演从电梯里走出，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收回外套内兜。 坐在办公位上的职员刚想起身招待，见他随意挥了下手，便了然地坐回去。 chapter 7：“三。” “那我先走了。” “嗯。详细的资料我之后会发到你的邮箱。” 办公室的门从内打开，任宋演正要离开，身后很罕见地又传来了一句话。 “有时间的话，多来公司坐一坐吧，不少新人都说想见见你。” “算了。你也知道，我很讨厌和朋友在工作场合见面。” “聚餐呢？自从成立以来，你好像一次都没来过。” “说实话，我也没有必要参加不是吗？” 对方似乎也就放弃劝说，但在任宋演随手带上门的最后一刻，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飘出即将闭合的门缝，轻轻送进了他耳中。 “那过几天一起喝酒吧。” 男人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没必要回答，他们之间都知道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啊，代表好！” “还没学会改口吗？我说过很多遍了吧，要么叫韩作家或者老师，要么干脆就叫我的名字。” 坐在接待前台里面的秘书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便见任宋演不在意地摆手告别。 他走进电梯厅，忽然又顿足，转头望向了一个方向。 “我应该没认错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层楼的访客等候区域里，一名短发的少女本能地抬头看去。 她像在思考着某个难题，最初脸上还挂着恍惚的神色，等她看见任宋演后，整个人顿时吃惊地站起。 “您好！” 手提电脑包的任宋演在少女身前几步远的位置站定，不说话地端详着她，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家就在里面。你们可以先进去，但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谢谢。” “不用，倒是我该说谢谢。” 面前的这名制作公司职员微笑晃了晃手中收到的饮料，同林允儿二人相互低头示意后就迈步离去。 林允儿转过身，注视着闭合的会议室大门，一只手按着胸口，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不必紧张，肯定没问题！”助理在她身边替她加油打气。 林允儿对她笑了笑，旋即就抿起嘴唇，尝试性地伸出纤长的手掌，屈指敲门。 “您好，作家先生？” 会议室中很安静，过了片刻才透过厚重的门扉传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 “请进吧。” 林允儿和助理对视一眼，嘴中一边说着“失礼了”，一边便小心翼翼地扳下把手，推门而入。 门轴转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紧张的缘故，林允儿总觉得会议室的门意外的重，她推得有些费力。 当然，这种感觉在门开了以后也就从她心头消失不见。 “您好，韩作家！我是少女时代的允儿！” 会议室的内部此时很冷清，长方形的会议桌陈列正中，周围摆放整齐的椅子上面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名男性背对着她们正在“噼哩啪啦”地敲击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林允儿鞠了一躬后，也听对方挺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我这边突然来了灵感。麻烦你先坐下来等等吧。” “好的，我知道了。”林允儿轻声应着，对外面的助理招招手，两个女孩就这样蹑手蹑脚地走进这间会议室，生怕发出任何动静，打扰到这位编剧作家的创作。 在斜后方靠墙的位置找到空位坐下后，林允儿方才放松，目光也在不住地暗暗打量不远处的那道背影。 从对方刚才的语气来看，她这趟或许真有不小的希望达成目的。想想也是，人毕竟都是有血有肉的生物，有感情就有可能被诚意打动。 虽然林允儿直至目前都还不清楚自己此前究竟是哪里使得对方不满意，但今天她既然来了，那就该努力为整件事争取个好的结果，否则也实在对不起她过去一个月以来虔诚的等待与私下的苦背台词。 嗯！绝对不会再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放在腿上的双手不为人知地微微握紧，林允儿觉得有时候等待确实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会议室墙上的时钟，距离她们到来好像也才过去几分钟而已，但也许是由于耳际实在太过安静，她又渐渐坐立不安起来。 “允儿小姐？” 突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仿佛惊醒了林允儿。 她想都不想就站起身来回应：“我在！” 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的那道身影依然没有回头的意思，他对林允儿说：“我刚刚构思了一段剧情，自己有点拿捏不定。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请你一起帮忙看看吗？” “啊，是……当然可以。”尽管和想象当中的考核出入很大，林允儿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对身旁的助理丢了个眼神示意后就小步地走近过去。 她原先不是没想过坐到作家的对面去，但转念一想，没准这么做也会造成人家的干扰，索性就先离得远远的，没成想倒是对方主动叫她过去。 “这就是我刚写好的部分，你坐下来看吧。” “啊，好。” 韩作家稍稍侧身让开位置，把电脑转向林允儿那边。女孩接过鼠标后，也顾不上去看对方的长相，视线直接就被屏幕上的文字所吸引。 奇怪的是，她只看到文档界面的最上方，光标停留的地方打着一行标题：《男版灰姑娘》。 按理说，正文不该在标题的下面吗？没来得及思考脑中冒出的疑问，林允儿就滑动鼠标的滚轮，整个页面立即上滑，这才出现大片的段落。 她连忙定神，认真观看起了这份应该是只写了个开头的剧本。 只是这一看，她整个人就怔住了。 『3-1/2009年7月6日/s.m.entertainment地下停车场/允儿、经纪人金敏珍』 『△允儿和经纪人乘车进入停车场，等待道闸栏杆抬起』 『金敏珍：允儿，别发呆了。我们要进去了。』 『允儿：哦，好。』 『△车辆驶进停车场内部』 『允儿（有点走神地看着窗外）：敏珍姐。』 『金敏珍：嗯？』 『允儿：今天是我们出道公开的周年纪念诶。』 这个，是什么？ 混乱的思绪一时半刻还得不出结论，林允儿的手指就暂且先继续滑动鼠标。 『金敏珍：对了。现在七月，下个月就是你们的出道纪念日了，今年公司应该会好好帮你们庆祝一下。』 『允儿（转头）：真的？』 『金敏珍（像在强调一样）：当然了，你们今年可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放心吧，大家的努力，公司全看在眼里呢。』 『允儿（微笑回头）：那这就不是‘庆祝’，而该说是‘奖励’才对吧？』 『金敏珍：有什么区别吗？』 『允儿（假装休息）：当然有了。“庆祝”才是关心，“奖励”只是交换而已。』 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加快，喉咙又像被什么力量扼住，略微干涩。 林允儿的牙齿紧咬住了嘴唇，她不停拉动页面，屏幕侧边的滚动条则在飞快下移。 『金敏珍：抱歉，允儿。实在没办法，临时加的行程，只能这么安排时间了。』 『允儿（摇头表示没关系）：所以那场制作会议，地点就放在我们公司开吗？』 『金敏珍（走在前面）：嗯。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制作方和剧组主动要求把会议地点定在我们公司。』 『允儿：听上去就让人的预感不太妙。』 ………… 『金敏珍：你也知道吧？虽然因为公司的交涉，这个角色已经差不多被咱们预定了，但作家的权利也很大，到时候记得好好表现。』 『允儿：嗯，我知道了。』 至此，文档显示的部分刚好到了新的一页，林允儿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停留在句尾闪动的光标。 而文档最后的内容，也只有那么一个让人很摸不着头脑的标题。 结果就在这时，林允儿的眼光开始变得飘忽，她发觉自己视野里出现了许多在空中浮动的黑点。 这些黑点在她眼前慢慢游荡，在白色且强光的电脑屏幕照映之下，使人无法不去在意。 林允儿刚要强行提起理智开口进行询问，蓦然又注意到那些黑点居然像是附着在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她情不自禁睁大眼睛，近乎屏息地看着黑点们汇聚、缓慢挪动，然后，聚集成了一个个文字。 没错，所谓的“黑点”……它们原来是碎片，是字的碎片。 『《男版灰姑娘》，这段该怎么改才好呢？』 『直接略写？』 『还是说该把允儿争取角色的过程写出来？』 『但一集时长好像不够啊。』 她如同听见了某人的自言自语，这一句句话语在电脑屏幕上凭空呈现，下一秒，又按下了删除键一般，迅速倒退回去。 “允儿！” 冥冥中，后面似乎响起了来自助理的一声惊呼。 林允儿下意识起身回头，紧接着，她眼中瞳孔便逐渐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扩大…… 只有三人的偌大会议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无比陌生的房间。 “这里，是哪里？” 女孩口中呢喃，就像童话里一跤掉进了兔子洞的爱丽丝。 chapter 8：“二。”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叫，金瑞秋？” “对，您没记错。” 眼前的短发少女动作间很有种训练有素的感觉，双手在身前自然交叠，发丝飞扬，认真向任宋演鞠了一躬。 “您好！我是‘shine’的rachel，金瑞秋是我的韩国本名！” 标准的idol式问候，只是结尾还加了半句说明。 任宋演的嘴张了下又闭上。他起初是想问一问对方为何会在这里、既然来了又为什么不进去，但在正式对话后，他想了想，莫名没去提及。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先把话问出口的人反而是金瑞秋。 见任宋演的目光重新看来，少女紧张归紧张，却也表达清楚地说：“我只是很惊讶，居然会在这里遇见您，而且……您还认得我。” 尽管她刚才有所松懈，取下了乔装出行使用的口罩，但对于任宋演能够一眼认出自己这件事，她仍然感到非常诧异，内心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 她可是比外界的大部分人都还要了解，她面前的这位，在韩国、尤其是娱乐圈中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名气与地位。 “我这人，记性好算是一个优点。” 面对少女压抑着好奇心的注目，任宋演的回答很简洁。 “而且那天在会议室，最早站起来向我问候的人不就是你吗？对我客气的人，我向来也会对他们很客气。” “您还记得这个吗？”金瑞秋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真切的讶然，“我还以为……您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尹室长身上呢。” “那家伙居然是室长吗？”结果任宋演的反应比她还惊讶。 因为听出他话里几乎不加掩饰的质疑意味，少女愣了愣，便忍俊不禁地一笑。 她笑得很克制，看得出来平时就保持着极好的表情管理。 任宋演留意到了这点微妙的细节后，貌似心里的兴趣更浓。 他抬手看表，同时嘴里让人猝不及防地问：“关于出演《star world》的事情，你自己的想法是怎么样？” 金瑞秋又愣了，她大概误会了任宋演的意思，赶忙就说：“之前的会议，实际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您会到场。所以……当时有点被吓到了。”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脸色，又小声补充：“当时，我并不是故意避开您的视线，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没错，金瑞秋竟然也还记得她和任宋演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这件“小事”。 任宋演盯着少女看了几秒，含义不明地笑笑。他马上又直入主题：“我之前跟李社长聊过你的事，我们俩最后决定，如果你自己想要争取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真的吗？”金瑞秋的站姿似乎立刻恢复了笔直和紧绷。 任宋演微微挑眉，“看来还没跟你说吗？你们社长每天都在忙什么？” 没等少女张嘴欲言，他怀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作响，伸手拿出一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在那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备注为“李社长”的来电名称。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曹……曹操？” 没对从他口中临时学到了一句蹩脚中文的少女多加解释，任宋演当着金瑞秋的面接起这通电话。 “嗯，干嘛？” “你还问我，朗读会又是怎么事？我如果不是问了东执，我都不知道你临时把朗读会的时间改到了晚上。” “这件事你应该去问崔秀荣和金孝渊。”任宋演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更无辜，“突然两个人一起约我出去见面，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让人想要拒绝又不好意思。” “等等，孝渊和秀荣，她们俩认识？” “连你这个社长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话说回来，她们要找我谈的事情，你也什么都没听说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 “李纯揆，你平常在公司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呀，别以为是十几年的至亲，我就完全不会对你这家伙生气了！” “唉。” 任宋演压根没理会耳边那道非常不爽的女声，转头望向电梯那边，咂嘴自语：“接下来还要去见那两个丫头，等到朗读会办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真想快点回家。” “我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简单地到处寻摸了一圈后，满心迷惘的林允儿刚想坐下来歇息，又猛地警醒。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张很普通的坐凳，她却唯恐避之不及，远离了几步。 她暂时不敢去触碰这个地方的任何东西。 女孩无意识地攥紧了双手，再次转头环视着这间经她探索后方才惊觉内部空间也不算小的房间。 房间里面并没有开灯，却也有光源——一盏不知道是不是主人忘了关的旧式台灯。 这盏维持着房内仅有照明的台灯就被放在林允儿侧面不远的高处，一张相当宽大的书桌上面，台灯的灯罩是上世纪才能见到的绿玻璃罩，连拉绳这种过时的开关设置都还保留着，显得很是复古。 那里也正是林允儿最早出现在这房间的位置。 依照林允儿截至目前的观察来看，她应该是身处在一间有着跃层结构的书房，即除了地板所在的平面，书房内还垫高了半层，修了一片小平台，那张书桌和台灯就在平台之上，两侧有几级台阶供人上下行走。 由此可见她当前所在的这间书房究竟有多大，绝对不是存在于她记忆当中以往去过的任何场所。 书房的几面墙壁其实都内嵌着书架，但也都有外隔的防尘玻璃阻挡，再加上心头存有顾虑，林允儿先前并未尝试拿取书籍翻阅。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敢坐下，更不敢随意触碰，只敢在有灯光的范围内走动，一时半刻还找不到其他可以利用的光源去探索别处。 到了现在，她就像被彻底定格住了一样，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任由周遭的昏暗与寂静侵袭而来，耳中仿佛只听见了来自于胸腔之内的心跳声。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身体过于紧张的缘故，实在站得有些腰酸背痛的林允儿在抿嘴闷声捶捶肩膀后，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自己身侧的上方。 她不仅在看那盏台灯和书桌，也在看书桌上放置的另一件物品。 一件，很奇特的物品。 那是一台时代感更加浓重的机械打字机，整体是很常见的黑色，具体的模样碍于距离，无法看仔细。 老实说，林允儿也说不清楚她眼下为什么要看向那台打字机，但此时此刻，这间书房所呈现在她眼前的布置，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引导着她，使得她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到那一台富有工业美感的古老科技产物上。 她心中有种隐约的预感，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或许就和这台打字机有着很大的关联。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女孩并没有发现，在她身后的黑暗里，房间的墙角上方在这时忽然亮起了一点红光，一台监视摄像头开始运作。 它先是转动一圈，又转回去，把黑漆漆的镜头对准了房间里那道莫名其妙出现的身影。 然后，一道女声就在书房的四周上空骤然响起。 “发现未知对象，现在开启防卫功能。” 林允儿整个人被吓了一跳，茫然地仰起头来。 下一秒，明亮又刺眼的灯光挥洒，顿时照亮了整间书房。 林允儿用手挡了挡光线，之后就双眼睁大地看着周围。 而就在她呆呆看着终于向她展现出全貌的书房时，又有几个监视摄像头启动，从多方位对她进行影像分析。 然而也是这一分析，导致那道女声说出的下一句话临时有了改变。 “正在匹配未知对象……如果您是受到邀请的客人，请前往门口，我将对您进行精确的脸部识别。” “你……是谁？”还处在震惊之中的林允儿下意识发问。 那道女声用平稳的语调回答：“我是春植，是作家的管家。” 春植？作家又是谁？林允儿的思维几乎又要乱成一团。 “请您尽快进行脸部识别，以解除警报系统，否则我将联系附近警方。” 等一下，警方？！ 林允儿马上就想答应，又立即收住了声，她在混乱中迅速做完思考后，还是拧着眉，犹豫地走向书房的门口。 “这……这个吗？你说的什么，脸部识别，是指这个？” 在气派十足的书房大门边上，林允儿很快找到了疑似的目标。 她半弯下腰，勉强对着墙上那个类似于智能门铃的对讲装置露出了笑脸。 “那个，不好意思，我其实是——” “识别通过，匹配对象为vip名单对象‘林——允——儿’，警报解除，除影像记录以外，予以解除其他防卫措施。” “您好，我是春植。根据我的系统记录，这是您第一次登入，欢迎您的首次来访，作家一定会非常高兴。” “咔嚓”一声，林允儿转头看去，便见到书房的门，自动敞开了一条缝隙…… chapter 9：“一，开始。” 大，非常大的住宅。 这就是林允儿对她当前身处的环境，脑子里面产生的最为直观的印象。 仅仅是她涉足的区域，使用面积就大得惊人，以至于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某个做秘密实验的科研机构内部。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自我推翻了这一猜想。 虽然空间很大，但也不缺少日常起居遗留的痕迹。这确实是人在生活的地方没错。 比方说下楼以后，林允儿就率先看见了一个有些超乎她想象的厨房，外形大气且美观的中岛台上甚至还留着早上吃剩下的早餐。 缩着身体躲在楼梯的扶手后面，林允儿远远望着那边桌上大概是没来得及收拾的杯碟，还没由来地生出了个念头——这房子的主人，应该是名男性吧？ 这倒不是出于什么性别固化思维，单纯是她个人的一点推测而已。 还有那些明显和她过往的认知有了不小差异的家电及各类摆设，从书房出来后，林允儿有几次是真想伸出手去实际触碰看看，无论再怎么控制，也压制不住那份震惊与好奇混杂在一起的心情。 “这是，电视？” 在纠结和犹豫了许久之后，林允儿的鞋底还是触及到了一楼铺就的石地面。 她放轻脚步走到客厅，然后一眼就被墙上足有几十寸大小屏幕的挂壁式电视给吸引住了。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够较为肯定认出来的东西了。 “是的，您说得没错。” 猝然响起的柔和女声不出意料地又吓了女孩一跳。 她仰头盯着上方的天花板，抿起嘴唇没吭声，但那双瞳孔像在颤动的眼睛，无疑也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情绪。 “不好意思，”林允儿开口，一只手悄然揪住裤管，“我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但是，我能问一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作家的寓所。”那道女声仍然很体贴地答复了她，但是答案并不是林允儿想要的那一种。 所以说，那个“作家”到底是谁啊！难不成，指的是“韩作家”吗？ 林允儿暂时顾不得去思考这问题，她在这时候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进屋门口，连忙询问：“那请问，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吗？” 这回女声沉默了几秒，兴许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请求。 直到林允儿连呼吸都紧张得屏住时，她才听到了一句于她而言无异于天籁的回答： “当然可以，您随时可以离开。” “谢谢！”万分惊喜地冲着空气胡乱鞠了一躬，林允儿大口舒着气，也不再管别的顾忌，直接就跑向玄关。 “您不必客气。作家目前正在外出，我将在事后通知他您此次的来访。因为是最高级别的指令，无法取消这一处理，请您谅解。” “啊，好，我知道了……” 嘴里神思不属地应着，林允儿实际上完全没听懂这位“春植女士”所讲的话，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落地窗外的那片庭院。 阳光晒着石板路，葱绿的草丛和鲜艳的花圃似乎都在很好地进行维护，悬挂在晾衣绳上的衣物在风中轻轻飘动。 这么一幅静好的画面，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纾解不少的抑郁情绪。 她也看见了那顶显眼的遮阳棚与棚底下合并的那两张大木床。 像这种供人盘腿坐着交谈吃喝的木床在韩国很常见，当床也当桌，可是也因此，林允儿总感到这两张木床摆在那里和这屋子整体的格调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屋主的朋友很多啊，否则也用不着那么大的桌子。 抱着这一奇怪的想法，林允儿终于离开了这幢给她感觉既诡异又特别的宅子。 她走到外面，下意识抬起手挡了挡头顶上空散发着炽热光芒的太阳。 时间应该已经是下午，但阳光依旧强盛，晃得人直眯眼。 林允儿推开外墙的黑色铁门，再回头望去，整幢房屋的全貌也映入她眼中，一如预想的豪华与气派，装潢的风格却有点出入。 “还以为是什么童话城堡一样的地方……” 她低声咕哝，转身后又露出苦笑，总算有所余暇地喃喃自语：“真了不起啊你林允儿，现在还能有心思开玩笑。城堡的话，难道你还是出逃的公主吗？” 林允儿抬头看去，发现马路对面有位衣装得体的中年妇人正神色异样地盯着自己。 她心头涌现浓浓的欣喜，又基于职业习惯地抬手一摸毫无口罩遮挡的面庞，立刻像是找到了中年妇人眼下这副反应的理由。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吗？”实在没精神解释太多，林允儿走近过去，先向对方迫切地发问。 “小姐你不知道吗？”中年妇人注视着她反问，目光中含着些许审视的意味，“你自己不是刚刚才从里面出来吗？你和任作家认识吗？” “任作家？”林允儿马上抓住了她话中的一处重点。 “对啊。”中年妇人点头，忽然眨眼一笑，“你不知道吗，任宋演作家？” “任……宋演？” “啊，这是作家他的本名，如果是粉丝和别人的话，也许更习惯叫他的笔名。大名鼎鼎的韩演作家，你没听说过吗？” 女孩的脸上流露出了一股任谁都能看懂的茫然。 很快，她想起另一件事，赶紧低头拿出手机，继而又无声叹气。 “请问，可以麻烦您把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吗？我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收不到信号了。” 关于打电话给经纪人求助这件事，林允儿自然早就试过，可不管是在书房内抑或书房之外，她随身携带的手机都接收不到任何信号。起初她还以为是那房子有古怪，谁知道现在跑到外面还是一样，只能先向旁人借用了。 真是，买的时候分明说是最新型号来着…… “手机吗？”中年妇人貌似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爽快地答应，“只是打电话的话当然可以。” 她从手上挎着的包中取出手机递给女孩，林允儿接过后，整个人微微一愣，紧接着她也没多问，低声道了句谢，权当暂且没发觉妇人手机的样式和自己手机存在的不同。 然而，她本人也很清楚地意识到了，有种早在她遭遇那奇异现象时就埋藏在她心底的莫名焦虑与不安，开始真正地滋生蔓延。 中年妇人站在她身边，始终在若有若无地暗暗观察着女孩，林允儿并不在意，自顾自按照手机通讯录拨着号码。她早就习惯了人们见到艺人时的样子。 “那个，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问，小姐你和任作家，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妇人突然再度出声。 她同样转头望向了马路对面的那栋宅邸，口中像在咀嚼着某种不明情绪：“我其实……就住在附近，以前也见过几回任作家的朋友。她们，看上去和你有很大不同。说实话，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从哪里偷偷跑进房子里去的。” 这是把她当成小偷了吗？ 听到这话，林允儿也只好暂时放下耳边不断传来等候忙音的手机，有点意外，又有点困惑地小声问：“您，不认得我吗？” 中年妇人回头看她，尽管没说话，但那副好奇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或许，您听说过‘少女时代’吗？” “少女时代？” 中年妇人先是思索，接着恍然大悟地说：“啊，你是说‘少女时代’？‘girls'' generation’？” “对。”林允儿惯性展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那个，现在自我介绍可能有点迟了，其实我就是少女时代的成员，我叫林允儿，您有听过我的名字吗？” 结果，一听这话，中年妇人看向她的眼神就重新变得异样起来。 “少女时代的……林允儿吗？” “对！您没听说过吗？” “不，我听是听说过……可是，那不是小说里面的人物吗？” 林允儿一愣，“您说什么？” “我应该没记错吧？”中年妇人也很纳闷，努力回忆着说，“没错啊……小姐你要是没听过韩演作家的名字，那总该知道《star world》吧？” “什么？” “连《star world》都不知道吗？难道现在这本小说在年轻人中间已经不流行了吗？” 妇人又低下头在挎包里翻找。 “让我看看，我记得前面还收到了来着……啊，找到了，你看，《star world》的少女时代，但那不都是小说里面的人物吗？现实中也有这个组合吗？” 林允儿接过中年妇人递来的一张原先折叠好的传单，正面是漫画风的人设海报，九名身穿舞台服的少女在那上面笑靥明媚地摆着姿势，旁边用飞舞的字体印刷着宣传标语： 『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作!属于《star world》，也属于我们的九人少女时代!她们的故事，最终会是什么样呢?』 “这个……是什么？” 伴随着女孩怔然的呢喃，在她垂落的手中，还在拨号的手机隐约传来了一道“您拨打的用户不存在”的提示声…… chapter 1：我们依然会幸福 “我要结婚了。” “我决定离婚了。” 两道声音在酒桌上几乎异口同声地同时响起，在场的一男二女都忍不住愣了愣。 “虽然我刚刚说赶时间，让你们尽量简洁一点说话，但是，你们这也未免简洁过头了吧？”手里只拿了杯水的任宋演靠在椅子上说。 今天赴约之前就各自怀揣着心事的崔秀荣和金孝渊不去理睬他，转头先诧异地瞧向彼此。 崔秀荣略微迟疑地问：“孝渊姐你，打算离婚吗？” “你呢？”金孝渊同样眼神有些复杂地注视着她，“终于准备从恋爱里毕业了吗？” “你们俩联合约我出来，在此之前居然都不知道对方要讲的事情是什么吗？”任宋演问。 崔秀荣和金孝渊又一齐回头看他，神情瞅着都不太自然。 “老实说，如果不是你和纯揆，我们俩现在可能都还没见过面不是吗？” “对啊，毕竟我们又不是同公司的人。”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会在一起？” “简单地说……之前我去出版社找你，你不在，但碰巧孝渊姐当时也跑来，想找你商量一些事情。” 任宋演顿时明白过来，好笑地说：“所以你们俩，单独跟我谈事情又不好意思，干脆两个人就手牵手地跑来找我了？” 崔秀荣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金孝渊则摆着一张不大高兴的脸，叉手抱胸，但那不发一语的默契反应似乎已经验证了真相。 “总之，起因呢，我大致了解了。现在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任宋演屈指示意地轻敲了下桌面，然后扭头对餐厅的柜台招呼说：“那个，麻烦再给我上一杯。” “你不是说等会儿还要参加朗读会吗？”金孝渊皱眉问他。 “工作虽然重要，但朋友也很重要。”从服务员手上接过托盘后，任宋演面不改色地说，“我没想到你们俩事先说的‘重要的事情’，确实超乎我预料的重要，总感觉听这种消息，不得先喝一杯才对吗？” 他将几碟下酒菜往对面推了推，抬眼看去，脸上忽然微微露出了笑容，是那种无比温和又让人感到安心的笑：“没关系，我不赶时间了，你们慢慢说吧，我会认真听着。” 沉默了一下后，金孝渊端起酒杯，往前俯身，“果然……关键时候还是朋友靠得住。” 崔秀荣左右看看他们，嘴角也终于挤出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干杯！” “喝！” 三只手伸到半空，玻璃杯碰撞之间，发出了整齐的清脆声响。 “先来听听好消息吧？”任宋演的视线落到了崔秀荣身上，“首先，我们最先出发，看样子也是最早到达终点，但期间花费的时间实在太长的崔秀荣选手？” 金孝渊也稍稍侧身向她看来，带着好奇和隐藏的祝福。 然而在两人的注目之下，还握着啤酒杯把手的崔秀荣在低低头后就抛出了一句令人始料未及的话。 “我和敬淏哥……其实不能说是出自本心地想要结婚。” 任宋演皱了皱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秀荣整个人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吐气，旋即对眼前的两个人强笑着回答：“我男朋友他的病情又严重了。医生说，如果能够做移植的话就是最好的治疗方案，否则，说不定哪天就病危了。” 此言一出，酒桌上的气氛仿佛就瞬间冷却下来。 “这还真是……一个坏消息。”任宋演也不禁面露默然。 他看了一眼金孝渊。 大概领会了他的意思，在犹豫过后，金孝渊就低声开口说：“我和衡万这几年来关系变得越来越差了。最开始只是口角，后来变成了真正的争吵，再后来彼此都开始说出了一些伤害对方的话。最近我发现自己开始讨厌回家，觉得还不如去桑拿房睡觉。所以，我下定了决心，想要从这段实在让人烦躁又伤心的婚姻里解脱出来……” “是个好消息呢。”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旁边的崔秀荣。 她的眼睛里像轻柔地含着光，展露微笑，主动举起酒杯对发愣的金孝渊说：“恭喜你，孝渊姐。现在这时代，离婚不是什么大事。懂得自己需要什么就行了，我认为姐姐你的决定很好也很帅气。” “谢……谢谢。”金孝渊双手拿着杯子，和对方碰了碰，她凝视着将杯中剩余的那点酒水一饮而尽的崔秀荣，欲言又止。 金孝渊抿嘴低下头，拇指抠着杯沿，突然又转过身对崔秀荣认真地说：“放心，医生既然说了还有时间，我们只要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准备就行了。” “谢谢姐姐。”崔秀荣说是这么说，语气却很勉强。 任宋演看了看关系好像因此变得亲近了些的俩人，心里面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才好。 他瞧着一下子显得寡言许多的崔秀荣，口中轻声问：“所以郑女婿的病，这和你们结婚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两家的老人要让你们分开吗？” “不是。其实是我想捐肝给敬淏哥……” 在座的另外二人，又一次把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 崔秀荣仿若未觉地往下说：“你们可能也知道，即便是夫妇之间，也需要婚满一年才能给对方捐献自己的器官。敬淏哥目前的状态其实还好，日常生活也没什么问题，所以我想提前做好准备。” 听完她的话后，任宋演和金孝渊也许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均是不语地饮着酒。 可过了一会儿后，崔秀荣两人还是听见任宋演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是什么《机智的医生生活》片场吗……” 他的话听上去像是不合时宜的调侃，但崔秀荣和金孝渊都能听得出来隐藏在那话语当中的不满与喟叹。 “如果真是就好了，”崔秀荣也强打起精神地对他笑了笑，翻着白眼说，“我要是能找到像李翼俊那样的医生，我现在就可以安心为一年之后做准备了。” “所以你的苦恼究竟是什么？”任宋演正色起来地问她。 “敬淏哥他，不同意我的做法。不仅是他，他的父母，还有我的父母，我的姐姐……大家都在反对这件事。”崔秀荣很怅然地说，“敬淏哥他说，他愿意和我结婚，两家的父母也老早就办过相见礼了，但是所有的人都反对我以结婚为前提做的这个决定。” 坐在她身边的金孝渊这时就不由得插话：“这不是当然的事情吗？而且即便你们俩结婚了，不也要等一年吗？一年的时间，说不定你男亲可以遇到合适的移植对象呢？” 崔秀荣吸了吸鼻子，抬起脸来摇头说：“孝渊姐你也会说还有一年。一年的时间，万一有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个时候又找不到合适的肝源，一切就晚了。” “所以你的想法是先做好准备，而其他人认为暂时没必要这样？”任宋演做出总结。 崔秀荣对他不作声地点点头。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任宋演问，“我不是说质疑你和敬淏之间的感情，我只是想问，这么做在你心里真的认为有必要吗？” 面对男人的问题，崔秀荣浅浅地苦笑，喝着酒说：“姐姐之前也问过我同样的话，说实话，我有点回答不上来。真要说的话，我只能说……我爱那个人，所以我不要什么虚幻的概率，我要的是他这个人能切实健康地活下去。” 听到她这番话，即便是边上坐着的金孝渊都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 她下意识低头拿出自己的手机，见屏幕上没有提示任何的新消息，又默默收起。 “啧，算了！” 崔秀荣突然间放下酒杯，对任宋演瞪着一双大眼睛说：“原本今天是想找你商量来着，但实际说出口后，发现实在太破坏气氛了，朋友又不是什么垃圾桶。我们还是喝酒吧！” “对啊，”金孝渊也一改前面的样子，笑着伸手凑来，“我们今天还是只管喝酒吧！” 任宋演脸色古怪地看着这两个女人，下一刻也无可奈何似的一笑，举着酒杯伸了出去。 “哐当”，又是几下清脆的碰杯声。 酒水晃荡，细小的气泡在那琥珀色的水光里不停变幻与升腾。 “对了，书你写好了吗？” “哪有那么快，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最近我在写剧本，顺便整理一下以前的内容。” “这事我之前也听纯揆提了一下。呀，你就放过她吧，瑞秋那孩子我也很喜欢，外貌和能力都不差，让她出演‘允儿’又有什么不行？” “我很早之前不是也跟你们说过了吗？” “说过什么？” “我说了，我迟早会找到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迟早会找到的，在这世上，一定有一个我所认识的林允儿，我会找到她的……” 无视了崔秀荣和金孝渊不解的眼光，男人把酒杯举到嘴边，顺势咽下了那喉间没能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就像，我找到了你们一样。 chapter 2：我是她的监护人 八月的首尔正值夏季最火热的阶段，即便到了晚上，夜间的空气也难得一丝清凉。 任宋演去柜台付完帐后，来到餐厅外面，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两道醉得摇头晃脑的身影并排坐在路边花坛边上，扒拉自己衣服领口的同时，嘴中还在含糊地咕哝着什么。 “啊……天气真热……有没有水……”捂着额头，金孝渊刚要起身，脚下又开始打晃。 好在旁边有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拉着臂弯让人站稳。 “呐，你要的水。”任宋演把人又好好地按着坐回去，分别往崔秀荣和金孝渊手里塞了一瓶刚才结账顺手买的矿泉水。 崔秀荣接过水后很小声地道了句谢，却连头都不抬一下。金孝渊倒是挺直了腰，还清清嗓子，这才很有仪式感地拧开瓶盖。 见这俩作怪的反应，任宋演也不以为意地笑笑。他弯下腰说：“我刚刚和代驾通过电话，马上就到了，我现在过去跟人把车开过来。你们俩，老实在原地等着我，绝对不许离开这店门口附近，记住了吗？” 两个女醉鬼先是整齐地点了点脑袋，金孝渊又有气无力地问：“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不是还要赶去朗读会的现场吗？还是干脆叫辆出租车送我们回去算了。” 旁边的崔秀荣也继续点头附和，任宋演实在怀疑现在不管他俩提出怎样的建议她都会表示赞同。 “如果你们两个人的表现能够让人放心一点的话，我当然也乐意省些工夫。” 任宋演并没打算给她们留下商量的余地，离开之前还在叮嘱：“不要到处乱跑。我把你们安全地送回家后就会去参加朗读会，你们最好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这下子，金孝渊和崔秀荣也就没再多说其他。在男人转过身去后，崔秀荣还扬起手，冲着他的背影小幅度地挥了挥。 等到目送着任宋演走远，两人才对视一眼，片刻后金孝渊冷不丁就说：“不行，我的头实在疼……秀荣啊，我要去买点解酒药，你要一起吗？” “解酒药？啊，我就不用了……可是孝渊姐，宋演哥他……” “哎，没事，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街对面就有一家药局，马上去马上就回来……你之后可别跟宋演那家伙告密啊。” “啊，好……” 得到崔秀荣的保证以后，金孝渊好像也彻底放下心来，双手撑着再次站起，刚要向前走，一不留神就和几名勾肩搭臂的路人迎面相撞。 “哎，我真是！” 没等金孝渊道歉，肩头就被人推了一把，往后踉跄退去，整个人就这么摇晃地跌倒在地。 “孝渊姐！” 醉醺醺的崔秀荣愤怒地看向了似乎也挺意外的那伙人，下一秒，竟然举起手中的提包猛力丢过去。 “呀！” 几人被砸中后也是重新来了火气，有人直接抓住崔秀荣的手腕，估计是下手很重，捏得她口中发出吃痛的叫声。 不远处刚从地上爬起的金孝渊一见这情况，原先还没怎么动怒的面容顿时扬起眉毛，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脏话。 她大步上前，一拍先前推倒自己那人的肩膀，待对方回过头来后，想都不想就握拳挥出！ “啪！” 文件夹被拍在桌上发出重响，吓得在座的两伙人都哆嗦了一下。 “呀，多大的人了，喝醉酒居然在街上欺负女孩子？”办事的警察很不客气地用手指戳着桌面，“还是好几个人一起欺负人家两个人，你们动手之前就没好好想一下吗？还是说脑子和精神一起出走了？” 几个大男人唯唯诺诺地应着，也不敢多辩解其他，只有为首的人小声嘀咕：“明明是她们先动手……” “呀！”这名警察拿起文件夹又重重一拍，“监控录像都看过了！人家是不小心撞到你没错，但先动手的人究竟是谁，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明明就是简单说句‘抱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非得闹到派出所里来吗！” 听到这些话，碍于理亏，对方也只能连连地低声应是。 办事警察没好气的神色这才略微收敛，他转头看向另一边，也是挺无奈地说：“两位小姐，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先冷静一点，行不行？” 醉意已经消散大半的金孝渊和崔秀荣同样在办公桌前规矩坐着，听了警察的教训后，很不好意思地挽挽头发，小声说着“对不起”。 警察见况咂了下嘴，总算摇头拿着笔翻开文件夹说：“道歉的话就不必对我说了。你们这件事，我看，还是私下和解吧，不过你们这边可能要出一点医药费。毕竟……下手实在狠了点。” 金孝渊和崔秀荣不大高兴地扭头看去，前不久还挺嚣张的一伙人下意识就往旁边缩了缩，尤其是最早推了金孝渊的那人，整张脸青一块紫一块，连胳膊看上去都难以动弹。 “这钱就由我来付吧。” 没等金孝渊开口想把责任和惩罚全部揽下，在边上始终很安静的任宋演就突然插话。 金孝渊拧起眉头，但被任宋演轻轻瞥了一眼后，终是把涌到嘴边的话语给咽回去。 “我应该去哪里付款？”男人整了整外套，站起身问。 那名办事的警察指示了另外一人带领任宋演去办事，再由派出所转交那笔和解金。虽然麻烦了些，却也是必要的流程。 晚上的派出所也很忙碌，特别是在像首尔这样的大城市，任宋演被引领着穿过办公区，耳边不断传来座机响铃和嘈杂的人声。 “登记就在这里，移动支付或者刷卡都行。” “好，谢谢。” “不必客气。” 任宋演一边拿出手机，一边侧着身，饶有兴致似的观察着派出所内的这片景象。 “好了，您现在可以回去带您的朋友离开了。” 又道了声谢后，任宋演转身回头，顺手点开了一个app，之前只顾着和金孝渊她们喝酒谈天，也没注意到有个红点未读消息。 “谁又溜进去了？那群丫头天天不待在自己家里，那么喜欢往我家跑……” 抱怨的话语没能说完就戛然而止，任宋演的眼神若起波澜。 “vip成员，‘林允儿’吗？” 几乎不假思索，男人立即点开了下方附带传送过来的监视录像。 手机的屏光映在他眼中，光影变幻之间，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在逐渐产生微妙的变化。 直到整段录像播放完毕，任宋演仍在原地出神地站了一会儿。 手机忽然作响，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就接起说：“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找你们。” “好了，我前面就说了，先把你们送回家我再去朗读会，不想耽误我时间就别再多说……” 简单说了两句话后，眼角的余光貌似扫到什么，拿着手机通话的任宋演偏头看去，整个人再度愣住。 他没再去听电话那头金孝渊两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下了手，缓缓朝一个方向走去。 大约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他也就隐约听见了讲话声传来。 “小姐，不对，学生！这里是派出所，可不是什么电视剧的拍摄现场，你当现在是在演什么《w:两个世界》吗？” 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揪着衣角，林允儿忍不住小声发问：“《w:两个世界》……那是什么？” 坐在她面前的那名男警察露出了哑然的表情。 倒是有位女警察好心地向她解释：“你以前没看过吗？几年前的一部电视剧，李钟硕和韩孝周演的。剧情是讲漫画的主人公来到现实和自己的创作者谈恋爱。” 男警察皱了皱眉，迟疑地问：“我记得是和作家的女儿吧？” “那你肯定没看完，姜哲的原型本来就是妍珠小时候画的画，所以她才是姜哲的创造者！” “是这样吗？” 男警察想了想，然后摆摆手，回过身来不耐烦地继续说：“总之！学生你不要以为我们没看过电视剧，现在这社会年纪代沟可没那么大了！什么自己从小说世界来到现实世界……呀，说起来《star world》的‘允儿’有谁不知道吗？没事的话就赶紧回家吧！” 可是无论男警察再怎么劝说，女孩都只垂着头不吭声，俨然和平常那些负气离家出走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呀，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警察大叔我就打电话去你家，让你的监护人亲自来这里把你接走。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劝到了最后，男警察和女警察对视一眼，这就要伸手拿起座机的话筒。 然而也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抱歉……好像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拿着话筒的男警察看看女孩和走近过来的任宋演，惊讶地问：“您就是这位学生的监护人吗？” 任宋演低头和林允儿那双由于吃惊而睁大的眼睛对上视线，旋即他就毫不犹豫地点头。 “对。” 他无视了女孩惊疑不定的目光，抬起头来露出微笑说： “我想我就是她的监护人。” chapter 3：今晚睡我家吗？ 光线昏暗的监控视频几近无声，唯有记录时间在不停流逝，提醒着人这并非是一段静止影像。 直至某一刻，整幅画面呈雪花屏般抖动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只见黑暗中的孤灯边上，也就是摆放着那台打字机的书桌后面，竟然凭空出现了一道不知所措的身影—— “到此为止。” 手指轻点屏幕，暂停了录像的播放，男人平静而略带磁性的声音重新传进林允儿耳中。 “再往后发生的事情，你本人应该比我清楚。看样子，无论你我，我们好像都遇到了一个挺不得了的状况？” 任宋演收回手，见女孩没有回答自己，语气不变地继续往下说：“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任宋演，笔名是韩演。我想你既然已经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所了解，那么应该也知道这两个名字。” 他这话一讲，方才像是彻底把林允儿的魂儿给叫回来。女孩口中轻“啊”了一声，弯腰鞠躬，两只手递着归还了任宋演的手机。 “您好，任作家……我之前，确实也听说了您的名字。”林允儿说话间，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锁屏界面的显示。 『2021年』。 后半段的日期她完全没去留意，全副心神仿佛都被那“20”开头之后的两位数字给吸引了进去。 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确认这个年份，但到了现在，她的心头才真正对此有了实感。 任宋演随着她视线的落点看去，细长的眼睫垂了垂，随手拿回女孩递还的手机，收进外套的内兜里面。 “韩作家！” 后方传来了呼唤，先前那名负责接待林允儿的男警察向两人大步走来，待靠近后他又拍拍嘴巴，纠正说：“又忘记了，应该叫‘任先生’才对，是吧？” 他笑着将几张文件递给任宋演，“和解书已经签好了，应该不会有别的问题。”他又瞟向旁边的林允儿，面上堆笑，“还有这位学生，不对，林小姐是吧？她的来访记录我也删除掉了。” “真是太感谢了。”任宋演简单翻看了几页，对男警察露出微笑说，“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好好请警官你吃顿饭。” “哎，大家都是自己人，这种话就免了。”男警察赶紧摆手，“如果您早点来找我的话，也不会耽搁这么多时间。” “那么，我也不妨碍您工作了。下次再见吧。” “好，下次再见……啊对了。” 男警察突然搓着手，挺不好意思地说：“下次，您如果和徐警卫见面的话，麻烦帮我们派出所带带话，就说大家都很惦记她呢。” 任宋演好像又笑了笑，一口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我回头一定会记得传达。” “是吗？那就太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另外那两位女士也马上就会出来，你们稍等一下。” “好的。” 男警察举手在头上做了个小小的敬礼动作，转身回去，即便是林允儿都能看出他心里隐藏的高兴。 不等女孩多加思考，她就见任宋演也想起什么一样，转过头问自己：“不过，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眼里明显含着探究的意味：“出了这样的事，你只能来找警察，这点我倒是能理解，但这家派出所离我的那栋房子，距离可不算近。我刚刚听你说，除了手机以外，身上连钱都没带。那你是怎么从江南跑到这里？” 面对任宋演的询问，林允儿先是张了张嘴，继而小声回答：“其实……我从您的家出去之后就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路人，对方听我说想找警察所，又知道我对附近的路线不太熟悉，主动帮我叫了辆车送我过来。” “打车钱呢？” “那位也提前帮我垫付了。” “这是什么人？竟然帮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付车钱。” 任宋演盯着林允儿，把人都看得浑身不自在以后，嘴里才纳闷似的轻声自语：“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光靠脸就能让人借钱的程度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两手攥成拳头，今天压抑了一下午的真实性格在这一刻如同被唤醒，但在林允儿触及男人的那双眼睛后，她又立即气馁地低下头去。 谈不上惧怕或是其他的情绪，总之眼下她对于任宋演的感观实在太过复杂，以至于碰到有关他的任何事，内心都会忍不住想去逃避。 见女孩不吭声，任宋演也不在意，他适当地止住话题，嘴角却不为人知地扬了扬。 “哦？你还没走吗？” 又过了一会儿，有两道身影终于相携着出现在派出所的大门口。 “宋演哥你没必要特意等我们。我和孝渊姐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接下去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对啊，还是说你已经干脆取消了朗读会的行程？” “我有时候感觉你们比东执还唠叨，春植都不会像你们这样催我去工作。” “呀，我们这是关心你好不好。” 金孝渊和崔秀荣走到二人面前，同时都瞥了一下站在任宋演身边的林允儿。 “话说回来，刚刚在里面就想问了，这位是谁啊？你认识的人吗？不可能啊，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 “这位看上去，应该还在读高中？” 迎着那两道好奇之中藏着端详的视线，林允儿整个人似乎有些恍惚。 直到任宋演用手肘碰碰她后，她才回过神来，脸庞挤出笑意，低着声说：“不是……今年已经读大学了。” “已经是大学生了吗？” “嗯……东国大学的戏剧表演系。” “是吗？” 崔秀荣顿时眨眼笑起来，她生出兴致地问：“毕业后想当演员吗？什么发展方向？影视？舞台剧？” “呀，”金孝渊也用手戳她，“小心吓到孩子。” 林允儿对俩人勉强一笑，摇头说：“没什么……我以后，挺想演电视剧和电影的。” “这样吗？”崔秀荣显出了稍微遗憾的样子，“看来最近的年轻人都对舞台剧不怎么感兴趣了。” “您……现在是舞台剧演员吗？”林允儿半是装作疑惑，半是真心地愣神发问。 “不是现在，我从大学毕业开始就是了。”崔秀荣展露笑容，神态很温柔，“我是职业的音乐剧演员。” “啊，是……”林允儿点头，目光又顺势转向金孝渊，“那么……这位？” “什么啊？现在轮到你来盘问我们了？”金孝渊很随意地笑着，余光瞥瞥待在边上安静听她们三人讲话的任宋演。 见任宋演仍没打算插话，她眉头就微微耸动，随后才坦然回应了林允儿的问题：“我现在……是娱乐公司的舞蹈老师。” 林允儿又表示明白一般地重重点头，“舞蹈老师吗……” 因为她的反应确实相当奇怪，即便是崔秀荣都不由得暗暗看向任宋演，结果男人依然像是块看不懂眼色的木头，反倒是毫无征兆地掏出钱包。 “这些钱你先拿着吧。” 林允儿愣了愣，看着被递到她眼前的几张崭新纸钞，那上面还印有“申师任堂”的肖像。 “这是今年才刚刚发行的——”话说到一半，女孩就及时收住了声。 她抿紧嘴唇，身前的两只手又悄悄揪起。 最初在2009年6月发行的面额5万韩元的纸币，对林允儿来说是几个月前才见过的新钱，可是话到嘴边她才记起，在任宋演他们这里，这种新纸币恐怕已经问世十几年了。 “收下吧。” 任宋演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女孩的心理活动，他漫不经心地直接撇开林允儿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将那叠钱塞到了她手里。 “不是说身上没带钱吗？如果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总不能每次都指望着能遇到什么好心的路人……毕竟谁又知道你能在这里待多久。” 男人最后的那句话成功堵回了林允儿准备说出口的婉拒。她沉默片刻，还是收下了钱，又一次鞠躬说：“谢谢您……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把钱还给您的。” “算了。”在金孝渊和崔秀荣略显异样的注目之下，任宋演看上去很不在乎地说，“今天，不是8月5日吗？” 这句话让林允儿猛地抬头向他看来，脸色怔愣。 “反正在我这边今天是8月5日，所以，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祝贺礼物吧。” 林允儿咬着下唇，纠结着说：“那也是……这钱还是应该……” “礼物是礼物，如果之后还给我的话，那不就变成‘交换’了吗？”任宋演打断她说。 林允儿愣住，最终轻轻点了下头，不再多言地收起了钱。 “你听见了吗？他说8月5日？” “嗯，听得清清楚楚……” 金孝渊和崔秀荣在旁讲着悄悄话，然后对视一眼，均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浓浓新奇，之后两个女人便大胆地向任宋演投去凝视。 不成想，任宋演很快又说出了一句令她们几乎想要马上掉头回派出所里报案的话。 “今天晚上……你想睡在我家还是我帮你找个住处？” chapter 4：少女上学去 你今晚要去我家睡吗？ 哪怕在旁人听来，任宋演的这句话多少显得突兀，甚至是有点冒犯，林允儿却能全盘领会他话中的意思。 这是暂时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只是明白归明白，林允儿暂时也不知道该作何答复才好。从理智来讲，她很清楚最初那栋她迫切想要逃离的房子才是目前最适合她待的地方，可是站在自身意愿的角度考虑，她又不是那么情愿回去了。 或许是基于内心尚未安定的情绪，又或许是她眼下只想远离这一切，逃到一个足够清净的地方，去平复心情和理清所有的事情。 “我明白了。那就不去我家，先外宿吧。” 还在苦恼该怎样开口的林允儿愕然地抬起头，任宋演却好像没看见她的表情。 他自顾自地说：“只是住在酒店的话，你一个人估计也睡不安稳。我帮你安排个临时寄宿的地方怎么样？别担心，不会让你感到不自在。” 听到他这番话，且先不论林允儿的反应如何，旁边的金孝渊和崔秀荣看着任宋演的眼神越发变得奇怪。 毕竟，在她们的印象中，任宋演可是很少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如果不是碍于有的话实在不好当场说出口，她俩恐怕就要一左一右地好好盘问任宋演几句了。 “临时寄宿吗？”林允儿嘴里轻轻咀嚼这个词，其实任宋演的安排也很符合她的心意，但又不免产生别的忧虑。 “我都说了你不用担心。”任宋演瞧着林允儿的神态，仿佛总能一眼洞悉她的所思所想，“我帮你找的这位‘房东’，你应该会跟她相处得不错。反正可能也就是一晚上的过渡而已。” 林允儿这才犹豫地点头，没再表现出那份隐隐的抗拒。 接着她又反应过来，赶忙向任宋演补上了一句道谢：“谢谢您的帮助……真的很感谢。” 任宋演盯住那个总在自己面前低下露出的后脑勺看了片刻，随即他就转头瞧向已经偷听半天的金孝渊两人。 “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之后大概还要先把这位安全送走，估计没时间管你们了。” 金孝渊和崔秀荣都愣了愣。 “呀，你这家伙真是……”金孝渊瞪着任宋演，又留意到了在场的林允儿，索性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崔秀荣跟在她后面，也是莞尔地笑笑。她对任宋演和林允儿分别低头示意，然后就追上了金孝渊的脚步。 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的背影走远，任宋演口中突然说：“经过今天的事情，她们俩倒是变得亲近起来了。” 他回头对上林允儿看来的双眼，又用那种预先知晓的语气问：“你大概吓到了吧？前面看到她们的时候。” 林允儿小幅度点着头，那股被压制许久的不可思议，终于从话语中涌现出来，她呢喃地说：“除了年纪以外，长得实在太像了，连名字都是……她们实在太像孝渊姐和秀英姐了。我刚刚在里面，差点就忍不住要叫出声了。” “其实并不是像，应该说，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允儿仰头看向任宋演。 “今天时间不太凑巧，我等下还有一个推不掉的行程必须赶去参加。”任宋演低头拿出手机，“所以，今天你就先休息吧……明天，等明天你来我家，我们再好好谈谈。” 林允儿凝视着他的侧脸，再度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明天……也好。她心想着，暂且将那满心满脑的思绪、疑惑，以及其他诸多的杂念统统压下，尽量去放空身心。 仔细想想也是好事，至少出道纪念日的这半天“假期”，她是实打实地拿到手了。 “哦，是我……” 林允儿一下子像是竖直了耳朵，凝神去听男人走到那边通话传来的动静。 因为她知道任宋演现在应该就是在联系那位据说不会让她感到不便的“临时房东”。 今天晚上她究竟能睡在哪里，还得看这通电话的结果。 “寄宿？还是个女大学生吗？”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裹着笑意的女声，她似乎是觉得任宋演现在向自己提出的这个请求实在有趣。 在这头拿着手机的任宋演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之意也是面不改色。反正只要对话的对象是他，她也总是这副笑吟吟的样子。 “好吧。” 不出所料，对方在短暂地思考过后还是答应了他，同样的话如果放到李纯揆的身上，她不先刨根问底地啰嗦几个小时才怪。 “既然是你的拜托，那我当然得答应。只是我可不太适合照顾人，如果是长期借住的话，我认为还是纯揆家里更合适。” 对方坏心眼地撺掇他。 “反正她家平时也只有她一个人住，你把人送到她那里，绝对比在我家舒服。” 任宋演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好歹她也是社长，你们老是盯着她一个人欺负很有意思吗？” “嗯！”对方竟然也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声。 任宋演气笑地说：“呀，我现在要是把你的话录下来发给纯揆，你之后去公司，你和她中间，大概只能活下来一个了。” “那就让她来呗。”对方肆无忌惮地讲。 “呀。” “好啦，我知道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我现在就出门，你把定位发给我吧……真是，如果不是你的话，这个时间我才不会出去。” 任宋演无奈地笑了笑，说：“那就谢谢了。” “别客气，”对方的口吻一瞬间莫名柔软下来，“我们是亲故嘛。” 后来大约过了几十分钟，任宋演都接到了好几通催他去现场的电话，同他坐在路边等待的林允儿才猛地看见前方路口拐角飞快驶来了一辆格外漂亮的四座跑车。 流线型的车身，极其吸睛的喷漆和外形，连轮胎在两人面前稳当地刹车停下时发出的声音好像都十分悦耳。 “锵锵！” “没想到吧？” 任宋演刚要带人上前，后座的车窗就忽然降下，两张他和林允儿前不久才见过的熟悉脸孔重新出现。 “怎么回事这情况？”任宋演看着意料之外登场的金孝渊和崔秀荣，皱眉发问。 “让我来解释吧。”金孝渊积极地举手说，“我和秀荣吧，本来在车站就准备分手回家了，但想来想去，总感觉没有第二摊不完整，两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就打电话给俞利，结果，你猜怎么着？” “结果，我就让她们蹭了顺风车。” 前面驾驶座的车窗也降了下来，探出一张扎着丸子头的素净脸庞。她还穿着居家的卫衣和长裤，看样子还真是收到任宋演的电话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出了家门。 “呀，别拿手机对着我……看不出来我现在是素颜吗？”皮肤天生略显小麦色的女人蹙眉盯着男人，嘴角却是弯弯地含着笑。 刚拿出手机想打通电话的任宋演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发愣的林允儿递了个眼神。 女孩也看懂他的意思，迅速跑过去，站到车窗边上鞠躬问候：“您好……侑莉姐。” “大声一点没关系。”女人落落大方地笑着，“我的名字是俞利，权俞利，听上去像‘玻璃’，其实也就是‘玻璃’的意思。透明、纯净的玻璃。” 她的眼型近似于标准的丹凤眼，眼角眯起后显得细长，又透着几分只有到了相应年纪才有的妩媚，也就是这双妩媚的眼，此时轻轻落到了林允儿身上。 那目光虽然只是随意地带着些好奇的打量，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予林允儿的心理压力反而比面对金孝渊二人时还要大得多。 “就是你吗？那个……也叫作‘林允儿’的孩子？”权俞利说话归说话，动作很利索地侧身帮林允儿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不知怎的，林允儿在迈开脚步前还特意回头看向男人，像在征询意见。 在旁通话的任宋演感受到她的注目后，对她不露痕迹地轻点了下头，女孩这才抿着嘴，绕了个弯，小心翼翼地坐进车内。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权俞利眯了眯眼睛，嘴中冷不防就问：“宋演你，在谈恋爱吗？和这个孩子？” “啊，咳咳！” “呀，你，真是……” 还没等车外面的任宋演开口回答，坐在车里的金孝渊和崔秀荣就率先剧烈咳嗽起来。 金孝渊往前凑到前座，先对貌似还没明白过来的林允儿露出强笑的样子，又侧侧头，无声地怒视了权俞利一眼。 再怎么样……当着孩子的面，这种话能问吗？ “总之，我们走吧！宋演，我们走了！放心，一定会把人安全送到！” 遭到眼神教训的权俞利也不以为意，同样对着车外轻飘飘地挥了挥手就升起窗户。 在转动方向盘掉转车头的时候，她通过后视镜又望了望后方那道还驻足在路边的身影，心中喃喃自语。 看来不是啊……不像情侣，倒像是家长送孩子。 chapter 5：二十，三十 车在向前开，车内的气氛却很古怪，古怪又安静。 坐在副驾驶位的林允儿正襟危坐，悄然攥起了双手，盯着前方的目光在开始的十几分钟里不敢挪动分毫。 外面的路灯如流星般一盏接一盏地划过，车厢内部光影交替，正在各做各事的乘客们反而愈加凸显出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份尴尬。 即便眼下后座的金孝渊和崔秀荣俩人看似在玩着手机、即便旁边的权俞利看似在专注地执行她司机的责任，但林允儿心里清楚，除了她以外的这三个人并非无话可说，她们之所以会沉默，理由完全是因为此刻有她在场。 说实话，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彻底超出了她个人所能预估的范畴。 明明她对于身边坐着的这另外三人堪称熟悉至极，可现实却是，她们在今天以前也许根本就不认识她，而她，也无法自信地保证说她对于这样的她们真能有多深的了解。 再有便是那个人。 为什么会下意识选择征求任宋演的意见才敢坐上这辆车呢？关于这点，连林允儿自己在事后都感到不解。 究竟是由于他和侑莉姐姐她们更加亲近的关系，还是说他此前在派出所帮忙解围的种种行为使她对他产生了信赖？再或者……她单纯就是想找个可以商量的对象？ 这么仔细想想，还真有一点伤心的感觉。不过比起伤心和难过，现在林允儿更想解决的部分是她那满脑子得不到解答的疑惑。 然而她悄悄看一看这车里的三位，她们显然都无法回答她的那些问题，纵使能，她也问不出口。 明明是“更熟悉”，但反而比不过几十分钟前才跟她初次见面的某个男人，今年才刚成年的林允儿不由感慨万千。 大概这便是所谓的陌生人有时比熟人更让人自在的道理吧。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通后，林允儿的情绪倒是神奇地慢慢平复下去。 她终于变得镇定，而这一转变所引发的直接后果是她敢用余光去偷瞄权俞利她们了。 离她最近的权俞利就不必多提了。林允儿其实向来认为，作为组合领舞和副主唱的“侑莉姐姐”是她们中间长相最为端正的女生，除了有个“黑珍珠”的外号以外，外形基本无可挑剔。 这会儿看来，就算到了三十代，这姐姐也是那么漂亮，不对，或许该说是更有魅力了。 偷偷瞧着权俞利的侧脸，林允儿隐隐感受到了一股过往从所未有的随性与潇洒。 认真想一下，如果是侑莉的话，怎么也不会只穿着居家装出门。在林允儿的印象中，那位可是非常注重自身的形象。 很巧的是，现下在这里还有一位与之全然相反的人物。 林允儿稍稍伸长脖子，飞快瞟了一眼待在后面正和谁发送消息的崔秀荣。 这位姐姐，同她记忆里的模样，差异实在太大了。以往队内要论随意的话，秀英绝对能排得上前列，像大晚上顶着张素颜就跑出来见人这种事该是由她来做才对。 然而经过短时间的观察，林允儿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崔秀荣身上存在的异常。 那就是……这姐姐的性格变得太柔和了，柔和到甚至能够说是温柔，让林允儿很不适应。 虽然她不是想说她所认识的秀英连半点温柔的样子都没有，但和这位据称三十代的她相比起来，那就真的只能说是天壤之别。 刚才权俞利启动跑车的时候，崔秀荣还很贴心地小声提醒她检查看看有没有戴好安全带。 尽管很不应该，但那一刻林允儿的胳膊上的确起了些鸡皮疙瘩。 连带着看那张熟悉的脸庞都觉得陌生了许多。 秀英的脸型是很显眼的圆脸，眼睛大大的，嘴巴也是宽宽的大嘴，鼻头略塌，以致于任谁看她都不算是第一眼美女，但今天林允儿所见到的崔秀荣，样貌似乎还是那副样貌，妆容却比十几年前要好看得多，外表也要亮眼得多，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那股流于眉眼之间的端庄，使得整个人的气质判若两人。 没有选择idol出道，而是成为音乐剧演员的秀英姐……难道经历的不同真会对人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吗？ 林允儿很纳闷也很怪异地思考着，随后目光又转向了崔秀荣身旁的金孝渊。 金孝渊本人给她的感观倒是改变不大，相较十几年前的稚嫩，外貌同样要成熟美丽得多。 象征性的悬胆鼻和丰润的嘴唇，乍一看很不符合男生们的审美，但在女生看来就很英气大方。 唯一的变化，估计就是那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变的金发，换成了黑色的波浪发。另外，也许是在派出所里听说了今晚金孝渊和崔秀荣会出现在那里的理由，林允儿总觉得这姐姐看人的眼神比起刚进二十代时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性。 那个词该怎么说来着，“凌厉”？“锐利”？ “看来是变得放松了？” 有些慵懒的声音忽然传进耳中，惊得林允儿连忙又在座位上坐好。 “不用紧张，我们又不是学校的老师，你现在也不是被抓回学校的学生。”手握方向盘的权俞利视线上飘，掠过后视镜上显示出的那道紧张身影，“后面的，也不要憋着气了。我们这位小妹妹看样子已经适应了。” 她这话一说，林允儿居然还真听到了身后的车座传来了两道轻重不一的呼气声。 “最近这些美妆博主都没什么看头啊……”装模作样地收起手机，金孝渊咧着嘴揉揉后脖颈，这年龄大了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真是折磨人。 她和旁边的崔秀荣对视一眼，终究是咳嗽两声，放下了所谓的矜持，在权俞利似笑非笑的表情之下，靠近前座，充满好奇地发问：“允儿……对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问问你和宋演是什么关系吗？亲戚？任氏和林氏，刚好发音还一样。” “那个，不是……”林允儿迟疑地摇头，她原想先找个适合的说辞搪塞过去，但想了想还是抱歉地说，“我和作家之间的事情，我暂时没办法跟你们解释，对不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和任作家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熟悉。” 她也看得出来，金孝渊三人的重点在于她和任宋演之间的联系，也就是说她们不是关心她这个人，而是基于任宋演才会在意。 “关系不深吗？”这时候，崔秀荣也忍不住低声开口，语气困惑而诧异，“可是，宋演哥他可是为了你破例了……” “什么？”林允儿一时没听懂。 “就是派出所里面发生的事情。”正在开车的权俞利微笑地接过话头，“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另外这两个闹的事情远比你的问题要大得多，为什么宋演之前不找认识的警察处理，偏偏在遇到你之后才找呢？” 林允儿听到这话顿时也愣了一下。 权俞利她们所说的这件事，她先前还真没关注到。 “其实宋演哥是个很不喜欢欠人情的人。”还是崔秀荣耐心向她解释，“他之前带我和孝渊姐去那个派出所，只是因为那里有他认识的关系，保险一点，但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他可能等把事情了结都不会去主动找人。” “所以说啊，”金孝渊接替插话，通过后视镜的倒映，她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盯住了林允儿那张尚显青涩却相当姣好的脸蛋，“我们现在才会奇怪他和你的关系。” “毕竟，人一旦做了平时不会做的事情，要么是情况不一样，要么就是人不一样……你觉得，今天晚上是哪一种？”权俞利做完总结，还向林允儿瞟去了一眼。 林允儿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她想辩明，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有点疑惑。 任宋演的表现很奇怪，看过监控视频后遇到她却什么都没问很奇怪，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貌似毫不震惊也很奇怪，最奇怪的就是……林允儿现在也隐隐觉得，任宋演对待她的态度确实很好。 虽然偶尔说话挺气人的，但那位作家大叔……人真的可以说是很不错了，既给了她充分的帮助，连她个人的感受和心情也照顾到了。 难不成这就是自己之前会无意识去依靠他的原因？ 林允儿突然心神恍惚，其余的三人见她沉默，也不好继续逼问，车内一时间就恢复了方才的安静。 “韩作家！您可总算来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任宋演还没结完账，一名负责来迎接他的工作人员就赶紧在他耳边提醒时间说：“因为实在没办法多次调整，我们只能把您的顺序先放到最后去了。” 拿出钱包付完车钱后，任宋演也看看表说：“最后一个人要读什么？” “赵作家的出道作品。” 任宋演的动作一顿，脸色异样地皱眉问：“居然是那一本吗？” chapter 6：“芙罗拉” 金孝渊的抗议声很大，可惜原先和她同一阵营的崔秀荣也临时变卦，歉意地选择站到了权俞利那边。 于是，四个人接下去的路线就从续摊之行真正变成了挨个儿把人送回家的归宅活动。 没什么发言权的林允儿从始至终老实待在副驾驶座上。她旁观得很分明，尽管口头在配合地吵吵嚷嚷，把控着方向盘的权俞利实际上基本没变化过表情。 看来这一切早就在这位姐姐的计划之中。早前露面所说的“搭顺风车”，她也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今天晚上谢谢您了，俞利姐。” “不用客气，你和宋演不是朋友吗？我和秀珍姐也算同事。彼此说话就自在点吧，以后多来往。” “啊，好……请您慢走，小心一点开车。” 夜幕之下，那辆相当漂亮的四座跑车又掉转车头，朝小区外面的方向缓缓驶去。 权俞利扫了一眼外后视镜，开出去很远，崔秀荣的身影还驻足在原地，像是想要彻底目送她们离开。 “又一个。可是感觉不太一样，这个，好像单纯是因为寂寞……” “嗯？您说什么？” 权俞利收回注意力，看向前方摇头说：“没什么……终于，我们接下去可以回家了。” 林允儿稍稍侧身，礼貌且略微拘谨地低头道谢：“谢谢您，今晚打扰您了。” “只是今晚吗？” 权俞利的语气听上去带着点玩笑的感觉。 林允儿抿抿嘴，又小声回答：“嗯……只是今天晚上，我只打扰您一晚。” 听到她这话，权俞利就用余光飞快瞟瞟她，那眼神中不免包含着些许诧异。 “我听宋演说，你是孤身来到首尔，在这里也没有其他可以借宿的地方，只在我家住一晚的话，你明天自己能找到住的地方吗？还是说……你要住到宋演家里？” “嗯。” 身侧几乎不再犹豫地轻轻传来了一声应是，令女人的眉毛不易见地上挑。 不过没等她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发问，林允儿就主动解释一样，对她开口说明起来：“事实上……本来今天晚上我就该住进任作家的家里，只是我自己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就……” 没做任何美甲和涂抹指甲油的纤指轻敲了两下方向盘，权俞利问女孩：“等到明天的话，你就能做好准备了？” “没做好也只能这么做了。”林允儿又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复，“姐姐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已经算是很大的帮助了。还有任作家那边，今天其实也为了我做了不少事。我不可能总是麻烦你们，没有那个立场和身份。” 没有立场……和身份吗？权俞利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嘴里却不假思索地说：“你和宋演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你的立场和身份。我今天晚上之所以出来，完全是因为你，所以我不会和孝渊她们到处乱逛，先把你送回我家，才是主要且唯一的目的。” 当意识到了女孩的性格或许远比那副青涩的外表要成熟和世故得多后，她对林允儿说起话来也显得直接很多。 是的，林允儿也完全听懂了权俞利眼下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她和她确实没交情可言，可是她们中间隔着一个任宋演，这就成为了权俞利帮助她的理由，所以她也不需要认为是欠下人情或者感到不好意思。 因为，权俞利今天晚上并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任宋演。 “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其实不管是你们还是任作家那边……我都不愿意太过劳烦。”林允儿脸上勉强笑着，轻声说出口的话语听上去却很坚决。 她的意思也很明确，她不只不想欠权俞利等人的人情，也不愿意欠任宋演的人情，无论是权俞利的帮助还是任宋演的帮助，其实对她来说都没区别。 权俞利好像来了兴趣，趁着一处红绿灯路口停下车，转头看去问：“不愿意劳烦宋演的话，那你住在他家里就不算打扰吗？” “关于这点……”林允儿忽然微微苦笑地低语，“我知道您可能没办法理解，但严格来讲，我住在那个房子里面，不算是打扰任何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权俞利果然疑惑地皱眉。 “那栋房子，那栋像城堡一样大的房子……从某种角度来说，实际上也是我家。”在说完这句话后，女孩还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她没去看权俞利一瞬间似乎愈发诧然的神态，默默转过头去望向车窗外面。 夜色浓郁，都市当中却霓虹遍地，灯光耀眼得出奇，男男女女们仿佛刚刚才到了外出的时间，街头依然熙攘热闹。 比起她记忆中的首尔，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座城市也变得陌生了许多。 林允儿不再出声，权俞利貌似也就不打算问下去。后来途经一段街道时，她再次停住了车，在女孩看来的目光中低头拿上钱包和手机。 “前面就到了。我下去买点东西，你想喝什么吗？”权俞利拉开车门问。 “不用了。”还留在车内的林允儿连忙摆手。 站在车外弯腰看着她的权俞利点点头，也没问第二遍，带上了门，留下女孩一人，注视着她走进路边那家规模不小的咖啡店。 没过多久，她就见权俞利走出店门，提着外带饮料的塑料袋开门坐回车里。 权俞利留意到了女孩的视线在盯着杯身上面的店名纸圈，便随口向她介绍：“café de flore，花神咖啡。我平时经常关顾这家店，因为距离家够近。不过这店和巴黎的那家没什么关系，只是名字一样而已。” 林允儿很文静地点着头，像是表示了然，但实际上她的注意力是在于权俞利所买的这杯饮料本身。 权俞利特意在回家前停车去了咖啡店，结果竟然只买了一杯不含咖啡因的花茶……这点就实在不像她印象当中的“侑莉姐姐”了。 要知道，虽说林允儿自身对咖啡无感，但组合内部有几名成员却是咖啡的爱好者，侑莉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位。 莫非是临近睡前的缘故吗？又或者，因为上了年纪？ 林允儿在心里有些大胆地想着，等她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乘着车和权俞利一起来到了停车场的入口。 这处停车场应该是不对外开放的那种，入口并不大，但各种设备加上配备的几名保安人手都比s.m.娱乐的停车场明显要高级不止一个档次。 在摄像头自动识别车牌后，保安亭内的人还专门探出头来示意，随着车辆重新起步，望着窗外的林允儿定定凝视着那块一掠而过的道闸牌。 她被勾起了一些现在不知道究竟该算是好或不好的回忆。 “砰！” 车门被随手关上，除了一部手机以外目前堪称孑然一身的林允儿也没什么东西可拿，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人身后。 她看着权俞利按下了车遥控，后方停好的跑车响起两声并不刺耳的回应，之后整个停车场里也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在作响。 林允儿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内心生出疑窦，但直到她和权俞利一同走进停车场的电梯里面，她都没有开口询问任何事情。 按下了楼层按钮，权俞利突然头也不回地巧着手机说：“你这个习惯倒是不错。” “嗯？”站在电梯角落的女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稍微抬头看去。 “宋演那家伙，脾气其实很不好，尤其不太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所以你之后要是住进他家里，保持这种没有好奇心的状态就对了。” 把话说到这里为止，权俞利又话锋一转，总算回头看向女孩。 “但在我这里倒不用这样。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不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林允儿愣了愣，在沉默几秒后，她才小声问：“我刚刚看停车场里面到处开着灯，但好像空间不大的样子……” “啊，原来你是在意这个吗？”权俞利的嘴角不明显地向上扬起，女孩所问的这个问题好像终于让她看到她身上那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她偏偏头，用手指了指电梯里的按钮面板说：“这里叫‘flore’。对，刚刚那个咖啡店的名字。‘芙罗拉’，罗马神话里的女神。这就是这个公寓的名字。这栋大厦的每一层都只有一户住户，所以你见到的停车场看上去车位并不多。” 原本也仅是出于不解而发问的林允儿开始逐渐张大了嘴。 哪怕是心智成熟，内心也比同龄人要坚韧和坚强得多，她当前也不过刚满二十岁，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是她不能理解和想象不到的。 “那么，您的家就是……”林允儿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瞟向了刚才权俞利按下的那个按钮，脸上愣神。 “对。” 伴随着女人随意的点头，电梯门恰好在此时敞开，一条明亮无比且装潢高档的走廊呈现在两人面前。 “这里的顶楼，一整层都是我的房子。” chapter 7：是恋人吗？ 舞台上面在做最后的布置，台前的观众们在熄灭灯光的黑暗之中窃窃私语，各自聊着天。 “美术馆的开幕式，最后的环节居然是朗读会。有时候我真觉得赵作家的想法还是那么新潮和不同。” “据说本来中午就要办这个朗读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延迟了时间，干脆就作为收尾节目了。” “对了，最后登台的作家是谁啊？事前连张节目单都没有，真是奇怪。” “听说是韩演。” “谁？韩演作家？那个国民作家？不会吧。那位，不是听说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吗？” “如果光论人气的话，那当然是国民级别没错。可是，如果是比较文坛地位的话，韩演在赵作家面前也就是个影响力不低的后辈而已。” “哎，再怎么说，现在《star world》在国际上都已经成为我们国家的一个文化符号了。” “你们不知道，韩作家刚出道的时候，也就是他刚刚发布《star world》第一作那会儿，好像是因为有赵作家帮忙，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他推广了作品，这才有了后来《star world》的辉煌。” “我就说嘛。所以今天韩演作家就是特意来，报恩？喔，有点意外啊。之前听传闻，还以为本人是那种不近人情的类型。” “谁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说不定就是收到了前辈的邀请，实在抹不开面子才不得不来。” “总之，有这么一位重量级作家来坐镇最后一场，赵作家办的这次朗读会，今晚之后可能也要登上‘独角兽’的热搜了。对了，那位上台的话，书目是什么？自己的作品肯定不适合。《star world》里面的很多篇章都不好单独截取段落。” “毕竟是赵作家的朗读会，当然也是读赵作家的作品，听说还是赵作家的出道之作，名字是《小公主》。” “等一下，我也是赵作家的粉丝，出道作不是四季系列吗？那个，什么来着……啊，《花神之冬》？” “不清楚，我也是刚刚听别人说的这消息。” 几名小声讨论的观众还在困惑，前方的舞台忽然打出光亮，帷幕被拉开，有道身影已经坐到类似于架谱台的铁架后面，把手中的文本摊开放到架上。 所有的人渐渐安静，那道身影伸手调整了下话筒的高度，麦克风的轻微嗡鸣通过现场的音响回荡开来。 随后，一道听上去吐字清晰而平稳的男声就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各位好，我是韩演。今天在场的人里面可能有我的读者，也可能没有；可能有人清楚我的风格，可能也有很多人并不了解。” “我个人的口头语言表达能力其实不怎么样，我更喜欢用我的文字和人们对话，所以说像是参加朗读会这种事情，不能说是第一次，但放在我身上确实是很少有的经历。” “之所以选择在开始之前说这些话，我不是想要提前让大家体谅一下我之后表现出来的业余朗读水平，而是希望如果我之后有什么失误，大家不要误会我今晚来到这里所心怀的诚意。” “赵静淑作家一直是我很尊敬的前辈和长辈，我很荣幸这次能够收到她的邀请，也希望我的表现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这几段话说完，在场的人都很给面子地发出了一阵掌声。 严格来说在今晚登台的众多作家当中，任宋演的开场白既不算特别，语言组织得也不算多么的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男人沉着平静的讲述，众人的注意力反而比起先前的几轮还要集中。 “那就是韩演作家吗？本人长得很帅啊……” “呀，嘘！” 方才话里话外还对任宋演带着几分不屑的那人在看清楚台上坐着的人后，忍不住惊叹，被同伴拿手肘捅了捅后才反应过来，老实闭上嘴。 见场内重新静了下来，坐在聚光灯下的任宋演也终于把目光放到面前的文本之上，他开始轻声朗读起来。 “小公主又找出了心爱的童话书来到母亲面前。” “尽管勇者前往恶龙的城堡拯救公主的故事，她已经从母亲那里听过成百上千遍了，但小公主最心爱的童话书，始终是相同的那一本。” “这天晚上，小公主在听母亲讲完故事后，忽然产生了一个疑惑。” “她仰起头问母亲——” “你要吃拉面吗？” “啊、啊？您说什么？” 权俞利仿佛看穿了女孩强行掩饰的窘迫，对她笑了笑说：“我听说你晚饭还没吃，但我平时不常在家里做饭，所以手头现在也找不到什么材料，拉面，可以吗？” 刚刚想伸出手去摸桌上那盏声控台灯的林允儿背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努力对权俞利挤出笑容说：“可以！谢谢您！” “不用谢我。”权俞利返身回去，随手穿上围裙，在取锅装水的同时，看似不经意地说，“这也是宋演之前打电话特意嘱咐过我的事情。他时间上有点来不及，而且担心你和他吃饭不自在，所以就让我多少喂你吃一点。” 听到权俞利说的话，背手站在客厅里的女孩好像才彻底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嘴，起初还想改口对权俞利说不必麻烦了。 万一被敏珍姐知道她大晚上还敢煮拉面吃，绝对死定了…… 想到这里，林允儿反倒无声地自嘲一笑。 现在还有工夫想这些吗？今后她还能不能回到那个舞台上面，眼下还是个未知数呢。 林允儿转念又想到了权俞利刚刚像是有意说给自身听的那些话，眉尖轻蹙。 她似乎仍然不愿意过多谈及和任宋演有关的话题，目光落到了沙发后方墙上悬挂的一幅权俞利自己的画像。 足足1：1比例的等身人像，画中的权俞利高坐在椅上，神情似忧郁似微笑，色彩浓烈之余，表现力还十分强烈，最重要的地方还在于，所画出的五官，可以说是和权俞利本人一模一样。 林允儿放眼扫视这一整层楼偌大的平墅，虽然还有许多的角落和房间是她暂时没能涉足的区域，但房子整体的装修风格已经充分向她展现出来。 权俞利的家很大，装潢也很好，但就是显得太空旷和太干净了，除了窗户很多以外，几乎没有别的装饰物。 所以眼下林允儿在客厅里见到的这幅画像，大概是她进门以来看见的最显眼、也是最值得关注的一样装饰品了。 “你在发什么呆呢？” 手上甩着调料包，穿着围裙的权俞利还抽空出来瞅了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客厅当中那道呆立的身影。 “啊……”林允儿回头略微磕绊地说，“我是在想，您这幅画，画得真好。” 权俞利对她眨眨眼，古怪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回厨房说：“之后你可以把这句称赞连同感谢一起说。” “嗯？”林允儿愣了愣。 “那幅画，”回到厨房忙活的权俞利像是预见了女孩的表情一样，语气充满恶趣味地说，“是宋演画的。” “诶？”这回林允儿是真的愣住了。 权俞利所说的话实在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她用手指着墙上的巨幅画像，怔愣地说：“可是任作家……他不是小说作家吗？” “谁说小说作家就一定不会画画？难道当画家的前提是要那个人不能是小说作家吗？” “啊，不是那样，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这世上就是有一些让你觉得倒胃口又很羡慕的人。宋演他不仅擅长绘画，连音乐也很擅长，大学的时候因为成绩好，还一直被称为‘秀才’。” 当作家的时候功成名就，画画得好，连音乐都懂。一个人的精力真的能兼顾这么多方面吗？或者说，真的有这样的天才吗？ 林允儿很清楚权俞利的话里多少有一点逗弄自己的意思，她索性闭口不言，只是任由心中的感慨和那股复杂的情绪混杂流淌。 结果没过多久，她又听见厨房里面传出声音：“说起来，他当时遇见你的时候应该也挺慌张吧？” 林允儿的手下意识握了握，稍稍迟疑地问：“慌张吗？您说任作家？” “嗯！” 权俞利的声音透出了一股肯定的感觉。 “我接到他电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虽然表面上很冷静，但他当时说话的方式，还有语速和节奏……全部都暴露了他正处在慌张之中的事实。所以我才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忙跑出去了。” 是这样吗？那个人……当时其实也和自己一样，内心感到很慌张和混乱吗？ 林允儿努力回忆着在派出所里发生的每一幕，但不管是哪个时刻，在她脑海画面里一闪而过的任宋演，似乎都是那副异常冷静的脸孔，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像这样的一个人，真会有慌张的时候吗？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那个，我有点好奇……您和任作家，两个人是恋人关系吗？” chapter 8：like a star “如果我告诉你，在宋演身边，像我这样的异性朋友不止一位，而且这画像，也不光光是我收到过。你的想法又会如何？” 权俞利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还算清楚地传来。 仅仅是无意间发出询问的林允儿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又一次见到权俞利探头出来，手上拿着筷子，望向自己这边。 “我现在相信了，你之前在车上说的那句不太熟悉的话。因为如果你和宋演足够熟悉的话，现在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了。” 林允儿终于有了反应，她低下头鞠躬，小声地说：“抱歉，俞利姐……是我太冒昧了。” “没什么。” 权俞利这会儿倒是挺大度地摇摇头，也不在意林允儿叫出口的亲近称呼。 “面快好了，自己过来吃吧。” 口中应是，林允儿赶紧小步跑了过去。 “小公主很吃惊地发现，这个人的名字叫韩，那个故事中恶龙城堡的守门人！” “守门人告诉了小公主一个天大的秘密……” 打着聚光灯的舞台产生了很好的集中效果，现场的观众大多都在专注倾听着台上那道身影的讲述。 “我想起来了！” 观众席里忽然响起一声低呼，旁边的人诧异地看去，顺嘴发问：“什么？想起什么了？” 但没等这人把话说完，任宋演的朗读声在这时候也高昂起来，大家好像都预见了故事的第一个高潮段落即将来临。 “小黑点们纷纷落在地上，居然形成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小公主很勇敢地闭上眼睛往里一跳，其他人还在原地惊呼。” “地洞好像很深，小公主跳进去之后感觉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等她再睁开眼睛，忍不住就张大嘴巴。” “天呐，眼前是山一样高大的书桌和台灯，她真的来到了恶龙的书房！” “所以守门人所说的秘密是真实的，故事里的恶龙并不是故事，恰好相反，她才是故事里的人，她是生活在一本童话书里的小公主。” “又在想什么呢？” 林允儿回过头，依然是那副略显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在烦恼一些问题。” “年轻的时候没必要想那么多。” 权俞利把一杯热茶递给女孩，她也望了望林允儿身侧窗台外面那片城市的俯瞰夜景。 “苦恼永远不会缺少，也不会永远存在。在时节正好的时候，还是该去想一些和做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不然等到岁数大了就没机会了。” 林允儿看看她，很快又垂下头去，掩饰住了眼光的些许复杂。 权俞利的这番感慨很有长辈的风范，可一想到十几年前这位或许和她所熟悉的“侑莉姐姐”别无二致，林允儿的心头又平添了许多惆怅。 “你挑的这个位置不错，我平常在家的时候，也喜欢坐在这里，看着窗户外面。” 权俞利说着话，转身拿来了林允儿先前想要触摸的那台声控台灯，放到女孩眼前。 林允儿的脸部表情刹那间显得很怪异，仿佛连耳根都涨红发烫。 “好奇的话就拿去玩呗。我也能理解，小孩子的好奇心嘛。” 抓着杯子的手掌攥紧起来，林允儿很想大声辩解两句，但话语憋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去。 权俞利挑唇笑笑，走回卧室说：“记得早点睡觉。明天带你去见人的时候，我可不希望听见宋演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你。” 宋演！宋演！每句话都不离那个任作家，你们之间真的没问题吗？！ 林允儿在心里很孩子气地咆哮着，但在缓过神来后，她自己也又气又笑地失笑了一声。 明天，她也很期待着明天的到来。也许等她再见到任宋演，一切的疑问就能有个解答了。 双手抱着温热的茶杯，林允儿忽然又想起了不久前权俞利所说的那番话。 任宋演今天遇到她，其实内心也很茫然和慌张，这个话，真是事实吗？ 话说回来，她最初和任宋演见面的时候，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林允儿蹙眉想了几秒，却发现大脑空空如也，刚要喝口茶提提神，目光就定住地看着茶杯上面氤氲的热气。 是了……当时她的面前，也摆着一杯热水来着，她还记得是那名好心的女警察替自己倒的。 她原本还多少寄一丝希望于警察，但在得到男警察别开玩笑的警告之后，心情便犹如坠入谷底，耳边什么都听不见，目光只盯着面前的那个纸杯，盯着纸杯上面升腾起来的一缕缕白气。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来着？ “虽然小公主不想放弃，但希望似乎已经完全失去……” 台上的朗读声仍在轻缓响起，台前的观众席里也发生了点不明显的动静。 刚才的那名观众侧头看看同伴，想想还是凑到他身边小声问：“所以，你到底想起什么了？” 那人看向发问的人，一开始还想拿捏姿态，但终究是没忍住开口：“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小公主》其实是赵作家写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故事，因此赵作家才会走上了创作儿童文学的道路。” “原来是这样吗？所以才说是赵作家的出道之作啊。” “差不多。不过这篇故事基本没出版过，只出现在赵作家早期的作品合集里面，而且《小公主》大概是最早的名字，实际出版的命名完全不同，所以我之前没想起来。” “出版的名字又叫什么？” “像星星一样。” “什么？” “不对不对，我想想啊，应该是叫……《你像星星一样来到我身边》，对，《你像星星一样来到我身边》。” 两人还想再聊，注意力蓦然间又被舞台那边任宋演的声音所吸引。不仅是他们，在场的其他观众也是一样，心神被那朗读声所牵动着。 “最终，花神还是没有答应。她就像之前所有的精灵一样，似乎并不愿意帮助小公主。” “于是小公主不得不沮丧地认为，精灵们真的变成了恶龙的手下。” “她只能依靠自己逃出恶龙的城堡了……” 对了，没错。那个人出现后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好像是道歉，但对象不是自己，而是警察们。 『“抱歉……好像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对。我想我就是她的监护人。”』 只有这两句简单的话语，自己好像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他的所有物。真是气人。 林允儿心中迟来地产生了恼怒。 说起来也是怪自身不争气，为什么就愣住了呢？ 她还记得她那时候一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也马上回头看去，然后，先看到了一道个子很高的身影？ “终于，小公主终于如愿逃出了城堡，但她也看见了身后恶龙巨大的影子。” 那会儿环境很吵闹，四面八方传来的讲话声和电话铃声还在不断刺激着林允儿的耳膜，干扰着她本来已经快要乱成浆糊的大脑。 所以她记得自己当时先是被天花板上的灯光给晃了下眼睛，继而才看见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逆着明亮的光走来，来到她的身旁。 “恶龙庞大的身躯缓缓降临在了小公主的身旁，但她已经不再害怕，而是决定欣然接受这一切。” 男人走来的脚步大概很轻，至少林允儿没从他身上闻到任何被风带来的气息。 她的视线攀上了他的手臂、再到他的肩膀，那个时候，她分明见到他低头和自己有过短暂的对视。 对！那双眼睛！ 她记起了男人当时看向她的那双眼睛，那个眼神…… “小公主看到恶龙的眼睛后呆住了。” “因为她并没有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应有的怒气和凶恶。” “恶龙的眼睛很漂亮，远胜过小公主过去见过的所有美好事物。” “她看着他，像是听见他说……” “找到了。” 捧着杯子呆呆坐在窗前的女孩嘴里轻声呢喃。 她的脑海当中像在无数遍回放着她今天晚上在派出所里，在那个时刻，所见到的那双眼睛。 他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是那么平淡，但在最初见到她的一瞬间，那双非常好看的眼睛之中，好像也掀起了无法再去掩藏的波澜。 “‘找到了。我最珍贵的宝物。’” “恶龙充满欢喜地说。” “他生怕碰坏小公主一样，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爪子把她保护起来。” 舞台上，男人的目光总算挪到了文本的最后部分。 在灯光下，他垂了垂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嘴边浮现了一抹此时没人看见的浓浓笑意，充满着迟来的喜悦。 “原来，故事不一定是故事，恶龙也不一定真的邪恶。” “精灵们来到了小公主身边，告诉她，正如小公主喜爱着自己的那本童话书，她本身的存在，也是恶龙最珍贵的宝物。” “恶龙没有伤害小公主，他只是对小公主说，请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吧，就像照亮了黑夜的星星一样，请在我的身边绽放你无限的光芒。” chapter 9：冬庭 当天晚上，林允儿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她被困在迷宫般庞大的城堡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身后却有阴影化成了恶龙继续追赶着她。 然后，恶龙又变成一道人影，直接伸手将她捏在指间。人影很大，她很小，两者的对比就像猫和老鼠。 无论林允儿再怎么努力挣扎也无法逃脱对方的股掌之间，直到她看见人影脸上显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熟悉的感觉才蓦地涌上心头。 猛然间在床上睁开双眼，清晨的阳光刺激得女孩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勉强先在床头坐起，良久之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往后撩起头发。 “因为不是宿舍的床吗？或者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为什么休息了一晚反而感觉浑身上下都疼……” 林允儿疲惫又疑惑地转头看看身下的这张大床，再左右看了一圈她昨晚借住的这间客房，入眠的环境分明比组合宿舍要好上很多。 “还是说，因为没和俞利姐睡同一间房间吗？” 这么一嘀咕，坐在床上的林允儿就露出了自娱自乐的苦笑。 说来也巧，在搬了新宿舍以后，她和侑莉成为了舍友。所以昨天和她一起入睡的人其实也可以说是完全没变，只是地方大了很多。 “话说起来，梦里面……那个人是任作家吗？” 掀开被子下床，女孩一边穿上拖鞋，趁着没人在旁，嘴里也在嘟囔。 “果然，我有点害怕那位，所以才不想和他多接触。明明就见了一面而已，晚上立刻就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了……因为这样名字才叫‘宋演（??）’吗？因为‘悚然（??）’？” 等到穿好外套后，林允儿就从那种类似于起床气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打开房门往外探头，见四处静悄悄一片，想着权俞利应该是还没起来，心下就有了主意。 从口袋里取出几张折好收起的“申师任堂”，林允儿抿抿嘴，好像这才记起任宋演昨夜给予自身的帮助，脸上的神情有了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任作家，我向您道歉！真心的！” 把钱高举到额头上方，像拜神一样叨咕两句，林允儿才转了转头，眼睛瞪得老大，又观察了一会儿安静的房子。 “ok，以俞利姐二十代的作息来推断，等她自然醒来怎么也要两三个小时了。趁这个时间，下楼去街上逛一逛，熟悉一下2021年的首尔，顺便带一份早点回来，算是报答昨晚的收留。” 迅速过了一遍脑中的计划，林允儿认为可行性很高，自我打气地握了握拳头，便开始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新的一天，心态也全然不同昨日的沮丧。尽管还没摆脱那份无法控制的忧愁与恐惧，但林允儿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虽然她不能独自贸然跑去找那位任作家，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至少主动去做点什么。 她的想法很简单，执行得也很顺利。 直到拉上门把，电子锁发出锁定的轻响后，林允儿注视着那扇把她关在外头的大门，内心反而略微放松。 她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转身就朝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昨晚进门时权俞利把她的脸孔录入到了短期出入名单里面，名单也连接公寓的安全系统，所以她不必担心出去一趟就回不来了。 “叮”，电梯门打开，林允儿走进去后，手在控制面板上犹豫两秒，选择去了昨天权俞利直接带她从停车场上来没有经过的一楼大厅。 老实说，她还挺好奇像这种高级公寓的大堂会是什么模样。 结果等电梯到达一层，林允儿刚走出去，迎面就和一名年轻女生差点撞到了一起。 “啊，对不起。” “没事，反正也没碰到。” 两个人互相道完歉后，注意力也不由得转到了对方身上。 林允儿帽檐下的双眼忍不住眨了眨，因为在她看来，这名年轻女生的穿着打扮……实在不像是公寓的住户。 “啊，我是外送员。店铺是街对面的那家‘花神咖啡’，您知道吗？”许是看出了林允儿眼里的疑惑，对方举起手上那杯装在袋子里的饮料。 女生的长相其实相当漂亮，绑着个马尾辫，没怎么在妆容上琢磨也是看第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尤其是脸上露出笑容之后，显得亲切又大方。 “花神咖啡？”林允儿想了下，恍然点头，“我知道。” “您是新来的住户吗？”女生很自然地替自家店铺做起宣传，“下回有机会的话，请务必来尝尝看我们店的咖啡。大楼里面好几家的用户都长期定了我们那里的早餐咖啡呢。” “啊，好……不过，其实我不住在这里，只是因为有亲近的姐姐住在这里，所以……”林允儿迟疑地说。 “亲近的姐姐吗？”女生忽然认真看了她一眼，“或许，是顶层的俞利姐吗？” “对……是俞利姐。您怎么知道？”林允儿惊讶地看着女生。 “公寓的住户本来就不多嘛，平常进进出出也就熟悉了。”女生解释，“再加上你说‘姐姐’的话，年纪和性别唯一能对得上的人也就只有俞利姐了。” 话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林允儿，莫名笑笑，嘴中低语：“原来如此。所以昨天俞利姐才会在那个时间来店里……” “嗯？您说什么？” “啊，其实，我昨天晚上也在店里值班，所以正好接待了俞利姐。” 女生说着话还害羞似的笑了笑。 “俞利姐她本来是生活很规律的人，每天只有早上出门和下午回家的时候会来我们店里，结果昨天居然一反常态，所以……我当时还挺好奇来着。” 听完女生的说明，林允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对方的话很正常，但她心里就是隐隐有了点怪异的感觉。 这时候，年轻女生抬手看表，拍拍额头说：“不小心就聊起来了，差点忘了订单。那么？” “啊，是。”林允儿也回过神来，向对方礼貌道别，“您慢走。” 她刚要离开，又想起了一件事，叫住女生：“不好意思，我能问问，这附近有什么评价比较好的早餐店吗？” “早餐吗？”年轻女生刚按下电梯按钮，回头看着她，眨眼问，“您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我是想……” “想买早餐带回去吗？” “对！” 年轻女生先是面色古怪，接着就犹豫着对林允儿说：“可是俞利姐回来的时候应该会顺手帮你带的。这也是她晨练时的习惯。” 林允儿立刻愣住，“晨练吗？” “对，”年轻女生冲她一点头，“你不知道吗？俞利姐前面就已经下楼去晨跑了。” 分外安静的饭桌，只有筷子和勺子碰到碗碟发出的声响。 还穿着一身运动服的权俞利也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好笑地开口说：“虽然计划没成功，但心意我领了。我们就自在一点吃完这顿早饭吧，说不定以后也没机会一起了。” 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面的那道纤瘦身影则压根没理会她的话，依然在自顾自地动着筷子，往口中塞着食物。 “哦嗬，长辈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权俞利把手上的筷子一放，嘴边的笑意却丝毫不变。 泛着油光的嘴唇无声地做了个抱怨的口型，林允儿板着脸抬起头来，一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不由自主就问了句话：“俞利姐你什么时候有晨练的习惯了？” 权俞利被她的话逗笑，反问林允儿：“抱歉，你之前认识我吗？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出去晨跑一趟就是什么世界末日一样的事情。” “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呀。” 忍俊不禁地瞪了女孩一眼，权俞利也没在这话题上纠缠太久，想了想就说：“你之前应该是遇到冬庭了。” “冬庭？”林允儿又向她看来。 “嗯，就是刚刚你说的那个咖啡店的打工生，名字是冬庭。”权俞利低下头去继续吃着早点。 林允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发问：“是俞利姐你的熟人吗？” “也不算熟，我跟那家咖啡师更熟。只是经常关顾那家店，所以大家平时遇到多少也会问候一句。怎么了？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没干什么。” 林允儿思索片刻，还是暗自摇头。 她总感觉那个年轻女生在得知昨天晚上被权俞利载着带回家的人是她之后，整个人的表情当时看起来如释重负，连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哦，对了，我刚才接到宋演的电话了。他今天要在出版社开会，所以让我等下直接开车带你去出版社那边找他。你应该准备好了吧？” 林允儿抬了下头，旋即就在权俞利若有若无的含笑打量中，抿抿自己的嘴唇说：“当然了，我才不怕他……”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绝对！” chapter 10：春植出版社 “俞利姐……我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进去？”身边那道踌躇的声音俨然已经失去了出发之前的豪迈。 权俞利转头看了林允儿一眼，语气莞尔起来：“这不都已经到门口了吗？” 她倒是没有再三取笑。经过昨晚短暂的交流，她也知道了林允儿当前的年纪。她和金孝渊等人把对方叫成是“孩子”确实没错，今年不过才二十岁，不是孩子又是什么。 林允儿露出很是忧愁的样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地伸出双手就抓住了权俞利的胳膊。 见到女孩无意之间的亲昵举动，权俞利的眉毛微微挑起。 她忽然挺不自在地轻轻挣开了林允儿的手，半是认真半是装作不耐烦地说：“好了，别像小孩子一样，把你送到地方之后，我还要赶去工作呢。” 听到权俞利都这么说了，林允儿只好把那满腹讲述不清的情绪给压下去。事实上，在不自觉露了怯后，她心里也生出了些懊恼来。 她倒不是觉得丢人。畏惧其实不算大事，假如权俞利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估计也能理解她眼下的行为。只是林允儿不能容忍自身在做好决定以后却临时反悔的态度。 当然，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了。事到临头，林允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在临进门以前，她还心神不宁地多看了两眼办公楼入口上方的公司名称：春植出版社，这让她立刻想起了昨天下午的经历。 她看着走在前面引路的权俞利，有心张嘴向对方询问一二，顺便借此舒缓紧张的心情，可大概是从权俞利脚步匆匆的背影上看出了耐心即将耗尽的预兆，女孩索性又沉默下去。 她像个乖巧的小跟班一样，尾随着权俞利，在这栋层数不多但地皮位于jn区的办公楼里走着。 “您好。” “您今天怎么会有空过来？” 经过办公区时，林允儿看见不少职员向权俞利起身问候，他们意外之余也脸带笑意，显然和权俞利相熟。 林允儿昨晚就很想问一问权俞利如今的工作了，但一来权俞利都没对她的情况多加过问，二来，当时的权俞利给她的感观实在有些陌生，也就是过了一晚后才觉得亲近了点。 这会儿眼前所见的情形终于给林允儿带去了些许猜测的依据。 莫非，权俞利也是这家“春植出版社”的人？侑莉姐姐也当了作家吗？ 如果是放在以往，林允儿没准会想都不想就否定这种可能性。毕竟权俞利的那个家，林允儿认为即便是她所认识的那位侑莉姐姐，她本人亲自来了看见，也会被惊得目瞪口呆。 在首尔，拥有一整层楼当住宅，这对出道才刚第二年的林允儿来说，完全是连想象都不敢想的事。 然而，往常林允儿所认知的那类作家，自然是没这样的恐怖财力，但她此前可是先一步见识过任宋演的住处了。相比起权俞利的家，任宋演的房子或许没那么夸张，却也相差不多。 若是这俩人都是同一家出版社的人，女孩又觉得，好像两个人都是青年富豪，也就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状况了。 “哦？” 正当林允儿脑中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长相普通又挺讨喜的年轻男人向她和权俞利迎面走来。 对方的穿着很简单，脸上戴了副眼镜，气质莫名让林允儿感到熟悉。仔细一想，有点像是她的经纪人金敏珍。 “权小姐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年轻男人打开手上的平板电脑，“老师给我的行程表里，今天好像没有您的面谈吧？” “难怪有时候连纯揆都想收拾你……”权俞利说，“我们和宋演是朋友，偶尔跑来他这里找他见个面也要一一向你打个报告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年轻男人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您也知道，虽然我是老师的个人助理兼辅助作家，但有时候我的工作也全被春植抢走了。我这都是按照我们伟大的春植大人制定的工作规范办事。” 他这话刚说完，旁边的办公区居然有几名职员突然高举水杯，齐声说了句“为了春植大人”。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古怪的笑声，权俞利和那名年轻男人也是好笑地看去，只有林允儿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 “呀韩东执。” 前方的会议室里忽然探出个头来，朝着这边喊了一声。 三人回头看去，年轻男人赶紧就说：“我知道了，老师！我现在就去资料室！” 他转转头，又看了看身边的这两位：“那个，老师，权小姐来了，还有……这位？” 见年轻男人向自己看来，林允儿也慌张了一下，抬起手挽挽耳边的头发就鞠躬问候说：“那个，您好……我是林允儿！” 韩东执怔了怔，盯着女孩问：“林……允儿吗？” “对，林允儿……” “呀，你不是要去资料室吗？赶快走吧。” 权俞利冷不丁地出声插了句嘴。从昨晚在车上的反应来看，她隐约明白了林允儿对于自身的来历和她与任宋演之间的关系存在着某种难言之隐。 她懒得逼问人家小姑娘，基于她和任宋演的情面，自然也不希望别人去问。 韩东执若有所思地看看女孩，对她露出亲善的笑脸，这才点头说：“那好，我就先走了。” “快点走吧。你再拖延下去，我看宋演的眼神都要在你背上戳出两个洞了。” “啊是！” 被权俞利吓唬了一句，林允儿就见年轻男人像被老虎撵在屁股后面的兔子一样，连头都不敢回，快步跑远了。 她看着对方逃也似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结果回过头来，正好撞上不远处那道依然在望着自己两人这边的平静目光。 她的笑容略微僵住，整个人站在原地瞬间又变得身形笔直。 权俞利眼神怪异地瞥了瞥她，总觉得这会儿的林允儿和刚才跑走的韩东执没什么两样。 “呀，收敛一点吧。孩子都快被你吓到了。” 她领着人走过去，手中的提包甩了一下任宋演的椅背，对他不客气地说：“人我已经送到了。接下去如果没我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此言一出，低着头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又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在场的任宋演和权俞利同时低下了头。权俞利的表情稍显无奈，却没有第一时间甩开林允儿的手。而任宋演在把二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后，那张板着的脸孔突然就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 他饶有兴致地说：“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你们俩相处了一晚上，感觉关系亲近了不少？” “才没有！”权俞利这才撇开了林允儿捏着她袖子的手，故意没去看女孩暗暗投来的可怜目光，“总之！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后面还有工作呢！” “嗯。”这回任宋演倒是随意地点了下头，“你走吧。麻烦你了。” 权俞利刚要离开，莫名又停下脚步，回头问：“这孩子说之后准备住到你家里去，你自己的想法又是什么样？” “这件事我和她之间会看着办的。”任宋演脚下一蹬，办公椅又滑回会议室内，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你有工作就先走吧。” 权俞利略微蹙眉，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和身边的林允儿对视一眼后就转身离去，只留下女孩独自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任宋演在翻了两页文件之后，转头奇怪地问她：“不进来你还站在那里干嘛？” “那个……”林允儿小心翼翼地往会议室里看了看，不大的长桌边上实际坐了许多的与会人员，“我看您在工作，我还是先在外面……” “不用。” 任宋演低头随口说出的一句回答不仅让林允儿愣住，连在场的众多出版社职员都向他隐隐投去诧异的眼神。 “没什么你不能听的内容。而且，今天的会议严格来说也和你有一定关系。自己找张凳子坐到角落里去吧。要不然直接坐在我旁边也行。” “不必了！不必了……” 女孩连忙摆手，紧接着又后知后觉地生出尴尬的情绪，好在她见任宋演仍然是那副似乎毫不关注自己的模样，在按捺下心头的怪异之情后，她只好在满会议室的人注目下，垂着脑袋飞快跑到会议室里的角落坐下。 在屁股贴到凳子的一瞬间，她的脑中还很纳闷地自我冒出了个念头：为什么我要这么听话呢？ 可惜这个问题眼下没人会为她解答，多半也没人可以给她答案。 终于再次和任宋演见面的林允儿内心丝毫没有如愿以偿的喜悦，她此刻只能绷着面颊，端坐在会议室的一角，生怕某一刻坐在长桌上首的那道身影冷不防向自己看来。 但是，没过多久，她整个人忽然就有些走神，目光控制不住地悄悄盯住了任宋演的脸…… chapter 11：无法预测的ta 经过短短两次的见面接触，林允儿脑海里面如今已经对任宋演形成了一定的基础印象与认知。 例如神秘兮兮，又例如身上总有种让人不敢接近的奇怪气场。 而在这几条简单的标签之下，其实还藏着林允儿自己几乎没有主动去想、她也不太愿意承认的事实。 那就是，任宋演长得很好。 这不单单是帅气或者俊美与否的问题。 反正进入娱乐圈以来，林允儿自认也见过不少在外界被交口称赞的美男子，但大多数人私下也就是水平线以上而已，无论是男idol还是其他类型的男明星，在镜头前通常也得仰赖服装师和妆发师的帮助才能闪闪发光。 真正底子好的人也有，可是像任宋演这样从脸型到五官再到气质，没有一样可以挑出毛病的人，林允儿苦搜记忆半天，也找不出第二位。 有些清瘦的脸庞从任何角度看去都不失硬朗的轮廓，额前半垂的头发和顶灯像是构成了完美的打光，阴影淡淡地覆盖眉宇，面无表情时的样子透着一股分外勾人的冷漠气质。 特别是那双深沉的眼睛，睫毛细长，眼角微翘。 明明在不笑的时候也顶多是显得比较黑亮，但笑起来的一瞬间，眼睫轻眨，不必弯成月牙，两眼只需笑眯眯地那么看着人，有种微妙又暧昧的悸动就好像直接攻破了心防。 谁都喜欢好看的人，林允儿也不例外。别说她才刚成年，据她估计，哪怕是比她再多个十岁和二十岁的那些所谓成熟女性，在任宋演面前，恐怕也很难否定对方的魅力。 真的很帅，但是，也真的有一些莫名的倒胃口的感觉。想想还真是觉得可惜了…… “《她们生活的世界》剧组那边，今天又来了联系，希望您之后能抽时间去参加一下制作会议。” 林允儿走神的注意力忽然被一句话给吸引了回来。 她偷偷看向那名提出话题的出版社职员，眼含疑惑。《她们生活的世界》又是什么？ 主位上的任宋演转了转手里的笔，皱眉说：“我之前不是已经让公司帮我转达了意愿吗？我没空参加他们的会议。” “但是……”这名职员为难地说，“毕竟我们前面签合约的时候也答应了会尽量协助拍摄工作。” “所以我现在不是已经先放下《star world》最后一作的创作，打算先把他们电视剧第一季的剧本大纲和前几集剧本赶出来吗？”任宋演想了想又问，“对了，他们究竟定好具体的播出时间了没有？” 另一名职员赶紧接话回答：“前面已经确定了。算上前期准备和整体的制作时间，再加上和电视台协商预留的宣传期，应该就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还有一年时间，他们现在催什么？”任宋演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座的几名出版社职员忍不住对视，有人握拳咳嗽了一声，充作代表出面说：“那个，老师……我们不能用文学出版的思维来看待人家电视剧的制作周期。《她们生活的世界》毕竟是大制作，《star world》第一次改编成真人剧集，可以说是全国瞩目。而且您也最好不要站在作家的角度去看待这个时间，毕竟您……” 任宋演似乎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不大高兴地眯起眼说：“我应该已经算是那种不怎么爱拖稿的作家了吧？” “哎，当然了。”旁边的人立即附和，“但是，说到底您有几次也是差点没在期限之前把稿子发过来嘛。” “呀。”任宋演好气又好笑地一拍桌面。 会议室里的职员们尽管不敢当面表露，但低下头去也是窃笑，这样的气氛落在旁观的林允儿眼中，又让她有了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判断。 看样子，这家出版社平时的氛围应该不错。像任宋演这种级别的大作家，即便不是出版社的参与经营者之一，也该是众人要捧着哄着的对象，谁知道职员们还敢当面开他玩笑。 “其实也不能说是一年。”大家笑了一阵后，终于有人正经起来地向任宋演解释，“准确地说一年是正式开播的时间。实际上在开播之前的三个月，所有准备工作就要全部做完才行了。也就是说，不管是老师您，还是剧组那边都只有差不多剩余九个月的时间。” “你们认为九个月时间还不够我写二十几集的剧本吗？”任宋演摇头说。 “那也得算上中途几次修改需要的时间吧？”有位女职员较为理性地说，“您的写作速度并不算快。这回虽然是改编自己的作品，但您又不让其他人插手，想要独立完成。老实说，我们这边和剧组那边都是有点担心的。” 任宋演左右看了一眼，这才重新微微皱起眉头：“你们的意见是这样吗？” 前面主要发言的几个人都立马肯定点头。 “小说和影视剧本毕竟不一样嘛，我们并不是否认老师您的能力，问题是这件事我们也是第一次参与，之前您不也说过感觉有几个场景不知道该怎么呈现才好吗？” “所以，你们的想法是什么？” 众人相视，仍然是那名作为代表的职员开口说：“制作会议还是要参加的。哪怕只是前期的准备，您可能觉得和自己无关，但谁知道呢？也许去听一听就有了灵感？而且编剧的工作说到底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完成，很多时候您也得配合剧组的想法。” 任宋演思考了一会儿，在众人松了口气的表情中总算说：“会议，我会看着参加。不过你们要和那边提前沟通好，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就不要叫我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之后一段时间说不定我会很忙。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 他也没给别人再劝说的机会，马上就问：“那么，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刚才的女职员对他眨眨眼，露出微笑说：“剧组那边的事情大约九个月后就要做完，而我们接下来该要说一说《star world》最后一册发行的事情了……老师您现在到底有没有具体的大纲或者写作计划？” 林允儿半低下头去偷笑，只见坐在会议桌上首的任宋演丢下手上的那支笔，在所有出版社职员默契的注目逼视之下揉起了额头。 “在想什么呢？” 林允儿下意识抬起头来，入眼先是一对相当优越的大长腿，然后往上又是见到那双此时不含笑意的眼睛。 也许是在会议室的这处角落坐得太久了，在看见走到自己面前的任宋演后，林允儿口中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作家您有多高？” “一百九十。”结果任宋演也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她，同时反问，“怎么了？” 女孩微张了下嘴，发出惊叹：“也太高了吧？我才一百六十八。” “应该是一百七十吧？因为对于女idol来说太高了，所以特地虚报了两公分。”任宋演平静地说。 林允儿愣了愣，“你怎么会知道？”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说：“因为是我自己设定的。” 还坐在凳子上的林允儿像是愣在原地，过了片刻，她放在腿上的双手才无声无息地握在一起。 对……自己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关于她的一切，别人不知道，难道这个人还会不知道吗？ “所以……” 刚刚关好会议室的门，任宋演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声的话语。 “我昨天知道的那个真相，的确是事实吗？我……只是作家您笔下所写的一个小说人物吗？” 林允儿的这番话现在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怨恨或不满的情绪，更近似于简单的疑问。然而没等任宋演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女孩就自顾自地说：“啊，我差点忘了……您不喜欢别人向你提问对吧？我昨天听俞利姐说过这件事了。抱歉。” 男人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出现停顿。 他侧着身盯着不远处的林允儿看了几秒，手上还是轻轻转动门锁，把会议室的门暂且锁好。 会议结束，除了他和林允儿以外的人都已经离开，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安静地坐下来聊一聊了。 坐在凳上的林允儿也没在意任宋演的举动，她在说完那句暗藏讥讽的话语后就低下了头，哪怕余光见到男人拖了张椅子来到自己身前也毫无反应。 “问吧。” 突然，一声很随意的回应传入她耳中。 她不由得颦眉，仰脸看去，又对上了那双好看又讨人厌的眼睛。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听着。” 任宋演坐到了那张椅子上面，明明俩人在面对面地平视，但光是看着男人那张脸庞，林允儿就有一种正被高高俯视的感觉。 那深沉的瞳孔像在模糊倒映着她的脸孔，依旧充满着冷淡。 她的手指仿佛要将指甲都生生掐进掌心的肉里，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说：“所以您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我，究竟是什么？” chapter 12：“林墨水” “我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想都不想就说。 态度之果断，以至于林允儿都有些恍惚，还以为对方说出了什么很了不起的回答。 “不用这么看着我，”任宋演的神情很淡然，“如果我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的话，首先就是处理好你的问题，而不是像这样悠哉地先完成工作再说。” “那你至少也该有点头绪不是吗？”林允儿挺焦虑地说，“那本书……作者不就是你吗？” 任宋演看了她一眼，忽然转换话题：“你昨天去了俞利家，吃过了东西，睡了一觉，对吧？” 林允儿不太理解他这会儿为什么会提及这些，但还是蹙着眉点点头。 “那这几点不就已经侧面回答了你的问题吗？” “你想说什么？” “会吃，会睡，或者说拥有进食和睡眠的需求，看起来又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顺带问一句，你需要呼吸吗？不对，我该问，你在这里可以呼吸吗？” 可以看得出来，男人的几句话把林允儿给问得愣住了。事实上，她并非感到茫然，而是通过对方的点拨，瞬间明白过来。 任宋演自言自语般继续说：“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安排去医院检查看看怎么样？” 女孩听到他的话后，登时收回发散的注意力，整个人往后退去，眼神之中不乏丁点惊恐地注视着任宋演。 “别误会。我不会带你去什么研究所之类的地方，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你自己肯定也好奇吧？比如说你的血液，现在还是正常的红色吗？切开皮肤之后会不会是流出黑色的墨水？” 任宋演越是讲得轻描淡写，林允儿的脸色好像也就越是发白起来。 虽然她隐约猜到了对方是在故意吓唬自己，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确定任宋演的真实想法。哪怕这个人是俞利姐还有孝渊姐她们在这边世界的至亲好友，但连权俞利等人都已经变成了她所不熟悉的样子，天晓得任宋演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看待她这名闯进他生活的“不速之客”。 说不定这家伙真在盘算着把她转手卖给哪家绝对不会讲究人道主义的恐怖机构呢！好歹比她年长了十来岁，现在却坏心眼地恫吓她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她才不会信赖这坏蛋大叔！ “呀，”坐在女孩面前的任宋演忽然发问，“你现在不会是在心里骂我吧？” 林允儿微微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还冲着任宋演努力表示无辜地睁大双眼，似乎在试着争取他的信任。 男人低了低头，脸上转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很快恢复最早那副平静的口吻，也像在安抚女孩的情绪一样，轻声地说：“所以我们现在讨论你究竟算是什么存在之类的问题，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们既没有足够的手段来验证结论，提出这个问题的前提本身也错了。” 面对林允儿开始集中精神看来的视线，任宋演对她点明：“我们连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都还不清楚，又要怎么去判断你目前算是什么样的状态？所以前提错了。我们应该先去弄明白那些基本的问题。” 林允儿默然。任宋演所说的话并不是多么深层的思考，其实只需要她先前稍微理性地斟酌一二，刚才也不会冲动地问出那一番话。 严格来说，她那不算在询问，而是在发脾气才对。 眼下通过任宋演有意无意的引导，她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心里先是懊恼，然后又涌出了些许单纯的歉疚。 “对不起……”她迟疑又坦然地开口，“我刚刚有点激动了。您的话没错，我们应该先弄清楚最基本的那些问题。” 任宋演没去接她这话，话锋又是一转：“之前在走进出版社的时候，应该感到了害怕对吧？” 林允儿惊讶地抬头看他，暂时也没了遭人揭短的羞恼心思，只是猜测地问：“您，又通过监控看到什么了吗？” “办公楼的大门口虽然确实有监控摄像头，但我这人，讨厌别人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也不会去做别人不喜欢的事情。你现在不是讨厌摄像头吗？因为镜头恐惧症。” 林允儿微张着嘴，还没问出话来就被任宋演打断说：“想问我怎么知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吧？因为是我自己设定的。印象尽管淡了很多，但正好我最近在整理那段时间的小说内容，所以，我对你当前的情况还算了解。” 比起前面那一句简单又冰冷的答复，林允儿此时再听到任宋演口中所说的“因为是我自己设定的”的话，心情奇怪地没像之前那般变得相当糟糕。 她反倒是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流淌在心底，还挺暖和的。 在低着头安静了几秒后，女孩就回到开头问：“那么，您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在出版社门口的时候不敢进来？”不知不觉间，她在他跟前已经放弃去掩饰内心这件事了。 “就是，猜到了而已。”任宋演看上去很随意地说，“我想这世上任何人，包括我在内，假如有一天遇到让自己的过去、现在，乃至是将来都可能变成一片虚幻的变故，谁都恐惧，谁都会感到害怕。” 他把目光落到女孩的身上，平淡的神态让人始终难以窥探他的真实想法。 “之前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也很害怕我会说出什么‘对，你只是文字组成的墨水人’之类的答复，对吧？” 林允儿唇角抿动，愕然之余也产生了几分想笑的冲动。 她似笑似怒地瞪着男人，只差没把那声“什么叫墨水人？！”的诘问给大叫出口了。 “等一下，‘林墨水’，这名字我也挺满意的。要不然回头给你换一换怎么样？” “呀……” 生气甚至是有一丝着急的叫声脱口而出，林允儿还下意识举起了握成拳头的手。 结果等到动作做完，她本人就难为情地僵在当场。 任宋演倒是早有预料一般，嘴里突然又说：“总算笑了呢。” 林允儿愣了愣，她收回手去摸脸，这才发觉嘴角在刚刚的那一刻，竟然真的咧开笑起了。 “忧郁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前面远远看着你坐在这边，像是看见了搭上箭的弓一样，箭头不知道该对准谁，而弓臂越拉越满，让人担心迟早会被扯断。” 仿佛没看见女孩投来的恍然又复杂的眼光，任宋演起身把椅子放回原处。 “我可不愿意被你的箭头对准射中，所以，还是让你自己慢慢放松下来算了……” 他回头看去，对会议桌旁边的空位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 “现在，有心情跟我从头说一说事情的完整经过了吧？” “所以说，你和那个韩作家接触之后，先是看到电脑屏幕上面好像出现了剧本一样的内容，接着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到我的房子里去了？” 端坐在男人身边的女孩非常认真地点着头。 任宋演想了想，起身去会议桌的上首，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放下说：“我给你看一些内容，你看看自己当时见到的剧本是不是这些片段？” 他点开文档界面，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 林允儿略微迟疑地同他对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在触摸板上滑动，查看起了屏幕上面的内容。 她滑动了几下后，脸上露出惊愣的表情，迅速点头说：“对……没错！我当时看到的内容就是这些！” 她连忙转头看向身旁的任宋演，“只是我在最下面还看到了几段很奇怪的话，不像是剧本，更像是谁在说话一样。” “那应该还是这个文档。”任宋演对她说，“我写作的时候有个小习惯，遇到暂时进行不下去的部分，喜欢把自己的思考一起写上去，这样没准就能从中获得灵感。你不是说后来看到那几段话被什么力量删掉了吗？我关掉文档的时候，通常也会记得把那些写上去的话删除。” “所以我当时看到的内容应该是您电脑上的内容？”林允儿的脑筋转得不慢，“既然我连删除的过程都看到了，这会不会意味着我那个时候和您在电脑前面工作的时间是同一时刻？” 任宋演也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除非两个世界的时间并不同步，否则你出现的时候，我本人应该正在外面办事，后来就去和孝渊她们见面了。而且如果事情和我的这台电脑有关，为什么你最后是出现在我家里？” 林允儿听到这话就瞅瞅他，倒也没在这时候问起题外话，她思索着说：“那会不会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本身花费的时间和我自己的感觉不一样？我个人认为是一瞬间的事情，说不定不是。另外，我想即便关键不在于您的这台电脑，至少和它也有一点关系吧？” “那不如，我现在试试把后面的内容补全写上怎么样？”任宋演突如其来地说。 chapter 13：别害怕，有我在 “嗯——想想还是算了。” 下一秒，任宋演就径自摇了摇头。 这番大喘气式的发言显然逗晕了女孩。林允儿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声不吭地仰脸盯着他看。 那目光里所包含的纯粹的疑惑，像是在用手指头戳着男人的胸口，向他示以无声的质问。 任宋演毫不感到羞愧，改口就问：“那么，你自己想让我试试看吗？” 这话又把林允儿给难住了。她下意识说：“您之前自己讲这部分有点难进行下去，现在已经构思好了吗？” “虽然还没想好，但反正目的又不是真要写完这一集的剧本，最多，我原原本本地按照小说写上去不就行了。你忘了原著作者也是我吗？” 任宋演答得很随便，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所以，你的决定又是什么？说说看吧。整件事最相关的人其实就是你，如果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会尊重。”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林允儿默默攥起手，嘴中却不再迟疑地回答：“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确定吗？”任宋演问。 “嗯，确定！”林允儿的态度变得很坚决。 她像在对任宋演阐述理由，又像在自我说服地分析着：“如果导致我来到这里的理由真和您在电脑上输入的内容有关，为什么偏偏等到现在才发生？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还没发现的关键不是吗？在没弄清楚这点以前，我们不该冒险。” 任宋演笑了一下，“但我看你现在应该很想回去吧？” “我当然想回去。毕竟我的家还在那里，熟悉的亲人和朋友也都在那里。”林允儿并不讳言自身的想法，“可是，我现在又没到那种什么生死存亡的地步。着急归着急，我更希望自己可以安全有保障地回去。” 她的神色愈发坚定，抬头对任宋演说：“我想在这里把一切的根源解决再回去。如果相同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 “因为年轻吗？态度变化得还真快。明明刚才还那么在意关于自身的真相，现在的重点已经直接变成解决问题了？” “解开题目当然也需要一步步来。我究竟算是什么……我相信这个问题我终究会知道答案的。我也相信自己迟早能够回去。因为这是你们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女孩的话，任宋演的眼睑似乎垂了垂，旋即才保持着那淡淡的笑意，站直身说：“那好。总感觉也许会是个挺有趣的故事。我可以继续向你提供帮助和保守你的秘密，毕竟，在这边的世界，我确实算是你唯一的‘监护人’了。” “谢谢您！”林允儿这回没再腹诽，她同样站了起来，冲着任宋演郑重地鞠躬道谢，“其实，我还有点不安来着。因为我的原因，恐怕您的工作要耽搁一阵子了。” “我又不是什么工作狂，也不需要应付老板。如果有个不去工作的正当理由，我反而挺感激的。”任宋演随手按下笔记本电脑，看了一眼这两天来经常见到的那颗漂亮后脑勺，“以后，暂时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的一段时间，好好指教吧。” “啊……是。”直起腰来的林允儿好像愣了愣，抬手把头发挽到耳后，依然一板一眼地回答，“之后，请您多多指教！” “老师？您还在里面吗？” 这时，会议室的门外忽然传进了一道人声。 林允儿听出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位名叫“韩东执”的编辑，据她的印象，对方此前还不小心提到他是任宋演的辅助作家兼个人助理？ 任宋演走过去开门，没听拿着几份文件挤进来的韩东执说话，反而先指着人问了林允儿一句：“你之前见到的那个韩作家，像他还是像我？” 这句莫名其妙的询问让两个人都茫然地看着他。 林允儿的视线在任宋演和韩东执之间来回扫视，犹豫地小声说：“对不起，我也不清楚……” 任宋演皱了皱眉头，终于看向身边的韩东执，接过他手上的文件，三下五除二地确认好签完字，把纸和笔往自家助理怀里一塞，转手又把人给推了出去。 “哎，老师！” “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倒没有，只是，您现在……” “那就别烦我了。你平时工作很清闲吗？” 被阻之门外的韩东执呆了呆，他欲言又止地瞅着紧闭的会议室门，最后只能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转身离去。 “那个……这样没关系吗？” “没事，东执他的嘴巴很牢。即便看到了什么也不会去外面乱说。” “不是，我是说，您为了我……这样对待自己的助理，没关系吗？”林允儿小声说。 重新坐下的任宋演看看她，“东执算是我的半个晚辈。他父亲以前是我最早的担当编辑，后来退休了，他刚好大学毕业，我就把他调来了身边。” “所以，”林允儿生出了些许好奇，“您和他也算是至亲？” “说是朋友不太准确，更像家人的关系吧。那小子从小就对文学很感兴趣，我刚刚当作家那会儿，他就经常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来出版社晃悠。我和他认识也有十几年了。”任宋演解释。 听他这么一说，林允儿就完全会意了。在娱乐公司里的很多练习生彼此经常就是这样，所以长大以后如果还有来往的话，关系也比普通的朋友要亲近得多。 “对了，刚刚您为什么会那么问我？” “我在确认一些事情。” “确认什么？” “你前面不是说自己实际上对于那个韩作家本身就有一点奇怪的感觉吗？我想了想，好像大概知道原因了。” 林允儿立刻来了精神，忙问：“原因是什么？” “虽然你心里可能现在还不太愿意承认，但你也知道，你所存在的那个世界，其实是源自我笔下的作品。也就是说，有关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可能是出自我的设定。包括里面存在的那些人物。” 林允儿听懂了任宋演的意思，整个人忍不住略微失神。 对……经过任宋演的说明，她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她之前总觉得那位韩作家的名字和长相奇怪。 这一切都是由于，任宋演的设定。 “我当时写那段剧情的过程，我自己现在也想不太起来了，不过我也能大致猜到。在《star world》里面，那个韩作家尽管有出场，但因为是以后不会再露面的配角，我就没有给他取名字，当然，详细的外貌描写同样没有。所以你才会有那样的感觉。” “因为，您没有写？” 林允儿轻声打断了任宋演的话，转头向他看来。她的神情并没有显得多么恍然大悟，反倒隐约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对……”任宋演的话音稍顿，却没完全停止，“因为我没有写。你不是说很早以前那些黑点就已经出现了吗？也许就是因为你和其他人的不同，所以你发现了其他人都没发现的事情。那个韩作家并不是名字和长相奇怪，而是按理来说，他根本就没有名字和具体的样子。” “所以……”林允儿抿了下嘴唇，口中轻喃，“您的话没错，我所存在的那个世界……真的仅仅是您所写的一本书而已？” 她的脑中好像在不断闪回停车场里她和金敏珍的那几段对话，还记起了那个时候，走进那间会议室时，她被引见着和剧组主创人员们互相问候的场景。 那道戴着口罩安静坐在座位上面的身影，那道背对着她在电脑前工作的身影，还有那道随手把电脑转向她的身影……在这一刻，记忆似乎陡然变得清晰。 无论是哪次的回忆，那人的脸上分明都是模糊不堪，不具备着任何面目。 林允儿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握起，她并非被那些不知道是自身的幻想还是她确实亲眼见过的画面给吓到，而是她的内心在此时感受到了一股由衷的冰冷，正在渗透着她的全身上下…… “呀。” 突然，一声呼唤将她惊醒。 她迷茫地抬头看去，只见任宋演拿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刚想劝慰她两句，却瞧见女孩的双眼。 那双向来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时眼圈居然泛红了起来。 男人怔了一下，紧接着不由自主地咽回嘴边的话。他转而佯装皱眉说：“这样就害怕了吗？” 林允儿被他这一说也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眼角，低着头不说话。 任宋演注视着她，眼光不知不觉地逐渐温柔下来。 “不用怕。”他说。 林允儿抬了抬眼，发现面前翘腿坐着的那道颀长身影已经把头转开，目光看着别处，嘴里却在轻轻地说： “你现在就是活生生的人，和我、还有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这话是我亲口说的，既然都是我的设定，那么我的话当然就是最有力的依据。所以……不用害怕也没必要难过，不是还有我在吗？” chapter 14：菜市场与出版社 小小地忙乱了一阵后，林允儿才算是止住自己的眼泪。 其实她起初能够忍住，但在听到任宋演的那几句话后，内心愈加酸楚，索性就任由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掉下。 任宋演坐在旁边看着，也不着急或是再多说其他，默默替她拿来了一包纸巾。 “谢谢您……”最后擦完眼角，林允儿夹着鼻音向任宋演低头致谢。 她额前的刘海不再整齐，整个人看上去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显得委屈十足又分外可爱。 比起先前那副认真严肃的姿态，反而多出了几分活力与生气。 “现在心里轻松多了吗？”任宋演轻声问。 林允儿看了看他，微微弯起唇角，如同卸下重担一样。 “我现在才有点理解俞利姐昨晚说的话。”她说。 “什么？”任宋演的视线始终系在她身上。 “她对我说，‘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不要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林允儿故意粗着嗓子模仿权俞利的语气，明明学得半点都不像，任宋演听后却被逗笑了。 他忍俊不禁似的扬起嘴角，又问女孩：“昨天晚上，单独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没有哭吗？” 林允儿对他诚实地摇头回答：“想哭来着，但又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坚强一点。而且说实话，我对目前这个状况，最大的感受不是难过或者忧郁，而是脑子里面存在着太多的不理解，以及对于未来的一些惶恐。所以说，一直就在心里告诉着自己，忍着吧，先忍着吧，之后也许就会变好了。” “现在不想忍了？”任宋演继续问。 林允儿想了一下，说：“与其说是不想忍了，倒不如说就是没忍住。心里想要忍住来着，但身体，先控制不住了。刚刚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在您面前这么失态。” 她说到这里就看了任宋演一眼，“不过……作家您还真是意外的绅士呢。说什么无论如何都有你在，其实是想先让我的情绪镇定下来对吧？” 任宋演不置可否地说：“这种事可以当面说穿吗？” “但也没有不能说穿的理由啊。”林允儿马上说。 “也是……在背后默默付出然后当事者什么都不知道，确实不太符合我的个人风格。” 任宋演站起身来收拾电脑。 “总之感谢你这个当事人这么有眼色。虽然被一个小孩子夸奖风度也不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林允儿颦眉，也不知道是不喜那句“小孩子”的称呼，还是感觉明明挺好的话跑到任宋演嘴里就彻底变味儿了。 她脸色古怪地偷偷打量着任宋演的侧脸，又想起昨晚权俞利说过的话，脑中冒出了那个熟悉的疑问：这位，当初遇到我的时候，真的有感到慌张吗？ “别发呆了。把那杯水喝了，接下来和我去一个地方吧。”任宋演的声音飘过来。 林允儿先是心虚地坐直，留意到了他话中的重点后就问：“我们要去哪里？” “既然决定把你留下来，我们总得先有个名目不是吗？”任宋演拉上提包的拉链，头也不转地说。 林允儿有心多问两句，但见任宋演已经走过去打开了会议室的门，也只好暂且闭紧嘴巴跟上。 “老师好！” “啊，作家！” “社长您好！” “……” 一路走过办公区，林允儿发现任宋演收到的问好居然比权俞利到来那会儿还要多得多。 尤其是当她听见夹在其中的那声特别问候之后，便再也忍不住地凑到男人身边小声询问：“您是这家出版社的社长吗？” “嗯。” “我不是说那种只负责经营的社长……而是指有股份的那种？” “嗯。这家出版社最早是我个人的工作室，后来规模慢慢扩大了，但我仍然是最大股东，怎么了？” 面对任宋演看来的目光，林允儿摇摇头，思索着又开口：“那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 “‘春植’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我记得您家里那位好像也是叫这个名字。” “我家里那位？啊……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任宋演按下车钥匙，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说：“你听到‘春植’这个名字，最先想到的东西是什么？” “菜市场？”林允儿随口说了个答案。 “嗯。”没想到，任宋演还真就认同地点头，“很常见的菜市场名对吧？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不管是我的出版社，还是，我‘家里那位’。” 林允儿更加迷糊了。 “不上来还在干嘛？你要自己打车过去吗？”任宋演从车内探出头来问她。 女孩回神应是，嘴上说着“失礼了”跑去车后座，还没开门，又听见前面的任宋演叹气说：“你应该从来没和李秀满社长坐过同一辆车对吧？” 林允儿不解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任宋演皱眉转头问：“你想让我给你当司机吗？”她才瞬间醒悟，又手忙脚乱地道着歉，转而去拉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当然，她并未瞧见男人在她低头插好安全带时，嘴边转瞬即逝的那抹笑容。 等到林允儿再抬起头，她就见身旁的那位，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转动方向盘启动了车辆。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的出口，车里坐着的两人却忽然无话好说。 林允儿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周围的内部装饰上面。 任宋演的车远不如权俞利的座驾那般外形豪华，但也有可能只是日常使用的代步车，车厢里面倒是干净整洁，一点也不像林允儿以前坐过的像是super junior那些男子组合成员的车。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感到双方都不讲话实在尴尬，林允儿尝试主动挑起话题：“那个，我又想到之前作家您问的问题了。关于韩作家这个角色，其实您在创作的时候是代入了自己的形象或者您编辑的形象吗？” 这话倒问得挺有意思。任宋演通过后视镜看看她，很干脆地答复：“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在写那个人物的时候，因为思考的过很程简单，所以可能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那个角色身上被我融入了一些我自己和我身边人的特点。” 林允儿这才完全理解地说：“所以您之前才会那么问吗？韩作家的‘韩’可能是您的‘韩’，也可能是韩编辑的‘韩’？” “准确地说，如果你说自己看到了一个中年大叔，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任宋演边开车边说，“我在写《star ent。 chapter 15：s.w.娱乐 “s.w.entertainment，s.w.娱乐。大约在十几年前，它只是一家规模并不算大的普通经纪公司，主要经营业务只有艺员经纪那块，当时的名字还叫作‘star world’。” “‘star world’？” 跟在任宋演身边的林允儿转头向他看来，眼光之中不无惊讶。 其实让她吃惊的理由并不在于这名字本身，而是在于她因此被勾起的一桩记忆。 “我差点就忘了……”林允儿喃喃地讲，“如果我没记错，sunny姐的父亲，过去经营的公司好像就叫‘star world’？” “嗯。”任宋演明显清楚林允儿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在你那个世界，star world公司倒闭，这也是后来sunny会进入s.m.并且成为少女时代成员的主要原因。” 林允儿点点头，眼睛仍然注视着任宋演：“所以，在您这边，star world似乎有了不同的命运？” “命运？”任宋演像在琢磨着这个字眼。“当然不同了，”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的确，《star world》的名字很大程度是缘于star world这家公司。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个人实际上也很喜欢这名字。‘star world’，‘明星的世界’，‘她们生活的世界’。” 林允儿神色微动，“‘她们生活的世界’，这是您为《star world》改编的真人电视剧取的名字吗？” “嗯。”任宋演看向她，“之前在会议上，你不是也旁听了很久吗？” “我确实了解了一些事情，但还是有地方不理解。” “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特意取为‘她们’呢？” 任宋演安静地看了林允儿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去说：“如果你读过《star world》的话，大概就不会对这件事感到奇怪了。” “所以理由到底是什么？”林允儿像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女，对任宋演穷追不舍。 任宋演皱了下眉头，终于回答她：“你既然本身就来自那里，那应该也就不需要我过多介绍了。《star world》，它讲述了idol们的故事。这个‘idol’的定义不仅仅局限在s.m.娱乐一家公司或是少女时代一个组合身上，故事的范围涉及到了整个娱乐圈，时间跨度很长，出场的人物也很多，只是因为我喜欢使用少女时代的成员作为主视角来展开叙述，所以很多读者也把你们认为是《star world》的主角。” 林允儿听后，关注点产生了偏移：“所以，在您这个作者看来，您的作品，我和姐姐们并不是主人公吗？” “准确地讲，《star world》属于群像小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公。” “那您为什么还那么喜欢用我们来展开故事？而且，连电视剧的名字都以我们为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林允儿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顾忌。经过短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初步确定了任宋演是那种非典型的好人。 善良归善良，性格隐隐有点恶劣，但好在比她年长，言行举止总会带着一些长辈的气度，而这也恰巧是林允儿眼下能够“放肆”的原因。 只可惜，她对任宋演有了一定认识不假，但这份认识似乎还远远不够。 一只大手忽然就伸来，毫不犹豫地屈指在女孩光洁的脑门上弹了那么一下。 “啵”的一声轻响，林允儿的脑袋惯性往后仰去，她整个人却只顾发呆地瞅着任宋演那张平静的面容。 “怎么了？严格说起来，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或许比家人还要亲密。我身为你在这个世界的监护人，总不能一直把你当成客人看待吧？我可不想在自己的房子里面养个祖宗。” 任宋演把话说得理直气壮且无可挑剔，连林允儿自己，在攥起拳头后也陡然发觉，任宋演好像真有这样的资格教训她。 假如她过去生活的世界只是虚幻，那作为唯一真实的存在，再加上又是她的“创造者”，任宋演恐怕就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可称得上有关联的人了。 比她多活了十来年，别说是当哥哥，再大几岁，当父亲辈都足够了。 于是，林允儿思来想去、双手握紧又松，最终只能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有点失礼了，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我教训你，理由可不是因为失礼。”任宋演随意地说，“以后，不要再以为你的监护人是个好脾气的人了。记住这一点，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女孩头也不抬地怏怏回应。 “那为什么还噘着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任宋演挑眉问。 林允儿立即挺直了腰，对他绷起脸孔，如同回到了练习生的受训时期一样。但那双漂亮又明亮的眸子里面，分明还暗藏着熊熊的火焰。 任宋演似有似无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带路。 同时，他嘴里也主动延续先前的话题，对身后的林允儿轻声介绍：“虽然由自己来说这话很像是邀功，但自从和公司同名的《star world》问世以后，star world公司的命运也确实如你所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短短的十几年间，无论是产业规模、业务范围还是本身所具备的实力与影响度，现在的s.w.娱乐在业内都能说是公认的第一，其他也没有可以和它比较的对象。” 男人侧头望向两人附近，s.w.娱乐公司大楼的入口大厅除却提供职员进出的电梯厅外，还划分出了很大一块地方给非员工身份的外来人员使用。 放眼四处皆是攒动的人群，各类喧杂的动静与身边时不时响起的柔和广播声，构成了绝大多数娱乐公司都难以见到的盛大场面。 林允儿也在仰头盯着一面巨大的屏幕，那上面正在播放着有关s.w.娱乐的介绍宣传片，响亮的旁白声与炫动变化的画面仿佛都深深吸引着她。 她再把目光转向别处，各式各样新奇又超前的建筑布置正在不断冲击着她那颗还暂时停留在2009年的“落后大脑”。 “你在外面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一整栋楼其实都归s.w.娱乐所有。” 任宋演对远处那几座专门供给游客们上下楼的自动扶梯扬起下巴示意。 “这下面的几层楼被设置成了文化空间，每层的设计都不同，像是售卖艺人周边的商场，还有像公司博物馆、影像剧院和交流大厅等。而上面则是外来人员不能进入的区域，也就是真正的办公区和艺人们活动的场所。” 低头看着脚底下被灯光照得锃亮的大理石地板，林允儿很不解地问：“我能明白开设这种文化空间的理由，但为什么要把它放在公司大楼里面？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使用吗？但这样一来，不会导致艺人们经常受到打扰吗？” “专门的安保设施与人员当然事前都会准备到位，时刻确保不会有粉丝偷偷跑到上面的区域。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你就得去问一问你的sunny姐了。”任宋演突然颇为无奈地笑着。 “顺圭姐姐吗？”林允儿愣了愣。她很快就通过二人之前的对话作出联想，面上诧然地说，“这家公司的所有者真是sunny的父亲吗？那个、我是说……在这个世界，真正的sunny姐？” 因为过于震惊，她甚至出现了一点口吃的情况。 任宋演对她点了点头说：“等会儿见到人的时候，你大概得管她叫李社长了。前几年她父亲就退休了，现在她才是s.w.的最高管理者。” 林允儿的嘴张了张，一脸说不出话的哑然表情。 尽管她们组合内部也曾经拿sunny和李秀满的叔侄关系打趣开过玩笑，说sunny将来没准还有机会继承叔叔的位子，但林允儿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真能见到这种事的发生…… “按照我们李纯揆小姐的话来说，她认为这种有可能遇见偶像的开奖一样的观光刺激感，正好是增加客流量的关键。她之前怎么比喻来着？哦，她说就像是恶龙的城堡那样。” “恶龙的城堡？” 林允儿的神经似是被某种力量挑动了一下，她茫然地瞧着任宋演。 “嗯。恶龙的城堡既然凶险，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勇者前赴后继地想要跑进去？当然是因为城堡里藏着他们想要的宝藏和公主了。” “所以……艺人们就是那个‘宝藏’，还有‘公主’？” “只是比喻而已。我记得那丫头还说什么，虽然不可能故意放人上去，但可以偶尔安排艺人们去剧院那些地方的舞台露一下面。这就像明明已经有很多的人跑进城堡里没有出来，但恶龙只要在外面撒一把金币，人们还是会心甘情愿地跑进去一样。” 任宋演咂咂嘴，回头对林允儿说：“所以我有时候觉得她简直天生是当商人的材料，对吧？” 女孩的神情一言难尽，下一秒却也深以为然地重重点头。 “韩……任先生！” 这时，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不远地传来。 刚刚拿着通行证过闸进入大堂的员工区，站在电梯前等待的两个人闻声就扭头看去。 chapter 16：她妈是谁？ “叮！” 电梯门应声敞开，三道身影从里面先后走出。 “您可以随时查看自己家里的监控吗？”林允儿又留意到了任宋演拿出放在外套内兜的手机。 她今天已经几次见到任宋演有类似的举动了。相较于真有什么实际目的，她感觉这更像是任宋演养成很久的某种个人习惯。 “嗯……春植，你应该和它也算是见过面了。”听到女孩貌似挺感兴趣的询问后，任宋演也反应过来，“我手机上的软件可以直接连到它的系统。” “这样啊。”林允儿表示明白地点头，“我还以为，您是担心又会有像我一样的情况发生呢。” 任宋演看了一眼自觉走到两人前面引路的那名男职员，嘴里低声说：“大概不会有了。这不是我的猜测，而是我希望如此。否则问题恐怕就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严重’了。” “也对，这种倒霉的事情，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也够了。”林允儿喃喃应了一句听上去不知道是在自哀还是在感慨的话。 任宋演看看她的神态，忽然就像顺带想起了哪件事，说：“之后我给你买部新的手机吧。” 林允儿的脚步忍不住慢了下来，她转过头来问：“为什么？” “你带来的手机现在应该不能使用了。回头需要联系的话，我也要给你买张新的电话卡。”任宋演没去看她困惑的眼神。 被这么提醒了一下，林允儿也才猛然想起，她现在还远远没到可以考虑如何回去的时候。 首先，她得解决怎么在这个世界立足并且生活下去的问题才行。 那台放在2009年也许还能被称作最新型号的三星手机始终被她随身携带着。在权俞利家时，林允儿也曾再次尝试操作，结论就是部分的功能还能使用，但联网和拨号完全不行。 然而即便如此，面对任宋演的好意，女孩仍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了自己装着手机的口袋。 她低着头，刚想犹豫地开口拒绝，男人却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又径直出声。 “别说什么不想再麻烦我之类的话。真要说麻烦，我留你在身边就是最大的麻烦。只是我依然把你留下来了，你觉得理由是什么？” 林允儿抬头看去，只见任宋演正用那种她很熟悉的平静目光注视着她。 “因为这些事也和我有关，而且可以说是关系巨大。毕竟，那是我的作品。你在担心某些问题的时候，我也在担心。我留下你，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此。所以，不要再把你的事和我的事分得那么清楚了，因为整件事从一开始，我和你就是分不开的一个整体。” 他说到这里还打量地瞧瞧女孩，“我知道你的那部手机是你为数不多带来的随身物品，你自己的东西尽管收起来，以后日常就用我买给你的手机。另外，回头我会托人带你去商场逛一逛。我那里倒是也有一些女士用品，但你应该不想用别人的东西。衣服也需要先买上几套备用。” 林允儿听着任宋演的话，期间再三张口想反驳或是进行解释，但最后都默默地选择闭上嘴巴。 她心里很清楚，任宋演的做法才是最正确也是目前对她自身最为有利的处理。而且说实话，她能够遇到这样一位愿意贴心地为她提供这些帮助的人，光用“走运”一词都很难形容了，又哪来的资格去矫情和回绝人家的善意？ 她只能接受这一切，也必须接受。 “我明白了……谢谢您！如果能有机会的话，以后我一定会实现自己说过的话，好好报答您！不过，我真要在这里生活的话，我的身份问题该怎么办才好？” 林允儿不无担忧地看向任宋演。 昨晚在派出所，负责接待她的男警察从始至终不过是口头上吓唬人而已，假如真能查到林允儿的居民信息，那反而是咄咄怪事了。 “这件事也不需要你来操心，我已经委托别人去解决了。” 任宋演的回答超乎了林允儿的预料，她一方面意外于任宋演的人脉之广，竟然连凭空冒出个大活人来都能帮着搞定；另一方面，通过男人的这句话，她突然就意识到，任宋演在过去和她分开的那十几个小时里，恐怕并非像她一样，只安静地等待着双方的第二次见面。 这个人，好像提前做好了她会长时间逗留下来的准备？ 这一发现既让林允儿生出感激，又让她的心情感到有些怪异。 “那个，任先生？还有这位小姐？” 提醒的声音从边上响起，不知不觉就驻足停下的任宋演和林允儿转头看见男职员重新回到他们面前，这才记起还有正事没办，纷纷面露歉意。 男职员很和气地笑着摆手，然后就提示两个人继续跟上。 “说起来，之前我把那张通行证留给您，看来是做对了。如果我没在下面遇见二位，你们也可以使用通行证直接上来。” “我先前忘了问了。尹室长对吧？你是秘书室的室长？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你的年纪，差点以为你只是普通职员。” “哈哈，您会误会也很正常，别人都说我长得比较童颜。我呢，原先在外面算是做出了一些成绩，然后才跳槽来了公司，现在我在音乐制作部门工作。” 听完尹室长的简单介绍后，任宋演和林允儿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点惊讶之色。 林允儿尽管年纪不大，但她对于娱乐公司的部门组成总归很清楚。比如说在s.m.娱乐，音乐制作部门和歌手经纪部门就是最重要的两大部门，前者甚至由于李秀满的缘故，在公司里的地位还要稍微超过后者。 “社长在里面吗？” “在的。社长之前说过，如果韩作家来了，直接进去就行了。” s.w.娱乐的社长办公室门口设置了一名前台秘书，对方显然也认识任宋演，在见到三人后，也没好奇地多看跟在旁边的林允儿，起身就走到那两扇厚重的木门前，直接抓住大门两侧的把手，往里推去。 或许是出于心理原因，林允儿在这一刻只觉有道刺眼的光芒在随着那逐渐扩大的门缝映入她眼中。 她微微眯起眼睛，然后才在那灿烂阳光里寻找到目标。 那是一名上班还穿着粉色休闲装和运动鞋的矮小女人，她正背对着三个人，站在办公室里的那片落地窗前面，摇头晃脑地不知在做些什么。 尹室长扫了扫身边的任宋演和林允儿，咳嗽两声。 女人总算察觉到了有人进来，手里拿着个林允儿并不认识的长杆装备转身，长杆的另一端还安装着一部手机。 “你在做什么呢，李纯揆？”任宋演皱着眉头，毫不掩饰表情当中的嫌弃意味。 “呀，我前几天还在聊天房里让你多关注一下公司的动向，你究竟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公司有意见啊？”不爽的话语伴随着事实上没有夹带几分怒气的声音传来。 一旁的尹室长很小声地插话说：“再过几个月就是我们s.w.一年一度的全球选秀了，社长应该是在录宣传视频里面要放的寄言影像。” “选秀的宣传视频？”任宋演看起来更加诧异，“你就这么录？以这副鬼样子？” “我现在只是在录视频之前彩排一下，先找一找感觉好不好！”李纯揆随手取下了脑门上面缠着的那只刘海卷，她手中的长杆自拍器走近后刚好对准还在出神盯着她看的林允儿，冷不防就把女孩吓得后退了一小步。 “把东西收起来吧！” 一道高大的背影不着痕迹地稍稍挡在了她身前。 任宋演对李纯揆没好气地说：“别再想着像上次一样，偷偷把我给录进去。你知道吧？我很讨厌自己的脸在网上被曝光。” “呀，我这可是自拍模式好吧？”李纯揆翻完白眼后，也瞧了一下低头藏在男人身后的女孩，对尹室长说，“你怎么也是上来了？那就先留下，等会儿去帮我做点事吧。” 尹室长看看她和任宋演，心领神会地走到林允儿身边，想带着她先去那边的沙发区域坐下。 “先过去吧。” 大概是察觉到了任宋演刚刚的小动作，林允儿又一次向着任宋演投去征询的眼神，在得到他的示意以后，女孩才抿抿嘴，跟着尹室长走开。 胳膊忽然被人碰了碰，任宋演扭头一看，便见李纯揆扬着下巴，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这就是那个女生吗？那个叫林允儿的孩子？” 任宋演看着她，不答反问：“我之前让你安排的事做了吗？” “别转移话题。” “孝渊她们又打电话向你打报告了？” “呀，朋友之间这叫情报共享才对！”李纯揆又拿手肘去不轻不重地捅任宋演。 她旋即神色一改，非常严肃地背身拉着任宋演弯下腰来，在男人疑惑的表情中，凑到他耳边语出惊人地问： “这孩子……她妈是谁？” chapter 17：美丽的资质（上） 在那双略带猫相的眼睛关注之下，听到这句惊人之语的任宋演直接皱眉反问：“你在胡说什么？” 李纯揆似乎嗤笑了一声，抱胸往后站好说：“怎么回事？语气是生气没错，但又有点心虚的感觉。而且，真没什么的话，你装什么傻？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会听不懂？” 她小声嘀咕：“看样子是真有什么了。我就说，刚认识那会儿，你这家伙绝对谎报了年龄。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年其实已经四十了对吧？” 听着她连番下来仿佛就笃定事实的话语，任宋演气极反笑，转头对沙发那边的二人高声说：“尹室长，麻烦你替我带人去一下经纪部门。那里有份合约需要她签字，你们社长应该已经提前把事情安排好了。” “是。我知道了。”识趣地没去加入俩人的对话，尹室长迅速起身，客气地提醒林允儿重新跟上自己。 女孩倒也没有怨言，只是在经过两个人身边的时候，她的视线头一次光明正大地投向了站在任宋演面前的李纯揆。 这样的观察并不让李纯揆感到陌生，然而她奇怪地发现，林允儿眼神之中包含的情绪不光是好奇，隐隐还有一种挑剔的审视——简直就和宋演那家伙平时看人一样。 “所以说，”目送着尹室长带人关门离去，李纯揆蹙着眉头问，“这孩子，真和你没什么关系？” “真要说关系，那当然是有。”任宋演平静地转身，“这部分你没听她们说吗？” “什么受到了委托才帮忙照顾，那委托你的人到底是谁？亲戚？朋友？假如真是亲戚，你现在反而不会这么上心了。至于朋友，呀，我怀疑就算是我的拜托，你都不一定会关照到这种程度。” 李纯揆跟上去，忽然照着男人的后背甩了一掌，“还有，我刚刚可听见了！什么叫‘你们社长’？难道你不是公司的人吗？你的经纪合约，内容是不是需要我帮你改改？” “呀，你究竟几岁了？十几年了，还这么幼稚。” “先开始幼稚的人可是你！还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刚在故意转移话题吗？” 李纯揆走到办公室里装修的吧台后面充当酒保，对任宋演没好气地招手：“快点过来。” 男人皱着眉走过去，坐下之前特地歪头看了一眼那块被李纯揆踩着的脚垫。 “呀，想死吗？” “老实说，不想。” 任宋演脸上终于露出无奈的笑容，对吧台里的李纯揆摆摆手说：“我之后还要开车，没时间陪你喝酒。话说回来，我记得伯父当社长的时候，这间办公室里应该没有这些东西吧？” “就是说啊。”李纯揆拿了瓶酒，旋开盖子倒入子弹杯中，同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明明在我当上社长之后几乎一次都没来过我办公室的人，现在却因为别人的事情跑来了，你觉得我该怎么理解这情况才好？” “我不喜欢和朋友在工作场合见面，这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而且该解释的事情我都已经解释过了，你们爱信不信。”任宋演面不改色地说。 “所以你倒是编一点像样的话嘛，这样才勉强不会让人在意。另外，个人助理又是什么情况？你的个人助理不是一直都是东执吗？” “你是不是忘了？东执最早是以辅助作家的身份入职的出版社，人家原本可不是我的助理。而且现在他也开始准备自己的作品了，我作为老师，总该给他留出一些个人时间。” “还真是稀罕，你什么时候这么关照后辈了？还有，那孩子不是才上大学吗？你非要给她安排一份工作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出版社现在已经完全归你管了，明明你吩咐职员就能搞定的事情，真有必要专门打电话给我吗？” 放下手里的酒杯，李纯揆眯眼瞅着任宋演，突如其来地问：“莫非，你今天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带她来见我？可是，理由又是什么？” “好了。”任宋演出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我昨天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分明还交代过不要多问。” “你瞧瞧，你现在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李纯揆嘴里啧啧有声。 “所以，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人是我经纪公司的社长呢，还是我的朋友李纯揆呢？”任宋演丢出了一句很耍赖皮的话。 李纯揆翻了个白眼，如果是单纯比较嘴皮子的话，她们中间还真没几个人可以称得上是任宋演的对手。 好在她也不是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见任宋演好像确实不想谈论这话题，便换了句话问：“听说你昨晚还是赶上了朗读会？” “结果你都清楚的事情，还非要问我一遍干嘛？怎么，你担心我会临时反悔？” 听着任宋演不太客气的回答，李纯揆的神情似有变化，旋即就发出冷哼，喝着酒说：“回头联系看看‘独角兽’，帮公司要几个热搜名额。” “我拒绝。”任宋演想都不想就说。 “呀！”李纯揆瞪眼说，“我作为社长，亲自帮你搞定了合约的事，你帮公司做点事都不行吗？反正就是打个电话而已！” “所以说，现在和我说话的人究竟是李社长呢，还是李纯揆？朋友之间帮忙，还需要报答吗？”任宋演旧调重弹。 胸口一阵强烈起伏，李纯揆气得没站稳，差点从脚垫上面摔下去。 她伸出手指，非常认真地指着男人说：“你，以后绝对不要在我办公室和我见面！即便是有公事，也不许跑来这里见我！” 嘴角若有若无地挑起一丝笑意，任宋演拿着一杯刚倒好的水，欣然点头：“我的想法正好也是这样。” 李纯揆愤然地收回手，别过头去又连喝了几杯，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开口问：“你最近和俞利有联系吗？” 任宋演若有所思地瞧着她，问：“你又因为什么事情被她拉黑了？” 李纯揆一听这话刚想发作，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涌到嘴边的话也收了回去，叹口气说：“这几天又收到了一份不错的出演提案。我们开过几次会，制作规模还行，剧本感觉也可以，但她就是连看都没看就拒绝了。你和她关系最好，回头帮我好好劝劝她吧。” “既然她本人不乐意，那就别强求了。”任宋演却转动水杯思索着说。 “呀，你以为我是单纯因为公司或者因为自己是代表才想让她去参演电视剧吗？我这还不都是替她考虑——哎，算了！反正我之后劝她的时候，你必须也帮我说两句！” 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李纯揆突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严肃气场，很霸道地说：“让你去联系‘独角兽’不行，这点小忙你总得帮！更何况这还不是别人的事，这对俞利来说也是关乎人生的大事不是吗？” 任宋演被她说得哑然，想了想后，语气忽地怪异起来：“等一下，你是不是故意先提起‘独角兽’的事情，然后让我不得不答应之后的要求？” “说什么呢。如你所说，我们是朋友嘛。”穿着那身粉色休闲装的李纯揆转眼间就叫屈地说，“朋友怎么会欺骗朋友呢？你说对不对，我的任大作家？” 任宋演向后靠在高脚椅的椅背上，哭笑不得地说：“你学坏了啊李纯揆。” “那还不是被你这家伙逼的！”伪装了没几秒，李纯揆就懒得再演下去，她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一说电视剧我就想起来了，选角的事情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下子就轮到任宋演开始低头喝水，装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呀！” “今天，实在麻烦您了。” “没什么。既然是社长的吩咐，再加上又是韩作家安排的事情，其实也就算是我分内的工作了。” 两人一路走来，气氛显得有些沉默和尴尬，但在林允儿主动开口挑起对话之后，尹室长好像也看出了女孩的心思，自然而然地顺着话题说：“林小姐，现在应该还是学生吧？” “对，已经上大学了。”林允儿稍微心虚地腼腆而笑。因为她暂时还不太确定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她的那所母校。 幸好尹室长也没有要继续打探她个人隐私的意思，只是简单打量了女孩两眼后，忽然夸奖地说：“可惜年龄方面晚了一些，否则我觉得林小姐你或许很适合当艺人。” “啊？”林允儿愣了愣，接着又露出笑容，这回是真的连她本人都说不清楚心情的那种苦笑，“谢谢……其实我感觉室长您的外形也很年轻帅气。” 尹室长刚要笑着摆手，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圭夏哥？” 二人下意识转头看去，林允儿整个人顿时愣住。 她见到了一位……外貌有些超乎她以往见识的美丽少女，正略微好奇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 chapter 18：美丽的资质（下） “有关《star world》的最后一作，虽然已经提前放出消息，但时间毕竟还有一年，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我们还是先谈谈更近一点的事情吧。剧本的进度怎么样了？” “正好我今天过来也想跟你说，短期内，剧本改编的工作我大概要放一放了。我现在停在了第三集的开头，其实进度也还行，不必太着急。” 站在吧台里面的李纯揆蹙了下眉，关切地问：“怎么了？暂停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是因为外界因素的话，公司可以给你提供应援。当然，如果是那种单纯的创作问题，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任宋演摇头说：“我只是暂时在一些事上有点纠结而已，等我自己想通了就好了。而且，我听说等到明年他们才会正式开拍吧？” “呀，你之前线上开会的时候都在听些什么？”李纯揆脸色不善地盯着他，“这不都是公司和那边协商好的内容吗？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配合你出版最后一册的时间，双方共同经营热度！” “原来是你提出的主意吗？”任宋演一脸惊讶地问。 李纯揆实在懒得戳破他的伪装，叹气说：“别太放松了！只剩下一年时间而已，哪怕你不用管别的事情，光是完成最后一作和剧本就够你头疼了！我记得虽然最初就确定是季播的形式，但剧组那边希望你能够一次性写完全部的剧本？” “一共二十七集。我和那边商量过后，暂时是定好了这样的长度。”任宋演回答。 “你看看，二十多集，后面的修改工作就有你忙了吧？更别说你现在连九分之一都没完成！” “呀，我怎么感觉你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像是我出版社里的那些人了？” “我劝你还是先反省反省自己。所以说，既然本来的工作都忙不过来了，你还非要把选角的事情揽到身上干嘛？” 任宋演喝水的动作立即一顿，他眯起眼来看着终于图穷匕见一般的李纯揆，皱眉说：“金瑞秋……我说过了，我会给她机会，但这个机会得由她自己向我争取。你就别想着可以直接内定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重重盖好酒瓶，似乎在以这种方式表达不满的李纯揆郁闷地注视任宋演，“你要亲自选角，好，毕竟是你的作品，而且是那么重要的作品，你想要亲自挑选演员，我们也能理解。但为什么其他角色听说你都能接受推荐，偏偏！偏偏就是‘允儿’这个角色不行？理由到底是什么？” 面对这番质询，任宋演只是略微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难不成……” 突然，李纯揆的脸色变得很是古怪，其中包含着难言的疑惑与揣度。 她双眼逼视着男人问：“那个孩子，那个和‘允儿’刚好同名同姓的孩子，你不会是因为遇到了她，所以抱着什么命运之类的傻瓜想法，在那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选择一个圈外的普通人出演电视剧吧？！” 不得不承认，李纯揆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饶是任宋演本人事前都始料未及。 他刚要好笑地否认，脑中却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保持了沉默。 “呀！” 而他的这副姿态等于间接给予了李纯揆肯定的答复，瞬间让女社长感到惊愕和抓狂不已。 她张口结舌地用手指着像是陷入沉思的男人，“你疯了吗？！” 过于荒唐的心情导致她一时连反驳的思路都受到阻碍，只能连连拍着吧台桌面说： “名字一样就了不起吗？！我们瑞秋哪点比不上你家那个、那个小朋友了！” “说句我身为长辈不该说的话，‘允儿’不该是最漂亮的人来演吗？两边连美貌都不是一个级别吧？” “有段时间没见了，圭夏哥。” “哦？瑞秋啊。我基本待在公司，你们平时的行程又忙，确实有几个月没见了。对了，今天你怎么会有空过来？” “啊，这个嘛，‘star light’的宣传视频不是要求把背景统一放在公司里面吗？我刚好今天有时间，所以就上来取景录一下。” “原来如此……” 真漂亮。 视线暗暗关注着那名正和尹室长微笑交谈的少女，林允儿心里由衷生出了这样的感慨。 她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优秀的类型，而眼下出现在她和尹室长面前的这位名叫“金瑞秋”的少女，林允儿从她身上嗅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 那是同类人的感觉。 金瑞秋看上去今年应该堪堪二十出头的样子，通常来讲，这般年纪的女孩子还很难形成独具特色的辨识度，一方面尚未养成足够成熟的气质，另一方面，即便天生资质很好，也缺少条件去发掘和展现自身的美。 在这点上，林允儿当前其实也存在着相似的问题，她在团队中虽说是门面担当，但还不算是最为突出的那个。 金瑞秋却不同。 对方生了张很上镜的脸，五官立体之余略带着混血感，身材近看纤秾合度，高挑的个头比起林允儿却也不落下风。 要知道林允儿本来在女生中就属于高个子了，过去她还时常为自己的身高苦恼，结果现在就见到了一个很经典的正面例子。 金瑞秋和她都是四肢修长的苗条体型，人家的脖颈与手脚就长得协调又好看，外加那副年轻也无法掩盖的既艳又俊的眉眼，在初见的一瞬间，林允儿竟然都有了点罕见的自惭。 她再一看那身明显经由造型师精心设计的日常穿搭以及尹室长的讲话态度，马上笃定了少女的身份。 对方八成是s.w.娱乐旗下的女idol，没准还是人气数一数二的当红大势。 经过《gee》的大热洗礼之后，也已经开始踏上攀登顶峰这条路的林允儿能够很敏感地觉察金瑞秋所携带的强大气场与那份洋溢而出的自信。 “我为两位介绍一下吧？” 女孩还在走神之际，尹室长就相当热心地拉着金瑞秋走近，替双方简单做个引见。 “林小姐，可能你也认识，这位是我们shine组合的成员瑞秋；瑞秋，这位林小姐是韩演作家的……” 话说到一半，尹室长忽然有些愣住。 他转头看向林允儿，这才想起任宋演直到目前也没对他正式说过林允儿的身份。 好在女孩也看出了他的为难，主动伸手，微微露齿而笑：“你好，我是林允儿。” “你好……”脸上始终保持着亲切笑意的金瑞秋在听到她的名字后不明显地愣了愣，但很快也反应过来，笑容依然大方得体，同样伸出手去礼貌低头，“我是shine的瑞秋。” 站在一旁的尹室长原先还挺欣慰地看着这友好的一幕，可片刻后，他就眨了眨眼，神色透着怪异地瞧着他眼前这两个年轻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位不仅身量相差无几，给人的观感更是意外的相近。 “你看，你原著里面写着，‘允儿’的身高是一米六八，我们瑞秋刚好也是这么高啊！” “实际上是一米七，呀，你究竟有没有认真看过？” 拿着手机想凑到男人跟前的李纯揆嘴里啧了一声，她刚想绕回吧台后面，一只手就伸到了她眼前。 “干嘛？” “少装傻，拿来吧。” 坐在高脚椅上的任宋演对她没好气地招了招手，“把手机给我检查看看。” “呀！我可是你的社长！” “别说是社长了，你就算是我亲妹妹，涉及个人隐私我也可以去法院告你。” 见男人的表情完全不为所动，李纯揆只好不再发挥演技，一边把手机愤愤地拍到任宋演手里，一边小声嘀咕：“有时候真是跟鬼神一样……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任宋演不理会她，拿到手机后直接点进相册，果然见到下方有几段新拍的视频。 他倒不急着删除，点开其中一条，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呀。”重新踩在那块脚垫上面，勉强和他平齐的李纯揆又往前缩着双手趴在吧台上，很殷切地说，“好吧，就当是那女孩，资质也还行！但怎么说，她也比不过瑞秋吧？” “为什么比不过？”看着屏幕上面对准落地窗外的镜头，任宋演头也不抬地随口反问。 “因为包装成本啊！”李纯揆直起身来大声说，“即便两个人资质一样，idol和普通人，那能一样吗？否则公司培养练习生付出的那些时间成本和金钱不都白费了？说到底，瑞秋确实是更漂亮一点，不是吗？” “因为应对舞台和镜头而化的妆容，只是出于公司要求和为了凸显身材才穿的衣服，这样就叫‘漂亮’吗？” “那你觉得什么叫‘漂亮’？” 李纯揆刚刚蹙眉发问，发现男人好像压根没在认真听自己讲话，她生气地扒拉着任宋演的胳膊，把手机拽回一看。 结果就见视频画面不知何时被暂停，赫然显示着一张稍微模糊、因为慌乱而显得楚楚可怜的清秀面容。 chapter 19：她可是叫“林允儿”来着 回去的时候，无论是充当司机的任宋演还是坐在副驾驶位的林允儿都显得很安静。 男人看似在专注地开着车，没去刻意搭话。女孩也在全神贯注地低头翻看她手上那份新鲜出炉的就职合同。 等到又仔细看完最后一页后，林允儿才合上手里的合约，微微吐出一口气。 “怎么样，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耳边传来轻声的询问，林允儿转脸看去，摇了摇头说：“我其实不是担心条款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只是想再看一看自己需要做到的内容。” “只是套了模板的一份合同而已。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当我的个人助理，那上面的要求你可以不用理会。”任宋演听着很随意地说。 “不。”林允儿却令人意外地回答，“我会做的，作为您助理的这份工作。” 这句话让正在驾驶的任宋演略感诧异，片刻后他才重新开口：“我说过，我不是光光因为好心才给你这些帮助，我也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 无需去问，他好像就猜到了林允儿的心思。 “您认为不需要，但不代表着我就不用去做了。”女孩很认真地侧头看着他说，“报答这种事，有时候是单方面的责任。反正也是我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我希望您能够赞同我的想法。” 手指不经意地敲了敲方向盘，任宋演等在路口停下后才转过头来问林允儿：“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就按照合同上面的要求，我会担任您的个人助理。”林允儿对他说，“反正我也需要住在您家里，平时的家务活和其他杂事都可以交给我。工作方面，因为我现在还不太了解出版社的业务，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去学习和适应。” “所以是打算用劳力来支付食宿费？”任宋演语气了然地问。 林允儿见他口风有所松动，也稍稍放松坐姿说：“不光如此。我也想通过自己的劳动赚点零花钱。不然之后我要买什么东西的话，总不能向您要钱，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您肯定也觉得不便。” 她这话纯粹是为了增强说服力，其实她心里还藏着一层顾虑没能对任宋演说出口。 之所以接下助理的工作，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得到平时外出的合理借口，或者说林允儿并不想被任宋演实质性地禁足，困在对方家中。 说到底，她本身并没有非要外出不可的理由，那么站在任宋演的角度考虑，选择限制她的行动就是合情且合理的做法。 奈何林允儿并不愿意如此。哪怕任宋演的住处确实很大，但那依然只是一栋房子而已，她不想活得像是困在笼中的小鸟一样。 也许是从女孩的语气里听出了真诚的恳切，任宋演看上去思索了一会儿，总算是说：“既然是你自己的意愿，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毕竟如果你真想要工作的话，当我的助理大概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听他这么说，林允儿顿时欣喜又愣神。那句不会限制自由的答复，一时间甚至让她恍惚地以为任宋演是不是能听见她的心声。 “另外——”通过后视镜扫了女孩一眼，任宋演脸色平静如初地继续说，“零花钱，也可以向我要。” “啊？”林允儿茫然地注视着他，随即反应过来，想摆手拒绝。 “拿着吧。你应该也清楚，给你的那些钱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歹我也是你在这里的监护人，你又是我作品的重要角色……老实说，我有时候看着你，心情也很奇妙。虽然现在还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我们之间的确不是那种陌生人的关系不是吗？所以我给你什么，你就拿着吧。你要报答我不管，我要给你什么你也管不着。” 林允儿神色复杂地听完任宋演所说的这番话，她抿了抿嘴，起初在腹中酝酿好的那些感谢又疏离的言辞忽然间就说不出去了。 在沉默了一下后，她才轻轻点头，很小声地应了句是。 这是她首次决定坦然接受任宋演的帮助，因为她也被男人的话给说服了，不管怎么样……从现在起，她和他之间都不能算是陌生人的关系了。 “对了，说起来，为什么您要特意带我去s.w.娱乐签约？这件事在出版社那边应该就能处理吧？”仿佛想驱散车厢里那股奇怪的气氛，林允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面对这个挺耳熟的问题，任宋演的应对也很自然从容，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告诉林允儿：“因为出版社本身就归属于s.w.娱乐。” “嗯？”这条信息不出所料地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 “我之前跟你说过，出版社的前身是我的工作室，而这个工作室本来就挂靠在s.w.娱乐旗下，我直到现在也算是s.w.娱乐的人。” “您不是作家吗？”林允儿惊讶地问，“难道，您还有兼职当艺人？”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男人，然后在心中自我肯定了这种可能性。 “现在的娱乐圈已经和你的认识产生很大差别了。”任宋演向她淡然地讲解着，“别说是作家，像是律师、医生之类受到社会尊敬的职业，只要长相稍微达标，也有可能通过电视台节目之类的方式当一当不需要出道的明星。” 林允儿这才明白，又若有所思地问：“所以，您其实也算是娱乐圈的人？” “我刚出道的时候，因为名气还不够，所以确实通过上节目之类的营销方式来让人们知道我的作品。”任宋演很坦诚地说，“后来名气越来越大，又因为纯揆他们的拜托和外界一些不好推辞的邀请，或多或少会在公众面前露一露脸。不过现在我已经很少参与这些事情了。” 林允儿颔首。事实上她挺想问问任宋演为什么听起来有点排斥进行娱乐圈的活动，但转念一想，作家专注作品本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也就咽下疑惑。 她转而说：“李社长她……我前面见到她的时候，其实感觉比俞利姐她们还要熟悉。” “哦？理由呢？” “她穿的衣服。” “什么？” 女孩煞有介事地说：“在庄重的社长办公室里，那不靠谱的穿着，我瞬间就像是看见sunny姐本人了。特别是我发现这姐姐好像有点童颜？她今年应该已经三十代了吧？看着变化不大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听到你这话究竟是会高兴还是生气。”任宋演忍俊不禁似的扯起嘴角，“她本人就是这样，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穿得太正式，如果哪天你看到她穿得很郑重，那反而要提起警惕了。” 林允儿表示记住地笑了笑。 她又想起先前遇到金瑞秋的事情，但看看身边的男人，莫名就无心去提及，只是望着车辆前方发出疑问：“我们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吧？” “你认识路吗？” “昨天坐出租车离开的时候，我问过司机位置了。因为想着没准之后还要回去……虽然市区现在变化挺大，但我毕竟是首尔人，知道自己在哪里的话，还是能判断方向的。” “那你的判断力还不错。”任宋演给了她确定的答案，“回去之前，我们要去超市一趟。” “哦。”林允儿点了点头。 “你就不问问我们去超市做什么？”男人又说。 林允儿愣了下，便顺势发问：“我们要去买之后给我用的日常用品吗？” “这算是一个目的。另外，我们还得去买一些多人份的食材。”说着话，任宋演的表情就突然变得头疼又无奈。 他转动方向盘，对旁边的林允儿说：“今天晚上，我们家大概要来几位客人了。” “你等等，我还有件事忘记说了。” 刚要离开的任宋演被身后的人叫住，他疑惑地回头看去。 只见李纯揆抱着双手对他说：“昨天你和孝渊她们谈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所以我和她们在电话里约好了，加上俞利一起，晚上我们会去你家聚一聚。” “呀，你们自己没房子吗？为什么那么喜欢在我那里聚会？” “哎，好吵，反正我们已经决定了！你回去记得准备啊，不许再像上次那样点外卖！另外……我也有些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李纯揆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奇怪。 任宋演狐疑地看着她：“你不会单纯就是想见春植吧？” “说什么胡话。还有，现在你被我逮到了，那个孩子寄住在你家，我可不怎么放心，总得去看看。毕竟从现在开始她也算是我的员工了。” “我刚刚都说了我只是不小心暂停。” “别解释了，你要解释，等晚上向孝渊她们解释去！” 李纯揆举起双手打断，然后对任宋演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我跟你说，这件事你还没糊弄过去呢。今天晚上我们几个人都会到，你最好先想想，究竟该怎么跟我们解释才好……毕竟，她可是叫‘林允儿’来着。” chapter 20：不要捉弄幼小的我 “我家的门锁不是密码锁，之后我会帮你录入一下指纹，像我一样把大拇指按在上面就行了。” 进门以后，任宋演边低头换鞋，边对身后的林允儿做着嘱咐。 “或者你外出的时候带上电子钥匙也行。” 他从旁边的收纳碗里拿出一块很像是汽车遥控钥匙的小巧物件，对女孩晃了晃示意。 “好，我记住了！”林允儿赶紧点头，然后又见任宋演拿着一双粉色的崭新拖鞋放到她脚前。 “惊讶什么，这可是你自己挑的款式。”男人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开。 林允儿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她把头发挽到耳后，伸脚穿上这双还挺舒适的新拖鞋，在小声道谢的同时，心情相当感叹。 她竟然真的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幢在一天前还让她惶恐又不安的大房子。 “欢迎您回来。” 任宋演刚刚走到厨房那边，头顶上方的灯光随着他的移动自然亮起，一道柔和的女声也传入耳中。 “你最近的反应越来越慢了，究竟是系统问题，还是你故意不想向我问候？”任宋演脱下外套后，仰起头问。 “我只是依照您以前的反馈，做了相应调整。” “是吗？”任宋演反常地没有纠缠话题，看向还站在玄关前的女孩，“这位你应该也认识吧？” 林允儿马上望见她正前方的天花板上有个摄像头亮起红灯转动，对准过来。 “欢迎您的第二次来访，林允儿小姐。” “啊……是，您好。” 基于长久以来养成的良好家教与习惯，林允儿第一时间就对着摄像头呈九十度鞠躬还礼。 任宋演见后无声地笑了笑，继续说：“春植，更新常住人员的名单，把‘林允儿’加进去。另外，以后没有常住人员的主动要求，除了门口和书房，家里的摄像头都停止工作。” “是，我知道了。” 这话应下，林允儿就见那台摄像头的红灯熄灭，与此同时，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可见的摄像装置都停止了运转。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林允儿明白任宋演的这一安排完全是因为她，内心感动又无措。 尽管她还不清楚任宋演为什么喜欢把家里各处都装上监控，但人家这么做总有他的目的和需求，也就是说，她的入住从此刻起就给任宋演增上麻烦了。 “反正你需要留在我这里，我也需要你留下。”任宋演说话仍旧直白和漫不经心，“我们就暂时把它视为一种必要的付出吧。” 必要的……付出吗？林允儿沉默地点头。 在她理解当中，任宋演的这句话应该是指解开她来到这个世界之谜所必需的妥协，她自身也很认同这种说法。 老实说，她如今寄人篱下，又何尝不是一种为了回家的“必要付出”呢？ “以后，除了我的房间和书房以外的区域，你都可以随意进出。书房那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那个房间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希望你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亲自带你进去。” “还有春植，我也简单介绍一下吧。怎么说呢，你听说过‘人工智能’吗？” 听到任宋演的询问，林允儿立刻点着脑袋说：“‘人工智能’吗？是，我听说过。所以，春植女士就是‘人工智能’吗？” “‘人工智能’其实是个很宽泛的说法。春植它最初只是智能家居系统而已。” “‘智能家居系统’？”林允儿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嗯。在2009年，这样的概念可能还不时兴。总之，你可以把春植当成一个很像人的存在。最早它是我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它的系统使得它越是和人交流，所谓的智能提升也就越多。” 任宋演回忆着说。 “春植它实际上更像是我的管家，这家里的所有电器，包括我的手机和电脑在内，其实全由它来接管和操控。我和它已经相处十几年了吧？哦，还有，春植它也不是什么‘女士’。如果非要给它定一个形象的话，它其实是一只猫才对。” 什么？林允儿一下子很茫然。 没给女孩多问的机会，任宋演打开水龙头，挽起袖子说：“还愣着干嘛？快点上去你的房间把东西放下。如果找不到地方就问春植。” “啊，好。” 林允儿抿嘴，轻手轻脚地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上楼去。 她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重新走下楼梯，有点新奇又意外地瞅着那道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您要亲自下厨吗？” “一个人住，我又不喜欢陌生人进出我的房子，所以就学了一点。” “那我来帮您吧？” “不用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只是想用一用我的厨房吗？” “您怎么知道？” 暗藏的心思被直接说穿，林允儿连惊讶都来不及，但下一秒她就领悟地自语：“又是因为您的‘设定’对吧？” “如果我告诉你，再过几年，你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厨房了，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真的？” 林允儿果然表现得兴奋了不少。 她又看看任宋演的背影，矜持地维持嘴边的笑意，背着手走进客厅里面，转头环视了一圈问：“我昨天听俞利姐说，作家您还很擅长绘画？” “算是吧。” “那为什么我在您家里看不见您的画作？明明挂了不少装饰品。” 林允儿抬头盯着她身前那面墙壁。 “这么一看，俞利姐的家简直和您完全相反。俞利姐的家什么都没有，却挂了您的作品。” “你到底想说什么？”正在备菜的任宋演头也不回地说，“而且不是只有我的作品。你在俞利家的客厅应该看到了一盏挺特别的台灯吧？” “哦？您怎么知道？” “那是纯揆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十几岁的时候，有过收藏蜡烛的爱好，当然现在没有了，但我们都还记得。所以她的家里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我们送给她的东西，她都在好好地用着。” 听了男人的话后，林允儿就意味不明地轻轻应了一声，她的目光很快被客厅里的另一处摆设给吸引过去。 “这是，dvd播放机吗？” 她没贸然去碰墙上挂着的光盘架，只是很感兴趣地伸手拿起音响上面放着的一张专辑。 “啊，这个，居然是李承哲前辈的《最后的演唱会》！” “你在惊讶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们组合的名字就来自于前辈的这张专辑，那首《少女时代》，《girls'' generation》对吧？我们还翻唱了呢。” 林允儿的嘴里像在咀嚼着这份不知名的惆怅，她低声地说：“这么看来，您应该是李承哲前辈的粉丝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这个世界也有前辈的这首歌。” 她回头看去，问：“我能放一下这张专辑吗？” 厨房的方向安静了片刻，才传来回答：“随便你。” “谢谢您。”女孩脸上自然而然露出笑容，她轻车熟路地操作着播放机，把光盘放进去。 在跳过开头的主打曲目后，一阵林允儿熟悉又陌生的激昂旋律就伴着鼓点在偌大的房子之中回响起来。 “?说我还小，是可恶的贪心鬼。” “?今天是怎么了，陷入恋爱了又接吻了。” “……” 静静听了一会儿，那道立在音响前面的纤瘦身影就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说起来，sunny姐她们目前的工作我都知道了，那俞利姐呢？” “她啊，她以前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 “以前？等一下……那姐姐她，现在是什么职业？” “现在算是广告代言富翁吧。你应该知道金妍儿吧？她现在的情况就和那位花滑女王差不多，去年的收入大概有几十亿韩元。” 林允儿不知道是惊讶还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地点着头。她突然说：“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 “您为什么会在见到我之前就知道我的长相？” 在厨房里，始终背对着女孩的任宋演登时停住切菜的动作。 在林允儿身后，那两座摆放在播放机旁边的音响还在强劲地发出声响。 “我刚刚记起来了，昨天春植它提起过什么‘脸部识别’的话。您不用糊弄我，脸部识别是什么意思，我还是能听懂的。所以，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您早就知道吗？知道我，林允儿，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耳边作响的歌声在这一刻仿佛扩大了很多倍。 任宋演默默地转过身去，和客厅里的林允儿隔空对望。 女孩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揪住了裤边。 ………… “?说我还小，是可恶的贪心鬼。” “?今天是怎么了，陷入恋爱了又接吻了。” “?太过惊慌的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是该生气呢，还是要笑呢，正在想着。” “?不要捉弄幼小的我，因为害羞而无法言语。” “?不要捉弄幼小的我，闪过的只有故事而已。” chapter 1：毕竟我又不是人 厨房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客厅的音响仍在传出复古的歌声，处在这空间内的一男一女之间，气氛却很奇怪。 “不要再存着侥幸了。有的时候，这也是一种贪心。”任宋演的声音突然打破安静。 他的语气平淡，重新拿起了搁在砧板上面的菜刀。 “您说什么？”林允儿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话音被身后的音乐所混淆。 “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无非就是抱着某种期待，类似于你现在只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之类的，但很可惜，我只能给你否定的答案。” 听着从厨房方向传来的这句话，林允儿蹙起眉头说：“我可以问问，否定的理由是什么吗？” “如果再拿出已经说过的话，你心里应该还是会不服气对吧？”任宋演把锅盖好，又转身望向林允儿，“那我们就聊聊别的事情好了。你既然见过俞利她们，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或许也有另一个你存在？” “也许有吧。”林允儿轻轻点头。可是下一秒她就转折地说：“但至少您，还有俞利姐她们直到目前还没有见过吧？所谓的另一个我。” “看来你自己之前也有了一些猜测。”任宋演抱起手说，“所以你觉得，我肯定是见过你本人、我可能去过你的世界，而我向你隐瞒这些事情，应该是想要掩盖什么秘密？” 也许是因为任宋演眼下的态度实在和预想之中不太一样，林允儿抿了抿嘴，说：“我并没有这么想。我知道，如果您不是真心想帮我的话，也没必要做到现在这种程度。” “但你还是觉得我有事瞒着你，或者说你希望我有事瞒着你。这样至少能让你已经很虚无的人生保存下来一丝可能性。” “您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林允儿有些无法忍耐地打断了任宋演刻薄的发言。当然，在任宋演看来，她这反应更接近于小孩子被大人揭穿心思之后的恼羞成怒。 他静静看着林允儿，几秒后才回过身去继续处理食材说：“我确实早就知道你的长相，但那是因为我在自己的脑海里‘见’过你。春植的系统有你的脸部数据，则是因为我提前把你的样子画给它看了。” 林允儿非常疑惑地问：“在脑海里见过我？这又是什么意思？” “每个作家在创作角色之前，总得有个大致的想法。有的作者想象力不足，可能连自己都不清楚笔下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我不同。”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您在亲眼见到我之前，其实已经在自己的大脑里面想象过我的样子了，所以才能具体地画下来，并且展示给春植看？” “我听你的语气，恐怕还是不太相信对吧。” 林允儿做了做深呼吸，略微恼火地说：“您自己觉得你的解释像话吗？” “我觉得没什么不像话的地方。你还记得韩作家的事情吗？这个人物的存在，意味着你们那个世界的设定和我的描写应该密切相关。” 任宋演背对着她，手下的动作很利索，嘴里说出了一些林允儿此前从未想到抑或根本无心留意的问题。 “只是这么一来，有件事我就想不通了。我的文字真有那么传神吗？仅靠小说描写百分百还原一个人相貌，这是文学做不到的事情。毕竟同一段描写给不同的人看，想象的画面可能都不同。那么为什么你见到的秀英和侑莉她们，为什么会和我认识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认为，那个世界的规则，应该不只和我的文字有关，也和我本人有很大关系。” 拿过毛巾擦了擦手，任宋演趁着空隙又转过头来，而这回投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不再带着煞有介事的郑重与镇定。 林允儿本人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用力揪紧衣服。 “我想，我对一个角色的命名与设定，或许只是决定了一个框架，而真正填充这个框架的关键，在于我大脑的想象。” 任宋演的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神情平静。 “你现在应该也清楚，少女时代的成员是我以我的朋友为原型所写的角色。所以她们会长得一样很正常，因为在我脑中，她们就是长这样。我话说到这里，你明白了吗？” 他望着林允儿，女孩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苍白，像是彻底失去了血色。 “之所以两个世界存在着相同的两个人，这不是因为什么平行世界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那是由于我才诞生的世界。你不相信我仅凭自己的想象和一幅画就还原出你的样子，这个逻辑本身存在因果颠倒的问题。不是我画的画还原了你的长相，而是你，本来就该长得和我的想象、和我画的画一样才对。” “基于这点，我再回头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基于我的创作才有了一切、由我的想象力去赋予人们生命的世界，这样一个世界，你认为可以说是真实的世界吗？那我算是什么？我和你的关系、我和那个世界的关系算是什么？造物主和造物？创世神与凡人？” 后面的锅盖被水蒸气顶起，开始发出不断碰撞的声响，任宋演却置若罔闻，口中还在轻声地说着。 “林允儿小姐，我虽然能理解你目前的心情，但我想我还是该提醒你一下。我想你可能直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明白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以前只是活在一部小说里的人物，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也就是所谓的现实世界。” “我们两个人过去所生活的世界不是两个平行的圆圈，而是一个大圈里面套着小圈。” “在你看来，这里的人和你所熟识的亲友长得一样或者名字一样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在她们本人看来不是如此。因为正是因为先有了她们，你们才会诞生。” “我的意思，你听懂了吗？” “?说我还小，是可恶的贪心鬼。” “?今天是怎么了，陷入恋爱了又接吻了。” “?脸也变红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颤抖的嘴唇就像蓝色的波涛。” “……” 似乎过去很久，又似乎只过了短暂的几个瞬间，在任宋演的注视下，林允儿转身关掉背后的播放机，那充塞耳中的循环旋律终于戛然而止。 她向任宋演鞠躬行了一礼，头发垂落下来，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是……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瞧着客厅里面那道向自己弯腰低头的纤瘦身影，任宋演无意识地动了动搭在台边的手指。 “既然在这里帮不上忙，那我就先回房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直到目送着林允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任宋演才面不改色地拿布打开锅盖，那酝酿已久的白色热气升腾，立刻扑面而来，叫人皱眉。 拿着碗勺先尝了尝味道后，男人咂咂嘴，冷不丁地问：“她刚刚上楼的时候，哭了对吧？” 厨房内部放置的一台小型音响亮起灯光，传出柔和的女声：“我不知道。毕竟我不像您，长着眼睛。或者说，现在已经没有了。” 任宋演抬头怪异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像在自言自语地说：“中国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我已经能够确定她的世界只是出自我笔下的小说世界而已，与其让她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让她认清事实。” “您的意思是说，您刚才的行为是为了对方好吗？” “不。” 任宋演摇头说：“我的意思只是说，我认为自己的做法没错。我觉得这么去回答她是对的，所以我才会这么做。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基于什么为了她好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女声回答：“那么，您现在跟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我只是一只猫而已。” 任宋演的眼角跳了跳。 “呀，你说实话，你上一次更新系统是不是被莱恩那家伙添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任宋演把手里的碗一放，口气肯定地说：“你已经成功了对吧？养了十几年，你终于进化出了莱恩当初说的拟人化智能？要不然你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阴阳怪气。你知道‘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吗？” 女声消失了一会儿后再次响起：“根据我的资料库分析，您现在的行为符合一种情况。” “什么？” “利用生气的反应来掩饰真实的心理，简直就像是被揭穿秘密的小孩子。”女声一板一眼地说。 任宋演愣了下，刚要作势生气，整个人却是忽然沉默。 “仔细想想，确实有点丢人。我刚才听到她问的那些话，我其实很慌张。”他喃喃地说，“你也知道，越是慌张的时候，我就越是想逼自己变得平静……就像以前那个时候一样。” chapter 2：“家庭教育” “你好啊！我是今天过来做客的蹭饭一号！” 门一开，露出了权俞利那张提起塑料袋展示的笑脸，她刚想说几句逗弄女孩的俏皮话，弯起的眼睛却是眨了眨。 放下手后，她疑惑但语气笃定地问：“你前面哭了？” “没有……”林允儿愣了一下，勉强笑着回答，“可能只是刚才打了一个哈欠？” 权俞利看着她，把手中的那袋上门礼轻轻放到她怀里，“以后记得如果要说谎的话，不要用连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让人都不知道该不该选择相信才好，怪尴尬的。” 林允儿听到这话确实是显出了略微尴尬的表情。 她目送着权俞利走进玄关，从旁边的鞋柜里轻车熟路地取下一双拖鞋穿上，然后她就低头拨开袋口，看了看里面装着的东西，不由抿起嘴唇。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盒上注明着“声音控制”“照明伙伴”等字样。 “看吧，我就说我们权俞利选手绝对是我们中间最晚到的那个人。” “你说实话，你提前看过行程表对吧？我前面打电话的时候，她人还在摄影棚里。”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打赌会耍赖的人吗？” 简单脱下外套，走到客厅之中就自然而然带上笑意的权俞利在李纯揆几人腾出的空位坐下。 “呀，我刚才都听见了，你要是蹭饭一号的话，我们先到的人算是什么？” “你们就感到荣幸吧。我要是拿出和你们喝酒的时间去拍广告，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可以退休了。”权俞利不甘示弱地说。 在座的人只有关系还不太熟悉的崔秀荣向她低头问候，她也笑着默默还礼。 “等一下。”拿着罐装啤酒的李纯揆收紧眉头，“所以我这算不算挤占员工的私人时间？明天她要是借口不去工作怎么办？” “我们李社长又喝醉了啊。哎呦，我就是受不了她这副生意人的样子。” 金孝渊双手互搓胳膊，然后往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碰碰权俞利的肩头：“你进门的时候看见了吧？肯定是哭过对吧？” “别人家的事情就不要去多嘴了。”权俞利从李纯揆那里接过一罐酒，随口回答。 “真是稀罕啊。”金孝渊诧异地看她，“什么时候在你嘴里，宋演的事也终于变成别人家的事了？” “关系再好，你会去管人家家长和孩子之间的事情吗？”边上的李纯揆在吃着零食的同时也加入了对话。 她忽然以手掩口，对三个人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是父女吵架了！” 一只手直接拿着鱿鱼干塞到她嘴里，惹得她“哎”了声，权俞利对睁大双眼的崔秀荣摇头说：“别信她的鬼话。你不在我们公司，不知道她私底下还有一个‘狗社长’的外号。倒不是什么批评，只是因为她经常爱‘放狗屁’。” “呀，”李纯揆模样恶狠狠地撕咬着那块鱿鱼干，“对自家社长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再说了，什么‘狗社长’，回头你让他们改个称呼，叫‘猫社长’我都能接受。” 权俞利和金孝渊非常默契地翻了个白眼，夹在中间的崔秀荣左右看看，这才确定李纯揆刚刚只是在开玩笑，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 “不会吧。”金孝渊忍俊不禁地说，“你还真相信那女孩是宋演的女儿？”她咂嘴想了想，“也是，宋演明年可就正式进入三十代中半了。现在走到街上就是长得再年轻，也应该被孩子们叫一声大叔了。” “说起来，”崔秀荣手捧着杯子，瞧着挺好奇地问，“宋演哥，应该是‘哥哥’对吧？为什么大家好像都没有这么叫过他？” “哦，宋演他很讨厌和别人讲话的时候用敬语。以前还特意跟我们说过不要叫他哥哥，渐渐的我们也就习惯了。”权俞利向她解释。 “那家伙第一次见到我爸的时候竟然就敢用平语。”李纯揆在旁边抱怨，脸上却浮现笑容，“那一天，我人生也是第一次见到我爸的脸上出现那么丰富多彩的表情。” “对吧？有时候我感觉他根本就是个外国人。” “我以前和宋演哥来往倒是感觉还好。宋演哥他在外面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之前忘记问了，秀荣你和宋演认识多久了？” “差不多，也有十年了吧？我是在大学期间，一次参加配音工作的时候偶然认识的宋演哥。” “哦？你也是配音演员吗？和你姐姐一样？” “没有，虽然我和姐姐都是音乐剧演员，但在配音方面我可没有她厉害。只是在我小时候，大约十岁左右？被姐姐拉去配过童声。然后就偶尔会去做一下兼职。” 几个女人还在喝酒聊着天，一道她们都很熟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 “你们应该不是聚在一起偷偷说我坏话吧？” 任宋演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只砂锅走过来，有些没好气地问：“在屋里吃还是外面吃？” “那当然是外面了！”李纯揆率先走向外面庭院的那个遮阳大棚。 “gogo！”金孝渊也拍了拍手站起来，“话说我们也有一阵子没在‘公主房’聚餐了吧？” 权俞利把手搭在任宋演肩上，故意打趣：“刚刚秀荣可是说她觉得你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说看吧，你当初到底怎么骗的人家？” 手上还端着菜的任宋演看了看貌似不好意思的崔秀荣，对权俞利好笑地说：“你们别以为秀荣是被我拐骗来的好孩子，她疯起来的时候，可不比你们差多少。” “你说什么啊。” “哎，宋演哥！” 两声怒嗔一前一后地响起，权俞利是不满于任宋演的后半句话，崔秀荣的反应看上去却更像是被人揭短后的羞恼。 这俩人也没再挡着路添乱，等到任宋演把砂锅送到大棚底下再走回来时，权俞利才再次拦住他，抬起下巴示意问：“虽然不关我事，但你家的小朋友，你想好怎么安慰人家了没有？” “你没事不要学李社长。”任宋演皱眉说。 他没去理会权俞利那一脸早就看穿他心思似的神情，走回到厨房的流理台前，一边收拾一边说：“走吧。纯揆她们在催我让你过去。你以后在公司工作，也需要和她们好好熟悉一下。” “你们吃吧……”同样在默默清洗厨具的林允儿低声说，“我暂时还不饿。” 任宋演转身看她，沉默片刻就冷不丁地说：“你把头抬起来。” 林允儿困惑地扭头看去，额头就猝不及防地遭到袭击，被男人结结实实地屈指一弹。 “啊！” 面对眼前这张相当惊愕的清秀脸庞，任宋演倒是恶人先告状一样地问她：“还要继续这样吗？因为一件事情难过一会儿就算了，现实就是如此，无法接受也只能接受，只有小孩子才会无止境地任性消沉下去。” “为什么总是说什么小孩子和大人的区别，这样就会显得您更加成熟吗？”林允儿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很不乐意听到任宋演口中说出的那个“小孩子”的称呼。 “事实是，我确实比你成熟很多。不管你承不承认都好。”任宋演平静地说。 “该死的大叔……”林允儿一时被气得咬牙嘀咕，浑然忘却了身为艺人应有的礼仪和形象管理。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女孩用力搓了搓自己发红的脑门，然后可能是越想越气不过，抬起脸来愤慨又委屈地说：“这难道不算是‘职场霸凌’的一种吗？” 任宋演似乎被她的说法给逗笑了，那副轻笑的神态落在林允儿眼里俨然已经褪去了全部的外在魅力与光环，只剩下满满的可恶！ “这个当然不能说是霸凌，顶多算是……‘家庭教育’？” 这边说着话，庭院那边就传来了呼唤的叫声，不仅是在叫任宋演，权俞利和金孝渊她们也在很热情地朝着林允儿招手。 “别叫了，这就来。” “呀，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吧，家里开饭了。” “是……” 林允儿不情不愿地像个小尾巴跟上，她不时会抬眼瞅一瞅前面那道高大的背影，嘴里无声嘟囔地拧着眉。 在来到这世界后的短短两天时间里，她过去几年好不容易养成的那层文静乖巧的外壳，被这个名叫任宋演的男人给彻底打碎了。 砂锅里的汤水在汩汩地冒着热气，旁边架起了烤炉，几碟熟菜与需要烤制的食材都井然有序地摆放在桌面。 包括任宋演在内的六个人盘腿坐在了棚子底下的两张大木床上，对酌着酒，热闹地吃着菜，即便是有意板着面孔的林允儿都很快挂上了一丝笑脸。 她仿佛也被权俞利等人的热情所感染，抑或是想起了另一个世界她所熟悉的那群人。 “叮、叮。” 李纯揆拿着不锈钢的筷子敲了敲酒杯，故作严肃地说：“好了，咱们可别忘了，也该开始聊聊今晚的正事了。” chapter 3：白色是纯粹，蓝色是忧郁 李纯揆的发言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只是没过多久，金孝渊在她的催促之下所做出的举动，实在令人捧腹。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条白色的纸片，分别粘在自己的上唇和下巴的位置，然后就摆出了一副放弃抵抗的表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即便权俞利都是一脸好笑，她还伸出手想摸摸那把金孝渊装扮得活像个谐星的白纸条。 “往哪里摸呢！”金孝渊很不客气地打掉了她的手，“那么好奇我也给你贴一个好了。” “给我也贴一个？怎么做？”权俞利还问了一声。 结果下一秒众人就见金孝渊从口袋里翻出了几条各种颜色都有的单面贴，趁着权俞利没反应过来，反手就往她嘴上一拍。 一条蓝色的单面贴就斜斜地粘在权俞利的嘴上，发懵的样子看得几个人又是忍俊不禁。 “哇哦，”金孝渊打了个响指，“蓝色的嘴唇，正适合你，很漂亮啊。” “呀！”回过神后，权俞利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抢金孝渊手里剩余的单面贴。 立刻看穿她图谋的金孝渊连忙闪躲，两个年纪加起来都超过六十岁的成熟都市女性就这样在大棚底下你扑我滚地争夺起来。 同样在座的林允儿拿着筷子，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别看了，等她们绕着院子再跑几圈就会自己老实回来了。”坐在她旁边的任宋演似乎习以为常地说。 虽然前不久才打定主意尽量不和任宋演多说话，但此刻林允儿还是难耐好奇心地小声发问：“为什么？” “因为到时候就跑不动了啊。”李纯揆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她一边拎着黄铜的水壶给崔秀荣倒米酒，一边转头对还不了解状况的林允儿笑着说：“进入三十代就是这样了，年纪增长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对吧？” “说起来你又和孝渊打赌了？”任宋演吃着菜，微微皱眉地抬头看去，“反正你每次打赌之前都会先确定自己能赢，这种赌局有意思吗？” “我爸跟我说过，做生意其实就是经历一场场赌局，如何在赌局开始之前最大程度地确保自己的优势才是一个优秀的商人该学会的事情。”李纯揆也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我事前也让她自己选了，她非要选俞利肯定会比我们早到，我又有什么办法？” “伯父身上那么多优点，你就净爱挑坏的部分学，也难怪伯母总是向我抱怨。唯一继承家业的女儿，有时候反而还不如比自己年长的姐姐们。” “呀，我上次说了吧，只有我们的时候，禁止提起我妈。” 李纯揆先是瞪眼，接着又对崔秀荣和林允儿二人换上亲切的笑脸，拎起酒壶。 林允儿的神色略微怪异。 在她的印象当中，sunny私底下可不是这种爱笑或者说擅长交际的性格，艺名叫作“sunny”的她，实际上也是在这个名字里寄托了自身的某种期许。 “你想吓谁呢？笑得那么瘆人。脸不痛吗？” 突然，边上的任宋演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又皱眉开口。 只见他们对面的李纯揆改变神态，终于不爽地露出了那双林允儿相当熟悉的死鱼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任宋演。 “怎么了？干嘛？”在林允儿睁大双眼的注目中，任宋演竟然直接伸出一只手去捏住李纯揆的脸，很有肉感的脸蛋顿时被挤成了金鱼样儿，“既然下班了就自己学着放松吧。又不是谈生意的酒桌，明明在家里都不会给自己父母夹菜的人在这里倒什么酒啊。” “这家伙真是……暂时让你一下就越来越过分是吧？”李纯揆用力拍掉了任宋演的手。 然而林允儿很快也细致地觉察，李纯揆在被这么一说后，原先还保持跪坐的坐姿就转换成了轻松很多的盘腿坐。 “你们别介意。”任宋演继续吃菜，对崔秀荣和林允儿随口解释，“她就是这样，明明是已经当社长的人了，骨子里还那么怕生。也不知道伯父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呀。”李纯揆的脚伸过饭桌下面毫不客气地蹬了任宋演两下。 在旁的林允儿和崔秀荣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反应各有不同。 崔秀荣微笑地说：“看来宋演哥和李社长您的关系真的很好啊。我姐姐之前没说错。” “秀珍平时在家里还有提到我的事情吗？”李纯揆眨眼，却也没否认崔秀荣那句所谓关系好的说法。 林允儿默默待在任宋演身边，利用余光瞥了瞥男人，之后莫名蹙眉，心里也不知正在想什么。 “你记住！下次打花牌的时候，我绝对要把纸条贴满你整张脸！” “除了游泳之外，你打花牌也很厉害吗？但是上次过年把零钱全输给我们的人又是谁来着？” “呀！” “怎么了！” 大约跑到庭院里面闹了几分钟，权俞利和金孝渊还在互相大叫地对峙。 李纯揆拍了拍桌子无奈地说：“呀，汪汪们，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始终没出面阻拦的任宋演看了两人一眼也说：“吃饭吧。多少岁了还像个初丁一样。” 权俞利往后撩了撩凌乱的头发走回来，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喝完就喘气着说：“这话你问另一个啊！” “反正也是因为你才输的打赌，大家一起承担算了。”金孝渊还很气人地拍拍权俞利的肩膀，“而且蓝色不是你最喜欢的颜色吗？我刚刚看着确实不错啊。” “你真要打架吗？” “你确定要和我打吗？” “呀呀，你们两个人为什么还能吵得像是九个人一样？” 作为做东的人又是房主，任宋演明显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在他的介入下，权俞利和金孝渊互哼着鼻子，总算结束了这场幼稚的吵架。 “前面算是活跃气氛了。接下来我们真要开始谈正事了。” 也许是被任宋演教训了两句，李纯揆这会儿说起话来就显得比先前要直白大胆得多。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林允儿和崔秀荣说：“本来呢，今天晚上把秀荣叫过来也是想顺便替她的事情出出主意，但现在想想，我们都是外人，还是回头让宋演帮你去和郑演员沟通沟通？” 崔秀荣对在场的几人笑了笑，情绪倒也不见有多低落，反而笑意吟吟。 “还有，这位。孝渊和俞利可能还不知道，允儿她已经正式入职咱们公司了。现在代替了可怜的东执，担任宋演他的个人助理。原本作为社长，我也有很多话想私下问来着，但今天晚上一看……好像时机不太对？” 面对李纯揆看来的视线，林允儿对眼前这几位她熟稔又陌生的姐姐抿住下唇，貌似也在坐实某人欺负人的猜测。 任宋演无视权俞利等人向自己投来的鄙夷目光，喝了口酒就转头看向金孝渊说：“还是讲讲看吧。秀荣的事我们都不好插嘴，毕竟那是两家人的事情。不过结婚之后，夫妇俩人就是一个家庭，所以关于你和衡万，我们几个人还是可以从中说说话的。” 先前还在和权俞利大笑着追赶打闹的金孝渊忽然间变得很安静。 她拧着眉头拿起酒杯说：“我就知道你们今晚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离婚，说得好听点只是两个人的事，但两个人的人生就不重要吗？”刚才恨不得扯她头发的权俞利叹口气，伸出手去揽住金孝渊的肩头拍了拍，嘴里轻声地说，“这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好决定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金孝渊颇为烦躁地说，“可是，既然我已经开始想到了这些事情，那就说明我们之间肯定已经有什么问题了不是吗？” “那个，”崔秀荣忍不住插话，“孝渊姐的丈夫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不好说。”李纯揆摇头。 金孝渊对她苦笑地讲：“这个问题你问他们没用。而且也不是他们和那个人一起生活。” “离婚的事情，衡万也知道吗？”任宋演出声问。 他看着金孝渊，说：“以他的性格，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你自己在想这件事吧？” 金孝渊对此沉默不语。 权俞利见况摇了摇头，喝着酒说：“所以两个人的问题，你想通过自己一个人去想明白或者解决？” “夫妻之间的问题，最好摆到台面上去解决。这是我爸和我妈结婚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道理。”李纯揆也劝说。 “那个……” 旁听了一会儿的林允儿左看右看，按耐不住地小心开口：“你们，在说什么？谁要离婚？孝渊姐吗？她结婚了吗？” “对，孝渊她是我们中间唯一也是最早结婚的那个。我想想，差不多已经有七年了吧？” 在得到权俞利的点头确定后，女孩就张了下嘴，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结婚七年的话……那么，孩子呢？” 谁知道，她这话一说，众人面面相觑，棚里陡然就寂静了下来。 chapter 4：一起当idol吧？ 最终，金孝渊主动打了圆场说：“其实，这几年也经常有人问这件事，但我们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好像短暂地进入了回忆之中，“只是年轻的时候，我和他因为各自的工作都不方便，可能就是慢慢地这么拖延下来，最后成了习惯的事实。”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林允儿马上轻点着头，没再多问。 她不是那种不懂眼色的类型，刚刚的提问也更多是基于内心的惊讶才会脱口而出。 现在想想，在人家讨论离婚的时候提到孩子的事情，这无论如何都算是一种失言了。 林允儿暗自有些懊恼。 “说起来，”金孝渊环顾左右，突然说，“既然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回头是不是该把秀妍也叫来？” 权俞利慢慢喝着酒说：“你觉得她会接你电话吗？” “也是。每次我打电话给她，基本都被按掉了，然后过了一两个小时，才收到她的信息问我有什么事情。”金孝渊说。 “我现在已经决定和她只在网上见面了。”权俞利皱眉，“其实最让我伤心的事情是，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被排除在外了。像是纯揆打电话过去，她肯定会接。” “只是接一下而已，如果听说不是公事的话，立刻就会挂断。”李纯揆也在旁边感慨出声。 短短的三两句话间，众人谈论的主题似乎就产生了巨大的偏移。 林允儿和崔秀荣一样，低头吃着菜，默不作声地没去插话。 她当然也因为那个被提及的耳熟名字而心念一动，可是眼下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了其他方面。 金孝渊三人是在有意转开话题，这点她心里很明白。 也许是林允儿刚才的那声话陡然提醒了她们，今晚的场合到底是有外人在，或许并不适合谈及金孝渊的家务事。 虽然口头上没有一丝一毫言语的显露，但林允儿能够感受得到，自己已经被排除出去，成为了今天晚上这个地方“最为格格不入”的人。 老实说，这种滋味让人很不好受，尤其是林允儿面对的人还是一群她原本很熟悉也很亲近的对象。 突然之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并且被人告知自身或许只是活在小说里面的人物，林允儿自认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强大。 她其实不是非常在乎过去她是在一本书里抑或是真实的世界，但她很害怕有人告诉她往前经历的全部人生，仅仅是个容易破碎的虚幻泡影。 假如连珍视和追求的事物都是虚假的，那么生活真的还有持续下去的意义吗？ 这时，忽然有几声杯底磕碰桌面的动静响起。 之前开始也不声不响的任宋演看向金孝渊，嘴里问：“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我参谋什么对吧？你只是想找一个人把自己的决定说出去而已。” 金孝渊愣了愣，很快她就无奈地笑着说：“每次都是这样……连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你总是比我们先一步发现。” “人的潜意识之所以是潜意识，正是因为自己很难发现。”任宋演平静地往口中送酒。 他的话像是引起在场不少人的共鸣，连崔秀荣和林允儿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到这里，昨天在派出所的事情，谢谢了。虽然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这样的话反而奇怪。”金孝渊唏嘘地说，“可是比起感谢你，昨晚我实在是不希望见到那个人被警察的电话叫来。” “我也是。”崔秀荣连忙也插了一句，“昨天的事情，实在很谢谢宋演哥你。” 那我是不是也该说说话？林允儿脑中跳出了念头。 但没等她抓住时机，任宋演就继续刚才的话题说：“所以，你这究竟是确定还是不确定？如果只是想提前通知我们一下，其他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我个人会支持你做的决定。”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金孝渊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坦露心迹说：“说实话我还没准备好。既没整理好自己的想法，也没想好该怎么跟你们说这件事。离婚也是前不久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但奇怪的是，之后就怎么都忘不掉了。” “所以还是想谈一谈？”权俞利瞧着她说。 “嗯。”金孝渊应着，目光扫了一圈在座的人，“先给我几天时间吧，让我自己先整理清楚。之后我会联系你们。这次记得把秀妍也叫上。” 权俞利点头，“那丫头嘴巴毒是毒了点，但这种事情找她商谈，也算是找对人了。” “问题是她会愿意来吗？”李纯揆语气放松了些，开玩笑地说，“要不然我叫秀晶联系她看看？” “我联系她吧。”任宋演接话，他随手把一碟烤好的肉放到了林允儿面前，“先前她就跟我约好了过几天会一起喝酒。” 女孩手里拿着筷子，下意识偏头看了看他的脸庞。 “喜欢吃肉就去夹。自己把别人当成长辈，还指望她们主动把你当同辈人看待吗？”一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低语近距离地传入耳中。 林允儿抿了抿嘴，盯着这盘不知何时被男人默默做好的烤肉，随后就伸出筷子。 “那是和你约的，你确定加上我们几个她会乐意吗？”权俞利问，“你也知道，她最讨厌约定的内容改变。” “没关系。”同样拿起筷子的任宋演头也不抬地说，“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你们也别觉得她真有那么不近人情。” “那就行了。”李纯揆合掌一拍，“其他人不知道，但宋演出面的话，她八成还是会答应。” 她旋即又抱怨起来：“这丫头自从有了自己的公司之后真是约不出来了。之前秀晶不是有档真人秀综艺想拉着她一起合拍吗？说到底也是给她打广告。结果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因为工作没时间。我估计我们要想天天见到她的话，那就只能去她手底下当员工了。” “你也会说她连亲妹妹的面子都不给，我们这些朋友算什么。”权俞利说着话就拿了只碗伸出手去。 “不怕醉吗？”李纯揆惊讶地看着她，“你刚刚不是已经喝了几瓶烧酒吗？” “倒不如说醉了更好，最近晚上有点睡不着。”权俞利接了一碗米酒回来，发觉林允儿在看她，便大大方方地望了过去。 女孩赶紧收回视线，结果就听权俞利淡然地说：“我跟你说过了吧？有什么问题别憋在心里。” 林允儿抬起头，这才半是奇怪半是迟疑地问：“酒，您不需要控制吗？” 权俞利瞥了眼边上的任宋演，恍然地说：“你从宋演那里听说了吗？我现在虽然还没正式宣布退役，但已经基本不参加赛事了，所以没关系。” 有句话林允儿没说出口。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去权俞利家时所见的那件“怪事”。 既然不忌饮食，那现在的权俞利变得不爱喝咖啡就单纯是年龄增长带来的变化吗？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正当林允儿莫名有点在意这件事时，坐在对面的权俞利看看她，忽地从李纯揆那里拿过酒壶说：“允儿今年也过完成人礼了对吧？那现在应该可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了。” 她的手刚要伸去，中途就被另一只手给挡下。 “准确地说，她今年才十九周岁。”阻止权俞利给林允儿倒酒的举动后，任宋演皱着眉说。 “那也可以喝酒了啊。”李纯揆跟着起哄，“你就算是父母，到了这岁数也不该再管那么多了。” “对啊，而且今天这场合，大家都是自己人，喝点酒又怎么了。”金孝渊说。 崔秀荣则是转头问林允儿：“允儿你自己之前喝过酒吗？” 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就变成关注焦点的林允儿张了张嘴。她偷偷看了一眼任宋演的脸色，也鬼使神差地回答：“我其实之前已经和朋友们喝过几次了……所以现在也没关系。” 然而任宋演却是始终一语不发，紧皱眉头地盯着她们看。 接触到了他眼中所包含的严肃与警告的意味之后，就算是最早开口的权俞利和李纯揆都不得不偃旗息鼓。 林允儿的心情略微郁闷，但不是由于没喝上权俞利亲自倒的酒，具体的原因，她也说不上来。 “咳！” 关键时刻，李纯揆握拳咳嗽了一声，像在缓和气氛地说：“那既然前面的事情暂时都算是谈完了……我们再来说说最后的一件事吧？” “最后的事？什么事？” “呀，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我有事要跟你们商量。”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到这话，现在就开始不安了。” “先听我说好不好！”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几句，总算是给了李纯揆面子，暂且安静下来，打算先听听她要说什么。 当着大伙的面，李纯揆看上去很正经地端正坐姿，做了个深吸气，然后就说： “我们，一起组建一个地下偶像组合怎么样？” chapter 5：那你接下来想走哪条路都行 夜幕之下，已经被送到门外的权俞利等人仍然滞留不去，只因为李纯揆还在纠缠任宋演，企图让他点头同意之前的提议。 她甚至还摆出包括林允儿在内都很熟悉的撒娇姿态，拉着任宋演的手鼓嘴直晃，引起了一片啼笑皆非的叫骂声。 李社长本人却不以为意，总算松开任宋演的胳膊，说：“开个条件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加入我的组合？” 任宋演好气又好笑地说：“这就开始‘我的组合’了？” “那就‘你的组合’？你来当队长好了，我相信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李纯揆顺杆爬的工夫向来厉害。 “呀，你要真那么想当idol，自己跟经纪部说一声不就行了？”任宋演为她提供了个思路。 “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又不是真想出道。”李纯揆瞥他，露出几分怏怏之色，“看你们连理由都不问，这是笃定我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开玩笑对吧？” 虽然私下里不怎么爱笑，但李纯揆也很少会垂头丧气。此时此刻，任宋演却从对方脸上看出了真切的沮丧。 他微皱眉头，一时间都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是不是李纯揆的演技。 想来想去，他决定换个角度劝说：“既然不是开玩笑，那你开口之前确定自己想清楚了吗？地下偶像组合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地下偶像组合’，通常是指没有经纪公司、不会出现在主流媒体并且以现场演出为主的偶像团体。”任宋演简明扼要地说，“可是现在娱乐圈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娱乐公司和梦想成为艺人的练习生，哪怕是在韩国，所谓的地下偶像也已经消失快十年了吧？” “在弘大那边，现在不还有很多孩子在街上表演，梦想被星探看中吗？”李纯揆说。 “所以你还想拉着我们跑去弘大街头演出？”任宋演无奈地笑着，他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看热闹的金孝渊几人和林允儿，“还有，你为什么非揪着我不放？难道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她们不都听你的话吗？搞定你一个人，我的计划就接近成功了。”李纯揆说话倒也坦诚。 她好像也快耗尽耐心，抱起手板着脸说：“所以你究竟觉得哪里不合适？说实话，当地下偶像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没有经纪公司就意味着没有合约束缚，不上媒体也不用担心人气扩增带来的烦恼，不会影响你们的主业和生活，而且演出时间也完全可以由我们内部决定，多好啊。” “这种好是基于你自己吧？事前什么都没说就没头没尾地想拉着人组建什么偶像组合。”任宋演没好气地说，想想还是讲出心里话，“而且，我们这个年纪还当什么‘地下偶像’啊？” “我们这个年纪又怎么了？” “抛开其他不说，你不觉得难为情吗？” “什么难为情？因为这个年纪还想着实现梦想，所以难为情，还是说三十岁了，还不安静一点生活，应该感到难为情？” 这回倒是轮到任宋演愣了愣。 李纯揆蹙起眉尖，像是做出莫大的让步一样，对他说：“好吧，我知道了……那就不当偶像了，我们，组乐队，组个乐队总行了吧？” “噗！” 实在没忍住的笑声从旁响起。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正在低头掩嘴的人是金孝渊。在她身边的权俞利也是一脸莞尔。 “我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到了《机智的医生生活》片场。”任宋演摇头说。 “纯揆姐。”崔秀荣举了举手，“那个，你需要我帮你要一张敬淏哥的签名吗？” 她这话一说，除了还不明所以的林允儿之外，在场的几个人就彻底笑出了声。 连李纯揆自己，在憋了一会儿后似乎也被气氛感染，忍俊不禁。 她眼神古怪地掠过待在权俞利两人身后的崔秀荣，想到了任宋演刚才在酒桌上说过的一些话。 这丫头，不会是故意的吧？ “好了好了，组合也好乐队也好，这也不是马上就能决定的事情。” “对啊。下次说吧，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说吧。” 最终，大概是不忍心再看任宋演被缠着，权俞利和金孝渊一左一右地走上前来，好说歹说把李纯揆给架走了。 “呀，我没喝醉！” “知道了，我们知道了。乖乖回家吧。嗯？纯揆啊。” “哎噫，我真是……啊对了，宋演！回头记得让春植多更新几张照片！它的sns账号都好几天没更新了！” “我拜托你，如果真喜欢猫的话，那就去买一只啊。” “我才不要。” “为什么？” “真的猫会死嘛，我会很伤心的……” 那嘟嘟囔囔的话语随风隐约飘来，暴露出了主人当前的确是有点醉意的事实。 任宋演走到铁门外面，默默目送四人互相搀扶着走远才折返回来，嘴角不期然地带着笑意。 忽然，一双穿着粉色拖鞋的脚出现，他坦然地抬头看去，结果反而是林允儿先别扭地稍稍挪开了视线。 “还站在这里干嘛？回屋吧。” “哦……” “对了。你的看法怎么样？” “什么？” “组建组合或是组乐队的事。” 跟在任宋演后面进门的林允儿看了看他的背影，思索着说：“我倒觉得没什么。反正看纯揆姐……看李社长的意思，只是想和朋友一起做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已。” 已经快走到客厅那边的任宋演回头望向她，奇怪地沉默几秒后就点点头，却什么话都没再说。 “不过，这里为什么要叫‘公主房’？” 回到院子里面收拾碗筷的时候，林允儿想起了一件事，好奇地小声发问。 金孝渊她们把这处庭院，或者说这顶大棚底下称之为“公主房间”，她先前就感到不解了。 “因为这房子本来的名字就叫‘城堡’，我们又经常在院子里聚餐，所以从以前开始，她们就开玩笑说是‘公主房’了。” “房子本身有名字吗？” 没等林允儿惊讶结束，任宋演看看她手上的空盘，也问了一句：“我的手艺怎么样？吃得习惯吗？” “啊……还可以。”明明能委婉一点回答，林允儿却选择了很老实的说法。 实事求是地讲，任宋演的厨艺远不如他的画技那般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只能说是寻常水平。 男人的反应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简单地又点了下头说：“那就好。毕竟之后你还不知道要吃多久。” 林允儿眯起眼来，在任宋演背后无声嘀咕，然后脑中莫名就想起了任宋演方才递到她面前的那盘烤肉。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倒觉得那盘肉的滋味烤得很合她的心意。 之后在厨房洗碗的过程相当沉闷，无论是任宋演还是林允儿，两人都丝毫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 “那么，我就先回房了。” “等一下。” 直到林允儿准备告辞回到楼上时，任宋演才忽地叫住了她。 女孩站在楼梯上面，疑惑地侧身望着下方的男人。 “我不常看童话书，但很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任宋演注视着她，“其中有段对话我一直印象深刻。爱丽丝问柴郡猫，她接下去该走哪条路才对，柴郡猫问她想去哪里，爱丽丝却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柴郡猫就回答她，那你想走哪条路都行。” 原先还在困惑的林允儿似乎因为他的话而愣住。 “因为你没有方向，所以接下来所有的道路都可以是你的方向。”男人轻声地说，“有时候反过来想想，也许你经历的事情不是一次灾难，而是一次改变的机会也不一定。” 他看到上方的林允儿无意识地抿起了嘴，随即又说：“而且比起思考那些对于当下毫无帮助的无谓问题，我们倒不如实际一点。万一你以后真的回不去你的世界了，现在肯定也当不了idol了，我猜你肯定不想一辈子在我手底下做个小助理吧？” 这人，真是往往没说几句话就变回那副可恶的样子了！林允儿有些哭笑不得。 她握拳抿嘴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又听任宋演对自己说：“还有，说不定你现在的情况还算幸运了，总比一睁眼不仅到了其他世界，连自己的身份和父母都变了要好吧？”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允儿略微失神地盯着任宋演，见他的目光笔直望来，仓促间就抓着楼梯扶手，撇过脸去。 “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不管你能不能听进去都好。” “明天早上我拜托了孝渊。她会带你去外面逛逛，再去商场买一些往后生活的必需品。” “那么，现在去睡觉吧。晚安。” 不久以前还在心中对男人多加腹诽的林允儿这会儿却像个乖宝宝，顺从地点了点头，刚要转身上楼，稍微犹豫，又回过头来说：“您也是……晚安。” 还站在楼梯下方的任宋演意外地看着她，忽然就扬起嘴角，微微地一笑。 chapter 6：龙男马女 第二天林允儿是自然醒来，而且一晚上既没做梦，脑袋沾到枕头以后很快也就入睡了。 “难道是因为前一天已经开始习惯了吗？”她坐起身来喃喃自语。 掀被下床的时候，旁边床头放着的一盏崭新台灯突然就亮起，她连忙拍了几下手，这才把灯关掉。 林允儿伸出手去摸台灯的灯座，不由得失笑，然后就蓦地想起昨晚回房之前留存在记忆中的那张温和笑脸。 “也不知道到底在盘算什么……打一下再给一点甜头的意思吗？”她嘀咕着穿上拖鞋，走向房门。 “早上好，林小姐。” 刚刚走出房间，林允儿还没来得及去回忆昨天记住的卫生间方向，走廊上方响起的女声就微微吓了她一跳，把残余的睡意都给驱走了。 “啊，是……”尽管早前从任宋演口中得知对方并非是真人，但也许是基于某种同理心，林允儿仍然使用着敬语，“您好，春植管家。” “请问今天的早餐您想吃什么呢？”春植的播音相当机械，但也很柔和地问。 “这家里，早餐是由您负责吗？”林允儿一脸惊奇地仰头问。 “其实，这个问题是作家让我向您转达。”春植回答，“作家现在就在楼下的厨房，等待您的答复。” “他已经醒了吗？这么快？”林允儿刚才看过时钟，原以为自己在这个家里总能抢到一次起床的第一名，谁知道看上去也不怎么勤于工作或者爱好运动的任宋演会起得这么早。 或许是真把林允儿的这句惊叹当作询问，春植稍稍停顿就说：“根据睡眠数据监测分析，作家昨晚的睡眠质量并不理想。” “什么意思？”林允儿的思路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简单来说，他可能失眠了。”智能管家如此言简意赅地答说。 林允儿感觉有些新奇。明明她这位外来的“客人”都睡得很安稳，任宋演作为主人家，昨夜反而睡不着了？ 她唇角不自觉地翘起，转头看了一眼这条走廊里面的其他几扇房门，抬头就微笑着说：“关于早餐吃什么，我亲自下去跟他说吧，不必麻烦您转达了。” “我发现您家里的客房好像很多的样子？” 吃早饭的时候，任宋演听见对面冷不防传来的一声提问，看了看林允儿就说：“你的重点是什么？” 女孩很小心地撇了撇嘴，就像碰到很难沟通的家长一样。 “我是想问，”她略微犹豫，还是问出心里的话，“我知道俞利姐她们和您的关系很好，所以平时也会在这里留宿吗？” 她问归问，口吻却已经很确定了。 毕竟据她的观察，任宋演虽然朋友不少，但不像是那种交际很广的人，倒不如说他的人际往来很可能就局限在李纯揆等人周边，因此在这栋房子里，其实没有必要装修太多的客房才对，除非是真的有实际需求。 “嗯。”不出所料，任宋演给了她肯定的答复，“我家的家居系统有一份特殊的人员名单，你应该也清楚，你自己的名字就在上面。所以她们有时候靠着自己的指纹就能跑进这房子里来。” “这合适吗？”林允儿挺诧异地问，“我虽然明白作家您和俞利姐她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但异性朋友之间，随随便便就留宿，甚至是让对方随意进出自己的家，别人知道也会说闲话吧？” 任宋演看了她一眼就反问：“谁告诉你这是我家？” 林允儿愣住，更加惊讶地说：“这不是您住的地方吗？这房子的主人……是其他人吗？” “这里确实是我住的地方，我确实也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任宋演吃完碗里和碟中的饭菜，拿了张纸巾擦擦嘴说，“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我家。只是平常生活的地方而已。” “那么，您还有其他的房产吗？”林允儿有所猜测地问。 任宋演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但依然点头：“我确实还有其他几处房产。这些地方对我来说都只是房子而已。” 林允儿表示了然，“我明白，这其实是没有归属感的表现对吧？有钱人的烦恼。”她咋舌嘟囔着，“回忆一下还真是。您好像基本都称呼‘我的房子’‘这里’‘那里’，很少说是‘我家’。” “不过……”女孩又想起某件事，疑惑地看向任宋演，“您面对我的时候，却好像经常说出‘我们家’之类的称呼？” 任宋演稍微皱起眉头，往后靠在椅背盯住了林允儿。 “啊，我知道了！”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脑门，林允儿十分警觉地后仰，“我不多问了！您也不许再像之前一样，随随便便就敲我额头！” 眼中刹那间涌出古怪的情绪，任宋演看了林允儿一会儿，才摇摇头起身说：“我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只是作为监护人，在你做错事情的时候提醒你而已。” “那也不要这种方式啊！”林允儿难得有几分义愤填膺，“您这完全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 任宋演回头打量地看她，然后就说：“你现在确实是小孩子，没错啊。” 拿着筷子的手立刻攥紧，林允儿又看到对方准备拿起碗碟的动作，不情不愿地开口说：“您就放着吧。” 任宋演重新转头看向她，眼神之中带着让人心头产生压力的询问意味。 “放着吧。之后我会一起收拾。不是说好了家务活以后都由我来负责吗？” 男人想了想，嘴里说出一句让林允儿恨不得收回前言的话。 “我这算不算雇佣‘童工’？” “请二位慢走。” “啊好。” 一起在玄关换鞋，林允儿不无新奇地抬头回应着春植的送别，耳边就传来声音说：“这估计是给你的特殊待遇。” “什么？” “我最近出门一次都没听见春植开口。” 穿好皮鞋的任宋演直起身来转头看着林允儿：“看来我家的猫很喜欢你。” 这话说得林允儿一愣，旋即她就顾不得多琢磨，赶紧跟上男人的脚步，随着他开门走了出去。 火热而晃眼的阳光洒落头顶，任宋演眯着眼用手挡了挡，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地轻声说了句：“天气真好。” 走在他身边的林允儿仰脸望着那蔚蓝的天空，情不自禁地抿唇附和：“嗯！” 放下手后看看她，任宋演刚想说话，铁门外面的路边就响起几声类似于车喇叭的动静。 两个人都看了过去，隐约望见马路对面停着辆车，车窗降下，一张戴着墨镜的脸从里面探出来，冲这边使劲儿挥手。 “孝渊来了。你上午就跟她好好在首尔市区里逛逛吧。”任宋演看了看手表说，“我今天有工作方面的事情要忙。如果午饭时间之前我还没打电话的话，你和孝渊就在外面吃一顿。之后如果你想去s.w.娱乐或者出版社都可以跟她说，我昨天已经交代好她了。” 这个时候林允儿就没再有任何逆反的表现，乖乖听着。 尽管她也开始觉得任宋演对待她的态度很像是家长和孩子，但她还是把多余的话憋住没说——否则这坏家伙又教训她，或者敲她脑门该怎么办，反抗又没用。 打开铁门之后，任宋演也对着远处开门下车的金孝渊挥手，算是打招呼，偏头又不太放心似的说：“那我就走了？有什么事的话让孝渊打电话给我。另外记得，你们去商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部新的手机。” “嗯！我都记住了！”林允儿无可奈何地绷着脸颊，连连点头。 估计也是看出她的敷衍，任宋演扬手屈指，顿时惊得女孩用手抱头。 任宋演的动作停住，注视着看了林允儿片刻，忽然说：“这一点也顺便记住，以后在我面前抬着头才不容易受欺负。”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啊？林允儿双眼几乎要冒火地瞪着男人，整个人却敢怒不敢言，只好气哼哼地目送着他提着电脑包的背影渐渐走远。 “不用看了，宋演他是想去前面的公交车站。”金孝渊抱手走到她旁边笑着说。 林允儿扭头和她对视，还蹙着眉，纳闷地问：“为什么自己有车还要坐公交？” “哦，这算是作家体验生活的一种方式吧。偶尔他还会特地和上班族们一起挤地铁，观察那些来往的乘客。”金孝渊朝着林允儿弯唇一笑，“总之作家都很奇怪对吧？上车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等到上车后，金孝渊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很健谈地主动挑起话题说：“允儿今年是十九周岁对吧？那就是02年生了？” “嗯……”林允儿微愣，旋即心情尴尬而复杂地回答。 “02年的话，那就是属马……哦？宋演是龙男，你是马女，龙马刚好很般配呢。” 金孝渊神神叨叨地讲了一阵，转动方向盘时通过后视镜瞧见林允儿脸上的讪笑，便爽朗地露齿而笑。 “我开玩笑呢。你们俩怎么可能谈恋爱，对吧？” chapter 7：一根筋儿的人生 “今天的降雨概率为0%，正好是出行的好天气……” 正在开车的金孝渊伸手调低车载电台的音量，同时瞥了一眼旁边的林允儿。 “看到是我失望了吗？”她像在自言自语地说，“因为期待的人是俞利姐姐？” 那略带沙哑的烟嗓很顺利地唤回了林允儿的注意力，她转头看去，连忙解释：“不是那样，我只是……” “我知道。”金孝渊又露出笑容，把持着方向盘说，“只是开玩笑而已。” 她顺便向女孩说明了两句：“俞利今天有工作，不然她应该会很乐意接下宋演的委托。她很喜欢你不是吗。” 林允儿眨眨眼，奇怪地问：“您从哪里看出来俞利姐喜欢我了？” “她不是送礼物给你了吗？”金孝渊说，“她是那种不会轻易收下别人的礼物、也不会轻易给别人送礼的性格。” “这样吗？”林允儿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着另一回事。 她装作好奇的样子，侧头看着金孝渊说：“对了。俞利姐她，原先当运动员的时候，成绩很厉害吗？我听任、我听作家说，竟然和金妍儿选手差不多？” 事实上，作为后来公认的“花滑女王”，金妍儿在2009年才只是进入彻底绽放光芒的前期阶段，但这也不妨碍林允儿对此产生惊讶的情绪。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她的那位侑莉姐姐可和国家级运动选手的头衔不太沾边。 然而接下去金孝渊的回答带给她意料之中又有些超乎想象的感觉。 “金妍儿？宋演是这么说吗？”金孝渊笑着说，“如果光论身价，那确实算是一个级别。但如果是比运动员生涯的话，我们俞利还是乖乖叫前辈比较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允儿这下子是真的感到好奇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看来论起人气她也不如人家金选手。”金孝渊又在背后调侃了一下好姐妹，“金妍儿可是拿过大满贯的运动员，而俞利她，你知道她有个别名叫‘领奖台选手’吗？” “‘领奖台选手’？” “嗯。如果说职业生涯非要拿出一项来比的话，俞利她唯一能和人家金妍儿选手比较的事情就是，她也是参加的所有比赛没有下过领奖台。” “这不是很惊人吗？” “当然也算是很厉害，问题是她从来没拿过第一名。” 见林允儿听到这话略微愣住，坐在驾驶位的金孝渊也摇头说：“这就是俞利最大的问题，也是她人生迄今为止最大的遗憾。虽然在国内赛事是有拿过金牌，但在国际上，俞利取得过的最好成绩就是第二名了。而第二名往往不只是代表遗憾。” 林允儿喃喃地说：“当第一名出现的时候，人们就看不见第二名了。”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金孝渊低声讲着，“其实那丫头七年前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参加游泳比赛了，但她就是不正式宣布退役。” “大概是心里还藏有野心吧。”林允儿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 金孝渊看了看她，嘴角又弯起说：“对。看来只是相处了一晚，你就对她有一定了解了？” 林允儿尴尬一笑，没有接这话。她当然没办法跟金孝渊说，因为她所认识的侑莉，骨子里也是个富有野心的人，或者说不达目的决不甘心放弃。 “不过，如果俞利姐的获奖资历比不过金选手的话，为什么现在两个人的身价却差不多？”林允儿又问。 这才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金孝渊给了她一个很意外的答案：“因为她长得漂亮啊，外形好。” 林允儿张口欲言，她很想再发出质疑，可从她自身的角度来说，金孝渊给出的这个理由又让她压根无从反驳。 她可是靠着外貌起家的idol，自然很清楚，有时候美貌这种东西很不讲道理，它能够轻易就抵消掉别人多年的努力。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里，权俞利的事业发展也得到了天生条件带来的优势和帮助吗？ “当然，这话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说。”金孝渊提醒她，“俞利第一次参加国际赛事的时候，她就因为放在运动员群体里面非常出众的长相而广受关注，然后，也就开始有酬劳很高的广告代言找上了她。” “可是这种热度，通常俞利姐一直没拿到冠军的话，总会有下降的时候吧？”林允儿凭着“经验”问。 “最初的时候，人们可能是觉得她年纪还轻，总有拿到冠军的一天，有那么几年，关于她是否夺冠的猜测还长期占据着新闻头条。后来吧，随着‘领奖台选手’的称呼慢慢传开，她的国民认知度反而越来越高，导致最后她哪怕没有得冠，也成为了全国人民最熟悉的那几个运动选手之一。她还是很少见的女选手，同等人气也就只有一个金妍儿而已，再加上天生的小麦色皮肤，一看形象就很健康很亲切对吧？所以，俞利就这样，从一个职业运动员，莫名其妙变成了国民级的广告代言人。” 大概是说到后面，金孝渊也开始替好友喟叹，她深深吸气再呼出。 “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她多半不是想要这样的生活。七年前她就该结束运动员的生涯了，二十几岁，在其他人眼中还是花一样的年纪，但对于运动员来说已经算是高龄了。结果拖到现在进入三十代，没有辉煌的成绩托底，再高的热度也有耗尽的时候，就算是金妍儿也会有被人忘记的一天啊。所以这两年纯揆就一直劝她，干脆转行进娱乐圈好了。趁着她名气还在，说不定能开启人生的第二个巅峰期。” 林允儿抿嘴，了然于心地说：“但是俞利姐应该不会愿意，对吧？” 金孝渊不置可否地注视着前方讲：“偶尔宋演开玩笑的时候会说，如果把我们送回到十几年前，估计最后我们还是这个样子。” “因为一贯性？”林允儿尝试性问。 “不是。”金孝渊开着车，笑了笑，“因为我们都是一根筋儿，不管怎么样都嘴硬地不会说后悔。” 林允儿不发一语地盯着她。 “不过我有要求过把我排除在外，我可不像她们那么有韧性，坚持一条路走到底。”金孝渊又补充，“你顺便也可以记住这个教训。年纪小的时候不都期待着快点长大吗？还是慢慢来吧。比起某一步走错了，更让人后悔的事情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林允儿默默垂下眼帘，之后就轻声地说：“未来我还不能保证，但至少现在的我很满意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也是，应该不会说后悔的。” “是吗？”金孝渊刚要跃跃欲试地做些提问，忽然间反应过来，“我现在就像个唠叨的大妈一样对吧？做些什么传授人生经验的行为。” 林允儿听到她这句话就笑了，想了想挺老实地回应：“嗯……有一点？” “什么‘有一点’，你那分明是程度很夸张的口气！”金孝渊佯装不服气地大声说。 林允儿愈发失笑，抿着唇角，尽量不想在对方面前失去“晚辈”的礼貌，转头看向了车窗外面。 好在金孝渊终究不再是二十代那会儿了，她看看后视镜，嘴边含笑地又伸出手去，切换电台的频道和调高音量。 一道低沉细腻的歌声正巧外放传出，轻缓地充斥着整个车厢，浸润着此时车内两个人的耳朵—— “?if the writers lost their words（即便作家失去灵感）” “?and the blue fell from the sky（天空不再蔚蓝）” “?and the dreamers lost their nerve（梦想家没有了勇气）” “?and the seas went dry（海洋枯竭）” “?you and i（你与我）” “?we could still be happy（我们依然会幸福）” “?if the world forgot（即便世界）” “?to turn around again（忘记转动）” “?and the winter never（冬天过后）” “?knew to change to spring（再也迎不来春天）” “?and the birds forgot to sing（鸟儿忘记了歌唱）” “?we could still be happy（我们依然会幸福）” “……” “孝渊姐你，也知道那部电视剧吗？” “什么电视剧？” “那个，名字好像叫《w:两个世界》？” “哦，你说李钟硕和韩孝周演的那部电视剧？” 关上车门以后，金孝渊对林允儿笑笑说：“我确实也看过。演员阵容很好嘛，设定也很有意思，只是后面的剧情不怎么样。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还是两个人第一次的吻戏。” 尽管有点不合时宜，但林允儿还是被给勾起了兴趣：“第一次的，吻戏吗？” “嗯。”金孝渊领着她往停车场的电梯方向走去，“当时女主角刚好穿越到了漫画世界里面。不是有那种情况吗？每当出现转折或者突发事件的时候，剧情就会中断。所以为了回去自己的世界，女主角就那么做了。” “怎么做？” 金孝渊拿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对林允儿说：“刚刚不是说了吗？吻戏。而且不是亲脸，kiss，你懂吧？” chapter 8：任宋演的初恋 “刚才，允儿你脑海里面想象的那个人是谁？”两人走出电梯以后，金孝渊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嗯？姐姐你说什么？”林允儿装出茫然不知的反应。 “就是刚刚，在停车场里。”金孝渊又对她做了那个用手碰碰嘴唇的动作，“你的表情，分明在说你想到了你和某个人的场景。你这才上大学就已经和人组成校园情侣了吗？” 林允儿见实在躲不过去，只能讷讷地回答：“大概是你看错了吧……我先前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已。”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地方？”金孝渊说，“如果你亲自看过那段剧情的话，估计也能体会女主角的心情。” 林允儿勉强摆出了笑脸。 她当然能理解那种心情！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还认真地考虑了金孝渊所说的话…… “说起来你要是真恋爱了，宋演他连酒都不让你喝，你说他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不行！” 几乎是身体主动采取了行动，林允儿抓住金孝渊的胳膊，严肃又紧张地说：“刚才的对话，您绝对不能跟任作家说！” 金孝渊被她吓了一跳，又觉察林允儿眼中流露的恳求意味，便很莫明地说：“我知道，只是假设，开个玩笑而已。” 林允儿的心头才松了下来。她顾不得面上发烫似的感觉与那份将她冷热相煎的羞耻感，瞪了金孝渊一眼，咬牙小声说：“又是开玩笑？孝渊姐你真是，完全的初丁！小学生！” 把话说完，她生气地朝前走去，也不再去刻意维持什么长辈和晚辈之间的礼节，索性就把眼前的人当作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孝渊姐姐”了。 金孝渊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林允儿的背影，很快哑然失笑。 她感受到了林允儿隐藏在话里和行为举止间的亲昵，虽然诧异，但心情也不怎么坏。 “我这算是，‘爱屋及乌’吗？”嘴里喃喃吐出了个拗口的中文成语，金孝渊望向前面走过旋转门就开始左顾右盼的林允儿，“果然，我不适合带孩子……” “在地方的话，商场里面应该见不到这么多人吧？” 通过商场前厅后，金孝渊的询问让已经被眼前呈现的一切弄得目不暇接的林允儿终于把头转了回来。 她先“啊？”了一声，继而干笑了下，回答：“嗯……应该吧？因为我平时也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她这话倒也不算说谎，像这种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她已经有将近两年时间没在私下里来过了。 “话说回来，允儿你的首尔话说得很好啊。” “啊，这个嘛……因为我的父亲是首尔人。” “你父亲？”金孝渊看着林允儿。 林允儿以为她又产生误会，忙要解释。 “我知道。”金孝渊好笑地说，“你放心，我们中间也就只有李社长那么不靠谱。而且她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她思索着说：“当然了，我们确实也很在意你和宋演的关系。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名字，还因为你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 “时机？”林允儿疑惑起来。 “嗯，8月5日。”金孝渊解释，“只要和宋演来往够久的人都知道，每年的8月5日那天最好不要约他出去。因为他总会说有事要忙。最初我们以为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那天做，还曾经非要跟在他旁边观察。但后来就发现，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那一天，他想要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而已。” 林允儿抿了抿嘴，实际上她一听这日期，脑中冒出的第一想法就和自家组合有关，可是话到嘴边，任宋演此前的那番话又犹在耳畔。 结果倒是金孝渊替她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可能也知道，在《star world》里面，少女时代也是在8月5日这天出道。所以我们认为，这天对于宋演来说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意义。比如说，初恋的生日？” “初恋？” “嗯。人一辈子不就那么几个重要的日子吗？你别看宋演平常说话很倒人胃口，但他意外地是个长情的类型。” 金孝渊边调侃着任宋演，边假装不经意地说：“另外，‘林允儿’这个名字，我们也感觉就是那位神秘初恋的本名。” 在她的注视之下，林允儿的表情先是愕然，转眼就蹙起眉头问：“因为‘林允儿’是少女时代的成员？” “嗯。”金孝渊点头，“你见了我们也猜得到，宋演那家伙把我们几个人都当作原型给写进了小说里面。少女时代有九名成员，虽然我们也不是全部互相认识，但这些年来或多或少也从宋演那里听说过对方，但唯独只有一个‘林允儿’，这位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也没出现过。总不会，八个人都有原型，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是组合的中心和门面担当却是虚构的吧？” 林允儿看上去沉思了一会儿就对金孝渊说：“我也很想给你们透露一些消息，但我知道的内容也许还不比你们多。据我所知，任作家说过，这个世界是没有‘林允儿’存在的。” 话说了出去，她垂在身侧的手却情不自禁地攥了攥。 “他当然是这么说。我们以前问过他好多次，他都说没有原型。” 金孝渊嗤之以鼻，又见林允儿的脸色好像有点尴尬，这才醒觉。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可别忘了正事。先去楼上的服装区逛一逛吧？” 林允儿恢复了原有的乖巧，跟在金孝渊的身后走上自动扶梯。 后来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在林允儿心目中的印象，金孝渊带着她连逛了几家服装店。 直到林允儿都着急地悄悄对她说她们两人恐怕要拿不下之后，金孝渊才算是暂时停止购物。 “你放心。我已经在柜台填好地址了，那些衣服之后会直接送到宋演的房子那边。” 并行离开服装区，金孝渊见林允儿还在纠结，便扬起指间夹着的一张信用卡说：“而且，今天购物也不是我买单。我们有一位‘有钱人’赞助。” 林允儿看看她手上的那张卡，立刻会意，眉头反而蹙得更紧：“如果是作家的卡，那我们是不是更不应该这么随意了？”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我的卡就可以稍微随意一点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明明也知道……” 习惯性地逗弄完人家年轻的小姑娘，金孝渊只当没看见林允儿怨气的眼神，突然提议：“没想到刚买完衣服就开始累了，看来确实是上年纪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怎么样？” 林允儿见她在转移话题，也无可奈何地说：“那我们就去楼下的咖啡店？” “不是。”金孝渊又转头对她笑着说，“我说的‘休息’是再找个清净的地方逛一逛。” “清净的地方？” “嗯。比如说，我们去书店怎么样？” 书店？林允儿面露意外，想想还是点头说：“好吧。既然您这么说。” 等两个人到达商场内部的一家书店门口，金孝渊拉住林允儿，对她扬扬下巴说：“跟你们家春植打个招呼吧。” 林允儿顺着她的示意，看见门边有台竖式广告机，屏幕上面正跃动着一个卡通人物——或者不该说是“人物”，因为那是一只拟人化的猫。 圆圆的脑袋和黑豆般的两只眼睛，胖嘟嘟的身体分别呈现着浅粉色与深粉色，像是穿上了一件毛茸茸的裤子，舞动时还会背过去，露出卷起的小尾巴，乍看实在不像是猫，但嘴巴部分又长着四根胡须，再加上那三角形状的耳朵，彰显出它“猫”的身份。 “这个……是春植吗？”林允儿讶然地问。 她感觉这卡通角色的画风很古怪，但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可爱，给人的感观非常奇妙。 金孝渊接着又告诉她了一个更令人感到吃惊的信息：“你们家的猫，现在的身价说不定比俞利还高了。” “上半年的两个季度，‘春植’创造的收益又创新高了。” 手拿报表的出版社财务部门人员受到其他同事的整齐注目，抬起头来缓慢说出了个数字：“广告代言、形象授权、周边产品销售……这些加起来，已经超过一百亿韩元了。” 不出所料的，会议室里立刻轰动起来，哪怕是前几年就对此习以为常的一些老职员都忍不住开始做着深吸气。 “半年的营业额就超过一百亿，而且现在人气还在攀升，我感觉今后我也该拜一拜我们伟大的春植大人了。” “虽然最后还要和公司那边还有‘独角兽’一起分账，但光是这块的收入就足够支撑咱们出版社长久经营下去了吧？” “呀，说话小心点……” 有人小声提醒感慨的那人，往主位的方向努努嘴，结果他们就诧异地发现，身为社长和会议主持人的任宋演好像完全没在认真旁听，目光只盯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像在走神。 chapter 9：假如他创造了一切 “所以……” 尽管已经再三确认，林允儿依然有些难以接受，“您的意思是说，只是这么一个虚拟角色，它一年的收益利润甚至比一家娱乐公司还要多？” “也没那么夸张。”金孝渊回答她，“如果是s..娱乐全年的营收恐怕都远远达不到千亿韩元的程度，更别说是纯利润了。 “我现在，还真是感觉自己来到这里之后长见识了……”林允儿微微苦笑着说。 就算是拉来组合的其他成员，她相信她们也会惊讶得目瞪口呆。 金孝渊没必要骗她，也就是说，不仅是权俞利，在这个世界，连卡通人物都能轻轻松松拥有堪称夸张的天价收入，只要经营得宜。 这究竟是她的问题，还是“现实”太疯狂了？ 一时间，林允儿内心的沮丧还要胜过昨晚面对任宋演的时刻，那是一种长久以来的努力被彻底否定的感觉。 凭什么！论起长相，我也不差啊！它还就是只猫罢了！ 从来没为天生的面容而太过自傲的林允儿在这一刻竟然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野心”。 她实在是感到既委屈，又荒谬，整个人想笑不能笑，想哭又不能哭。 “怎么了？”金孝渊纳闷地看着她，“春植收入多难道你还不高兴吗？表情看上去好像都要哭了。” 林允儿不明显地做着深呼吸，尽量先整理好情绪，然后就问：“不过，为什么会说这是春植？” 再怎么样，她也很难把记忆当中那道机械又柔和的女声和一只卡通猫联系起来。 “因为这只猫，本来就是春植自己设计的形象。” “春植自己？” “嗯，它是人工智能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这并不是营销的噱头。它整个角色的经营，至少像sns账号这种对外互动的窗口，听说确实是由春植自己在操作。当然，这背后的技术支持就不单单是源于宋演家的那个系统了，‘独角兽’那边还为此专门成立了个特别小组。” 林允儿听得一知半解，金孝渊的说明大概已是尽可能浅显了，但时代不同所带来的认知差异是短时间内很难抹平的鸿沟。 “那个……‘独角兽’，又是什么？” “你不知道‘独角兽’吗？平时上网的时候，你打开的搜索网站就是‘独角兽’了。” 林允儿迅速开动大脑举例：“您是说，naver？” “naver？啊，你说《star world》那个？”金孝渊点头，“对，差不多。只不过现实的‘独角兽’比小说里面还要夸张一点，它同时还是一家科技公司。” “还要夸张？”虽然只是简单的比较，林允儿也有了个较为清晰的概念。 这家名为“独角兽”的公司，八成也是一个放在2009年让人想都不敢想的超级企业。 这下子，林允儿忽然就心理平衡了。 毕竟双方的资源支持完全不呈正比，那只“春植猫”若是比不过她，反而显得奇怪。 她想了想，又开口问：“我这么说可能在您看来有些怪……《star world》，如果只是在讲idol们的故事，为什么影响力会这么大？我感觉好像所有人都知道。” “以你的年纪来说，感受不深也很正常。”金孝渊终于领着她走进书店里去，“我这么说吧，既然你那么熟悉《star world》的故事，那你应该也知道，书中的韩流是在上世纪兴起，所谓的元祖idol也是在上世纪末出现。” “嗯。”这部分的内容林允儿当然一清二楚。 “那如果我告诉你，真正的韩流其实是十几年前才出现在国内呢？”金孝渊忽然说。 紧接着，她还补充：“不光如此，现实的元祖idol也是在2007年以后才出道，比书中晚了十年左右。” 林允儿表面沉默，但金孝渊短短的两句话在她听来既不可思议，又仿佛一道闪电劈响，使得她豁然开朗。 在短促地呼了口气后，她就有所猜测地低声问金孝渊：“现实本来没有韩流，也没有形成领导国家经济的idol文化，而在任作家写了《star world》之后，这一切才出现了？” “准确地说，是他和s.w.娱乐的前身，实际上也就是和纯揆她父亲合作，经过十几年的经营才慢慢有了现在的局面。” 金孝渊纠正了她的说法，又笑笑说：“看来你确实不了解。也对。07年《star world》第一册出版的时候，你才多大。当时s.w.还是一家只提供经纪业务的小公司，旗下都是传统的歌手和演员。那个时候的娱乐圈，你提起idol，说不定人家还会反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林允儿茫然地回头望着百货商场之中四处的热闹人群，嘴中呢喃：“可是……现在好像就完全不同了。” “这点的确得归功于宋演。”金孝渊抱起手感慨，“他的书就像是为国内的娱乐圈设计了一套最合适的发展模板，加上时代环境的支援，这两年的娱乐文化产业发展估计已经比书里面还要超前好几年了。” “所以，任作家和他的书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林允儿又看向金孝渊。 “拿小说里的情况做比喻，假如开启韩流时代并且让它能够像如今一样繁盛只是因为一个人的话，你觉得他会享有怎样的地位和名气？”金孝渊对她做了个假设。 林允儿哑然地张嘴。因为她明白，金孝渊的“假设”，在这里，在所谓的现实，它不仅是个假设和比喻，它更是确凿发生过的历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一个人恐怕就能作为韩国对外的文化符号了。”林允儿眼下的心情很难言表。 “事实上，他已经是目前国内最年轻也是唯一还在世的金冠勋章获得者了。”金孝渊又说出了一件她此前毫不知情的事情。 韩国的文化勋章分为“金冠、银冠、宝冠、玉冠、花冠”五个等级，林允儿记得在她那里，还没有任何一名男女idol拿过文化勋章，至于说最高级别的金冠勋章，通常也是追授给生前做出巨大贡献的已故文化界前辈。 林允儿突然意识到，她的那位“监护人”、“造物主”和“创世神”，哪怕是单纯作为普通人的身份，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呀，你们一个个钻进钱眼里了是吧？虽然春植大人也很厉害，但是，那也比不上我们社长啊。” 会议室里的气氛依旧轻松，众人一齐对那个拍任宋演马屁的职员发出嘘声，继而哄笑。 “老师？”坐在旁边的韩东执小声提醒着任宋演。 男人把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自然收回，回神地问：“下一件事要说什么？” 在座的出版社职员忽然都不作声，让他心中生出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昨天开会时催促他尽快完成剧本的那名女编辑又举起手说：“既然剧本暂时停止进度了，那我们今天就先讨论一下最后一册的开头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任宋演很想伸手拿上自己的电脑，现在就离开这间会议室。 “哎，老师。”韩东执苦口婆心的劝说传进耳朵，“我们也知道您习惯了独自创作，但现在已经和十几年前不一样了，作家和编辑们开灵感会议是很正常的事情。” 任宋演冷眼瞪着他，直白发问：“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嘛？” 韩东执转头和女职员等人对视一眼。 “老师，我们决定好了！”年轻的辅助作家深吸一口气，对任宋演郑重其事地说，“这次我们绝对不能让您再任性下去了！” “我任性什么了？” “您是不是忘了《star world》上一册发行的时候，因为结尾少女时代的成员集体公开恋情，差点让书迷暴动的事情了？” 韩东执鼓足勇气，迎上任宋演的目光说：“这一次，开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您乱来了！” “所以，你们想怎么样？”任宋演左右看了看。 “分手！” “对！必须全部分手！” “您不知道，上一册发行之后，网上甚至还发起了投票，万一最后一作的内容真是写少女时代她们从此退出娱乐圈结婚生子，绝大部分的人都选择往后会坚决抵制您和您的作品。” “作家！社长大人！您就让步一次，嗯？” “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写完最后一作就可以休息了，我们出版社要怎么办？” “呀，现在提这事干嘛？”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乱成一通，任宋演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最后还是熟悉他性格的韩东执赶紧咳嗽几声，整间会议室才算是恢复安静。 “所以，最后一作的开头，你们想让少女时代她们集体分手？”任宋演环视着自家的员工们问。 这话一说，不仅是男职员，不少的女职员都在用力点头。 “好吧。” 任宋演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都愣住了。 “那就写她们分手好了。” chapter 10：《秋日私语》 关于任宋演的具体人气如何，林允儿在随同金孝渊走进书店之后，又一次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 “韩演作家”不只拥有着一大块专门划出的书籍展览区域，甚至店内的书目还为此添加了个所谓《star world》的主题分类。 这还仅仅是她们在首尔市里随便进入的一家店而已。 说到底，《star world》是07年出版的小说，尽管迄今为止尚未完结，但毕竟十几年过去，系列曾经最为热门的巅峰期也早就流逝，却仍然具备如此超然的地位，可见它在人们心目中的确已经不再是一部文学作品那么简单了。 《star world》恐怕是一个很难超越的传奇，更成为了根植在大众脑海里面的符号。也许时光总有一天会把印象消磨干净，但只要再提起有关它的一切，记忆又将回归。 目光盯着展示区旁的那块立牌，林允儿把上面有关整部书与任宋演的作家简介逐字逐行地浏览下来。 她整个人显得很安静，神情也比之前要内敛很多，像是织出了外茧的蝴蝶，任由内心的情绪不为外人知晓地慢慢酝酿，也将脆弱的自己无形保护起来。 “你来首尔之前，大概还不怎么了解宋演？”身边在观察着她的金孝渊忽然开口问。 林允儿回过神来，她沉默片刻就抿嘴点头说：“我确实……在来之前并不清楚任作家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不过看样子你也很喜欢《star world》。”金孝渊看向两人附近那些数量不少的驻足翻阅的读者，“这倒是让我有点放心了。” 林允儿转头问她：“放心？因为什么？” “虽然宋演是创造这一切的人，但说实话，相比起被他彻底带动起来的娱乐圈，只能通过文字表达故事的《star world》确实正在变得落伍。” “所以呢？” “《star world》上一册发行的时候，你应该也知道，招惹了不少争议，很多人认为宋演或许会让结局落于俗套，从此毁掉一部留名历史的经典。而今年他宣布《star world》最后一作的消息时，这类声音也越来越多了。” “所以，他们认为任作家自己也觉得无法再掌控故事，想要趁早结束？” 听到林允儿语气没什么异样但言辞犀利的总结，金孝渊莞尔地挑了下嘴角说：“我们也觉得那些人烦得很，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尽快结束《star world》对宋演来说可能才是明智的选择。” 林允儿面露思索之色，令人意外地讲：“那些人会这么认为，大部分只是因为不了解任作家吧？他可不是那种乖乖听取意见的性格，我感觉只是确实到了结束的时候，所以他才会选择动手创作最后的作品。” “你只在他家待了一晚，对他的了解倒是已经很深了？”金孝渊没有对她给予任宋演的评价发表看法，反倒对于林允儿话里显露的那份笃定感到略微惊奇。 任宋演此前和林允儿应该并不熟悉，这一点，包括权俞利在内她们都能十分肯定，这也是金孝渊等人始终在猜测着林允儿身份的根本原因。 假如双方关系亲近那还好说，至少有个方向可以推想，偏偏他们看上去很不和睦，彼此的气氛又相当奇怪，这才是最勾动人好奇心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里应该是任作家的作品展区吧？那个又是什么？” 林允儿只当没听见金孝渊的话，突然看着距离两个人不远的一处展示柜问。 这处展示柜的占地不大，混在展区当中不算起眼，但林允儿还是看出了它的不和谐之处，那一排排摆在架上的书分明就不是《star world》才对。 金孝渊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解释说：“哦，那些是赵作家的作品。” “赵作家？”林允儿很疑惑，“这里应该是《star world》的专区吧？” “这里确实是划给宋演作品的展览区，但他的作品区里通常会给赵作家留一个推荐位，这也是传统。”金孝渊顺嘴就问了一句，“你没从宋演那里听说过赵作家吗？” 林允儿挺茫然地摇头说：“没有。这位赵作家是谁？她和任作家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金孝渊的脸色有些古怪，她欲言又止，最后斟酌着介绍：“《star world》是宋演的成名作，也是他的出道作品。当时的他和你现在刚好同龄，只是刚上大学的学生，正是因为有了赵作家的推荐，他才开始受到大众的关注。” 林允儿反应过来：“所以，这位赵作家算是他的恩人？” 金孝渊颔首说：“赵静淑作家在国内被称为‘儿童文学女王’，现在韩国的儿童文学总排行榜上，前十名里有七部都是她的作品。来自于她的推荐可以说是分量十足。” 林允儿恍然地低声呢喃：“难怪他会允许别人在自己的展览区放置作品……” “赵作家本人还不太乐意呢，因为儿童文学和《star world》的风格实在差得太远了。哪怕放到现在，宋演的做法算是一种回报的方式。”金孝渊微笑地走上前去，拿起一本书说，“不过，单纯看作家身份的话，比起宋演，我还更喜欢赵作家她。” “孝渊姐你，喜欢儿童文学吗？”林允儿也跟了过去。 “嗯。我是赵作家的书迷。”金孝渊对她晃了晃手上的书，“尤其是四季系列的这一本，算是我最喜欢的童话作品。” 林允儿的视线落在图书硬质反光的封面之上，看到了它很有浪漫气息的绘制标题——《秋日私语》。 “这是灵感来自于同名钢琴曲的作品。那首钢琴曲的作者号称‘音乐城堡的魔法师’，对方是赵作家自己最喜欢的作曲家。” 任何人提及爱好总会不可避免地生出浓郁的谈兴，从金孝渊稍显雀跃的神态，林允儿看得出来，她的孝渊姐姐是真的很喜欢这位赵作家的作品。 “值得一提的是，那首同名钢琴曲还有个别名叫《如情似爱》。所以估计和你的想象不太一样，《秋日私语》虽然是童话，但它讲述了很少有儿童文学作家敢涉及的关于小孩子们的感情故事……” 事实证明，人都有变身话痨的时候，只是需要细分场景。 好在，没等金孝渊把整本童话书的创作背景再拓展成长篇大论，她和林允儿就听见了一道手机铃声从她随身的包里急促地响起。 低头拿出手机以后，林允儿很清楚地看到金孝渊脸上露出皱眉的表情。 金孝渊按掉了这通来电，回过头后就很突兀地说：“我之前差点忘了，宋演让我带你来商场之后先给你买部新的手机。我们先去楼下，等会儿如果你还想逛的话，我们买完手机再上来。” 话被堵在嘴里的林允儿看了看她，终究没去多问，也没提出其他意见，很好说话地答应着。 几分钟后，金孝渊带着人步入商场开设的三星品牌店，店中除却手机以外的各类新型产品还引得跟在后面的林允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必多考虑了，既然你喜欢就选这款吧。” “可是，这价格……” “我都跟你说了，反正是宋演付钱。” 拿回卡后，金孝渊又感受到身侧包内被她静音的手机发出了振动。 她看了一下旁边正在店员指导之下填写表格开通号码的林允儿，便犹豫地说：“那个，允儿？我先出去接通电话……你在这里等等我。” “好的。”手握签字笔的女孩头也不抬地回答，“我知道了，姐姐。” “你直说吧，你究竟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我今天确实没在公司，但也只是陪人出去办事而已！” 商场走廊的角落里面，金孝渊把手机紧贴在耳边，口中沉声地发着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较为低哑的男人声音：“就算是陪人办事情，你连接我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那也要分时间和场合啊！我都已经先挂断了，那你就该明白我现在不方便，之后我自然会再打给你！” “现在不方便，那你什么时候才方便？” 男人顿了顿，忽地又问：“你说陪人出去办事，那个人是不是宋演？” 金孝渊的手瞬间攥得很紧，她仿佛像是引线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 “呀，你真是——” 抑制不住的气愤之辞就要大声吐出，金孝渊却陡然愣住。 “嗯？怎么了？” 她放下手，也没再理会男人关心起来的询问，跑回那边的品牌店，四下逛了一圈就赶忙拉住刚才那名负责接待她们的店员问：“请问，刚刚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客人呢？” 这名店员刚要替她指引，转头望过去后也愣了愣。 “嗯？我刚刚还看见那位走到了家电区里面。” 二人都诧异不已地盯住了远处墙上那几台还在统一播放着广告画面的大屏电视。 “现在，人跑哪里去了？” chapter 11 出版社里的会议仍在继续，任宋演靠在主位的办公椅上，抱手重新盯起了屏幕，下方的职员们则克制着音量在说话。 大家现在讨论的内容其实已经和任宋演没有太大关系，只是身为社长，任宋演既然在场就多少尽一下旁听的义务，另外这种细碎的人语声，偶尔当成创作环境的白噪音来听也不错。 突然，一阵默认的手机铃声在会议室内很刺耳地响起，正在商讨工作的众人整齐停下动作，开始面面相觑。 有人还挺慌张地瞟了一眼桌首的任宋演。 要知道，白噪音和真正的噪音往往只有一线之隔，特别是如果正好构思到了关键之处，被外界的动静打断思路，那种同灵感失之交臂的愤怒即便是在座的不少编辑都深有体会，简直堪比作家们的“起床气”。 任宋演以往的“起床气”倒是不重，但对于被人打扰的事情，他同样会非常不满。 “谁的手机响了？”坐在任宋演最近位置的韩东执皱眉，故意板着脸开口，想在任宋演发脾气前先把人找出来，“如果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就先出去接完再回来，不要继续耽误大家的时间。” 员工们却全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看了看左近。 开会时把手机调成静音无论放在哪家公司都是基本的职场常识，更别说他们出版社还有一位很喜欢在会上开小差码字的老板，连这两年的新进社员都早早就养成了走进会议室之前顺手关机的习惯。 怎么还会有人出现这样的失误？ 结果就在那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起第二遍时，韩东执原先也想发火，所有人猛地看见一只手在座中抬起。 他仿佛是刚刚反应过来，抱歉地说：“我才发现是我的手机响了。你们继续……我接个电话。” 韩东执的一口气差点没堵在胸口。 他和几名编辑在略微愕然地看了看任宋演后，再一看被任宋演接起后就直接放到耳边的手机，脑中都立刻闪出好奇的疑问。 假如说他们中间还有人可能会忘记静音手机的话，那这种失误放在任宋演身上可是一次都没出现过，而且任宋演接到电话后的表现也很奇怪。 通常这种外部电话怎么说也该起身去会议室外面接听才对，韩东执他们倒不是说任宋演讲电话的声音会打搅到他们，而是再怎么样，他们的会议内容也算是自家公司的机密，任宋演居然一点都不在乎电话那头的人听去什么？ 到底是谁啊，来电的这位？ “我打扰到您工作了吗？” 手机中传来轻柔的女声。 “听您那边的动静，好像有不少人的样子。” 目光还在注视电脑屏幕的任宋演像是一心两用地随口回答：“没关系，本来我也在等你这通电话。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 旁边的韩东执不小心听见男人这话，连望着那边投影屏的背影都显得有些僵硬。 他手上的笔在偷偷转动，那种抓心挠人般的好奇像在心底疯狂滋长。 要不是怕被打，他现在都想凑到任宋演身边去试着偷瞄看看来电显示的备注了。 入社以来，他什么时候见过任宋演在工作的时候和别人谈私事？还是专门划出时间在等对方的来电，这简直是…… “那看来我还是打扰您了。” 商场里面，林允儿站在品牌店内，拿着手机仰头看着她面前这台画面绚丽的大屏电视，嘴唇无意识地抿起。 耳边传来了男人的询问：“孝渊呢，她在你身边吗？” “没有，刚刚孝渊姐她暂时出去接电话了。”林允儿老实回答。 紧接着，不必去亲眼看，林允儿都能想象出任宋演在电话另一头微微皱眉的表情，“那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听到任宋演的这句话，林允儿内心就有点好笑，又感到温暖地说：“您放心吧！我又不是真会迷路的小孩子，您还怕我一个人待着会走丢吗？” 她转头看向店门外面，远远望着那道正在角落低着头讲电话的身影，嘴里轻声地说：“而且……孝渊姐她现在应该也顾不上我。” 电话那边的任宋演沉默了一下就有所猜测地问：“她丈夫打电话来了？” “我想应该是。”女孩可爱地咂咂嘴，回过头来继续百无聊赖似的瞧着电视屏幕上面循环播放的广告，“但我也没问，所以不太确定。” “你做得很好。”任宋演突然说。 林允儿整个人顿了顿，旋即颦眉地嘟囔：“这算是夸奖吧？” “当然了。” “那为什么我感觉你还是在哄小孩子？” “哄小孩子的话就不算是夸奖吗？” 听着任宋演轻描淡写的回答，林允儿稍微吸了口气，她差点忘记提醒自己，她面对的这个家伙再怎么说也是位国民级别的大作家，论起斗嘴皮子的工夫，估计她就算再长十岁也比不过任宋演。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丧气，刚想着再开头，耳畔就听见了相当耳熟的旋律。 她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几名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在电视机上舞动，像是某个代言广告的片段。 “?嘟嘟噜，嘟嘟嘟，kissing you baby……” 隐约听见手机里面传来的旋律，任宋演想了想就问：“觉得耳熟对吧？” 他听到很浅的呼吸声，大约过了两三秒，林允儿才回过神来一样地对他说：“这首歌，是您写的？编曲听上去和我的印象有点不同。” 她没去傻傻地问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听到这首和《girls'' generation》一样来自于她们组合出道首张正规专辑的歌曲《kissing you》，也没问这首歌的演绎者变成了另一群她所不认识的女孩。 她只是简单地心怀好奇似的，对任宋演提出了一个似乎旁支末节的问题。 任宋演又稍稍沉默，然后就很坦然地解释说：“这歌其实前几年才发行，现在毕竟和十几年前已经不一样了，所以找人做了新编曲。” “所以为什么特意选在这时候再发行一首‘老歌’？”林允儿那边刚提问，她就自我反应过来，“又是因为，《star world》？” “嗯。”任宋演瞥了一眼他旁边逐渐放肆靠近的几只耳朵，瞬间吓得韩东执等人正襟危坐，他也总算稍微压低音量说，“这是我和纯揆她父亲早年就定好的营销计划，把《star world》里出现的歌曲在现实还原出来，无论是交给公司即将出道的新人组合还是作为组合回归时候的‘彩蛋’和‘惊喜’，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您在我面前还真是，一点都不遮掩。”女孩的声音乍听像在抱怨，但仔细去听就会发现，林允儿的语气更像是在感慨，“没想到我们的歌在你们眼中还能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看来我们组合以后真的很厉害，对吧？” 任宋演不置可否地问：“感到高兴吗？” 林允儿沉吟片刻，回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苦涩的感觉更多一点还是高兴的感觉更多一点。如果是之前的时候，知道我们最终都会成功的话，我当然会很开心，但现在，这一切好像都已经变得没意义了。” “这话听着不太像是你之前的态度。” “我之前的态度是怎么样？” “不太像正常人的态度。” “什么？” 林允儿愣了愣。 她又听耳边的手机传出话语：“不管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这个问题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在于人生受到他人的控制吗？” 任宋演说着话就起身走到座位后面的会议室空地角落，彻底杜绝了旁人偷听的可能性。 “哪怕是真实的生活，一言一行都是别人设计好的，这样的生活也有意思吗？可你之前的样子在我看来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一点。你只是急于证明自己以前拥有的一切还是有意义的，然后想办法回去。现在想法倒是变了？” 听着任宋演那副自己都快习以为常的平静口吻，林允儿确实不再像昨晚听到男人那些不客气的话语时一样变得易怒且激动。 她没有回答任宋演的问题，反而仰着脸换了个话题问：“所以，这个组合是叫，‘shine’？给我的感觉还挺熟悉。” “长辈问话的时候，可以这样无视吗？” “你不是总说是我的监护人吗？” 林允儿突然理直气壮地反问了一句，她对着那部新买的三星手机说：“对待别人当然要礼貌，但您也算是外人吗？” 任宋演貌似难得被她问住了，没好气的轻笑声很快通过手机从那头传来。 “嗯。”他回答女孩的上一个问题说，“shine是两年前刚出道的新团，纯揆对她们也算是寄予厚望了。组合现在人气最高的成员，也是门面担当，你之前也见过了。” “那位金瑞秋小姐？”林允儿眨着眼，“我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问，她是混血儿吗？名字和长相看起来都有点像。” “不是。她父母是美籍韩裔，所以才给她起了这个名字。”任宋演说。 林允儿鼻中拉长音调地应着，恍然大悟：“听上去和西卡姐有点相似，你们不会是因为这个才选上人家吧？” “林允儿。”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你现在闹脾气吗？你自己也经历过出道选拔，结果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这头的林允儿面上一怔，她默然地垂下眼帘，之后就说：“我前面听孝渊姐说了……纯揆姐想让这个人来饰演电视剧中的我？” “所以，你知道之后不高兴？”任宋演还是严格家长的态度。 “嗯。”林允儿出人意料地轻轻应了一声，她咬住下唇，“很奇怪，明明和我没有太大关系，也不是现在我该关心的事情，但知道之后，心里面确实有种很奇怪的不快。” 她耳边静了一会儿才重新传来男人冷静的嗓音：“既然不愿意当小孩子，那就不要做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把自己的情绪迁怒到别人身上。” 林允儿略微蹙起眉头，忽地小声说：“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只是教训我？难道别人遇到像我这样的情况就能做得比我好得多吗？我感觉自己已经够控制了……” “做得好就是做得好，做得不好就是不好，你考试连及格线都没过还要我安慰你说其他人也一样吗？”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行吧……” 就像是厌烦了家长的唠叨，林允儿在连忙制止男人往下说后就嘀咕着继续说：“您现在究竟在做什么？明明在工作又好像很清闲的样子。” 任宋演也不在意女孩话里暗暗的挖苦，心平气和地回答她说：“因为暂时没办法进行剧本创作的原因，我手底下的编辑正在逼着我动笔写《star world》最后一作的开头呢。” “你们那边不是在开会吗？” “嗯。他们说是不放心我，非要我先现写一个开头出来看看。” 他回头看去，好几双眼睛马上躲开，一大群人坐在会议桌旁，看起来很是装模作样地依然在开着会。 有点好笑地转过头，任宋演继续对着手机说：“总之，我打算先拖着他们。毕竟我忽然想到可能和《star world》任何有关的创作行为都可能影响你的事情……” 男人讲着话，忽然挺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分明通话计时还在继续，但电话那头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个？作家？怎么不说话……” “允儿！” 一只手冷不丁拍在林允儿肩上，吓得她拿着手机回头一看，睁大的双眼之中，瞳孔顿时扩大许多。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抱着一大堆衣服的助理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在后面叫了你很久，所以才……” “呀呀，大家都准备好了没有？” 突然又有人闯进了待机室里来，神色匆匆。 “外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催了，人家还等我们开场表演结束之后开始比赛呢。” 金敏珍一眼看见在场最为与众不同的林允儿，无奈地从旁边的人手上接过一件胸前号码为“7”的粉色t恤球衣，赶紧塞到林允儿怀里。 “还愣着干嘛？之后的行程不打算做了吗？” chapter 12 足球场里人声鼎沸，许多前来观赛的市民和球队选手暂时待在了场边，林允儿和成员们一起被工作人员带领着走到场地的正中央。 今天的风相当大，放在往常，林允儿多半还要笑着凑到其他成员耳旁开玩笑地诉苦一句，但现在的她却微微蹙着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好的那件露脐粉色球衣，又抬手去摸头发上面的一字发夹。 她们这次是过来当首尔美式足球大赛决赛的开球嘉宾兼表演嘉宾的。 这个信息还是她刚才在待机室里好不容易从金敏珍口中旁敲侧击得到的答案。 问题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回来了吗？可是她分明记得她去到现实之前是在《男版灰姑娘》制作公司的会议室里啊。 “噢噢噢！” 没等林允儿从自我的思索中回过神来，在一阵热烈的叫声里面，被选出去开球的tiffany就冲到她和徐贤身边，一脚踢走了地上放好的那颗美式足球。 然后她下意识跟随别的成员，九个人围成圈地聚集起来，见到这熟悉的场景，林允儿也抿嘴伸出手去。 “少女时代！” 在开场习惯性喊完口号后，成员们散开各自站位，林允儿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自然地站到了中心位置。 然后，场内的音响传出前奏，她起初怔了一下，这是哪首歌？紧接着，身体的动作反而优先于大脑的意识，她的手脚开始条件反射一样地随着节奏律动起来。 在舞动和拿起麦克风开嗓的第一时间，她的脑中就像蓦然挤入很多她很陌生的记忆，瞬间明白了这首歌究竟是什么，也明白了一切—— 这首歌名叫《oh!》，是少女时代组合第二张正规专辑的主打歌，整张专辑在发售首日就创下十五万张的预售成绩。 而那已经是将近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至于她现在所处的时间是，2010年的5月22日。 “所以，一下子过去了九个月……还是说干脆就是跳过了一年？” “允儿你说什么?” 保姆车内，刚刚结束表演行程的少女们还穿着那件球衣表演服，一个个坐在位上各自聊天。 林允儿听见泰妍的询问以后，转过头来向队长强笑着说：“没什么。我刚才的表情管理不太到位对吧？” 本来就存着心思想和她谈一谈的泰妍被抢了台词，便也开诚布公：“看来你自己也知道。我刚刚差点以为你要出舞台事故了。” 后面的秀英发出噗笑，说：“姐姐，足球场上面也算是‘舞台事故’吗？” 被趁机调侃了一句的泰妍没好气地看看她，又回头问林允儿：“还好你之后就自己调整过来了。允儿，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对啊。”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的金敏珍也回头凑了一嘴，“平时明明手脚很麻利的孩子，今天怎么落到最后去了？其他人都准备完了你连衣服都没换好。” “对不起、对不起。”根本无法解释个中缘由的林允儿只好苦笑着对成员们还有经纪人连连低头道歉。 sunny忽然开口半开玩笑地讲：“不会是在待机室里突然想到月底的生日派对了吧？” 她这话一讲，顿时引起车内的哄笑。 林允儿见况也只能陪着她们露出无奈的笑脸，心里却在发着无人听闻的苦恼与叹息。 等等，我上一次生日才过去三个月而已，现在转眼又加了一岁，不会以后每次穿越回来都是这样吧？ 虽然嘴上总讲着不是小孩子，但内心也享受着十几二十岁这份独特花季的林允儿几乎忍不住要扶额握拳。 她有些怀疑事情和任宋演那边有关，本想默默地埋怨几句，转念一想，那个人自己也未必清楚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只能说一切都太巧合也太不凑巧了。 我现在这算是什么？明明前一天还在期盼着早点回来，现在真回来了反而又不愿意了？林允儿自嘲地想着。 她很快又记起了另一件事，连忙从旁边拿出自己的包，翻了两下就找到一部款式和这时代格格不入的崭新手机。 林允儿抿了抿嘴，掩住包口，转头悄悄看着车内的成员们和经纪人，脑中开始飞快思考刚刚在待机室里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部手机。 没想到那个世界的物品也被她带过来了，也是，毕竟她的东西都能带出去，外面的东西又凭什么带不进来？不过，这手机在这里又不能用了吧？啊真是，早知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应该把原先的那部手机带上的！ “允儿姐，怎么了？”坐在她后边的徐贤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关心地小声发问。 “啊，那个……”林允儿非常犹豫地回答，“我的手机好像坏了，小贤，你能把手机借给我用用吗？” 她从现实世界带回来的手机绝对不能露于人前，短时间内只能用这个理由去搪塞其他人了。 “原来是手机坏了。难怪看你一直情绪不对。”作为一定程度上的手机控，泰妍这才很理解地点头。 她干脆就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林允儿，同时嘴里问：“不过允儿你的手机不是去年刚买的吗？” 林允儿一边道谢地接过，一边略低着头，沉默片刻就轻声应：“嗯，买来还不到九个月。” “哎呦，是被摔坏了吗？你怎么也不小心点。”泰妍是相当节约的性格，哪怕现在组合成员手头已经渐渐宽裕起来，但过去那些日子留下的影响还在发挥作用。 “不用姐姐你说，我自己也觉得很心痛。”林允儿半真半假地笑起来说，“我以前一个月也就只有两万韩元的零花钱而已。” “允儿姐，我这边还有一部备用的手机，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关系在组合内部和林允儿算是十分亲近的徐贤挺热心地说。 “呀，只是一部手机而已。”副驾驶座位的金敏珍又回头看向林允儿，“彻底坏了吗？拿去看看的话，说不定还能修好。” “那个，其实之前我也拿去试着修过了，但现在看来已经是彻底坏了。”林允儿拿着泰妍的手机说。 “是吗？”女经纪人挺奇怪地眨眼，“你这几天不是基本都和我待在一起吗？什么时候还有空去修手机了？” 好在，没等林允儿再说话，金敏珍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那回头我让人去帮你买一部新的吧。” “这个，会不会太……” “哎，没关系，这部分的钱公司会帮你报销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允儿看着此时的金敏珍，总觉得她有点像之前拿着任宋演信用卡的金孝渊。 而在此之后，她忽然也意识到，虽然她自己没有任何实感，但她所在的时间确实已经往前跃进了一年。 相比起去年，今年开始就以一首《oh!》持续热度的少女时代正在真正地逐步成为所谓的大势与顶级组合。 哪怕她目前身处的这个“现实”，情况也已经和她的认知有些不同了。 整个人在略微怅然地独自沉思了一会儿后，林允儿抿着嘴就低头打开泰妍递来的手机，想上网搜索看看过去九个月有关于她自己还有组合发生的事情。 虽然她的大脑里面像是被神奇地添加了很多记忆，但一时之间这些记忆的内容对她来说太过混乱，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尝试梳理和整顿。 2010年的移动网络还是3g网，在试过2021年的高速无线网络后，林允儿顿时觉得这时代的网络速度慢了很多。 她耐心又有些焦虑地等待着网页慢慢刷出，在输入搜索词的时候倒是又想起一件事，便尝试性输入了“《男版灰姑娘》”“林允儿”等字眼。 然后，在搜索结果出来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果然又闪出了某些片段。 关于那场角色的面试，最终，她到底是得到了那个韩作家的认可，这件事在当时好像还被编成宣传新闻发了出去。 可惜，明明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结果，她那第二部主演的作品，交出的成绩单却远不如《你是我的命运》那么好看，全程收视率低迷，在10%以下徘徊。 要知道同年早先放送的《花样男子》可是基本全集都在30%以上。 即便是比不上大热门的剧集，连人家三分之一的成绩都没达到，这就不仅仅是用“难堪”来形容了。 而对于林允儿来说，更紧要的地方，第二部正式作品的失败使得舆论开始发酵，外界和网上有了一些反对她的声音，认为idol当演员果然是不成器。 这种把作品失败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到她身上的行为尽管可笑又气人，但耐不住有时候外界的声音确实会影响业内不少人的判断。 在《男版灰姑娘》大结局放送的那天，组合的另外八名成员还在宿舍里分别安慰了她几句。 往后靠在车座上，林允儿看着那些网上当时关于她的新闻报道，嘴里不由稍微咬住牙关地嘟囔：“臭作家……还说什么是我的监护人，你就这么对待自己家的孩子吗？” 咕_(:_」∠)_ 明天肯定更新。我总感觉自己每次双更都像是提前过载明天的更新一样。 其实没上架之前的更新频率是两天一更来着，想想还是解释一下，省得大家以为我始终只咕不还。 之前的连更一直在还上本书的欠更，前面cp10的时候，刚好把欠更都还完了，所以现在改成了新书原定的更新字数一章四千字。 原本我开书前的计划是这一作上架后才会改成正式的日更，不过连载之后，我补更补着就自己开始刻意适应连更的频率了（上本咕多了的后遗症），所以接下去的公共章节部分还是会尽量保持每天更新。 我尽量不咕，但真的咕了，当天多半是已经写不出来了，但后面肯定会还就是了。 （我今天连前文修订都卡住了，估计要等明天更新再说） 《最后一作》咕_(:_」∠)_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chapter 13 假如说林允儿请假的事情在金敏珍看来还仅是稀罕的话，那么在少女时代的其他成员眼里，这件事就算是相当奇怪了。 “允儿，你真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过生日派对吗？”生性爱热闹也怕孤单的tiffany不无失望地侧头看着林允儿，“明明之前都说好了，我们连派对上准备的道具都买好了。” 坐在她旁边的林允儿面对着化妆镜，心里无奈。 这和她的手机“丢失”一样，也是个略微麻烦的地方。 打从08、09这两年一路携手并肩走来，她们九个人的感情在迅速加深的同时，也多出了互相依赖的习惯。 像是在宿舍里帮每个成员过生日已经渐渐成了惯例，本来在记忆里，林允儿已经提前答应办派对的事，甚至她自己还为此开玩笑地提了些要求，结果现在她却自己反悔，虽然答应的当时，她本人其实并不知情，但眼下多少还是有些歉疚。 “帕尼姐，我其实也想干脆留在宿舍里面过生日，但我爸之前给我打了电话……”没办法，为了能够合情合理地回家一趟，林允儿只好暂时把责任都推给目前还对这一切并不知情的林爸爸。 在心中对父亲隔空说了声抱歉后，林允儿继续歉意地发挥着演技说：“要不然等我生日之后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们应该都没有行程，如果姐姐们愿意的话，我们到时候再把派对补上吧。” 原本林允儿想和亲人一起过生日也是无可厚非，再加上听她这么一说，少女时代的成员们也就不好再多讲下去。 只是这时候心思比较敏感的泰妍忍不住多看了女孩两眼，小声问：“伯父突然叫你回去，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听到自家队长发言，包括tiffany在内的几个人又转头看向林允儿。 实际上这才是她们最关心的问题。毕竟共事三年，林允儿的父亲几乎没耽误过女儿工作，而且林允儿的成人礼去年就办了，今年就算届满二十周岁也不算是什么大日子，有必要让林允儿特意向公司请一回假吗？ 林允儿张了张嘴，她本想再借口两句糊弄过去，但转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头望着挤满了一整间待机室的队友，最后就像是提前在做铺垫似的，犹豫地说：“我家里确实有点事情……等我之后回来吧，回来再跟大家说。” 也许是多年的相处导致彼此之间存在着某种心心相通的默契，听着林允儿的话，别的工作人员还没感觉有什么，在场的少女时代成员却纷纷感觉到了她语气的不对劲儿，连起初对此不怎么在意的jessica都拧着眉回头看来。 面对成员们的注视，林允儿沉默片刻就像是想故意找个话题，忽然开口问：“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现在回头看一看‘黑色海洋’的事情，感觉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她这话一讲，不光是待在室内的工作人员，连泰妍等人都向她投去诧异的眼神。 要知道，哪怕是往常在宿舍里披着被子夜话聊天，讲些大家私底下的心事，也几乎没人真正提起那几场事件的名称，更别说是当着工作人员的面谈到了。 “时间过去就是过去了。”抱着手坐在林允儿另一边的sunny插嘴说。 她歪头看向林允儿，眼中蕴含的意味让女孩看得很清楚，她也只当是失言地顺势静下来，直接揭过了这事。 然而陡然间显得有点安静的待机室又在侧面告诉所有人，当初的事情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没有过去。 林允儿把这幕景象收入眼底，在心中不明滋味地无声一叹。 她之所以会突然又提起这些事，无非就是经由刚才的对话想起她在面对任宋演他们时短暂忘却的一些事情。 事到如今，她哪怕不愿意承认也只能承认，她们所经历的一切和任宋演有脱不开的关系。 出道三年，人气到达现在这种程度，甚至以后据说还会成为所谓载入历史的传奇女团，这所有的所有，是她们全体的努力所得，却又是任宋演的一手安排。 荣耀是任宋演给的，苦难也是。 实际上所谓的“黑色海洋”也只是表面上的标志性事件而已，她们这三年走过来，明里暗里，大大小小经受的挫折和辛苦又何止那么一件？ 这些，全是那个男人不由分说“赠予”她们的。 哪怕当初的他或许并不知情，但他手中所握着的那支笔，的确是在随着他可能是一拍脑门子就弄出来的构思，来肆意书写和决定她们的命运、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林允儿蓦然发现，也就是她短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否则换个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人，恐怕从此一蹶不振也很正常。 反正人生成功或是失败都是由某个人的意愿决定，那何必还要去努力和争取什么呢？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毫无意义。 好在大概是亲眼见过任宋演这位“创世神”的缘故，林允儿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颓丧的情绪当中收回来。 至少她目前还不能随随便便就灰心放弃。 眼见着众人的气氛被自己搞得有些糟糕，她便又主动笑着开口，挑了几个轻松的话题抛出去。 效果也算是立竿见影，不管泰妍她们有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但成员们都乐于配合她改变氛围。 于是，后来待机室里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仿佛林允儿的那句问话从没说出过口。 随后的几天里，林允儿很小心地扮演着角色。 刚开始因为记忆不清，她对于行程还有点难以上手，后来随着脑中的记忆逐渐清楚，以及配合她本身就具备的艺人经验，她很快就融入了这个时间点，也完美地成为了现在的她自己。 艺人每天的工作和生活真要一条条列下来只能用枯燥和忙碌来形容，人气越高越是如此。在这几天里，林允儿既找不到机会，也没想过去主动做些“出格”的行为，唯一和她的计划稍有出入的地方就是，金敏珍后来找到她说，由于行程安排，公司最多只能在29日下午给她挤出半天时间，如果晚上不在家里过夜的话，也最好回到宿舍。 女经纪人在跟她说明这件事的时候是带有歉意的，林允儿还反过去安慰了金敏珍几句。她当然没有别的意见，反正她只是想找个正当的机会回家而已，所谓过生日只是借口，具体是哪一天完全不在乎。而且她也清楚，这件事不是s.m.不讲情面，而是她提出的时机太仓促，早就定好的行程想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下子倒也好了，既达成她的目的，也遂了tiffany她们的愿——尽管林允儿当前的心思压根不在生日上面。 “麻烦大家了，辛苦了。” “哎，生日嘛。当然要开心一点。” “允儿，生日快乐哦。” “谢谢姐姐。” 到了29日当天，林允儿在结束当天安排的最后一项行程后就被金敏珍几人用保姆车载着顺便送回了家。 她在附近的路边下车，她周遭的工作人员也早习惯于她对家人的保护，在笑着摆手中拉上车门，毫无疑心地乘车离去。 女孩鞠完躬后直起身来，默默目送着那辆保姆车驶远后才背着包，脸上几天以来首度展露内心的真实情绪，凝重而揣测地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她的手还不时摸了摸背包的一个位置，那是她放着从任宋演那边带回来的那部手机的地方。 将近一周的工夫，这部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乃至这个世界的手机就像她这位主人一样，一点异常的地方都没显露，好像跟着她穿越到这里也没有发生变化，仅仅是个普通的科技产品。 这让林允儿的心情既有些失落又有些安定下来。 因为这样至少证明她以后要是再不小心往她的世界里带进一些现实世界的物品，只要她藏好不被人发现，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chapter 14 父亲的问话让林允儿短暂地沉默下来，而就在林爸爸隐隐觉得女儿的情绪不太对劲儿时，林允儿忽然笑起来说：“去年和前年，那个时候你们也不是不清楚组合的情况，我就算是想也不好回来啊。” 林爸爸的面容略微放松，看了她一眼倒是赞同地点头说：“前两年确实是辛苦你们了。当时我和你姐姐几个月连你的面都见不到，不过我们也都能理解。” 他弯腰拿了双拖鞋递过去，“所以从今年开始，我总算能期待一下家里的老幺、了不起的少女时代成员，时常回来家里看看了？” “您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说话了？”林允儿哭笑不得地接过父亲递来的鞋，脑中突然又闪过她初次正式走进任宋演家的画面。 那个时候，场景和现在还真是很相似，但有些东西又明显很不同。 今天是林允儿的生日，煮饭的工作自然就不必她去搭手。趁着父亲进入厨房的空隙，林允儿开始慢慢四处逛了起来。 这样的行为如果落在林爸爸眼中，难免显得奇怪。毕竟是自家的房子，林允儿对这屋里的所有角落都可以说是熟悉至极，如今却像个外人一样，重新以陌生的眼光揣度起这家里的每一处、每一件物品。 手指轻轻抚过相框玻璃的表面，林允儿定定地凝视着这张她和姐姐还有父亲前两年刚拍的合照。 太真实了……一切带给她的感观，无论视觉、触觉抑或是听觉，这家里的一切对于她而言毫无疑问都是真实的。 这也很正常，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想确认什么。 问题是，偏偏她很清楚，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 突然，厨房那边的门打开，林爸爸探出头来说：“呀，你不要一回来就躺到床上，打个电话问问你姐姐，她到底什么回来。” 蹲在相框前面的女孩仿佛惊弓之鸟，她连眼眶都来不及擦拭，连忙站起身来背对着父亲说：“啊……是！我知道了！” “你刚刚在干嘛呢？”穿上围裙的林爸爸拿抹布擦了擦手，奇怪地看着女儿。 “没什么……我可能真是很久没见你们了，忽然就想看一看以前的照片了。”猛地吸吸鼻子，林允儿没有回头地强笑着说。 林爸爸忍俊不禁，“那你平时倒是给你姐姐还有我多打几通电话啊。因为怕打扰你工作，我们都不敢主动打给你。” “我前两天本来想打来着，可惜手机坏了。”林允儿发现自己编瞎话越来越顺口了。 “手机坏了？爸这边把钱……” “哎不用了！我都工作几年了，还向家里要零花钱吗？” 赶紧抓上旁边的包，林允儿逃也似的冲回自己房间说：“我先回房睡一觉啦，等开饭记得叫我啊！” 林爸爸发愣地看着她回房的背影，之后莞尔地摇摇头：“还是小孩子啊，小孩子……” “所以你是终于忙完工作，现在想起需要家人的温暖了是吧？” 热气萦绕的饭桌之上，姐姐林允珍刚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胳膊就感觉被人碰了碰。 她转头看去，见父亲正隐含严厉地用余光瞪自己，心里无奈又好笑，便重新看向饭桌对面的林允儿说：“你知道吧？前两年你的态度让我和爸爸都吃醋了。” 前面只顾着埋头吃饭的林允儿塞了满满一嘴，佯装不知地抬头对姐姐眨眼说：“什么？什么吃醋？” “爸，您看看这丫头，还在装傻。”林允珍没好气地拿筷子指指妹妹，随后却也夹了筷林允儿喜欢的菜递过去，“呀，工作重要，但不要因为工作忘记生活，这可是作为社会前辈，你姐姐我给你的人生忠告。” “是是，我知道了……”林允儿看上去很敷衍地拿碗接过姐姐递来的菜又大口吃了起来。 看到她这模样，林允珍和父亲相视一笑，两个人脸上都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和隐藏着宠溺。 “话说回来，你只能在家里住一晚对吧？”林允珍问，“你们公司也真是，赚了那么多钱的话，连请个假都这么麻烦。” 嘴里含着饭菜，林允儿不太好意思地环视着父亲和姐姐说：“其实……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可能晚上就要回宿舍了。” “呀！”林允珍手里的筷子顿时拍在了桌上。 连向来很支持女儿们事业的林爸爸也是皱皱眉头，有些不悦和不舍地问：“晚上也没有行程，等到明天再回去不行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早可能还要麻烦经纪人他们专门开车来家里接我。”林允儿用筷子戳着碗底，低着头说，“不过……公司那边说，要是我想的话，在家里住一晚也没问题。” “你这丫头都让我混乱了。”林允珍笑了下，不解地说，“所以你到底是打算吃完饭就回去呢，还是在家里住一晚？” 缓慢地放下筷子，林允儿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父亲和姐姐。 “这个，那就得看我今晚和你们谈的事情结果如何了。”她轻声地说，如同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 “谈的事情？” 在场的其余两人又对视一眼，紧跟着林允珍便蹙眉抱起手说：“爸，您看吧，我就知道这丫头忽然提出想回家来肯定有别的原因。” 她这话听着不客气，口吻却暗藏着关切和担忧。 旁边的林爸爸也皱眉沉声地问：“允儿，你在公司里，遇到了什么事吗？” 他们也只能联想到这方面。毕竟林允儿平常忙得连他们都见不了，除了艺人的工作之外，总不会是其他的问题。 很了解爸爸和姐姐心思的林允儿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若是把她之前那阵子在任宋演他们那边的见闻和盘托出的话，即便是爸爸和姐姐，他们多半也会以为她是疯了吧？ 可是，她必须说，因为她无法保证从此以后类似的情况不会再发生，她更无法确定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在她以外的人身上。 从明白自己回来之后，林允儿的大脑之中最先明确的计划就是这件事。 她要把事实告诉给自己的家人，他们也是在这世上她唯一能够放心倾述的对象了。一个人守着那样的秘密，实在太累了…… 这几天来，她的精神完全没放在在工作上，每天只是在机械地扮演着角色。起初她还试着想让自己开心起来，至少轻松一点去面对，但尝试失败了，无论是做什么事情，她都会不可避免地观察四周，然后想到她周边的人与事物都是虚假的存在。 虚假又怎么样？只要对她来说是真实的就行了——这是她过去的想法，然而回来以后，林允儿才蓦然发现，她没办法不去在意这一切。 记忆是假的，家人是假的，朋友是假的，连让她感到自豪的事业都是假的……她开始越来越陷入一种迷茫的自我怀疑当中。 所以她需要倾述，哪怕是单纯找个人来商量商量也好。组合的成员是她朝夕相处的对象，然而毕竟不是亲人，更何况因为经历过才知道，所谓真相的沉重性，很有可能会轻易压垮人的内心。 她们是少女时代，故事的中心，也算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因此，她们反而会是最承担不了真相的人。 当然，再心急，林允儿也没不管不顾地做些冲动行为。 她想到了正常人都能想到的问题，那就是在情节既定的世界里面，你想要保险一点行动就最好不要去违背它定好的“剧情”。 林允儿在任宋演那边的时候由于时间过于短促再加上心理因素等问题，没有去翻看过《star world》的内容，这让她感到相当后悔。 因为不能确定什么剧情是被任宋演写在书里面的，所以她只能按照通常逻辑去乖乖地完成少女时代的所有行程，然后在行程之外的时间，寻找到一个机会，回到家里来，执行她预备做的那件事情。 老实说，直到姐姐林允珍进门为止，林允儿的内心还在犹豫和纠结。 她害怕她的举动会把她的家人带进不可脱离的危险漩涡，更怕她不能说服父亲和姐姐相信自己。 不过到了此时此刻，再去畏缩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在刚才开口的那一刻，林允儿便打定了主意，她总得做点什么，才能改变这开始让她感到很不满意的“人生”。 “爸，姐姐，我——” 林允儿张开了嘴，正打算向两人说出实情，而在这一刻，她却陡然感受到了什么，目光下意识落到自己的双手上面。 从指尖的部分开始，她的手在她试图说出整个世界真相的瞬间开始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对，应该说是她整个身体，她整个人正在消失！ “怎么了？”对面的林允珍和林爸爸非常困惑地看着她，“不是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说吧。” 张着嘴却哑声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林允儿向父亲和姐姐无比慌张地伸出手去，她睁大双眼，却连泪水都像是堵在了眼眶里，红通通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也哭不出来。 “你这丫头，到底怎么了？”林爸爸和林允珍对她逐渐消失的双手视而不见，两个人都露出很关心的神情，拿着筷子注视着她。 林允儿像是怔住，她腾地起身伸手想抓住父亲和姐姐的身体，却抓了个空。 而坐在椅子上的林爸爸和林允珍仍然是那副不明所以的神态，两个人都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似乎也没看到那从他们肩头晃过的手，只是看着她。 林允儿把自己的手收回到眼前，明悟了什么一般，突然沉默不已地坐下。 我不会说了、我不会再反抗了……她在心底这样地喃喃念叨，那神奇的一幕便再度发生，她透明化的双手又重新恢复真实的血肉，看上去鲜活如新。 chapter 15 回到首尔之后，林允儿终于找到一次机会在8月28日那天到来前偷偷离开组合宿舍，再度找到任宋演家所在的地址。 很熟悉的一条上坡路，但重临的心境和先前又有所不同。 林允儿只顾着埋头赶路，空气被深深吸入肺部又沉重地吐出去，仿佛背上压住了什么，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的状态。 她扶着膝盖抬起头来，望向了前方路边的那处位置，一片被铁栅栏围住的庭院就似曾相识地映入她眼中。 此时还是下午，光线条件比起上回过来要好得多，所以在上一次没能看见的部分景象，这回也清晰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见了足以让许多人惊叹和心动的画面——数不清的粉色花朵盛放在丛间，站在栅栏外面往里望去，整座庭院仿佛蒙上了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的色调，摩登而怀旧。 花开在阳光底下，绿叶点缀映衬，所有事物都显得那么明艳、瑰丽还有浪漫。 即便是几天来都心情不佳的林允儿在见到这一幕后，也不由得愣了愣。她很快抿起下嘴唇，认出了庭院当中种植的这些花。 那是粉玫瑰。她们组合应援色的出处，也算是她最熟悉的一种花。 “初恋”，这就是粉玫瑰的花语，当然也是女孩们最喜爱的花语之一。曾几何时，林允儿也有过普通女生都会有的幻想，期待着喜欢的人会拿着一束玫瑰花来到自己的跟前。 在少许残留的印象中，她最初所想象的那束花，颜色似乎就和眼下的这种粉色一模一样，并不浓稠也不俗气，充满了梦幻的优雅感。 既然这里是现实世界任宋演的住处所对应的地方，那么林允儿也就无法把这座庭院寻常地当成谁家特意开辟出来的花圃来看待。 不过即便这庭院与这片粉色花海真有某种非同一般的寓意，短时间内林允儿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她仅仅是站在庭院的门口短暂地惊讶一下，情绪也被这份景致带动着稍微舒缓一些，而后她就把注意力集中回了正事上面。 她紧张地伸出手去试着打开庭院的栅栏门，可明明是连把锁都没落的一道小门，她用足了全身的力气也硬是推不开。 接着她便开始回忆之前的情况，傻傻地等待、又连续转身再猛地回头。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无论是林允儿所期盼和设想的那些场景，抑或是除此之外的任何变化……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头上的太阳西垂，天色又渐渐昏暗下来，林允儿看着眼前好像都不再那么美好的庭院，咬咬牙，甚至都手脚并用地打算去尝试翻越庭院的围栏。 然而也就是到了这一步，变故总算是出现了，可惜那并不是她所希望的事情发展方向。 在双手搭上庭院围栏后，或者说在她生出想要进入庭院的想法时，林允儿就感受到了一股让她瞬间全身僵硬的心悸。 她缓缓低下头，看到从指尖的部位起，那该死的透明化正在往她的身体蔓延。 于是，她不得不收回手，强行压制并不断试着打消自己原先的念头。 等透明化终止，林允儿驻足在庭院的门前，垂着头注视了一会儿自己恢复原样的双手，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叹出口气。 她原地蹲下，把头埋进臂弯，死死攥着纤细的手掌，过了几秒，又忽地大叫出一声。 “真是烦死了！” 满是烦躁、又像是在以这种烦躁之情来掩盖内心真实情绪的叫声在空旷的马路上空回荡。 紧抿住嘴唇的林允儿侧头望向了坡路的下方，又回头盯着自己面前这处安静无比的庭院，旋即眼眶红红地揉着额角，整个人不发一语。 害怕吗？生气吗？大约都有一点。 只是最令她感到憋闷的是，她其实没得选择。 如果她老老实实依照剧情的安排走，只会受伤，而她如果想要逃离，反而可能会失去“生命”。 这世上哪有这么可恶又不公平的事情？偏偏还真让她碰到了。 有生以来，她突然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的名字。 假如她不是“林允儿”，哪怕就是当个没名没姓的配角，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用去知道真相，这样的人生会不会更加幸福？ “坏家伙……还不如你干脆就是个大坏蛋，是个无视角色、不把我当成真人来看待的冷血动物。这样说不定我还能更豁出去，一定要回到那个世界，好好揍你一顿……现在这到底算什么？” 怔怔出神般继续望了片刻那扇毫无动静的铁栅栏门，林允儿就重新把头埋下去，她深吸气地闭上双眼，嘴里呓语似的呢喃。 “快点来接我回家吧……算我求你了……” “呀，这都几天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拿着手机的任宋演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说：“问题是我担心也没用……人没出现，我又有什么办法？” “即便是没办法你也该去做一些努力啊！”电话那头的权俞利责怪他，“宋演，你听好，我不知道你和允儿她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可是按照你自己的说法，现在允儿她不是处在很危险的状态吗？无论如何，先把人找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任宋演本想宽慰她几句，说明一下上次林允儿消失的时间可比现在还要久，但话到嘴边，他自己也微微皱起眉头。 在沉默片刻后，他就对着手机说：“你放心……如果超过正常时间以后，她还没现身的话，无论是不是徒劳，我肯定会去做点什么。我现在也在担心她，你也不是感受不到，但我既然什么都没做，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没在敷衍你。” 电话那头也安静下来，过了几秒权俞利才语气微缓又仍然有点没好气地跟他说：“因为是你我才相信……万一再过几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话，不管你再说什么，我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调查看看。” “嗯。我知道了。”任宋演低下头回答她。 “那……我就先挂了。”权俞利的声音听上去欲言又止，结果在电话挂断的前一刻，她到底是没忍住又问，“宋演，你确定自己还不知道允儿的动向对吧？不会是她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你不想跟我说，应该不是吧？” 任宋演被她这话略微气笑：“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 “还不是因为你？”权俞利也不满地回他，“我总感觉你这几天接电话的情绪不对劲儿，像在隐瞒什么一样。” “要是真没什么的话，那就先这样。记住，有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我知道了……这话你还要唠叨几遍？” 在权俞利的哼声中，两个人的这次通话终于以一阵忙音告终。 放下手机后，任宋演往后靠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他原想转头拿起前面看到一半的书籍继续阅读，动作又停顿下来，整个人在安静了一会儿后，猛地就合上书，单手叉着腰站起身来，开始在客厅当中来回走动。 他紧紧皱着眉头，不时闭上眼沉思，又始终愁眉不展。 假如林允儿是遇到现实世界的麻烦，那么不管怎样，他都能想一想办法，可是要真是他脑中想象的事情成真，那他就别说是想办法了，连从何下手都不知道。 “还是往好的方向想吧……也许再过两天她就自己回来了？毕竟要躲到剧情之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万一切入的时间不正确，会花费很久也不是不可能。” 话虽如此，任宋演脸上的表情却依然丝毫不见轻松。 他站定脚步，显露出了一副包括权俞利等人在内也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像在忧虑和不安，也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当中。 “既然没有办法，为什么您还在考虑？摆在您眼前的，并没有另一种选择。”头顶上方忽然响起了声音，“通常在这种时候，您的做法都很理性。没有办法，那就放弃浪费时间，等待结果出来就好了。为什么这次会不同？” “每次我觉得你终于成为真正的人工智能的话，你好像都能用类似的提问让我明白你这只猫咪果然是不懂人类的想法。”任宋演叹着气，头也没抬地说，“我不是不知道自己正在浪费时间，但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春植的语气听上去很疑惑，“这并不符合您以往的行为逻辑。” “我以前也没遇到这种程度的问题吧？关乎一个人的安危，或者说……生命。”在说完这句话时，任宋演的神情也较为复杂。 “所以说，您现在是在担心允儿小姐吗？” “呀，你的表情识别系统是故障了吗？只要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现在才明白吗？” 春植的声音好像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然后智能管家又用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问：“可是，现在您不是还完全不能确定允儿小姐会不会遇到危险吗？” 任宋演终于抬头看去。 “由于已知条件并不充分，我们并不能确定允儿小姐会恰好遭遇到您所担心的那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判断，那完全可以说是小概率事件。如果站在理性的角度来分析，我认为您现在的担心更像是一种多余的顾虑。但即便明知如此，您还是担心允儿小姐吗？” 男人皱眉盯着自己头顶上方的一个摄像头许久，然后就轻轻点头，应了声“嗯”。 “即便明知道很有可能是自己想太多，我还是担心她。”他说。 “为什么？” “因为害怕，害怕那个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发生。人之所以能够保持平常心，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事情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 “所以，允儿小姐会遭遇危险，现在对您来说已经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任宋演又顿了顿，但最终，他还是点头，说：“嗯……老实说，我知道就算真的那么倒霉，她被投回到了2011年8月28日之前距离很近的日期，就算之前的方法失效，她没办法再通过同样的方式回来，她最后估计也会顺应剧情，不幸之中的万幸，这件事最坏的结果应该也只是她会受伤住院而已。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这番话说完，他大概觉得有点不妥，又补上一句：“这样会让我对她产生愧疚心，我很讨厌这种事情。” 智能管家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末尾的话，在任宋演给予自己肯定的回答后就安静了一阵。 直到任宋演开始奇怪它的沉默时，那道柔和的女声才突如其来地说：“那么，在我的运算中，或许有一种办法可以帮您解决这个苦恼。您要尝试看看吗？” chapter 16 车门“唰”地拉开，一道穿戴严实的纤瘦身影伸出脚后轻巧落地，没等她离开，经纪人的叮嘱声又随之传到耳中。 “对了，允儿。明天那个外地的防治失明的公益活动，差不多早上就要出发了，你应该还记得吧？” 金敏珍提醒完后，见女孩也不说话，以为她在生闷气，便温言安慰：“我知道明天你难得休息一次，但是实在没办法，毕竟是临时加上的行程。” 这下子，林允儿倒是歪头看了看这姐姐，口罩底下的嘴边泛起一抹似苦涩又似无奈的笑意。 她故意岔开话题说：“奇怪，我怎么感觉这段对话很熟悉的样子？大概……两年前的时候，我刚刚试镜《男版灰姑娘》那会儿，姐姐你好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金敏珍听后有些意外，看上去努力回忆了一番就说，“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两年前的事情你都记得吗？” “嗯。”林允儿背负双手，对她随意似的点着头，“而且记忆还很鲜明，就像是不久前才发生过一样。” “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想让我觉得抱歉是吧？” “才没有呢。其实说起来这两年虽然很忙，但绝大多数的行程都是提前定好的，像这种临时安插的工作才是稀罕的少数吧？所以才会印象深刻。” “那按你这么说也没错。” 金敏珍忽然又看了林允儿一眼，嘴里问：“真的那么不想去吗？我可很了解你，你现在分明就是想要避开这次行程的表现。” 没想到自家经纪人的洞察力会如此敏锐，林允儿刚想开口解释，结果就又听见金敏珍问：“那要我向公司申请换个人吗？其实我觉得这个活动让秀英去更合适，她明天不是也没行程吗？如果你们之间能够协调好的话，我想公司也不会有意见。” 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孩似乎愣了愣。 她沉默地站在保姆车的车门前，余光往旁边扫去，仿佛也留意到了坐在车前的司机与助理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大家的反应都很寻常，也很自然，只当这就是一次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普普通通的出差。 然而也是因为这样，林允儿一瞬间涌到喉咙的话语滞在了那里。 她欲言又止，最终对着经纪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秀英姐都准备好明天要睡懒觉了，我可不想打扰她的休息。” 这番话说得比较俏皮，但也在侧面确认了金敏珍的猜测。 女经纪人说：“反正你们之间有什么好计较的？如果真的很累又不想去的话，大不了我帮你和秀英说好了。公司那边也不用担心，又不是什么大活动，只要你们当中有人去就行了。” “不必了。”林允儿仍然摇头，“刚才就是我一下子犯懒了……现在想想，成员们之前不也都在忙吗？既然公司分配给我了，那我就去好了。说起来也是做好事。” 金敏珍抱起手来打量她：“你确定吗？” “嗯。”林允儿抬头和她对上视线，语气充满认真地说，“明天我会记得时间，姐姐你们到了楼下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那，就按照计划做了？晚上记得早点睡觉，免得明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赖在床上。” “知道啦……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姐姐你们也不用那么快过来，让我多睡一会儿。” “呀，如果可以的话，星期天谁不想多睡一会儿？时间是我定的吗？有本事你让活动方改时间。” 金敏珍哭笑不得地看着林允儿，倒是终于把先前的疑虑给抛之脑后，摆摆手就回过头去，准备拉上车门说：“快点上去吧。晚安。” “嗯……晚安。” 尽管被催促，林允儿还是笑吟吟地留在路边，目送经纪人他们开车离去。 放下挥动的手后，她刚转过身，人就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说：“呀，哎……小贤呐！你什么时候下来了？” “大约三秒之前？”一身日常打扮的徐贤也没忘记在出门前戴好口罩，那双在夜色下也犹显明亮的大眼睛瞧着直到这会儿才收工回来的林允儿。 她想了想就问：“刚刚那是敏珍姐他们吗？” “不然还能有谁送我回来？”总算喘匀了气的林允儿冲她微微翻动白眼，又看看徐贤一只手上拿着的垃圾袋，便奇怪地问，“今天好像不是垃圾分类日吧？” “啊，这个？”徐贤也顺着她的注目低头看去，马上解释，“只是我自己顺手下来丢而已，想换一换脑子。” “你在苦恼什么吗？”林允儿好奇地问。 “就是系里布置的作业。”徐贤不假思索地回答，“明天不是休息吗？我想抽空做完。” 林允儿一听这话就陡然有了几分心虚感。 “只是一年级的功课而已，和姐姐你们二年级无关。”如同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徐贤还紧随其后地补充一句。 明明早一年入学但常常把自己学生的身份给忘干净的林允儿认为自己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 她只能干咳几声，连忙说：“啊，那好……你，加油。”她对徐贤做了下握拳鼓励的动作，“老幺啊，我们组合的上进形象可全靠你了。” 这自然是半开玩笑的话，徐贤听后也略微莞尔地说：“姐姐，我只是，在做其他大学生都在做的事情而已。我家里现在都开始祈祷着我只要不用延期毕业就好了。” “是是……”林允儿故作敷衍地摆手，强忍笑意就要经过徐贤的身边往宿舍楼走。 但没走出去几步，她又突然回过头来，瞅了瞅徐贤的脸，抬手指着鼻梁的位置问：“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泰妍姐她们刚才起哄给我戴上的。”徐贤一下子就领会她的意思，摘下自己鼻子上架着的那副眼镜说，“这是泰妍姐自己的，其实也没有度数，我刚刚下楼的时候忘记摘了。” “我觉得不用摘了，你戴着挺好看的。”林允儿边说着边不由自主地又审视了两眼戴着眼镜的徐贤。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在这一刻又联想到了任宋演。 她停在那里沉思了片刻，待不远处的徐贤都向她报以稍微困惑的眼神后，她才忽然问：“小贤啊，你现在的理想型还是潘秘书长吗？” 徐贤一怔，继而失笑地说：“姐姐你这是什么问题？”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林允儿随口找着说辞，“你和郑女婿拍《我们结婚了》的时候，其他人不也问过你好几次类似的问题吗？” “可是节目四月份的时候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徐贤的反应很正经，也很平静。 林允儿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所以，你对郑女婿真的一点心动都没有吗？” “允儿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徐贤反问，“就问你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吧，我知道你压根不关心那档节目的事情。” 总觉得小贤这孩子越长大越没有小时候那种可爱劲儿了。林允儿在心里嘀咕。 紧跟着，她就抿了抿嘴说：“那个，假如，我是说假如……像是职业是作家之类的男生，你觉得自己将来有可能喜欢上对方吗？” 徐贤露出了一脸疑惑的表情，眨眼说：“这个问题比允儿姐你的上一个问题还要奇怪。” “还有，”她扭头望向四周，“我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在宿舍的楼下说这种事情嘛？” chapter 17 房间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而被堵在外面的侑莉也从嘴里不轻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 来自客厅方向，好几个使劲儿冲这边张望的脑袋接连冒出来。 她们各自抱着双手，探头探脑地远远观察着，等到确认林允儿真的回屋以后，sunny等人才急忙下了沙发，穿好拖鞋跑过来。 “怎么样？”秀英用手肘碰了碰侑莉，那双大得总感觉在时刻瞪人的眼睛充满好奇的意味。 “什么怎么样……刚刚她的表现，你们不都看到了？”侑莉烦躁地向后撩起头发，看了看全部涌到身侧的队友们。 她对众人示意，拉着大家悄悄回到客厅后才出声说：“你们说，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你是说，允儿可能还有别的苦恼的事情？”jessica问。 “不是，”侑莉翻翻白眼，“我是说那个男的！” 她这一声似乎感觉自己嗓门太大，又心虚地瞧了一下她和林允儿卧室的方向，然后才压低声音对成员们说：“那个男生……会不会不喜欢允儿？” “我们刚刚不是才猜测说，两个人才认识没多久吗？”孝渊一脸奇怪，“既然才认识，现在没有好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重新盘腿坐回沙发上的sunny点着头，说出口的话却让旁人莞尔，“可是，如果是允儿那张脸的话，正常情况下也不需要多久吧？不是，没有第一眼就喜欢上，我就感觉很奇怪了。” tiffany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向后仰去，她拿手捋捋刘海，也看了一眼身后，小声说：“真是的……我们现在可是在讨论很认真的问题来着。还有，像这种称赞，平时的时候当着允儿的面说多好啊。” “当着本人的面当然会感到难为情了啊。”sunny也很理直气壮，她环视少女时代的另外七名成员，“难道在你们心目中不是这么想的吗？我吧，比起允儿她有了喜欢的对象这回事，那个人居然好像不喜欢允儿的这件事才更让我感到惊讶。” “为什么那么确定是男生不喜欢？”孝渊说，“不喜欢肯定也有不喜欢的理由吧……说不定原因是在允儿身上。” “哎, 怎么, 难不成她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了？比如说, 自己的亲哥哥？”向来口无遮拦的秀英照常引来一众没好气的斜视。 她终于也失笑了声，瞥瞥房门口就正色说：“我倒感觉问题不一定是恋爱。这方面我的直觉一向准确，你们就相信我吧。” “那她在楼下问小贤的那些问题, 还有她这些天来的表现要怎么解释？”jessica说，“她可不像孝渊一样, 那么喜欢给别人介绍朋友。” “呀。”坐在她正对面的孝渊立刻翻翻眼皮。 jessica微微一笑, 也不搭理她, 继续往下说：“首先，我们可以排除她是要给小贤介绍人这件事。其次, 她也不会是关心小贤和郑容和是不是真的有好感的问题，这事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必再多问一遍。那允儿她突然提到的这么一个人, 究竟是谁呢？” “名字叫, ‘宋演’？”还记着前几天的事情的侑莉狐疑地自语, “我确定她肯定叫了谁的名字。” 这时候, 算是作为事件核心之一的徐贤总算开口：“据我的感觉，我认为允儿她当时更像是随口一问。她好像也不是特别关心我的回答的样子。” “随口一问, 前提却那么具体和突然，也有点奇怪不是吗？”泰妍抱着双手插话说。 她若有所思地颦着眉毛，“如果允儿说的这位‘作家’, 确有其人的话，那我觉得应该确实有什么问题和那个人有关, 但也许不是关于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而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经她这一说, 年轻的女孩们就面面相觑，之后全部陷入沉默和思考当中。 孝渊想了好一会儿, 转头四顾，见其他人的表情也基本和自己一样苦恼，便半气半笑地说：“与其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干脆还是直接去问允儿自己吧，怎么样？” “不就是因为她不愿意说，所以我们才只能猜吗？”先前被推出去和林允儿交流的侑莉头疼地拿手指按压太阳穴，“也是因为她都不愿意说，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事情比较严重……我记得，去年是不是也有那么一次？” 她忽然抬头，问：“去年，允儿生日的时候，她好像也是突然家里有事，表现怪怪的，搞得我们都很紧张。” “去年她生日，那都是多久之前了。”jessica下意识评价了一句。 结果随着侑莉的目光转到大家的身上，每个人的反应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有点吃惊。 “我记得。”秀英抱起手回忆着说，“那个时候，她不是还特意向公司请了假吗？” “在那之前，有天晚上她还找我们一起聊天来着。”tiffany露出微笑，“我向来对这种温馨的记忆很有印象。” “什么时候？啊，那个，她说什么要是idol不存在，我们现在会在做什么的话题？”孝渊问。 “对啊。”sunny点头回答她，还补充着说，“我对那天晚上也有印象，甚至还记得她当时的一些表情, 看上去很真挚来着。” 徐贤举了举手说：“我也记得。” 今天没更新 如题。_(:_」∠)_ 《最后一作》今天没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chapter 18 “这孩子究竟怎么了？” 通过后视镜瞧着一上车就煞有介绍地叮嘱所有人绑好安全带的林允儿，坐在前面副驾驶座的金敏珍忍不住就和司机对视。 “姐姐你们别看着我啊，等会儿开车记得看着前面。”两只手紧紧抓住带子的林允儿不满地迎上了自家经纪人的视线，这句话又把车内的其他人说得失笑。 有位助理自以为看穿真相，偷偷凑到同事耳边好笑地小声说：“允儿会不会是在因为睡迟了尴尬，所以才会这样？” 另外几个人立刻就恍然大悟地看向她。 至于坐在单独坐在中间座位的林允儿则戴上耳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只手仍然抓着安全带，偏头望向了窗户外面。 片刻后，在倒映的车窗玻璃上面，她的面容就若有若无地掠过了一抹苦恼的笑。 事已至此，她倒是更庆幸于任宋演当初没有过于详细地描写车祸的经过，否则在明知道不久后这一车人会遭遇什么状况的当下，还要林允儿强装出轻松的样子，说着那些既定好的“台词”，简直就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她觉得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减少旁人的受伤情况。反正任宋演在文中主要提及的人只有她和金敏珍，提前多注意一下防护的话，也许还能救下坐在车后厢的几名助理。 正在盯着窗外的林允儿眨了眨眼，转念一想，又觉得“救下”这个词用得严重了些。毕竟说到底，任宋演写那段情节并不是想要制造悲剧，连她这位“当事人”，在事故后伤情也远远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想来这车上的其余人员也不会有大碍。 这就是一场“意外”而已，别想太多了，林允儿……想得太多，万一在事发当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反应，那事情才是真正变得糟糕起来了。没错，只是在医院住几天，正好还能趁着这一个月休息休息，结果也挺不错的嘛。 如此在心里不断自我打气和安慰，林允儿脸上的神情也保持住了平静的状态，只是她的这份沉默，还是让车内的众人渐渐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在整车出发后大约过去几十分钟的工夫，待在前头的金敏珍又不由得抬眼瞥了瞥后视镜。 今天的林允儿实在很安静，反而让人不太适应。 “允儿, 你有什么事吗？” 耳边传来的声音把沉浸在思绪里的女孩勾了回来。 她有些恍惚地摘下耳机抬头看去, 当通过后视镜和坐在前面的经纪人对上视线后, 她似乎也明白过来金敏珍的担忧，略微惊讶又感到惆怅。 如果姐姐你的这份眼力放在平时多好。当然，这句话她并没有实际说出口。 想了想, 林允儿就故意揉着肩膀，露出苦恼的样子说：“我这几天不是一直没睡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睡得很沉, 但早上起来, 身体好像还是很累。” “没事吧？”金敏珍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 嘴里关切地问，“要不然等会儿我们停车休息一下？反正时间还算充裕。” “不用了！”林允儿赶紧摆手, 她可是很清楚时间延误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旋即又低下声来，“趁着还没到达目的地……我再在车上睡一会儿吧, 不然到时候去了活动现场, 精神不好会被指责的。” 金敏珍闻言点点头, 但目光仍是瞅着女孩说：“不过, 你真的还睡得着吗？” 她其实看得出来，林允儿并不像是因为身体原因而疲惫的样子, 反而更像怀揣着什么烦恼。在这方面，她倒是和少女时代的其他成员达成了默契。 林允儿并不是那种善于说谎的类型，她们又都是她周边最为熟悉她的那群人, 她想在她们面前进行伪装，难度本身就很大。 林允儿自己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莫名心虚地同自家经纪人对视了一下, 然后依然是抿抿嘴说：“会睡着的……等快到地方的时候，姐姐你再叫我吧。” 说完, 她还真就在金敏珍的注目下拿出眼罩，重新戴好耳机, 然后抱起双手，在座位上休憩起来。 这就是林允儿想好的主意。 任宋演没有在书中说明她在遭遇事故时的状态，那么只要她真在睡梦中遇到那场车祸的话，这一切对她造成的影响也能降到最低，既不用担心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自己的举动会有什么异常，也不用在事故发生之前一直提心吊胆。 没想到这丫头最后还真睡起来的金敏珍纳闷地看了看她，这才回过身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林允儿那副抱着手、插好安全带坐在那里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是在静静休憩，而更像是全身心地在警戒着什么。 然而这种情况也只维持了几十分钟，没过太久，金敏珍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她通过后视镜看见坐在她后方的那道身影总是不安分，要么是侧身换个方向，要么就是把头转来转去，连带着她都被逗得散去不少担忧的心思，最后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开口说：“睡不着那就起来说说话吧！大脑明明清醒着，非要让它安静下来反而更加累人！” 一听她这话，坐在她身后座位的那道身影果然僵硬地停止了小动作。 大约静了几秒钟后，板着张脸的林允儿就抬手取下眼罩，用非常郁闷的口气问自家经纪人：“说什么？” “随便你。”金敏珍侧着头，对她好笑地说，“平时你不是很能说吗？今天到底怎么了？” 林允儿拧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就突然问经纪人：“姐姐你，听说过‘鬼怪’的传说吗？” “‘鬼怪’？哪种‘鬼怪’？你是说扫帚的那种吗？”金敏珍饶有兴致地追问。 在韩国的传说中，所谓的“鬼怪”其实和鬼魂没有关系，在传统概念里面，“鬼怪”更近似于一种神通广大的精怪, 而且本体并非人类的灵魂, 通常都是一些日常沾染人类气息的物品, 例如扫帚或者杵。 不过电视剧里的设定显然略有不同。 想起自己穿越回来之前看的那集剧情的林允儿若有所思地说：“不是传说中的那种鬼怪, 而是本来是人, 莫名其妙遭到神的诅咒的那种。” “神的诅咒？什么诅咒？” “嗯……我暂时也说不清楚，但虽然本人不太情愿，但应该算是好事？因为受到诅咒之后，他虽然唯独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但可以像神一样，随自己的心意实现别人的心愿。” “还有这种传说吗？”金敏珍诧异又惊奇。 她回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而且，既然说是‘诅咒’，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林允儿看着她回头看来的脸庞，然后微微一笑，刚想说话，一直默默在开着车的司机在这时就忽然开口插话：“马上就要到竹田休息站了，我们要在那里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很明显，这位也是把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听在了耳中。 “这就要到了吗？！” 没等金敏珍回答，一句没能控制住音量的大声询问就引得车内的所有人诧然看去。 林允儿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重新紧攥住身上的安全带，微不可察地做了做深呼吸后就对经纪人说：“姐姐……不用停下来休息了，我们就直接开过去吧。” 她又转过头去，一反常态地冲助理们蹙眉说：“大家在做什么？车辆正在行驶中，还不快点坐好？！” 不得不说，她这一句话又把众人给说得一怔。 “哎，允儿你真是……突然怎么了？”金敏珍用余光扫了扫大家的反应，然后就半是好笑又半是疑惑地瞧着突然间给人感觉很是严肃的林允儿。 两只手收在胸前的林允儿还在做着深呼吸。她看了看副驾驶座的经纪人，心里很清楚自己刚才的表现过火了点，于是就努力平复着语气说：“没什么……我可能还是昨天没睡好，所以情绪有点紧张吧。” 她不想让金敏珍再问下去，紧接着就说：“对了，姐姐，我刚刚说到的那位‘鬼怪’，还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 面对着她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金敏珍先是皱了皱眉，继而还是无奈地顺着她的话说：“什么能力？” “那一位，拥有可以听到别人愿望的能力，如果他心情好的话，说不定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实现你的愿望。” “什么啊，还有这种能力的‘鬼怪’吗？这已经不是‘鬼怪’了，能够回应心愿的话，应该就是神的范畴了吧？” “对啊……” 林允儿对着经纪人勉强一笑，在她的视野中，越过座位的缝隙与车前透明的挡风玻璃，她已经看见了一辆车正朝着他们对向驶来。 “老实说，”她嘴唇翕动，整个人如在呢喃，目光却笔直而失神地望着前方，“要是真有这么一位心软的神就好了……如果真有的话，我一定要向祂许一个心愿……” “嗯？怎么回事？”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发出轻咦声，双手握紧方向盘。 金敏珍下意识侧头看去，但嘴里也不假思索地向女孩继续发出询问：“什么心愿？” “那个人……” “你说什么？” “呀！这家伙——” 经纪人刚把话问出口，司机的一声怒喝伴随着整个车身的骤停，坐在车内的每个人都在这一刻随之往前晃动。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对比起其他人震惊又茫然的脸庞，已经提前闭上眼睛低下头的林允儿反而心情无比的平静。 她用无人能够听闻的方式，在自己心中喃喃补充完了没能说尽的话语。 要是那个人……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就好了。 静。 很诡异的安静，并且漫长到足以令人产生疑惑的程度。 上半身都随着惯性如同要挣断那根安全带的林允儿在紧紧屏住呼吸、闭上眼睛等待了一会儿后，整个人就诧异和迷茫起来。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就是车祸的感觉？可是既没有疼痛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莫非自己在一瞬间就被撞得陷入昏迷了？那现在她的意识怎么还这么清醒呢？ 在反复纠结和挣扎了片刻后，女孩就缓缓睁开一条眼缝，想要观察看看情况。 结果这一看，她便立即楞住了。 所有的人，以及所有的事物，都像是静止了。 林允儿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但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就和电影当中时空凝固的画面一样。 她发怔地看着在事故发生时还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冲着自己睁大双眼的金敏珍。 女经纪人的表情和身体就停滞在了那里，林允儿伸出手去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便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气。 她又转头看向身后，大家的状态都是如此，如静止的雕像一般，姿态凌乱，却又凝固在了空气里。 当林允儿神色怔然地从半空中拿下来她刚刚脱下的那只眼罩后，她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瞳孔微微扩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声“笃笃”的敲击声突兀响起，传入她耳中，把她吓得一激灵。 她面容紧绷，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地扭头看向自己身侧的车窗，只见一道高大的“黑墙”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随即，“黑墙”弯下腰来，露出一张让她再度呆住的俊朗脸庞。 他双眼平静地注视着她，示意林允儿把车窗降下来。 倏地回过神来的林允儿顾不得乱糟糟的思绪，身体就下意识随着男人的指示去按下了车窗。 “什么都先别问，什么也都别说，你只要先照我说的做就行。” 这是见面后，他对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而这副冷淡又熟稔至极的口吻也叫林允儿高高悬着的心在这一瞬间神奇地彻底安定下来。 她抿着嘴唇，像只孤单无助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待在车窗内瞧着他看。 一条修长的手臂探进车内，打开了车门，在门开后，林允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觉得自己整个身体被人有力地托起。 “看什么？” 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女孩从车内抱出来的任宋演没有低头地说：“这不是你的心愿吗？” 在林允儿微微扩大的瞳孔中，一只大手覆盖地遮在了她的眼睛上面，连带着那道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好似也终于温柔了下来。 “先休息一下吧。不用担心了，虽然我既不是鬼怪也不是神，但……恰好我好像能实现你的愿望。” 尽管明知道他不让自己开口有他的理由，但林允儿的疑问还是控制不住地从嘴中低声冒出来：“为什么您……” 就像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任宋演低头看向自己怀中在他示意下牢牢闭着眼睛的女孩。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你是我最后的作品。所以我来了，来到了你的世界……” 他的话音顿了顿，最终补上末尾的内容。 “……来找你。” chapter 19 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大街上面的所有人都各自保持着动作，脸上的表情凝固却双目无神。 林允儿坐在咖啡店里，隔着窗户望着这一切，内心既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忍不住惊叹不已。 “这也是‘鬼怪’的能力吗？”她回头看向对面的男人，见他盯着自己便不好意思似的解释，“电视剧我只看了第一集而已，所以不太清楚后面的内容……所以说，这也和‘鬼怪’有关吗？刚才你带我回来首尔的方式，推开一扇门就直接回来了，这个我倒是知道。” 说着话她还故意冲着对方张大眼睛，重现她不久以前从门内走出来后看见首尔这些熟悉街道后的表情。 任宋演用手支着额角又看了她一会儿，冷不丁地说：“推开门就能传送的人可不止‘鬼怪’，还有‘都教授’。” “‘都教授’又是谁？” “外星人。” “你现在的身份是外星人吗？！” 林允儿立刻非常惊讶地大声问。 然而她的这个表演丝毫没有引来任宋演的称赞。 “差不多就行了。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受冲击，但你这样子还不如不要说话呢。”男人看着她说。 林允儿终于没好气翻了翻白眼，低下头问：“那你总得跟我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你突然变成‘鬼怪’了？” “我好像说过我不是‘鬼怪’了。”任宋演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缓和语气说，“我只是，现在算是差不多的存在吧。” 林允儿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他，又垂眼问：“所以……您是一直都是这样，拥有这些能力，还是说，因为这次我的事情才变成现在的状态了？” 任宋演听到这话就平静地看了看她，嘴里说：“你既然问出这个问题, 那就说明你心里的想法其实是倾向前者的对吧？” 林允儿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她才开口：“我不想骗您，也不想骗自己……说实话, 刚才在见到您的第一时间, 心里面确实充满了庆幸, 但很快疑问就涌了上来。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您出现的时机会那么刚好？还有您，展现出来的这些能力都是怎么回事？太多的问题塞在脑袋里面了。” “最重要的问题, 其实是你遭遇的这些事情我究竟知不知情，如果知情的话，又会不会是我的故意安排？”任宋演对她说。 “老实说, 的确是有点巧合嘛……”女孩低头抠着指甲说。 “哪里巧合？” “时间。您不觉得凑巧吗？还是说我真的只是单纯倒霉而已？仅此一次的车祸，偏偏这次回来就让我撞上了，而且……” “而且什么？而且正好在你这次回来之前，我们俩正在吵架, 所以你以为我是这么做的？” 面对任宋演始终平淡的话语，林允儿很想说出否认的回答，但最终她还是叹口气，选择实话实话：“嗯……我以为您是在借此惩罚我……” “‘惩罚’？”任宋演不轻不重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 然后就点点头说, “原来如此。原来我在你眼里不仅完全没有信任感，而且形象已经恶劣到会拿别人的身体来进行所谓的惩罚或者说开玩笑之类的程度了？” 林允儿大概也有些受不了他总是拿话冷冰冰去刺别人的态度, 颦眉抿唇地本想和他争辩两句, 结果目光一触及到任宋演的那双眼睛, 气势又回落下去。 她终究是选择了退让：“哎，对不起……我知道了, 是我说错话了。您刚刚可是解救了我, 是我的失误，对您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不觉得按照你的处理方式, 我们俩之后的相处依然会很别扭吗？”任宋演却不太领情地说，“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很讨厌那种尴尬的气氛。所以有什么话, 你就现在说清楚吧……你真的认为, 我会因为那种原因，把你丢回你的世界, 然后故意让你遇见车祸, 在病床上躺上一个月时间？” 他这话实在满含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一点没给林允儿回避或是含糊其辞的余地。 女孩也被逼急了, 说出了心里话：“如果我真的是一个真人的话……您当然不会这么做，但我并不是啊，从小说里面钻出来的东西又要怎么说是‘人类’？！” 任宋演好像也被她给说得楞住，皱起眉头问：“你这话究竟是在表明自己不相信我之前说过的话，还是在自怨自艾？” “都是！”林允儿低着头大声回答他，她的一只手下意识抓住咖啡店里桌上的空杯。 任宋演注意到了她的五指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发白。 前不久那份经历生死危机的害怕与难过似乎迟来地涌上了女孩的心头。 她做着深呼吸，气息却仍然略微颤抖地说：“我既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会是小说里的人物，哪怕我只是在现实世界当个平凡人，现在也不会遭遇这一切；我起初也因为您以前说过的那些话而高兴过，但这次回来，经过了这些事情，我又实在忍不住会去想，您要怎么把我当成正常人看待？” “所以你现在都开始替我下判断了？”任宋演的口气之间总算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恼怒，“我自己亲口说出去的话还不能代表我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为真的很奇怪啊！” 到了这会儿，林允儿似乎也放下了往常对他的敬畏，也嗓门很大地微红着眼眶回复任宋演。 “您知道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吗？他们会害怕，会远离我，甚至是报警，把我当成怪物来看待……像您这样的表现才是真正的奇怪。” “再怎么是作家对待自己的作品、再怎么移情，能够用比较正常的眼光看待我已经是很好的状况了，结果您居然还基本没经过考虑就让我搬进您的家里居住？” “从一开始您对待我的态度就很奇怪。” “按照我的常识来判断，像这种情况……要么是您真的是一个罕见的大好人，要么就是您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您收留我只是您自身有某种依仗或者目的，又或者两种可能都有。” “总之……我并不相信会有您这种不怕危险也要帮助别人、甚至是不求回报的人。”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林允儿也一边坦然地应对任宋演的目光。 然而在把话说完后，她的神情又变得不太自然，十分复杂地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就重新低下头去说：“不过，我现在决定要相信您是大好人的那种可能性。这样对于我自己, 还有对您来说才是最好的做法。时间……会慢慢证明一切的。所以您也别老是逼着我说实话, 您说您可以理解我，可是您要怎么理解我？我和您完全不一样……” “不, 我理解！”坐在她对面的任宋演突然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理解, 这世上、不对，两个世界还有第二个人像我这么了解你还有能够明白你的处境吗？” 林允儿一下子就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任宋演确实就是找遍两个世界也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以，我的意思……”林允儿张了张嘴，索性就满脸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向您保证，以后我不会再乱想这些事情了，但我也希望您能给我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您得向我保证您确实是一个好人……” 从先前露面以来就几乎就没怎么变换表情的任宋演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笑意。 他被女孩的话逗得摇了摇头，好笑地说：“我保证了，你就相信吗？看样子好像是非常疑心的类型啊，真是奇怪，我都不记得自己以前给你加过这种设定了。” 明白男人这会儿完全是在故意拿话挤兑自己的林允儿只能在心里无声地腹诽，也豁出去一样地说：“不相信又能怎么样？我只能依靠您了，光靠自己，是没办法摆脱这里去到现实的……所以与其说是‘保证’，倒不如说是我正在拜托您。” “这种心情还真奇怪。吕洞宾曾经也是这种心情吗？”任宋演摇着头，随手拿起桌上的另一只空杯，很神奇的是明明林允儿看见他的杯子本来也空空如也，但在被他举起的瞬间竟然就盛满了清澈的水。 林允儿努力先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男人展现的这些“小把戏”上转移开来，半是无奈又半是委屈地对他嘟囔：“您也不用再嘲讽我了，我中学的功课可是很好的，以前还是学过一点中文的。” “我怎么记得你们中间现在的中文担当是孝渊来着？而且即便是那丫头，这个名头也充满水分。” “总之！您以后可千万不能背叛我……我知道自己不是可以向您提出要求的立场，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希望您以后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我从今往后真的不会再去怀疑您对我的用心了。” “啧，虽然总是重复让人很厌烦，但我还是再跟你说一遍。别担心了，我不是早说了吗？你是我的——” “哎，知道啦，知道啦，我是您的最后作品！这句话我刚刚听见了！所以您也别再重复了！” 连声打断男人的话，林允儿的模样尽管看上去不太耐烦，耳后却不为人知地敷上了些淡淡的红晕。 在简单地宣泄完情绪后，或者说通过任宋演的反应，多少确定事实应该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之后，她的心情也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她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要怪就怪任宋演，谁让这家伙的登场非要那么……还偏偏在那个情况下说出那种话，事后会有所难为情也很正常吧？ 很快把注意力转回来的林允儿好奇地看看正在悠闲喝着水的任宋演，也终于按捺不住地讲到正题：“所以，您现在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打扮得……这么正式？” 眼下，任宋演正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正装，从黑色的内衬、领带到西装外套与长裤，包括脚上的皮鞋也是黑的，搭配上他本就高大的身材，这也就是林允儿之前在车内的时候会乍一眼把他看成一堵“黑墙”的原因。 “你看不出来吗？我正在cos地狱使者。”任宋演挥手招出一盘食物，边拿起筷子吃着，边不咸不淡地看了女孩一眼。 “地狱使者？”林允儿却疑惑地说，“可是电视剧里，地狱使者的衬衣不是白色的吗？” 没想到她居然还真傻傻地往下接住这话的任宋演陡然面露失笑之色，然后他总算是正经起来，直接放下筷子说：“你回到这里不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吗？我心想着你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没办法回来，再加上我在那边也记起来了这次车祸的事情，所以心里面总是有些不安。” “所以说，您是怎么办到这种事情的？”林允儿若有所指地看向他身前那盘食物说。 “你还记得我之前推测过，由我新写出来的剧情也许可以直接影响这个世界吧？你也是因此才会穿越到现实。” 林允儿点点头，又不解地问：“但您现在的样子也和剧本对不上吧？更何况，您剧本的进度应该也远远没有写到我现在的时间，如果直接跳过前面的内容也能奏效吗？而且您还不能确定我真的就被投到了车祸之前的时间，万一又把其他人给引到现实来该怎么办？” “所以不能通过剧本。”任宋演也对她点着头，“抛开剧本以外，小说的正文也不可能让我在短期内修订以前的剧情。所以为了帮你，也为了确保这个办法能够奏效——假如我之前的推测没错的话——我利用出版社的sns账号，以我本人的名义，向外界发表了一篇《star world》的假想番外。” “假象番外？内容是什么？我遇到‘鬼怪’吗？”林允儿念念不忘地开起了玩笑。 结果任宋演的两只眼睛盯住她就说：“不是……内容是有关小说角色林允儿，在遭遇车祸的危机瞬间，突然被拥有操控小说世界能力的作家本人解救、从而得知自己原来只是小说人物的故事。” chapter 20 任宋演的话让林允儿着实愣神了一阵。 她很快也想通前面发生的事情。 “你救我的场景……其实是受到描写的‘剧情’吗？”林允儿意外地问。 任宋演点头，“车祸的时候，我在文中虽然也没提我們俩究竟有没有说话，在我和你见面之后的下一段情节我就切换了场景，但刚才我自己心里其实也很紧张，无谓的风险我们没有必要冒不是吗？” “那么还真是幸好。”林允儿也略微心悸，她可是相当清楚在这个世界违背所谓的“剧情”的后果，“对不起, 我那时候，心情实在……” 任宋演抬抬手阻止了她往下说，总算有几分体贴地回答：“我明白。换成别人，说不定还做不到像你前面那样配合。” 他随即还进一步解释：“我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所以那篇番外里面能够模糊带过的地方我都尽量这么处理了，但我暂时也不敢完全抛开剧情逻辑，只能先把它真正当成‘番外’来写。” 林允儿对他表示理解，语气间还踌躇地出现了些许歉意：“老实说，我之所以先前会对您有些误会，理由就是因为见到了您本人出现……我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您也许会通过改写剧情的方式来帮助我，但本人亲自来的话……这不是太危险了吗？您是现实世界的人，谁知道您要是真来了我这里会怎么样？” “所以就开始疑心，我也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我真的是这里的‘神明’？”任宋演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这话。 林允儿飞快瞟了一眼正在平静喝着水的他，又低下头去小声地应了句“嗯”。 “这么解释一下，我心里倒是好受多了。这种疑心的情况，总比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怀疑要好。” “哎，您就别老是揪着别人的失误不放了……话说回来，难道直接通过一个分支剧情，说我惊险地避过了车祸，这么做不行吗？” “如果让我单独发这么一篇番外的话, 如何避开车祸、避开车祸的用意、后续的发展, 这些如果要一一构思起来，还要让人觉得合理，远比像我现在这样直接说‘实话’要麻烦多了。” 任宋演喝了口水淡淡地说：“我不是不能完全确定你这边的时间吗？又考虑你有可能真会遭遇到车祸，最好连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林允儿闻言再次愣了愣。 在注视了男人一会儿后，她就微不可察地低低头说：“那……其实也没必要让您亲自来不是吗？” 这时候，任宋演便放下手看向她，片刻后就问：“你还记得我刚才所说的，有关我在这个世界的‘角色设定’吗？” “当然了。”林允儿不假思索地颔首，“无所不能的‘作家’嘛。” “那么，你想想看，我这位无所不能的‘作家’能不能做到让一个小说角色脱离这里，彻底变成现实的人？” 当这句话从任宋演口中说出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对面的林允儿骤然间安静下来，尽管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但任宋演很明显察觉到了女孩的失神。 因为她明白了任宋演所说的意思，在过去将近一个月又漫长得可怕的这段时间里，反复折磨她的难题……莫非, 真要如此轻易地得到解决了？ 任宋演显然能体会林允儿此时激荡的心情，在给她一定的舒缓时间后，他才继续开口：“这件事，就是我这次会决定这么写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我发布的那篇番外并没有一次性写完，是分章节式的。这样一方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防我真的来了这个世界却没办法带我们两个人回去，另一方面，假如说我也没办法帮你脱离这里，至少以后，你再出现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可以有一个方便的渠道过来，再来找你。” “您真的把我当成女儿了吗？”坐在桌子对面的林允儿突如其来地问。 面对男人微愣的注视，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脸来。虽然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神情却格外的认真。 “您究竟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您明明知道您真来了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没准最后我和您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您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明明我的到来对您而言的意义就是彻底搅乱了您以前的正常生活。不是我的话，您现在完全不用搅合进这些事情里面。” “所以你希望以后就算知道你会遭遇危险，我也最好只是旁观？”任宋演反问。 “只是‘有可能’遭遇危险！”林允儿有意咬字很重地强调着，她双眼紧紧盯着任宋演的脸庞，目光既感动又歉疚，还带着不解与困惑，“您在那边根本不能确定我的情况，我只是‘有可能’回到车祸之前的时间，我也只是‘有可能’即将遭遇车祸，退一步说，即便我真的遭遇车祸了，那也不会危及生命。可是您就因此连自己都搭上了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次我过来不只是为了解决车祸的事情。” “那也还是回到了我上面的问题。您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帮助我能理解，您不可能不知道您一旦来了这里，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任宋演大概也没想到林允儿这会儿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他沉默片刻刚要开口，在他对面的林允儿就抢先举起手说：“您可不要再说什么‘作品’之类的话了！这话我相信，但只相信一半！您要是真对自己的作品投入这么多感情的话，那这几次以来怎么会一次都没向我问过其他人的状况？您只对我一个人好不是吗？” 任宋演整个人被噎了一下，接着就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说：“我前面也说了……帮你脱离这里只是目的之一，做不到我也没办法。我是自己有事情需要亲自来确认一下，所以才来的。你最好不要自作多情。” 听到他这话后，原先还满心猜测和疑惑的林允儿果然又楞住了。 无视了她的目光，任宋演当着她的面抬起手看看表说：“还有……你前面有句话也没说对。当国民作家、拥有别人想象不到的收入，这种平安富足的生活对我来说并不有趣。在你出现之前，我在那个世界的生活，大约也只有和纯揆他们那群人待在一起的时光比较有意思了。” 在我出现之前？那……在我出现之后呢？林允儿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 可惜任宋演似乎并没有跟她把话说下去的意思，他看完表后就说：“我现在有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从短暂的出神中收回注意力后，林允儿抿着嘴，借由拿起空水杯的动作掩饰心中那少许莫名的尴尬，然后就好奇地瞥向任宋演问：“什么好消息？” 今天更新来不及了 前面的内容已经补全。明天会有更新。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上架，剩下几天尽量不咕。 《最后一作》今天更新来不及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chapter 1 越是往边缘行去，周遭景色的失真感就越是加重，空间看上去也越是变形。 仿佛从一幅幅失败的画作前面信步走过，到后来，任宋演甚至都开始见到干脆以色块形式出现的路人与建筑物了。 最终，他在离首尔市区差不多几十公里的一条高速公路上停下脚步。 他两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面，注视着自己前方已经模糊得完全看不清楚的道路，然后就抽出一只手，试探地往前伸去。 尽管手指没有触碰到任何像是透明墙壁之类的东西，但他心中生出了明悟——这里应该就是他可以走到的极限了。 或者换种说法，这段距离范围大概就是这个世界演化的极限了。 回头想想，此前林允儿发生车祸的路段，离首尔似乎也是这么远的距离，所以果然是在随着剧情的进展而变换场景吗？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否则的话，林允儿后期随着组合全球到处飞，岂不是他写的小说真的弄出了个“世界”？ 不过眼下其实也没差别，同样是不可思议。假如他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写成作品发出去，恐怕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可惜了……本来还真想着，能不能回去看看呢。说不定这个世界会存在你们呢？” 重新把手插回兜里，即便内心原先怀揣的那丝希冀破灭，任宋演的情绪依然显得很稳定，只是嘴里悠长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要早知道自己这么厉害，以前就算被读者们诟病，我也会把你们写进我的小说里面，让你们在这里幸福地生活。哪怕没有我的存在。” 他用中文喃喃自语着，突然仰起头来问：“既然都到这份上了，再让我时光穿越一回怎么样？在那个所谓的现实中。” “也不对。”结果下一秒，他又自我否定地摇摇头，“在这样的世界虚假地幸福着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才要帮她……帮那个林允儿，脱离这里。外面那个世界对我来说虽然也不怎么样，但不管怎么说，现实总归是现实。” 他再次看了一眼面前就像劣质电视呈现出来的场景，这就神色平静地转身离去。 “啊，作家！这里！这里！”托腮蹲在路边的林允儿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冲着正从坡路下方慢悠悠走上来的任宋演挥手。 男人先对她点头示意，又看了看位于两人旁边、栅栏门后围起的那片花圃，也略微惊讶：“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这么一瞧，我的家、不对，我的房子在这个世界好像和别的地方连画质都不一样。” “别以为您绕着弯子说话我就听不出来，您就这么嫌弃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吗？”林允儿好笑地说。 任宋演回头看向她，伸手一指那些摇曳在风中的粉玫瑰说：“如果真是我‘创造’的倒还好了。我现在都不清楚我自己的房子为什么会种着这些东西。” “说不定这也是和您的想象、和您心里面的某些愿景有关呢？”林允儿对他眨着眼。 任宋演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别多想了。‘少女时代’这个名字对我来说虽然很重要，但不是这个世界的‘少女时代’。包括你这个‘冒牌’林允儿在内。我对你更多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 “嘁。之前还说什么‘你是我的作品’之类的话，现在就暴露了吧？”林允儿嘴里嘟囔。 她如今倒也不是很在意任宋演口中的“冒牌”一词，只当男人指代的是现实世界的权俞利等人。 紧接着她又疑惑地问：“那您刚刚是去了哪里？我还以为您是要去见一见这个世界的侑莉姐、sunny姐她们呢。” “见了又怎么样？我要跟她们说什么？也告诉她们所谓的真相，试着让她们变得和你一样？”任宋演的说话方式总是那么讨人厌又一针见血，“而且见了也没什么意义。她们的性格、言行举止，包括她们的家庭、朋友，这些全部是遵循我的设定不是吗？即便见面了也没什么意思。” “我怎么听到您这话也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那么你呢？” “我？” “嗯。你不想去见见吗，在这个世界你认识的那些人？” 面对任宋演的询问，林允儿忽然有些沉默。 “你应该也知道吧？如果这次你跟我离开之后真的成功脱离这个世界，你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不对，即便有方式回来，我也不会再让你冒险回到这里。”任宋演看着她，表情终于变得正经，“所以你要告别的话……现在可能就是最后的机会。除了队友之外，在这个世界你不是还有家人吗？你不打算在离开前和他们见一面吗？” “您说，假如我真的成功脱离这里的话，那么这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林允儿低声问。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任宋演刚皱眉回答了一句，又看到眼前女孩垂着头的样子，便微不可察地松缓语气，“无非就是两种可能吧。” 林允儿马上抬起头看向他。 “第一种可能，你离开之后，这个世界就停止运转了、结束了——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因为不是遵照剧情进行的世界？缺少你这个主要角色的话就像缺少了重要零件的机器一样，也许就从此消失了也不一定。第二种可能，那就是你离开之后，这个世界照样在运转，也许会有新的你、新的‘林允儿’诞生出来，替代你原来的位置，让剧情持续下去。” 林允儿听完后就点了点头。她自己其实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她更想听一听任宋演的想法。 “那么，”她轻声启唇，“无论是哪种结果，即便我就这么离开了，爸爸还有姐姐他们实际上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吧？因为他们连感到难过的机会都不会拥有。” 听到这话，任宋演就好像明白了林允儿的决定，他微微皱眉，却也没打算出声劝说什么。 “我们，就这么走吧。”林允儿做了下深呼吸，抿嘴说，“正如您所说的……见面了，也没什么意义。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要去哪里，再怎么难过还有伤心，我终究还是要离开。那见面就是为了只有自己明白一切地和家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场吗？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做。” “就算是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情……”任宋演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凝视着女孩的眼睛说，“也许也会有它存在意义的时候。不要受别人的影响，去好好地问一下自己，你到底想不想见亲人最后一面。所谓的意义，在感情面前也毫无价值可言。” “我明白您的意思。”林允儿吸了吸鼻子，态度却相当坚决，“但我的想法是……其实我的家人没有机会为我的离开难过的话或许会更好。我怕我去了之后会改变想法，毕竟，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这番话使得任宋演稍微愣了一下，他开始静静地听女孩把话讲下去。 “我从小应该就算是一个比较有主见的孩子，当艺人的事情本身就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不能说是为了理想，只能说是为了自己拥有更好的未来和生活。但是这又怎么了？自己为了自己打算，又没伤害别人，我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现在也是……我不怕告诉您，我无法做到自己欺骗自己，我讨厌这个只是假货的世界，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去外面，去找自己更好的未来。即便我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姐姐和爸爸，我相信他们也会支持我的决定，所以在我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前，我才更不能去动摇。” “其实，你可以要求我把你的家人试着一起带出去。”任宋演突然说。 林允儿却对他摇头：“我已经不能对您请求更多了，您为了我，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这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和您都清楚，哪怕直到目前为止，我们也不清楚您准备彻底把我带出这个世界的做法会对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本来成功的几率就很模糊，再带上其他人就增加了太多的变数，说不定反而就因此失败了，我们所有人都只能困在这里。所以我们、不对，是作家您不能这么做。” “那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和家人说，”任宋演低头看了看地面，“你就不会感到遗憾吗？” “遗憾也没办法。”林允儿的回答出奇冷静，“而且您也别误会，即使我们真的成功了，我也不是到此为止。假如我离开之后，这个世界还存在的话，那么到时候我会再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的家人接出来。我是说真的。” 把话讲到这里，女孩也总算有了些迟疑。 她垂下脸问：“我的这些想法，还有决定……在您看来会不会显得太理性，或者说，太冷血和没有感情了？” 任宋演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旋即就淡然摇了下头。 “不。你这么想没错。” 他说着话，就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伸出手，在林允儿下意识缩起脖子的动作间，去触碰女孩的头发。 “做得好，林允儿。” 犹如羽毛轻轻地划过，男人也只是用指尖，象征性摸了摸和碰了碰她额前的发丝，然后说出了一句既往他还从来没对她说过的话。 两只手条件反射捂住脑门的林允儿愣愣地看着任宋演与她错身而过，走到了庭院的门前。 “话说回来，这种门，推开能传送吗？问题是随便挑其他地方的话，不一定有这里保险……”任宋演皱眉端详着眼前的铁栅栏门，随即回头看了看。 “呀，你还在防备我弹你额头吗？也不想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谁会那么幼稚？” 被这一声没好气的呼唤喊得浑身抖了一下，林允儿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她抿着嘴，满脸纠结地走到任宋演身边，一边和他一起弯腰打量着栅栏门，一边用余光不断瞥着他。 最后，她终于没忍住开口说：“以后……我希望您别再这样了。” “啊，刚刚的动作吗？”任宋演头也不转地回答，“抱歉，让你感到冒犯了，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嘴唇欲言又止地张合了一下，林允儿本想问一问任宋演刚刚做出那种举动的理由，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她也撇过脸去小声地嘀咕：“不是，虽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的意思是说，以后希望您不要对我变得温柔起来。” 这下子，任宋演也愣了愣。他好笑地转头看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姣好侧脸说：“为什么？以前你不是还希望我好好对待你吗？” “那以前是以前，而且我的要求是希望您正常一点！而不是像刚才那样！” “像刚才那样又怎么了？” “害得我差点心动啊！” 或许是由于任宋演过于理直气壮的态度，林允儿也不知不觉就把真实的心里话给大声说出了口。 chapter 2 伸手抓在微微沁凉的铁质栏杆上面，任宋演的神情凝重，藏在后面拽着他衣角的林允儿也抿起了嘴唇。 “你准备好了吧？记住，千万别松手，否则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你留在原地或者送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我知道啦！作家您别再说了，搞得我也很紧张……” 两人最后做完嘱咐，任宋演就回过头去，不再耽搁时间，如此屏息凝神地往前一推这扇铁栅栏门。 然后，仿佛有刺激的强光闪过，任宋演不由自主地皱眉闭上双眼，抬起手遮挡。 等到短暂的瞬间过后，还没等一男一女两个人作出反应，有道他们都很熟悉的声音就率先响起。 “欢迎二位回家。作家，还有允儿小姐。” 即便是很刻板的机械语调，智能管家的欢迎声在林允儿此刻听来都显得无比令人安心。 她从男人身后钻出来，先饱含感慨地扫了一眼面前这熟悉的玄关场景，接着就抬头露出真心的笑容说：“嗯……我们回来了。谢谢你的欢迎，春植管家。” “作家？您还楞在那里干嘛呢？进来啊。”林允儿奇怪地回头看向还停留在门口、手中抓着家里大门把手的任宋演。 她看了看任宋演脸上似乎很是惊讶的表情，便好笑地走回去，主动把他迎进家门说：“吓到了吧？” 任宋演终于回神似的看看她，问：“你倒是很镇定？这可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穿越，和我们在你那里小打小闹的瞬间移动又有点不一样。” “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时候，我本来也很不适应。”林允儿对他实话实说，“不过现在倒是觉得没什么了。只当是坐车通过隧道，眼前黑暗一阵就什么都好了。” 任宋演点了点头，一边换鞋一边说：“我不是吓到了，只是突然想到，你说所有的这些事情会不会和什么量子力学之类的概念有关？” “什么意思？”林允儿也跟在他身边一起换鞋。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你之前两次回来的时候，不是都提到自己有个转身动作吗？” “嗯，那又怎么了？” “我以前以为这个动作也许有什么特殊意义，但现在一想，之所以你每次穿越过来都有这个动作会不会单纯就是因为需要你看不见穿越的那个瞬间？” 任宋演提出的想法让林允儿也思考起来。 “还有，我发现前面你穿越回去，两次都是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 “那两次我不是都在和您通话吗？” “也许这也是前提条件之一，但我感觉更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小说世界要把你抓回去，需要你处在没有人看着你的时候。我们通话也只是通过声音，我的眼睛并没有看见你本人不是吗？” 听到任宋演这么分析，林允儿倒也有些认可，只是她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我还是觉得仅靠别人的视线有没有看着自己这点来判断很奇怪，倒不如说……其实是我的世界，想要隐藏小说世界的信息吧？” 她如同抓住了某个关键点，马上转身对任宋演说：“我在我那里，不是也被限制说出现实世界的事情吗？也许，之所以每次穿越回去都是在我和您通话的时候，理由就是当时现场没有第二个人，而您本身也知道那个世界的存在呢？” “那照你这么说，每次我们俩单独在家的时候，不是更方便下手？不对，你也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吧？虽然次数不多，但本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是您的家本身就很特殊？我每次回来都是出现在这里。也许要我穿越回去需要我在现实世界的其他地点呢？” “那么在外面的时候，你和我，不也经常在独处吗？” 林允儿苦恼地蹙眉，旋即就忍不住自语：“那会不会是那边想抓我回去真的需要一定时间缓冲，要不然干脆就是，因为您是作家，所以我在您身边的时候，那边没有能力或者说不敢把我抓回去？” 任宋演挑眉，紧跟着他居然颇为认同地点头说：“这种可能性也很大，我在你那个世界行动不受限制也算是一条佐证。” 林允儿抬头看他。 “基于这点，以后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们俩还是不要分开行动了。” 林允儿往后靠了靠，脸色犹豫地说：“我虽然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如果总是紧紧跟在您身边，在别人看来也很奇怪吧？还有，我们要把这种状态持续到什么时候？” “暂时，”任宋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先以一周为期限吧？你之前不是不到几天就被抓回去了吗？要是我真的成功把你带出那里的话，那后面我们也未必还要再费脑子思考这些问题了。” “一周也有点长……我本来还想体验一下上班族的周末休息日呢。”林允儿略微心虚地嘟囔。 目光扫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星期六”，任宋演的态度依然不见缓和，没好气地说：“只是七天而已，你连七天都忍不了吗？还是说待在我身边真的很让你难受吗？” 林允儿大着胆子指了指他，低声说：“您现在的这副样子就是理由……哎，上班的时候就算了，有谁会乐意和自己的上司，还有，某种意义上的监护人一天24小时待在一起？” 任宋演听到女孩的这些话就把手插进兜里，眯起眼睛，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之前没有拜托我帮你把家人一起带出来，事实上不是担心会拖累我，而是担心我没有什么把握，反而连累你爸爸还有姐姐对吧？” “哎，您说什么呢！”林允儿连忙正色，努力强调着说，“我只是！担心我们所有人而已！” “林允儿小姐，我现在完全能理解你为什么走不通演员这条路了，演技真的太糟糕了。”任宋演眼神中透露出微妙的嫌弃，摇了摇头。 “对了。”他刚要走去客厅，又想起什么一样。 “实际上我们离开那个世界之后还有第三种可能吧？那就是，你消失了，但是那里既没有毁灭也没有变出第二个你去替补位置，剧情进行不下去，所有的一切都乱了。你的所有亲友都在疯一样地找你——” 话没说完，男人的嘴就被一只纤瘦白皙的手掌狠狠地堵住。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丫头会如此大胆的任宋演对着猛然间就冲过来踮起脚去捂他嘴的林允儿微微瞪大了眼。 他眼中带着些惊讶，紧随其后就流露出了一点威胁与不善的意味。 当然，也仅仅止于眼神的交流。 很奇怪地，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撇开女孩的手，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这样静静地同她稍微生气的眼眸对视。 林允儿满脸严肃，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冲着任宋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好看地翻翻白眼，松开手、放下脚跟转过身去埋怨：“真是的，多大岁数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再怎么说，您现在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神’了吧？那就更不能乱说话了！万一成真了怎么办？” 任宋演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一瞬间掠过了失笑之色。 “呀。‘神’什么‘神’，那是在你的那里！现在我们可是在现实！” “那还真是让人庆幸呢！” 女孩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远远地传过来。 任宋演愣了一下，旋即又是轻笑出声，但口头上仍是不甘示弱：“虽然不是‘神’，但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监护人！你自己刚刚不也说了吗？” “什么监护人，狗屁……” 走进厨房轻车熟路地拿起围裙围上的林允儿背对着客厅小声嘀咕，她挽起袖子后就转过身去大声回道： “您实际上也就比我早出生一年而已！” 崭新的住民登录证折射着一抹亮光。 林允儿坐在沙发上，反复确认了那上面登记的出生年份是“1990年”后，整个人便不由得失神呢喃：“还真的是只早了一年而已呢……” “嗯？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她迅速回过神来，下意识对任宋演摇头，刚想拿出前面在这里新买的钱包把自己的新身份证放进去，结果动作到一半又停下。 “可是真的，您到底为什么把我真的出生年月登记上去了？”她侧过身去蹙眉看向男人，言语间透出了一股隐约的不满。 chapter 3 任宋演和林允儿回来的当天是8月28日星期六，出版社也不上班，二人便待在家中，实实在在宅了两天。 等到周一的时候，当他们走进春植出版社的办公楼，刚好和正在等待电梯的韩东执不期而遇。 “我拜托你了，旁边楼道的门就那么敞开着，只是几步路的工夫，你有这个时间等电梯，现在人估计都已经在楼上签到了。”任宋演挥起手上的电脑包，没好气地拍了拍韩东执的后背。 受到教训的韩东执揉揉肩膀，略微委屈地回答：“平时电梯都很空闲，今天只是我来的时间不凑巧而已。而且就是这么十几秒的时间也不会耽误多久……” “呀，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以前给你们定的上班时间太宽松了。” 坐电梯反而没有走楼梯快。林允儿最近越来越觉得出版社这些文学工作者的想法或许和常人多有不同。 她心情不错地安静待在边上，微笑瞧着这师徒俩互相辩论。 “林助理今天也来上班了呢？”韩东执一早就注意到了跟在任宋演身后的林允儿，见势不妙便赶紧转移话题。 他冲女孩挺和善地咧开嘴，憨笑问：“病怎么样？现在身体应该好些了吧？” 同事的关心让林允儿有些感动又不好意思。 她忍不住暗暗用余光又埋怨地瞥了一下害得她不得不说谎的任宋演，而后还是轻轻摇头，强笑着说：“好是好了一点……但是距离康复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是她和任宋演之前早就串供好的台词。俩人一致认为，既然要骗，那干脆就统一说辞，对外都说林允儿的身体长年有健康方面的问题，这也能顺手解决很多附带的小麻烦。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她大概就得时不时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娇柔姿态了。 虽然本身就有表演功底，做这种事也算得心应手，但林允儿的心里面还是偶尔会冒出想狠狠掐她身旁那人一把的冲动。 “哎呦，我也听说了一些消息，真是辛苦你了。”韩东执叹惋地说着，忽然低头一看，便把手上的一杯咖啡递出去说，“来，前辈的请客。周一早上还是需要咖啡因来唤醒大脑嘛。” 没等林允儿应答，一只大手就冷不丁横在中间，直接把那杯还没拆开封口胶条的咖啡给接了过去。 “她不喜欢喝美式。”面对着在场另外两道看来的目光，任宋演仅是这样平静地解释了一句。 见韩东执马上转而看向自身的动作，林允儿也迅速从惊讶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配合地点点头。 “啊，没错，我记起来了，之前好像也听你说过。可是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在客气而已，居然还有不喜欢美式的韩国人吗？”韩东执刚下意识发出感慨，身后就传来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他也没来得及说下去，走进电梯后看了看门外的两人，便一手按住开门键尝试性地问：“两位，要一起吗？” 任宋演对他摆了摆手。 “不是，老师，我没问您，我问林助理她。”韩东执说，他眨眼瞧向在任宋演旁边站着的林允儿，“人家身体不是才刚刚好转吗？” 林允儿愣了愣，正要婉拒，结果就见任宋演若有所思地转头看来，先是皱眉，继而就出人意料地问：“你要坐吗？” 他的这句话果然再度引来了韩东执和林允儿的共同注目。 “怎么了？”任宋演面不改色，他没理会韩东执，只是反问林允儿，“我说这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是，那个，我只是……”林允儿很是意外，眼神还不住地往男人身上瞟，一时嗫嚅。 韩东执的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就咂了下嘴，径自走出去，把任宋演和林允儿统统推进电梯里。 “哎，真是，再让你们两位这么犹豫下去，我们就真的要迟到了！”说着话，他还煞有介事地扬起手表。 任宋演无奈地瞥瞥他，余光旋即就转向了略低着头站在自己身边的林允儿。 他这边还在走神，那边韩东执又凑近过来问：“老师，咖啡您不喝吗？再拿下去，冰块都要化完了。” 任宋演回头也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另一杯咖啡，这才诧异地问：“你一个人喝不了两杯为什么要买两杯咖啡？” 与此同时，电梯门开，三人前后走了出去。 韩东执嘿然一笑，抬手扶扶眼镜说：“我感觉比起我来说，智恩姐她反而更像您的学生。刚才她的反应和您一模一样，两个人都是先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要说奇怪的人也是你吧？所以，现在我手上这杯咖啡，你不会最早是打算送给智恩吧？” “您的直觉有时候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准，在这方面，智恩姐和您，两个人也很像……” 听见韩东执的这句回答，就连林允儿都忍不住扭过头来。 三个人突然间就同时驻足停在了电梯厅的走廊上，面面相觑。 “哎，其实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留意到女孩的注视，韩东执这下子倒是真露出了尴尬之色。 他连忙解释说：“我今天本来呢，就是多买了一杯，结果先在外面碰见了智恩姐，可她没要，所以才……” 任宋演问他：“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多买一杯？” “我今天点单的时候正好抽到一张半价的优惠券，但过了今天就过期了。”韩东执一脸诚恳地说。 “那就留到下午再用，或者干脆不用不就行了？又不是花钱买的优惠券。”任宋演挑眉，“反正你不是只打算喝一杯吗？” 韩东执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就略有停顿地说：“所以我之前才说……不知不觉，等付完帐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喝不下两杯。可是很奇怪。” 他困惑地看着任宋演和林允儿。 “智恩姐她在听到我的解释之后，马上就说不要我这杯咖啡，临走之前还用一种，怎么说呢、反正就是挺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任宋演对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就像我现在看着你的眼神一样？” 韩东执闻言一打量他，立刻捶着手心说：“嗯！没错！就是像这样的眼神！” 一听他这话，在场的任宋演和林允儿就对视一眼，林允儿在抿嘴忍笑，瞧着任宋演的眼光还带了些微的调侃，任宋演则是失笑和吃惊二者兼有。 “呀，东执你这家伙，不会是对智恩她有好感吧？”他直截了当地问韩东执。 “什么？”年轻的辅助作家又面露怔色，然后就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就要瞪大双眼摆手否认，“哎！当然不是！我今天真的只是……只是偶然、不小心多买了一杯而已！” 对于他的这个答复，任宋演报以意味深长的眼神，仅仅交代了一句“要是智恩反感的话，不许纠缠着她”，把那杯冰块化光的美式咖啡塞进他手中就走进了办公区。 韩东执微微张大了嘴，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 “韩编辑，您追女生的方式也太直率了。虽然这么做会让人觉得您足够真诚，但对方如果是李主编的话，我觉得您还是采取迂回一点的办法可能会更好一点。” 在离开之前，林允儿对神色还很呆滞的韩东执小幅度握拳做了个鼓励的动作，随即就背过身去，眼底压着淡淡的笑意，紧跟上男人的脚步。 被留在原地的韩东执欲言又止，最后看看自己手上的两杯咖啡，便深吸一口气，也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冲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大喊：“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哎，老师！” “林助理！” “你们相信我啊！” “我是说真的啊！” 耳朵听见从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无奈大喊，刚追上任宋演的林允儿就忍俊不禁，终于低头笑出声来。 任宋演侧头看了她一眼，问：“觉得很有趣吗？” “嗯，很有趣。”林允儿老实点点头，“您不这么觉得吗？” “站在他们两个人的熟人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反正他们俩也不是认识一年两年的关系了，彼此总会有分寸。”任宋演回头看着前方说，“只是站在出版社社长的角度，社内出现办公室恋爱未必是好事。” 林允儿听见这话就悄悄打量了他两眼，随后却是直接转移到新的话题说：“刚才，您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 “就在刚刚……在楼下，您干嘛突然对我表现出关心的态度。” 任宋演停下身，先转过来看了看林允儿，接着才在女孩奇怪的注视之下继续向前走去，边走嘴里边说：“我有时候真好奇我在你们眼里，形象到底恶劣到了什么程度……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 林允儿恍然地“啊”了一声，“所以您前面果然是故意的对吧？” 男人从她追上来后就刻意缓慢速度的脚步又微不可察地产生了停顿。 他连自己都没发觉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盯着飘到出版社天花板上的几只印有“春植猫”图案的气球喃喃：“总之，我都说了剩下的事我会看着处理。” “就像刚刚在楼下那样？”林允儿偏头看他。 “不，我会用更明显的方式。” 林允儿愣了一下，好奇地看着他。 “砰”的一声轻响，原先绑在椅子上的一只气球直接被屈指弹开。 会议室里，鱼贯而入的众职员纷纷停止动作，神情惊讶地看着那只卡通气球晃晃悠悠地飘到会议室的角落里。 “你过来。”任宋演对刚准备在墙边坐下的林允儿招手说，“你过来，以后开会你的位置都在我旁边。” 整间会议室似乎又静了静。 “那个……”李智恩抱着文件夹举了举手，“那只气球，是这次会议准备讨论的新出的周边产品。为了等会儿展示用才放在您旁边的。” “没关系。这样也能看到不是吗？而且我想春植自己也不会有意见。” 男人随即又看向还站在不远处的女孩，皱眉问：“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下啊。” 林允儿低头看看自己手中刚按下来的折叠墙椅，之后就不明显地深吸一口气，顶着同事们隐含怪异的目光，垂头走到男人身边坐下。 “你们呢？一个个也在发呆吗？” 任宋演环视一圈，所有人马上如梦初醒一般，目不斜视地闭牢嘴巴，拉开椅子正襟危坐地坐好。 面对着在座包括李智恩在内的众多职员若有若无的窃视，任宋演始终面不改色，低头翻开了文件夹。 “社长，中午您有时间吗？一起吃饭怎么样？” 等到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整理记录起身离开，李智恩也抱着东西走近。任宋演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却说：“不了，有事情等之后下午再说……” 话还没讲完，他就叫住刚想走出去的林允儿说：“你跟我一起走。” 落在后面还留在会议室里的几名出版社职员暗中交换眼神，各自露出了疑惑又有点兴奋的表情。 尽管之前任宋演也基本是和林允儿同进同出、一起吃饭，但当着这种工作场合这么直接地表现出来还是头一回。 待到目送着两个人离开后，韩东执才歪头凑到李智恩耳边说：“老师今天很奇怪对吧？总感觉……他和林助理的某种气氛产生了变化，还是说只是我的错觉？” 李智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先离我远一点。” “哎，姐！您不会真的也像老师一样，误会我吧？”韩东执着急起来，“我早上那么做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李智恩翻翻白眼，“但是，你这小子还是先离我远一点！” 她瞪了瞪韩东执，又纳闷地转头瞧着会议室的门口自语：“老师他对待林助理的态度确实有了点变化，感觉变得亲近了一点。” 旁边的韩东执小声嘀咕：“这只是‘亲近一点’？” “你懂什么？”李智恩又白了他一眼，“老师他要真喜欢一个人可不是这个样子。” 今日不更，明后天双更 如题。 《最后一作》今日不更，明后天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chapter 4 “原来这就是作家您所说的‘自己会看着处理’的意思吗？！” 春植出版社的社长办公室里，林允儿这个小助理进门以后反而抢先一步坐下，整个人气乎乎地扭头看向任宋演。 依照任宋演平时的风格，现在继续刺激或者调侃女孩两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但他今天倒是一反常态，在看了看林允儿那双冲自己瞪得老大的眼眸后，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耐心解释：“我的做法其实已经算是比较收敛了。你设想看看，假如不是你，而是纯揆、俞利她们，我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您说的意思我也明白，所以刚刚我才会那么配合，但是……”林允儿欲言又止，情绪大概也渐渐平复下去，“您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我实在不太适应。” “你的意思是说，你讨厌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你亲近的态度？” “倒也不是说讨厌，就是……心情有点奇怪，还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您也知道啊，平常您是一个多么晦气的家伙……” 女孩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紧跟着，她就注意到办公室内气氛的变化，略微僵硬地转动脖子，冲着办公桌后的任宋演干笑。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对视了片刻，任宋演忽然作势起身，沙发那边的林允儿马上机警地往后缩去。 “别动！”她一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高声使出了杀手锏，“我现在可是你的‘至亲’！” 任宋演的动作还真就因为她这话而停住，在隔空又互相瞪了会儿眼睛后，男人低头失笑。 他在林允儿稍微惊讶的注视下坐回去，最后只是没好气地剜了女孩一眼，竟然也没再多说其他。 “看来作家您对待自己的朋友真的很宽容啊。”林允儿放下手，还不忘小声嘀咕，“对待别人也这样多好……” “我活着可不是为了讨不在乎的人喜欢。”坐在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的任宋演头也不转地说。 “至少我活着的目标不是招人恨。”林允儿胆子很大地回答。 那边的任宋演果然又转头看了她一下，继续在键盘上敲击着，一边说：“我看你现在对我也完全没什么敬畏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坚持对我用敬语？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不是交代过你了吗？我的朋友就没人用敬语跟我说话。” “我当然记得您的吩咐，只是，习惯要改变也需要时间嘛……” “你放心吧，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些讨厌你们的男团粉丝，我的粉丝也还算理智。没有人会因为你不对我用敬语而去责备你。” 林允儿愣了愣，她盯着男人的身影，很快就抿唇低下头问：“原来您早就看出来了？” “‘黑色海洋’的起因之一就是因为你们被诟病对前辈不够尊敬，我亲自写过的情节，我当然很了解。”任宋演看着电脑屏幕，往后靠在椅背上，然后转头看向了女孩，“这么一看，你果然还是二十岁的林允儿，心理依然停留在2009年以前，走不出来。” “那是那么容易就能摆脱的阴影吗？”现在面对着任宋演，林允儿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坦诚，既然被识穿心思，她索性也不再掩饰，“您可不知道，那段长达九个月时间的空白期究竟有多么可怕。‘我们的人生可能都完蛋了’，类似于这样的想法那个时期可是经常出现在我们脑子里面。” 话说到这里，林允儿又瞥了瞥任宋演，嘴里嘟囔地补充：“当然……这对您来说可能就是为了完善小说而写出来的情节而已。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曾经的那些糟糕心情，真是越想越冤枉。” “可是这也确实锻炼了你们，让少女时代变成一个整体，也让你们每个人变成了比以前更强的自己，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后，任宋演就关掉电脑，重新拿上手机站起来。 “您要去哪里？”林允儿下意识仰头看着他问。 走到门边的任宋演抓着把手，好笑地回头望来。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说真是如此，林允儿感觉此时任宋演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 “你不会以为我刚才跟智恩他们说的话只是在糊弄他们吧？你肚子不饿吗？”任宋演故意看看手表说，“现在距离下午的上班时间可也没剩下多久了。” 已经完全忘记有这回事的林允儿心头一惊，迅速跟着站起，跑到了任宋演身边，紧巴巴地瞧着他问：“作家您准备带我去吃什么？” 任宋演对她轻轻挑眉，“这取决林助理你问的方式，我再决定答案。” 林允儿先对他眨了眨眼，接着就回过意来，很可爱地抿起唇角说：“哦……那我这么问好了。宋演你，准备请我吃什么？” “‘宋演’？”任宋演一时哭笑不得地扬起了手。 林允儿连忙就捂住额头说：“这还不是您的要求吗！” 任宋演明白她这是在有意跟自己耍心眼，也懒得和她多推拉下去，扳下门把就径直往外走去说：“中午我们去吃牛肉吧。” “真的？！”女孩的双眼一瞬间仿佛都蹭地亮起。 “哦，对了。”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任宋演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明天晚上我有个约会要去，你可能需要一个人吃饭了。” 林允儿歪头看他，问：“你之前不是说我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一步都不要离开地跟着你吗？” “如果从我们回来那天算起，今天刚好是你前两次被迫穿越回去的节点，不是已经三天了吗？假如今天没什么情况的话，我觉得我们也能暂时放松一下。最重要的是，我不太方便带你一起过去。” 林允儿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问任宋演：“对方是谁？我认识的人？其他我在这里还没见过面的成员吗？” “你的重点是什么？”任宋演也侧头看她。 “又是女人吗？”林允儿也挺直言不讳地问。 虽然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但从林允儿这话中听出些许隐约的不悦后，任宋演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他对林允儿摇摇头，莞尔地说出一句令女孩瞪大眼睛的话：“不是女人……是男人。” 夜晚，烟熏火燎的路边烤肉店里。 “呀。” 坐在隔板遮挡的座位上，任宋演无奈地问他对面的人：“既然吃不了牛肉和猪肉，为什么还要特意约我来烤肉店？” “就是因为吃不了所以鼻子才总是想闻一闻味道不是吗？”对方的嗓音微低，说话间似乎总带着笑意。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对任宋演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让你跟着我一起吃别的，你自己想吃肉就点啊！” 任宋演听到这话似乎就想骂人，但张开嘴后还是翻了翻白眼，拿起旁边的果汁饮料给对方倒满。 “呀，我约你单独出来就是为了两个人能够自在一点吃饭。”对方拿起装着果汁的杯子冲他瞪大了眼，“结果你和我家里面的人一样，也把我当成病人来照顾了吗？” “闭上嘴，你就老老实实喝吧。肝不好还想喝酒？”任宋演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头，“不行。秀荣都给我，还有你平时身边来往的那些朋友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就是患者，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打电话让她过来把你带回家去。” 这话说完，任宋演顿了顿，莫名一笑，喝着杯中的酒感慨：“不对，现在我应该改口叫‘郑太太’或者‘弟妹’吗？” “呀，你比我还小五岁啊！”坐在他对面的郑敬淏幼稚地伸出手，张开五指对他使劲儿晃动。 任宋演没好气地说：“相差五岁，和我却是军队同期的家伙还好意思让别人叫哥吗？” “这小子又这样。哎，真是……”郑敬淏张了张嘴，而后抱怨，“每次说到这方面的时候都要拿这点反驳我。是啊，你大学毕业就直接服役了不起！” 任宋演终于也被他的语气逗笑了下，摇着头喝酒说：“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免役来着。” “说得好像谁不想一样，我要不是艺人我也不想去。”郑敬淏说着心里话瞥了任宋演一眼，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他的性格向来如此，私底下很好相处，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让朋友都感到腻烦的缠人。 “话说回来，”两人在喝了几杯后，任宋演突然就挺气愤地放下杯子，皱眉看去说，“你这家伙不会真是李俊浩、金俊完上身吧？” “你在说什么呢？”对面的郑敬淏正在低头吃着烤肉店提供的炒饭。 “你到底为什么总是喜欢朋友的妹妹啊？”任宋演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他对郑敬淏伸出一只手，屈指整理着，“你看，你先和秀珍在教会认识，两个人因为职业相近所以慢慢就熟悉了，结果后来秀珍把秀荣带去教会的时候，我听说你第一时间就跑去要了联系方式？还有我呢？我认识你的时间还要更早。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接近任何名字叫‘秀荣’的女孩子，这话你究竟是记住了还是没记住？” 听他讲到这里，郑敬淏就口中含着饭低头控制笑意，忍了又忍才抬起头来说：“呀，说起来我也很奇怪。你不会身上真有什么灵气吧？你当初说是什么给我占卜的时候，我嘴上说着‘是是是’，但心里一直都没信。” “直到你遇见秀荣为止？”任宋演心情相当复杂地瞧着他说。 “嗯。”郑敬淏还很老实地点点头，继而又对他略微讨打地笑了笑，“虽然事到如今这么说不太好，但我说实话，当初你的那番话确实激起了我一点逆反心理。当然，最初和秀荣接触除了好奇以外，我本身也对她有一份好感。而且随着我们俩来往次数变多之后，这份好感也慢慢转变成了真正的喜欢。这些说起来确实也有你的功劳，我还要谢谢你呢。” “你想让我用烧酒瓶叫你见识一下我当初说的‘血光之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已经让我见识过了啊。”郑敬淏彻底忍不住笑起来，他缓了口气才继续说，“呀，我和秀荣向你们公开恋情的时候，那一天，我印象特别深刻，你这家伙硬是追了我一条街，我差点以为真的要死在你手上了。” “你要不是早和我认识，我们俩的交情要是稍微差那么一点，也许那个时刻你真的会死在我手上。”任宋演说完也笑了下。 旋即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微微吸气：“当初要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我应该先把你拽去医院才对。” “行了，你也要和我爸他们说这些我不愿意听的话吗？”郑敬淏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接着咂咂嘴，好像觉得挺合胃口，“这也不是你的风格——我们说点你擅长的吧。现在要怎么办才好？你也知道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 “秀荣其实没怀孕。”任宋演拿起酒杯先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个我当然知道。”郑敬淏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让步了，但之后的那件事我不想再让步了，所以才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秀荣她放弃？说实话，她的反应也有点过度了对吧？人家医生也只是说，我之后可能需要做移植手术，她提前一年就开始做准备。谁知道呢？也许到时候我的情况就完全好转了。” “那你们结婚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任宋演反问他。 这句话显然把郑敬淏问得一怔，他整个人继而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 “其实你自己也预感不太好，也觉得一年后，自己会面临需要家人捐献器官的抉择，所以现在才这么焦虑，不是吗？”任宋演看着自己这位少有的同性好友说。 chapter 5 “人一旦认为自己不会成为极少数，这就是一种侥幸的心理。我们都差不多是这样，但对秀荣来说不是。” “因为她亲身经历过，深爱的人变成极少数的那种不幸、还有苦痛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所以要我说……你就理解她吧。说实在话，要是一年后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当然大家都高兴，万一，万一你真的有什么事，那么让秀荣和你一起分担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伯父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两年就可以办八十的寿宴了吧？你那位继母，也快七十岁了。到时候，要是在移植中心排不上号，你要去麻烦二老，在这个年纪，陪你一起进手术室吗？” 听完任宋演的话后，郑敬淏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沉默片刻就说：“我爸他，已经快十年没执导新的作品了，不过我总是想起来他退休前那两年拍摄的作品。《无子无忧》，真是……让人听了心情有点微妙的名字。” “我虽然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怎么说你来年也进入四十代了，心里那点和家人的隔阂也该消失了吧？你爸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才一直不敢和朴女士结婚，年届八旬还要看子女的脸色，这要是被媒体报道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说你不孝了。” “呀，这些话我当然也明白。我以前虽然和我爸关系不好，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这些年已经缓和很多了。只是他自己找了女朋友，我们父子俩又不是那种容易交心的关系，彼此始终有点尴尬。” 郑敬淏说到这里又叹口气，对任宋演倾吐出心里话：“人要是生病的话，还真是会发现很多以前注意不到的事情，我以前在拍戏的时候都没这么深的感悟。我的病情前阵子被我爸他们知道，一辈子没怎么主动联系过我的父亲他，那天就直接来了我家，可是什么话都不说，就是那样一直坐在我面前，还有……” 当提到自己那位尽管没有名义但早就有家人之实的继母时，郑敬淏的语气也变得复杂了不少。 他重新低下头去轻声说：“朴女士、我妈她当着我的面哭了。我还是第一次在除了电视上以外的地方见到她哭。我那个时候，真的，突然开始痛恨自己的病了，还有对家人、女朋友，感到抱歉……虽然我明知道那也不是我的错。” “这些事情，所有的一切，哎真是……” 讲着讲着，任宋演就发现郑敬淏垂着的脸庞，眼眶在无声地逐渐发红。他想了想，默然地给对方倒了一小杯酒，郑敬淏接过后就仰头一饮而尽。 “宋演啊，我很担心……”他放下酒杯，整个人如在呓语，“真的很担心。我既担心万一到时候自己真的需要进手术室，那我该怎么办？我们秀荣要怎么办？我又担心秀荣和我，真的做了手术，可是术后的结果还是不好，那又要怎么办？” “呀，你真是……以前没看出你这家伙居然是这种类型呢。”任宋演皱眉看着他，“你这种行为就跟那些世纪末已经过去二十几年还在担心世界末日会到来的人没什么两样。运气不会一直有，不幸也一样。” “那我要是真的连续倒霉该怎么办？”坐在对面的郑敬淏竟然撇起眉头，对他露出紧张兮兮的表情。 这回任宋演真是想骂人了，旋即也哭笑不得起来，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安慰秀荣吧！你以为你们俩结婚，她作为主导者，心里就一点压力没有吗？所以我说你们两个人的问题根本和理性无关。你从小到大就习惯把自己和别人分开，别说是女朋友了，父母在你眼里看来也是‘外人’，所以有什么事情你就会对他们感到抱歉还有很重的负担，可是这对秀荣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好友。 “秀荣和家人，陪着她父亲一起和疾病对抗了十几年，像这种身边人的陪伴，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却完全不能理解。你认为那是负担，秀荣认为那是责任。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表现和感情在她看来也是不能理解的？” 这番话说完，任宋演好像也是越讲越生气，在喝着酒的同时瞥着郑敬淏说：“在我印象中，秀荣虽然是大大咧咧的妹妹，但可能是学了舞台表演的缘故吗？总是跟着姐姐共事的她，性格已经比小时候要收敛很多了。我有时候甚至能听到别人评价她给人的感觉很柔软。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柔软的孩子，被你这个男朋友逼得连怀孕这种假话都说出来了，郑敬淏，你要是再闹别扭下去，秀荣在别人眼里成什么了？” 大约持续安静了有几分钟的时间，坐在他对面的郑敬淏才终于像是略微释然一样。 他点了点头，直起身来说：“嗯，我知道了……你的话没错。虽然现在的情况不是我希望见到的，但既然已经结婚了，我就不能再畏缩下去了。因为秀荣已经站在了我的后面。” “总之，你们这一对对情侣真是让人伤神。”任宋演摇头，“有时候我真是宁愿……宁愿秀荣和你，酷一点，变得帅气一点，谈一场不需要去在意其他任何事情的恋爱。” “哎，我都跟你说了我知道了，你就别再唠叨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秀荣亲哥哥呢……”郑敬淏咕哝着，很孩子气地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碰，“怎么说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看在我为了和你吃饭，这都单独抽时间跑出来的份上，你就给我留一点面子吧。” “说得好像谁稀罕跟你一起吃饭一样。呀，你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反正你除了我以外多的是朋友愿意和你庆祝，没事非要找我出来干嘛？” “我这还不是因为你和他们不熟吗？偏偏你这家伙，几次聚会的时候叫你都不露面，搞得我也很尴尬，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在其他朋友面前介绍你。” “呀，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没有一定要认识的理由。在我的认知中，人类社会是由一个个小圈子组成，而不是一个统一的大圈子，然后所有人都互相认识。” “我拜托你就去认识一些新的人吧！呀，别看你小子至亲数量好像很多的样子，问题是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你一个人都不熟！连可以说是普通朋友的人都没有！你知道你在我们看来性格有多么孤僻吗？还有，那个性别比例也是问题啊！我真的，说实话，我和你要是先认识，就秀荣和你之间的交情，我作为男朋友，我心里也不舒服！” 听到郑敬淏这么说，任宋演就眯了下眼睛，很敏锐地问：“看来你已经听说了啊？孝渊那边的事情？” 刚刚还批评得很起劲儿的郑敬淏骤然语塞。他拿起杯子侧头喝着掩饰尴尬，见任宋演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便无奈地说：“对，我是听说了几句。” “谁说的？秀荣吗？” “不是，李社长。” 任宋演立刻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咬着牙关说：“李纯揆真是……她是平时经营公司过得太无聊了吗？” “哎，反正我也不算外人。”郑敬淏摆着手，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他索性也不再顾虑那么多，“宋演啊，要我看，这里面八成还是有你的原因。那位秋选手，真的不在意的话，以前也不会丝毫不愿意跟你来往。” 任宋演摇着头说：“你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倒是关心起别人的事情了。” “说起来也算是有点缘分吧。我听说之前我们秀荣和那位金小姐一起跑去找过你？”郑敬淏总算挂上了点笑意，“我觉得不仅是秀荣她们，我和那位秋选手说不定也会很有共同话题。我中学的时候练过摔跤的事情，我以前跟你说过吗？” “呀，不是都做过运动员就会处得来。如果按你这么说，同行业里就不会有冤家了。”任宋演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锐利。 郑敬淏倒是习惯他的性格，“你说你身边异性朋友那么多，现在虽然也只有两对恋人，那再过几年呢？相似的情况总会再发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理解你。你总不能把自己的朋友们统统凑成一对吧？而且你这小子周边统共也找不出几个男性朋友。” 任宋演隐约听出了一点意思，皱眉抬头看来问：“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其实……有个方法来着，可以直接解决这些问题。”郑敬淏正了正坐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口风。 “什么办法？” “宋演啊，找个人恋爱吧。” 席间的气氛一瞬间似乎又变得有些古怪。 任宋演静静地注视着强撑出一脸镇定之色面对他的郑敬淏，片刻后，一只手忽然就抓住了已经喝空的杯子。 郑敬淏倒像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眼皮子只是跳了跳，依然决定把话说完：“虽然恋爱和结婚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但是我刚刚也说了，你活到现在这个岁数都过得太孤僻了。我和秀荣，我们俩作为朋友，平时看着你的样子也觉得担心。所以，恋爱，去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谁知道呢？也许你真的会遇到自己很喜欢的人。” “究竟是你和秀荣担心我，还是你这家伙担心我？”任宋演收回了手，脸色平淡如常，但说出口的话让对面的郑敬淏挺心虚地咳嗽一声。 “哎，好吧！”说到底也是好朋友，毕竟关系不同，郑敬淏在犹豫过后也对他坦诚，“我说实话，我是相信男女之间是有纯粹的友情，我也相信你和秀荣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我偶尔还是会有点在意。呀，连我都会在意。” 郑敬淏拍着自己的胸口，“我们俩说起来也是十年的朋友了，连我这样，其他人还需要说吗？” 听他这么一说，任宋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你平常也不会说这种话，这回是怎么了？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再度被识穿的郑敬淏神情稍微不自然，但还是老实交代：“还不是因为你……我前几天和秀荣去挑选礼服的时候，因为我的情绪看上去一直不太好，最后她可能也生气了，趁着没人的时候跟我说，要是我不要她的话，她回头就去追求你。” “哇，崔秀荣真是……”即便任宋演都是面露哑然，继而扶额失笑不已，“我后悔了，我刚刚就不该替这臭丫头说话。” “麻烦你对我的女朋友礼貌一点行不行？”郑敬淏先很有男友自觉地正色说了一句，接着就也露出点泄气又纠结的样子，“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吗？那就是我觉得……如果要从秀荣周围挑出一个我认为的对手的话，那个人还真的是你，也只会是你。再说了，说不定你这小子也有点喜欢秀荣呢？” “呀，就崔秀荣那个样子，当朋友还有妹妹就已经够让人心累了。” “说什么啊，我们秀荣多么的可爱啊！还有性格，嗯？多有反转的魅力啊！” “该死，所以大家都说什么恋爱滤镜吗？这世上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所以我才对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 任宋演放下筷子，从旁边拿起了手机。 “你都几岁了，还跟孩子一样，吃饭的时候玩什么手机。还有从刚刚坐下开始就一直这样，你究竟在看什么呢？” 坐在他对面的郑敬淏说着话，冷不丁地起身伸出手抢过他手上的手机。 任宋演一时不注意被他得逞，便很是无奈地皱眉看去。 结果在看到手机屏幕的第一时间，郑敬淏原先疑惑外加好奇的表情就隐隐显得古怪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任宋演，又低头看去，嘴里很直接地嘀咕：“这小子完全是变态呢……” “呀，那可是我家里的监控画面！”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画面上的人又是哪一位？” 郑敬淏反手展示出了手机的屏幕，在画质略微模糊的监控画面中，此时也还算清楚地显示出了任宋演家客厅的情况。 只见一道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纤瘦身影在低头玩平板之余，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向镜头看来，满脸的无辜。 chapter 6 “作家也真是的……真是，讨厌。” 余光扫到了客厅上方设置的那几个摄像头，林允儿也只好用平板电脑来遮挡自己的口型。 她很快百无聊赖似的瘪起嘴，盘着两条修长白皙的腿，侧身歪倒在沙发上面。 “好无聊……虽然有很多正事可以做，但就是提不起劲儿来，还要时刻留意着周围……话说回来，要是我现在穿越回去的话，那这台平板也会被我带回去吗？” 侧着脸趴在靠枕上的女孩眨巴眨巴眼，又把手中的平板电脑举起看了看，旋即很是无奈地抿起嘴角。 原本她也以为度过初期的几天后应该就能放松不少，结果真到了这时候，心情反倒是比之前还要紧张和忐忑了。 既担心自己和任宋演的尝试真的没有效果，又隐约地担心和焦虑着要是尝试成功，往后该怎么做才好。 毕竟她现在说得好听一点是在任宋演家借宿，说得难听点，把她说成是完全依赖着任宋演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自己认识的人，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甚至连学历等在这社会上生存的一些必备条件都暂时欠缺，连工作和生活费都是任宋演提供的。再这么下去，别说是之后想办法把家人接到现实一起生活了，她连个人生活都保证不了，也许还会给任宋演增添更多的麻烦。 当然，林允儿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不仅仅是她目前处境窘迫的问题，也在于时间实在太短了。从她和任宋演初次相见到现在，现实也不过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一个月，她连出版社的工作都才刚上手而已，现在想太多的问题也只是自寻烦恼。 “不管怎么样……我也得尽快有个大致的计划了，要么就真的拜托作家他，先留在出版社，等慢慢有了余力再去考虑其他事情，要么，恐怕还得另找一条出路，读书上学，或者是去找自己擅长的事情……” 如此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阵后，林允儿又苦恼地轻轻蹙起眉尖，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神思不属。 实际上，她的确想到了一条“出路”，这也是她能够想到的自己最容易走通的道路——再次，试着出道一回。 不过，即便没被任宋演暴露“真实年龄”，林允儿也知道她没有时间和资本再去经历一回从练习生再到女子组合偶像的过程。 不算她住民登录证上的年纪，她本人现在也二十岁出头了，对于练习生而言都是早就该放弃出道的年龄范围了。哪怕她本人自认各方面的实力应该都不会弱于现实这边的出道idol，但经纪公司推出艺人、进行包装也不可能光看她的水平达标就行了。 她总不能托任宋演去麻烦李纯揆那边，别说事情能不能成，即使有成功的概率，这种方法也被她直接压在了心底，准备作为最后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去考虑的选择。 所以排除掉再出道当idol的选项，放在她面前可选的方案其实也不多了。 林允儿本身的舞蹈实力虽然在练习生时期就得到过盛赞，但她明白自己的水平也仅仅是放在idol当中可以一看，很多专业舞者如果不比那张脸和形体的话，水准远胜过她，因此舞者这条路想也不用想了。至于当歌手，林允儿不想自我贬低，可她也没法否认，自己在唱歌方面没什么天赋可言……不对，应该说是任宋演压根没给她这种设定才对！ 在心中又偷偷地惯常腹诽了作家两句后，林允儿就认真起来地思考起了最后一种可能性。 演员。 她想试着直接以演员的身份出道。 这也是她想过自己能做的事情之中，她最有可能做成也最有前景的事了。 虽然这几天通过阅读《star world》小说前几卷，林允儿可以说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相当全面地领会到了书中的“自己”在演技方面也究竟多么不被人看好。 可是说到底这也是没办法的决定。 她是上了大学，入读的是戏剧表演专业，而且直到2011年为止，她大脑里面现在关于大学部分的记忆也是寥寥无几。 行程实在太忙了，导致她偶尔去学校一次都能被教授拉上台，在同学们面前郑重其事地介绍一番。 来到现实生活尽管是如林允儿所愿了没错，但她付出的代价还不远只是离开熟悉的世界，与亲友们分离，还有她放弃过去十几年她曾所努力的一切。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头再来，哪怕林允儿也不是说对自己信心十足，但她更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她不可能一辈子依赖着任宋演，赖在他家里——即使能，林允儿本心也不愿意去那么做。这和个人感情无关，她也有自尊心，也懂得廉耻，再说了，她长期和任宋演这么同居下去，原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状况。 所以林允儿决定了，她决定暂时就以演员为目标去努力。 现如今她也没再像曾经一样，再把自己视作外人，站在某种角度来说，任宋演真的能够说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她也很快定下心思，决定选择对自己来说最方便的办法。 她会先在任宋演家寄宿，然后通过去出版社上班攒钱，再去决定重新考取大学的表演专业或是干脆去报一个表演班……总之，后面的事要是顺利的话，往后的几年时间，她大概都会以这个目标为方向前进。 反正她还年轻，她的身体也还年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算是现在重新开始，一切也都还来得及。 “唉，说来说去，还是idol这个职业的局限太大了。成名是很好，钱也很多，但一点社会性都没有。我们出道几年基本上就是时间赶着时间，也就是手头上有了积蓄才勉强抽出空闲去做别的事情。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就算再累也会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去学习一点别的东西。现在说是擅长的事情，实际上也一点自信都没有……” 嘴里碎碎念着，林允儿重新坐起身来。 她眯眼瞟了一下平板电脑上显示出的小说段落，又一次叹气：“要是作家他以前把我设定成学什么都很快、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天才该多好。说实话，作为少女时代的中心，我头脑聪明一点、多才多艺一点，这也是很合理的吧？哎，真是可惜了……” 正当女孩因为憋在家中愈发郁闷之际，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就作响起来。 她奇怪地伸出手去拿起查看，见到上面显示的备注名称就面露犹豫。 在古怪地纠结了一会儿后，林允儿还是接起了这通来电，把手机小心放到耳边问候：“你好……俞利姐？” 电话那头传来了让她熟悉的成熟女声，权俞利一上来先是很关切地问：“身体怎么样了？现在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 “没有……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这头坐在客厅里的林允儿略微心虚地回答。 “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让宋演马上送你去医院检查，记住了吗？”权俞利说完这话后也语气稍缓，声音中出现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问，“所以，现在的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林允儿闭上眼睛，煞是可爱用手挠着头发，努力组织语言，“但是……说是记得，脑子里面又好像……没什么实感……” 电话那头的权俞利就笑了一声，突如其来地说：“那么看来我们得见一面了。见一面不就有实感了吗？” 林允儿愣了愣，没等她询问，权俞利就在电话里主动说：“我打电话来是因为今天刚好有件事想找你一起参谋来着。正好我也见一见你，亲眼确认你没事情。” “啊，可是……我现在待在家里，作家他……” 权俞利用非常了然的口气回答：“我明白，所以我刚刚打电话问过宋演了，他说如果你本人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边。我会亲自开车去接你。” “真的？”林允儿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俞利姐你究竟是怎么跟作家他说的？居然会让他同意放我出门？” “因为我给的理由他很难拒绝。” “理由？什么理由？” “我们正在陪秀荣一起挑之后婚礼上要穿的婚纱呢。是秀荣说的，希望你也过去帮忙看一看。” 位于江南区的一家高级订制婚纱店里，走到旁边去打电话的权俞利拿着手机回头看了看，唇边又泛起浓郁的笑意。 “现在，我、秀荣，还有孝渊、纯揆她们……大家都在。你应该会来吧？缺少你一个感觉也有点可惜。” 更新频率暂时调整为两天一更 时间持续大概两周左右，然后四月中旬会恢复一天一更的频率。下个月一般也不上架，我打算再延迟一个月。 前面部分的更新修订超乎预想，出现了挺多问题。我有可能会修改不少剧情，所以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下个月底修完，然后五月份上架。修完以后我会通知大家，因为很有可能会修改不少前文的内容，甚至是修改角色名称（基于一些必要理由），所以我建议如果还有追更的人，可以先存着，等下个月底上架再说。 《最后一作》更新频率暂时调整为两天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chapter 7 “哦？终于回来了。” 在店员的指引下，林允儿随同权俞利来到了这家高级婚纱店的vip室，进门后女孩就忍不住微微张大双眼。 严格来说，现如今她也早就不是曾经出道初期连部手机都相当珍惜的时候了。同组合都有人开始购置房产，作为人气最高也是收入最多的成员，林允儿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富豪了。 可问题在于，她的钱全存在另一个世界。而且更让人心酸的是，虽然她记得自己有很多钱，但她实际完全没机会把钱从银行取出来看一看或者花一花。甚至哪怕在记忆当中，她也基本没享受过什么，因为行程实在太忙，没有时间。 “我还是在电视剧里才见过这种场景……”林允儿左右转头看着这间布置得如同酒店房间的婚纱店vip室，小声感慨，“没想到婚纱店里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权俞利听见她这话后就看了她一眼，莞尔而笑，转头就对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说：“呀，我这才去了一个小时不到，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边的桌上，众人面前已经摆满了各色的精致甜点与零食，林允儿两人连多层式的点心盘都看到了。 “你们在这里办午茶会吗？” “准确地说，即便是茶会，那也是晚茶了。” 权俞利一边走近，一边随意地用脚踢了踢李纯揆的鞋子。李社长先是眯起眼睛，继而非常明显地叹口气，抱着自己的双腿侧过身去让开道路。 于是，在一片轻笑声中，可以说是最后到场的林允儿乖乖跟在权俞利身后，两个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大家的中间。 “您好。”入座后，林允儿就略微拘谨地对着今天同样在场的崔秀珍低头问候，待对方微笑回礼后，她才有空用余光扫视了一圈附近。 几乎就是上次在权俞利家食堂聚餐的那伙人再次聚齐，只是少了任宋演和郑秀妍。除此以外，居然就没有任何林允儿不认识的人在场，这不由得让她心里有些奇怪。 在她印象之中，崔秀荣应该是那种社交广泛的人才对，这都要办婚礼了，总不至于除了李纯揆等人以外，一个同性朋友都找不来帮忙参谋一二。更别说她现在也知道李纯揆几人在这个世界，本身和崔秀荣还谈不上多么亲近，她们这群人今晚之所以会共同坐在这里，最初的起因与纽带还是由于任宋演的缘故。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恰好在这时，林允儿就听旁边的金孝渊放下手里的甜品，对权俞利说：“你回来得正好。趁着秀荣去换衣服了，我们刚好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新问题？什么问题？”权俞利拿起一次性纸盘取了块蛋糕，转手递给林允儿，嘴里问。 在惊讶地赶忙道谢后，林允儿双手接住那块蛋糕，同时也偷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金孝渊三人。 “婚礼走红毯不是需要伴娘吗？”崔秀珍略微头疼地说，“问题是，只有我一个人，到时候场面就显得有点……” “那么让秀荣她找几位自己的女性朋友帮忙不就行了？”权俞利替林允儿问出了疑惑。 “呀，你以为今天晚上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人被找过来了？”最边上的李纯揆剥着那种杯子蛋糕的纸托，边咂着嘴说，“刚刚你走了之后，我们才从秀珍那里听说……秀荣这丫头，据说至今还没跟周边的人说自己结婚的事情。” “什么？”“真的吗？” 听说这件事，此前对此并不知情的权俞利和林允儿都不自觉地发出诧异的声音。 “嗯……真的。”崔秀珍对两个人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理由是什么？”权俞利直言不讳地问，“距离他们登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都几周了？难道打算一直瞒下去吗？” “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就是打算一直瞒下去吧。”金孝渊接上了话。 “我实在不能理解。” “别说你了，我们之前听说了，一开始也都不能理解。” 在座当中，依然下意识以“小辈”自居的林允儿轻幅度举了举手，侧头问：“那么，意思是说，秀荣姐是希望短时间内，先瞒着这件事吗？直到……她和男朋友，不对，和丈夫的问题解决？” 崔秀珍转头看向她，勉强笑了笑说：“这么说的话也没错。秀荣她，心里面还有一些顾虑。” “呀，”丢掉了纸托后，李纯揆忽然皱眉说，“站在我的立场好像没资格这么说，但秀荣她做事会不会太没有计划性了？结婚的事情也是。既然有顾虑，那么当时就该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再说不是吗？” 权俞利问：“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金孝渊在旁冷不丁地回答她说：“担心两个人结婚没多久就离婚嘛……你们也知道，郑演员那边本来也是没办法才答应结婚的。” “这不是完全把结婚当儿戏吗？” “那个，虽然作为姐姐，由我来说这话很没有说服力，但是秀荣她吧……初衷并不是抱着玩笑的心态，她是真的很真挚地对待这段婚姻。” “不是，我是说双方！” 权俞利没好气又挺纳闷地左右看向金孝渊几人。 “我和那位郑演员不怎么熟悉。不过我记得你们，孝渊和纯揆，你们跟着宋演应该和人家见过几面吧？对方真的是这种性格吗？我们先不提秀荣求婚的方式，女朋友都为了自己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了，结果他还在那里踌躇不前，甚至，在你们看来，他还有可能悔婚吗？” 听了权俞利的话，金孝渊、李纯揆还有身为大姑子的崔秀珍反应倒是颇为一致，几个女人都张了张嘴，然后互相对视。 “虽然不至于到你说的那种程度，但是吧……”李纯揆面露思索地抱起双手嘀咕，“我多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男方的性格。据说，本人私下是有点孩子气的。” “要命的是，在我看来，我们崔秀荣小姐也是很孩子气的人，否则怎么会想出假怀孕逼婚这种哪怕放在十年前都很老套的办法？”金孝渊低下头去吃着零食说。 “两个人在感情方面有时候确实都和小孩子一样。”崔秀珍摇头，下了定论，“以那种方式求婚的我家妹妹是小孩子，竟然就这么答应下来的郑女婿他，说是小孩子也没错。” “那么，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这段婚姻关系，实际上目前性质还是小孩子过家家？” “差不多。不过，如果哪天两个人之中突然哪个人醒悟过来，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是错的，他们不该以这种形式展开婚姻，因此悔婚，我也不觉得意外。” “老实说，我也觉得郑女婿之后说不定会后悔。倒不是他喜不喜欢秀荣、他想不想负责之类的问题，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和我都明白，现在秀荣的头脑其实不太正常。” 崔秀珍对几个人指了指自己的头，委婉又满心无奈地说：“这孩子，精神有点不在正常的状态，满脑子都想着一年以后的事情。我估计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瞒着家里，直到一年后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再公开结婚的消息。” “那现在为什么要着急办婚礼？”权俞利问。 金孝渊又在她身侧低头接话：“这不是想把事实进一步敲定下来吗？登记了，办了婚礼，就算郑演员想反悔，也得想一想周边人的反应吧？” “所以说，秀荣姐她，既怕郑演员会悔婚，不敢向身边的人告知结婚的事情，一方面，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这样就算郑演员想反悔也没办法了？”林允儿眨巴着眼，作出了总结。 其余的几个女人一齐瞧向她，而后纷纷点头。 “秀的话没错，这孩子的脑子现在确实不太正常。”权俞利对崔秀珍肯定地说。 崔秀珍只好露出微微的苦笑，环顾着今天晚上被找来的林允儿四人，对她们轻声说：“所以，我只好请你们先配合一下。秀荣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做法和想法有多不像话，因此之前才会想着偷偷跑去找宋演商量。那天在酒桌上，也是因为我和宋演不算外人，而你们比起熟人来说，更像是关系亲近的陌生人，所以才能趁着酒劲儿把那些事情还有烦恼一起说出来。” 李纯揆喟叹一声：“我就知道晚上七点之后不该吃饭。那天应该把酒喝完就直接走人的，结果听了不该听的话呢……” 金孝渊的视线集中到了她的手上，也跟着啧声叹气说：“拜托你以后在说这种话之前，能不能先把手里的蛋糕放下再说？” “蛋糕哪里算是饭？” “你平时也是这么骗自己的小肚子吗？” “什么？呀，你这是犯规好不好？哪里有人在争辩的时候，一上来就人身攻击？” “我这要算是人身攻击的话，你刚刚吃下去的那些零食是在什么？是在自杀吗？” “噗。” 不得不说，两个人的吵闹声总算给这间vip室带来了较为轻松的气氛。 即便是先前还在替妹妹的事情操心的崔秀珍在和林允儿两人对视一眼，也是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哎，行了，你们俩。”权俞利好笑地伸出手去分开彼此把眼睛瞪得都快脸贴脸的金孝渊和李纯揆，“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一样。” “本来幼稚虽然和成熟是相反的词，但并不代表着不能共存。”结果还是前面对崔秀荣的事情感到略微不耐烦的李纯揆一拉外套。 她先和金孝渊又相互瞪了下眼，接着就若有所指似的回头对众人说：“幼稚的行为并不代表着就是错的。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爱情也是。我们干嘛要作为外人替他们操心？索性，她想让我们做什么就先配合吧。这也是作为朋友和亲人……我们现在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 崔秀珍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很快又重新换上了那副苦恼的笑容，看着四人说：“所以现在问题又回到前面。虽然以秀荣的意思，婚礼到时候规模肯定不会很大，到场的人也不多，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希望她被人看轻。现在能给她当伴娘的人，只有我一个，这要怎么办才好？” 发言较少的林允儿左右看了看，在感受到大家的烦恼和沉默后，突然就再度举手说：“直接，我们几个人顶上去，这样做不行吗？” chapter 8 刚从里间走出来的崔秀荣疑惑地眨眨眼睛。 她应该是瞧出了李纯揆笑容间掩饰的少许尴尬，倒也没再多问下去，很快就笑着对众人说：“怎么样，这件？” 大家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她此时换好的那件婚纱上面。 “很不错啊。”姐姐崔秀珍直接上前，动手扳着她的肩膀前后看了一遍，“比我想象中还要适合你。” 还坐在沙发那边的李纯揆等人也连忙出声附和，表达了赞同的意思。 林允儿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尝试出声提议：“那个，我感觉，其他部分都不错，不过把那朵纱花去掉，这样会不会更加衬托姐姐你的肩线？” 假如是其他方面还不好说，但在服装搭配上，她自认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是吗？”她这一开口，崔秀荣似乎才注意到她，和善地一笑过后，便转身和店员开始讨论。 趁着这段间隙，权俞利把婚纱店的几本展示册递给林允儿，低笑说：“看来今天找你是找对人了。我们几个，包括纯揆在内，一点时尚细胞都没有。偏偏今天秀妍那丫头又要加班。之前这上面的几套婚纱真是把我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林允儿也对她笑笑，在翻开展示册的同时，余光却瞟向了不远处正和姐姐一起跟店员进行沟通的崔秀荣。 仅仅是试穿的版型似乎也相当合身，紧贴的束腰与下半身蓬松的裙摆呈现出相当流畅的曲线，那套洁白的婚纱穿在崔秀荣的身上，仿佛连整间vip室的灯光都跟着明亮了起来。 林允儿忽然就思维较为跳跃地想起了小说世界的事情。 这次她回去，少女时代正在积极筹备组合的后续专辑。除了因为车祸事件而不得不从九月延期到十月的《the boys》以外，她们还打算在年底发行一张再版专辑，其中会收录一首名叫《time machine》的新歌。 关于这首歌，林允儿记得专辑的企划是有准备后续拍摄mv的，而在mv的剧本设计里面，据说她会换上一身婚纱造型。 这件事最早的时候还在少女时代内部惹起过一阵嬉闹，年长的姐姐们纷纷调侃她，当时也包括了秀英在内。 这就是造成林允儿眼下心情非常微妙的根源。 即便是对于走到2011年的她们来说，像“婚纱”“婚礼”“结婚”之类的名词，意义也还仅限于工作时需要用到的道具或是偶尔口头上的玩笑。 林允儿从来没想过，或者说还没预备好这么快去真实地面对婚姻这种事。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之间就身处其中了，哪怕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她开始一语不发地侧头注视着崔秀荣的身影，唇角微抿。 也许婚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又也许这个世界的崔秀荣本身就和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存在着很大差异，林允儿有点形容不来她今天晚上见到对方的感觉。 “我估计直到婚礼结束为止，在这段时间里，秀荣她可以原谅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错误。”金孝渊吃着零食说，“我还以为她的状态会有点不一样呢。也是，本来结婚就是这个样子。” 林允儿回过头来好奇地问：“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 金孝渊便对她一扬下巴说：“看上去不是很幸福吗？” “‘幸福’？”林允儿轻轻咀嚼着这个字眼，心里面升腾而起的是一股意外的情绪，针对于她自身的意外感。 她刚才努力去想了半晌，想用简单的语言概括和描述出崔秀荣今晚身上给人的那种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迟迟没有想到这个最为普通也是最为正常的形容词。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旁边吃上糖果的李纯揆瞥了她一眼，“怎么说也是男女朋友，我私下都听秀珍说了，两个人别提有多恩爱了。这次的事情其实也是，一方是想为对方付出，另一方是不愿意如此，说到底还是基于爱情。” “基于爱情，最后也不一定会幸福啊。”金孝渊嘴里下意识感叹地接了一句，俨然有着过来人的口吻。 坐在她左右两侧的权俞利和李纯揆马上就用手肘捅她。 受到提醒后，金孝渊看着那边没听见几个人谈话的崔氏姐妹，表情也转而变得歉意。 她吸吸鼻子，不再去提那些听上去很像是在诅咒崔秀荣这段婚姻的话题，想了想就唏嘘不已地呢喃：“我突然想起来我结婚之前的一些事情了。” 在场的权俞利和李纯揆听到这话就对视了一下，随即两人脸上都默契地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你结婚的时候，那还是我人生第一次给人当伴娘来着。”权俞利拿起桌上的水杯摇着头说，仿佛往事不堪回首。 李纯揆在边上轻笑着，大胆地向并不知情的林允儿揭露她的糗事说：“俞利她的皮肤不是不太白皙吗？其实年轻的时候更严重，那时候我记得还有个‘水中黑珍珠’的外号来着。总之，孝渊结婚的时候，我们其他人穿上婚纱都没什么问题，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问能不能把伴娘服换成黑色的……” 等她把话说完，别说是林允儿，就连金孝渊和权俞利本人都失笑出声来。 权俞利一边没好气地白了白李纯揆，一边倒也落落大方，对同样有些忍俊不禁的女孩说：“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才二十岁出头，对于自己的外貌在意一点也很正常。她们这群丫头，一个个穿上白色的婚纱都很好看，衬得我站在旁边皮肤更黑了。所以那时候才脑子不太正常地跑去问了一下。” “呀，说起皮肤白不白的问题，当时我这个新娘也没好到哪里去。”金孝渊对她忍俊不禁地说，“你那个时候，分明就是看到软软和宋演他站在一起，然后……唔！” 话没来得及说完，这回权俞利很干脆利落地拿起一块小蛋糕塞进了金孝渊的嘴里。 待她回头迎上林允儿略带疑惑的目光后，先不明显地张了下嘴才状若镇定地说：“没什么。这丫头有时候没喝醉也爱说些疯话，她以前在我们中间的别名可是叫‘金炸弹’来着，意思是经常发出一些炸弹发言，也不管会不会涉及自己或者别人。” 其实对于俩人以前的脾性都相当了解的林允儿在听到这番解释还没表示什么，她就看到李纯揆和金孝渊躲在权俞利的脑后挤眉弄眼，心下了然，明白这是任宋演曾经和她们经历的众多回忆中的一段。 她善解人意地没去向权俞利追问个究竟，只是依然悄悄生出了好奇与探究的心思。 理由也不光是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权俞利等人的过往，也在于她对于以前的任宋演同样有了浓重的好奇心。 二十代的任宋演、刚和李纯揆她们认识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二十岁的宋演哥是什么样子吗？” 由于李纯揆自己的一时失言，不管是崔秀珍，还是今晚在场的权俞利两人，大家似乎还真就默认了在婚礼上充当伴娘的这件事。 崔秀珍很快把三个人拉去了里间，先挑选看看合适的伴娘服，而作为新娘本人的崔秀荣多半也乐见其成，或者说并不在意朋友们和姐姐这种玩闹性质的做法。她趁此时间，抓着婚纱蓬松的裙摆，总算找到机会好好地坐下来休息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单独留下的林允儿见没有旁人在场，便向喝着水的崔秀荣提出了以上那个问题。 受到询问的崔秀荣大概也觉得很新奇，她抿了抿嘴，拧好矿泉水的瓶盖后就思索着说：“嗯……还真挺难回答的。我刚和宋演哥他认识的头几年，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远没有后来那么亲近，互相只能算是熟人而已。” “说到这个，”林允儿的注意力立刻被带偏，她想起了另一件自己早就想知道答案的事，“姐姐你和任作家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知道你说过你们是大学期间认识的，按理说，姐姐你应该差不多是在08、09年上的大学吧？可是在此之前，作家他不是已经把你的名字写进少女时代里面了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以前也听别人问过。”崔秀荣一听就笑了起来。她的嘴型本来就宽，咧开后便给人极为爽朗的感觉。 “实际上这确实不是巧合，”她解释说，“我和宋演哥他虽然是在大学期间才认识，但在此之前，他其实早就从我姐姐那边听说过我的名字了。” “秀珍姐吗？”林允儿惊讶地问。 崔秀荣点头说：“我姐姐她除了舞台演员的正职以外，也有在当配音演员，特别是给一些动画配音。她和宋演哥就是因为这样，在一次配音工作中认识的。我后来也是一样。” 林允儿不由得茫然起来，“动画的配音工作……这和作家他有什么关系？” “允儿你不知道吗？”崔秀荣很是惊奇，她好像想说些什么，话音顿了顿又转而进行简单的说明，“宋演哥他在没当作家之前，最先被公众知晓的身份就是配音演员。不过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宋演哥参与的配音工作并不多，只是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专门被选为一个系列的角色配音了，所以基本在那个系列或者其他相关的制作上，他会被邀请去进行配音。当然，现在他已经完全没再做这些事情了。” 从崔秀荣这里得到的这个消息相当超乎林允儿的意料。 她吃惊了一阵，当思绪平复下来后，又发觉自己的心情没有特别意外。毕竟她以前就陆续从任宋演周边的人口中听说了这个家伙的才能，在文学方面就不提了，既懂音乐又会画画，完全的艺术天才，现在只是多个配音演员的身份，确实没必要大惊小怪。 当然……这也很厉害就是了。 坐在女孩旁边的崔秀荣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觉得分外有趣，微微调侃地出声问：“允儿你是不是感觉宋演哥他，真的和普通人差距很大？” 林允儿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看崔秀荣的眼神就赶紧否认：“我只是，比较惊讶而已……因为姐姐你想，以作家他平时那副样子，要怎么去配动画片里的角色？” 她说到这里似乎也自我找到了底气，声量渐渐提高说：“对吧？我就算是努力去想象，也想不出作家他要怎么去诠释那些充满童心的作品。” “那看来我之后有机会要去找找当时的录像给你看一下，我保证允儿你看了之后会吓一跳。”崔秀荣颇为神秘地笑着说。 紧接着，她也不等林允儿再问就径自往下说：“不过呢，宋演哥他和我第一次认识，合作的那个工作确实也和童心沾不上边。我记得……那是一部外国引进的动画电影，关于爱情题材的，名字叫作《how great is your love》？” 崔秀荣低头拿出手机搜索，“让我看看。韩国名字是叫……《春日》？啊，没错，在韩国这边的译名叫作《春日》。允儿你看过吗？” “《春日》？”林允儿的脸色刹那间又显得有些怪异。 而留意到她这一反应的崔秀荣也在眨眨眼后“啊”了一声，她莞尔地拍拍自己的额头对女孩说：“我差点忘了……宋演哥他把这个名字写进《star world》里面对吧？” “嗯……而且是里面，少女时代的秀英在组合第三张正规专辑的时候写的词。”林允儿语气依旧古怪地点着头回答她。 “我还记得这段情节。我还是在很多年前看的，现在全忘光了。”崔秀荣微笑地感慨。 她手中拿着瓶装水，整个人忽然像是陷入回忆一般。 过了片刻，她才侧头对林允儿开口说：“你知道吗？最初我听姐姐说她的一个朋友想以我为原型在他的小说中书写一个角色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很不高兴来着。” 林允儿若有所思地说：“这也很正常吧？当时你们也不认识，而且普通人也不希望自己的真名在小说里曝光吧？” “不。”崔秀荣却淡笑着摇头，“当时我其实并不是在意这个。我在意的地方其实是……我听完姐姐转述的设定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他洞悉了心思一样。不瞒你说，我以前还真的想过，去出道当idol来着。” chapter 9 “idol吗？”假如换个时间和场合，林允儿或许还不会这么惊讶。 毕竟，在经过金孝渊一语点破后，她也突然就明白过来，自己此前之所以会心情微妙的理由是在于她至今仍然不自觉地拘泥于艺人的那层身份。 历经数年乃至十数年，伴随她们整个青春期到成长为真正大人的理念灌输，导致林允儿哪怕直到现在也会时刻站在有别于普通人的演艺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她本来就处在事业心和野心最为蓬勃的年纪，所以之前看到书上那些关于她们的恋爱后续时，心里才会生出不忿与不解的情绪。 这也是她刚才第一时间没能想到用“幸福”这个词语去形容崔秀荣的原因。 因为在她大脑的潜意识里，多少存在着一重“这个所谓现实世界的姐姐们远不如她们走运”的念头。 少女时代会成为艺人历史上的传奇、她们可以成为那个传奇。哪怕在此时的林允儿看来，这样的人生也才是最幸福的。 所以她难以理解在小说世界几年后就发生变化的那个自己，也对崔秀荣她们现在过的这种更加“普通”的生活感到些微的不以为然。 当然，她也绝不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性格，在察觉到了自身有些失礼的潜在想法后，她也迅速矫正心态，决定以满怀祝福的眼光去看待崔秀荣这段实际上开端并不是那么顺利的婚姻。 然而，眼下崔秀荣却对她说，她曾经也想过出道当idol？这又在无意之间激起了林允儿内心的涟漪。 “哦，允儿你可能不太清楚。”崔秀荣误会了她的反应，“‘idol’这个概念，本身也不是我们国家的产物……大概在，我十岁左右？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别人提到了偶像这回事，也看了一些上世纪日系元祖偶像的演出录像，所以莫名其妙就产生了向往。” 她对林允儿半是唏嘘地笑着回忆：“可是当时我们国内不是没有idol吗？歌谣界完全被传统歌手占据了。所以我当时还萌生过去国外参加选拔的想法……不过结果你想也想得到。我家里对于我想进入娱乐圈的想法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毕竟我母亲还有姐姐都算是半个圈内人，但远远跑去国外，当什么大家基本都不怎么了解的偶像，家里长辈的意见自然都很反对。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崔秀荣说到这里还充满遗憾地咂了下嘴，摇摇头说：“我的性格本来也挺叛逆的，但自己当时也知道，我的想法并不现实，所以后来就乖乖接受了家里的一系列安排，索性我也不怎么排斥当舞台演员这件事。学习音乐、学习表演，一切都听从家里人的话。其实这也是我的梦想的另一种实现方式不是吗？然后这么多年慢慢下来，我偶尔会诧异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变得温驯了很多。” 不得不说，她的这番话似乎帮助林允儿解开了一大疑惑。 她终于恍然地领悟，为什么崔秀荣外在表现出来的性格会和她所熟知的那位秀英姐存在较大的差异了。 如果一切改变的根源是从崔秀荣十岁就开始，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都发生变化了，想要改造一个人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更别说，其实当下她所认识的崔秀荣，也未必就和她认识的秀英姐有那么不同。 只要一想想崔秀荣为了拉男朋友去结婚所使用的方法，林允儿就越发深刻地体会到她之前初次见到崔秀荣时产生的那点印象果然全是假象。 “本性难移”这句话，没想到隔了一个世界都依旧有效。 “所以……”既然都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再对崔秀荣谈及相关的话题时，林允儿说起话来也带上几分斟酌，“作家他刚创作《star world》那会儿，姐姐你应该正好是在高中阶段，马上就要到去大学，决定人生方向的时候了。当时的焦虑恰好被作家的事情一起激发出来，所以秀荣姐你在听说自己被当作角色原型的时候才会那么不高兴对吧？” 说起来，当初决定不中断学业要继续上大学的时候，她和同组合的其他几名成员多少也经历过类似的焦虑阶段，但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她们的路早早就已经确定，倒是少却了许多纠结，只是这个世界的崔秀荣不同。 在这里的崔秀荣仅仅是家庭条件比较优越而已，她并不是她那个世界从十岁起就开始接受练习生训练的崔秀英，所以平凡的人生也会有平凡的烦恼。 简单地换位思考一下，林允儿也就基本了然了崔秀荣当年的心路历程。 “可能换成我，说不定还会找机会打电话过去骂他一顿。”林允儿故意对崔秀荣用玩笑的语气说，“本来梦想的事情不能实现就已经很难受了，他还要在伤口上撒盐。在《star world》里面，秀英最早出国选秀应该也是作家他从秀珍姐那里听说你的事迹吧？这也太过分了。至少也该征询当事人的同意吧？” “我最早也是这么想的。”崔秀荣仿佛找到知音一样握住女孩的手，时隔多年之后对她大吐苦水，“结果你知道吗？秀英第一次出道失败的事情，竟然是宋演哥早就想好的剧情。也就是说，这才是真正的天然巧合。也是因为这样，我姐姐听他说完构思后，她倒是做主直接帮我答应这件事了。” “什么？”林允儿眨眨眼，“那按照姐姐你的性格……不是，我是说，即便是秀珍姐答应了，如果你本人说不愿意的话，作家他们也不至于执意把你作为原型写进书里吧？” 遭到这么一问，崔秀荣就猛地语塞。 她脸色不太自然地撇过头去，拿起水杯遮掩尴尬，林允儿觉得这姐姐在这时候看起来确实是远比二十岁时的她要可爱得多。 换成秀英的话，才不会有任何心虚呢。 “所以，”她好笑地戳穿说，“姐姐你嘴上说不高兴，实际上后来还是同意作家他那么做了？” 正在佯装喝水的崔秀荣见实在装不下去了，便放下手来。她安静片刻，脸上忽然多出些许复杂的笑意，低声说：“我最开始不高兴，但后来又很高兴……” “嗯？”林允儿困惑似的看着她。 “我是指自己在小说里面的人生……看上去不是很幸福吗？” chapter 10 虽然已经暂时选好了几身服饰，但崔秀荣她们并没有直接做出决定。 毕竟天色已晚，等几个人勾肩抱手地走出婚纱店时，林允儿低头一看手机，时间都接近凌晨了。 李纯揆还嚷嚷着想拉金孝渊和崔秀荣姐妹俩去喝酒，结果就依然是由权俞利负责开车先把女孩送回家去。 据林允儿自己的猜想，今天晚上权俞利之所以会把她喊来这里，主要目的应该还是为了让她露露面。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第二次了，哪怕任宋演早替她想好借口，李纯揆等人嘴上不说，心里面大概也或多或少存在疑虑和担忧。 只是让林允儿稍微意外的是，直到她和众人告别分开、乃至是重新送她回到任宋演家门口，坐在车内的权俞利也仅仅是一挥手，目送着她走进房子以后就什么都没多说地驾车离去了。 “毕竟该给出的说明和解释，我已经通过俞利跟她们私底下转达过一遍了。” 听到女孩向自己说出的疑问后，戴着眼镜低头工作的任宋演就轻声回答她。 “我都跟她们说过，以你目前的状况，不适合接受太强的刺激。再怎么有好奇心，她们也都三十岁了，总不会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非要凑到你面前问个究竟。” 林允儿点点头，又瞟了他一眼问：“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因为都明说是心理疾病了，所以即便姐姐她们有所怀疑，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询问什么。” “这只是一方面。”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任宋演说起话来一如既往的可恶，“另一方面，你或许应该想想，你在这里可不是那个受到全国民关注的少女时代中心。别说其他人，纯揆她们和你也并不熟悉。像这种麻烦事，换成我也懒得去过多关注。” 林允儿冲他无声地扬起下巴，皱了皱鼻子，神情可爱，但不见多少的怨气。她早习惯了任宋演的说话方式，而且大多数时候，她也没办法反驳他的话。 现在对于李纯揆等人来说，顶多把权俞利排除在外，她和她们的来往的确更多仰赖于任宋演。 “也是。三十岁和二十岁，这年纪代沟说大也蛮大的，换成我也不可能和对方变成朋友……” “呀，交朋友你以为是谈恋爱吗？即便互相投缘也需要时间积累才行。现在你和俞利不是已经相处得不错了吗？” 正在敲击键盘的任宋演难得说了几句好话，当然，在男人抬头看来后，林允儿也明显瞧见他对自己眉毛微挑的小动作。 “即使觉得很困难，也要无条件挤进她们中间。刚才你说了自己想当演员对吧？那么和s.w.娱乐现任掌舵人成为朋友，对你来说可是不容错过的最佳机会。” 林允儿下意识张大嘴又闭上，本来看样子转过身去不打算再说了，但思来想去依旧是没忍住。 “我为什么感觉本身是很正确和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经过您这么一说，味道就完全变了？摆脱过去的少女和记忆中的人们重新成为挚友，像这样的说法不就听上去动听多了吗！” “所以按照你这么说，你如果之后和纯揆变熟了，也不打算通过她寻找进入影视圈的机会是吧？” 任宋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把林允儿给问得语塞了。 她抿紧嘴唇，目光终于出现了少许幽怨地瞥瞥他，旋即就“哼”地一声转过头去。 看着她这副反应，任宋演的嘴边不为人知地掠过浅浅的笑意。 随后他就低下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说：“我认为朋友和朋友之间可以简单地分成两种阶段。一种是因为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有麻烦反而不好意思拜托对方，还有一种是即便麻烦对方，也不需要感到不好意思。不客气地说，我和纯揆她们的交情早就到了后面那种程度。由我出面的话，即便你和她们还不亲近也没关系。” 没等那边的女孩张口，他就紧接着说：“可是，你往后在这个世界的人生总不能永远都依靠着我。既然你自己都已经大致想好了之后要走的路，看起来你也做好了今后要脱离我身边独立生活的打算，对吧？” 林允儿似乎愣了愣。 “所以我把你和纯揆她们的事情比喻成了机会。我知道，这种说法虽然不好听，好像在否定你们之间在另一个世界的友谊一样，但允儿……你要记住，现实并不会比你的世界好到哪里去。做好的选择、交好的朋友，这本身就是人生的一种正确性。我只是把它说得比较功利而已，并不代表着这件事真的是功利的。” 听完任宋演的话后，林允儿先是沉默片刻，继而就乖乖地点了点头。 最初，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反驳任宋演来着，可是在下一秒，她又不得不咽回那些从心底涌上来的话。 她能理解任宋演的意思……只是，心情有些莫名的不快罢了。 “但交朋友，还是应该用单纯的心态更容易成功吧？”她想了想，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单纯交朋友，三十岁的人要怎么跟二十岁交上朋友？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任宋演身体靠后，通过镜片看了她一眼说，“还有，你可能了解二十代的她们，但我比你更多地了解三十代的她们。那群丫头，有一个算一个，现在要么因为工作的原因，要么就是性格问题，年纪长到三十岁之后就几乎不再拓展交际圈了。你知道纯揆平时不上班的时候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吗？” 他对女孩伸出手，屈起两根手指：“在家里刷手机、在家里玩游戏。”他收回手后就感慨地摇着头，“据我所知，她接任她父亲的位子之后，别说是男人了，工作以外的时间，连同性都很少见面。你要是不紧贴上去和她来往，我估计再给你们两个人十年时间，她也不会和你真正变得亲近起来。” “当艺人的时候，sunny姐私下的性格虽然也比较认生，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啊。”林允儿一脸惊讶地说。 “你也会说是当艺人的时候了。她在这里的成长轨迹和你那边完全不一样。父亲成功把公司做了起来，家庭条件是富裕了，纯揆也变成真正的富家女，但长辈们的要求也相应而来。在纯揆的人生当中，至少在二十代中半以前，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我之前跟你说过吗？这里的她，可是首尔大的毕业生。” “您说什么？！”林允儿的双眼立刻瞪大。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首尔大学。跟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叔叔、李秀满老师算是前后辈的关系。”任宋演对她点着头说，“因为这个，纯揆她还不只一次埋怨过我。她总觉得是因为我的原因，她爸爸才会要求她必须考上首尔大。” “难道不就是因为您吗？”林允儿语气怪怪地说，“要是换成我的话，至少绝对不会要求sunny姐她去争取sky联盟的学校。她在我那边的世界可是只上完了女高啊。” “呀，你也别小觑她。孩子其实脑袋也挺好使的，只是没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已。”任宋演挑眉说，“要不然，仅靠她爸的赞助，她也上不了首尔大。” 林允儿听见这话又愣了一下，她露出略微失笑的表情，想替李纯揆打抱不平两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最终，她哭笑不得地瞥着任宋演说：“我怎么感觉今天晚上你和秀荣姐说的话，都是想侧面告诉我，如果不选择当艺人的话，我们的人生会过得更好？” “相比起小说里的自己，现在的纯揆是不是过得更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任宋演头也不抬地说，“不过秀荣的想法我倒是也听她说过几次。老实说，比起其他人，她其实才是两个世界人生轨迹变化最小的人。” 林允儿也不由得表示赞同：“我起初的时候还觉得秀荣姐她性格变化太大，现在这么一看，这姐姐说不定真的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没什么区别。我之前和她在婚纱店聊天的时候，她还提起了纯揆姐她组建乐队的事，她说自己也很想加入你们来着。” “她单纯就是觉得好玩吧？”任宋演没好气地笑着说，“还是有点变化的。比起另一个世界的她，这里的崔秀荣被宠得太厉害了。三十代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对梦想念念不忘，认为爱情永远是浪漫的。” “这又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啊。”林允儿仿佛浑然忘记了自己早前的不以为然。她尽管不太能体会崔秀荣和郑敬淏之间的感情，但倒是能理解对方的这份感性。 “理智的想法也不一定永远是对的。作家您有时候就是这点让人讨厌。” “呀，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很懂恋爱一样。” “我……确实也有一点经验啊，至少脑子里面存在相关的记忆，我以前也是谈过几次恋爱的好不好！” “十几岁时的交往与其说是恋爱，倒不如说是对彼此的贪恋更好，跟海滩上堆砌的沙子一样，浪花一打就没了。” 听着男人不咸不淡的话语，林允儿忍不住暗自磨牙。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忿忿不平什么，正要再开口，身子一动，肚子突然就发出一阵“咕噜”的轻微叫声。 顿时，客厅里变得安静下来。 chapter 11 翌日，胜负心被激发的林允儿起了个大早，终于抢在任宋演前面，自己独力完成了一次早餐的准备工作。 可惜的是，直到两人吃完起身，林允儿也没能从桌对面的任宋演脸上找出丝毫期待当中的那些表情。 明白任宋演的嘴里八成是不会说出夸奖的话后，她整个人便失去动力一般地瘫倒，趴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念叨：“作家……您说，到今天为止，我这回在这边待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前面两次的记录，这算不算是已经侧面验证我们之前的做法起到了作用？” 正在厨房煮着餐后咖啡的任宋演背对着客厅方向说：“关于这件事，昨天晚上我也跟你说过了。尽可能地保持警惕心，这才是最保险的做法。只是几天时间而已，说不定只是这次我的出面造成了一些后续影响。万一明天你就回去了怎么办？” “那我们这样也要有个限度吧？”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林允儿扒着靠背，眼神不无哀怨地望着厨房的那道背影，“即便今天上午不用去出版社，我们还是不能外出，一直都待在家里。再这么下去，我都感觉自己要闷出病来了。” “《star world》，你阅读的进度到哪里了？”任宋演头也不回地淡然发问。 提到这个话题，林允儿的气势就立刻弱了下去。她低声回答：“只是看的话……差不多已经到第六册了。” “这意思是说，你只是看了，对吧？”喝了口温热的咖啡后，任宋演就转过身来靠在厨房的岛台上，挺好奇地看着林允儿，“花了这些天，也才读了一多半。再怎么努力，阅读时的兴趣永远大过于实际需求。人都爱看自己认为有趣的作品，而不愿意去看课本，这是差不多相似的道理。《star world》对你来说应该是相当无趣的作品，这点我倒是早就预料到了。” 他侧头把手中的杯子放下，话锋也随之一转：“不过，我记得我在开始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让你熟悉《star world》，目的并不是真让你去阅读或者说喜欢上这部作品。那是你自己活命的机会，也是你赢得全新人生的机会。林允儿，你要继续懈怠下去吗？” “啊啊，我知道了啦……”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林允儿故意露出少许不满的神情，对任宋演说，“我差点以为自己回到小时候，被爸爸说教成绩一样……作家您就不能稍微给我一点适应的时间吗？前后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工夫而已。我自己觉得我能接收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您平时多夸夸我多好……” 女孩浑然没发觉自己的语气并非在抱怨，而更像是在向亲近的人撒娇。 她紧接着也抿了下嘴角，继续小声地解释：“我其实也不是不喜欢《star world》……只是，心情很奇怪。每次点开那本书，看到自己认识甚至是很熟悉的那些名字，我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进行联想。这些人，其实也像我一样对吧？虽然活在小说的世界里面，但同样有自己的灵魂和思想，只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站在那边的任宋演瞅了情绪逐渐低落的林允儿一眼，看上去压根不为所动地说：“有这种时间，你先替自己考虑考虑多好。前几天你遭遇的那件事情，难道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我可不保证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我回来之后也马上查过了，说到危及安全的事件，总共也就只有那一次好不好？您别想吓我！”林允儿冲着他的背影皱鼻子。 “那你想试一试，哪一次你做出违背情节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怎么发现您都是在诅咒我啊？”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不会每次都能救你，你也别以为你能把那部手机带回那个世界就万事大吉了。也许有一天，一切的事情都只能靠你自己。那到了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骤然间，林允儿就安静了下来。 她蹙眉紧盯着任宋演在厨房里的身影，片刻后忽然开口问：“从这次回来之后，我能感受到您对待我的态度又有了一点变化……变得宽容了很多，也变得温和了很多。可是我总感觉，那只是对待要离开的人才表现出来的温柔而已。我这么问只是出于好奇……您真的，之后打算任由我离开您身边，让我这么一个来历奇特的家伙，单独进入这个世界生活吗？” “那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吗？我又不打算把你送去国搜科或者韩科院解剖研究。我要永远把你留在自己身边吗？本来我一个人生活，再带上你，现在这状况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不是吗？” 简单几口喝完咖啡后，任宋演把空杯子送到水龙头底下冲洗，伴着“哗啦”的水声，他也转过头去迎上林允儿从客厅投来的目光，非常平静地说：“你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即便我同意，这样的生活我想也不是值得你不惜割舍亲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吧？你的生活是你的生活，我的生活是我的生活，这世上所有人活到最后本来就都只会剩下自己。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就学会适应这种状态。比起我来说，你在这个世界，往后大概会活得更加孤独。” 林允儿似乎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她不由自主地问：“哪怕我搬出这个房子，难道今后我们也不能像您和俞利姐她们那样，以朋友的方式时常联系和来往吗？” “到了那时候，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和我无关。不过我觉得你最好别这么做。离开这里之后，你可以见俞利她们，也可以去见出版社的那些同事，但最好，不要再和我见面了。” “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走到客厅里来的任宋演看了看好像连面颊的线条都隐隐绷紧的林允儿。 他终究是放轻了口吻，但也没任何避讳地直言：“允儿，你是一个拥有秘密的人。我想，或许在这个世界，你的身份、你拥有的秘密还是最惊人的那一个。你不是说想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下去，那么我们在解决这一切后就不该再见面了。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好。最重要的是，这栋房子，还有我本人，对你而言是‘变数’。谁知道呢，也许你之后好不容易摆脱了你的世界，又会因为距离我太近之类的理由而重新陷入不幸。所以，我们俩在事情结束之后，不再联系，这才是对的做法。” 这话说完，任宋演正要上楼，突然从他身后就传来一句让他瞬间停住脚步的话： “以前，有人……因为您的缘故，陷入了不幸吗？” 男人情不自禁地回身看去，见到他这反应，下意识就把心里的话说出口的林允儿张了张嘴，继而嗫嚅地说：“不是，我只是看您刚才说这些话的语气和神态，就好像曾经真的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一样……” 任宋演微皱眉毛，仍然瞧着她不吭声。 “所以，照您这么说，之后如果确定了我成功摆脱小说的世界后，我就……该从这个房子搬出去住了吗？”林允儿神色不太自然地转移着话题说。 任宋演深深看了女孩一眼，像在警告她似的，这才总算张口回答：“一旦确定利用番外这种方式能够凑效的话，我和你，估计还得再琢磨琢磨余下的事情吧？” “余下的事情？什么事情？” “你不是想着把家人一起接到这边来吗？” 任宋演弯腰从客厅的桌上拿起那块如今属于林允儿的平板电脑，语态漫不经意。站在他身前的女孩却愣了愣。 chapter 5:回家吧 林允儿这几天的状态，只要是她周边的人都有目共睹，金敏珍甚至感觉这丫头的脾气要比以前暴躁了不少。 “你看看，又马虎了吧？”金敏珍看到林允儿脚上穿着的平底鞋，一脸无奈，“那双和造型配套的鞋呢？等下mv拍的第一个场景就要用到了。” “啊对了……”林允儿登时尴尬起来，“我把鞋忘在休息室里了。” 金敏珍当着她的面重重叹了一声，然后说：“我让人去帮你拿来吧。” “哎，不用了姐姐。”林允儿叫住了她，“我自己去就好了。反正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 金敏珍倒也没坚持，只是板脸看着林允儿，眼神中既有少许责怪，也不乏长辈式的担忧。 少女则没有给她过多探问的机会，晃了晃手就赶忙跑走。 其实她很清楚她该如何表现才能消除金敏珍她们的忧虑，但她不想那么勉强自己。 筹备的自救计划还没正式实施就宣告夭折，短时间内又无力反抗什么，在压抑的每天日常里，她总得争取一点喘息的空间才不至于崩溃。 正这么想着，走到摄影棚门口的林允儿身体就蓦然僵住，似曾相识的惊悸感袭上了心头，她迅速低头看向脚下。 只见踏出去半只脚掌的平底鞋正在逐渐消失，变得透明。 她的瞳孔微扩，反应却不像前面第一次时那般慌张，忽然间就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摄影棚内布景的方向。 盛大的马戏团舞台背景场地，几名成员已经提前上去，各自聊着天，顺便熟悉站位。 林允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所以，我现在的情况在书里面被写出来了？可是，为什么？” 她方才产生疑惑，整个人又恍然大悟。 今天她们准备拍摄的画面是即将在九月份发布的单曲专辑《genie》的日版mv。这也是少女时代首次推出日语单曲，想必这处场景的特殊性就在于此了。 “我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种事情确实很有可能会在书里面被提到。看来在任作家他的笔下……我这会儿应该留在棚里，等其他人帮我把鞋拿来？” 林允儿自言自语地收回了脚，那透明化的过程也和先前一样被即刻打断，恢复如初。 这一幕落在少女眼里，多少令她放下了心。 “不对。我会需要换鞋是因为我自己的疏忽，这是剧情之外引发的变故，所以在小说里，我现在应该是已经换好了鞋，并且正和成员们在彩排才对。为了符合描写，我得自己赶紧找人帮我拿鞋才行。” 如此喃喃分析完以后，林允儿的神态仍旧从容，不见紧迫，双眼反而渐渐地晶亮起来。 因为这个新的发现，似乎验证了她有关小说世界的另一点猜测。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但凡遇到《star world》书中与她相关的情节，她恐怕都不能擅自行动。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除此以外的时间，她岂不是都能自由支配？反正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世界母亲”处理她的措施还算宽松。 也许，她能够借此去做一些此前她不敢做的事情。 …… 在路边把人放下后，女经纪人又很不放心地从车内探出头说：“只有今天啊。看你心情不好才特别容许。” “嗯，我知道。” “上街的原则还记得吧？无条件不许摘下口罩和帽子、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挤，放松一下就快点回来。” “我说知道了！”林允儿哭笑不得地应着，“我只是想四处逛逛而已，最多等到天黑就会回去。” 金敏珍眯眼看她，突然迟疑地说：“允儿你……如果谈恋爱了，可千万不要瞒着公司啊。万一在街上被拍到了照片，情况只会更糟糕。” 林允儿很惊讶，甚至是有点郁闷。 她很恳切地问：“敏珍姐，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不是说了只是出来散心吗，再说了，哪个爱豆会跑来人这么多的公共场所约会？” 金敏珍见她的反应不似作伪，这才放心，离开前对少女没好气地说：“你真该找面镜子看看你先前的表情！” 我的表情？我的表情怎么了？林允儿非常茫然。 车窗升起复位，金敏珍开车向前驶去，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留在原地的那道身影。 林允儿本人并不知道，作为旁观者的金敏珍却看到了，刚刚她得到许可后上车时的那副神态，那个期待的眼神……简直和即将与约会对象见面的小女生没什么两样。 那份隐隐想要见到某人的迫切，被她潜意识地压抑在了那双透亮的眼眸之中。 如果不是清楚这丫头的演技绝对没这么厉害，女经纪人都想偷偷把车停远，跟上去看一看了。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这姐姐……” 林允儿很快摇了摇头，甩开杂思，她按低帽檐，十分低调地迈步走进街边的一家书店中。 除了家、宿舍、公司以及各式各样的行程现场以外，在回到小说世界的这段日子里，林允儿发现自己其实始终被局限在一些特定的场景里，所以在mv的拍摄行程结束后，确定剧情的限制已经不在，她就果决地抓住机会，哀求着经纪人偷跑到了大街上来。 她决定的第一站，便是在经纪人眼中地点很奇怪的这家书店。 今天是工作日，再加上才到下班的晚高峰时段，书店里的客人这会儿并不算多。 林允儿进入店内后就随便选了个区域，走到书架前面仰头看着，视线在层层竖立的书脊和书目上扫过。 她来书店的目的与她给金敏珍的说法基本一致，仅仅是突发奇想，完全没有事先想好要买哪本书。 毕竟，她眼下唯一想买的书名叫《star world》，而这本书，就算她找遍这个世界的所有书店都买不到。 在漫无目的地晃悠了几分钟后，林允儿转头望向店中的时钟，正式确认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在这个世界拥有的自由度事实上要比她想象中高得多。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林允儿就能借此做些什么。 这个新的发现，也只是让她能在被束缚的基础之上，获得更多所谓的“个人时间”罢了。 “我果然没什么文学细胞啊，还是说真的得静下心来才行？” 离开书店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下，街头的行人渐渐变多，开始进入夜晚的繁华阶段。 林允儿本想老实遵从经纪人的嘱咐，直接打车回去。 可是这一走到大街上，她环顾喧嚣的四周，心情又有些怅然若失，既不想回到宿舍，又想不到接下来该去哪里。 最后，她踌躇着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当出租车抵达地点，她向司机轻声道谢，付钱下车，然后就侧身望去，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感叹与失落之色。 她找到了小说世界“山庄”所在的地址，但这里的实际情况远远超出她来时的预想。 原先设置在山脚处的入口空空如也；不仅如此，连整座“山庄”都不存在，在上山路的位置，林允儿只看见了一条盘旋向上的坡道。 “山……没了？”少女戴着帽子和墨镜，怔怔地站在夕阳底下，向上望着这条边上连块指路牌都没有的坡道。 她起初决定过来自然没指望着能找到任宋演本人，她不过是想看一看，作为整个世界的创造者，任宋演的家在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她没想到，她不单见不到任宋演，可能连那栋如童话城堡般的房子都找不到了。 伫立在原地很久，林允儿还是抿起嘴，迈开脚步沿着坡道走上去。 她承认，她并不死心。她不相信以任宋演的重要性，他的家在这个基于他作品诞生的世界会毫无特殊之处。 仔细想想，一整座山竟然都被变没了，这就足以表明问题。 林允儿一路埋头向上，偶尔会遇到向她奇怪地瞥来一眼的路人。 每个人看上去都行色匆匆，擦肩而过，等到林允儿想回忆对方的面容时，脑中却一片空白。 “我知道了，又是没被描写过具体外貌的人对吧？” 她喃喃自语，半途中转身回望附近和坡道下方沿街的建筑物。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暗再加上墨色镜片的缘故，她觉得这份景色在她眼中，愈发朦胧，视野所及之处都在一点点地变得模糊。 如同来到了世界的尽头，她越往上走，气氛就越是冷清寂寥，也越是见不到其他的人。 “早知道刚刚就直接坐车上来了……不对，万一带别人上来，遇到什么特别状况也很麻烦……” 林允儿呼着气弯腰用力捶了捶双腿，再抬起头时，动作便是一顿。 她的视线定格在了上方的坡道旁边一栋她极为眼熟的建筑上面，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呆住。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她望着那犹如城堡的高大房屋，微张的嘴唇仿佛顺着一口喘出的气，把那胸腔中连日来积压的委屈给吐出去了些许。 鼻子里蓦地又有酸酸涩涩的感觉袭上来，少女抓紧上前几步，才压住心中纷乱的情绪。 “终于有一件事是顺利的了。”她目光直勾勾的，近距离地观察着面前这栋庞大且古典的建筑。 不会错的，这就是任宋演的家。鲜明的巴洛克风格，那座类似于塔楼的尖顶小楼，还有与小楼相对于另一侧的露天庭院…… 林允儿用手轻按胸口，稍稍吸了口气，继续走近过去，随后又见到出乎意料的一幕，房子外墙的铁门居然没有落锁。 也就是说，这里面真的有人在居住？少女心头一跳。 她动作缓慢地推开门扉，脚下踩着石板路，再一步步地走上台阶，来到了那扇她所熟悉的宅门前。 林允儿扫了一眼斜上方那台不清楚有没有在运转的摄像头，接着就攥攥手指，朝门铃伸出手去。 “叮咚”一声，门内似乎荡起了清脆的回响。 林允儿在门前站着，几秒后，她的瞳孔倒映出了毫无反应的大门，又抿嘴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 突兀的铃响后，寂静的余韵把等待衬托得更加漫长。 林允儿呆立了片刻，慢慢低下头，终究是神情复杂地一笑。 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林允儿抬起双手，好像又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垂着脸转身。 “回家吧，回家……”她释然一般地呢喃着，然而这话里所指的“家”，即便是她自身，一时之间也搞不明白是哪里。 咔嗒。 从背后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动静，很微弱又格外清晰地传进少女耳中。 她回头看去，正好和一双很熟悉的眼睛对上。 他一只手拉着门把，穿着居家的便服，眼神意味难言地看着她。 也是在这一刻，光明突如其来地降临，炎热的阳光从脑后洒落，林允儿又转了下身，立刻被强烈的光照刺激得扬起手来遮挡。 她注视着那蔚蓝如洗的晴朗天空，怔然地问：“现在，几点了？” “几点了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想，你想要的答案是另一个。现在是2021年——” 话未说完，平静的声音却全被堵在了嘴里。 男人的脸庞上划过了一抹真切的惊讶，他沉默下来，看着在他面前摘下帽子和墨镜后露出泛红眼眶的林允儿。 他犹豫了一下，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将少女轻轻揽入怀中，让她能够依靠着他的肩膀。 林允儿把额头抵在男人的肩上，像个爱哭的小孩子一样，眼睛红通通地瘪着嘴，任由自己的泪水打湿对方的衣服。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感到任宋演轻拍着她后背的手停住，下意识就疑惑地仰起脸。 然后顺着任宋演的视线，她回过头去，便见一道同样戴着墨镜和帽子的高挑身影站在铁门外面，正望着他们俩。 “那个……”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崔秀荣抬起一只手挡在墨镜前面，背过身去说：“你们当我不在就好！” chapter 6:充分的理由 放在中岛台上的热水壶在喷出热气，几秒后“啪”地一声，提示加热完毕。 一只修长的手拿起水壶，另一只手顺便带上了三只水杯。 “啊，我就不用了。”在客厅里坐着的崔秀荣连忙对任宋演说，“我就来送个东西。” 她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允儿，若有所指地补充：“我马上就走。” “谢谢您。”林允儿伸出双手接过任宋演递来的水，脸上丝毫不见异色地凑到自己嘴前，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崔秀荣的暗中打量。 只是在不为人所关注的角度下，她耳后与脖领里面的皮肤正敷着一层浅浅的粉色红晕。 “允儿你也喜欢喝热水吗？”崔秀荣忍不住啧啧感叹，“和宋演哥的取向一模一样……” “咳！咳……”像是一时不小心被开水的温度烫到，林允儿剧烈咳嗽了几声，连脸颊都涨红起来。 任宋演把抽纸给递过去，然后用眼睛扫了一下不知为何显得很碍眼的崔秀荣，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你上门究竟有什么事？” 崔秀荣不经大脑地说出一句：“宋演你急着赶我走吗，看来我还是打扰你们了——啊啊，好，我知道了！我说正事！说正事！” 两手往下压着安抚脸色不善的任宋演，崔秀荣终于并拢双腿，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张门票样式的物品，毕恭毕敬地推到男人面前。 “我参演的新剧要举办presscall（注）了，这是入场凭证。”她眨眨眼睛，看着两个人说，“届时敬请二位莅临指导。” 任宋演看了看两张票上印刷的音乐剧宣传图片，正面是一个很显眼的标题：《insidewilliam》。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嫌弃地挥了挥手，崔秀荣立刻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说：“那我就先走了。” “到时候再见啊。”抄起了包，崔秀荣不忘对林允儿小幅度地摆手示意，但还没等少女礼貌地出声跟她道别，已经跑到玄关那边的崔秀荣忽然又返身探出头来。 “那两位，你们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吧。”这话说完，她还很不怕死地远远冲着少女挤了下眼，握拳以示鼓励。 林允儿整个人呆了呆，直到崔秀荣逃也似的转身开门跑出去后，随着电子锁闭合的动静传来，她才怔怔地转头看向一旁的任宋演。 “那个，作家……”她张了张嘴，最终用一种隐隐咬紧牙关的语气说，“我怎么感觉我这趟回来以后，秀荣姐她变得，变得……” “开始变得和你印象中的秀英一样了？”任宋演倒是很淡然地喝着水。 林允儿下意识点头，又抿起嘴唇，重新看向任宋演。 “你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任宋演依然没有看她，“回头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我们先把刚刚没做完的事做完吧。” “没做完的事？”林允儿两眼睁大，瞬间联想到了崔秀荣方才留下的话。 “嗯。你不是问我时间吗？今天的时间是，2021年8月14日。”任宋演一脸平静地说。 林允儿一怔，心里莫名生出松了口气的感觉，紧跟着，她又神色一动。 “8月14？我回去的那天应该是8月5日，我穿越回去之后是10年的5月22日，然后回来是5月31日，在那里总共度过了九天时间……” 林允儿的心算能力还不错，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所以，我在两边度过的时间流速是呈一比一的比例吗？” 任宋演摇头说：“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毕竟目前还只有孤例。” 他看了眼林允儿，见她愁眉不展，满脸沉思之色，便起身说：“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讨论。” “嗯？”林允儿随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去，“吃饭吗？” “嗯，你已经吃过了？”任宋演背对着她走向厨房。 林允儿张开嘴，而后小声地回答：“那倒是没有……”她用手摸了摸腹部，忍不住又注视着男人的背影说，“可是，作家，现在好像……不是时候吧？”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是时候？”任宋演解开纽扣，挽起了袖口，转过身与她对视着，“吃饭这种事情，有时候比很多人想象中要重要得多。还有……” 林允儿迟疑着，投去询问的眼神：“还有？” 任宋演轻描淡写地扫扫她就回过头去轻声地继续说：“还有，我现在想给你做一顿饭。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充分了吧？” 还待在客厅里的林允儿又愣了愣。 她望着那道在厨房中开始忙碌的身影，刚想举杯止渴，却被那氤氲升腾的热气给熏得眯起了眼。 在盯着手中温热的水杯看了一会儿后，她就抿着小嘴站起，径直走到男人身边去，然后在他微微讶异的注目中，找出围裙穿上说：“我想来帮忙。” 她头也不转地说：“这个理由，也足够充分了吧。” 任宋演面不改色地瞧了瞧她，收回视线后又冷不丁地开口：“生日快乐。” 绕到背后去绑着带子的两只手产生停顿，林允儿还是没忍住把头转过去，直瞅着男人的侧脸。 结果任宋演不理会她，按掉了水龙头的开关，接着就在她笨拙躲开的脚步中，来到她身后。 “不是说回来的时间是5月31日吗？那就刚好是你生日之后了。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他一边帮少女绑着围裙，一边淡淡地说。 “啊……啊，对，谢谢您……” 大脑的运转似乎变得有些迟钝，林允儿反应过来，她恍然大悟地低声道着谢，旋即就默默咬住下嘴唇，想要自然一点地走开。 “别动。”那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掌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沉稳的嗓音如在耳畔，吐气作响，“还没绑好。” 林允儿又张了下嘴，“嗯……好……” 她便乖乖地站在了原地，安静等待着，垂在身侧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攥起。 下一秒，她又抬起手来对着面颊扇了扇风。 啊，刚才那杯水真的好烫啊。 …… 吃过了饭，林允儿这就想拉住任宋演谈论正事，但也许是“倒时差”的缘故，又或者是汤足饭饱，突然就感到困意上涌。 任宋演显然也不像她那么心急，劝她先上楼去好好休息一下再说。林允儿纠结片刻，也就乖乖听从安排，回了楼上的卧室。 等到她后面再醒来，时间也不出意外地从中午来到傍晚时分。 “醒了？”任宋演正在一楼客厅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工作。 换了身睡衣走下楼梯的林允儿对他点点头，揉着后颈同样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任宋演这会儿戴上的那副圆框眼镜。 近似于上世纪初的复古款式，戴在男人脸上格外有种文人的儒雅气质。 作家戴眼镜真好看啊。不自觉地感慨了一下，林允儿就开口诉苦：“我过去这几天可能是绷得太紧了。一觉睡完，头脑是清醒了，身体却到处酸痛。” 任宋演暂时停下打字，看了看她问：“这次做梦了吗？” 林允儿顿时收敛表情，认真回忆后就说：“没有。这次我什么都没梦见。”她又看着任宋演，“您认为，我的穿越和那场蓝色的梦有关？” “我觉得梦应该不是促成你两次穿越的原因，但它或许预示着什么。比如说你即将回去小说世界的时间？”任宋演说，“你不是说随着时间推移，你的梦就越是清晰吗？” 林允儿的表情微微变了变，很显然，现在对于她来说，“回去”已经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她不甘心地说：“那会不会仅仅就是一场梦而已？毕竟如您所说，关于这个梦，目前也只有孤例，其实什么都证明不了。而且我这次不是没做梦吗？” 任宋演见她的反应有点大，也没再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拿出一块平板电脑，放到林允儿手上说：“在你回去的这段时间，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拿着一支触控笔，点开屏幕上的一个画图软件。 “我们之前有过一点疑问，你究竟是来自于剧本还是小说。现在既然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解答，那么我就有了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写在剧本里的情节会在小说的世界出现？” 林允儿非常意外地问：“您在剧本里写的试镜桥段，其实没有在小说里写过吗？” “我当时虽然提了试镜的事，但没有把过程给详细写出来。所以现在，事情有两种可能，一是我们认为的你来自的那个世界，其实并不是什么小说的世界，而是关于《starworld》所有相关作品的统合，二是，你本身是从剧本穿越到了现实，但之前那次穿越没有回去剧本里，而是不明原因去了小说的世界。” 林允儿听完任宋演的总结后，苦恼地发现，任宋演所说的两种情况其实都有不低的可能性。 她回想着这次自己穿越回去后对于脑中那些记忆的不适应，问：“那您认为应该是哪种可能？” “我认为这个问题或许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任宋演摇头，“但既然我们现在确定了小说和剧本的剧情是有可能产生互通和交集的，那么我们再回头看整件事，有的部分就值得推敲了。” 任宋演用触控笔在平板电脑上画出一条横线，又在线上随便找了个点，标注为“2009年”。 “我们就当这是书中世界的时间轴。你也知道，少女时代并不是《starworld》唯一的主人公。在你们的故事之外，还有着很多的角色。他们的故事有的融入小说的主线，有的可以当成分支剧情；无论如何，你们所有人的故事，开始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最终都应该会在这条时间轴上体现。” 他在横线上接连画了几道外延的弧线，无论弧度有多么夸张，它的起点和落点都在那条横线上面，因此可以说二者始终是一体的存在。 接着，任宋演又在“2009年”那个点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将它着重标记出来。 “因为我在剧本里给你出演《男版灰姑娘》的过程增加了新的内容，所以2009年的林允儿，也就是你，前不久意外地进入了这条新的分支剧情。本身这样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是你的那段剧情，我当时并没有完成全部的创作，所以导致了这段情节的后续缺失。情节没有后续，这就意味着我们只有整个试镜开始的时间，而没有它结束的时间。” 他以“2009年”为起点，往外画了条线，却不是前面那样的弧线，而是笔直地延伸出去，好像没有尽头。 林允儿也彻底明白过来，“因为没有后续，那段来自剧本的情节也就无法完全融入书中的世界，导致进入这段剧情的我跟这条延伸出去的线一样，逐渐和世界偏离，最终就把我送到了画布之外……” 她看了看那条已经超出绘画区域的直线，嘴里呢喃：“也就是，来到了您这边？” 她欲言又止地瞥向任宋演，小声说了一句：“所以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刚好断在那里呢……” “这只是我目前的一个猜测而已。”男人在她眼里脸皮相当厚地说，“像是你这次回来就不能以此来解释，究竟是我家的位置在书中世界有着什么特殊之处，还是说有其他什么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的原因导致你能穿越回来，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进行综合考虑。” “反正我觉得这个推测很合理……”林允儿嘟囔着，“否则时间点怎么会那么凑巧，正好在您开始写剧本之后发生？又为什么偏偏是2009年的我穿越过来？” 她说完又想起什么，疑惑地问：“不过，作家您之前写的剧本内容总不可能都是一口气写完吧？为什么轮到我才发生这种情况？” “还有，如果只是因为剧情没写完就会出现这种事情的话，那您之前创作小说的十几年里，按理来说，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吧？” chapter 7:以后我要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吃完饭，林允儿原想这就拉住任宋演谈论正事，但也许是“倒时差”的缘故，又或者是汤足饭饱，突然就感到困意上涌。 任宋演显然也不像她那么心急，劝她先上楼去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再说。林允儿纠结片刻，也就乖乖听从安排，回了楼上自己的卧室。 等到她后面再醒来，虽然没有夸张地睡上十几个小时，但时间也不出意外地从中午来到傍晚时分。 “醒了？”任宋演正在一楼客厅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 换了身睡衣走下楼梯的林允儿对他点点头，揉着后颈同样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任宋演这会儿戴上的那副圆框眼镜。 类似于上世纪初的复古款式，戴在男人脸上便格外有了种文人的儒雅气质。 作家戴眼镜真好看啊。不知不觉地感慨了一下，林允儿就态度自然地诉苦：“我过去几天可能是绷得太紧了。一觉睡完，头脑是够清醒了，身体反而到处都有点酸痛。” 任宋演暂时停下打字，看了看她问：“这次做梦了吗？” 林允儿顿时收敛表情，认真回忆后就摇头说：“没有。这次我什么梦都没做。”她又看着任宋演，“您是认为，我的穿越和那场蓝色的梦有关？” “我觉得梦应该不是促成你两次穿越的原因，但它或许预示着你每次回归的时间。” “回归？” “也就是你再回去小说世界的时间。” 见林允儿脸色微变，任宋演继续轻声地说：“在你回去的这段时间，我其实想通了不少问题。” 任宋演拿出一块平板电脑，放到她手上，说：“现在，我们来讨论看看吧？你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我们之前有一个问题，你究竟是剧本里面的林允儿，还是从小说中跑出来的林允儿？现在既然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那么就衍生出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写在剧本里面的情节会在小说的世界出现呢？” 任宋演首先抛出了一个林允儿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她微微一怔地问：“您在剧本里写的试镜桥段，其实没有在小说中写过吗？” 任宋演点头，“我当时只是简单写了一下你在出演角色的时候小有波折，试镜的部分，可以说是完全属于剧本补充的新内容。按理来说，既然我在小说中没有详写，那这段剧情你就可以自由发挥，只要结果和我写的一样就行，但你偏偏依照了剧本的安排行动。” “这会不会是因为两者都是您本人的创作，而且故事背景统一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林允儿推测着说。 “原因如何暂且不提。既然我写在剧本上的补充情节也会在你的世界出现，那么我们再回头看整件事，有的部分就值得推敲了。” 任宋演拿着触控笔在平板电脑上画出一条横线，又在线上随便找了个点，标注为“2009年”。 “我们就当这是小说世界的时间轴。你也知道，少女时代并不是《starworld》唯一的主人公。在你们的故事之外，也有很多的角色。他们的故事有的融入小说的主线，有的可以当成分支剧情——无论如何，你们所有人的故事，开始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最终都应该会在这条时间轴上体现。” 他在横线上接连画了几道外延的弧线，不管弧度有多么夸张，它的起点和落点都在那条横线上面，因此可以说二者始终是一体的存在。 看过任宋演的画图示意，林允儿就全盘领会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地蹙眉说：“所以这就像是平行世界一样。其他的分支剧情再怎么样也是原先就包含在小说里的，现在才开始编写的剧本却不同，所以两边的剧情理应是分开的，结果两者现在却产生了交集？” “它们的剧情到底是不是各自平行独立，究竟是我在剧本中写出来的剧情本来就会被归入小说世界里面，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会让它们交集在一起，这个问题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答案。我们现在只需要知道，两边的剧情确实有了交集，而这个，可能就是你当初会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任宋演在“2009年”那个点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将它着重标出来。 “因为我在第三集的剧本里给你出演《男版灰姑娘》的过程增加了新的内容，所以2009年的林允儿，也就是你，意外地进入了这条新的分支剧情。本身这样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是你的那段剧情，我当时并没有完成全部的创作，所以导致了这段情节的后续缺失。” 他以“2009年”为起点，往外画了条线，却不是前面那样的弧线，而是笔直地延伸出去，好像没有尽头。 林允儿也彻底明白过来，“因为没有后续，那段来自剧本的情节也就无法完全融入小说的世界，导致进入这段剧情的我跟这条延伸出去的线一样，逐渐和世界偏离，最终就把我送到了您这边？” 她张嘴欲言地瞧向任宋演，眼神隐约有些恼火，尽管没多说其他，但最后还是嘀咕了一句：“所以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刚好断在那里呢……” 任宋演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哑然之色。 “不对，”林允儿马上又想到了另一点，“假如事情的起因是这样，那在我之前也该有人会遭遇相同的情况吧？总不可能是因为您在我的剧情上拖的时间太久才造成这种结果。” 任宋演摇摇头，对她说：“我想主要还是因为我在前面两集的时候并没有采用个人视角去写剧情，从第三集开始，我才从你入手展开内容……所以，你确实是第一个倒霉蛋。当然，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你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 林允儿放在腿上的双手就很明显地攥成了拳头，任宋演或许是自知理亏，也没试图辩解，略微尴尬和安静地注视着女孩那张略带青涩又隐含怒气的面容。 过了一会儿，林允儿才松开手呢喃：“所以才会是我吗？原来如此。我之前还很奇怪来着，明明《starworld》都快写完了，为什么却是2009年的我来到您这里，现在全明白了……” 她突然又转头看向任宋演，“您中午在门口见到我的时候，其实也不太确定我是谁吧？您应该也想过，或许会有其他时间的我来到这个世界。” “现在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意义了。即便那个世界的时间线上真有无数个林允儿，你现在也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任宋演平静地回答她。 chapter 8: 夜晚，烟熏火燎的路边烤肉店里。 “呀。” 坐在隔板遮挡的座位上，任宋演无奈地问他对面的人：“既然吃不了牛肉和猪肉，为什么还要特意约我来烤肉店？” “就是因为吃不了所以鼻子才总是想闻一闻味道不是吗？”对方的嗓音微低，说话间似乎总带着笑意。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对任宋演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让你跟着我一起吃别的，你自己想吃肉就点啊！” 任宋演听到这话似乎就想骂人，但张开嘴后还是翻了翻白眼，拿起旁边的果汁饮料给对方倒满。 “呀，我约你单独出来就是为了两个人能够自在一点吃饭。”对方拿起装着果汁的杯子冲他瞪大了眼，“结果你和我家里面的人一样，也把我当成病人来照顾了吗？” “闭上嘴，你就老老实实喝吧。肝不好还想喝酒？”任宋演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摇头，“不行。秀荣都给我，还有你平时身边来往的那些朋友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就是患者，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打电话让她过来把你带回家去。” 这话说完，任宋演顿了顿，莫名一笑，喝着杯中的酒感慨：“不对，现在我应该改口叫‘郑太太’或者‘弟妹’吗？” “呀，你比我还小五岁啊！”坐在他对面的郑敬淏幼稚地伸出手，张开五指对他使劲儿晃动。 任宋演没好气地说：“相差五岁，和我却是军队同期的家伙还好意思让别人叫哥吗？” “这小子又这样。哎，真是……”郑敬淏张了张嘴，而后抱怨，“每次说到这方面的时候都要拿这点反驳我。是啊，你大学毕业就直接服役了不起！” 任宋演终于也被他的语气逗笑了下，摇着头喝酒说：“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免役来着。” “说得好像谁不想一样，我要不是艺人我也不想去。”郑敬淏说着心里话瞥了任宋演一眼，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他的性格向来如此，私底下很好相处，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让朋友都感到腻烦的缠人。 “话说回来，”两人在喝了几杯后，任宋演突然就挺气愤地放下杯子，皱眉看去说，“你这家伙不会真是李俊浩、金俊完上身吧？” “你在说什么呢？”对面的郑敬淏正在低头吃着烤肉店提供的炒饭。 “你到底为什么总是喜欢朋友的妹妹啊？”任宋演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他对郑敬淏伸出一只手，屈指整理着，“你看，你先和秀珍在教会认识，两个人因为职业相近所以慢慢就熟悉了，结果后来秀珍把秀荣带去教会的时候，我听说你第一时间就跑去要了联系方式？还有我呢？我认识你的时间还要更早。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接近任何名字叫‘秀荣’的女孩子，这话你究竟是记住了还是没记住？” 听他讲到这里，郑敬淏就口中含着饭低头控制笑意，忍了又忍才抬起头来说：“呀，说起来我也很奇怪。你不会身上真有什么灵气吧？你当初说是什么给我占卜的时候，我嘴上说着‘是是是’，但心里一直都没信。” “直到你遇见秀荣为止？”任宋演心情相当复杂地瞧着他说。 “嗯。”郑敬淏还很老实地点点头，继而又对他略微讨打地笑了笑，“虽然事到如今这么说不太好，但我说实话，当初你的那番话确实激起了我一点逆反心理。当然，最初和秀荣接触除了好奇以外，我本身也对她有一份好感。而且随着我们俩来往次数变多之后，这份好感也慢慢转变成了真正的喜欢。这些说起来确实也有你的功劳，我还要谢谢你呢。” “你想让我用烧酒瓶叫你见识一下我当初说的‘血光之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已经让我见识过了啊。”郑敬淏彻底忍不住笑起来，他缓了口气才继续说，“呀，我和秀荣向你们公开恋情的时候，那一天，我印象特别深刻，你这家伙硬是追了我一条街，我差点以为真的要死在你手上了。” “你要不是早和我认识，我们俩的交情要是稍微差那么一点，也许那个时刻你真的会死在我手上。”任宋演说完也笑了下。 旋即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微微吸气：“当初要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我应该先把你拽去医院才对。” “行了，你也要和我爸他们说这些我不愿意听的话吗？”郑敬淏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接着咂咂嘴，好像觉得挺合胃口，“这也不是你的风格——我们说点你擅长的吧。现在要怎么办才好？你也知道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 “秀荣其实没怀孕。”任宋演拿起酒杯先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个我当然知道。”郑敬淏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让步了，但之后的那件事我不想再让步了，所以才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秀荣她放弃？说实话，她的反应也有点过度了对吧？人家医生也只是说，我之后可能需要做移植手术，她提前一年就开始做准备。谁知道呢？也许到时候我的情况就完全好转了。” “那你们结婚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任宋演反问他。 这句话显然把郑敬淏问得一怔，他整个人继而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 “其实你自己也预感不太好，也觉得一年后，自己会面临需要家人捐献器官的抉择，所以现在才这么焦虑，不是吗？”任宋演看着自己这位少有的同性好友说。 他撇过头去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我觉得你和秀荣之间的问题根本和理性无关。你们都是因为感情现在才会弄成这样……你说自己觉得秀荣反应过度了，但你其实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对吧？秀荣的爸爸，不管自己和家人再怎么努力，最后还是失明了不是吗？对秀荣来说，病不只是病啊，一旦生病，酒意味着失去。” chapter 8:猪肉庆皓 夜晚，被一间间包厢分隔开来的高档韩料店里，盘腿坐下以后，任宋演盯着自己对面看了良久。 “呀，既然吃不了猪肉，为什么还要坚持点三花肉（注1）？”他半是无奈地开口问。 “因为吃不了所以鼻子才想闻一闻味道啊。”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人忙着烤肉。 等对方放下剪刀和夹子，看到任宋演脸上的表情就笑着讲：“跟你说了没关系了。我这个患者都没意见呢，你负责吃不就好了？” 任宋演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果汁饮料递过去。对方见况先是嫌弃，接着也扭头递出边上的几瓶烧酒，互相交换。 烤盘的油花在嗞嗞作响，正就着糖分和酒精吃饭的两个人除了碰杯对饮之外，始终保持着安静。 直到任宋演准备招来店员要碗米饭的时候，郑敬淏才连忙出声阻止他：“你疯了吗？在这种地方用一千元的食物（注2）来填饱肚子？我都说了今晚我请客了。” 任宋演瞧了他一下说：“不管多贵的食物，吃进肚子里都一样。” “一般的韩国人只是执着于碳水而已，你这家伙的食性真的很像是外国来的。”郑敬淏好笑地问，“要不要我干脆叫人帮你换成温烧（注3）？” 结果任宋演想了想回答：“也好。不容易醉。” 郑敬淏听后哑然，哭笑不得地继续喝着杯中的果汁。 “对了，李社长之前送给秀荣的那些小菜，我也尝了一点，味道不错啊。” “怎么，你也想要一份？” “算了。” 拿着勺子搅拌碗中的食物，郑敬淏不无郁闷地说：“我现在已经失去饮食自由了。他们连小菜都不让我多吃了，说是盐分太多，对肝不好。” 也许是越说越郁闷，他咂咂嘴，抬起头来，“我最近，大概把我一辈子的保健品都吃完了。现在不还是三伏天吗？我天天喝那个参鸡汤，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任宋演头也不抬地接话：“像是去吃金济曦（注4）的餐厅？” “哦！没错！”郑敬淏马上用手指他，“那种虽然很健康但人生也彻底缺乏滋味的感觉……” “话说回来，”任宋演突然说，“你不会真是李俊浩、金俊完（注5）上身吧，尽喜欢朋友的妹妹？” “说什么啊。秀荣为什么是你妹妹？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和我们秀荣本身就有因缘。我和她可都是中央大学毕业的。” “你和秀荣相差了七岁，你当演员的时候她还在上中学。还有你们一个声乐系一个戏剧系，即便是同一年上学都未必见过面。只有这点浅薄的缘分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任宋演对郑敬淏伸出一只手，屈指整理着。 “再说回‘妹妹’这件事。你当初先和秀珍在教会认识，彼此口头上称呼着兄弟姐妹（注6），结果后来秀珍把秀荣带去教会，我听说你第一时间就跑去要了联系方式？还有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接近名叫‘秀荣’的女孩子，这话你还记不记得？” “那你让我怎么办？”郑敬淏倒是没有显得不好意思，“喜欢就是喜欢嘛……” 他随即眉毛一轩，古怪地打量着任宋演：“你不会真的有灵气在身上吧？当初你在军队里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其实心里还以为你这家伙是在戏弄长辈呢。” 任宋演没好气地回他：“相差四岁，和我却是同期的家伙还好意思自称长辈？” “这小子又这样。”郑敬淏很没年长架子地抱怨着，“每次都拿这点反驳我……是！你大学毕业就直接服役了不起！” 他的性格向来如此，私底下很好相处，有的时候可以说是让朋友都感到腻烦的缠人。 “你知道吗，原来我们国家的巫师人数比牧师要多出三倍左右，卜算的市场规模是电影产业的两倍还要多。” 听到郑敬淏忽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任宋演立刻反应过来，端着酒杯认真看了他一眼，问：“伯父他们为了你的事情，已经开始求神拜佛了？” 郑敬淏的嘴角动了动，点头说：“他们甚至跑回光明市去帮我求了符咒，身土不二（注7）嘛。这人一生病，还真是会遇到很多以前想象不到的事情。前阵子，我爸他们知道了我的病情，退休之前还特意拍了一部《无子无忧》的我父亲他，那天直接来了我家。什么话都不说，就是那样一直坐在我面前。还有……”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复杂不少，轻声地往下说：“还有朴女士，我妈她当着我的面，哭了。我还是第一次在除了电视以外的地方见到她哭。” 讲到这里，任宋演才注意到郑敬淏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泛红起来。 他正沉默着，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又见郑敬淏的目光转移到了正在炉上被炙烤的生肉，没头没脑地说：“我最近感觉自己就像是猪一样。” 任宋演顿时没忍住地笑了一声，他故意用比较轻松的腔调问：“自认为是猪，但又馋猪肉？” “我以前确实被人这么称呼过。‘猪’。”郑敬淏却正经又平静地抬眼和他对视，“那应该还是我上中学的时候？” 他一边浅尝着饮料，一边露出回忆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曾经胖到过九十公斤。但是这件事严格说起来，当时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主观意愿。” “因为亲生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人又长得瘦弱，同社区的孩子都喜欢戏弄我。为了不受欺负，所以我决定加入学校的摔跤社团，开始拼命吃东西增重。”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最喜欢的食物就是猪肉，有一次连吃了七顿烤肉饭。” “然后上了高中，不再需要那种会被人关注的外形，我又加入了足球队，一直运动，大约减掉了二十公斤，最终变成了现在的体型。” 飞快讲述了一遍自身的往事后，郑敬淏便话锋一转：“我好像总是喜欢一个人去面对问题。哪怕是因为食量变大被父亲教训的时候、因为想加入足球队减肥反而被拒绝说体重太重的时候，我都没有去求助过周边的任何人……还有，我从来不会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 他重新看向了面前的任宋演，对他说：“可是，我总感觉秀荣会成为我人生的例外。” 任宋演和他对望片刻，低下头使动筷子吃菜说：“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和秀荣共同分担自己的困难，还是说，你是指你们俩在一周之内光速结婚又突然说想要离婚的‘惊人’决定？” “目前看来，应该是后者吧。” “秀荣其实没有怀孕，这点你应该也知道吧。” “当然，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眼力。” “那么理由到底是什么？既然之前已经让步了，为什么又要反悔？” “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而伤害到她……” “你们的婚姻之后究竟会不会伤害到秀荣，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但我觉得，你现在的选择确实已经给她带去伤害了。” 终于讲到今晚见面的正事之后，任宋演就旗帜鲜明地站到了崔秀荣那一边。 郑敬淏再三欲言又止，只能是低声地说：“说实话，她的反应也有点过度了。人家医生只是说，我之后可能需要做移植手术。谁知道呢，也许一年后我的情况就完全好转了。” “那你们结婚就更没什么坏处了不是吗？”任宋演犀利地反问他，“其实，你自己也预感不太好，也觉得一年后，自己会面临需要家人捐献器官的抉择，所以才会这样，对吧？”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给朋友留面子……”郑敬淏苦笑着说。 任宋演摇了下头，“因为把你们当成朋友，所以现在才这么直言的。” 他又看看默然无语的郑敬淏，试着点明说：“秀荣爸爸的情况，你也知道吧？对于秀荣来说，病不只是病，一旦生病，很可能就意味着失去。所以要我说，你就理解她吧。说句实在话，要是一年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当然大家都高兴，但是万一，万一你真的有什么事情，那么让秀荣和你一起分担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伯父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两年就可以办八十的寿宴了吧？你那位继母，也快七十岁了。到时候，要是在移植中心排不上号，你要去麻烦二老，在这个年纪，陪你一起进手术室吗？” 听完任宋演的话后，郑敬淏就情不自禁地长长吸了一口气。 “宋演啊，我真的很担心……”他放下杯子，整个人仿佛也卸下了某种坚硬的外壳，声音里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既担心到时候自己真的需要进手术室，那我该怎么办？我们秀荣要怎么办？我又担心秀荣和我，真的做了手术，可是术后的结果还是不好，那又要怎么办？” “呀，行了。少说胡话。”任宋演皱眉看着他，“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人因为不幸而死去，但不是有更多的人还在幸运地活着吗？运气不会一直有，不幸也一样。” “那我要是真的这么倒霉该怎么办？”郑敬淏有些垂头丧气地担忧着。 任宋演哭笑不得，“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安抚好秀荣吧！你别看她平时在你面前一派温柔女友的形象，你要是真惹火她，我担心你会先死在她手上。” “我也知道……”郑敬淏头疼地说，“我和她可都交往九年了。” 他犹豫着瞧向任宋演，问：“那按你的意思，这个婚，还是不要离了？” 任宋演心烦地甩了甩手说：“这事你们俩回头自己商量吧。我只跟你说一点。你一向习惯把自己和别人分开，别说是女朋友了，父母在你眼里看来也是外人，所以有什么事情你就会对他们感到抱歉。可是秀荣和家人，陪着她父亲一起和疾病对抗了十几年，像这种身边人的陪伴，对她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却完全不能理解。你认为那是负担，秀荣认为那是责任。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表现和感情在她看来才是真正不能理解的？” 他说完这番话，又皱眉瞥着郑敬淏：“秀荣是音乐剧演员，她和姐姐从小就接受着那种外放的明朗教育，但再怎么大方，骨子里再怎么大大咧咧，你别忘了她终究是个女孩子，被你逼得连怀孕这种假话都说出来了，你要是再闹别扭下去，秀荣在别人眼里又成了什么？” 郑敬淏如雷击顶地僵在那里，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你的话没错。虽然结婚的形式并不是我们曾经所想的那样，但我现在依然已经是秀荣的丈夫了。” 任宋演瞧着他，内心也多少有所放松，又问了句：“你们结婚的事，还没通知两家的父母吗？” “嗯。”郑敬淏用眼睛瞄了瞄他手边的烧酒，“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长辈们开口。” “看来你们也知道自己有多疯了。”任宋演略微嘲讽地说，接着看都不看，直接用力拍掉郑敬淏偷偷伸向酒瓶的手。 “哎。”郑敬淏吃痛地收回手，继而恳求地说，“今天晚上就让我喝几杯吧？我保证到适当的程度就不喝了。” “我可不想等以后你出什么意外，被你老婆怪罪到头上。”任宋演眼皮都不抬地说，“那就算是以我和秀荣的交情，场面恐怕也会很不好看。” 听他这一说，郑敬淏就不乐意了。 “呀，说什么啊，我家亲爱的才不会那么暴力呢！” “呀，是你清醒一点吧。《starworld》你也看过吧，知道少女时代的秀英吧？” “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怎么了？不是你亲手把她放出来了吗？要我看，从现在开始，大概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我们崔秀荣女士骨子里真正的那一面了。” chapter 9:罗密欧和野兽 捏着调料包甩了甩，刚要撕开，郑敬淏就见一只手很自然地接过去，转手倒进纸杯里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收银台方向的便利店店员，按按帽子，“呀，你说请我吃拉面，结果就是这么请的？没有味道的拉面谁会喜欢吃？！” “不愿意吃就算了。”任宋演又伸出手去准备拿走郑敬淏身前那桶只剩下蔬菜包的碗面，“正好，省得我被秀荣唠叨。” 郑敬淏连忙护住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垃圾食品”，瞪眼看了任宋演一阵说：“一半……至少给我留一半吧？呀，偶尔吃一次不会死的！韩国每年平均一个人要吃掉八十包拉面呢！” “将就吃吧。你喝了那么多参鸡汤，现在也该熟悉这种‘健康’的味道了。”任宋演完全不为所动，提起旁边的水壶就在郑敬淏睁大双眼的注目之下，把热水注入杯中。 又兑了点凉水，他才把一次性纸杯凑到嘴前，呷一口后拧起眉头：“你们平时是怎么用这种东西解酒（注1）的？” 他没搭理郑敬淏，郑敬淏显然也不想搭理他。 没好气地接过水壶，压住碗面的铝箔盖后，郑敬淏方才转过身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瞥着人说：“你家有很多空房对吧……能不能让我借住几天？我现在都不敢回家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副与表情对比强烈的恭顺口吻，还是郑敬淏心虚的态度所致，任宋演陡然被他逗笑了一声。 “怎么，现在头脑清醒了，知道害怕了？” “嗯……” 郑敬淏烦恼地小声说：“我太了解秀荣了。你别看她现在还请你帮忙来当说客，等事情结束，她就会开始算总账了。” “那你也应该老实承担着啊。”任宋演直接丢掉了那杯调料水，“毕竟光以这件事来说，确实是你做错了。” 他瞅了瞅郑敬淏，“我家没有你住的房间，吃完面就赶紧回去吧。” “呀，别人就算了，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你当我不知道吗，包括我家秀荣在内，李社长她们一群人在你那里都有一间专属的客房。有时候想想，你这家伙真的很奇怪。” 郑敬淏掀开碗面的盖子，鼓起腮帮子吹着面条，一边皱眉说：“也就是我和你先认识，换成别人，你试试看。谁会愿意自己的女朋友或者妻子有像你这样的男性好友？” “看来你听说了啊，”站在他身旁的任宋演也随意尝着便利店里的小吃，脸色平静地说，“关于孝渊的事情？” 郑敬淏仿佛被烫到了舌头，将一口面吐回桶里后，转头看看任宋演，便无奈地承认：“嗯……我是听说了几句。” 他对任宋演正色着说：“类似的情况恐怕不会只发生一次。你说你身边异性朋友这么多，虽然现在只有两对恋人，但再过几年呢？你总不能把自己的朋友统统凑成一对吧？况且你周边也找不出几个同性朋友。” “你少操心别人的事。还有，孝渊和她丈夫的事情其实和我无关，只是你们这么想而已。套用金俊完的一句话，你们这群人真是老土（注2）。” “呀，这可和观念老不老土无关。我爸最初听说你的名字的时候，以为你是女生（注3），我当时都不好意思解释。长得帅又有钱，相互间还认识了十几年，任谁看这种异性关系，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就是你有什么嘛。”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郑敬淏张了下嘴，到底是摇摇头说：“算了……我们吃完再去第三摊吧，练歌房（注4）怎么样？”他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坚定提议。 “你差不多得了。”任宋演侧头瞧着他，“我先说好，我绝对不会去。” ……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 “?我就知道爱情要开始了。” 练歌房的包间里，郑敬淏站在大屏幕前手持麦克风放声歌唱，任宋演则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一脸不耐之色。 带着时代感的电子音乐在较为狭小的房间里震响。 “?你就这样离开， “?我没能抓住你。 “?虽然知道你还会回来， “?但是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 “?即使不想也必须要分开……” 唱着唱着，非常入情的郑敬淏忽然瞄见抱着双手的任宋演，拿起桌上的另一支话筒就递过去，使着眼色。 在包间内五光十色的照明效果中，任宋演不说话地盯着他，郑敬淏夷然自若地继续唱。 “?应该还记住吧， “?你跟我说过的话？ “?我名字是罗密欧 “?而你是朱丽叶， “?但是现在我们……” 没等下一句的高音出来，他就见到任宋演抓起桌上平板一样的总遥控器，对着那边的大屏幕遥遥一按。 顿时，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 “呀……你真的很无趣。” 郑敬淏甩了一下麦克风的线，带起嗡鸣的回音，旋即不满的话语也通过房内的音响回荡开来。 “我当初究竟是怎么跟你亲近起来的？” 虽然口头上埋怨，但他也没要求任宋演再把伴奏打开，索性就坐下休息。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上第一堂对练课的时候，其他人都懂得看教练官眼色，只有你这家伙，真的把我揍了一顿……” 郑敬淏说着，便臭着脸看向了身边。 原先也没多少好脸色的任宋演被他这么一看反而有了几分莞然的笑意，叹口气就说：“老实回家吧。你要是打着和我出去玩的旗子想彻夜不归的话，只会让秀荣更生气。” 他对郑敬淏展示了下手机上刚收到的几条崔秀荣发过来的消息，“到时候，我这个无辜的人可能还要受到你的牵连。” “宋演呐，我们是至亲对吧？” “不是。” “既然是至亲，这点忙你都不肯帮吗？” 郑敬淏压根不听他的回答，同样交叉抱起手向后靠在练歌房包间的沙发上，闭上眼睛轻声说：“你也让我平复平复吧……我以前真是想都想不到，我和秀荣会是以这种方式步入婚姻殿堂的。” 任宋演默然注视着他，想想还是合起了嘴，陪在他身侧。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沐浴着包间里的那些炫目光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郑敬淏才睁开双眼，突然好奇地扭头问：“对了，我听秀荣说，李社长想要组个乐队，她不会是看电视剧得到的灵感吧？” 隐隐僵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任宋演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微翻白眼，说：“只是一时兴起，胡闹而已。” “我听秀荣转述的情况可不像是随便玩玩啊。”郑敬淏随口说着，“要不然加我一个怎么样？我对组乐队也挺有兴趣的。” “滚蛋。” “哇，真的很让人伤心……” 郑敬淏还想再说就见任宋演不理睬地低头看起了手机，他无声地嘀咕两句，紧接着就伸长脖子，结果“嗯？”了一声。 画质相当清晰的监控画面正在实时显示任宋演家客厅的情况，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端正地坐着，似乎在一板一眼地和谁对话。 “这就是那个谁来着……‘允儿’？”郑敬淏很快想起什么。 “嗯。”任宋演有点走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我听说对方原本在地方生活，前些天才来了首尔。东国大对吧？那就是我爸后辈（注5）了。”郑敬淏饶有兴致地说着，“不过，之前秀荣不是说，你说对方家里有变故，可能要回故乡了吗？” “变故解决了，以后大概要定居在我们这边了。”任宋演头也不转，一语双关地说。 郑敬淏眨眨眼，“那现在人是暂时借住在你家里？” “也许以后长期住在我家里。” “你说什么？” 郑敬淏大感诧异，连嗓门都微微拔高：“呀，再怎么说也是，你们俩怎么能同居。还有，我前面那么恳求你都不愿意，对方究竟是怎么来头啊，居然能让你这个吝啬鬼开放自己的家门？” 任宋演皱起眉头掏掏耳朵，却不答他这话，又看了会儿手机就冷不丁地说：“敬淏啊，你觉得观察一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 “你忽然间说什么呢……”郑敬淏打量任宋演，“你要观察谁？这孩子吗？” 任宋演欲言又止，终究是问：“如果你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需要你去接纳她，看起来是很善良，实际接触了几天感觉也是如此，但毕竟她的来历……很奇怪，又不像其他朋友一样和你认识那么多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验证她是不是表里如一？或者说，你觉得我应该观察她多久才能放心？一周？一个月？还是说一年？” 他这问题里所指的人是谁昭然若揭，郑敬淏却像是产生了某种误会，看看他，又看看手机上林允儿尽管不大清楚但也依稀显得美好的面容，神色古怪而微妙。 “宋演呐。” “嗯？” “我实际上……对于你异性好友太多这件事，刚才有个建议没说。” 郑敬淏正了正坐姿，目不转睛地讲： “你，找个人恋爱怎么样？” 任宋演听后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 “恋爱？” “嗯！” “跟谁？” “你知道啊。” 郑敬淏一本正经地同他对视，然后就朝着他手上的监控画面示意地努了努嘴。 ……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不是鬼话，而是一种合理的推测。如您所说，您先是按下了门铃，作家才会给您开门。据我的系统记录来看，整个过程的顺序也是如此。那么，如果您的世界不愿意让您离开，为什么它还是传达了您的到访呢？” “我说了，那也可能是因为作家他家所在的位置很特殊啊！说不定是什么时空节点之类的！”林允儿合掌一拍，“对了！我最早穿越过来的时候，不也是在这栋房子里吗？” “那么按照您的逻辑，并不是您具备了什么特殊之处，换成其他人也可以通过相同的方式穿越？”智能管家中性的嗓音难得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语气。 它引导着林允儿，心平气和地反问：“您觉得这种可能性高吗？” 林允儿一时哑口无言，她抿抿嘴唇，“那应该也不是像蝴蝶小姐你刚才说的那样……是因为、因为我在作家心里的位置特别……” “我只是说，您是作家他认可的客人而已。”智能管家的话里透出疑惑。 林允儿一怔，脑后别人看不见的耳根子倏地好像更红了一些。 “啊，原来你在说这个啊……我主要是觉得，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的话，事情会不会也太简单了？那只要我跟作家说一声，我的家人还有朋友不就都能来到现实了？” 智能管家像是反应了一下才迟疑地说：“所以不是因为您在作家心里位置特别吗？” “啊真是！”少女忍不住害羞地脸红大叫，她既好气又有点好笑地扬起脸来望着自己对面的摄像头说，“你就不要再提这话了行不行！” “好的……我明白了。”那中性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笑意，“那么我们再复盘一遍您回来之前的动线吧。” 林允儿可爱地长唉了一声，撇着眉毛说：“还回忆吗？我都回忆好几遍了。” “请您谅解，这是作家出门之前交代的任务。”这个时候，蝴蝶的回答方式就比较死板了。 林允儿只好像金鱼似的收紧嘴巴，忽然间神色一动。 “对了，我当时在那个书店里，看到了《美女与野兽》的书，心里还犹豫过要不要买呢，但只是想了一下。” “《美女与野兽》？” “嗯，就是剧本里面，尹作家提到的那个。作家不是说要找两次穿越的共同点吗？” 林允儿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个问题。 “说起来……”她扭头看了看极其宽敞却也极其幽静空旷的偌大房屋，“作家他是不是很喜欢《美女与野兽》？连自己住的地方都命名为了‘城堡’。” chapter 10:城堡的房间 “‘城堡’的名字并非出自作家，而是出自作家的母亲尹女士。”智能管家纠正了一下林允儿的说法。 林允儿马上眨动眼睛，昂起脸来问：“作家的母亲？” “是的，尹女士是这处寓所的原主人。”智能管家回答她。 少女恍然大悟，紧跟着脑中就转过一个念头，喃喃着：“难怪……所以笔名才会叫‘尹砚’吗？” 她原想再详细问一问任宋演的家庭情况，她对这方面好奇得紧，但又想到她趁着本人不在场的时候探究似乎不太好，只能暂且作罢。 “好了，您提供的信息我已经记录下来。如果您感到疲倦，现在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我们不用等作家回来吗？” “根据作家的吩咐，您今晚无需等待他回来。” 林允儿便抿嘴点点头，起身穿好拖鞋，依照任宋演先前教的方法，较为笨拙地喊了句“进入睡眠模式”。 客厅大部分灯光瞬间尽数熄灭，只有林允儿头顶上方以及楼梯那边保持着低亮度的照明。 而在林允儿扶梯一阶一阶往上走的同时，于她身后，剩余的光线也逐一暗下，归入了黑暗的沉寂。 站到自己房门前面，林允儿忽然又转头望了一眼她所在的这条走廊。 虽然这么想不太礼貌，但她真的觉得，任宋演的家很像那种电视剧里才会上演的闹鬼宅邸。 装潢风格确实古典而高雅，却也处处透着毫无生气的阴沉，也不怪她总爱待在光照条件更好的一楼。 想了想，林允儿就面带思索之色地迈开脚，先没选择回房，而是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 穿着拖鞋的双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她从那一间间房门紧锁的客房前走过，目光总会在门边悬挂的名牌上面停留几秒。 “软软”“李社长”“hyo”“豌豆公主”……每个人好像都用心写下了自身喜爱的称呼，有的人甚至还很少女心地画上花纹充当装饰。 假如是旁人，多半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允儿却隐隐猜得到给这些房间挂上牌子的人都是谁。 直至抵达走廊的尽头，她才再次站定脚步，正眼看向了她面前出现的最后一扇“门”——那更像是一面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近似教堂的花窗，但未拼凑出具体的图案，仅仅是通过朦胧的表面，折射着斑斓的色彩。 林允儿仔细数了数，那上面足足有九种颜色的拼块，整体色调尽管融洽地合为一体，但也不妨碍各自的突出与亮丽。 这门后会是什么呢？林允儿努力回忆着她在外面时见过的房子外观，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后面的空间。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她指着这扇彩色玻璃门，抬头礼貌地问。 天花板上安装的音响装置传出答复：“根据作家赋予您的权限，除了纯揆小姐她们专属的房间以及书房所在的西面区域之外，您可以自由出入其他区域。” “‘禁止进入的西厢房（注1）’？”林允儿嘀咕，“还真是越来越像野兽王子了……” 她也没过多思考，得到许可后就扳动彩色玻璃门上的把手，径直拉开了门—— 霎时间，仿佛有人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口气。 伴着那树叶摩梭作响的沙沙声与晚风拂动的声音，一股始料未及的凉爽气息就迎面扑在了她脸上。 随后，林允儿怔怔然地看着她开门后眼前所呈现出的景象。 天幕之下，夏夜与不远处山林间的蝉鸣总是相宜。 半圆形露台上空无一物，唯有石质的护栏边上放了把椅子，沐浴着月光，显得孤零零的。 “这个……跟《美女与野兽》电影里面野兽的房间好像啊？”林允儿轻声呢喃着。 她情不自禁地低头瞧向脚下。 “那么，这扇门岂不就是电影里面象征真爱的那朵玫瑰花所在的位置（注2）？” 整个人的神情略显古怪，林允儿着重望了一眼那张放置在露台外的椅子，便重新把门关上。 她默默地返身走出去几步后才突然开口问：“那个，蝴蝶管家，作家他……不会是迪士尼电影的狂热粉丝吧？还是他只喜欢《美女与野兽》那一部作品？”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您应该亲自询问作家本人。” 林允儿赶紧摇头，“我才不问呢，我都能想象出他会是什么反应。” 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笑，竭力抿住嘴角，如同发现一桩重大的秘密，连双眼都变得亮晶晶的。 回到自身的房门前，看看空空如也的门口，再看看走廊上其他门前都挂着的名牌，她嘴里咕哝：“究竟是真的单纯把她们当成朋友，还是个隐藏的花心大萝卜啊……” 不得不说，经过李纯揆、金孝渊的事件后，她对于任宋演与李纯揆等人之间的过往真是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林允儿晃晃脑袋，对着旁边闪动红光的摄像头挥了下手就走进卧室里去。 “蝴蝶管家，晚安。” 摄像头的红光呼吸般律动了一阵，那中性嗓音的应答声随着房门的闭合在走廊上响起。 “您也是。晚安。” …… 第二天，衣柜的门被人暴躁地从外打开，露出林允儿头发有点乱糟糟的面容。 她直勾勾盯着衣柜里被挂起的她前次与这次从书中世界穿到现实世界来的几件衣物，最终，还是用牙齿轻咬下唇，合上了柜门。 “早上好。您看起来似乎睡眠质量不佳，是否需要我为您在网上下单购买一些助眠的食物或是药品？” 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林允儿明显兴致不高地甩甩手，等她下了楼梯后，看到正在厨房里的那道身影，心情才莫名地好转一些。 “您昨晚去赴约，事情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从结果上来看，还算可以吧。” 饭桌上，林允儿用手中的餐叉戳戳盘子，说：“我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郑演员的做法。” “他和秀荣两个人都有他们的理由。敬淏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现在与他父亲同居的那位，实质上两人并没有婚姻关系，而且对方的人生经历也很曲折，为了爱情，出道仅三年就隐退结婚，结果还是以离婚收场，随后本人又罹患癌症，正是在与病魔抗争的时候，她遇到了敬淏的父亲。”坐在对面的任宋演透露了一段林允儿事先并不清楚的内情。 她略微吃惊地消化完信息，又问：“既然亲生父亲和继母有过类似的经历，那郑演员不更应该接受秀荣姐的做法吗？” 任宋演对她说：“也许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更加焦虑呢？两家的父母都年事已高，继母还患过甲状腺癌，如果敬淏自己有个万一，那剩下秀荣一个人要怎么办？” 他说完就摇摇头，继续吃着早餐，“哪怕身体上承受得住，精神上的负担也不容小觑。你或许也知道，秀荣的父亲天生患有眼疾（注3），几年前就已经失明了。因为父亲的病，秀荣她们一家这些年内心其实始终很煎熬。” “所以说，一个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接近，一个因为害怕失去则更想要抓紧对方……”林允儿沉吟着，颦起眉毛，也是陷入了苦恼之中。 “那之后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她问。 “事情的关键一直不在于我们这些外人，而是在他们两个当事人身上。”任宋演慢条斯理地说，“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林允儿只好垂下脸去，又拿着餐叉戳了戳食物，冷不丁地说：“作家……我昨晚又做梦了。” 任宋演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向她。 “梦？” “嗯。” “那种充斥着蓝色的梦？” “嗯……” 任宋演沉默片刻就颔首说：“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林允儿有些着急地注视着他。 “那么我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呢？”任宋演先是一脸平静，很快又语气转缓，“先不用太担心……至少这次，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林允儿抿紧唇瓣，然后就轻轻点头，对他说：“谢谢您。” “我只是在践行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而已。” “那也是……总之，谢谢您。” 男人的眼瞳隐约倒映出她郑重其事的表情，视线稍作停顿之后才挪了开来。 过了一会儿，任宋演又想起什么，说：“所以，你回去之后并没有穿着这里的衣服，但你两次穿越过来都保留着你在书中世界的物品？” “对。”林允儿瞧着他，不太明白他有此一问的原因。 任宋演思索了下，并未多说下去，仅仅是叮嘱：“你有空的时候想想，有什么东西是在你那边的世界会被你自己长期保留的。” “啊？”少女不明所以，但仍然乖乖地答应着，“好的……我知道了。” “等会儿你准备一下，跟我出门一趟。” “我们要去哪里吗？” “我准备带你去医院。” 林允儿一愣，旋即就领会了什么，抿着嘴点头。 …… “嗯？这辆车好像是……” “上次聚餐的时候，秀妍不是喝了酒吗？我打算这趟顺便把车还给她。” “所以说啊，为什么都过去好几天了，西卡……不对，是秀妍姐她还没过来把车开走？” “她工作太忙了。” “那也可以叫代驾啊，或者拜托孝渊姐她们。” “她不喜欢别人开她的车。” 开门坐进车里，刚插好安全带的林允儿听见任宋演这话后就转过头来看着男人的侧脸。 “秀妍姐她不喜欢别人开她的车，但是愿意让您开？”她意味深长似的问。 启动车辆后，手里握住方向盘，任宋演不客气地说：“小小年纪，别成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目前的处境。” 林允儿撇撇嘴，没多久又转头问：“我们就这么过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即便你这么问我，你应该也清楚我目前没办法给你任何回答。”任宋演边开着车边说，“还是说，你真的也觉得自己变成了什么‘墨水人’？” 当从男人口中再度听到这个玩笑式的称呼后，林允儿只感觉自身的心情实在复杂极了。 她当然知道任宋演的潜台词是希望自己能够放松心情，毕竟整件事的结果也不是他们俩所能控制。只是一想到后面可能发生的某些情况，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变得忧心忡忡。 “放心吧。”任宋演大抵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是那种社会名人常去的保密医院。你自己应该也很熟悉那类医院的运作模式，他们会充分为上门的患者保守秘密。” “我明白您的意思。”林允儿依然闷闷不乐地说，“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去医院，检查结果真的显示我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到了那时候，即便事情能被瞒住，我自己又该怎么办才好？” 位于她身侧的任宋演驾驶着车，安静了一下才说：“我们现在先朝着好的方向看吧。” “我带你去检查，并不是想要确认什么坏的猜测，而是为了即便事情朝着我们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也能尽早地去做好准备。”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他对少女轻缓又不容置疑地说：“紧张和忧虑都可以，但你的内心不能先产生退缩。哪怕是单纯为了今后你在这里的生活考虑，这个检查，你也必须去做。就算你自己说不愿意，我也不会掉转车头回去的。” 林允儿抿起嘴角，她并不反感任宋演在这时候表现出来的些许霸道，他的这些话更像是一颗定心丸，在剥夺她选择权利的同时，也帮助她稳定了心神。 “我明白了……”她回过脸去正视着前方，调整呼吸，“我不会退缩！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生活的准备。” 通过后视镜瞥了瞥那张绷紧的漂亮脸蛋，在转动方向盘的同时，任宋演便不为人知地一笑。 chapter 11:信任是爱的礼貌 “嘀”地一声，门口的人脸识别系统显示通过认证。 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安保人员总算让开道路，请两人入内。 林允儿在后面看得满脸稀奇，凑到任宋演身边小声问：“2021年的医院都是这样吗？保密措施这么……严格？” “其他地方我也不太清楚。”任宋演随口回答，然后偏头看了看她，“不过，这样应该也能让你更放心一点吧？” 林允儿深以为然，又偷偷观察起了四周。 “话说回来，”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您以前就是这里的客户吗？或者说，患者？” 对此任宋演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答了一句：“我的会员是以前别人帮我注册的。” 林允儿还想再问，一张刚由护士递来的体检预约单就被任宋演轻轻地拍在她脑门上。 “等会儿别害怕，安心接受检查就行了。”任宋演瞧着她说，“我会全程在外面等你。” 林允儿噘噘嘴，一边整理额前的刘海，一边拿下预约单看了起来，随后就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任宋演过来之前模样一派严肃，搞得她还以为阵仗会有多大，结果现在一看清单，可以说都是平时最基础最常见的那类体检项目。 因为他们吃了早饭才过来，像一些抽血化验的检查也只保留了不需要空腹的项目。至于说通常女生体检都会有的那些妇科检查，更是一项都没出现在单子上。 另外，任宋演给她报的部分检查项目，与其说是体检，倒不如说是体测，如测视力、肺活量、短跑测速，甚至还要测试握力和单臂拳力？ 林允儿止不住地用余光偷瞥自己身边的那人。 任宋演便低头附到她耳边解释：“我们这次只是看看你和常人是不是存在明显差异。如果这次的检查结果没有问题，之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再来做全面的检查。” 林允儿不着痕迹地抬手摸一摸耳廓，旋即就做着深呼吸点头，准备应对接下去将要面临的检查。 “嗯？宋演哥？” 一道惊讶又熟悉的声音突兀传入了俩人耳中。 林允儿扭头，等看清迎面走来的那两道身影后，脸上也有了讶然之色。 “秀荣姐？还有，郑演员？” …… 检查室的外面，两个人静静坐在家属等候区里，气氛不知为何看上去有点尴尬。 良久之后，两名相交多年的好友默契地对视一眼，任宋演才终于开口说：“你们今天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你的病吧？” “我们是来做婚检的。我父母和我的医生太熟悉了，秀荣她怕会走漏消息。”郑敬淏马上就问，“你呢？” 他冲着检查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位就是你家的小朋友吧？你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宋演不动声色地说：“只是带她来做做检查而已……她身体不太好。” 郑敬淏皱眉，“那你也没必要亲自带人来医院吧？如果运气不好，被谁拍到的话，你怎么说也是个国民人物。” “被拍到的话，那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呀，虽然说是年纪差得比较多，但成年男女，同时出现在医院里，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你以为每对成年男女来医院都是像你们一样做婚检吗？” 任宋演噎了一句，说完还侧过头上下瞟着郑敬淏：“明明前一天两个人还在闹着要离婚。” 在他旁边的郑敬淏不出所料地摆出一副吃瘪的反应。 “先是领证，接着是婚检……你们这个步骤倒也不能说完全不对，但偏偏最该做的那件事，你们直到现在都还没做。” “那我能怎么办？”郑敬淏吐出一口气，“我也知道，我们俩的事应该先和两家的父母认真商量一下，但秀荣不愿意啊。” “你还真是够奇怪的。一方面怕女朋友，另一方面，又有勇气提出离婚这种话。看你现在好好的，昨天回去看来没被秀荣收拾？” “呀，你说话就非得这么尖酸刻薄吗？” “人都是这样，作家更是如此。夸奖人哪有讽刺别人来得有意思？” 即便隔着墨镜，任宋演也能看到郑敬淏翻的老大的白眼。 他适可而止地岔开话题，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问：“我没记错的话，《机医》第二季就要拍完了吧？” “嗯。”郑敬淏恹恹地回答，“还有一个月左右。杀青之后还说要拍一档综艺，类似于《三时三餐》那样，但我去不了。” 他苦笑了下，“导演他们怕我太累了，大家好像都觉得邀请我过去会有负担，所以就变成这样了。律帝医院五人组，结果只有我一个主演不会参加录制。” 任宋演看了他一会儿，便撇过头去，“你真要那么想参加，偶尔去录制一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没办法，秀荣还有我父母都要求我接下去好好在家休息。”郑敬淏又开始感慨地低喃，“宋演啊，生病的话，心情本来就是会变得这么奇怪吗？”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想我们昨晚已经讨论得够多了。”任宋演注视着两人前方的检查室门口说，“如果是我，我的选择应该会和秀荣相同。” “你们这么做就没考虑过另一半的想法吗？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总该慎重地斟酌一下吧？” “依照韩国的器官移植规定，如果按照你的方式，慢慢去考虑，慢慢去做决定，可能一切从一开始就来不及了。站在这个角度看待问题，我其实很欣赏秀荣的这份果断。” 郑敬淏张开嘴又闭了起来，然后就自顾自地背过身去，像在生闷气，只是不知道这股气愤，究竟是针对任宋演还是他自身。 “呀，”过了几分钟，他才重新开口，“虽然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但之后我和秀荣办婚礼，你来当伴郎吧。” 在他身后，任宋演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要。” “呀！你真是……”郑敬淏整个人如同装了弹簧，腾地回头，“我最好的朋友都不上台，我还能找谁？！” “那不要伴郎不就行了？正好秀荣那边也别麻烦其他人了。你们俩就酷一点，办场特别的婚礼吧。”任宋演气人地继续说。 “我和秀荣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场婚礼而已！作为至亲，作为亲近的哥哥，你觉得自己说出这种话像样吗？” “你现在倒是承认秀荣算是我妹妹了？” “哇，真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输……” 郑敬淏刚抱怨完就见那边的检查室门敞开，他顾不上再和任宋演多说，拿起一只保温杯就起身上前。 “辛苦了。”他旋开杯盖递出去，语气与面对任宋演还有其他人时有种截然不同的柔和。 连和崔秀荣同时出来的林允儿都不由得为这声音里包含的甜腻与温柔所侧目，而后抿住嘴角，忍着笑意。 “里面应该不是酒吧？” “呀。”郑敬淏立刻护犊子一般地冲着任宋演瞪眼。 林允儿也对他破坏气氛的举动稍感不满，情不自禁就伸出手指，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倒是作为当事双方的崔秀荣和任宋演见他们这样，各自笑出了声。 “宋演哥你刚刚没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家新郎吧？”视线从少女伸出去的那只手上隐晦扫过，崔秀荣随即就略带不善地看向任宋演。 “结婚之后，你‘变化’还真是够大的啊，秀荣呐？”任宋演没好气地说。 崔秀荣只当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喝着保温杯中的茶水，坦然地说：“毕竟我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人的妻子，我得比世上的其他人都要更珍惜他才行。” 任宋演忍不住看了眼边上面露微怔之色的郑敬淏。 他本想顺便提一提昨晚的事，帮俩人彻底化解芥蒂，但眼下一看，他的这番盘算貌似是多此一举了。 “对了，宋演哥。” 婚检的报告结果需要隔天再取，崔秀荣和郑敬淏很快就选择先行告辞。临走前，崔秀荣还提醒了一下。 “之后我新戏的presscall，别忘了啊。” 她的大眼睛转向了一旁的林允儿，亲切地挥挥手：“两个人到时候一定要来啊。准时一点，别迟到……” 伴着道别声，任宋演和林允儿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离去。 林允儿放下挥动的手后就收敛笑容，叹了口气说：“真希望郑演员之后的情况能有所好转……” 亲自见面以后，哪怕不通过任宋演，她也能意识到郑敬淏的身体状况有多不理想。那帽檐下蜡黄的病容，让她这个旁人看了也是担忧不已。 “我们先面对自己的事情吧，之后再去考虑其他人。”任宋演回头看看她，走向靠墙的长椅又坐了下来。 林允儿抿嘴点头，跟过去同样坐下，彼此间隔着的距离看上去有些微妙，似是挨近，又似是还保持着刻意的疏远。 “心情怎么样，我是说你之前终于如愿回到你那边世界的第一感觉如何？”任宋演冷不丁地问。 “心情如何？”听到他的询问后，林允儿思索地眯了眯眼，“老实说，第一反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我甚至有种懊恼的感觉。” “懊恼的感觉？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什么都没弄清楚不是吗？就这么回去了，实在不是恰当的时候。” 说到这里，林允儿就略微心虚地侧头看去。 “其实，我当时穿越回去以后，心里面仍然在怀疑您……”她嗫嚅着，“因为时间就刚刚好，是您所说的一周，如果要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任宋演听后面色依旧平静，还接着话说：“而这份怀疑，在你看见我给你开门的那一瞬间，达到了最高点？” 林允儿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对……毕竟，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能说了解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顿了顿，话锋出人意料地一转：“不过，睡了一个晚上，我已经决定无条件地去相信您了，不再去猜忌什么。” 这话倒是引得任宋演意外地扭头看她。 男人若有所思，奇怪地问：“理由是什么？因为我表现出来的友好态度让你放下了戒心？” “并不是这样。”林允儿摇头，“无论您表现得有多么亲切，由于相处的时间太短，我都还没办法遗忘掉您陌生人的身份。” “所以说，理由是什么呢？” “因为这是礼貌。” “你说什么？” 面对着男人诧异的眼光，林允儿很镇定地重复了一遍话语：“因为这是礼貌——我仔细想了想，自从我们相遇以来，您始终都在帮助我，我如果再对您保持着怀疑，这可不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再说，是我自己希望您帮我，当我做出了这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我决定相信您。三心二意的话是没办法做成任何事情的，这是我从练习生时期就知道的道理。” 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相信吗……任宋演看着少女的目光显得有点微妙。 他沉思着刚想开口，检查室的门又敞开，出来的医院工作人员一边说着二位久等了，一边把一份装订好的检查结果递给任宋演。 “怎么样？”林允儿顿时紧张地挨近过去。 任宋演当着她的面翻了几页，又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面，并没有卖关子，利索地说：“没什么问题，你很正常。” 林允儿双眸睁大，而后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抓住男人的胳膊问：“真的？您、您没捉弄我吧？”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任宋演把报告递过去，瞅着少女连忙翻开检查报告的模样，嘴里突然问：“登录证号的开头，你喜欢90还是02？” “嗯？您说什么？”忙着翻看报告的林允儿一时没转过弯来，但话刚问完，她就抬起头，怔然地瞧向任宋演。 “我也决定相信你……毕竟帮你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男人对她说，“所以说吧。你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总是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chapter 12: 因为车辆需要还给郑秀妍，所以最后两人是乘着出租车回到的“山庄”。 原本在出发之前，林允儿心里对于任宋演和郑秀妍的碰面还抱有某种奇怪的期待，但离开医院以后，少女始终心不在焉。 即使是任宋演驱车来到郑秀妍的公司楼下，询问她是否想要跟着上去看看的时候，她也摇头拒绝，仅仅是推开车门站到路边去等待，脸上眉头紧锁，依然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差不多可以了吧？”进门后在玄关换完鞋，任宋演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是没忍住开口，“只是相差了一轮而已，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决定吗？” “您嘴上还真是说得很轻松……三十岁还是二十岁，对于女生来说当然很重要了。”总算从走神的状态中稍稍抽出注意力来，林允儿咕哝着低头换鞋。 “还有，很冤枉不是吗？”她抬头看着任宋演的背影，“我之前明明连成人礼都没过，突然间在法律上就变成三十岁的人了，这种事您到街上去问任何人都会觉得委屈吧？” “那你就选‘02’开头不就行了？”任宋演说，“我知道你想留下更多自己的痕迹，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我认为‘2002年在首都圈外的地方出生的林允儿’，这个新的身份对你来说更合适，也更有利。” 林允儿在他身后张了张口，又气闷地闭上嘴巴，小声嘀咕：“那万一之后我每次穿越都增长一岁怎么办？” 任宋演挑眉，回过身注视着她，然后赞同地点点头：“也对，那这件事就先搁置吧。你先去整理一下，我们谈谈其他方面的问题。” 林允儿愣了愣，虽然观点是她自己提出的，但不知为何，眼下一听任宋演这话，她心头又有些微妙的不爽。 她暗自嘟嘴，刚要往里走，经过男人身侧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犹豫着问：“您真的……不对，您帮我做这样的事，对您来说会不会太麻烦了？” 其实类似的话任宋演之前也说过，帮忙捏造一个新的身份什么的，但林允儿能看得出来，任宋演今天在医院里所说的那句话，内里包含的意思和此前是不同的。 如今已是21世纪的新时代了，别说全面铺开个人信息电子化的2021年，就算是她之前所处的零几年，想在现代社会帮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制造身份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所以林允儿这会儿的心情可以说是两面担忧。 她既怕会因为自身而给任宋演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也怕任宋演实际上无力帮她，那么她往后想在这个现实世界生活下去的话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空谈。 “放心吧。”任宋演好像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所思所想，“尽管有点难度，但幸运的是，这里是韩国。我很有钱，碰巧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虽然站在韩国人的角度，林允儿对于任宋演所说的话略感怪异，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对方这么一说后，她心里确实安定了不少。 “整件事的难点其实不在于把你补录到这里的身份系统里去。”或许是为了让她更安心，任宋演往屋里走去的同时也继续补充，“而是在于如何帮你补齐‘过去’。我最初的想法是让你当一名脱北者，恰好我在外事科也有熟人。” 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林允儿听闻先是震惊地皱眉，接着就抿嘴点头：“当脱北者的话……的确容易掩盖很多事情。” 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的任宋演转头看了看她的表情，说：“但是你不喜欢，对吧？” 林允儿张开嘴正想说话，结果就听男人峰回路转一般地讲：“我也说了，那是我最初的想法，现在我已经放弃这个打算了。” 听见这句话的林允儿并没有松了口气，她反而把眉头收得更紧，充满不解地问：“为什么？如果把我的身份伪装成脱北者的话，我们不是能够避免很多麻烦吗？” “你不是想当演员吗？”任宋演对她说。 看着少女楞住的反应，他平静地正视着对方说：“哪怕是在这边2021年的韩国，也没有任何一名脱北者可以登上荧幕。虽然口口声声称呼为同胞，但事实上，在他们眼里，‘异类’就是‘异类’。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对此很清楚。” 他低下了头，拿起水瓶倒着水说：“我不希望你被他们当成‘异类’。我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快乐地生活下去，林允儿小姐。” 仿佛有万千的言语堵在了喉咙，林允儿情不自禁地张嘴说：“其实，您不必——”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男人重新看来的目光打断，那眼神中有些熟悉的不容置疑的意味令她莫名地安静下来。 “既然做出了逃离整个世界这么大胆的决定，那今后的人生，不管是什么样的梦都总得去努力看看不是吗？”任宋演对她轻声说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蓦然涌了上来，似乎侵袭到眼眶和鼻头的位置，热热的，叫人不由自主地想把脸低下去。 只是下一秒，从任宋演口中说出的话就让林允儿瞬间抛开了对他的浓浓感激——“说到底，目标总是要有的，即便很难实现。” 咯吱、咯吱……少女把牙关咬得隐隐作响，攥起拳头说：“这还不是都怪您吗？” “怪我？”任宋演好笑地反问。 “对啊！我是您创造的人物，那我有没有表演天赋还不是您一句话说了算？所以说来说去都是怪你！”林允儿越想越生气。 任宋演不吭声地看了她片刻就仍旧气人地说：“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也行，那就怪我吧。” 胸口幅度不轻地起伏着，林允儿两眼瞪着人，随后气极反笑，抓起面前的那杯水就咕噜咕噜地仰头喝尽。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您长得这么帅却直到现在还是单身了。”她抹着嘴角嘟囔。 “你不打算先回房间休息休息或者去一下卫生间吗？”任宋演问。 “不去！不用休息！”林允儿怨气犹存地大声回答，“我们先把正事谈完再说！” 任宋演抬眼看看她就颔首说：“那就先把该说的事情说完吧。身份、将来工作的事先放到一边去，从最基础的住宿说起。”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就如同打中七寸，前一刻还满腹牢骚的林允儿顿时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她欲言又止，最终讷讷地看向了任宋演。 好在，任宋演很快就主动说：“考虑到你接下去需要一个长期的住处，再加上你两次穿越和这栋房子产生的联系，我想你还是直接住在我家里会更好。” 他把话说得爽快，林允儿听后反而是踌躇起来，抿着嘴唇说：“但是，我住在您这里会不会太打扰您了？而且在纯揆姐他们看来可能也不太合适。” 前面在医院里碰到的时候，虽说没现场听到郑敬淏和任宋演私下的对话，但林允儿透过他和崔秀荣当时的表现，也多少能猜到一些情况。 任宋演的想法却很简单，直截了当地说：“不住在我家的话，难不成，你真打算长时间在汗蒸房逗留？” 林允儿马上吃惊地睁大双眼，问：“您怎么知道我去汗蒸房的事？” “纯揆告诉我的。”任宋演对她说出了一件更让她感到讶然的事情，“你别看她表面上好像没怎么管你，但她这个人的潜在责任心，我想你也了解一点。” 他看林允儿仍然摇摆不定，也不催促，接着说：“当然了，你要是想去住酒店，我也没有意见。只是恐怕不能再借住在纯揆她们家里了，毕竟她们并不是你所熟识的那些人，就算是朋友，我也不好意思拜托人家一直照顾你。” 男人的这番话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在正式住进任宋演的家、酒店以及汗蒸房之类约等于街头露宿的几个选择中间快速权衡过后，林允儿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她再次犹疑地瞥向了男人，声音很轻地说：“那就，先麻烦您了。以后的一段时间……请多关照。” 明天更新 前文已修。 顺便帮林允儿小姐打个广告，她的新剧《king thend》今晚开播，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没兴趣的，也看一看。 chapter 13:贝儿与允儿 初次到访“城堡”的人，对于它的印象一般都会分为三个部分。除了房屋主体，东侧是摆放着两张大木床的户外庭院，而西侧就是任宋演眼下提到的那个形似尖塔的建筑物。 也许是因为长期处于背阳的那一面，在林允儿寥寥几次的记忆中，那座有着尖顶、黑色墙身的塔楼始终沐浴在阴影之下，看上去颇有几分瘆人的森然。 “囚禁着一位长发公主”，任宋演的形容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是恰如其分。 矗立在山上的古老宅邸、禁止进入的书房、独自居住的房子主人，以及神秘的塔楼，这几样事物结合起来，无疑很容易诱发人的遐想。 不过，既然任宋演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允儿也就没法再去探究什么，她只好把关注点放在了另一处。 “作家您，是不是跟孝渊姐一样，也对一些童话故事有偏好？”林允儿小心组织着语言，希望尽量不让自己的提问引起任宋演的不悦。 毕竟小孩子喜欢看童话书算是稀松平常，但放在成年人身上就属于难以启齿的爱好了。只是林允儿又对这问题十分好奇，总觉得不吐不快。 谁知道任宋演的反应很寻常，只说：“你之前应该也多少了解一点我和申元淑作家的事吧？与其说我喜欢童话故事，不如说我的过去受到了那些童话故事不少的影响。” “原来……只是这样啊？”林允儿愣了愣，旋即恍然。 仔细回想，金孝渊此前跟她谈起这事的时候，的确也说过任宋演是他们中间唯一没有特别喜欢申元淑作家哪部作品的人。 可是如此一来，林允儿的心头又有产生了个疑问。 她看着任宋演问：“但您至少比较喜欢《灰姑娘》还有《美女与野兽》这两个故事吧？作家的话，应该或多或少会把自己的一些喜好体现在作品里？” “不管你信不信，《男版灰姑娘》这个剧名只是碰巧而已，至于说你在试镜的时候聊到的一些话……”任宋演沉吟了一下，出人意料地颔首说，“后者倒是真的对我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果然！林允儿精神一振，马上凑近上前问：“您喜欢《美女与野兽》吗？迪士尼拍的那一版动画电影对吧？我也喜欢！啊，难不成就是因为您自己喜欢，所以才借我的口把话说出来？” 任宋演意外地扫了她一眼，“看样子你现在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哪怕知道你以前说出口的话都是我写的，也不会感觉害怕了？” “老实说，怕是不怕，因为我现在也大概了解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只是仍然有点生气吧？因为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人生。”林允儿咂咂嘴说，“但光是生气又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她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下去，连忙提醒任宋演：“我刚才的问题，您还没回答我呢。” 结果任宋演看了看她，随后说出的答案和林允儿的预想很不相同。 “我不喜欢那个故事，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不幸的家伙试图把另一个人拉进自己不幸的人生而已。”任宋演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 林允儿下意识就张嘴说：“可是，最后不是圆满结局吗……” “所以说那是童话故事。受到诅咒的王子在彻底变成野兽之前找到真爱，这种情况如果真的在现实中发生，百分之九十九都会以悲剧收场吧？”男人的话令她无言以对。 林允儿抿抿嘴，固执地追问到底：“那您刚刚会说这个故事对您来说意义不同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任宋演转头拿起沙发上面的平板电脑，嘴里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不喜欢那个故事，更不喜欢野兽那个家伙，但我喜欢贝儿这个女主角。” “为什么？”林允儿眨了眨眼，面色古怪，“您喜欢贝儿的理由总不会是像我试镜的时候说的那样吧？” 任宋演抬起头想了想，然后看向她说：“理由……应该是因为名字很好听吧。” 林允儿的表情一瞬间略微错愕，她不理解地问：“因为，名字好听吗？” “嗯。”任宋演点点头，接着还抛出了一句更加令她震动的话，“所以我还根据它的名字创造出了你的名字。” 林允儿舌头猛然间像是打了结：“不、不是……您的意思是说，您是按照贝儿这个名字才给我起名叫‘林允儿’吗？” “嗯。”任宋演再次轻飘飘地一点头，“这就是这个故事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 “问题是，belle，和yoona，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哪里像了？” “在我看来挺像的。还有，关键在于名字代表的含义。belle这个名字在那个故事里是什么意思？” “这个，‘美女’？或者说是漂亮的代名词？” “嗯。所以‘允儿’不也是吗？是漂亮的代名词。” 见林允儿整个人状若怔住，已经戴上眼镜的任宋演暂且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继续说：“对我来说，‘林允儿’这个名字就象征着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所以我把它赋予了你。我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了吧？” 林允儿不言不语地看了男人半晌，最终绷紧着一张脸，冷不丁就开口说：“您现在是在故意捉弄我对吧？” 任宋演不再理会她的话，作势低下脸去浏览着文件，但嘴角若有若无地扬了扬。 林允儿的手顿时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旁边的一只抱枕，没等她采取下一步动作，任宋演的声音就悠然传入她耳中：“注意，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房东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以后每天的三餐也是由我负责。” 纤长的五指张开着陷进毛绒绒的抱枕里，紧了又松，循环反复几次，少女终究是缓缓闭上双眼，暗自磨牙地选择咽下这口恶气。 同时，她也努力调整着胸腔中那份过快的心跳声，希望不要被那人看出丝毫的异常。 看来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真的很正常啊，连这种……奇怪的感觉都有……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嘴唇，林允儿刚睁开眼，便又听见任宋演的话语传来。 “还有一件事。关于书里面你在摄影棚里的那段遭遇，我昨天回忆了一下，没错，那场mv拍摄的情况和你猜的差不多。我没有主要去写你们之中的哪个人，但当时在我笔下，你们九个都应该老实待在镜头前面。” “所以您对此又有什么想法吗？”聊起正事，林允儿就迅速丢开了那点奇妙的羞恼之情。 “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这回你能在这里待多久，但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要看一看《star world》的小说内容了。”任宋演说。 “这点我之前也想到了。我这次一定会好好先看一遍《star world》的剧情。”林允儿重重地点头。 “另外，我建议你除了把剧情先看一遍，最好能把书全部背下来。”任宋演又说。 “背下来？！”林允儿双眼立即瞪得滚圆。 “既然你知道你不去遵从剧情的安排就会消失，那就没想过如果是有具体对话的情节你会怎么样吗？”任宋演很平和地问她。 林允儿神色微变，想来想去就苦着脸说：“我听说《star world》目前光是出版的正传内容就有好几册，这么多的字数，我要怎么才能完整地背下来？到时候就算背错一个字，我可能都会有人身危险啊。” “你就当是又参演了一部一百多集的日日剧吧。”任宋演很没诚意地安慰她，“只不过这次你要一次性背完全部的台词，而且一字不错，也不许临场发挥。” 林允儿的手掌抓起了前面那只抱枕，把它扯到怀里，埋着脸，两只手狠狠“蹂躏”。 她不曾想，她都到了这里还躲不掉“背剧本”的厄运。而且别说，任宋演的比喻还挺贴切，她背下《star world》全书的用途，的确是为了预防将来某个时刻需要发挥演技…… “总之，以后的日子，加油吧——允儿公主。”任宋演保持着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结尾甚至以很气人的方式用上了敬语。 林允儿瞪了他一会儿，委屈不已地伸出手去。 “干嘛？” “既然要背那就得抓紧时间啊！” 任宋演偏着头和她对视，林允儿则理直气壮地冲着那台平板电脑抬起下巴，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几秒后，在少女得胜般的眼神中，任宋演摘下眼镜揉揉眉心，一边把东西递出去，一边没好气地问了句：“你懂得怎么用吗？要不要我帮你打开电子书？” “你当我是傻瓜吗？”林允儿喜滋滋地接过平板电脑，用一根手指点击着屏幕，“纯揆姐早就教过我了。” “李社长还真是做得‘好’啊……” 任宋演本来还想在客厅里逗留，但看看林允儿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干脆就起身走向厨房。 打开冰箱后，他问着身后的方向：“晚上你想吃什么？” 林允儿头也不回地甩手说：“您看着煮吧。我很好养的，不挑食。” “那鸡爪也能吃吗？”任宋演随手抽出下面的一层冰柜，拿起一包大约冷藏有段时间的生肉。 林允儿转过头来眯起眼盯着他的背影，“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您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任宋演也停下动作，转身笔直望来，“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林允儿一下子缩缩脖子，很没底气地回头，佯装没看到任宋演不善的目光。 “对了，你以后也得学习下厨，总不能让我这个房东一直伺候你吧。” 林允儿听到这话又稍稍侧头转头瞥向了任宋演。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鼓嘴，仿佛想通了什么，低下头瞧着平板电脑说：“好啊。等我学会了，下厨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可以一直伺候您，毕竟您是我的大恩人嘛。” 然而不知为何，在听到少女的这个答复后，刚挽起袖口准备提前处理一些食材的任宋演反而身形一顿。 整个人站在原地安静了那么两三秒后，他才毫无异样地继续做着手边的事。 假如故事里的野兽王子并不打算解除诅咒，那么他还有必要把贝儿公主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 虽然从医院回来以后，林允儿就显而易见地变得活泼了不少，但等第二天任宋演再见到她的时候，又微微吃了一惊。 他皱眉打量着刚从楼上下来的少女，直言问：“你昨天晚上通宵都在背书？” 林允儿刚想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就像被家长逮到现行一样，猛地摇了摇头，顶着一张掩不住憔悴之色和黑眼圈的脸蛋，冲着任宋演讨好地咧嘴笑笑。 任宋演也没对她说教太多，招呼人坐下后才予以警告：“再有一次我就让蝴蝶实时监测你的睡眠了。” “我自己也知道。”林允儿赶紧点动脑袋，“只是今晚……以后不会了。” 任宋演抬起眼皮扫扫她，又说：“你其实是害怕晚上会再做那个蓝色的梦，所以故意不睡吧？” 林允儿拿起筷子的动作有所停顿，又如同做错了事，怯怯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看你这样子，今天估计也没精神和我一起去出版社了。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补觉吧。”任宋演看样子依然没打算训斥她，只是转开话题说了一句。 “不用！”林允儿忙不迭地说，“真的！我实际上也不太困！您昨天都说好了要带我去！” 任宋演无动于衷地吃着早饭，林允儿瘪起嘴来，眼巴巴地注视着他，浑然没发觉自身居然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和一个陌生人建立起了如此亲近的关系。 “吃完饭抓紧时间洗漱。” 林允儿表情陡然一喜，高兴雀跃之余，几乎不经大脑思考就说出了一句话：“作家我爱您！” 这话一说，不提诧异似的抬头看来的任宋演，就连不远处原先静静闪着红灯的几台摄像头都整齐划一地转了过来。 chapter 14:我是允儿的粉丝 林允儿今天之所以希望任宋演带她去“想象至上”出版社，其实也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不想一个人留在“城堡”里而已。 说到底前面的几次穿越，过程都和任宋演的家脱不开关系。而且独自守着那么大一座屋子，说实话也不是多好的体验。 伸手关上车门，任宋演转头看了看身侧，在插好安全带的同时开口：“我知道你只是一时激动，况且也没有其他人听到，你没必要表现得这么在意。” 刚被他放到支架上的手机适时传出毫无起伏的附和声：“是啊，允儿小姐。你刚才对作家的告白并没有被第三个人听到。” “呀。”“什么告白！”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在车内响起。 羞红了脸的林允儿瞪着支架上面的手机，随即感受到脸颊残留的温热，余光便不住地瞥向旁边的任宋演。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像是想到打破僵局的借口，张嘴说：“那个，说起来，纯揆姐之前不是还提出想要成立什么乐队吗？这件事怎么样了？” 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人眉毛似乎动了动。 假如林允儿知道他和郑敬淏此前的对话，应该就会明白自己貌似提到了一个任宋演不太乐意聊起的话题。 不过任宋演也没有直接选择无视，简单回答：“虽然李社长事后很积极地在聊天房里推进，看样子她这回不是三分钟热度，但我们还是没什么兴趣。” 他这话刚说完，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就碰巧响起了一声“咔嘟！”的提示音。 林允儿自然而然地转去视线，然后就看见屏幕上弹出消息的来源备注着“小星星家族（7）”。 任宋演留意到了她的眼神，突然就问：“你要加入我们的聊天房吗？” “嗯……啊？”少女下意识点头，紧接着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看向任宋演。 不自觉地抿起嘴唇，林允儿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您前面说得对，纯揆姐她们……终究不是我认识的那群人。那是好朋友之间的私有地盘吧？让我加入进去不合适。”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例外。秀荣也在里面。她平时因为工作的缘故，几乎和纯揆她们没什么交集，也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才真正熟络起来。” 林允儿仍然拒绝：“不了，我感觉我加进去的话会很尴尬。就算是纯揆姐和孝渊姐，她们现在也不过是和我短短相处了几天。” 手里握着方向盘的任宋演目视前方，冷不丁就说：“不需要刻意躲着她们。无论你之前是外人还是自己人……从现在开始，认识新的人、新的朋友，这才是你融入这个世界该做的事不是吗？” 林允儿听后把头稍稍抬起，这一回总算很小声地应了句“嗯”。 她在有意无意地回避李纯揆她们，这点心态在她最早搬去和李纯揆同居的时候就隐隐有所体现了。 至于原因，她本人可能也说不上来，任宋演倒是能猜到些许。 “这就像冒牌货遇到了真货，心情难免变得尴尬又别扭。在你心中，作为小说人物原型的纯揆她们，与你是有很大不同的，所以才会不敢面对那些和你的队友拥有相似面孔的人。” 平静的话语往往具备着更加直指内心的力量。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林允儿听完任宋演的话后，蹙着眉咕哝：“您打算就这么一直数落我吗？” “不要再在心里进行自我区分了。”任宋演对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冒牌货和真货。你们过去或许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今往后却不一定。” 林允儿沉默下来，接着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我其实……感觉自己如果和这个世界的纯揆姐她们成为朋友的话，对于成员们来说是一种背叛。” “那你以后想办法把她们也带来这个世界不就行了。”任宋演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出相当惊人的言论。 “您难道就一点都不介意吗？什么小说人物入侵现实……不对，现在的问题是，这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我连自己都没有着落呢！”林允儿哭笑不得，“再说了……这对她们来说也未必是好事。我不能帮别人决定人生，因为连我自己都讨厌其他人替我做决定。” “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是在向我表达不满？” 林允儿勉强笑了一下，“总之，您总得给我一些时间适应吧。我需要一段平复的时间，也需要认真地想想未来的计划。” 通过后视镜瞄了瞄她的模样，任宋演很快又说：“所以，在你的计划中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做菜？” 林允儿脸上的表情立马一垮：“您是不是忘了我还有背完一整部小说那么艰巨的任务了？” “所以你不想学吗？” “学！当然学！可是，说实话，即便我从现在开始学，也需要时间才能见到成效啊。作家您难道一出生就能拿起笔写作吗？” 结果，任宋演不假思索地对她说：“我确实是，一出生就能拿起笔写作。” 林允儿露出好气又好笑的反应，她敷衍地回应着男人：“是吗？好吧好吧，那也是因为您是‘天才’嘛。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能一步步慢慢地学。” “你不相信就算了。”任宋演看样子不想和她争辩。 再往后的一路上，俩人结束了短暂的交流，基本无话。 但这不再关乎亲近与否的问题，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日，所以才能长久维持这种安静的气氛。 毕竟以后还不知道要相处多长的日子，有什么话就慢慢去说吧。 …… “老师！那个……您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清晨刚刚进入忙碌状态的出版社里，不少人都在偷瞄着一个方向。 “相互认识一下吧，你们俩之前可能也见过面了。” 任宋演对林允儿指了指被他叫来两人跟前站着的年轻男子，介绍说：“这位是尹世升，我的担当编辑，也是我的辅助作家。” 他再反手朝向少女：“这位是林允儿，我家里的亲戚后辈。” 说完话，任宋演就转过身继续交代：“世升他哥哥是我最早的担当编辑，现在已经不在我们出版社了。我算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他算是我的学生，大家是自己人。今天我有几场会议要开，等下就先由他领你在出版社里四处参观一下吧。” 林允儿这边刚点完头，一转眼就见任宋演雷厉风行地随着几名出版社的职员快步离开。 “工作起来的样子还真是不太一样呢……”她望着男人的背影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她看向上次李纯揆带她来出版社时已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编辑，朝着对方礼貌地低头问候。 今早上班刚进门就被自家老板叫住的尹世升，两只手里还奇怪地各自拿着一杯咖啡。 他对林允儿尴尬一笑，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饮品，面露难色，好像是在纠结“见者有份”的问题。 林允儿见况就会意地连忙摆手：“我不用了，我不太适应咖啡的味道。” 可以看得出来，这名戴着眼镜、长相普通但和善的年轻男编辑在听到她这么说之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紧跟着他又笑起来，说：“是吗，允儿你不喜欢喝咖啡吗？还真稀奇。啊，我的年纪应该比你大，我可以直接叫你‘允儿’吧？” “啊……好，没关系的。” “总之，我们先去楼下，从下往上逛逛吧？边走边聊。” “嗯，好的。” 走进电梯厅里，在按下楼层按钮后，尹世升很尽责地开始向林允儿介绍说：“如你所见，这整栋建筑都归我们出版社使用，但因为楼层不多，电梯又少，所以每天选择走楼梯的人反而更多一点。” 他吮了口咖啡，咕噜咽下后又补充：“另外，允儿你可能也知道，出版社以前只是老师他的工作室，现在的规模在业内却也算是排名前列了，所以社内的职员其实很多。不大的使用面积加上很多的人，导致我们出版社一到上班时间就显得特别拥挤。” 在他身边，林允儿配合地点着头，只是目光还是频频瞟向尹世升手中那两杯大号的冰咖啡，心里暗暗猜测任宋演的这个担当编辑究竟是有多爱摄入咖啡因。 “哦对了，以前有人跟你说过，允儿你和少女时代的‘允儿’很像吗？” 林允儿瞬间把视线转到了尹世升的脸上，眼睛还轻轻眨动两下。 尹世升毫无察觉地咬着吸管说：“你应该知道吧？《star world》里面的那个角色。” 林允儿按捺着微妙的心情，装出恍然的样子，点头说：“所以，尹编辑您觉得，我和那个……允儿很像吗？” “我这么说会显得很奇怪吗？” “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您是因为名字一样，所以才会这么说吗？” “当然不是。” 尹世升微微一笑，这会儿他俩也走出了电梯，于是他忽然就站定脚步，肃容说：“我，其实是允儿的粉丝！” 林允儿听了登时沉默。 过了几秒，她才迟疑地开口问：“你……是允儿的粉丝？那个，《star world》的允儿？少女时代的中心？” “对！”尹世升回答得非常理直气壮且光明正大，“我从《star world》第一册出版的时候开始就喜欢我们允儿了！” 这下子，林允儿看他的眼神就越发显得复杂难言了。 尹世升却似是早有预料：“我知道，这种事听上去有点奇怪。事实上，在外界，《star world》书中登场的许多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粉丝群体。有的高人气角色，像少女时代，不仅有团体应援站，像个人应援站都不少呢。” “粉丝应援站吗？为了小说角色专门开设吗？”林允儿一时没能控制自身的惊讶之情。 “看来你之前可能只是单纯的书迷呢。”尹世升热心地进行说明，“如果按我哥的话来讲，《star world》最火的时候，可是全国上下没人不知道的现象级作品，拥有这种影响力也很正常啊。” 林允儿还在走神，“所以，尹编辑你是以粉丝的身份……觉得我和书中的允儿很像？” “嗯。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star world》的设定集？我感觉允儿你的形象简直和设定集里的允儿一模一样。”尹世升啧啧称奇。 他打量着少女，又咂嘴说：“不过如果妆容和发型能不那么复古的话就……” 林允儿扯起嘴角，只觉得眼下恐怕才是她今天遭遇的最尴尬的时刻。 她不由也悄悄低头审视起了自身。 衣服是前阵子李纯揆和金孝渊替她挑的，虽然挑选标准是尽量贴合她当时的外形，但也已经摆脱了她第一次穿越过来时那种灾难级的审美落后。 看来问题的确是在于她学自2010年还没来得及升级的化妆技术以及源自《oh!》宣传时期的那头老式烫卷发…… “你这小子还真是很不会说话啊。” 一只文件夹轻轻拍到了尹世升的后脑勺上。 “啊。”猝不及防的尹世升略微吃痛，但并不恼怒。 他看都不看就转过身去无奈地开口：“智恩姐，当着客人的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不知何时，一名年轻女子走近到了他们的身后。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没有社长那张脸，这么说话只会让女生觉得倒胃口，你自己真不知道吗？” 尹世升当即深吸一口气，刚想和对方辩论几句，又想起身旁站着的林允儿，顾虑地扭头看了看。 说实话，林允儿认为尹世升不该和任宋演被放在一起比较，但她在心里也相当认同年轻女子的话。 任宋演有时候说话讨厌归讨厌，偶尔也有一针见血的情况，可是像尹世升，这孩子恐怕就是单纯多长了一张嘴。 “抱歉。允儿对吧？”年轻女子主动伸出手，“我是李智恩，目前在社内担任开发部主编的职位。” chapter 15: 李智恩瞪了一眼躲在旁边的尹世升，“呀，你还不过来吗？我说你长得难看就伤心了，那你说其他人，人家就不难过吗？” 莫名“二次中箭”的林允儿咳嗽了一声，对俩人微笑着说：“没关系。我明白尹编辑的意思……我故乡那边的时尚可能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所以来了这里之后，我本来也想着好好改造一下外形。” “对吧？我的话没错吧？”尹世升精神一振，又见李智恩目光不善，只好马上低头说，“很抱歉，允儿，之前在楼下遇见的时候也是。我这人，说话经常不过脑子，希望你别介意。” “总之我回头也得跟子敬哥提一提这事了……也不知道社长究竟为什么会同意让你去尝试写作出道。” 眼见着尹世升和李智恩两人吵吵闹闹的样子，林允儿既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紧接着，她终于像是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士居然是任宋演出版社的总主编？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对方的面容非常眼熟。 这种眼熟还不是什么对方曾经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熟悉，而是在她大脑的记忆里面，似乎残存着与对方有关的片段。 林允儿先是神思不属地同年轻女子握了握手，又忍不住张嘴：“那个，我感觉您和iu……” 这话没说完，她就醒悟地住了口。 但也为时已晚，听到她下意识问出的话后，对方就眨了眨眼，“虽然以前经常听到，但最近这几年还真久违了，像是这样的问题。” 这位名叫“李智恩”的年轻女子笑着说：“没错，《star world》里面的那个女歌手‘iu’，她的本名是社长他以前偷懒直接用了我的名字。” “不仅如此吧？”不甘于削弱自身存在感的尹世升又插嘴补充，“我记得以前听老师说过，iu的人设也是以智恩姐你为原型。” 很有职场丽人模样的李智恩抱着手朝他丢出了个白眼，说：“你懂什么？只要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和iu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而且iu的外貌描写都和我不同，怎么可能是以我为原型？” 二人都没发现林允儿欲言又止的神态，她终究是放弃了说明，继续偷偷打量站在她身前的李智恩，眼底涌动着难以对外人言说的意外与感慨。 的确，李智恩和她记忆之中那名比少女时代要晚一年出道的后辈有着外形方面的很大差别。 不只是身高、体态，两者的气质更是大相径庭。 但在存有差异的同时，林允儿又越来越能从李智恩的脸上瞧出另一个世界、那个本名叫作“李知恩”的女孩的痕迹。 简而言之，李智恩就像是个子更高、五官更深刻的“成熟版李知恩”，但假如是亲眼见过她们，也能很轻易就分出来这是两个人。 “前几年，刚好社长写到了iu在书里面的人气已经逐渐可以和少女时代媲美，那个时候社内还有不少人专门跑来我面前开玩笑呢。” “大家会开玩笑也很正常，毕竟很多人都觉得老师他是因为智恩姐你才把iu写得那么厉害。想想看，出道前两年基本没人气可言的小歌手，突然就火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人抵得过一个组合，连我们允儿都做不到这种事，这合理嘛？” “呀，你这张嘴真是。” “啊，抱歉，我不是在说你，允儿。我是说、我们允儿，另外一个世界的允儿。” 对于尹世升多此一举的解释，林允儿尽管心头还是很怪异，但这会儿的心情也更接近于新奇和莞尔了。 她对尹世升笑了笑，又听见李智恩说：“话说回来，我们中间有不少人都挺期待见到你这位允儿呢。” “嗯？为什么？”林允儿立刻很疑惑地看去。 “我们听说你就住在老师家里？”又是尹世升迫不及待地先道出了真相，“我前面在楼下，看到了老师开车和你一起过来。” “我也知道。你是社长他的亲戚？”见林允儿似乎想解释，李智恩就说，“总之，虽然不是多么新鲜的事情，但像你这种长期借住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而且我们在此之前都没有从社长那里听说过你。” 林允儿抿起嘴，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智恩的意思她也明白，往常能够在任宋演家借宿的人全是那个男人相识多年的好友，任宋演又绝对是那类宁愿花钱把她送进高档酒店也不愿意和陌生人同居的性格，现在的状况却和他们的认知产生了很大出入，这才会造成社内的一些猜测。 “而且吧，”尹世升嘴里还在念叨，“允儿你可能还不知道，老师他写书很喜欢以现实人物为原型，但允儿的原型，以前还从来没出现过。” 再经过他这一说，林允儿也就彻底反应过来。 早知这样，她之前就该和任宋演商量着取个假名，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初恋而已。” 一道三人都始料未及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连带着所讲的内容，把人给吓了一大跳。 “初……初恋？！”尹世升镜片后的眼睛瞪大，连讲话都变得结巴。 李智恩则不明显地蹙起眉，在走出电梯的任宋演和林允儿之间来回扫视。 面对林允儿也暗藏诧异的眼光，任宋演没有先去搭理她，走到女孩身边站定后，一只大手就张开五指罩着，拍在她的头顶上面。 林允儿还往下缩了缩脖子，脑子依然懵懵的，不明所以。 “她母亲是我以前喜欢的人，所以就算是初恋吧。‘允儿’的名字是因为那个人曾经说过生了女儿想取这个名字，所以我在写《star world》的时候就顺手用了。这孩子现在一个人离开故乡来首尔发展，我受了她母亲的拜托帮忙照顾她，毕竟是我初恋的女儿，所以她对我来说也很特别，你们往后最好不要想着欺负她。以上，我解释完了。” 语速很快又吐字清晰地作完解释之后，任宋演左右看看尹世升和李智恩，平静地问：“我这么整理，你们还有什么别的疑问吗？” 尹世升张开了嘴，想想又连忙住口，对任宋演讪笑着摇头。 倒是先前保持沉默的李智恩皱着眉想说上两句，但话没出口就被任宋演摆手打断。 “之后如果社内还有议论的声音，你们俩就这么告诉他们。媒体那边，万一有谁不开眼报道了这件事，对外公关的时候也可以给出这个说法，当然，如果能拦就最好拦下，你也知道吧？我最讨厌国民关注我的私人生活。” 女主编不得不把嘴闭上。 任宋演又转向尹世升，伸出手指着他说：“对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东执你这家伙要是敢把这孩子拉进你那个什么后援会，被我发现的话，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知道了吗？” “是！我记住了！”手里还拿着那只咖啡外带杯的尹世升条件反射一般地并腿站直，大声回答。 几句话简明利落地交代完后，任宋演就不再多说下去，搭在林允儿头上的手也看似随意地收回，转身朝办公区的方向走去。 林允儿瞧了瞧被留在原地的尹世升和李智恩，接着就很有自觉地像个小跟屁虫，迅速追上了男人的脚步。 …… “社长好。” “嗯。” “大家早上好。” 并肩走进办公区里，林允儿顾不得去理会别的同事，紧跟在任宋演身边小声发问：“后援会是什么？” 任宋演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就在意这个吗？” “其他事情我也明白啊。”林允儿无意识地皱起鼻子，“只是，我们真有必要替我编出这么一套翔实的说法吗？” 她侧头瞥着任宋演，“而且传出去，对我们来说名声好像也不太好听。” “反正问题发生的时候，人们会先把焦点放在大人身上。这个解释对你来说也就是多出了个空降伞的争议而已，你不是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吗？而且这也是事实。” 带着人进入自己的社长办公室后，任宋演随手关上门隔绝外面的视线，这才转身对坐下的林允儿说：“之前没解释只是因为觉得你可能不会待多久，现在情况不是变了吗？之后记得对纯揆她们也要这么说。” “可是这对您来说……” “我无所谓。而且不这么说估计也糊弄不过去，毕竟他们都知道我的性格，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会收留小动物的那种人。” 林允儿撇了下嘴，站起身来问：“那今天我的工作应该先从哪里做起？”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先熟悉这栋楼，还有各种现代化设备的操作。”走到办公桌后的任宋演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现代化设备，只是先进了十几年而已……我知道了。”林允儿嘟囔着，刚想离开又回头问，“对了，那个后援会到底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 “好奇吗？” “嗯。” “好奇的话就自己上网去查吧。” 明天更新兼推书 有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了，泰软（韩娱之王的游戏的作者）发了一本新书，哈利波特同人，名字叫《魔法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简介就不发了，他写得不好，大致的基本设定就是世界线变动，哈利出生就死在伏地魔的杖下，主角变成了天狼星和赫敏。 目前字数不多，感兴趣的人可以先加个收藏。 chapter 15:两个世界(上) 主编？林允儿非常意外地看着这名据她观察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岁的叫作“李智恩”的年轻女子。 而这一打量，她突然又觉得对方的五官颇为眼熟。 这种眼熟并非源于多么深刻的印象，而是在她大脑的记忆里面，似乎残存着与对方有关的某个片段。 疑惑从心头一晃而过，林允儿跟人家握了握手，很客气也很礼貌地鞠躬问候：“您好，我是林允儿。” 李智恩露出笑脸收回手，态度亲切，但也透着一点面对陌生人的疏离。 她转头又瞪了一眼躲在旁边的尹世升，“之后我也得跟道敬哥说一说了……也不知道社长为什么会同意让你试着写作出道。” 尹世升马上就急了，两只手还拿着咖啡，“智恩姐！本来当初让我当辅助作家的时候，老师的意思不就是打算让我出道吗？” “我也没说不让你写，但是，你这家伙积累还不够。”当着林允儿这个外人的面，李智恩也没多说。 然后她就随手拿走了尹世升手上还没被人碰过的那杯咖啡，动作自然，一如经常抢夺小朋友零食的邻家大姐姐。 尹世升被“打劫”后的表情相当丰富，整个人敢怒不敢言，导致林允儿在心里进一步确定了他果然是个咖啡中毒患者的猜测。 与此同时，少女又对两人之间的互动稍微感到奇怪。 “智恩姐是我的‘前辈’。”大概是察觉到了林允儿的关注点，尹世升叹气着解释，“我哥是老师的第一任编辑，智恩姐她是第二任，之后才轮到我。” “我们和社长他的关系不一样。”拔掉吸管后，直接取下塑料盖喝了一口咖啡的李智恩也接上话说，“虽然平时社内也都说职员们是家人，但是……嗯，我和世升，还是有一点不同。所以我现在才特意过来打声招呼。” “话说回来，我们出版社有不少人都想见一见你这位允儿呢。”尹世升应该是个心眼比较宽的人，很快就忘记生气，专心对付着自己仅剩半杯的早餐咖啡，边喝边含糊地讲。 “你之前不也来过一次吗？跟着李社长。”没等林允儿开口询问，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然后我们就听说你居然住在老师家里？我前面在楼下还看到老师开车和你一起过来呢。” “啊，这个是因为……”林允儿硬着头皮回答，“我最近来了首尔生活，但在这边暂时还没找到住处。不出意外的话，之后我找到地方就会搬出去。” 结果听到她这么说以后，手里都拿了杯咖啡的尹世升和李智恩就很同步地对视一下，齐齐沉默下来，弄得人越发心虚。 好在，李智恩没过多久就说：“我们也知道，你是社长的亲戚？不过，这种事对于大家来说太稀奇了，所以很多人还是感觉奇怪。” 林允儿不自觉抿起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理解李智恩的意思。简单来讲，即使她真是任宋演的远房亲戚，任宋演愿意花钱把她送进首尔的高档酒店供着的几率也远远大于他愿意和她同居的几率。 眼下的情况可谓和所有了解任宋演的人以往对他的认知产生了很大出入，这才会引起“想象至上”出版社内部的一些议论与揣测。 “而且吧，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尹世升也咬着吸管提醒：“老师他写书喜欢找原型，但我们‘允儿’，老师一直声称她是少女时代当中唯一没有原型的角色。偏偏现在你出现了，当然会引起我们的注意了。” 真是的，早知如此，她之前就该和任宋演商量取个假名……也不对，李纯揆等人早就知晓她的名字了，现在才来编造，时机也晚了。 “我们允儿、我们允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有的话在大脑里转一遍再说出来，尹编辑！”李智恩故意用敬语咬重了发音。 她叮嘱着：“总之，既然社长把允儿小姐交给你了，你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最近我们公司附近倒是看不见那些蹲守的记者了，但也难保他们什么时候会再冒出来。你一定要留心，别让人拍到允儿小姐和社长。” 直至李智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允儿才彻底明白过来，这位此前与她素未谋面的出版社女主编究竟为何会专门跑来见她。 作家他的异性缘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又或者，李智恩此举单纯是出于下属的责任心与多年同事的感情？ 林允儿正暗暗嘀咕着，忽然又听见李智恩对尹世升说：“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许你向人家推荐你的那个什么后援会，知道了吗？” 可惜这话起到了反效果，等到李智恩转身走远，林允儿就凑近到垂头丧气的尹世升身边，满是好奇地问：“李主编提到的后援会又是怎么回事？” “你感兴趣吗？”年轻的男编辑先是精神一振，接着好像是想起了李智恩临走前的警告，情绪又迅速跌落下去。 “那个……你要是好奇的话，不如等会儿自己上网去查一查吧？其实你应该也知道，就是前面我跟你提到的那个。” 尹世升略微神秘地回答着。 …… “竟然还真有吗，我在现实的粉丝站？不对，应该说是我的小说角色的粉丝站吗？” 根据尹世升的介绍，“想象至上”出版社在落成之初就由任宋演拍板决定，在大楼里专门开辟了一片区域充当社内的公共阅读室。 除却大量出版书籍，阅读室还安装了几台电脑，日常的主要用途是方便出版社的职员查阅各种报刊与资料。 出版社大楼总共也就上下三层的空间，尹世升在带着人大致逛了一圈后就依照林允儿本人的要求，把她引到了这间公共阅读室。 而此时此刻，在林允儿眼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家名为“书写允儿的笔”的后援会官网。 网站的名字乍看上去很奇特，但若是联系上他们追捧对象的实际身份，也就不是那么令人难以理解了。 另外，林允儿在低声把站名念了几遍后，想起韩语里的“笔”正好与“粉丝”同音，可见取名者的用心。 从主页的对外数据来看，“书写允儿的笔”的注册会员并不算少，至少比林允儿的设想还要好得多。她将页面下拉到了站长介绍栏，瞧见那个戴着鹿角头饰和眼镜的卡通男生头像，又不由得笑笑。 “做得很好嘛，尹编辑……李主编为什么要警告尹编辑不要拉我加入？”林允儿自言自语着，两只手就较为笨拙地敲击起了键盘。 她当然清楚偶像和粉丝距离太近从来不是一件好事，可问题是，她在这里又不是什么少女时代的允儿。 “这么想想，我在这里想睡就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简直就是梦一样的生活。还有现在，粉丝们通常会在网站上聊些什么呢？还真是让人好奇啊……” 怀揣着话语掩藏不住的期待之情，在递交完入站申请后，林允儿就见网站弹出提示，她还需要做套简单的问卷才能进入审核的队列。 “这么麻烦？也对……毕竟看样子在现实世界我的粉丝也挺多的，总得筛选一下嘛。”努力控制着因喜不自胜而上翘的嘴角，林允儿就信心十足地点开了答题窗口。 “应该都是有关于我的问题吧？那我自己肯定可以轻松达标啊。” 『第1题:请问允儿最近以演员身份参与的作品是以下哪一部电视剧?(提示:首播日为2013年12月9日)』 顿时，坐在阅读室电脑前面的林允儿愣了愣。 她手里的鼠标犹豫地挪动着，在几个选项间来回斟酌，在倒计时结束前才不太确定地点击选了个答案。 “这应该是小说最新的内容？我昨晚光顾着背书了……没关系！只是一道题而已，嗯！后面肯定没问题！” 『第2题:请问允儿在电视剧《总理和我》里的角色名是以下选项之中的哪一个?(提示:首先可以排除张世碧)』 “呀，真是……” 林允儿扭头看了看阅读室中的其他人，方才勉强按捺住了叫出声的冲动。 “不过，这会不会就是之前那道题的答案？作家也真是……安排我出演电视剧至少也取个像样的名字吧？什么《总理和我》，难不成我的角色要和总理恋爱？总理的话，再年轻也得三四十了吧，谁会喜欢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人……” 抿紧嘴唇，又是随机选了答案，林允儿再看下一题的题目时，握着鼠标的手都逐渐用力起来。 『第3题:请问允儿在电视剧《总理和我》中所饰演的角色与男主角相差了几岁?（注1）』 “呀，这个真的是我的粉丝应援站，而不是什么‘star world电视剧研究会’？” 沉默了半晌，林允儿终于是移动鼠标，默默选择放弃答题。 她用双手撑着额头，片刻后又猛地抬起脸来，盯住网页的那副表情仿佛在无声地用眼睛骂人。 “不是，以前的我是完全不存在了吗？只看了一部分小说的人就没有资格加入吗？哪怕是以前不了解我的人，我明明也很欢迎他们当我的粉丝！” 对着电脑还算克制地咬牙发了会儿脾气，林允儿就决心暂时放下这桩气人的事，她把网站的页面拉回最上端。 “书写允儿的笔”网站的整体设计风格呈现出了鲜明的色彩对比，分别是绿色与黑色，起初林允儿对此还很是不解。 少女时代的官方应援色可是粉色，尹世升身为《star world》的担当编辑，于情于理都不该弄错才对。 直到看完尹世升以站长身份发布的帖子后，她才得以释然。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的象征动物是小鹿，而小鹿栖居于森林，绿色也有活力和亲和的寓意，所以“绿色”才会被她的粉丝们共推为最能代表她的颜色。 而“黑色”的部分，却是出自《star world》故事之外的补充设定，据说是任宋演钦定的她的官方应援色。 至于任宋演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才把她的官方应援色定为“黑色”，尹世升并未在帖子中说明，也不清楚是故意为之，还是连他这个担当编辑都不知道任宋演的想法。 “话说回来，设定得还真是很认真啊……我如果不知道的话，可能也会去想象这个世上真的存在着那一群人？没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的书才会真的形成一个那么神奇的世界吧？” 林允儿微微苦笑，很快就摆脱愁绪，摇着头告诫自身不要再去胡思乱想。 “不过，尹编辑的这个站长昵称，‘?and?’，‘?和允’？这个‘?’到底是‘林’还是‘任’（注2）？” 打开浏览器的空白页，林允儿随口咕哝着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网上搜索。 这回她要查找的资讯却不再是基于满足好奇心的目的了。 电脑桌面右下方显示的时间在慢慢流逝，良久之后，坐在电脑前的林允儿才抬起手捶捶肩膀，向后仰了仰脖子。 “啊……以前不觉得，现在这么尝试一下，办公族确实很辛苦啊，每天坐在电脑前面这么长时间，真是了不起。” 林允儿按揉着眼窝，然后重新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 还是前一次穿越的遗留问题，由于她只想着能够回家，所以她此前对于现实世界的认知几乎都是从旁人那里听说的。 现如今既然她的想法已经发生全面的转变，她自然要趁着机会去好好了解一下外界的情况。 而在通过2021年发达的网络搜寻了一阵信息后，林允儿也的确是是收获不浅。 “也就是说，李主编她……就是那个iu的原型吗？” 然而，率先从少女嘴中冒出来的这句感慨，却是奇妙地关系到了前不久才和她见过第一面的李智恩。 林允儿总算是想起，她会对那位女主编产生熟悉感的根源所在了。 chapter 16:两个世界(中) 即便是现在努力去回忆，林允儿仍然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iu时的情景，只是依稀记得，那是个和她们家队长有些相似的女孩。 明明体态如此娇小，歌声当中蕴含的力量却令人惊讶。 当然，2011年以前的话，在她那边的世界恐怕没有谁会真的认为这个本名叫“李知恩”的小姑娘可以和少女时代的队长相提并论。 假如林允儿昨晚没看过《star world》的原着内容，她大概也不会想到，那首发行于2010年年末的名为《good day》的歌曲将会给对方的人生带去怎样的转变。 不过，李智恩和林允儿印象之中的那位后辈在形象方面还真是有着很大区别。 一者怯弱、稚嫩得就像新生的小动物，另一者却气质成熟、锐利，再加上年纪增长带来的外貌差异，也不怪她没能第一时间记起对方。 再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电脑屏幕，林允儿抱着双手靠在椅上，表面沉默着，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李智恩的出现曾经短暂地给她带去错觉，然而经过实际搜索查询过后，林允儿就意识到了自身想法与现实的出入。 虽然《star world》书中登场的绝大部分传统歌手都确有其人，但是，爱豆们全消失了。或者说，她在现实世界的爱豆圈里几乎找不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以往她所认识的那群人，好像都如李纯揆她们一样，转身没入了茫茫人海里面，正以普通人的身份过着他们的这一生。 更有甚者，也许他们本人从来就没真正在这世上存在过。 幸好，因为事先早就知情，除了心情难免复杂之外，林允儿也没过多沉浸在纠结的情绪中。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作为sm娱乐的现实原型，sw娱乐在任宋演出版《star world》的第一年就推出了首个冠以“爱豆”称呼的偶像组合，而这个最初在2007年出道的女子组合在现实也被誉为“元祖偶像”。 这还不止，后来《star world》掀起的爱豆热潮彻底爆发，仅仅两年时间，sw娱乐就趁势推出了公司第二个女子组合，因此又揭开国内二代团体的序幕。 很有趣的是，2009年被sw娱乐推出的那个女子组合叫“f(x)”，队长的艺名是“krystal”，韩国名叫作“郑秀晶”。 sw娱乐当年之所以会接连推出新团，原因就在于第一代组合的人员组成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直至以郑秀晶为代表的公司第一批练习生正式成型，由他们构成的男女组合才算是符合了任宋演笔下“爱豆”的定义。 “所以，f(x)在这里不是实验品，而是像书中的我们一样，成为了足以影响娱乐圈历史的国民组合？” 不得不说，在浏览这段网络资料的时候，林允儿的感觉很奇妙。 尽管在外界的部分人看来，她们组合和f(x)应该属于内部竞争关系，但林允儿心里很清楚，在她们经纪公司的眼里，选择压根就不难做。 哪怕在2010年，以sm娱乐的体量也无法充分支持两个新人团体的发展。在资源有限的前提之下，公司的运营自然会有所侧重，唯一的标准就是靠成绩来说话。 好在……至少在这里，在这个现实里，故事是另外的走向。 在大致了解完这个世界的f(x)所拥有的辉煌之后，林允儿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关掉的网页。她如今可毫无心理负担，况且她一看就明白，f(x)的出道背后多半离不开任宋演的安排。 连作家大人都同意了，难不成她一个小小的女主角还敢提出别的意见？ 林允儿又查找了下其他新闻，滑动鼠标滚轮，一张安插在报道里的媒体照片就呈现在她视野当中。 那是金瑞秋的照片。她所在的组合正是在两年前新近出道的sw娱乐新一代团体。 新闻图上的少女看上去十分耀眼，有种超出林允儿时代认知的美丽。 “三代吗？我那边的话，估计还要再等两年吧？” 林允儿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忽然就想起上次穿越回去前听闻的有关金瑞秋可能有机会在《star world》改编电视剧中饰演她的消息。 毕竟李纯揆屡次对任宋演旁敲侧击，她就算不想得知这件事也很困难。 少女蹙了蹙眉，看向电脑桌面右下角显示的时间。 “这都快中午下班了，他怎么还不来接我？不会是忘了，直接回家了吧？还是该我自己给他打个电话？” 低声嘀咕着关掉电脑，林允儿起身又在阅读室里逛了一圈，然后在一面展示架前驻足。 展示架上摆放着不少与《star world》相关的书籍，其中就包含了任宋演曾提过的小说人物的官方设定集。 她伸出手去，取下一本崭新的设定集图册，硬质的书页翻动着从她指头划过，她的瞳孔也倒映出了一张张熟识又陌生的绘画脸孔。 设定集采取的画风并不全然写实，每个角色的身上都混合了漫画式的质感，这让林允儿恍惚间想起她最早拿到的那张关于《star world》最后一作的宣传传单。 她翻看的速度很慢，但没过多久也翻到了属于她的那一页。 依照队内的年纪顺序，她的设定介绍被排在了“少女时代(girls'' generation)”这一分类的第八位，但和前面几个姐姐不同，她的画像全是清清楚楚的脸部特写。 或颦或笑，正脸侧脸，从出道时的2007年再到书中时间线最近时期的2014年，设定集里很独特地专门为她罗列了整整七张大幅人像。 难怪先前尹世升能认出她来，哪怕是被漫画感给稍微模糊了五官，可只要拿这几张画像与她一对比，任谁都会发现这画上的人与她颇为相似。 林允儿禁不住撇嘴，目光又盯住了设定集上她的最后一幅画像，在画像边上打印着一行字： 『那少女...拥有着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 但凡是《star world》的忠实粉丝，比如说像尹世升那样的人，应该都能一眼认出这行话的出处。 这是在小说中，任宋演为她所写下的第一句描写。 “对吧？你应该也感觉很像吧？” 冷不防地，一道还挺耳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还站在展示架前的林允儿转头一看，便看到刚刚还在念叨的尹世升又拿着一满杯咖啡凑近到了她身侧不远处。 “老师让我先过来跟你说一声，会议差不多要结束了，他等会儿就来找你。”说着话，男编辑还递出了一瓶顺手购买的果汁，很友好地送给林允儿。 “啊……好的，我知道了。”林允儿接过饮料后道了声谢，低头看看手上的设定集就迟来地回答尹世升，“是啊，没想到会这么像。” 她的嘴角扯起了一丝旁人很难体会意味的弧度，每当这种时刻，她对于任宋演的感观都会变得难以形容。 既控制不住埋怨，又渐渐地没办法再去讨厌了。 “你之前也发现了吧？因为少女时代的大部分成员都是老师的朋友，所以他在画她们的时候大多采取了全身图，还用漫画画法特意把她们的画像和真人作了差别。”尹世升热心地讲解着。 他边咬着吸管边摇头感慨：“只有我们允儿因为没有现实原型，所以都是特写。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老师的‘特别关注’？” 林允儿听到这话就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一眼，关注点却放在别处：“设定集里面的画，是作家自己画的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尹世升的反应非常惊诧，看着林允儿的眼神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林允儿有心想问，但又马上发觉这实在有悖于任宋演和她对外给出的说法。 虽说是远亲，但既然都住到家里了，她对任宋演的事还一问三不知也太引人生疑了。 她只好按住好奇心，刚想岔开话题，又听见尹世升多嘴说：“老师他的绘画功底很好的，老实说，如果他以前没选择当作家的话，现在八成已经是一名着名画家了。” 画家吗？林允儿脑中飘过疑虑，回想着任宋演家中的各处区域，貌似一点都找不到那个人擅长绘画的迹象。 她不想再穿帮，便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这样啊。”又不给尹世升多问的机会，故意露出一脸感激的表情，“上午还真是谢谢尹编辑您的关照了。” “啊哈哈……别客气。”不出所料，眼前的年轻男编辑迅速被她的话语分散了注意。 可是下一秒，尹世升就想到什么，对林允儿迟疑地说：“那么，基于这点，允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嗯？什么忙？”林允儿对他微笑地眨着眼，嘴上却很慎重，并未轻易应承。 “那个，”尹世升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允儿你知不知道有关《star world》上一册结尾的那个争议？” “上一册结尾的争议吗？” “看来是不知道啊。简单来说，就是老师在《star world》上一册的结尾安排了一个让很多人有意见的剧情。” “那是什么样的剧情？” “他让少女时代队内足足七名成员曝光了恋情。” 林允儿一怔，旋即眉头皱起，脸色也逐渐显得古怪。 “所以……尹编辑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是这样，之前开会的时候，我们都想说服老师后续至少安排一部分的成员分手，结果意外地，老师很轻易就松口了。我和智恩姐他们都担心老师这只是在表面上敷衍我们，所以想请你去试探看看老师的口风。” 原来是这么一件事。林允儿想想就点头说：“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看，但作家会不会愿意告诉我，我就不敢保证了。” “没问题！”尹世升顿时脸上一喜，一不小心都把心里话给说出了口，“老师他一看就很疼你，肯定会跟允儿你说实话的！” 结果他把这话一讲，现场的气氛立马就陷入了异样的状态。 过了两秒，还是林允儿自己面不改色地转开话题说：“对了，尹编辑你在粉丝站上的昵称，那个‘?’字，到底是‘林’还是‘任’？” 她这就是纯粹的没话找话，原也不指望对方能给出多么特别的答案，可是尹世升随后给出的答案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想。 “你去浏览我建的网站了？”尹世升先是高兴了一阵，接着鬼鬼祟祟地望向四周，似乎是怕李智恩又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 等确定周围没人关注他们俩以后，他才眉飞色舞地对林允儿招招手，带着人来到阅读室的一块移动白板前，拿起油性笔就开始在板上写写画画。 “看来林助理你以前的国语课没好好上啊。”尹世升用为人师的腔调说，“‘?’字又何止是指姓氏？我的那个‘?’，不单是指‘任’，也指‘林’，并且呢……” 他停顿了一下，扭头对上林允儿的视线，这才故作镇定地继续讲：“并且，它在字典里，也有‘心上人’的意思（注）。‘恋慕的人’，这就是‘任’的含义。” 也就是在这时，一声轻轻的呼唤传到耳中，引得林允儿条件反射般回头看去。 “你们俩在聊什么？”顶着阅读室里几名职员的问好声，任宋演向两人走近过来，颀长的身材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面容平静如常。 林允儿仔细观察了两眼任宋演，见他的确不像是听到尹世升所说的话后，连忙就凑到他跟前去说：“没聊什么！你下班了？那我们快点回家吧！” 她说话时没去留意其他人的反应，也就没察觉到在场的出版社职员那在她和任宋演之间来回偷瞄的微妙神情。 任宋演看了看对他讨好干笑的尹世升，又看看拼命掩饰着尴尬之情的少女，点点头就带上人离去。 只不过，等到了停车场，他终究是转过身，作势想要发问，谁料林允儿早有准备，抢在他前头就抛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来。 “那个！作家您带我去美容院吧！我想剪剪头发，换个形象了！” chapter 17:两个世界(下) 林允儿觉得如果自己是在还没出道前的年纪遇到任宋演，肯定会非常认同对方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相遇至今，任宋演几乎对她的要求无有不应，包括这一回，男人甚至都没多问，下午就载着她去了一家名为“soonsoo”的美容院。 说起首尔的美容院，大多数人都会提到清潭洞，soonsoo却是那种少见的店址不在清潭洞的明星美容院。 即使是林允儿对它都不会感到陌生，少女时代出道以后，这家美容院承担了不少她们组合的妆造工作（注1）。 “可是再怎么说过去十年，这物价也涨得太高了。” 两眼盯着美容院门口墙边安装的价位单，林允儿嘴里不停碎碎念地嘀咕着。 “做个造型最高居然要四十五万元？” 少女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荷包，脸上就闪过一抹极为明显的肉疼之色。 虽然2010年的她收入已经隐居艺人圈里的上流水平，但过去将近二十年养成的节俭思维短时间内也很难摆脱干净。更关键的是，无论她在书里多有钱，她在这个现实世界都只是个穷光蛋。 讲得直白一点，任宋演之前给的零花钱大概就是她目前的全副身家了。 假如任宋演真是她的长辈倒也罢了，偏偏，他和她的关系又那么特殊，导致林允儿就算想要挥霍任宋演给的钱也放不开手脚。 站在旁边耐心等了她一会儿的任宋演无视其他客人的侧目，轻声开口：“舍不得的话，我可以先帮你垫付。反正你接下去要用的钱也是我给你的。” 这个人总是能轻松看穿她的想法，但说起话来也总是如此直白不掩饰。 倘若是以往，比方说是在她第一次穿越来这里的时候，林允儿十有八九会碍于自尊心之类的理由，谢绝任宋演递出的好意。 可是今时今日，在相隔了短短两周以后的现在，她的反应却是有所不同。 “好……那您先帮我付。”林允儿踌躇地说，然后抬起脸来很认真地看着任宋演，“以后我再还给您。” 她马上掏出手机，点进备忘录，比较笨拙地打着字，看样子是真打算一笔一笔记下来。 一只大手直接伸过来覆在了手机屏幕上，掌心与她的手指接触，温热的皮肤相接使得林允儿的动作稍顿，接着她就不解地抬头看去。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任宋演近距离地注视着她，压低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没好气的感觉，“这样把什么都算清楚，等你以后把钱还给我，莫非就不准备跟我继续来往了？” 林允儿飞快眨动眼睛，几秒后口中才迟钝地“啊”了一声。 她连忙把手机收起，而后偷偷打量着任宋演的脸色，神情看上去有些奇怪的紧张。 “真是。看不出来你的性格里也有一点老古板，难道是我以前不小心多写了什么？”男人轻轻摇了下头就率先推门走进去。 林允儿看了他的后背一眼，两片薄薄的唇瓣无声努动，但脚步还是老老实实地紧跟上去。 soonsoo店内的总空间很大，承租了一整栋楼，地上和地下合计共有九层，从这点也能看出这家美容院的财大气粗与平时的客户量之多。 进门的一楼既有咨询台也设置了美发座位，但毕竟是最常对外的区域，所以收拾得相当整洁，整体装潢比起林允儿印象中还要明亮和具有设计感。 “秀晶演电影了吗？” 目光扫到了店里签名墙上一张显眼的大幅海报，林允儿立刻驻足，转过头惊讶地看向任宋演。 海报上的人员很多，但她依然一下子瞧见了那张较为熟悉的脸蛋，正是她们组合成员jessica、也就是郑秀妍的亲妹妹郑秀晶。 “嗯。”正和前台店员沟通的任宋演听见她的话回了下头，随意地说，“她的组合前两年已经到了成员各自转型的阶段，除了当演员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林允儿煞有介事地点着脑袋，对于任宋演话中侧面透露出来的他与郑秀晶的亲近关系也不大意外。 倒是负责接待他俩的那名美容院店员，在听到对话后，眼神就微异而隐晦地瞧了瞧他们。 美容院日常见到的娱乐圈人士不在少数，认得f(x)的krystal也不稀奇，真正让店员纳闷的是，眼前这对年轻人尽管男帅女靓，但她完全想不起来对方二人是哪家公司的艺人。 又或者说不是艺人，而是幕后的工作者吗？她从业这些年还没见过哪对明星情侣敢结伴来美容院呢。不对，人家会不会是早就公开了，难不成是她老古董，消息太滞后了…… 并不清楚店员脑内正在翻腾上演的小剧场，林允儿得到任宋演的回复后又仔仔细细地端详起了海报上的郑秀晶，内心满是感慨。 谁能想到呢，曾经跟在她们身后叫着姐姐的小豆丁十几年后会成长得这么好。 二十八岁的郑秀晶比起十七岁的她变化不可谓不大，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岁月只是带走了当初那个小女孩眉眼的青涩。 紧跟着，林允儿的眼中又晃过了几分掩不住的羡慕和向往。 这张电影海报的标题她自然听都没听过，可她对制作阵容上面显示的许多名字都如雷贯耳。 “为什么您不把sw的这部分优点写到小说里？”趁着店员走开的空隙，她凑到男人身边去，不甘地小声说，“也让我享受享受这样的资源待遇嘛……” “给你机会你能抓得住吗？”任宋演想都不想就回了一句。 林允儿攥了攥手，一双饱满的卧蚕眼直勾勾地瞪着他。 任宋演对此视若无睹，等到店员回来才转身对林允儿说：“上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什么？”兴许是被太多陌生人环绕的缘故，林允儿一不小心就口不择言，“为什么？去上面也可以等的，以前团队里的其他人也是待在附近等我。” 听见她这话后，店员表面上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眼珠子又悄悄地在两人之间开始打转。 任宋演大约是注意到了店员的神色变化，突然就伸出手去在少女光洁的脑门上屈指一敲。 伴随着林允儿捂住额头的轻呼，他收回手，云淡风轻地说：“呀，我是你的同事吗，我可是你的叔叔。” “啊……对不起。”自知失言的林允儿也回过味来，一边暗自腹诽一边配合地装出小辈的姿态。 “行了，赶紧上去吧。” “那个……” 林允儿朝四周看了一圈，她从刚才就发现美容院的几名女客人总在若有若无地偷瞄着任宋演。 “您真的不跟我一起上去吗……叔叔？”她又把视线放回到任宋演的脸庞上，结尾的称呼刻意似的加重了发音。 那只大手又作势屈起了修长的手指，有过经验的林允儿迅速后退。 “乖乖上去。”任宋演用上了大人对小孩的平静口吻。 少女这才微不可察地嘟嘟嘴，跟随店员去坐电梯。 “您叔叔看上去可真年轻啊。” “哦，是吗？呵呵……” “那个，方便问一下他有没有……” “我叔叔已经结婚了，不然怎么会有我这么大的‘侄、女’？” “……” 隐隐约约的讲话声传到耳中，其中暗藏的咬牙意味令任宋演的嘴边挂上了一丝笑意。 他在店中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无聊地翻看起杂志。 时间慢慢流逝，在又拒绝了一位希望能够交换电话号码或互加unicon好友的女客人后，任宋演揉揉额头。 结果还没等睁开眼，高跟鞋声再次从面前传来，他刚深吸一口气放下手，看清来人笑吟吟的脸后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一张嘴，转眼便把来人的笑容给弄没了。 对方白了他一下，在他身旁落座，说：“你就不能对我用一次敬语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大了一年的姐姐。” “你这样子就一点都不像姐姐。”任宋演低下头去继续翻动杂志。 “你在看什么？”对方顶着周围那些女客人快要冒火的注目，挨到任宋演肩侧看了看，又飞快失去兴趣，“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先问你吧。” “我来美容院还能因为什么？倒是你，我刚刚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秀荣呢？” “她过几天有部新剧，对了，她应该邀请你去看试演了吧？这个时期她怎么会跟我来美容院剪头发。” 任宋演总算偏了偏头，审视着对方说：“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呀，算了吧，我跟你一个男生说不着。”对方讲是这样讲，却又很快伸手向他炫耀地展示着手指，“你看我新做的图案，怎么样？” 细长的指甲上精致绘制出了举着豌豆荚的迷你公主形象，十根指头的造型都不同，充满童趣。 “又是《躺在七颗豌豆上》吗？你还真是喜欢那个故事。”任宋演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他又留意到对方指上戴着的一枚仅仅打磨过棱角的金属戒指，略微诧异地问：“秀荣把这戒指给你了？” “比起我，秀荣才是真的喜欢那个故事。”对方摘下了戒指，放在手上把玩，“那次济州岛旅行之后，她回来就把戒指给我了，你没听她说吗？” “那前面几年怎么都没见你戴？” “我有戴，只是次数比较少而已。”对方摆摆手说，“虽说是友情戒指，但又不是我和你们一起做的，我戴着和你们见面的话感觉有点尴尬。” “那你还给秀荣不就好了？”任宋演难得开起了玩笑，“真的是秀荣自己给你的吗，不会你仗着姐姐的身份硬抢的吧。” “说什么啊。你就这么看待自己的青梅竹马吗？”长相比起妹妹要秀美温婉一些的崔秀珍说起话来却也很直率，“再怎么讲，我和你认识的时间比起你和纯揆她们都要长呢。” “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而已，连话都没说过算什么青梅竹马。”任宋演很不给面子。 崔秀珍就像是面对着顽皮弟弟的大姐姐一样，叹息摇头。 “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做的戒指不也给别人了？我可都听秀荣说了，你和泰耎（注2）在济州岛的时候交换戒指了？” “她就是比较喜欢我做的那枚而已，所以我就答应和她交换了，这又怎么了？” “好了，我又不是外人。伯母她不是也很喜欢泰耎吗？我觉得……” 崔秀珍讲着讲着看到任宋演皱眉的表情就收住了声。她欲言又止，想想干脆转回前话：“对了，所以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我陪人。”任宋演用爱答不理的腔调说。 “嗯？”崔秀珍顺着他的眼光望向了美容院楼上，而后就不可思议地低呼，“女人？！” 任宋演无奈地看了眼她就纠正说：“女孩。是我的一个熟人托我代为照顾，你没听秀荣说过吗？” “没有。”崔秀珍两只眼睛直瞅着任宋演，似在打量，旋即就语出惊人地问，“你女儿吗？” 有件事不得不提。郑敬淏和崔秀荣恋爱的头几年，当他逐渐认识到自家女友骨子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后，酒后没少跟任宋演感叹，崔家姐妹在性格方面真不像是同个家庭长大的孩子。 每当这时，任宋演都是拿着酒杯没作声。 事实证明一点，疯女人是有共通之处的，不单是血缘，还体现在清奇的思路上。 “难怪你和李社长当初能那么快成为朋友。”任宋演的话透着隐约的复杂。 他不理会崔秀珍那一脸八卦的神态，目光又落到那枚戒指上，随口问：“既然戒指给了你，那秀荣当初在戒指上刻了什么？” “没刻。” “没刻？” “嗯，什么都没刻。她说你们原本邀请的人是我，又不是她，所以就只是把戒指带回来给我了。” 崔秀珍这边刚解释完，余光似乎瞥见什么，转头看去后就面露讶色：“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一直遇到熟人……” chapter 18:任是心上人，林也是 等到林允儿下楼的时候，她走出电梯就望见任宋演正在和崔秀珍还有一个陌生女孩聊天。 她的目光在两位女士身上转了转，眉头就疑惑地蹙起，耳边还在传来店员夸奖她漂亮的真心恭维。 “叔叔！” 一声故意拔高嗓门的呼唤不合时宜地插入了对话里，任宋演三人回头看去后，反应各异。 崔秀珍愣了一下，明显是没想到在任宋演口中的那个“女孩”，年纪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她若有所思，但由于林允儿和任宋演事前串通的那声称呼，一时半刻，她倒也没发觉什么破绽。 至于陌生女孩，见任宋演的熟人已经做完造型，在身边几名人员的催促下，也不再逗留，对任宋演和崔秀珍很礼貌地鞠躬道别。 随后，崔秀珍也不知怎么想的，没等林允儿上前同样选择告辞，走前还对少女笑了笑。 “怎么回事……”走近之后，林允儿和任宋演一起目送着几人离开，嘴里咕哝，“作家您刚刚不会是在跟其他人数落我吧？” 此情此景，确实容易让人产生一些误会。 “那是秀荣的姐姐秀珍，你可能以前也见过她。刚才我和她遇到了她的一个熟人，所以顺便聊了两句。”任宋演说着话就转过身，仔细打量林允儿。 多半是基于她个人的意见，林允儿的新发型并没有作太多的处理，看上去仅仅进行了简单的修剪，再把卷发烫直，只在发尾与额前的刘海部分留有稍许弧度，最后一头长发染回乌黑。 妆容也是依据发型重新设计，妆感比起少女先前顶着的素颜要多了几分雕琢过后的清媚，却也不失于自然。 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便是，林允儿整个人相比几个小时前仿佛焕然一新。 乌发笔直而顺长，一侧披在颈后，另一侧搭在胸前，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抬眸顾盼之间，气质恬静淡雅。 只可惜，这份感觉下一秒就被她本人给破坏殆尽。 兴许是注意到了任宋演的观察，林允儿十分配合地张开双臂，直接开始原地慢速转圈，任由男人审视，她边转边说：“秀珍姐？啊，我想起来了……那她怎么会认识shine组合的成员？” 任宋演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认识人家？” 林允儿乖乖地点头，脚下还在踱步转动，她不断把脸朝向任宋演那边说：“我在网上看到过资料，没认错的话……应该是‘sull’，本名叫‘薛仑娥’对吧？” “嗯。听她自己介绍好像是这样。”任宋演看着林允儿，“又一个‘yoona’（注1）呢。” “嗯……又一个‘yoona’呢。”林允儿语气不明地回答着。 她旋即皱眉说：“我今天查了才知道，shine里面五个成员，除了刚才的sull，还有两个成员，一个艺名叫‘loona’，一个艺名叫‘yoon’。纯揆姐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啊？” “那我刚刚听说的一个消息可能会让你更不高兴。李社长好像打算让shine整个组合的人都参加《star world》电视剧的选角。” 林允儿目光一凝，“全是竞争我的角色吗？” “这个嘛，毕竟演你只需要一个人，如果能够争取到别的角色，他们应该也不会介意。”任宋演顿了顿，“不过，按照纯揆的意思，她显然是希望最后的人选能在shine内部产生。” 听完他的话后，林允儿又把眉头紧紧收起，连转圈的动作都下意识停住。 不过这一停，她的身形就打了打晃，眼见着要跌倒，瞬间连任宋演都惊得伸出手去。 好在，顷刻她就自己站稳，用手掌敲敲额头后，对任宋演尴尬而笑：“不小心转得有点头晕……” 还保持着伸手姿势的男人微愕，接着哑然失笑。 他收回手，对林允儿说：“那个sull前段时间演了一部音乐剧，正好和秀珍合作，所以我才说她俩是熟人。” 说完，他又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据秀珍说，那女孩的演技似乎还不错。” 在他跟前站着的林允儿抬起头看他，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阵后，林允儿就忽然瘪瘪嘴，说：“我确实有点在意这个事情，但又说不出来自己在意的理由。” “那你回家以后慢慢想吧。”任宋演脸上终于哂然地微微咧开了嘴。 他仗着身高优势，自然地抬手拍了拍少女的脑袋，然后就去前台结账。 赶紧整理刘海的林允儿在他身后埋怨地看他，眉眼间却没找到什么不悦。 之后出了美容院回到车上，刚插好安全带，林允儿就听见身旁的任宋演开口问：“说起来，你怎么会突然想来美容院？” “您这个问题会不会问得太晚了一点。”林允儿嘟囔着说，“既然生活在这时代，外形改造是最容易也最应该先去做的一件事。我第一次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担心再也回不去，所以什么都不敢改变，现在我就没这个顾虑了。” “原来是这样。”任宋演目视前方点着头，“我之前还以为你只是想打岔，不让我追问世升那小子都跟你说了什么呢。” 神情刚刚还带着些许随意的林允儿面容陡然一僵。 她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瞟了瞟任宋演，心想这难不成真是事后算账。 她纠结片刻，干脆主动交代说：“那个，尹编辑早上其实没跟我说什么，他就是想让我探一探您的口风。” “探我的口风？” “就是关于《star world》上一册结尾那个争议的事情。” 她这一讲，任宋演就有所会意，了然地说：“这事回头我自己跟他说吧，你没必要给他们当探子。” 林允儿在旁边瞥瞥他说：“那个……说起这件事，您之后安排了谁跟我谈恋爱？” “那不是我安排的。” “嗯？那是谁？” “命运？天意？或者说，三神奶奶？” “什……三神什么？” “没什么。等你这次穿越回去应该就会明白了。（注2）” “什么？呸呸呸，不要说这种话啊！我才不会回去呢！” 前后两周时间，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林允儿在摆出一脸晦气的神态后又盯住闭口不言的任宋演，便略微抓狂地问：“所以说到底是谁啊？” “你看过小说还不知道吗？” “昨天就一晚的时间，我怎么来得及看那么后面的内容！” “那等你之后看到那部分就知道了。” 任宋演给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气人答案。 林允儿张开嘴，抱手在座位上郁闷地说：“算了！反正不管是谁，都不是我自己乐意跟人家交往的！” 正在开车的任宋演看了一下后视镜，平静的脸庞隐有笑意，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少女重新打起精神，“话说尹编辑的名字，‘世升’，听上去很像是‘鹿’啊。（注3）” “不是像，他的名字就是那个‘鹿’。只是汉字的话，是世界的‘世’，上升的‘升’。”任宋演的话让林允儿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来了兴致，稍稍挨着换档台问：“那您呢？您的汉字名是什么？我的话，您肯定很清楚了，反正也是你说了算。” “怎么，打听完姓氏，现在开始对我的名字感兴趣了？”任宋演轻笑着说出了一句让林允儿大脑嗡嗡作响的话来。 在红灯路口时，他停下车后转头，冲着睁大双眸的少女轻轻眨了眨眼，“‘任’是心上人的意思，对吧？” 整个人霎时屏住呼吸一般，林允儿心跳如雷地飞快撇开脸去，连看都不敢看任宋演那双眼睛。 嘴角不易觉察地扬了扬，任宋演回过头，又踩下油门说：“不过……我的‘任’好像也是你的‘林’来着。” …… 直到回到“城堡”，林允儿的耳根依然红得吓人，她埋着头完全不搭理任宋演，在男人好笑的注目之下抢先进了屋。 “欢迎您回来。” “嗯。晚上好，蝴蝶。” 然而等任宋演进门后，才低下头在玄关换鞋，他就见林允儿噔噔噔地跑回来。 她对任宋演举起了早前崔秀荣亲自送来的那两张音乐剧门票，有点气喘地问：“秀珍姐之前说，让我们务必参加秀荣姐的新戏试演是吗？” “嗯。”任宋演不明所以地看看她。 “我这次回来是几号的时候？” “8月14日。不就是前两天的事情吗，你现在就不记得了？” “8月14……那么，一周后是几号？” “一周后？8月21日。” 任宋演刚把话说完，他看了看林允儿的样子，再一看少女手上拿着的门票就反应过来。 “试演举办的时间是8月21日？” …… 8月21日中午时分，江南文化艺术中心的场馆后台里面，忙于在下午的presscall开始之前做好最后的现场调试与准备的工作人员四处穿梭，倒是演员们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并排的化妆台前，崔秀荣没有参与其他演员的那些聊天话题。 她带着化好的舞台妆，很安静地闭眼坐在椅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似乎正在播放一段下载好的音频文件。 “小公主心想，豌豆荚有五颗、六颗甚至是八颗的，谁又见过长着七颗豌豆的豌豆荚呢……” “又在听你的童话故事？” 边上传来了声音，本来就把耳机音量调得很低的崔秀荣立刻睁开眼睛。 她扭头一看，嘴边就挂上了笑，摘下耳机说：“我每次上台前都要靠这个来缓解紧张，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现在已经是很厉害的音乐剧演员了，我看比你姐姐也不差多少。”靠坐在她桌旁的这名女演员唏嘘地说，“我还记得你以前刚入行的样子。说起来你这丫头好像天生就比其他人胆子要大，你真的会紧张吗？而不是出于别的什么理由？” “当然会紧张了。”崔秀荣哭笑不得，“您问问其他人，哪个演员正式表演之前不会紧张？大家都是努力让自己的状态变得松弛而已。” 女演员摇了摇头，突然又说：“我这周的试镜又被淘汰了。” “为什么？”崔秀荣马上关切地问，“之前不是说这次把握很大吗，至少能拿下一个角色？” 女演员叹气，说：“比较倒霉吧。有的是没被看上，有的是虽然过程还行，但其他试镜的人都有经纪公司帮忙，人家的公司就是那个圈子的嘛。” “呀，这不就是暗箱操作吗？我们去举报吧！”崔秀荣替她义愤填膺。 “算了，这种事情是一例两例吗？大家都见多了，也不是只有我倒霉。”女演员话头一转，“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去试试卢作家的新剧吗？现在听说那边的选角工作都快结束了。” 崔秀荣张了张嘴，尴尬一笑：“我……虽然投了简历，但审核的时候就被拒绝了。看样子是我的资历不太吸引人。” “毕竟是卢作家，竞争激烈很正常。我听说卢作家那边之前一直在接触sw娱乐，秀珍不就是sw的人吗？你可以试试走那边的路子啊，反正只是求个机会。” “这个嘛……” 见崔秀荣满脸迟疑，女演员就貌似明白了什么，诧异不已地问：“你直到现在还没向你姐姐坦白你想转行去当影视演员的事情吗？” 她这话刚说，不远处就传来工作人员招呼她的声音，女演员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句“快点说吧，你自己的心里话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崔秀荣留在位子上看着女演员走远，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显示出了男朋友郑敬淏发来的慰问消息。 “问题是，我想竞争的角色可是女主角之一……而且卢作家，人家对于那个角色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对方还是我姐姐的好朋友……我就算去争了，有用吗？” 给自家男友回了个轻松的笑脸表情后，注视着手机屏幕的她却在苦恼自语，戴好耳机，耳中重新响起那童话故事的讲声。 她看向面前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吧，努力……” chapter 19:在序幕前 “如果你实在没心情的话，我先送你回去，之后帮你跟秀荣说一声就行了，她不会介意的。” 开始检票的场馆入口有些熙攘，林允儿安静地跟随任宋演排在队伍当中。 她听见声音后抬头看了看，说：“没事……我就是，这几天做的梦越来越清晰了。” 如果说先前还止于猜测的话，那么现在林允儿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够肯定，那场蓝色之梦的确与她回归书中世界的时限有关。 今早醒来以后，她内心的警兆仿佛强烈了许多。她有种预感，距离那边的世界把她拉回去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情绪影响了你的判断？虽然提出七天期限的人是我，但你别忘了，你上次在这里并不是只待了七天。” “老实说……我知道短时间内我们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现在比起回去，我更担心的是，我回去了就再也过不来怎么办。” “如果你是担心这件事，那我们现阶段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林允儿顿时生气地扬起脸来，但很快又丧气地撇着眉毛。她伸出手指，用指尖表示抗议一样，轻轻戳了两下男人的后背。 走在前面的任宋演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会等你一段时间，如果你没回来的话，我在这边也会想想办法。” “这可是您说的！”林允儿心花怒放，旋即又愣了愣，略微别扭地转开脸，不再去看身前那道高高大大的背影。 她发觉自己似乎太过轻易就接受了任宋演的安慰，明明她对待其他人从来不是这样。 两个人照着票根找到座位坐下后，任宋演又开口说：“以防万一，之后你要是真回去了，我劝你暂时不要把别人带去我房子的那个位置。” 他不待林允儿询问就解释起来：“对于你之所以能回来，我其实认为还有一种可能。书里的世界再怎么演化场景也应该有它的极限，总不可能真的像现实世界一样大。” “您是觉得，我当时只是抵达了场景的边界？”林允儿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起来，我那时候确实感觉像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任宋演不置可否，继续说：“我也想建议你自己不要再贸然去尝试这种做法。从悬崖边跃出的人固然有可能逃到对面，但更多的人都是跌落下去。” “可是行不行总要确认一下不是吗？”林允儿低着声说，“万一我找不到别的方法回来呢？况且……您会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您不相信您对那边的世界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吧？”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任宋演坦然承认，“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最近第一次听说自己居然‘创造’了一个世界。”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林允儿存在着一定分歧。 在林允儿看来，任宋演既然是小说的书写者，那他和书中的世界就必然有某种脱离不开的深层联系，这点从一开始就确凿无疑，任宋演本人却持相反意见。 不对……林允儿仔细琢磨了一下男人的态度，她感觉任宋演更像是明确知道造成她穿越的根源所在，所以他才会表现出这种与己无关的思维方式。 林允儿狐疑地偷瞄她身边的任宋演，嘴唇嗫嚅了一阵，终究是没把话问出口。 “说起来，家里面差不多要做一次大扫除了。如果你今晚还没走的话，明天记得早点起床。” “嗯？我们家，不对，是‘城堡’那么大，您平时难道都是自己做卫生工作吗？” “嗯，差不多。偶尔我会把纯揆她们叫过来当苦力。也许你曾经在电视剧上见过，有的作家会为了寻找灵感在家里找点闲事做。还有，我很不喜欢陌生人进入我的屋子。” 林允儿认为最后一句话恐怕才是真实的理由。 回想任宋演家那多不胜数的房间，她瞬间感到头皮发麻，但也只能毅然决然地点头应是。 身为一名白吃白住的房客，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哦，还有一件事。”任宋演的表情间混进了一丝怪异的情绪。 他状若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说：“等会儿李社长来了，你帮我拦住她一下。” 林允儿听后忍不住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瞧着他。 之后没过多久，当李纯揆和权俞利以及崔秀珍一行三人到来后，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宋演！” 乖乖听话起身拦截的林允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眼前一花，只见身材娇小的李社长早有预料似的，直接弯腰低头，动作极其流畅地从胳膊下方绕过去，随后坐到任宋演另一手边的座位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 “你想组乐队我没意见，别拉上我就行。”任宋演抢先把话堵死。 “呀，我这些天在聊天房里解释了那么多，你是不是一句都没看？重点不是‘我想组乐队’，重点是‘我想和你们一起组乐队’！宋演呐，我们一起玩嘛！嗯？大不了我叫你宋演哥！你成全一下妹妹的愿望嘛！” 在旁听着的林允儿默不作声，她回头和其他两人对视，结果发现权俞利和崔秀珍眼里包含的情绪也差不多。 真是不幸又万幸，大家都是这死丫头的好朋友。 “我知道你想先说服我然后借此去说服其他人，但你真的觉得这么做有用？” “无所谓。只要秀妍吃这一套就行了。只有你加入，我才有把握说服她走出她那间裁缝工坊。” “那其他人呢？” “俞利和孝渊已经答应我了啊。” 面对着任宋演刹那间意外的眼神，李纯揆得意洋洋地竖起两根手指晃动，就像在比划着胜利手势。 “我也没办法。”刚刚入座的权俞利迅速交代了一遍来龙去脉，“李社长跟我说，只要我答应，她就不逼我去演卢作家的那部电视剧了。” “恐怕是人家剧组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所以她才来向你卖乖吧。”任宋演冷着脸说。 权俞利摊开双手，继而对任宋演略显萌态地缩缩脖子，表达自身的无辜。 “不管怎么样！”李纯揆故作豪迈地想勾住任宋演的肩膀，可惜手不够长，想把胳膊肘搭上去都勉强。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不管怎么样！泰耎不必说，第一个叫好的人就是她；现在就剩你和秀妍还在无谓抵抗了，四票对两票，反正你最后都会答应，非要浪费这个时间干嘛？” “真好啊。”崔秀珍一脸歆羡，“可惜我不算你们小圈子里的人，加我一个太奇怪，不然我对组乐队也挺感兴趣的。” “你还添乱？”任宋演转头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明明是姐姐的崔秀珍也立刻闭起嘴巴，正心虚着，目光转而对上旁边的一双眼眸。 崔秀珍刚露出友好的笑脸，又听任宋演敲了敲扶手，说：“别骚扰人家。” “我这是准备打招呼好不好！”崔秀珍叫屈。 坐在两人中间的林允儿左右看去，忍俊不禁地悄悄抿住嘴角。 刚才崔秀珍选择挨着她坐的时候，她本来还有几分放不开，眼下紧张感倒是被冲淡得一干二净。 这边说完话，任宋演又问李纯揆：“俞利我知道了，孝渊你是怎么威胁她的？她现在可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陪你玩。” “什么叫我威胁她？”李纯揆不满地说了一句后也纳闷地讲，“我就是这几天又跟她提了一下，然后她就答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我说真的！” 众人对于李社长的话都是半信半疑，不过后来当姗姗来迟的金孝渊露面，他们的注意力就全部转移到了另一方面。 “呀……”李纯揆用手捧起金孝渊披散的头发，两眼瞪直地看向她，“你生病了吗？” 她说着话就要去摸金孝渊的脑门，肉乎乎的手背被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 “啊！”清脆的巴掌声与轻呼同时响起，李社长气愤地捂着手说，“我这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好不好！关心！” 金孝渊翻翻白眼，放好包后说：“你就是想趁机摸我头，我还不知道你吗？你都三十几岁了李社长！” “哦嚯，这可是你先挑衅的啊！那你呢？三十几岁了，这算什么啊，迟来的青春期吗？”李纯揆不甘示弱地反问。 “没什么，只是这几天翻了一下宋演的书，突然想试试染头发。”金孝渊低头从包里找出发圈。 她抬起脸来看了看，见每个人的视线都还集中在自己身上，便绑着头发说：“真的，差不多就是换个发色换种心情的道理吧。我今天的内心确实平和了很多。” “可你整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平和’。”权俞利若有所指地说。 林允儿也在惊异地探出头盯着金孝渊，而且相比起李纯揆几人，她的心情恐怕还要复杂许多。 说起书中世界的那位孝渊姐，从练习生时期起就以爱染发而闻名，出道后尽管由于需要符合组合概念有所收敛，但据林允儿听说，当她们九人踏上巅峰后，对方就重新找回了曾经的爱好与喜欢的颜色。 截至《star world》小说之中的2014年为止，其实不少成员都做过金发造型，最为出名的例子就是出演了《金发尤物》音乐剧的jessica。然而论及少女时代组合里面谁才是最适合金发的成员，真正的粉丝往往会看到人们视野之外的另一个人。 “难怪宋演在书里写那个孝渊爱染金发，她原来真的很适合这个颜色……”权俞利和崔秀珍咬着耳朵，崔大姐忙不迭地点动脑袋。 不仅仅是他们，此时此刻就连周围的一些观众都情不自禁地投来目光，暗暗打量随手束了个高马尾的金孝渊。 那灿烂的金色发丝如同在灯光下流淌着光泽，搭配着涂抹的烈焰红唇，今天的金孝渊与以往留了十几年黑长头发的她俨然判若两人，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炽热而夺目。 “哦？说起来我们小公主也换了造型呢？”总算有空看一看林允儿的李纯揆惊疑不定，眼珠子在几人之间打转。 “你们之前约好了去美容院，但是没叫我？”她根据奇怪的前提，推导出了一个貌似正确的结论。 另一边的崔秀珍欲言又止，任宋演哭笑不得地瞪瞪她，接着越过林允儿三人问金孝渊：“邹准呢，不是也邀请他了吗？” 邀请金孝渊夫妻一起观看新戏的passcall算是崔秀荣提出的主意，毕竟有了交流的机会才能有解开矛盾的基础。 “他今天原本有比赛。”金孝渊摇头，“我和他商量了一下，还是只有我来了。等下表演结束去后台的时候，我会跟秀荣道歉的。” “哎，不用。”在场的崔秀珍连忙代替妹妹发言，“工作上的时间冲突嘛，我们都可以理解。” 金孝渊还以一笑，然后也歪头望向任宋演说：“宋演你这几天打算给‘城堡’做清洁吗？我在聊天房里看到消息了，也算我一个吧。” “算上你？”李纯揆眨着眼问，“你也知道打扫‘城堡’要多久，我们几个人一起估计也要一天时间，你不是最讨厌赶晚上的地铁回仁川吗？” “我和邹准分居了，这两天已经打包行李搬到首尔住了。”金孝渊用十分寻常的口气说出了一句令大家都静下来的话。 过了一会儿，权俞利才清清嗓子，扭着头四处张望说：“那个……秀妍呢？她没收到邀请吗？” “收是收到了，但那丫头可能来吗？今天可是周末。”李纯揆没好气地回答，眼角余光还在瞄着金孝渊。 “那郑女婿呢？也没来？”金孝渊问。 崔秀珍扯起嘴角说：“我父母今天也来了……就坐在前面，等下我也要去看他们……” 这下子，众人马上又想起了崔秀荣和郑敬淏的那档子事，再看看孤身一人到场的金孝渊，还没等故事正式开场，气氛便率先变得异样起来。 chapter 20:主人公 谁都知道金孝渊和丈夫之间应该是有了新的变故，但或许是碍于情景，谁也都难以开口去询问什么。 打破僵局的契机，最终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出现。 随着剧场里的大部分观众落座，任宋演忽然就出声说：“你非得挑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吗？” 众人听到他的话后疑惑地转过头来，马上就看见李社长正在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刚把镜头对准任宋演的她尴尬地咧一咧嘴，赶紧正襟危坐。 林允儿纳闷地眨了眨眼。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李纯揆想要偷拍任宋演了，权俞利等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莫非这是现实世界的珊妮姐特有的癖好吗？ 无论如何，多亏了李纯揆的这番打岔，任宋演很快就对崔秀珍说：“我知道让敬淏回避是秀荣的主意，你回头告诉她，如果她尽做这种冻足放尿（注1）的事情，不如我帮他们跟伯父伯母说出实情。” “呀，宋演……好了别说了。”留心着崔秀珍的神情，坐在她旁边的权俞利帮腔地说。 “没关系。”崔秀珍按住她的手，“其实我也有点生气，也不知道那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左右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苦笑着起身，“那我就先去前面陪我爸妈了。”顿了顿，她又看向任宋演。 “我之后会跟秀荣好好聊一聊的。”她相当认真地保证着。 目送着崔秀珍走开，林允儿抓住机会靠近任宋演小声问：“我感觉您和秀珍姐的交情好像比您和秀荣姐还要好？” “我和她小时候在同一家画室里待过，所以算是认识很长时间了。”任宋演说完瞥瞥她又补充，“我最初对秀荣的了解也是从她那里来的。” 林允儿露出茅塞顿开的表情。 难怪她听说崔秀荣和任宋演相识是在大学时期，但《star world》的出版内容早就介绍了她们少女时代的九个人。 不过，如此一来，林允儿又对任宋演当初“挑选”她们的标准产生了很大好奇。 “其他人就算了，您那时候都不认识秀荣姐，还把人家写进书里？”林允儿侧头对任宋演眨着眼，“您写作……一向这么随性吗？” 听见她这话以后，任宋演还没反应，距离俩人不远的权俞利就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低笑。 有人的听力看来很不错，林允儿莫名感到了些许脸热。 她用余光瞄向权俞利，然后就发现对方手上戴了一枚款式眼熟的戒指，正是金孝渊早前跟她提过的“友情戒指”。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包括任宋演在内，权俞利是她见过的小团体中第一位佩戴这戒指的人。 这究竟是突发兴致呢，还是说，权俞利平常就是喜欢戴着这枚象征她和任宋演等人感情的手工戒指？ “我在把人写进去之前，当然有征求过她们自己的意见，甚至是她们家里人的意见。” 任宋演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男人转眼看着她说：“秀荣虽然是大学的时候才跟我正式认识，但在此之前，我和她就通过秀珍有过交流了。” 林允儿这才抿起嘴点了点头，心底却泛起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 “说起来，你们知道秀荣新戏的内容是什么吗？”最边上的金孝渊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林允儿直接习惯性地去看身侧，任宋演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 “你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李纯揆面露诧异，拿出一份宣传折页交给任宋演，让他看完后传递给其他人。 “她这部戏的创意还算新颖吧。剧名你们也知道，《inside william》，《走进威廉》（注2）。简单来说，设定就是作家笔下的角色活过来了。” 刚想和任宋演一起浏览宣传折页的林允儿动作停止，她抬起眼，望向了李纯揆。 “作家笔下的角色……活过来了？” “嗯！作家就是威廉·莎士比亚，看介绍说，活过来的三个角色都很着名，哈姆雷特，还有罗密欧与朱丽叶。” 林允儿踌躇着问：“所以说……整部戏的内容就是，书里的角色穿越到了现实和创作者相遇发生的事？” 李纯揆想了想，再次点头：“嗯！看设定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故事。” 林允儿顿时沉默下来，接过折页后草草翻看了下，便转手交给权俞利。 “只是巧合而已。”沉稳的话语在她耳际低低地响起，“再绷着脸，大家就都该知道你现在有多不开心了。” 林允儿听后依然默不作声。 “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闷闷不乐的少女拧眉，扭头看了看他，目光透着怪异。 “请你吃肉。不限量的那种。” 长长的睫毛立刻伴随眼帘飞快眨了几下。 抿紧的嘴角动了动，林允儿整个人又安静几秒，随后就把头歪向男人那边。 “我要吃牛肉！” 听了这句试图讨价还价的低语，任宋演的眉梢也是一动。 “只能吃三花肉。”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惯你们这种别人请吃牛肉就跟着走的掉价儿样。” 说什么啊！谁会因为别人请吃肉就跟着别人走啊，还不是因为对象是你…… 正当林允儿满心腹诽的时候，从金孝渊那里又拿回宣传折页的权俞利开口说：“咦？这册子上还印了宋演你喜欢的那首诗呢。” 林允儿接了回来，也看到宣传折页上印刷着四行刚刚没被她留意的诗句（注3）： 『我知道一处茴香盛开的水滩，』 『长满着樱草和盈盈的紫罗兰，』 『馥郁的金银花，芗泽的野蔷薇，』 『漫天张起了一幅芬芳的锦帷.』 “这是《仲夏夜之梦》里的诗，也是莎士比亚的作品。”看出她的疑问后，李纯揆就好意地为她解释。 也许是想到了先前不小心听到的那个话题，权俞利也插嘴说：“宋演很爱好这首诗。他甚至还根据这诗，替我们在《star world》里的角色取了代表色。” 她指向李纯揆，“红茴香。”又扳着手指细数，“秀妍是樱草色的黄。泰耎，紫罗兰。” 她再指指自己和金孝渊，“我是白色的金银花，孝渊她是蓝色野蔷薇（注4）。” 林允儿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那我的黑色呢？” 她刚把话说出去就心生悔意，任宋演却很适时地接上话说：“大概是墨水的黑。” “作家……”听着附近接连三声没忍住的“噗嗤”，林允儿就羞红了脸，暗暗攥紧拳头地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 “想打就打吧。”任宋演毫不在意地说，“但仅限今天。” 林允儿一下子扬起手来，结果发觉没把人吓住，只好鼻子里哼哼着，半是不满半是嗔怪地用指头戳了戳男人的肩膀。 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李纯揆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了意外之色。 与此同时，场内的音响传出了清楚的播报声，提醒观众们检票通道关闭，演出即将开始。 头顶上方的那些灯光逐排熄灭，刚学着任宋演把手机静音的林允儿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凑到男人耳边吐气问：“对了，秀荣姐是演谁？‘朱丽叶’吗？” 任宋演目视前方没看她，竖起了食指放在嘴前。 林允儿无声地嘀咕了两句，同样朝着舞台的方向望去。 全场渐渐归于寂静，静息等待了片刻后，少女乌黑的眼瞳就倏地泛起一道弧光。 庞大的帷幕缓慢拉开，一名穿着古典戏服的短发演员在聚光灯下走出，昂首阔步地来到舞台正中央，面向所有人。 “他是渴望得到认可的天才，他是受到世人歌颂的时代传奇！” 旁边的黑暗里传来了短促的轻呼声，像是来自于权俞利。 林允儿却无心去理会，她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伸出手指扯动男人的袖子问：“秀荣姐她这是……反串？她竟然要演莎士比亚？” 任宋演先是低头去看被少女捏住的衣服，接着就没好气地对她说了声嘘。 林允儿瘪了瘪嘴，松开手，重新坐正身体。 在麦克风与咏叹般的腔调帮助之下，以往也听过许多回的那道属于崔秀荣的嗓音似乎被催化着，焕发出了非常的光彩与魅力。 那浑然有力的柔美声音通过音箱设备，扩散到了现场每个人的耳中。 “无法被人理解的创作者、渴望成为主人公的孤单灵魂、曾愿为爱而死如今却为爱对峙的情侣……他们人生的幸福究竟该被如何定义？（注5）” 话音落下，只见那短发的身影振臂一挥，伴奏骤然作响，另外三名戏中演员从舞台两侧踩着脚步走了出来，歌声昂扬。 洪亮而悦耳的乐声霎时传遍整间剧场，不少熟悉音乐剧的观众徐徐吐气，流露笑意地正式观赏起了这出别出心裁的戏剧。 开场曲后，剧情进入第一幕，哪怕是前面被诸事牵扰的任宋演等人也和别的观众一样，逐渐把身心浸入其中。 莎士比亚由于渴望创作出世人认可的名着，便按照所谓的写作指南，书写了两部作品，即纵使赔上人生也要为父报仇的《哈姆雷特》，以及不顾两方家庭反对也要在一起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谁料，一阵风把两份剧本弄乱，故事由此展开。 整出戏剧的看点不光在于反对传统的戏剧套路，也不单单是描写剧中人物被创作者操纵人生的各种反应与态度，更有趣的一点是，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三人被设置成了遗忘各自过去的身份。 他们忘了作家赋予他们的仇恨和爱情，在空白而全新的自我里，做出了只属于他们自身的决定。 当见到在原着中愿意为爱情陪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忘却彼此后在舞台上拿起刀对峙的一幕时，连林允儿都发出惊呼，一只手又揪住了任宋演的衣袖。 略微好笑地偏头瞧了瞧，任宋演的视线只在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稍作停留就转移开来，也没去提醒少女放开。 “你刚刚说不喜欢仆人二号，那我就让你当仆人一号。” “啊不不不。” “不要？那当铁匠？木匠？” “这个……” “那你要当什么？” “这要该怎么说明才好呢！啊，那个，主人公！” 聚焦的灯光打下，饰演哈姆雷特的演员开始独唱，原本还很专注的林允儿听着听着，脸色却慢慢变得怪异起来。 “?主人公，我喜欢当主人公， “?从小就有着c位野心， “?可是谁都没能让我实现。 “?主人公，我想成为主人公， “?除了出众的外貌以外没有别的特长， “?总是因为位置的不上不下而尴尬……” 感受到了身边投来的眼光，少女头也不转，咬牙动着嘴皮子：“看我干嘛？！” 舞台那边的灯光晃动，没有映出男人轻压的唇角，他依言把头转了回去，口中却说：“只是巧合而已。” “呀！你还讲！” “呵呵……” 台上的演员还在放声唱着，连同饰演莎士比亚的崔秀荣在内的三位演员围绕他跳着舞步，随声应和。 “?主人公，我喜欢当主人公， “?主人公，我想成为主人公， “?主人公，安排我当主人公吧， “?任何节奏我都可以消化， “?如果让我当上主人公的话， “?我，主人公（主人公） “?我，主人公（是的，你是主人公） “?主人公，我喜欢当主人公——” 在饰演哈姆雷特的男演员坐上写字台被其余三人推出帘幕后，嘹亮的歌声收住尾音，花瓣从天飘落，观众们都热烈地鼓起了掌。 “好了，人家写的歌词也不是针对你。”任宋演边拍着手边说，“大不了我们就看这一场，以后不看了……” “宋演。” 发怔的女声突兀传进了耳朵里。 任宋演下意识转头看去，尚且带着几分淡笑的面容就蓦地一滞。 黑暗之中，权俞利指了指他身旁空无一人的座位，迟疑不已地问：“允儿她……人去哪里了？” 明天更新 本身前几天就该开始考虑新一卷的事情了，但不巧手头有了需要先去处理的事情，所以拖到今天才正式动笔，结果目前预计晚上更新时间之前是写不完了。 每次开始新一卷最耗时的地方反而不是码字部分，而是动笔前的规划部分。虽说我之前对于part 1的九卷已经有一个大致规划了，但依照实际写作的进度，每到开启新的一卷都要重新整理和进行调整。 整个过程最麻烦的地方就是需要整理之前剧情留下的所有伏笔，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偶尔想到一个新的点子，还要补充检索大量的资料，所以构思阶段结束的时候，大半天时间就过去了，有时甚至会耗费一两天。 我现在正在写这章单章的时候，对于新一卷、也就是有关俞利的介绍卷，有些关节其实也还没想好，等到真正敲定，大约要在晚餐时间后了。想想还是觉得不必要心急火燎地赶工，所以希望多缓一天工夫。 往后的更新，如无意外就是按照《秘密》当时的模式，二十章一卷，结卷休息一周，再开启新卷。 我再介绍一遍《最后一作》的框架，全书分为三个部分，大家也可以理解为上中下三部，每一部分是九卷。目前在写的部分就是part 1、第一部分，相当于一个介绍背景和人物的阶段，也就是说等到第二部分，整个故事才算是进入正题。 我之前说过更新会提速，我尽量做到一天一更，但写书毕竟只是兴趣，我这一本都没打算上架，所以很多时候囿于现实，只能说平常尽量多写一点。 最后说一下《秘密》特辑的事情，以后更新定在周末两天，要么两天都会更一章，要么一周至少更一章。我先前说过，特辑也是二十章，一卷的量，所以还剩下十三章写完。 chapter 1:女人的好奇心 全场灯光亮起，演员们手拉着手在舞台上鞠躬谢幕，台下的观众则毫不吝啬地予以掌声。 这不仅是出于礼仪，此时此刻也代表着某种认可。 《inside william》是典型的小品级剧目，试演总长不到一个小时，剧情方面也没有刻意去讲述什么有深度的内容，但反而是这种量力而行的创作，带来了不少惊喜感。 “做得好，崔秀荣……”轻轻的呢喃声响起，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郑敬淏坐在观众席里，和其他人一样，用力鼓着掌。 他远远望着已经下台和家人碰面拥抱的女友，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他没办法当面为她送上庆贺，毕竟他是个很不听话的男朋友，或许今后还会成为一位很不听话的丈夫。 “嗯？”忽然，郑敬淏的注意力暂时被另一个方向吸引了过去。 他前面刚进场就发现任宋演等人，本想着之后再偷偷去打声招呼，那边却似乎先起了点骚动。 只见任宋演起身准备前往哪里，旁边的几名女士拉住了他。一行人像在为了某个问题进行着争执。 “我说了，没什么事情。你们先去见秀荣她们，我很快就回来。” “没事的话，那你告诉我们，人呢？如果允儿只是去卫生间了，你现在着什么急？” “对啊。还有一件事更奇怪，我们怎么会谁都没看见她刚刚去哪里了？” 金孝渊和李纯揆这会儿一唱一和，像是结成了同盟，被她们缠得烦不胜烦的任宋演下意识就看向身边。 谁知道权俞利对他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脚下挪动，居然也站到了二人边上。 “你们还记得我之前带你们四处去找她的事情吗？”任宋演的眉头皱了又舒，终于漏出口风，“她这次，估计又‘走丢’了。” “走丢了？”三个女人面面相觑，随后李纯揆就诧然地说，“可是她刚刚就坐在我们旁边啊？” “关于这一点我以后再解释，现在的关键是先明确她的去向。”任宋演有意加重了语气。 李纯揆等人神情一紧，虽然明知道他在岔开话题，但也认同了他这话。 “那我们接下来呢？总不会又要到处去找吧？” “那也得找啊。早点找到早安心。” “没关系。这里人这么多，总会有一两个目击者的。” “事实上，我只需要确认一下剧场的监控就行了。” 任宋演打断了她们的讨论，半真半假地解释：“她现在人应该是安全的，我想知道的是她‘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 “你刚刚说，是你需要确认一下。”李纯揆忽然问，“也就是说，你打算一个人去看监控？” 任宋演的神态一成不变，“嗯。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允儿她的情况很特殊，我需要帮她保密。” 三个女人听后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出乎意料地迅速同意下来。 “走吧，我们去找秀荣。既然你不想把事情宣扬出去，还是找她去帮忙更合适，我们会帮你打掩护。” 说是这么说，但在动身之前，李纯揆又拉住任宋演的手，意味深长地说：“记住，你迟早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别想赖账！” “你要是再敢编瞎话骗我们，小心死在我手上。”金孝渊用认真的语气说着吓人的话。 即使是权俞利都眨着眼，温声劝告了一句：“宋演，你也知道吧，她们都是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婆娘。” 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把自己算上了？任宋演十分头疼地看了看面前这三双齐齐看来的眼睛。 他突然迟来地意识到，在遇到那个少女后，他平静了十几年的生活大概又要掀起各种波澜了。 …… ｜2011年8月19日，书中世界—— 地点是位于首尔中区的乐天酒店，林允儿伸手接过了jessica递来的集体签名展牌。 她看向下方拍照的媒体，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终于让她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不祥的预感以更加意外的方式得到实现，林允儿眼下的情绪却很稳定，或者说她正在学着习惯这样的情况。 等到她们九个人回到台下落座以后，她的脑袋里面才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时间往后拖延一些就好了。除了部分插曲之外，她其实相当喜欢崔秀荣的那部新戏。 “允儿……”坐在她身边的侑莉碰了碰她的胳膊。 这位姐姐暗中向她提醒着四周那些记者和摄像机，林允儿也马上会意地摆出端正而专注的样子。 今天少女时代出席的这场活动并非什么品牌宣传或是电影的首映礼，而是以宣传大使的身份过来参加韩国访问年委员会的任命仪式。 所以明明几个小时后她们全体还要乘坐飞机赶往东京，公司依然挤出时间，把她们一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来亮相。 想到“打扮”，林允儿就忍不住低头瞅了瞅她两肩那染成棕色的长卷发，继而克制地皱起眉头，抿住嘴角。 她很想发一发前面美容院的钱全部白花的牢骚，但是念及目前身处的环境，也只好咽下这哑巴亏，索性集中精神在自身上。 不出意外，她获得了从去年5月31日到此刻为止，她“经历”的所有记忆。 少女时代在两个月前发行了首张日语专辑，成为首个获得东京公信榜专辑周榜冠军的韩国女子组合，另外预计在九月，她们组合将要推出的第三张正规专辑《the boys》也基本筹备完毕。 还是那么忙碌的工作，还是发展越来越好的形势，出道来到第四个年头的少女们似乎彻底适应了艺人的生活。 她们褪却了曾经作为新人和刚刚度过练习生阶段的青涩，充满自信和期待地展望着她们更好的未来。 唯独林允儿，只有她在了解完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后，反而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漫上心头。 总是在不断地奔波，忙于各式各样的行程，如此的日常并不能说不好，毕竟忙到连一点空闲都没有，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值得庆幸的奢侈。 只是，在见识过了任宋演那边，李纯揆等人的另一段人生后，林允儿就控制不住地产生疑惑，究竟哪种生活对她们而言更幸福呢？ 身为艺人的她们固然获得了很多，但好像也失去了太多。 林允儿很难说清楚这是不是她本身想要和这个世界作出切割的心愿在作祟，可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在这书中的世界，她也有些不想再当所谓的爱豆了。 那份时刻占据着她青春的明星工作，而今在她看来简直就像另一座较小的禁锢着她的囚笼。 在不久后，她对此的愤懑甚至还达到了更高的程度。 林允儿仔细推敲了一下她后面几天的行程，然后很无奈地发现，即便回家处理事务的借口还能用，她也找不到任何的空隙跑去任宋演家所在的地址。 进入2011年后，少女时代的行程到底有多忙呢？单拿她们今天的工作安排来举例，任命仪式在下午两点举行，仪式后她们还受邀去青瓦台和总统夫人见面，而那班飞往东京的航班是在下午五点左右。 也就是说，在短短三个小时里，她们要连跑三个地点，前两处都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稍有差池就会引起国民议论。便是赶个飞机，也要时刻注意仪态，在离开青瓦台后就得抓紧工夫，换上一身合适的机场走秀穿搭。 至于等飞机落地后，林允儿人都不在首尔了，难不成她还能大半夜买张机票再跑回去吗？这回她们少说要在国外待上一两天，而且就算回到首尔，也有一大堆的工作还在等着。 自顾自地头疼了一阵，林允儿就哭笑不得地心想，若是以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她都明白这一切也许都毫无意义，还要这么辛苦自己，这是图什么呢？ 不过，林允儿的目光扫向了身边的队友们，心里那点想要不管不顾偷跑的冲动也就悄然散尽了。 全部的这些事情，于她而言可能已经失去意义，但对于少女时代的其他人来说不是如此。 林允儿不会站在上帝的视角去叹息和替她的这帮姐妹感到遗憾，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思而去捣乱或是三心二意。 既然她还是少女时代的一员，她也就有那个天然的义务去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和对其他成员负责。 所以工作还是得做，就算这只是在小说的世界里。 而她要是想尽早回归她向往的现实，那就只能尽量去想办法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寻找机会了。 话又说回来，那个人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他发现她的情况了吗？他……心情会是什么样呢？ …… ｜2021年8月21日，现实世界—— “欢迎回家，作家。”刚回到家，进门就听见了智能管家那熟悉的欢迎声。 “嗯。”任宋演站在玄关低头换着鞋，脸上除了少许疲惫之外看不出其他异色。 既不显得焦虑着急，也没见到任何的失落和惆怅。 他就像往常一样，脱下外套挂上衣架，来到厨房的中岛台前倒了杯水水，最后走进客厅坐下。 忽然，手机作响，任宋演拿出来一看，神情倒是振奋了些许。 “嗯，秀婉姐。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留言了？” “看到了，所以现在才会给你打电话嘛。” 电话那头的人紧接着就问：“怎么回事？你想邀请我加入《star world》的编剧行列？” 任宋演轻轻“嗯”了一声，说：“算是我的拜托。如果你之后的行程配合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承担《star world》的编剧工作。” “不是，什么拜托之类的话先放到一边去……”对方的语气满是惊讶，“既然是《star world》的话，说不定我才应该是感谢的那个人。” 她话锋一转，纳闷地问：“可是我不是听说，你原先还向制作方要求必须让你一个人担任编剧吗，为什么现在改主意了？” “这件事居然连你也知道？”任宋演半真半假地表露着意外之情，“目前剧组的情况应该根本没有对外流传才对。” “你究竟是小看我呢，还是小看你自己作品的影响力？《star world》刚说要拍成电视剧，我认识的编剧每个人可都开始打听了。” “这个嘛，”任宋演低着声说，“因为实际体验之后发现编剧确实和作家不太一样，所以我觉得还是由一位有经验的前辈带领会更好。” 听他这么一说，通话里面也短暂地安静下来，镇秀婉开始认真考虑起了他的这个提议。 她属于那种产出不高的金牌编剧，最新的作品尽管口碑尚可，收视率却很不理想，基本只在2%到3%之间徘徊。 编剧这行，黄金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最怕就是接连失利。为了避免失败，接下拥有原着基础的人气作品的改编显然是个值得考虑的选择。 而如果那部作品的名字叫作《star world》，镇秀婉相信九成九的人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看来，我好像没理由拒绝。”在沉吟半响后，镇秀婉的声音终于变得轻松起来。 “那么，我们这就算是交涉成功？” “先说好，我知道你可能习惯了一个人工作，但我必须带上我这边的孩子们。” “嗯，我知道了。反正届时这些工作会议也是在制作公司那边开，我没有意见。” “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 镇秀婉笑着问：“既然我都答应了，那你不如回答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是为什么突然邀请我？” “理由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让我相信那种话？宋演，我可是还算了解你的。” 电话这头的任宋演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下，想想却是继续转开话题。 他冷不防地说：“对了……之后开会的时候，也许我这边也会带上一个人。” “哦？”女编剧愣了愣，继而像是明白了什么，笑吟吟地讲，“好啊，不过，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介绍介绍。” 明天开始连更 这周总有琐碎的事情要忙，明天周末时间的特辑也照常。 chapter 2:只是外人 通话结束后，任宋演想了一下，又拿着手机找出他从剧场方拷贝过来的监控资料。 作为试演新戏的舞台，江南文化艺术中心在那间场馆里并未安装什么红外摄像头；即便如此，整段录像还是保持了一定清晰度，至少能让人看见观众席里的动态。 时间的拐点发生在权俞利出声提醒前的几分钟，熟悉的情况突然出现，监视画面冒出雪花开始抖动，如同普通的信号不良。 等到画面恢复正常以后，任宋演身旁的那个座位就变得空空如也。 整件事说来奇异，但任宋演相信，每个看到这段监控视频的人只会认为是剧场的摄像头在林允儿离席的时候碰巧没拍到少女的去向。 当然，若是他站在另外的角度去看，情况就隐隐透出诡异的气息了。 他又点开手机上储存的另一个视频文件。那是林允儿七天前回来时，他家门口的影像。 这段视频的时长就要短得多，画面包含的信息却一点不少，先是故障式的雪花屏，接着下一秒少女的身影就突兀出现在门前。 任宋演拿过平板电脑，将两段视频放在一起进行比较，还找出了最早的那则视频反复观看。 最终他得出结论，无论是穿越过去还是穿越过来，林允儿呈现在监控镜头底下的过程都是一样的。 造成监控画面故障的原因有两种可能。第一，这是穿越时必然会伴随的某种客观因素导致的结果。第二，那就是任宋演所不愿意去猜想的方向——监控画面的异常是被书中世界暗中作了处理。 不提前者，先考虑后者。万一事实真是如此，哪怕这只是书中世界基于某种机制而自动采取的措施，也意味着巨大的变数。 思考了许久，任宋演就放下平板和手机，揉着眉心叹气自语：“这个时候要是她的想法是对的，事情倒是轻松了。问题是我这十几年来，可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控制着一个世界……” 多想无益，他起身走向厨房，决定开始想想晚上的菜单，在冰箱柔和的照明灯光下，男人的脸庞很快就回归了宁静。 挽起袖子洗净双手，然后穿上围裙，把食材放到砧板上，“嚓嚓”的切菜声随之响起，在仅有一人的偌大屋子里回荡。 任宋演有条不紊地做着他过去重复了十几年的这些日常，眉宇见不到任何萦绕的情绪。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收拾洗碗，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除了悄然跟随转动的摄像头之外，唯有头顶的灯光在陪伴着他。 “明天就是新的食材预订日，您是按照上一次的清单还是要重新设定？” 刚把椅子归置回去的任宋演扶着椅背，不假思索地说：“你参照上上次订吧，毕竟现在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好的。”蝴蝶说完停顿了一下，“我有个问题，可以向您提问吗？” “嗯？什么问题？问吧。”任宋演一边随口应着，一边沿着楼梯往上走。 “您不觉得伤心吗？”智能管家突如其来地问。 踏上二楼地板的脚步停住，任宋演仰起脸来看向附近的摄像头，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显得生动了不少，期待又带着点促狭地问：“你在意这件事吗？或者说，你在思考我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 面对此前在解决允儿小姐的事情上好像都没有这么上心的自家主人，蝴蝶用那道中性嗓音一板一眼地予以回答：“因为，允儿小姐不是又不在您身边了吗。” “所以呢？”任宋演的神情又迅速淡却下去，谈兴来得快去得也快，“怎么，你觉得我和她算是成为朋友了？所以我应该为她的事情感到焦虑？” 或许是因为他稀松平常的语气，智能管家也一反常态地举例：“纯揆小姐和孝渊小姐，还有俞利小姐，她们都在担心允儿小姐。” 任宋演看上去颇为无奈。他驻足原地想了想，倒也正经地回复起了自家管家：“纯揆她们和允儿相处还不到一周时间，俞利跟她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从这个情况来看，与其说她们是把她当成了朋友，不如说，那只是在各种因素影响之下的结果。就算是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既然认识，遇到这种事谁都会关心。” “那么您呢？”蝴蝶思路很清晰地问，“您认为自己没有把允儿小姐当成朋友吗，但据我的系统分析，允儿小姐对于您来说，应该已经是相当特别的人了吧。” “所以说来说去，你是觉得我的反应太冷漠了，我现在应该急得团团转，连饭也吃不下，在你看来才是正常的人类反应？” “不。”蝴蝶出人意料地说，“我只是奇怪，您不会感到孤独吗？” 任宋演本能似的皱起眉头，他抬头瞧着自己上方的那个摄像头，“这个问题倒是很新鲜，过去十几年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不过难道答案你不知道吗，任何事情，只要适应了十几年，谁都会习惯的。” “但是得到以后再失去，总会有些不同吧？”智能管家说。 任宋演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些话是因为对象是你我才会说出口，听好，我虽然正在照顾那个女孩，但我并没有打算把她接纳进自己的生活。等她在这个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之后，她就会离开，或者说我会让她离开。所以，并没有什么得到以后再失去，即便她在的时候，我也只是当家里多了一个外人。” 貌似在利用自身的电子大脑去尽力理解任宋演的这番答复，过了几秒后，蝴蝶才说：“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答。” 任宋演点点头，刚要走回卧室，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又响起铃声。 他举起一看，面露疑惑，想想还是接通来电，把手机放到耳边去。 “我还以为最先找我的人会是纯揆或者孝渊，大概率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没想到是你先打电话过来。怎么了，我不是说了吗，你们暂时不用担心太多，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电话那头静了静，然后才传来权俞利略微诧异的声音：“你刚才在做什么，怎么感觉很生气的样子？” 任宋演再次抬起手揉揉额头，也不对好友进行掩饰，没好气地说：“讲重点，权女士。” “虽然我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的任大作家，你今晚是不是忘记了另一件事？”权俞利的话让人微微一愣，“我家烤肉店的预约，我爸妈让我问你，你到底是取消呢，还是准备延后？” 烤肉店的预约……不知为何，在得到权俞利的提醒后，确实不小心遗忘了这件事的任宋演心里就真正地生出一丝烦躁来。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对着手机说：“麻烦你帮我跟伯父伯母说声抱歉，我下次再去。” “好吧。”权俞利用并不意外的语气说。 她这就要挂断电话，但在此之前，又迟疑了下，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通话界面消失，任宋演重新打算迈开脚步，随即就第三次停了下来。 他的眉毛收紧，智能管家与权俞利的来电仿佛朝他的心湖丢下了一枚石子，尽管制造的涟漪并不大，但平静已被打破。 男人纠结了半晌，等到站到卧室门口时才猛地抓住把手，头也不抬说：“还是照上次的清单准备吧！” 他径自推门而入，空气里只留下一句像是对谁解释的轻语：“万一明天就跑回来了呢……” …… ｜2011年8月19日下午，书中世界—— “孝渊姐，你这个发色挺好看的，就是发型太淑女了一点，我们不如改改风格怎么样？” “呀！你赶紧给我滚蛋！” 飞机的机舱里面，正被某人念叨的林允儿此时却一脸坏笑地躲着成员挥过来的轻拍。 看见包括经纪人在内的一干人都向自己投来无奈又好笑的眼神，她才吐吐舌头，起身走去一个没人的座位。 “呼……”在坐下的瞬间，少女脸上的嬉笑之色就收敛起来。 她悄然揉了揉发僵的脸蛋，双脚稍微借力站起，转动着眼珠子，窥探了一圈四周。 幸好，忙碌一整天，大家确实都累了，在她玩闹一通后，应该不会再有人觉得她躲在角落里有什么奇怪。 没办法，谁知道这次回来又直接略过了一年。林允儿此前虽然也听从了任宋演的建议，抓紧去看小说当中2010年五月份以后的部分，但她一方面不仅要看，还要牢记句子和细节，半读半背之下，进度依然没能赶上看完2011年后半部分有关她和她们组合的剧情。 所以她只能连坐飞机的这点时间都不放过，心想着必须认真挖掘看看脑中的记忆，刚才的出言调侃，也有一半的原因是潜意识里想要舒缓情绪。 打开机舱座椅的桌板，又从包里找出纸笔，林允儿就一边探头探脑地留着附近，一边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内容。 大约一个小时后，她才蹙眉放下手中的笔，习惯性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航班差不多该抵达目的地了。 她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扭头望向舷窗之外的天空，然后嘴里低语：“还真是好看呢……这么好看的晚霞，可惜都是假的……” 眼瞳中倒映着那云端如梦似幻的色彩，林允儿回过头来，突然就生气地用指尖戳了戳纸面上的一处。 那是一个只有她知道代表着谁的眼镜小人，直接画成一字的眼睛和嘴巴看上去就像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话说回来，还真是每次都会增长一岁？”林允儿小声嘀咕，“如果以后都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很快就和作家他们一样大了？那么……好像也不坏？” “啊啊，不对不对！”少女用力甩甩头，“这怎么可能算是好事？打起精神来林允儿，他都给你写了一个那样的男朋友了！等着看吧，我这次回去一定要生气给他看……” 林允儿其实之前也不太在意任宋演当时所说的那个“三神奶奶”的谜语，但谁让她每次回来都会忍不住去关注过去一年以来的电视剧资讯，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去年那部相当红火的《我的女友是九尾狐》。 “所以‘三神奶奶’就是那部剧里促成姻缘的神明。啊，不管我怎么想，果然作家他给我安排的交往对象就是那个男主角吗？可是，那位真的……我和他只有因为录制节目的时候见过几次吧？” 以林允儿的教养，实在说不出什么背后损人的话，她本身的恋爱观也并不是很注重对方的条件，但现如今她对于整个世界的认知毕竟有所转变。在她看来，任宋演明明可以给她写一位完美男友，最好是那种很有社会地位的有钱人，然而却是这样的结果，这摆明就是故意的。 “算了，反正是他写的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关心，不想了。”少女自我宽慰着。 她的思维很快跳跃性地转回到了先前的任命仪式上。 在仪式的后面，林允儿也知道了其他和她们共同担任宣传大使的人。 被称为“韩流鼻祖”的裴勇俊，还有“冰上女王”金妍儿选手，以及pororo——在韩国国内目前人气是国民级别的一个卡通人物，外形是个拟人化的小企鹅。 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联想……这三位，会不会是任宋演当初在写这段剧情时的某种映射？ “pororo”自然是对应蝴蝶管家；“金妍儿”是俞利姐；“裴勇俊”，那副戴着眼镜的儒雅形象，再加上号称鼻祖的资历，难不成是作家在隐喻他本人？ “可是……为什么会是俞利姐呢？如果还有提到其他人的话那还能理解，但是只提到俞利姐？嘶，总感觉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啊？” chapter 3:蝴蝶落在树上 ｜2021年8月22日上午，现实世界—— “看看这个新闻标题，《国民作家与游泳女王的强强联合》……” 抖了抖手上的过期报纸，李智恩口中有意无意地说：“当时，您是因为随意进出权选手的家，所以被人拍到了两个人一起的照片？” “首先，不是‘随意’，其次，也不是‘两个人一起’。”任宋演“哒哒”地敲击着键盘，“我只是和纯揆她们去俞利家帮她庆祝生日而已。” 文档界面的光标停止下来，任宋演抬起一只手摩挲着上嘴唇。忽而，他转头望向了沙发那边，“如果我没记错，处理那次事情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是啊，您的记性还是那么好。”李智恩点着头把她从阅读室借来的这份报刊叠好，“可惜您好像总是忘记我并不负责公关部。” 普通的出版社自然没必要设置什么公关部门，但“想象至上”不同。许多韩国人尽管不知道“任宋演”这个名字，但鲜少有人没听说过《star world》和传闻中的尹砚作家。 任宋演早年还参加过一些综艺和采访的录制，等于半只脚踏在娱乐圈里，所以作为任宋演曾经的担当编辑，李智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学着应付媒体记者的各种探究。 人们对于他这位国民作家可是有着充足的好奇心。 其实比起那些胡编乱造的粉红新闻，真正让李智恩感到棘手的问题还在于，随着近些年来爱豆文化的兴盛，选择淡出公众视线的任宋演只达成了一半的目标。 新生代的爱豆们，能力有没有进步另说，粉丝的斗争心倒是一代比一代强，在网上唇枪舌剑的时候经常会把任宋演牵扯出来。想要夸奖偶像会说像《star world》的谁谁谁；贬低他人时，又会提起《star world》的谁谁谁。 说句心里话，李智恩偶尔会觉得自己更像是任宋演的经纪人，为了自家老板可谓是劳心又劳力。 “你想说的话究竟是什么？”彼此同事多年，任宋演很清楚李智恩眼下正在借题发挥。 女主编显然也失去了继续绕弯子的耐性。她转身把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以一种不太认真的姿势说出一句相当认真的话：“那位允儿小姐……您就不能把她安置去别的地方吗？” “如果实在不方便，也可以让她跟我一起住。我的话，您应该信得过吧。”她接着补充。 结果任宋演的态度很坚决，想都不想就拒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有我的理由，那个女孩暂时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李智恩脸上晃过了一抹无奈之色。她也并不意外或是失望，回头用手拍拍双腿，叹气说：“好吧，我明白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出声：“那么，我再给您提一个建议行吗？” “什么建议？” “您找个人谈恋爱吧。” 任宋演的表情很平静，他等到写完一段文章后才好整以暇地开口：“我最近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为什么你们都认为，人只要恋爱了，身边的那些异性问题就会随之解决？” 李智恩耸了耸肩。她在任宋演面前是另一副脸孔，透着随性和一点小女生的可爱，如同私底下面对哥哥的妹妹。 “我以前就认为您就像是生活在天上的星星。现在看来，我当初的感觉越来越显得正确了，我都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难过。”她用玩笑的语气说。 沉吟片刻后，李智恩继续说：“既然都来公司了，那我跟您商量一下咱们后续争取申作家新作品的事情怎么样？” “呀。”任宋演终于不耐烦地抬眼向她看来，“我工作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打扰，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末时间，你就不需要去约会吗？别操心别人的私事，先关心一下自己的恋爱吧。” 听了任宋演这话后，李智恩的面颊隐隐发红，看着有些生气，又似是害羞。 任宋演一贯如此，不乐意再跟你讲下去时，这人就特别爱戳人痛处，很讨厌。 李智恩正要张嘴说话，办公室的门就从外被人打开，手里照常拿了杯咖啡的尹世升刚进门，迎着齐齐扫来的两道目光，整个人就僵了一下。 他下意识对两个人尴尬一笑：“老师……智恩姐……good morning？” “你怎么也在这个时间来公司了？”任宋演问。 “那个，我是听其他同事说，你们俩今天都来公司了，所以我想着……就来了……” 李智恩冷着张脸，毫不留情地说：“出去。” “是！”年轻的男编辑瞬间站直身体，鞠了一躬后就小心翼翼地带上门，赶紧走人。 李智恩重新扭头去看任宋演，嘴唇动了动，还是大着胆子问：“既然嫌吵，您怎么大周末还跑来公司？” “待在家里写不出来。”任宋演又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所以过来换换环境。” 待在家里写不出来？李智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想又说：“道敬哥也听说那个允儿小姐的事了，他没打电话向你打听什么吗？” “虽然我自己也有预感，但我还是不太理解，你们为什么偏偏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这不是当然的事情吗？外面要是知道您身边多了一个名叫‘林允儿’的女孩，估计也是一样的反应。如果少女时代组合本身有现实原型的消息流传出去，那就更要闹翻天了。” 李智恩说着话就拿上报纸站起身来。 “我希望您还是尽快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对了，午饭在社内吃吧？那我等会儿叫外卖的时候帮您一起点吧。” “去茶水间随便泡点拉面好了。” “不行！吃饭的事怎么能随便？要好好吃饭才行！” 非常严肃地反驳过后，李智恩就变回平常那个气质干练的女主编，她神色淡淡地低了低头，打开门就准备出去。 但在她关上门前的那一刻，坐在办公桌后的任宋演分明看到这丫头冲着自己别有深意地眯了眯眼睛，仿佛在用眼神说“我会继续盯着您的”。 任宋演哂然地笑了笑，刚要集中注意力在写作上，放在旁边的手机就响起“啊嘟”的提示音。 『白珍珠：今天还没消息吗?孩子们可能都等不下去了』 任宋演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上收到的这条新消息，转而点进“小星星家族”的聊天房里。 今天的聊天房话题出乎意料的统一，李纯揆没再缠着郑秀妍要她同意组建乐队的计划，金孝渊和崔秀荣也没提自己的事情，权俞利则在跟金泰耎解释昨天下午发生的情况—— 所有人的谈论重点，罕见地集中在了同一件事上。 光是看看李纯揆她们在聊天房发的消息，任宋演就用手捏了捏眉心。 他很明白这帮丫头是在故意把话说给他看，与之前的做法不同，这回她们换了种方式，打算集中大伙的力量，对他进行无形的施压。 “看来不想个办法，等允儿回来就糊弄不过去了……”任宋演思考了下，从好友列表里找出一个头像是一棵树的账号，给对方发去语音通话的请求。 请求并没被接受，等了几十秒就自动切断。 任宋演见况也早有预料一般，又连发了几次请求，均是无人接起。他就随手把手机先放到一旁去，专心创作。 十几分钟后，unicontalk语音通话的请求铃声响了起来，他也没刻意报复对方刚才的行为，直接接起把手机放到耳边。 “有事就说。”通话那头传来了有点没好气的磁性男声，“太麻烦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懒得帮你。” “你就断定我找你一定是要找你帮忙？”任宋演难得露出微笑的表情，带了点恶趣味的调侃。 “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在周末时间打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有事就说。” 任宋演总算收敛笑意，正色地拿着手机说：“莱恩，你家既然是财阀，很多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可能的事情，应该也有可能做到吧？” 磁性男声叹了口气，“呀，说起来，这个月蝴蝶的数据你是不是还没传过来？” “不要岔开话题。” “所以说你到底想让我帮什么忙？” “你能不能，帮我捏造一个真实的身份？” …… ｜2011年8月20日上午，书中世界—— 出国的第二天早上，两眼惺忪的林允儿支起身来靠在床头，懵懵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才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那张床上的侑莉。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这次她们来新泻是参加当地举办的韩流演唱会，所以客房分配还是按照组合宿舍的房间安排，所以昨晚她和侑莉就住在了一起。 “唔，怎么了？”林允儿一边往后绑起头发，一边毫无形象地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也许是刚回来的缘故，她昨天晚上前半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直到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梦里倒是什么都没发生，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天光大亮。 “敏珍姐让我们集中了吗？”林允儿拿起手机确认时间，疑惑地看了看还坐在床边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的侑莉。 侑莉对她摇摇头，然后突如其来地问：“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太累了吗？” “昨天晚上？”林允儿恍然，“啊，抱歉，我昨天吵到你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昨晚明明很累但一直睡不着。” “嗯……吵是确实吵到了，不过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个。”侑莉说着又打量地看了她两眼，迟疑地凑近上前问，“‘宋演’是谁？” 昏沉的头脑立即清醒过来，林允儿发怔地看着人侑莉那张近距离的小麦色脸孔。 心念急转间，她就有了应对：“什么？什么‘宋演’？我昨天说梦话了吗？这个……啊，应该是‘sone’吧？” 侑莉一挑眉，但表情明显还没释去怀疑。 好在，很快林允儿又抛出了另一个有力的“证据”：“你不会认为那是谁的名字吧？即便是，那又能是谁？我们平时忙成那样，我又住在宿舍里，连你们都不认识的人，我怎么可能认识？” 听她这么一说，侑莉琢磨了一下，也觉得颇有道理。 她不好意思地瞅了林允儿一眼，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应该还记得之前公司召集我们开的会议吧？明年可是我们最关键的一年，这个节骨眼，大家都不想出什么乱子。” “姐姐你直说不希望大家恋爱不就行了？”林允儿皱着鼻子，胸腔内的心脏却在砰砰直跳。 好悬好悬……等等，我在梦里面居然敢直呼作家他的名字吗？这不太应该吧…… “我感觉允儿你应该能理解我吧？”侑莉想了想，也转身上床，张开手脚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两只眼睛笔直注视着客房的天花板。 “我们这两年越来越火了，但过了最初的阶段，我感觉有的人就开始懈怠了。”她喃喃轻语着，“但我不喜欢这样，现在还远远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嘛……” 盘腿在她另一侧床上的林允儿装模作样地摆弄着手机，听见这话后，余光就瞥向了侑莉。 她的神色变得默然，因为翻阅过脑中的记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反而比其他人要更能察觉问题，因此她的确能够理解侑莉的心情。 进入2011年后，至少在女团领域，少女时代甚至都可以被称为亚洲地区毫无争议的第一位了。 短短几年间骤得的巨大成功与财富很容易就能改变人原先坚定的心志。 只是，让林允儿感到心绪复杂的是，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无法和侑莉姐产生同等程度的忧虑。 她正考虑该怎样开口回复侑莉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退出kakaotalk的界面，结果就迟来地发现她的手机桌面竟然多了一页。 而在那新建的一页上，还挂着一个孤零零的图标……那是一面倒映出一只飞舞蝴蝶的镜子。 chapter 4: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 林允儿前不久平复的心脏突然又开始加速跳动起来！ 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后，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自不必说，同时也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从她大脑里冒出来。 “魔镜”是怎么出现的？假如她是把现实世界的手机带过来的话，那情况还不难理解，但现在她用的是她在这边世界的手机啊！ 难不成是作家在现实做了什么？算算时间，哪怕两边的流速不同，任宋演也该发现她的消失了，若是任宋演采取了某些行动，所以影响到了书中的世界，林允儿认为也不是没可能。 哎，不管了！先不想这些毫无头绪的事情！ 林允儿迅速考虑起了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她能利用“魔镜”做什么？ 虽然从表面上看，“魔镜”软件只是任宋演家家居系统的一个延伸，不了解的人大概以为这个软件只能用来查看监控和收取通知，但实际上，“魔镜”软件应该是除了任宋演以外的人，与“蝴蝶”那位智能管家进行沟通的窗口。 拥有“魔镜”的人，进了任宋演的家才算是真正成为半个主人。依照任宋演赋予的权限，林允儿在现实世界的时候能够通过下达指令实现各种功能，包括但不限于发送信息、拨打号码、网络搜索、资料互传。 想到自己或许可以和作家跨时空联络，林允儿整个人都变得振奋了不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她的余光瞥了瞥还在独自抑郁的侑莉，本想着找个借口让这姐姐暂时离开一下，但马上就意识到这主意不算好。 且不说借口不好找，即便这一回成了，她往后还能次次都避过别人的耳目吗？ 反正又不是什么按下去之后地面就会出现一个大洞的神奇按钮，只要小心一点、表现得自然一点，在其他人眼里，她就是玩个手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如此一想，林允儿便心神大定，她也故意没再去看侑莉，若无其事地找出带线耳机，插到手机上后把一边的耳塞戴进耳中。 然后，她微不可见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带着试探的力度，轻轻点击手机桌面上的那个软件图标。 “魔镜”的启动很顺利，响应的速度也很快，当看见那个略微熟悉的语音互动标识后，林允儿仿佛都能听见自身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把互动方式改为文字输入，小心地打下『蝴蝶管家，我要跟作家语音通话』后，选择确认！ 那团互动标识立即变成浮动的波浪，林允儿的心也随之忐忑起伏。 然而，没过两秒，一句失败的提示就从下方弹出。 网络未连接？林允儿连忙看向了软件界面上方，还真发现手机显示的信号强度连一格都没有。 她面色发怔地退出程序，又眼睁睁地看见手机信号强度恢复满格，再打开软件，信号强度就再度不见。 那wi-fi呢？她不甘心地试着连上了酒店的无线网络，可是结果别无二致。 林允儿把手猛地一放，砸在柔软的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她默不作声地抿紧嘴唇，眉眼间溢出的情绪饱含着气愤和幽怨。 很显然，无论“魔镜”是如何跟着她进入的书中世界，这个软件都不再具备它在现实世界时的强大功能。既然网络无法连接，那么别说是跟任宋演通话了，查看监控、发消息、登上现实世界的网页之类的事自然也是想都不用想。 那我要这软件有什么用？它甚至都不能像蝴蝶管家那样陪我聊天！ 林允儿闭上双眼，恨不得往后撞一撞脑袋，企图通过那点疼痛来抵消心情的郁闷。 不过，大约在几分钟后，自顾自气恼的少女忽然又睁开了眼。 她像是想起某件事，赶紧操作着手机，在屏幕上接连点了几下后，那双缀着卧蚕的眼眸就瞬间睁大。 “大……”刚要呼出声来，她就捂住嘴巴，先紧张地瞧了瞧那边的侑莉，再把视线转回来，眼神中就流露出闪着光似的浓郁惊喜。 没办法使用网络就只能用本地内容，而林允儿刚刚记起，她在这次穿越回来前恰好用手机上的“魔镜”做过一件事—— 她用文件传输把《star world》小说下载下来了！ …… ｜2021年8月22日中午，现实世界—— “对了，你前面是不是拜托了允儿打探我的口风，想看看我是不是真打算让少女时代分手？” 两只手各拿了根一次性筷子拌着面，任宋演口中冷不丁说出的话使得旁边已经吃上午饭的尹世升差点噎住。 他抽了张纸擦擦嘴，对任宋演讪笑：“那个，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嗯哼！” 耳边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提醒，尹世升的嘴角扯动，深呼吸后肃容说：“对不起，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知道你们都对最后一作的规划很好奇。”任宋演也只当没看见李智恩和尹世升之间挤眉弄眼的小动作，他继续拌着面说，“但是你们应该很清楚，没有哪个作者喜欢向别人提前透露自己的计划，所以不要再耍小心眼了，知道了吗？” 心知任宋演是在教训自己两人的李智恩和尹世升都有些尴尬。 李智恩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手中的筷子，说：“少女时代有原型人物这件事，虽然因为权选手还有李社长她们，外界的人也不是没猜测过，但因为您从来没有承认，再加上您平时和其他人来往也不是很密切，所以这件事的关注度并不算高。可是，万一您和允儿……” “好了。”任宋演低着头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这么做也许会带来很多麻烦，但我有必须做的理由，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嗯？” 李智恩纠结地皱着眉头，她的表情很无奈，目光瞥向了旁侧，见尹世升居然埋头吃得正欢，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呀，说起来你不是想出道吗？大纲写完了吗？” “智恩姐你急什么？”尹世升这会儿倒是不怕了，老神在在地吃着面说，“一部作品从无到有要花费多少工夫，我们都很清楚嘛。反正我不着急，只要能在明年老师最后一作发售前写完就算胜利。到时候没准还能蹭一蹭热度。” 李智恩恨铁不成钢地瞅着这小子，摇摇头后顺带想起一件事来。 “星宋那两位老师，已经休息一年了。因为《全知读者视角》的大热，似乎有不少网站私下联系了他们。我记得他们也是您的粉丝来着，我想着，您能不能和他们见一面，亲自商量一下后续合作的事情？” 随着近年来的信息化建设，所有的传统纸媒都开始谋求线上发展，“想象至上”出版社当然也无法例外，很早以前就成立了自家的网上文学平台。 李智恩眼下提到的“星宋”，正式笔名叫作“sing n song”，由两位作家组成，而且是业界少见的夫妻档。至于李智恩话中提到的《全知读者视角》，则是这几年“想象至上”网上文学平台的扛鼎之作，2018年起连载，直到去年2020年才完结，期间创下的销售成绩突破了百亿韩元。 毫不夸张地讲，尽管和《star world》的现实地位无法比较，但把《全知读者视角》称为韩国网路文学的统治级作品绝对名副其实。 值得一提的是，《全知读者视角》的小说设定在今时今日多少带给了任宋演一些奇妙的既视感。 上班族“金独子”，十余年来和别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坚持追读一本无人问津的小说，结果在小说完结的当日，世界发生巨变，所有人进入了书中的世界，主人公则成为唯一知晓全部剧情的人，小说的标题便来源于此。 “如果真像小说写的那样，那事情应该也会简单不少……” “嗯？您说什么？” “没什么。” 任宋演回过神来，看了疑惑的李智恩一眼。 在《全知读者视角》中，男主角金独子一直追读的那部小说名叫《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全书共有三千一百多章，这么长的篇幅要想记住单靠记忆力明显不现实。 金独子之所以能在后续剧情拥有“全知读者视角”的能力，理由其实是他十几年来的支持打动了作者，在书完结后，作者说要“送他一份礼物”，而那份礼物正是《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小说的全本文件。 “见面的事，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你就安排一下吧。”回答完了问题，略微走神的任宋演又随口询问，“今天是22号对吧？” 在场的李智恩和尹世升奇怪地对视，点头说：“嗯，22号，怎么了？” 8月22日的话，算上昨天，她上次是去了九天……不对，这次只有一周也不一定，那就是六天之后，8月28日？ 没什么根据地推算了一番林允儿可能回来的日期，任宋演又问：“2010到2011年，在《star world》里，这两年少女时代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李智恩越发不解地瞧着他，“那得看您说的‘大事’是什么程度了。如果是有关组合发展的情节，那实在太多了。那两年不正好是少女时代度过新人期后的高速发展阶段吗？” “那些正常的剧情就算了……我是说，有没有一些特殊的事件？比如在单个成员身上，像是‘允儿’？她那两年有没有发生什么被我重点描写过的剧情？” 李智恩仔细回忆着，“这个嘛……”她低头打开平板电脑，“您等等，我查一下小说的大事记……啊，确实有一件，应该算是‘特殊事件’吧？” 嗯？任宋演的眉头下意识收起，他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李智恩问：“什么事？” “您自己不记得了吗？奇怪，您平时记性不是很好吗？”李智恩瞅瞅他，“事情应该发生在2011年的8月28日。” “2011年8月28日？那个日期又怎么了？” “不是出了车祸吗？允儿她。” 任宋演登时一怔，脱口而出地说：“那次车祸不是秀英……” “您想说‘秀英’？没错，最初您是想把车祸对象安排成秀英还有她的亲姐姐来着，可是后来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吗？两个人现实中都是您的好朋友，可是当时您又坚持要安插这段情节，最后挑来挑去，车祸的人，不就变成了唯一好像和您没交情的允儿了？” “唔！没错！”一旁的尹世升也含糊地伸出筷子，如同在替谁抱怨，“我没记错的话，允儿那次虽然伤得不重，但也是到了九月底才康复，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时间呢！” …… ｜2011年8月20日中午，书中世界—— “啪嗒”一声。 刚开门走进房间的侑莉奇怪地问：“什么声音啊？” “没……没什么。”连忙翻身缩进被窝里面的林允儿露出一张脸来，“我刚刚手机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侑莉眨动眼睛，倒不是又在心疑林允儿给出的解释，而是感觉少女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允儿，没什么事吧？”她忍不住问。 “没什么。”林允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然后抬起头对侑莉笑笑，“真的。只是不小心把手机掉到地上，刚才吓了我一跳。” 见她的反应不似作伪，侑莉的神情才松弛下来，走到自己的床边一屁股坐下说：“我才是呢，被你吓了一跳。” 又勉强扯起唇角冲她笑了笑，林允儿就一边装模作样地靠在床头浏览着什么，一边目光却略微失神，抓着手机边缘的掌心格外用力。 直到侑莉把注意力转去别处，她才缓缓躺下，裹起被子连头都包了进去，躲在黑暗中重新解开手机的屏幕。 明亮的屏光打在她的脸上，林允儿却丝毫没有心思再去计较那光线的刺眼。 她的眼瞳折射着光，怔怔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文字。 chapter 5第一种方法，顺从 谈起2011年的少女时代，整体的发展算是顺风顺水，不过如果把视角放在个人身上，零零碎碎的意外事件却也不少。 比如在年初四月份时，队长泰妍就曾经在舞台上遭遇了一名男性观众试图强行拉走的袭击行为，好在队友和主办方反应及时。 这件事在林允儿这次回来后获得的那些记忆当中，算是留给她印象较为深刻的几桩“大事”之一。 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下半年就开始轮到她自己出事了。 2011年8月28日，周日的上午九点左右，她乘车准备去参加一个关于失明人士的慈善活动时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 由于对向车道的司机失误，突然越过中心线向她乘坐的车辆驶来，两边回避不及之下有了碰撞。这就是《star world》书中关于事故原因的全部描写。 按照里头的交代，事后她和经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她本人骶骨骨折难以行动，只好卧床等待痊愈，至少需要留院观察一周。 所以不仅是少女时代的回归计划被打断，林允儿此后近一个月的行程都将延后。直到九月底，她才得以归队重新展开活动。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种形式？再怎么想，这事也太异常了吧？”林允儿感到很奇怪，还有那么一点说不出的委屈和心疑。 她倒也不是自觉没有那份爱心，只是她很了解自身的性格，接下去的两个月，她们组合所有人都要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她哪里还会专门跑去外地参与这么一场活动？ 在《star world》里，倒是也有侧面提及这是公司指派给她的工作，所以才会有经纪人随同。然而这部分的细节也让林允儿相当不解。 她们既往的确有被刻意安排参加社会公益的事迹，这是为了组合的正面宣传。可是派人去这种本身没什么人关注的小型活动，这绝不是sm娱乐的作风，任宋演还不如直接在书里说是她的私人行程还更有说服力。 站在“当事人”的角度考虑，林允儿只觉得这场车祸被安插在文中突兀得很，而且任宋演的目的又是什么？单纯就是想延迟她们的回归，或是后面还有情节和她这次的遭难相呼应？ “等等，他会不会是……最初想写秀英姐？”林允儿忽然神色一动。 那天的活动是为了失明人士举办的慈善活动，而有关秀英父亲的眼疾，哪怕没有小说世界的记忆提醒，任宋演早前也跟她说明得很清楚了，因此于情于理，秀英才是组合之中最有理由去那么做的人。 在产生了“作家为什么不写秀英姐而是写了我”的疑问后，林允儿默默念叨了几遍“姐姐对不起”，然后，她在心里就莫名笃定了这一猜测。 起初，任宋演应该是想把那场车祸的对象安排成秀英才对，他好歹是作者，怎么会想不到这段剧情由谁来承担戏份最合适。 可是任宋演就是指定了她，这是为什么呢？ 在针对这个问题差不多苦恼了一下午后，独自躲在演唱会现场角落里面的林允儿才“啊”了一声。 她整个人恍然大悟一般，继而磨起了牙齿：“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因为我是唯一不会提出异议的人，所以才随着自己的心意……” “嗯？什么？什么随着自己的心意？”泰妍来到她面前，递了瓶水给她，“允儿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嘛？大家都在那边呢。快点过来吧，我们得在这里解决晚饭了。” 林允儿回头望了一眼远处那几顶遮阳伞下的人影，成员们都在冲着她们这边张望，像在期待着她快点跟泰妍一起过去。 只是她在想了想后就闷闷不乐地说：“不用了。姐姐你们先吃吧……我暂时没什么胃口。” 泰妍的目光打量着她，尽管小脸上面掠过了疑惑之色，但也没再多说，点点头就起身走开。 远远望着另外八名成员在遮阳伞下交头接耳、似乎正在讨论自己的样子，林允儿低头看向手上的这瓶水，神情稍显低落。 旋即，她又瘪嘴自语：“坏家伙……看来以后的日子也够我受了，因为他肯定只会欺负我一个人！” …… ｜现实世界—— 时钟的指针在忠实地走动，手里转着笔杆，坐在办公室椅上的任宋演突然摇了摇头。 “再怎么说也有超过一年的时间差，她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刚好去到那时候。” 说是这么说，他紧锁的眉头却是未曾放松。 这时候，一通内线电话正好打来，男人随手拿起了座机话筒。 “社长，有件事我想跟您报告一下……” “那个，李主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电话那头的李智恩还没来得及说正事，认真的脸孔就因为任宋演的话而怔了怔。 她半是疑惑半是思索地说：“您想问什么？” “假设有这么一种情况，你不小心预知了未来，发现自己在不久之后——也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总之，就是你知道自己未来某个时间会遭遇一场事故，你会怎么做？” “这是什么问题？您新构思的情节吗？可是这展开听起来和《star world》完全没关系吧。” “你别管那么多，总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智恩满头雾水地回答：“如果知道会有事故的话，那不管怎么样都会试着去避免吧。即便预知未来是假的，保险一点对自己也没坏处。” 一只手拿着话筒的任宋演神色有些微妙，他犹豫片刻，丢下手中的笔，坐正身体说：“那要是，不能避免呢？” “嗯？‘不能避免’是什么意思？类似于那种宿命论的设定吗？” “倒也不是。只是如果去试着避免这个既定的结果的话，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但首先这种尝试的行为就会引发更糟糕的后果。” “什么更糟糕的后果？” “死亡。” 一个完全出乎李智恩意料的词语从任宋演口中被轻轻吐出。 他顿了顿，然后又补充：“或者说不是死亡，而是严重程度也相差无几的一种结果……如果是这样的话，换作是你，又会怎样选择？” 李智恩叹了口气，不得不配合自家老板进行这奇怪的头脑风暴。 “所以说，变相的电车难题吗？只不过受害者变成了自己？”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问题。” “如果是选择顺应事故的发生，那会怎么样？” “结果倒是不算严重，会受伤，但不是致命伤，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在医院治疗就能痊愈。” “那好像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吧？” 李智恩手持话筒，眨着眼说：“正常情况下，如果怎么选都是坏的结果，大家都会选择影响更轻的那一边吧？虽然觉得很冤枉，但如果是这样，那也只能让事故顺利发生了。” “果然还是会这么选对吧？”任宋演吁出一口气来，模样却没有显得多么释然或是轻松。 他心里其实也早就明白答案会是什么，但有时候选择之所以是选择，就是因为它无法带给人们完满的结果。 “不过就算心里理解这是最明智的做法，明知道自己之后会遭遇事故，其他人我不清楚，我自己的话，在那之前也会一直感到害怕和担心吧？”李智恩在通话那一头忽地又说。 任宋演握着座机话筒，眉头不由自主地再度皱起。 …… ｜书中世界—— 回到首尔以后，林允儿终于找到一次机会在8月28日那天到来前偷偷离开组合宿舍，重新找去了任宋演家所在的地址。 很熟悉的一条上坡路，但再临的心境和先前又有所不同。 林允儿只顾着埋头赶路，空气被深深吸入肺部又沉重地吐出去，背上如同压住了什么，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的状态。 她扶着膝盖扬起头来，望向了前方路旁的那处位置，一幢附带着庭院的庞大建筑物就似曾相识地映入眼中。 此时还是下午，光线条件比起上回过来要好得多，所以在上一次没能看见的部分景象，这回也清晰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见了足以让许多人惊叹和心动的一幕画面—— 茴香、樱草、紫罗兰、金银花、野蔷薇，数不清的花朵盛放在丛间，站在铁栅栏外面往里望去，整片庭院仿佛笼罩了韦斯·安德森式的电影滤镜（注），色调摩登而复古。 斑斓的花瓣盛放在阳光下，枝叶点缀映衬，所有事物都显得那么明艳、瑰丽还有浪漫。 即便是几天来都心情不佳的林允儿在见到后都忍不住愣了愣。她很快抿起下嘴唇，眼眸中既有惊艳又不乏疑惑之情。 在现实中，作家他家的庭院有种植这么多的花、有这么美丽吗？她记不起来了，她对此压根印象不深。 既然这里是现实世界任宋演的住处对应的地方，那林允儿显然也无法再把这座露天庭院当成寻常的花圃来看待。 不过即便这庭院与这片花海真的有着某种非同一般的寓意，至少在今天，林允儿想着她自己是没办法得到答案了。 所以她仅仅是站在大门口短暂地惊讶一下，情绪被这份不似凡间的景致带动着舒缓一些，随后她就把注意力集中回了正事上。 她紧张地伸出手去试着打开庭院的栅栏门，可明明是连把锁都没落的一扇普普通通的铁门，她用足了全身的力气都推不开。 “明明……明明上次不是这样的！”她卯足了劲儿，微微涨红的面颊似乎感染了眼眶，手底下却丝毫未见撼动。 头上的太阳逐渐西垂，林允儿转头看了看在黄昏的天色下好像都不再显得美好的花与庭院，狠狠咬牙，终于决定手脚并用地尝试翻越围栏。 然而也就是到了这一步，变故总算是出现了，可惜那并不是她所希望看见的事态发展方向。 在双手搭上庭院围栏的瞬间，或者说在她生出想要翻墙进入“城堡”的想法那一刻，林允儿就感受到了一股让她全身僵住的心悸。 她缓缓低下头，看到从指尖的部位起，那该死的透明化正在往她的身体迅速蔓延。 于是，她不得不收回手，强行压制并不断试着打消原先的念头。 待透明化终止，林允儿在这扇明明上一次轻易就能推开的铁门前驻足良久，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叹出口气。 她原地蹲下，把头埋进臂弯，死死攥着纤细的手掌，过了几秒，又忽地大叫出一声来。 “真是烦死了！” 满是烦躁、又像是在以这种烦躁之情来掩盖内心真实情绪的叫声在空旷的山路上空回荡。 紧抿住嘴的林允儿侧头望向了坡路的下方，又回头注视着自己面前这幢安静的庞大建筑物，旋即眼圈红红地用掌心揉着额角，整个人蹲在地上不发一语。 害怕吗？生气吗？大约都有一点。 只是最令她感到憋闷的是，她其实没得选择。 如果她老老实实按照剧情的安排走，只会受伤，而她如果想要逃离，反而可能会失去“生命”。 这世上哪有这么可恶又不公平的事情？偏偏还真让她碰到了。 有生以来，她突然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的名字。 假如她不是“林允儿”，哪怕就是当个没名没姓的配角，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用去知道真相，这样的人生会不会更加幸福？ “坏家伙……因为只是小说里的角色，所以就可以随意地对待吗？还不如你干脆就是个大坏蛋！单纯就是个无视角色、不把我当成真人来看待的冷血动物！这样说不定我还能更豁出去，一定要回到那个世界，好好地打你一顿出气……现在，现在这到底算什么啊？” 怔怔出神地望着那扇毫无动静的铁栅栏门，林允儿就重新把头埋下去，她深吸气地闭上双眼，嘴里呓语似的呢喃： “你倒是快点开门啊……快点……快点接我回家吧……算我求你了……我好害怕……” chapter 6:gee 车门“唰”地拉开，林允儿刚要下车，经纪人的叮嘱声又随之传到耳中。 “对了，允儿。明天那个外地的防治失明公益活动，差不多早上就要出发了，你应该还记得吧？” 金敏珍提醒完后，见少女也不吭声，以为她在生闷气，便说：“你真的那么不想去吗？那要我向公司申请换个人吗？秀英怎么样？” 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少女似乎愣了愣。 “我其实之前就觉得这个活动让秀英去更合适，她明天也没行程。如果你们之间能够协调的话，我想公司也不会介意。” 林允儿沉默地站在保姆车旁，余光扫去，仿佛也留意到了坐在前座的司机与助理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大家的反应都很寻常，也很自然，只当这就是一次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普普通通的出差。 然而也是因为这样，林允儿一瞬间涌到喉咙的话语滞在了那里。 她欲言又止，最终对着经纪人轻轻地摇头说：“不用了，秀英姐都准备好明天要睡懒觉了，我可不想打扰她的休息。” 金敏珍看着她说：“你们之间还需要计较这个吗，大不了我帮你和秀英说好了。公司那边也不用担心，又不是什么大活动，只要你们当中有人去就行了。” “不必了。”林允儿的心意反而愈发坚定一样，“既然公司分配给我了，那我就去好了。说起来也是做好事。” “那，我们就按照原计划了？晚上记得早点睡觉，免得明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赖在床上。快点上去吧。晚安。” “嗯……晚安。” 站在路边冲着开走的保姆车挥手，然后林允儿就默默地转身上了楼。回到宿舍后，大家对于她的归来也只是惯例喊了几声“回来了？”表示问候，气氛如常。 直到林允儿去卫生间简单洗漱出来，开门就猛不防地看见侑莉。她抱着手靠在门边，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同林允儿的视线相撞在了一起。 “怎么了，被吓了一跳？”侑莉笑吟吟地讲。 林允儿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过去，问：“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看侑莉特意守在门口的样子，对方显然是有话想找她说，只不过也有点奇怪，有什么话不能等回了房间再讲。 林允儿下意识就想向周围看去，结果面前的侑莉张嘴说出的一句话，把她的注意力给全部勾了回去。 “允儿，你真的没有暗中喜欢的人吗？” 侑莉放下环抱的双臂，一反先前态度地用上了极其温柔的口吻。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可算是同龄人，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提供商谈的时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 …… 房间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而被堵在外面的侑莉也从嘴里不轻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 来自客厅方向，好几个使劲儿朝这边张望的脑袋接连冒出来。 她们各自抱着手，探头探脑地观察着，等到确认林允儿真的回屋以后，sunny等人才急忙下了沙发跑过来。 “怎么样？”秀英用手肘碰了碰侑莉，那双大得总感觉在时刻瞪人的眼睛充满好奇的意味。 “什么怎么样……刚刚她的表现，你们不都看到了？她说她绝对没有和谁谈地下恋，绝对！”侑莉向后拨拨头发，看了看涌到身边的队友们。 秀英瞥了瞥林允儿的房门口说：“老实说，我也感觉，问题可能确实不是恋爱。” “那侑莉说她讲的那些梦话，还有她这些天来的表现要怎么解释？”tiffany说。 “名字叫，‘宋演’？”还记着前几天的事的侑莉狐疑自语，“虽然当时她也解释过了，但我真的感觉这是哪个人的名字。” 泰妍若有所思地颦着眉毛，“‘宋演’，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我觉得应该确实有什么问题和对方有关，但也许不是关于男女之间，而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经她这一说，年轻的女孩们就面面相觑，之后统统陷入沉默和思考当中。 孝渊想了好一会儿，转头四顾，见其他人的表情也和自己一样苦恼，便半气半笑地说：“与其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干脆还是直接去问允儿自己吧，怎么样？” “如果她愿意说，我们现在还需要这样吗？”先前被推出去和林允儿交流的侑莉头疼地按压太阳穴，“也是因为她都不愿意说，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事情比较严重……我记得，去年是不是也有那么一次？”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去年，允儿生日的时候，她好像也是突然有事，表现怪怪的，搞得我们都很紧张？” “去年她生日，那都是多久之前了。”jessica直接说了一句。 然而随着侑莉的目光转到大家的身上，每个人的反应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有些吃惊。 “我记得。”秀英回忆着说，“那个时候，她不是还特意向公司请了假吗？” “我们办派对的那天晚上她还跟我们一起聊天来着。”tiffany露出微笑，“我向来对这种温馨的记忆很有印象。” “什么时候？啊，那个，她说什么要是不当爱豆的话，我们现在会在做什么的话题？”孝渊问。 “对啊。”sunny点头回答她，还补充着说，“我对那天晚上也有印象，甚至还记得她当时的一些表情，看上去很真挚来着。” 徐贤举了举手说：“我也记得。” 侑莉又转而看向jessica，在她的注目之下，jessica张了张嘴，继而皱眉说：“听你们讲了一下，我也想起来了……” 泰妍忽然发言：“这么一想，你们如果让我回忆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基本过去就过去了，都只剩下很模糊的记忆……倒是允儿的这件事，我们好像都记得很清楚？” 她左右看着成员们，挺纳闷地说：“挺奇怪，对吧？谁能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 相距客厅只有几步之遥的双人寝室里面，已经躺到床上的林允儿背靠着床头，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一般侧头望去。 她无奈地一抿嘴，眼中却也含着少许融融的笑意。 侑莉表现得如此明显，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上当。只是她也知道这不是成员们的脑筋太直，而是她们内部早就习惯了这样单纯的相处。 只有面对彼此的时候，她们才会像是从未长大过，还是曾经那群十八岁的女孩。 为了探明她这些天心情不佳的原因，包括侑莉在内的其他成员都愿意暂时放下所谓的恋情担忧和对于组合前景的考虑，她们只关心她本身，这也是很让林允儿感动的地方。 但她又不可能对成员们吐露实情，也就只能像刚才那样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毕竟，她们都无力去改变什么。 经过这几天来的反复思考，林允儿的立场最终还是动摇偏向于了最保险的做法，也就是顺从剧情的发展。 所以明天一早起床，她就得乖乖洗漱、化好妆、换完衣服，然后自己坐上那辆她很清楚之后会遭遇车祸的移动车辆。 “其实最难受的地方还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吧？”她忍不住埋怨地喃喃自语。 任宋演虽然在书中点明了车祸发生的大致时间和路段，但对于届时坐在车上的她本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相当严重的精神煎熬。还不如准确直接地告诉她几时几分甚至是第几秒会发生事故，这样她在前面的路途时，心情还能轻松不少。 “仔细想想，还有点对不起敏珍姐他们来着……”林允儿抓起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可恶的作家，要折腾就折腾我一个人好了，还非要带上别人，结果明明我也是受害者，现在提前知道了剧情，心里都跟着不安了。” 今天晚上本想早点入睡来着，省得多想又心烦意乱，但这人一旦空闲下来，思绪果然就不受控制，哪怕是再怎么抱怨也打消不了林允儿那份忐忑至极的情绪。 看样子一时半刻是睡不着了，林允儿又是无声一叹。 她偷偷瞥了一眼房门，估摸着侑莉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回房，便转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藏好的手机。 “还是抓紧时间看看书吧，等回去以后我再向他狠狠地发脾气……”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林允儿刚嘀咕了一句，又微微一怔。 她抓着手机，屈起膝盖，抱住了双腿，整个人显得略微出神。 因为她忽然间想起来，自己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呢。 老实说，之前重新找到任宋演家的地址后却被限制进入的事情也很让她遭受打击。 甚至比起车祸还要令她焦虑。 这不仅意味着她失去了她目前知晓的唯一回归现实世界的途径，更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她的种种行为或许真的被书中的世界时刻关注着。 当然，也许随着时间推移，任宋演那边也会察觉到异常。既然她最初的时候大概率是由于任宋演所写的剧本剧情才会穿越，那么相似的方法说不定还能二次奏效。她也相信任宋演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可是这么一来，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任宋演无法确定她当前所处的时间段。 万一他把剧情写早了，那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准还会有第二个她，也就是第二个小说里的“林允儿”出现？而要是他出于保险的心态，把新写的剧情安插得过晚，那她又得维持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 真正令人难受的苦难并不是你知道会遭遇它，而是你不确定自己具体什么时候会遭遇那些不好的事情。好事也是如此，总是期待着、期待着，而如果总是没发生的话，这份期待就会化作沉重的打击。 另外，还有一个亟需考虑的问题。 林允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屏幕变黑的手机，轻蹙的眉毛把忧虑的心情彰显无遗。 “魔镜”软件终究是来自于现实，谁知道这么下去，以后会不会出事。 这并非毫无可能，这个世界并不允许她传播真相，而她所持有的这部手机如今也成了这类的不稳定因素。 存在她手机上的那部小说，只要被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看到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首先，还是先把手机藏好吧，要是被车祸波及了怎么办。明天起我就要在医院待上好几天了，这期间必须想办法让其他人不能接触它，至于之后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话虽如此，越是思考，少女的神情就越是掺进了难言的忧郁。她抿着嘴，意兴阑珊地转身把刚拿出来的手机又给放了回去，靠在床头，偏头看向灯光稍稍刺眼的台灯。 她认为她有必要设想一下手机之后不能继续使用的情况。 失去这部手机很可能就代表着失去“魔镜”，也代表着她以后没办法再确认《star world》的小说内容。 哪怕她能顺利度过明天那一劫，往后时间拖得越久，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越“危险”……总有一天，她可能就会在无意中违背原定的剧情，到了那时，她还能够继续安然无恙吗？ “哎，烦死人了！” 咬牙骂了两声，林允儿猛地拉起被子蒙住头，两只脚又在被窝中用力往上踢去。 “照这样下去，今晚到底还要不要睡了？！” …… “嘀嘀嘀！” “允儿，快起来了……允儿？” 吵耳的闹钟声伴着人声响起，头发披散的林允儿刚迷糊地睁开眼睛，便见手里捧着杯咖啡的侑莉站在床边正在看着自己。 “你昨天晚上倒是睡得很沉，也没再说梦话了？” 她没给少女说话的机会，朝着窗户外面努了努嘴说：“快点起来吧。敏珍姐他们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林允儿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向外面已经大亮的天空，残留的困意立刻飞走，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揪紧被子。 就是今天了……我车祸的日子。她在心里默念。 chapter 7:奇迹(契机) “这孩子是怎么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金敏珍通过后视镜瞧了瞧上车后就煞有介事地叮嘱所有人绑好安全带的林允儿，忍不住和旁边的司机对视一眼。 “姐姐你们别看我啊，看前面！看前面！”双手紧紧抓住系带的林允儿不满地迎上经纪人的视线。 一名助理自以为看穿了真相，小声地说：“允儿会不会是因为睡迟了尴尬，所以才这样？” 另外几个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至于林允儿本人则戴上耳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只手仍抓着安全带，偏头望向了窗户外面。 片刻后，在倒映的车窗玻璃上，她的嘴边就模糊地掠过了一抹苦恼的笑。 事已至此，她觉得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旁人的受伤，任宋演在文中主要提及的人只有她和金敏珍，提前注意一下的话，也许还能救下车后厢的几名工作人员。 正在盯着窗外的林允儿眨了眨眼，又认为“救下”这个词用得有些严重。毕竟任宋演写那段情节不是想要制造悲剧，连她这位“当事人”，事后的伤情也远远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其余人员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这就是一场“意外”而已，别想太多了，林允儿……想得太多，万一在事发时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反应，那事情才是真的糟糕了。没错，只是去医院住几天，正好还能趁机休息，这样的结果也还不赖。 如此在心里不断地自我安慰，林允儿脸上的神情也维持住了平静。可是她的沉默，还是让车内的众人渐渐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待在前面的金敏珍又不由得瞥了眼后视镜。今天的林允儿实在太过安静，反倒叫人很不适应。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突然听见林允儿开口说：“那个，敏珍姐，我昨晚似乎没睡好，早上起来以后，浑身酸痛。” “嗯？”金敏珍回头看去，略微关切地说，“那不然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停一下？反正时间还比较充裕。” “不用了！”林允儿赶紧拒绝，她可不想承担“事故时间”延误的后果，“趁着还没到……我先在车上睡一会儿吧，不然等到了活动现场，精神不好会被指责的。” 这话讲完，她还真就在金敏珍的注视之下，拿出眼罩，重新戴好耳机，然后抱起手，在座位上假寐起来。 这就是林允儿想好的最后应对。 任宋演没在书中详细说明她在遭遇事故时的情况，那么一场睡梦也许能够很好地解决问题，她既不用担心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自己的表现会有什么异常，也不用在事故发生之前一直提心吊胆。 没想到这丫头自说自话地倒头就睡，金敏珍的眉毛都看得动了动。 然而慢慢地，她就发现位于她后方的那道身影总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虽然看上去在休息，但要么时不时侧身换个方向，要么就小幅度地挪动脑袋，活像是患上了多动症。 忍了又忍，金敏珍终究是好笑地出声说：“睡不着就起来说说话吧。大脑明明清醒着，非要让它暂停工作只会更加累人。” 她此言一出，总在做小动作的装睡少女果然就马上僵在了那里。 大约静了几秒钟后，林允儿才板着脸拉下眼罩，用非常郁闷的口气问：“说什么？” “随便你。平时你的话不是很多吗？” 林允儿颦眉想了一会儿就忽如其来地说：“姐姐你，应该看过《美女与野兽》吧？” “怎么，你们最近在宿舍里放迪士尼的电影吗？”金敏珍低头浏览着手机，随口问了一句。 通常来讲，从这帮丫头嘴里冒出来的电影名称都是她们九个人一起在宿舍的时候看的。 “这次不是，这次只是我自己感兴趣。这几天抽空看完了。”林允儿给出了一个总算能勾起人兴趣的回答。 金敏珍扭头看了看她，便思索着说：“我没正式看过，但剧情差不多都知道。所以你想聊的话题是什么？” “没什么很特别的。不过这次实际看了一遍电影后，我才知道以前很多不知道的故事细节。” “什么细节？” “比如说，贝儿正式对野兽产生好感的契机，原来是她离开城堡后被狼群袭击，结果被野兽王子冒险救下来。” “嗯……英雄救美，挺俗套，但是放在那个故事设定里却也算是很合适的发展？还有呢？” “还有像是贝儿之后不高兴，野兽王子竟然送了一整座图书馆给她。” “是吗，电影里面还有这段剧情吗？”金敏珍相当捧场地回应着。 林允儿还想再说，边上的司机就好意地插了句题外话：“前面就是竹田了，我们等下要在器兴停一停吗？” 很明显，对方也把刚才她们俩的对话听在了耳中。 “什么！这就要到了吗？！” 结果，没等金敏珍说话，一句没能压住音量的大叫就把所有人给吓了一跳。 司机不明所以，不敢回头去看，只好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位置，踌躇地说：“对啊，那不就是竹田休息所（注）……” 当沿着司机的示意，远远地望见那位于左侧的连片建筑后，林允儿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身上的安全带。 竹田休息所，这就是任宋演在书中给出的事故发生地点，只是那个人给的信息又很含糊，只说是“竹田休息所附近”。怎么算是“附近”？几十米是附近，几百米也是附近，她甚至都不清楚究竟是经过休息所前还是在那以后！ 烦乱不堪的情绪迅速占据了身心上下，林允儿懊恼地自语：“我怎么不记得前面已经过收费站了……” “当时你不是戴着眼罩休息吗？”金敏珍答了一句就皱起眉头，正色地问，“允儿，你老实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不管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很奇怪。” 林允儿微不可察地调整着呼吸，对着经纪人摇了摇头，没应声。 紧跟着她又转过头去，大声说：“大家在做什么？车辆正在行驶中，还不快点坐好？！” “哎，你真是……”多年养成的职业素养促使金敏珍在第一时间就作出反应。她侧着身，用眼神暗示地瞪了瞪林允儿，又对其他人讪笑着说“她昨晚没睡好”。 把两只手收在胸前的林允儿还在做着深吸气。她很快也回过神来，一边道着歉，一边对金敏珍低声解释：“对不起姐姐……我昨天没睡好，所以情绪有点敏感了。” 她不想金敏珍追问下去，接着就说：“对了，关于《美女与野兽》，我刚刚还有一点忘记讲了。野兽王子和贝儿关系变好之后，贝儿提出想要回家探亲，野兽王子于是就给了她两样宝物。” 面对林允儿这番生硬的转移话题，金敏珍眉心的皱痕又加深了不少，想想却依然无奈地先顺着她说：“什么宝物？” “第一样宝物，叫‘魔镜’，它可以帮助贝儿随时查看野兽的情况。”林允儿看着自家经纪人，“第二样宝物，叫作‘戒指’，‘戒指’可以帮助贝儿随时回到野兽的城堡里。” “第一个好像有点印象，至于第二个……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吗？” “嗯，一枚神奇的戒指……” 林允儿朝着经纪人勉强一笑，与此同时，她眼角的余光稍稍偏转，越过座位的缝隙与车前透明的挡风玻璃，她已经看见了一辆车正朝他们对向驶来。 “老实说，”她嘴唇翕动，整个人如在呓语，“如果我能有这么一枚神奇的戒指就好了……” “这人怎么回事？”司机发出轻咦声，他也看出了那辆车的不对劲儿，两手握紧方向盘。 金敏珍循声望去，嘴里还下意识地向少女继续发出询问：“嗯？允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真希望有人能来……” “你说什么？” “呀！！！这家伙——” 经纪人刚把话问出口，司机的一声怒喝伴随着整个车身的骤停响起，坐在车内的每个人都在这一刻随之往前猛烈晃动。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对比起旁人震惊又茫然的脸庞，提前闭上眼睛低下头去的林允儿心情反而无比的平静。 她用无人能够听闻的方式，在心里喃喃补充完了那句没能说尽的话语。 要是有人能来……拯救我就好了。 …… 静。 很诡异的安静，并且漫长到足以令人产生疑惑的程度。 上半身都随着惯性如同要挣断那根安全带的林允儿在紧紧屏住呼吸、闭上眼等待了一会儿后，内心就变得诧异和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这就是车祸的感觉？可是既没有疼痛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莫非是自己被撞得陷入昏迷了？那现在她怎么还能这么清醒地进行思考？ 在纠结和挣扎了片刻后，少女就缓缓睁开一条眼缝，试图观察看看情况。 结果这一看，她便立即楞住。 所有的人，以及所有的事物，都像是静止了。 林允儿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但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就和电影当中所谓时空凝固的场景一模一样。 她格外无措和惊讶地看着在事故发生时还保持着回头动作的金敏珍。 女经纪人的身体就停滞在那里，林允儿伸出手去在她面前摇晃，随后就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又转头看向身后，大家的状态都是如此，一如静止的雕像，姿态凌乱，却又被某种冥冥中的力量凝固住了身躯与意识。 当林允儿从半空中拿下她刚刚摘下的那副眼罩后，她就仿佛彻底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瞳孔微微扩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声“笃笃”的敲击声突兀响起，直接把她吓得都抖了一下。 她绷紧脸蛋，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地看向身侧的车窗，只见一道高大的“黑墙”在车外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然后，“黑墙”弯下腰来，露出一张让她再度呆住的熟悉脸庞。 他黑邃的双眼隔着窗户近在咫尺地静静凝视着她，顿了几秒才示意林允儿把车窗降下来。 倏然反应过来的林允儿顾不得脑海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思绪，连忙依照他的指示按下了车窗。 “什么都别问，你先试试看能不能出来。” 林允儿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她此时此刻见到任宋演的心情，她只明白，她在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个瞬间，原本躁动不安的身心就此神奇地安定了下来。 她抿起唇瓣，尝试在内部扳动车门把手，但很快她就无助地仰起头，对着车窗说：“好像被锁住了。” 任宋演越过她，看了一眼前座手里还拽着方向盘的司机，点点头说：“你往后面靠一点。” 林允儿想都不想就听话地向后缩去。 “是这么做吗？”她只见男人若有所思地伸出手，轻轻勾动了下修长的手指，转眼间，紧锁的保姆车车门就无声无息地自动敞开。 林允儿刚刚张大眼睛，她又看到任宋演同样往后退了退，说：“好了，你出来吧。” 她缓慢地收紧五指，小心推开在车祸发生时飘到空中的那些车内杂物，一只脚刚要越出去踩到地面上，脚腕却软绵绵的完全提不上力气。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她抬头和男人沉静的眼神对视，便毫不犹豫地抿嘴握住他伸来的援手。 等到终于安然下车后，藏在心里的疑问就再也控制不住地从林允儿嘴里低低地冒出来：“为什么您会……” 少女的问题乍听上去像是在问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可是任宋演却能听得懂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想了想，他就握着她的手回答：“因为你是我最后的作品。” 林允儿整个人状若怔然，只是出神地望着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用平淡又似乎无比认真的语气对自己说： “所以我来了，来到了你的世界。” chapter 8:你像星星一样降临 全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运转，大街上的所有人各自保持着动作，神态栩栩如生，目光却空洞得吓人，形同一座又一座的静止雕塑。 林允儿坐在路边的咖啡店里，隔着窗户望着这一切，忍不住惊叹，内心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所以是因为‘魔镜’突然出现在你的手机上，你才知道了今天的这场车祸？” 任宋演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空杯，推到她面前后，杯子里就凭空注满了清澈见底的液体。 “嗯……听您的语气，这件事与您无关？”林允儿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谈话上，试图让自己不要再被任宋演那些神奇的“小把戏”给勾去视线。 任宋演不紧不慢地回答她：“你发现‘魔镜’在几天前，两个世界如果是同样的时间流速，那个时候我在现实里应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他把话说完就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你会这么问我是因为你还是怀疑，我有可能是导致你穿越的幕后黑手？” 林允儿不置可否，没头没尾地说了一段话：“您知道吗？在《美女与野兽》（注）里，野兽王子尽管同意了贝儿回家看望亲人的请求，但是他也提出，贝儿必须在一周后回到他的身边。” “那个电影还有这一段情节？”任宋演的眉头很明显地皱了一下，表现出来的意外之情不似作伪。 林允儿又瞄了他一眼，终于按捺不住地说：“我曾经说过会无条件地相信您，这份心意直到现在也没有动摇。只是面对这么多的‘巧合’，您难道还要坚持认为，您对于这个世界并不具备多大的影响力吗？” 在她的注目之下，任宋演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抬起眼皮看她，“你这样子比我想象中要镇静很多。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在您面前哭吗？”林允儿低头转动着温热的水杯，“大概是因为过去的这些天，我已经在心里把该流的泪都流完了吧。” 任宋演盯了她片刻，忽然又说：“是吗？可是刚才在车祸现场的时候，我怎么感觉你看我的眼神就是要哭的样子？” 少女的眼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下意识捧起水杯掩饰尴尬，结果刚喝了一口，脸上伪装出来的淡然就再也维持不住。 “咳！这个！这不是水吗？”她惊讶不已地冲着任宋演张大双眼。 “只是外观像水一样的茶而已。”任宋演的表情让人实在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扫了扫林允儿就继续说：“金银花茶有安神的效果，我还给你加了一点糖分，某种程度上可以缓解压力和紧张的情绪。” 林允儿哑然张开嘴，然后有些不情不愿地道了声谢谢。与此同时，或许是被呛到的缘故，她的面颊看上去越发通红。 老实说，她才不认为这是她的问题，要怪就怪任宋演，谁让这人的登场非要那么……还偏偏选在那个情景下说出那种话，她这可不是害羞，而是尴尬！对！尴尬！ “好吧，既然我们都没头绪，那‘魔镜’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去。”林允儿清清嗓子，进入正题开问，“所以说，您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是打扮得……这么正式？” 眼下，任宋演正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除了那件白内衬，从领带直到脚上的那双皮鞋，都是黑的，这也是林允儿之前在车里会不小心把他认成一堵“黑墙”的根源所在。 “这不是我的意思，可能这个世界认为的‘创世神’就是穿成这样。”任宋演同样自我打量了一番后就放下手对林允儿正色说，“在你消失之后，我也记起了这次车祸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 林允儿嘴唇不知不觉地抿起，点着头说：“所以您突然出现救了我……但您是怎么办到的？”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推测过的造成你最初穿越的原因吗？当时我提出了几种可能性，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本质上都和我的创作有关。因此方法其实一开始就很明确，创作的事情当然只能靠创作来解决。” “靠创作来解决？您做了什么？” “我利用出版社的网上平台，以我的名义，向外界发表了一章《star world》的特别篇。为了这件事，我甚至拜托sw娱乐还有俞利她们进行了转发宣传。毕竟我写的剧本虽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剧本的内容本身也出自《star world》小说正篇，万一剧情‘生效’的条件包括了要让大众知晓，我私下创作就毫无作用。” 任宋演短短的几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却不少，林允儿欲言又止地张开了嘴。 似是猜到她要问什么，任宋演摇头说：“直接修改剧情不行。因为出版社的印刷再版需要时间，还有我上面提到的剧情也许需要被足够多的人知道的因素，我不能确定在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事故。还有，直接修改剧情是否有用我认为也要打个问号，想得严重一些，如果我修改的剧情导致这个世界出现什么冲突性的逻辑错误怎么办？” 林允儿想了想，低下头握着水杯说：“那，这个特别篇的剧情又是什么？跟您前面说的，‘创世神’有关？”她显然已经通过任宋演的说明想通了很多事情。 “准确地说，特别篇的剧情是有关小说角色‘林允儿’，在遭遇车祸的危机瞬间，突然被拥有操控小说世界能力的‘作家’解救、从而得知自己原来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的故事。” 任宋演的话让林允儿着实反应了一阵。她不可思议地瞧着任宋演，但很快，她又好像理解了任宋演“暴露真相”的苦衷。 “因为只能这么写？”她怀着难以描述的心情，低声问着。 坐在她面前的任宋演对她微微颔首，说：“我在小说里写到你去外地参加活动因此遭遇事故，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写得很清楚，我想改变你受伤的结果，要么让你受伤的事变成一个谎言，可是这么一来，你失踪的一个月时间就更不好解释了，要么，只能像这样，采取这种跳出框架之外的超乎寻常的展开。” “可是，您这个展开也太……”林允儿憋了又憋，干脆转到另一个问题上，“还有，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其实也没必要亲自来不是吗？您完全可以写，小说角色‘林允儿’突然发现时空隧道，穿越去了现实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这么写？我试过，直接在剧本上，但不知道是因为前后剧情不连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你回来。而如果发特别篇的话，我总不能发布两个剧情不同的版本，我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才选定现在这个设定的。” “慎重的考虑？”虽说听到任宋演的讲述后，林允儿的心里又涌起了说不尽的感动，但越是这样，她也越是莫名恼火，“那您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考虑让您决定这么做？” 任宋演没在意她担忧又生气的注视，转头看向店外说：“我有个问题，你觉得我们现在的这些对话，是我写在特别篇里的内容吗？或者说，你认为我和你现在坐在这家咖啡店里，这是特别篇里有出现的场景吗？” 在一瞬间，林允儿就如同意识到了什么，怔怔地看着他。 “我来这个世界的方式应该与你的情况相仿，似乎只是一个晃神？还是说，推开了一扇门……”任宋演回过头来看她，那双眼睛依旧如林允儿先前所见一样，透着难以捉摸的深邃。 “刚到这个世界，我的心里就有种预感，我的行动也许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受剧情的束缚。所以在带着你脱离危险之后我就尝试了一下。”男人轻声说，“按照原定的剧情，我出现在你面前之后，本该带你去这个世界你生活过的各个地方逛一圈，说些有的没的，然后我就把你带去了现实世界，特别篇第一章的内容到此为止。” “呀！”情急之下，林允儿甚至猛地站起身来，“在这里违背剧情的后果，我不是告诉过您了吗！” 任宋演用非常镇定的口吻说：“你不是说，如果做出违背剧情的行为，第一时间就会有感应吗？所以说我也不得不开始承认你的观点……或许，这个世界和我确实有着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层的联系。” 林允儿根本不想搭理他。她咬紧牙关坐了回去，但在最初的惊怒过后，冷静的思绪也在脑中涌现。 任宋演在书中世界居然可以一定程度上摆脱剧情的限制……她当然很清楚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任宋演又突然对她说：“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我在这个世界的‘角色设定’吗？” “当然了。”林允儿心不在焉地撇嘴，“无所不能的‘作家’嘛。” “那么，你想想看，我这位无所不能的‘作家’，也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能不能做到让一个小说角色脱离这里，彻底变成现实的人？” 当这句话从任宋演口中说出之后，林允儿的神情就瞬间变得默然，尽管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但任宋演能察觉到她在这一刻的失神。 因为她终于明白任宋演会冒险进入书中世界的理由。她也理解了任宋演藏在话语之下的真正含义，在过去仅仅一个月又漫长得可怕的这段时间里，困扰着她的那个难题……莫非就这样得到解决了？ 任宋演显然也知道林允儿此时心情的激荡，在给了她一些缓和时间后，他才继续开口说：“这就是我决定采取这个设定的主要原因。我发布的那个特别篇并没有一次性写完，而是分了章节。一来，如果我没能成功帮你脱离这里，至少以后，你再出现什么事情，我能够再来找你。二来，万一我真来了这个世界却没办法带我们回去，那么这个没写完的特别篇也许能起到救命绳的作用。” 在他对面的林允儿本来还在沉思，一听他这话就立刻皱起眉头，连忙拍了三下桌子。 “呸呸呸！您都这么大人了，真是……”她嘴里忧心地唠叨着，“拜托您千万别说这种话了。我可不希望见到您因为我陷入危险。” 她随即一顿，万分迟疑地嗫嚅：“所以说，接下来，我们就是准备去……” “嗯。”任宋演应了声鼻音，“虽然过程我能随意行动，但似乎开头和结尾没办法跳过。在特别篇的第一章结尾，我写了我带你去我家所在的位置，我们一起穿越去了现实。” 林允儿深吸气地点了点头，紧跟着她又想起一件事来，忙问任宋演：“那车上的其他人怎么办？他们还留在那里呢。” “他们会按照既定的轨迹遭遇车祸。”面对林允儿不解的目光，任宋演对她相当耐心地解释着，“这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虽然自我感觉能不受限制，但这次还是简单试一下就好。你应该也不希望我们的行为触及到这个世界的底线。” 林允儿心头一凛，嘴唇紧紧抿成了一线。她很懂事地默默颔首。 任宋演又看了她一眼，“反正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话音刚落，一记响指随之响起。 刹那间，林允儿便觉得眼前的这个世界总算“活”了过来。 嘈杂的人语伴着店内播放的背景音乐，早上的阳光带着极其舒适的触感透过窗户洒在身上，大街上，每个人、每件静止的事物都重新动了起来…… 林允儿的眼瞳倒映着这充满鲜活气息的世界，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忽地又看向对面说：“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特别篇的标题是什么？” 任宋演看了看她，旋即平静地回答： “标题叫作，你像星星一样降临。” chapter 9:玻璃桥 越是往城市的边缘行去，周遭景色的失真感就越是加重，空间看起来也越是扭曲变形。 仿佛从一幅幅失败的画作前信步走过，到了后来，任宋演甚至都开始见到以色块形式出现的路人和建筑物。 这种情况之下，当他跟随林允儿来到这个世界所谓的自己家所在的位置后，脸上自然难免浮现惊讶之色。 “所以，您对此也没什么头绪吗？” 任宋演认真看了看栅栏后那片美得无比梦幻的庭院，皱眉回答旁边的林允儿：“不好说，我确实想到了一些联系。” 林允儿也看向那些摇曳在风里的斑斓花簇，猜测着说：“我觉得，这或许和您心里面的某些愿景有关？” 然后她就眨了眨眼，回过头问：“话说回来，您刚刚去哪里了？也和特别篇的剧情有关吗？” 前面在咖啡店里，两人将要动身之际，任宋演忽然提出让林允儿等一等他，旋即人就消失不见。等到他再回来时，林允儿还特意观察了他的脸色，却找不出任何异样。 “没什么。”任宋演摇了摇头，平静地对她说，“我就是去尝试看看能不能离开首尔。” “离开首尔？”林允儿表情奇怪，迟疑地问，“那您……成功了吗？” 任宋演终于看了她一眼。 “如果成功的话，我总会跟你说一声。”男人的声音似是无奈又似是好笑，听上去还有一丝无意间夹带的宠溺。 林允儿顿时感觉脸颊略微发热，只好强装无事说：“我还以为，您是想去见一见这个世界的姐姐们呢。” “见了又如何，没什么意义不是吗？”任宋演很直白地说，“对我而言，她们的面孔和名字，包括性格与其他的一切，其实都是属于另一群人的。” 林允儿撇了撇嘴。虽然她如今也明白任宋演就是嘴上不饶人，但听到对方这么说，心情果然还是会有点郁闷。 “那么你呢？”任宋演突然转头看着她。 “我？”林允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你不想去见见你的家人吗？”任宋演双眼直视着她，“你应该也知道吧？如果你跟我成功摆脱了这个世界，现在可能就是你最后的告别机会。” 面对任宋演的询问，林允儿骤然沉默了下来。她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您不是认为……他们都是虚假的吗？” “我的想法和你有什么关系。退一步讲，如果家人是假的，你自己不也可以说是假的吗？”任宋演对她说，“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家人，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们是真的在爱你，也是真的把你视为这世上最珍贵的亲人。” “好了，您先别说了！”林允儿心烦意乱地重重打断了他。 她胸口起伏，在平复了下呼吸后就问：“您说……假如我真的脱离了这里，那么这个世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有两种可能吧。第一种，你离开之后，世界就停止了运转。第二种，也许会有新的你、新的‘林允儿’诞生，顶替你原来的位置，让剧情持续下去。” 林允儿听后不住点头。她其实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可能性，但她就是更想听一听任宋演的想法。 “那么，”她低声地说，“无论是哪种结果，即便我就这么离开了，爸爸还有姐姐他们实际上也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感到难过吧？” 听了这话，任宋演好像就明白了林允儿的决定。他没有作声，仅仅是安静地瞧着眼前的少女。 “我们，就这么走吧。”林允儿深吸了一口气，“正如您所说的……见面了，也没什么意义。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要去哪里，再怎么难过和伤心，我终究还是要离开。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做。” “所谓的意义，不在于别人怎么想，而是在于你自己怎么想。”任宋演终究是又说了一句。 “我明白您的意思。”林允儿的态度却很坚决，“但我的想法是……其实我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更好。我怕我去了之后会改变主意，毕竟，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她扭头目光澄澈地注视着男人。 “我不怕告诉您，我无法做到自己欺骗自己，我不想虚假地去过这一生，我更不想，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去操纵着生活，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即便我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姐姐和爸爸，我相信他们也会支持我的决定，因此在我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前，我才更不能去动摇。” 任宋演想了想，说：“实际上，真要尝试的话，也不一定没有机会把你的家人一起带出去。” 林允儿对他摇头：“我已经不能对您请求更多了。况且，我和您都明白，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不知道您准备把我带离这个世界的做法会对您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本来成功的几率就很渺茫，再带上其他人就增加了太多的变数。所以我们、不对，是作家您不能这么做。我不允许您这么做。” 最后的那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十分郑重。 任宋演和她毫不退让的眼神对视着，随即却说：“虽说如此，但如果这次我们的尝试成功，也就是说你真的脱离了这里，你还是会想办法回来，把家人一起接走对吧？” 他侧头遥遥望向了那山脚下若隐若现的都市，用非常冷静的口吻说：“你每次回来，时间都会往前跃进。既然这个世界想要维持剧情，那么把你安插回原来的时间点才是最佳的选择，但它没有那样做。理由要么是有这么做的必需性，要么就是，它做不到。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想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林允儿紧抿了下嘴，小声嗫嚅：“这件事，等我们回去以后再说……” “现在就说清楚吧。还是说，你觉得想要拯救家人只是你自己的事情，所以和我无关？那你就想错了。” 在少女愕然的注目下，任宋演对她不客气地讲：“你的事情，都和我有关。不管是你的出现还是以后的人生，早就和我绑定在一起了。别忘了，这个世界和我也有很大的关系，你的做法或许也会对我不利。别说你能不能救出你的家人，如果成功出去了，你觉得我还会允许你冒险回来吗？” 相似的话，他换了一种方式，反过来也对她说了一遍。 任宋演的身量本就很高，再加上那双似乎能够笔直看到人心底的眼睛，往往和他面对面说话的人就需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 尤其是那一句紧跟一句的压迫感，像是一块块累加的石头，压在了林允儿的心口上，使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所以现在就讲清楚吧。你的答案是什么？现在就去跟家人告别，还是，你真的打算去到现实以后再回来营救自己的家人？” 站在任宋演的身前，林允儿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垂着脸迟迟不语。 任宋演等了她一阵就轻轻颔首说：“看你这样子，答案也很明显了。” 林允儿鼓起勇气刚要抬头，却是又猝不及防地听男人说：“好吧，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吧。” 她随之猛地一呆，整个人不知所措似的瞅着面色平静的任宋演。 “我其实之前就预料到了可能会遇到现在这种局面。直到前不久为止，你如果问起我，我的态度都会是反对你这么做。家人很重要，但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但是……您现在的想法变了？为什么？” 任宋演的眼睛扫了她一下，忽然说起另一件事：“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是28日，现实当中已经过去了七天。刚才在咖啡店听你说，你回来的时间点是2011年8月19日，而现在是2011年8月28日，也就是说你在这里度过了九天时间。” 林允儿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两边世界事实上未必是一样的时间流速？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我总是能找到你。” 林允儿的呼吸立刻微不可察地滞了滞。 任宋演古井不波的瞳孔隐约倒映着她的脸庞，轻声的话语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入少女的耳中。 “这个世界大概有着很多个林允儿，她们活跃在各自的时间线上，每个月，每一天，甚至是每个瞬间。我之前写下特别篇的时候还很担心，如果我进入这个世界后，找到的那个林允儿不是你怎么办？但是眼下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之间的联系比我们想象中要深得多，或者说，你就是特别的。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找到的‘林允儿’都会是你。” 在说完这些话后，任宋演又突如其来地说了声“对不起”。 “我现在向你道歉不单为了我刚刚说的话，也是为了你今天的遭遇。抱歉，让你遇到了这些事。” 他的神态很坦然，之后就径直推开了房屋外墙的那扇铁门，林允儿下意识跟在了他的后面。 少女忽地又抿住嘴唇，抬起头来问：“那您自己的安全呢？反正……您肯定打定主意，之后会帮我对吧？”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不用你操心。”任宋演的回答又恢复了以往的气人。 只不过这一次，他稍作停顿，又回身对林允儿说：“我并不是那种烂好人，我只是，理解你的心情而已。家人有时候确实比生命还重要。所以你也不要顾虑太多……我说了，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来找你。” 林允儿站在他身后默默地凝视着他继续向前走去的背影，纤细的双手不自觉地暗自握起，紧接着她就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动作。 只见她快步上前，并肩来到男人身边，与此同时，一只掌心微微沁凉的小手也牵住了男人的手掌。 力气很轻，像在小心翼翼地接触着。 任宋演低头看了眼被她牵着的手，什么话都没说，修长的手指也适当地勾住少女的手，带她沿着台阶走到了自家的大门前。 “你应该看过电影《楚门的世界》吧？” 在只有林允儿自身能听见的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里，她听到男人又出声说了一句话。 她看看任宋演的侧脸，再看看他们俩此时面前伫立紧闭的这扇大门，好似也理解了他这一问的含义。 “在电影的结尾，楚门推开了通往真实世界的那扇门，电影到此为止，没人知道他之后经历了什么。不过我现在，似乎能大致想象出门后是什么景象了。” 任宋演转过头去，眸色沉着而平和地看着身侧的林允儿，嘴里轻缓地说：“打开这扇门，我们将会走上一条看不清对岸的桥，桥索摇摇晃晃，脚下的地面也是玻璃铺就，不知道哪一步会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塌……即便是这样，你应该也做好准备和我一起踏上这条玻璃桥了吧？” 他并没有去等林允儿的答复，手往前伸去，但也就在门开的那一刹那，他又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着那双格外用力地握紧自己的手。 然后，他的耳畔就听到了一声极轻却也极其坚定的回答： “嗯！” …… “欢迎二位回家。作家，还有允儿小姐。” 纵然是毫无情绪起伏的中性嗓音，智能管家的欢迎声这会儿在林允儿听来都犹如天籁之音。 “嗯！我们回来了，蝴蝶管家！”她先是感慨万千地看了看眼前这熟悉的玄关场景，接着就回头问任宋演，“我们这就算是成功了吗？” 任宋演想了想，摇头说：“我暂时也不确定……”他沉吟了一下，又看向林允儿，“总之，我们先把最要紧的事处理掉吧。” “嗯？”林允儿一时冲他眨巴眼睛，“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不知为何，任宋演的脸色少见地涌出一抹尴尬的感觉，他对林允儿含糊地说：“等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 chapter 10:迟到的她 “允儿不跟我们一起听吗？” “你们刚刚不是已经见到她了吗，安心了吧。接下来我们要讲的事情，不太适合被她听到。” “城堡”的客厅里，联袂而来的李纯揆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由李纯揆出面对任宋演轻轻哼了一声，抬起下巴说：“那好，你开始解释吧。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在她们对面那条沙发上的任宋演沉默了一下就说：“我之前没有着急去找人，那是因为我知道，允儿她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金孝渊听到这话后率先皱起眉毛，“类似的事前面好像也有一次，可那孩子不像是什么话都不说就离开的性格。哪怕是再有急事，难道连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她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所以才没能跟你们说。” “所以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任宋演看上去很犹豫，良久才说：“允儿她其实……生病了。” 眼前几个女人的脸色一瞬间都变得煞为古怪。 李纯揆似乎终于明白了任宋演刚才为什么让林允儿先回房间里去。 她瞅了一会儿突然说出这句话的任宋演，又问：“什么病？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她有什么像孙艺珍《我脑中的橡皮擦》里面一样经常失忆的病吧？” 她这话说得已经隐有不善的迹象，很明显是不相信男人所说的话。 任宋演听到她这么说后却面不改色，出人意料地回答：“虽然不是阿尔兹海默那样的绝症，但她的情况……说不定比那个还严重。” 因为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实在过于正经，以至于最初都认定他在糊弄自己的三个人都再度面露疑惑。 在场情绪最稳定的权俞利想了想就问：“所以，允儿究竟患了什么病？” “你听说过did吗？” 权俞利和李纯揆二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略微茫然地问：“那是什么？” “学名叫‘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用通俗易懂的名词来解释就是，多重人格。”任宋演非常认真地说，“允儿她，其实是全世界总共不到一百例的多重人格患者。” 权俞利瞬间呆了一下。 她和边上的两个人刚想开口，话语就被任宋演抬起的手给堵了回去。 “实际上，我知道你们之前的猜测，什么你们都不知道的初恋……我一直否认，但严格来说，你们也没猜错，只是允儿她不是什么‘初恋的女儿’，她就是那个‘初恋’本人。” 三个女人果然又被这个丢出来的“重磅炸弹”给震了一震。 李纯揆发怔地盯着任宋演看了许久，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开始，好好给我们解释一下。” “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任宋演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多重人格，光听名字，你们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允儿的身体里面，有好几个她，只是她的情况有些特别，别的多重人格患者通常和本人的身份关联不大，而她产生的每个人格，基本情况却是各个年纪的她自己。” “各个年纪？” “就是字面意思。比如说上一次，我带着和你们见面的允儿，她是十九岁快成人的林允儿，而试演会那晚跟你们见面的人，她是二十一岁的林允儿。至于现在，她已经是二十二岁了。因为设定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年纪，而且岁数相差很近，所以你们根本没发现异常，但我现在告诉你们这件事，你们再回想一下，你们真的觉得她身上没什么变化吗？” 任宋演的这番话说得异常笃定，而李纯揆三人听到他的话以后，内心也有些动摇起来。 从十九、二十岁到二十二岁，虽说确实只过了三年，但如果仔细辨认的话，从外貌和气质上依然是能找到一些细微的痕迹的。 任宋演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提，同为女性的李纯揆三人自然就回想起了之前被她们无意间忽略的某些细节。 “多重人格患者有个很常见的情况，那就是人格与人格之间并不一定清楚彼此的存在，而且记忆并不互通。” 坐在她们面前的任宋演开始侃侃而谈。 “也就是说，一旦她在外面的时候发生人格转换，她不会明白她当下的情况。她只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了一个自己感觉很陌生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一般人会怎么做？我们认识她，但那时候的她未必认识我们。” 权俞利张了张嘴，而后终于稍微恍然似的小声接上话：“所以，允儿她那天晚上才会偷偷走掉……也许，她当时都不记得我们也在场了？” “你们也知道吧，允儿她的故乡在地方。”任宋演不动声色地看了三人一眼，“所以我当时就在想，她八成是拿着我给她的钱，打车跑去巴士站或者ktx车站了。” “你是说，这几天她其实又跑回故乡去了？”李纯揆惊讶地问。 坐在她旁边的金孝渊咬了咬嘴角，喃喃自语：“没错……前面那次不也是吗？宋演突然说她回故乡去了？” 包括权俞利在内，三人的神情一时间都显得很是复杂，纠结与怀疑之色交替涌动，但因为不像话归不像话，任宋演给出的这些逻辑却也很好地解释了此前发生的事情，又不禁让人渐渐有了一点半信半疑的感觉。 “可是，这也太不像话了吧？照你这么说，允儿她真的是你书里面的那个‘林允儿’的原型？”李纯揆还是想要反驳，“但她看上去明明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一只手拿着一张卡片似的东西送到她眼前，顿时又把三个人看得楞住。 李纯揆接过被任宋演拿出来的那张崭新住民登录证，而后猛地瞪眼看向男人。 “1990.05.30”，这就是李纯揆眼下看到的林允儿住民登录证上显示的出生年月日。 “她这种情况，我其实也不太理解，但之前听医生说，多重人格患者可能存在不同人格拥有不同身体状态的情况。比方说有的人格生了什么病，但切换到另一个人格后，那个病症就没了。另外，大约也有服装和化妆，还有她整个人呈现出来的状态的作用？总之，她从来不是二十岁，只是你们之前看到的是二十岁的林允儿。事实上，她只是比你小了六个月的妹妹而已。” 面对着三道不可思议的目光，任宋演始终保持着镇定，如是说道。 “居然有这种不像话的好事？三十岁的人看起来也能和二十岁一样？！”李纯揆一时嘴快，下意识就说出了自身的真实想法。 金孝渊很不客气地朝她胳膊上甩了一巴掌，把李社长打得又尖叫一声。 “不对。”权俞利很快也找到了漏洞，“如果按你这么说，那为什么现在允儿她看起来认识我们？虽然也可以是你告诉她有关我们的事情，但是这和自己亲身经历完全不一样。刚才允儿她接待纯揆她们的亲近样子，我认为没有记忆的人装不出来。” 结果任宋演好像也早猜到了她们会有此一问，好整以暇地反问权俞利：“你觉得，既然允儿有这样的病，而且病情还这么严重，她来到首尔这才几天时间就连续出了两次情况，为什么我还要专门把她从故乡接到首尔来定居？” 权俞利听到他这话先是皱眉，接着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去。 “你去网上查询一下大概也会知道，多重人格患者如果想要痊愈，需要进行一种叫作人格融合的治疗。这种治疗不仅讲究专业的医疗条件，也很讲究治疗时所处的环境。首尔这边的医院水平比她故乡高得多，而且她少女时代也在首尔长期住过……我认为这里应该是国内最适合安置她的地方。” 任宋演的语气始终不起波澜，而且思路清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普通地陈述事实一样。 他抬起头来看看三人就露出一脸无奈和担忧的表情，继续说：“老实说，她前面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的判断出错了，她离开首尔大约也十几年了，这座城市说不定对她而言非常的陌生，只会给她带去更大的刺激。直到后来我从她的主治医生那边得知最新情况之后，才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之前她和纯揆还有孝渊的相处，对她的‘病情’，产生了好的影响？”任宋演的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之前特意把少女托付给李纯揆还有金孝渊照顾的举动。 任宋演说：“她这种病最麻烦的地方就是，我们永远不知道给予她的刺激会产生好的效果还是负面影响。庆幸的是，能够和新认识的朋友相处，似乎让她的心情感到很不错，在那之后虽然她出现了人格切换的情况，但那并不是因为什么外界因素，相反，我和她的医生认为，来了首尔之后，二十岁的她终于出现了被融合的迹象。” “所以，因为二十岁的她被融合了，现在的允儿才也拥有了和我们认识的那些记忆？”李纯揆恢复正色，跟上了任宋演的逻辑。 “依照医生的说法，确实是这样。”任宋演面不改色地点着头，“以后如果你们忽然觉得她什么时候变得可爱起来，尽量就和当时的她多相处一下。没准下一次见面，之前让你们喜欢的那个时期的她就永远消失不见了。” 由于实在无法从任宋演坦然的表情之中捕捉到任何说谎的迹象，这使得本身对于他非常熟悉的三个人，内心的天秤也开始彻底倒向了另一边。 哪怕再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想，假如不是事实的话，任宋演又何必编出这么一套很难说服她们的谎言呢？难不成真相还能比她现在听说的消息更离谱吗？ 最关键的是，她们回想了一下先前发生的种种，每一条都和任宋演给出的理由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正是因为想替林允儿隐瞒“病情”的缘故，任宋演才对她们这帮最亲近的人总是左右言他，甚至不惜撒谎也要糊弄过去。 也正是因为需要亲自照顾林允儿这个“病人”的缘故，任宋演才选择了令外人很不解的方式，安排女孩住进他的家里。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你多少应该提前提醒我们一下……” 在理解了一切之后，金孝渊就突然丢给任宋演一个恼怒的眼神。 她的语气不乏后怕：“如果我们早知道允儿她有这种情况的话，至少不会让她随便离开我们的视线。万一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出了事情怎么办？” 任宋演的脸上丝毫不见笑意，他同样严肃地叹口气，说：“你要让我怎么跟你说？暗示你，她精神有点问题？还是像个过度管教的监护人一样，让你们帮忙时刻监视住她？我带她来首尔，并且介绍给你们认识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你们能和她交上朋友，这样对她的病情也有一定好处，而不是让你们来当我的‘护工’。” 金孝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还有，你说的问题，我之前当然也考虑过。幸好，她这种病不像阿尔兹海默那样，她在发病的时候同样是正常人，拥有正常的思考能力。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太担心她发病时的状况，再怎么说她也是成年人了。” 李社长想了想，忽然又问：“允儿的这个病……应该很多年了吧？为什么现在才想着治疗？” 任宋演瞥瞥她说：“十几年前，哪来现在的医疗条件？那时候连一个好的心理医生都难找，更别说她的情况就算放在多重人格患者的群体中也很特别。而且……想要给她治疗的契机，说起来也算是巧合吧。” “巧合？” “你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允儿她是什么情况对吧？” 任宋演回头望向前方，神情仿佛真的陷入了某段回忆当中，渐渐低下声来：“既然也是少女时代的一员，那我想你们现在也猜得到，我和允儿……不比和你们的关系差，否则我也不会认同她作为少女时代组合的中心。只是因为她的病，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我们俩一个人住在首尔，一个人住在地方，十几年来很少见面。上个月月底的时候，我猜测她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可能是发现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所以想来首尔见我一面。她当时跑去了我家里，结果却在那栋房子里面犯了病，变成二十岁的自己。” 听他这样一说，三人才算是把所有事情给拼凑起来。 李纯揆恍然大悟：“所以那天晚上，我们才被你拉着到处找人？”她又轻轻蹙眉，“不过，二十岁的话，对应允儿的真实年龄，那也差不多是在2009年了吧？那个时候《star world》不是已经出版两年了吗？难道那个时候你们俩还不认识？你的那栋房子可是你从07年一直住到现在，没理由我们都去过，允儿却没有去过吧？” 任宋演紧锁眉头，还是决定吐露实情似的讲：“正是因为《star world》才造成了祸端。” “嗯？什么意思？” “我前面跟你们说过，允儿她的每个人格是各个年纪的她自己，而在这个情况之外，她分裂出来的那些人格，还存在着一些严重的问题。这才是她这个病严重干扰了她生活的根源所在。” 男人说出了一番让人再度愣住的来话： “那些她的人格，虽然每一个都是不同年龄的她自己，但那些人格自己认为，她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林允儿，而是在《star world》里面，那个作为少女时代中心的林允儿。” 李纯揆三人看上去又有了前面那副思绪混乱的样子。 “所以……允儿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小说里面的人物了？” “嗯。”任宋演立刻点头，补充着说，“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格这样，她是一次性分出了好几个不同时期小说世界的自己。我之前还见过07年和08年刚出道、经历了‘黑色海洋’事件的她。” “呀，这个……这个真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吗？” “人格分裂是什么？简单来说那就是幻想出另一个自己。所以别说是小说人物，她就算是幻想自己成为影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情况。”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允儿的，人格？她的人格为什么会是你小说里的人物？” 这一下，任宋演也忽地沉默下来。 他安静片刻就对她们正色地说：“关于这个理由，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金孝渊从他的眼神之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心中的怀疑反而完全散去。 她缓和着思绪问：“所以……你是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写出来的作品导致允儿她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才会十几年不跟她来往？原本什么地理距离还有生病的问题根本不可能阻止你才对，如果是朋友，就算对方不方便，你也会经常抽空去看她，这才是你的性格。真正阻止你们俩这么多年不见面的理由，有一部分是因为宋演你心里的愧疚吗？” 坐在她们眼前的任宋演顿了顿话音：“真要说的话，我确实对她存在很多的愧疚。因为是小说世界的她，所以无论是哪个年纪的她，与我都不熟悉。我在重新见到她之后、在意识到她的处境有多危险的时候，我就决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才会事前一点都没有征兆地带着她一起生活。” “那么，”李纯揆这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前两天莫名其妙发布的所谓那个特别篇，也和治疗有关？” “嗯。没错。”任宋演坦然自若地说。 金孝渊眯眼盯着男人的脸庞，说：“最后一个问题。允儿她，真是你的初恋吗？我说的不是我们开玩笑的那种，而是很认真的那一种。” 任宋演脸色总算有了一瞬间的古怪，他留意到旁边李纯揆和权俞利同样暗暗竖直耳朵的表现，忍俊不禁地说：“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我和她的感情，与你们之间差不多。” “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对待允儿很不一样？”金孝渊打量着他，仿佛产生了某种探究精神。 任宋演想了想，这么回答她：“我这么说吧，假如是我们几个人之间，有一个人患上了重病，其他人还是很健康，你会怎么对待那个人？” 金孝渊一怔，好像这才明白过来任宋演看待林允儿的心态。 “觉得可怜，想正常地对待她又做不到，如果把她当成病人来照顾，我们又全是些要强的家伙，两种态度之间总是很难把握平衡…………大概是这样的心情？” “你倒是总结得挺到位。”任宋演笑了笑，“那孩子……我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叫她‘孩子’。我从一开始，包括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对她亲切包容一些，还是就随着我真实的性格去自然对待她就好了。每次看着她的脸，我的心情都很奇怪。所以说……” 他看向了眼前的三个人，轻声但也显得很郑重地说：“你们以后，还是当作不知道她的异常，就自在地和她相处吧。这算是我的请求，拜托你们了。” 李纯揆三人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而后各自转头看着彼此，气氛一时间沉静了下来。 chapter 11: 提了提背包的肩带，李纯揆刚要走下台阶，又抿嘴回头看向任宋演说：“我可以跟允儿告别一下吗？” “啊，还是算了，算了。”没等任宋演回答，她就先自己拍拍额头，“我现在也没准备好怎么面对她。” 已经走到大门台阶下面的金孝渊和权俞利对视了一眼，也没出声催促。 “你等着吧。”李纯揆眼神复杂地看着任宋演，“回头我会和孩子们认真商量一下允儿还有你的事情……你先安静地等待我们的答复。” 任宋演脸上有了一丝哑然，忍不住就开口说：“你们今天三个人都来了，你说的‘孩子们’总不会是单独指秀妍和泰耎吧？你什么时候那么听她们的话了？” “呀，我都跟你说了给我安静一些。”李纯揆对他做了一个嘴巴拉链的动作，“你，别再说些其他话来搅乱我们的脑子了，一切等我们在聊天房里讨论出结果再说。” 然后，今天过来之前还特意换了一双增高气场的高跟皮靴的李社长就转身“哒哒”地走下台阶，叫上另外两名好友一同离去。 留在原地的任宋演失笑一声，目送着三人拉开铁门后也带上大门，回去了屋内。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刚才李纯揆她们留下来的水杯，接着就走向外面的庭院。 拉开地推门后，他看见了一道张开双臂静静仰躺在木床上的身影。 棚顶的星空投影被启动，在接近黄昏的天色下似乎带着淡淡的光斑，从她身上缓慢拂过。 任宋演朝她走近了几步，却是扭头瞧向边那些娇艳但绝对比不上书中世界的花圃。 “姐姐们走了？”没有包含什么情绪的询问声传入了他耳中。 他回头看看趁着他和李纯揆等人交谈躲到这外边来的林允儿，嘴里轻轻应了声，说：“以后，你想进书房就进去吧。” 本来还在走神似的望着头顶那片星空幕布的林允儿眉头一皱，双手向前带动，坐起身来说：“您这算是安慰人的另一种方式吗？” “差不多。”任宋演面不改色，“如果你希望这么理解的话，我也不会否认。”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林允儿咕哝着重新躺下，继续张大双眼，“而且您这种安慰的办法也没什么诚意的感觉。野兽安慰贝儿就送她图书馆，您安慰我就送我书房……” “先把话说好。我只是允许你进我的书房，而不是把它的所有权转让给你。”任宋演很煞风景地说。 大棚底下的林允儿可爱地撇撇嘴，也没再多说。只是过了片刻，她冷不丁地对男人讲：“您能不能让我打您几下出出气？” “想都别想。”任宋演来到她身边坐下。 “那我就这么无辜地被您冤枉成是精神患者吗？”少女嘟嘟囔囔的，语气却很平静。 “这也是为了你好。”任宋演随口回答着。他没看林允儿，也没抬起头，始终审视着庭院里的花草。 为了你好，这是很多父母家长都惯用的话语，但让林允儿内心滋味难言的是，她无法反驳任宋演的这番话。 “那么从今往后，我就是1990年出生、和您认识了很久，还患有精神疾病的林允儿了？” “你领悟得还真是够‘快’的。还有除了最后一点，前面两点不正是事实吗？” “我和您原本认识了很久吗？” “只是你不知道我而已，但我很了解你，甚至了解你的所有，这还不够吗？” 躺在边上的林允儿又暗自撇嘴，随后就说：“啊，那看来我也得努力了。” “努力什么？” “努力了解您啊，我们，不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好朋友’吗？” 她话音一转，开始嘀咕。 “还有对于我的事，您全知道，我对您却不能说多么熟悉，这一点也让人有些微妙的不爽……” 任宋演并不在意她的碎碎念，淡声说：“反正你现在的设定，脑子里面并没有留存多少与我有关的记忆，了解的事，慢慢来也没关系。” 他停顿了下，终于又说：“真的难过的话，就看一下星星吧。这样也许能够缓解不少。” 林允儿此时这副模样，其实完全和他向李纯揆她们编造的那通谎话无关。任宋演明白她是在思考着自己在离开书中世界前所说的那番话。 假如这一次她的确成功脱离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那个应该被称为她故乡的小说世界，也再见不到曾经一起欢笑生活的家人和朋友。 眼帘不经意地往下垂了垂，林允儿沉默一会儿就头也不转地说：“所以我现在不是正在看着吗？” “那效果怎么样？” “说实话，我原来也以为会有一些作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同，这一次我总是会想到您上次说的话……这只是一片假的星空而已。” 喃喃说完后，林允儿突然就翻了个身，伸出手去触摸任宋演撑在木床上的一只手。 那纤长的五指不再显得小心翼翼，而是极其自然大胆地直接将掌心覆盖在男人的手背上。虽然没用力，但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抓住了任宋演的手。 对此，任宋演的表现也和前一次不同，他低下头看了看少女伸来的手，继而就把惊讶和疑惑的目光投给把脸转向自己这边的林允儿。 “这才是安慰人的正确方法……”少女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丝毫应有的害羞。 直到这时候，任宋演才发现她的眼皮微微耷拉着，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在自我呓语。 “对了。作家您平时有什么喜欢看的电视剧或者电影吗？” 任宋演本在犹豫着该不该把人叫起来，但是看林允儿的样子，似乎还挺清醒。 他想了想，也正常地回答她：“为什么问这个？” “我在想，如果您以前也有看过什么穿越题材的影视剧，也许我们能够从中借鉴一些灵感？毕竟现在看来，那个世界的确会受到您本身的影响。” “只是这样？” “嗯。不然还需要什么理由？啊，这部分应该也算是我增进对您了解的第一步？” 任宋演把视线从少女抓着他不放的那只手上挪开，看回前方说：“我不太喜欢看电视剧和电影……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我之后会帮你列一份清单出来，你可以去看一看过去十几年播出的那些影视剧。” 他说完这些就等待着回话，结果过了十几秒也不见动静，奇怪中转过头看去，便见前一刻还在跟他说话的林允儿已经困倦地合上眼睛，一只手仍然抓着他。 “真是……困了就说困了，现在让我怎么收拾这情况？” 任宋演叹口气，又瞥了眼林允儿的侧脸，平淡的眼光微不可察地转缓下来。 “不过，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还有过去那几天，大概真的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吧。” 忽然，他发现少女的嘴唇好像还在无声地翕动，刚想俯下身去，又注意到被她抓住不能动弹的那只手，整个人只好别扭地歪着头，勉强把耳朵凑近过去。 “宋……宋演……他的名字……是宋演……不要忘记，不要忘记……绝对不要忘记……” 默默地坐正身体，任宋演盯着那道在睡梦中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手却紧抓着自己的身影，片刻后就咂咂嘴，把头转回去。 “小丫头……竟然直接叫名字。” …… “今天，宋演说的那些话，你们相信吗？” 开车把李纯揆和金孝渊送到了金孝渊目前刚刚搬进去的首尔住所，权俞利看着下车的两人，忽然出声问了一句。 chapter 12: 刚刚下车的两个人回头看向了还坐在驾驶位的权俞利。 金孝渊想了想就迟疑地说：“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比起我们，秀妍和泰耎对于宋演他的心思会看得更透彻，我想之后听一听她们的想法。” 降下车窗的权俞利点头，然后就和金孝渊一起盯着旁边的李纯揆。 面对她俩的目光，李纯揆眼睛都不眨地说：“我相信。” 很干脆简短的一句回答，只是透露出来的意思让权俞利和金孝渊都愣了一下。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相信？” “当然！” 没等权俞利问出为什么，李纯揆就直接解答了她们心中的疑惑：“呀，这件事发展到了这一步，我们相不相信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不相信又怎么样？就算我们之后能够戳穿他又一次的谎话那又怎么样？”李纯揆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两人，“既然宋演都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站在一旁的金孝渊好像也在这时候想明白了一切，呼出口气点着头说：“我们只能配合他……因为他甚至不惜编造出那么荒唐的谎话也要掩盖事情的真相，作为朋友，我们就不能再执着地探究下去了。” 权俞利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默然的神态。过了片刻，她抬眼看看面前的俩人，想要转换气氛，便奇怪地问李纯揆：“那你之前在‘城堡’干嘛还非要装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反正我们事后也得通知秀妍她们不是吗？再说了，如果我二话不说就直接说相信，宋演那家伙反而会起疑。”李纯揆耸了耸肩。 她忽然捏着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样，对权俞利她们说：“话说回来，如果回头我拿这件事去跟宋演谈判，跟他说加入乐队我就不再去问允儿的来历，你们说他会答应吗？” 此言一出，金孝渊就立刻瞥了她一眼。 “哇，你这个人真的是……”权俞利把头缩了回去，启动车辆说，“有的时候我真是跟你一瞬间都待不下去了，总感觉会被你带坏。” “呀，你在说什么鬼话。”李纯揆动作敏捷地飞跨出好几步，及时用手拦住上升的车窗，“还有，你问我们的看法，那你自己也得说说吧？” “我？”权俞利坐在车里冲着她和金孝渊眨了眨眼，“我吧……其实无所谓。” “无所谓？” “嗯，反正整件事与我无关。”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话后，李纯揆和金孝渊就转过头去看对方，两个女人神秘兮兮地相视一笑。 “呀。”金发红唇的金孝渊弯下腰来，手掌轻轻拍了拍车门的窗沿，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以为这件事我们之中有谁能逃得过吗？” “什么意思？” “不管宋演这次有没有说谎，现在回头看看他之前的行为，实际上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让我俩和她尽快熟悉起来。” 李纯揆在她身后努力踮起脚来说：“泰耎在国外就不说了，呼，秀妍是我们中最难搞定的，所以宋演肯定会把她放到最后一个，这么一排除，你觉得下一个人还能是谁？” 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的权俞利还在安静地看着她们，没作声，只是眼光当中似乎终于多出了几分淡淡的怔色。 …… “接下来轮到我了吗？” 驱车进入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刚开门下车的权俞利突然动作停住，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 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摇着头把车门合上。 “啊，瞧我这记性……” 用手拍拍脑门，权俞利看了看手机，整个人纠结了一下就抓紧脚步，跑进停车场的电梯里，按下前往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开后，她边朝着公寓大门的外面走去，边低头从随身的包里找出口罩和帽子戴好。 走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来到公寓外的街道对面，略微赶得有些气喘的权俞利就在一家咖啡店的门前停下驻足。 她仰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名为“verre”的店名招牌后就径直推门而入。 “verre”，这是法语中“玻璃”的意思，进一步讲，它可以被翻译成“玻璃杯”。有趣的是，法语里还有另一个单词，“tasse”，同样可以表达为饮料的容器，只是通常来讲，“tasse”是热饮，“verre”则冷热皆可。 在国外的话，提到咖啡当然一般都会指向热饮，但在韩国的情况略有不同，所以当初权俞利刚见到这家店的时候，脑子里面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法语应该相当不错。 随着一阵被门拨动的玻璃风铃声，她很低调地走进此时客人不多的咖啡店里，来到柜台前刚递出自己的保温杯，站在里面的店长就轻车熟路地开口说：“热热的特大杯金银花茶，外带，不加糖，茶叶多一些，花蕾少一点，对吧？” 权俞利藏在口罩之下的脸庞禁不住流露笑意，什么话都没说，又把结账用的卡递出去。 店长背对着她开始制作，同时顺嘴说着：“我见过不少想要戒掉咖啡因的客人，他们中间也有一部分人像你一样用花茶代替，只是这么做的效果只能说是心理安慰……” 权俞利的眸光似乎闪烁了下，但她依然静静地站在柜台前面，并没有去接店长的话茬。 店长大约也习惯了她这样，麻利地将冒着热气的茶水装好后，旋紧盖子，转过身来把卡和保温杯一起交还给了权俞利。 “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吧，想喝咖啡就喝吧。我一定用上毕生所学招待你。”他看着权俞利说。 低着头把卡装回钱包里的权俞利看都不看店长一眼，只是用抓着大号保温杯的手冲着他晃了晃以示告别就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这一转头，她就吓得猛地停住脚步。 几名年轻男女手里抓着笔和纸，正满脸期待地注视着她。 “你每天晚上回家前会来我店里买一杯花茶的事情好像被记者报道出去了，这几天我经常碰到你的粉丝。” 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店长的解释声，权俞利在心里叹了一声，眼角仍然弯起，露出无可挑剔的亲和笑容，接过面前这几名粉丝的纸笔。 “那个，”一名粉丝很是希冀地问：“我们都想知道……今年布达佩斯的世锦赛，您会参加吗？” 顿时，仿佛不小心用重了力气，手中的油性笔发出有点刺耳的划声，将纸面拉出一条延伸出去的污迹。 权俞利抬起头来，看了看连忙被同伴用手肘戳着提醒的这名粉丝，旋即又是毫无异样地露出微笑。 “这个嘛……我自己也还不能确定。” …… 事情的走向和李纯揆她们猜测得有点不太一样，任宋演并没有再把林允儿送去权俞利家，强行让两个人相处几天的意思。 只是既然少女已经下定决心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有些必要的个人信息，他认为也应该提前告知一下。 “关于俞利在这个世界的职业，你之前应该也听说了吧？” “嗯。” 客厅里，林允儿面对任宋演的询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孝渊姐跟我简单说过，游泳女王，还有广告女王。” 任宋演微微颔首，思考了一下又说：“那你应该不太清楚俞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林允儿没吭声，眼睛充满好奇地瞧着他。 “俞利她最后一次参加比赛是在两年前，在光州举行的世界游泳锦标赛。比赛的结果我不说你也知道，俞利她没能拿到冠军，因此当时网上出现了很多对她不利的言论。” 林允儿深有感受地点着脑袋说：“毕竟是我们国内的主场，俞利姐她在国际赛事上又听说从来没拿过金牌？事情会变成那样也不奇怪……” 任宋演淡然地说：“她拿过金牌，但都是在国内的比赛上，这又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国内的冠军拿到国际上却总是输给别人，这是不是说，我们就是低人一等。韩国人扭曲的自尊心往往就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 林允儿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仿佛能够通过任宋演的讲述，想象到两年前权俞利曾经遭受的舆论压力。 任宋演瞥了她一眼，“另外，其实当时还有一件事情，这件事，才是导致俞利她沉寂了整整两年的直接原因。” chapter 13: 听到任宋演的话后，林允儿就适当地表露出了好奇与疑惑的表情，安静地注视着他。 “俞利的哥哥，两年前参与了性犯罪，最后被判了三年刑期。” 一瞬间，林允儿的眼睛睁大了许多。 她先是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任宋演，欲言又止地张开嘴，之后却又闭上，仿佛明白有些话不必再问出口。 任宋演既然在两年后的现在这么告诉她，那就证明有的事情早已有所结论。 因此，思来想去，她最后只能迟疑地问：“俞利姐她是比赛当时知道的这件事吗？” “事情是19年三月被媒体曝光，之后警方正式展开调查，年底才出判决。”任宋演回答她，“在世锦赛失利之前，网上倒也没有多少人把这件事和俞利她挂钩，只是等她失败之后，所有负面的舆论就像是藏了很久的石头一样，砸到她身上。” 林允儿非常理解地抿嘴点头，久在娱乐圈活动的她自然很清楚那种被高高捧起又重重抛下的感觉。 “不过，被媒体曝光吗？而不是先被调查才知道吗？”她又发出疑问，“因为对方是俞利姐的哥哥？” 任宋演看了她一眼就解释说：“案件的主犯是艺人，所以整件事反而先被媒体收集到了证据。” “艺人？”林允儿好像更迷糊了。 “听说是借了俞利的光，那群人有自己的圈子，知道那家伙是俞利的亲哥哥之后就让他融入了进去。”任宋演低下头说。 这下子，林允儿的嘴巴就张得更大了。 她怔了一会儿才用十分复杂的口气说：“所以……所以说俞利姐她才排斥进行娱乐圈的活动吗？她认为她也有责任？” “指责和自责都是应该留给罪犯的东西，无辜者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放心吧，俞利她到了这个岁数，不至于还会钻这种牛角尖。”任宋演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她确实是因此对于进入娱乐圈的事情越发不感兴趣。” 至此，林允儿才总算是通过任宋演的讲述厘清了权俞利会突然间沉寂两年的大致经过和原因。 她皱眉想了片刻就扭头问任宋演：“那么，俞利姐她要怎么办才好？难道一辈子就这么不上不下的？” “关于这个问题，你只能去问她本人。”任宋演摇头，“但我想……她应该还是想要回去的吧，那个始终让她收获遗憾的赛场。” …… “唰”地一声拉开窗帘，回到家里的权俞利望了一眼落地窗外霓虹绚烂的都市，转身走回客厅里面。 她先站在灯光底下不紧不慢地做了几个泳前热身动作，接着就郑重其事地一点头，仿佛完成了某项重要工作，全身总算松弛下来地坐到沙发上去。 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熟练地跳到体育频道，电视台正在播放广告，她也浑不在意，低下头去旋开带回家的那个大号保温杯啜饮起来。 假如此时此刻还有另一个人在她家里的话，大概会先被这位广为人知的广告女王的居所装潢给吸引去全部的目光。 首先是整整占据了一层楼的宽阔空间，继而便是那家中随处可见，甚至可以说多到让人费解的玻璃窗。 过多的窗户在形成独特的风格之余也带来了更好的光线环境，以至于回到家后，她即便仅仅打开了客厅的一盏吊灯，整个客厅居然也没有显得多么昏暗。 电视机屏幕散发的屏光淡淡地映在权俞利的脸上与眼里，她一边喝着杯中的花茶，一边看着电视广告，整个人似乎很专注，又似乎在走神地想些别的事情。 当视线越过她本人，投向她身后和四周，那些错落有致的家具、电器在黑暗中勾勒出了冷清的轮廓。 相较于宽敞到不像话的居住空间，权俞利家的装修利用率简直低到不像话，偌大一间客厅就只有三条沙发、一台挂壁电视以及一张玻璃桌几。 权俞利还记得当初她搬进这里时原本只打算买一张单人沙发，结果还是陪她一起去采购的李纯揆等人大声叫嚷着万一以后他们去她家聚会，一张沙发要怎么坐人，她家的客厅才变成现在这样座位多到富余的程度。 一想起李纯揆还有任宋演他们，刚把保温杯送到嘴前的权俞利就无声地勾起唇角。 今天晚上几个台的体育频道都没有什么看点，在慢悠悠地喝完一整杯金银花茶后，权俞利就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在小团体中，她一向是作息最为规律的人，每天在十点前入睡，早上六点起床，晨跑运动结束后回到家整理收拾，之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假如是没有工作的时候，那她的选择就比较多了，花样百出，有时候甚至会跑去“想象至上”的图书室待上一天时间。 浴室的门一打开，些许温热的水蒸气也跟着窜了出来。 权俞利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同时走到床头拿起正在作响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有点奇怪，信手接起放到耳边。 “嗯，妈，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渐渐地，她在旁边台灯照映下的面容，表情显得越来越默然…… …… “铃铃铃！” 站在柜台里的店长抬头扫了一眼就说：“欢迎光临。” 权俞利像是没听到他的问候，蹙着眉头走到柜台前面，然后当店长诧异地瞧着她时，她忽然又一转身，抬起手说：“抱歉，我先打个电话。” 紧接着，她就自顾自走到店里的一处卡座坐下，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通讯录的一个号码。 “嘟……嘟……”的等待音传入耳中，正当她以为对方不会接起的时候，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道带着睡意的无奈声音：“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这么早就起床。” 权俞利的嘴边自然地流露笑意，问：“昨天又熬夜了？” “嗯，看案宗。”电话那头的郑秀妍从被窝里打了个滚坐起身来，往后捋捋头发就吸着鼻子说，“说吧，有什么事？你可不像李社长那样是喜欢没事打电话骚扰别人的人。” chapter 14: ｜2019年—— 人山人海的室内场馆，呼声如潮涌，头顶上方穹顶高置的盏盏照明灯显得尤为晃眼。 “好，现在我们看到各位选手已经在出发台上就位了。” 随着两名主持人坐正身体，镜头画面也切换到了场中相应的近景上。 身姿姣好的女选手们戴好目镜，左脚向后，右脚在前，弯下腰去，两手抓住跳板前沿，做好踞蹲式的入水准备。 在全场逐渐安静下来的气氛中，一声由机器发出的提示响起。 “take your marks.（各就各位）” 在短短零点几秒的响应期内，各个选手做好了入水前最后习惯性的姿势调整。 下一刻，电子发令声作响，那原先平静的泳池裹挟着所有观众的呐喊声在明亮的灯光下溅起阵阵水花。 坐在演播室里的主持人同样绷紧脸庞，只是没过多久，他们的表情也像在场多数的韩国民众一样，流露出了浓重的失望之色。 “congrattions.（恭喜）” 接过国际泳联颁奖者递来的那个海獭外形的吉祥物玩偶，女人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见得都有些烦腻的银色奖牌，整个人微不可察地轻吐一口气，又抬起脸来，保持微笑地面对着各方镜头。 “又是第二名吗？” “唉，这次之后果然彻底没希望了吧？年龄也大了……” 刚走到后台，听见声音的她循声望去，旁边的助理瞧了瞧她的脸色，马上重重地咳嗽一声。 短暂的寂静过后，几个工作人员面带尴尬地从走道拐角出来，冲着她低头行礼，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俞利姐。”另一名助理很及时地凑了上来，递出手机说，“那个，刚才伯母打了电话过来。” “哦，是吗？谢谢。”在其他人暗暗的观察之下，她面色如常地接过手机，顶着身后那些含义不明的视线，走到角落里去。 在盯着手机上最新的那条来电记录良久后，她终究是皱眉选择回拨，没等几秒电话就被迅速接起，仿佛对面的人早就知道她会心软。 “俞利啊，你就帮帮你哥哥吧……” …… ｜回到现在—— “所以，伯父伯母又打算逼着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了？”电话那头的郑秀妍用早有所料的口吻问着。 在电话这头本来心情还不太好的权俞利被她这话逗笑了一下，摇摇头就才低下声来说：“我妈想让我帮着问问你……该怎么帮那家伙假释。” “假释？”郑秀妍的嗓音清清淡淡，“啊，没错，赫俊哥的刑期是三年，一晃这都已经快两年了。” “呀，什么‘赫俊哥’，你不用看我的眼色，干脆跟纯揆她们一样，叫他狗东西好了。”权俞利情绪不稳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深吸气，“所以说，可能吗？假释？” 电话那头的郑秀妍对她介绍说：“一般来说，我们国家的假释对于刑期长度倒没什么要求，只要你已经执行百分之八十的刑期，在狱中表现良好就可以报请。” 说到这里，郑秀妍就转而问：“赫俊……不对，那个‘狗东西’是什么时候入狱的？” “你不知道吗？”权俞利反而有些意外她的问题。 郑秀妍很坦然地在电话里说：“我向来不关注朋友不想被人关注的伤口，这大概是我身上为数不多讨人喜欢的地方了。” 权俞利的嘴边又不由自主地泛起莞尔的笑意，她轻声回答：“判决下达那天是2019年的12月6日。” “12月6日？”这回轮到郑秀妍开始诧异，她沉吟片刻，音量突然大了起来，“呀！那个狗东西！那不是伯父伯母的结婚纪念日吗？” 权俞利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刺得赶紧拿开手机，失笑一声后才重新把手机贴回耳朵说：“所以你现在也能理解了吧？我究竟为什么那么厌恶他。” “不过法院判决的时间也不是其他人能左右的。”郑秀妍的语气又恢复成了平常那种冷静的感觉。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权俞利的反驳却有理有据，“如果他不做出那样的事情，又怎么会让父母伤心到那种程度？他甚至还连累了妹妹的事业，让家人们遭受民众的指指点点。” “好好好。”电话那头的郑秀妍发挥出了多年养成的职业本领，也就是顺着“当事人”的脾气，巧妙地转开了话题，“所以说，你打算怎么样？按照时间来算，现在确实已经可以报请假释了，我想伯父伯母他们也是早就打听好了一切，只是想试探看看你的态度而已。” “呀，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我爸妈他们，究竟有没有在意过我这个女儿。”权俞利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地方，也没理会郑秀妍的问题，反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当初那个家伙的事情闹得全国都知道，我世锦赛失利的事你们也很清楚，偏偏就是在那个时期，我爸妈还要求我出面，让我出钱请最好的律师帮那个人减刑，结果好了，我照办了，他的刑期从十年减到了三年，他们都满意了，唯独我在网上被人骂得有段时期差点连家都不敢回。” “这次他们又要让我帮忙？你也会说，时间才两年，大众的记忆没有那么短暂，我敢百分百确定，一旦我找人把他弄出来，第二天国内各大媒体的头条都会变成我的照片。” “我是一个运动员，说得功利一点，我的职责应该是去争取荣誉，迎接所有人的欢呼和掌声的，可是你瞧瞧，我现在像是什么样子？” “从‘游泳女王’到‘广告女王’，我一点都不为这个称号感到自豪。我只感觉到我身为运动员的那颗自尊心就像被丢进恶臭的沼泽里一样，正在不断地陷下去……” 电话那头的郑秀妍安静地听完了她的这些话，继而才煞风景地问：“所以说，你到底要不要听你爸妈的话？” 拿着手机的手默默攥紧，坐在咖啡店里的权俞利在沉默片刻后，猛地咬牙说：“不帮！就让那狗东西烂在监狱里最好！我如果帮他出来，这不仅是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我的良心！” “ok，那我知道了。”郑秀妍似乎也并不惊讶于她的决定，想了想就冷不丁地说，“我会帮你跟伯父伯母他们解释的。” 还在满心气愤的权俞利一愣，下意识喃喃：“秀妍呐……” “那些肉麻的话，禁止。我这可不单是为了你，正如你说的，也是为了对得起良心。” 位于电话这头的权俞利终于反应过来，低声笑骂一句“臭丫头”后，她又疑惑地问：“不过，你要怎么说服我父母？” “很简单，你刚刚也提到了。按理来说，当初既然已经减刑到了三年，本来还可以判缓刑的，但是法院考虑到了案件造成的社会影响，所以你哥……也就是那个狗东西最终还是入狱了。这件事我想伯父伯母他们也很清楚，基于这一点，即便符合规定，我们向法院报请假释，也有一定可能不被允许。” 简单说明了一番后，郑秀妍又把话头调转回来。 “糟心的事情就讲到这里。那么你自己呢？既然过去两年来，你心里积攒了那么多的不满，你就没有想过怎么去改变现状吗？嗯？俞利？” chapter 15: “……那么你自己呢？既然过去两年来，你心里积攒了那么多的不满，你就没有想过怎么去改变现状吗？嗯？俞利？” 朋友暗藏关心的询问通过电话的传播，仿佛在耳中形成回荡的声音。 正在通话这端的权俞利无意识地抿了下嘴唇，抬起头看向上方，店里的灯光使得她皱眉眯起眼睛。 “那个……”她一手拿着手机，忽然转头朝着柜台方向说，“音乐能稍微调小一点吗，有点吵。” 站在柜台里面的店员忍不住和店长对视了一眼，店长看看自家正在播放轻盈古典乐的dvd机，旋即就面色不变地回答：“好的，抱歉。” 回过头来，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权俞利才重新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说：“这个嘛，如果我知道这问题的答案的话，大概也不会浪费宝贵的两年时间吧。” “要不然干脆就退役怎么样。”电话那头的郑秀妍冷不丁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 权俞利又眯起眼，不假思索地说：“不要。” “那么，从现在开始加入一些赛前训练怎么样。”郑秀妍语气不变地继续提议。 “也不要。我说实话，作为体育选手，我的年龄也大了，又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去维持状态，再次参加比赛我没信心能拿到冠军。” “参加比赛一定要以拿到冠军为目标吗？” “也不一定非要如此。但是，如果从一开始可能性就被限制的话，这样的比赛也没什么趣味不是吗？” 手机中传来了思考的沉吟声。 “嗯……听你这么说，我倒是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拒绝放弃，又拒绝努力，你还真有点难办啊权俞利。我现在顺带也能理解李社长的心情了。” 坐在咖啡店角落里的权俞利往后撩起头发，低头无奈一笑，对着自己的手机说：“呀，你觉得现在是适合开玩笑的气氛吗？” “站在我的立场的话，感觉太严肃好像也不行，总有种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的样子。” “那么郑律师您原来是怎么理解您刚才那些话对你朋友造成的影响的？” “哎算了，以后记得提醒我不要跟你讨论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话题，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睡一会儿补补觉呢。” 眼见着通话就要结束，电话那头的郑秀妍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纯揆她们，在聊天房传达的那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什么事情？”权俞利刚反问一句就“啊”了一声，她露出好笑的表情，一只手拍着后颈说，“你是说宋演编的那套瞎话？” “这么说来，你是不相信的那一派喽？” “这种事情还有分派别吗？” “当然了，纯揆和泰耎还有秀荣是相信派，我和孝渊是半信半疑，这么一说，彻底不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权俞利的反应似乎愈发感到好笑，拿着手机说：“纯揆和孝渊的态度我是知道，但是泰耎和秀荣居然相信吗？还有你，你居然也有一点相信？” “这个嘛，我是学法律的，我不相信别人单方面的阐述，但我相信证据。” “除了自己单方面说的那些话，宋演他还拿出了什么有力的证据吗？” “那个允儿，那个孩子她存在的本身不就是证据吗？” 郑秀妍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权俞利愣了愣。 “从一般逻辑来思考，‘少女时代’，如果有大半的成员都是有现实原型的话，那么其他成员也存在原型的概率就相当的高不是吗？那个孩子的出现，她的名字，这些我不相信是什么巧合，宋演和她之间，肯定有什么很特别的因缘。” 权俞利皱起眉头，抱着胳膊靠后思索了片刻，然后才拿着手机说：“所以呢？你觉得，我们也该搅合进这件事里？” “既然宋演他认为这件事和他有关系，你觉得我们还能置身事外吗？我也知道，你这人隐约有些害羞，所以圈子里面多了一个人，心里才会下意识有意见对吧。” 纤细的弯眉顿时一抖，权俞利猛地就挺直腰背说：“呀，你说什么啊！连泰耎都没意见，我怎么可能有意见！” 没禁住控制的嗓门一时间引得周围的部分客人侧目看去。 柜台那边的店长望了一眼后，和旁边的店员对视而笑，摇着头悄悄又伸手将店里的背景音乐调大了些。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轻笑声。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状况？相貌又好，又有钱，我记得我们从认识开始，也就是从你高中正式参加游泳比赛起，别说恋爱了，你平时连男人都很少见，对吧？” “别人的感情生活你就少操心了，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我吧，主要是离婚诉讼打多了，越来越对什么婚姻啊，男女之间建立关系这种事情失去兴趣了。可是你和我不一样啊，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决定把自己一生都奉献给泳池和跳高台了吧？” “啊，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律师一样，一张嘴还真是能讲……” 权俞利闭上眼以手扶额，叹着气低声说：“呀，我有时候真的感觉你在学宋演，可是优点不学，为什么要挑着讨人厌的地方学？你们不戳人痛处心里就不舒服对吧？” 电话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好像在撩着人心头的笑声。 “你可千万别在客户面前这样，要不然我担心你的律所会完蛋。”权俞利以一种半真半假的口吻说。 “呵……知道了，真是啰嗦。你还说纯揆啰嗦，我看你自己也和她差不多。哦，既然说到这里了，我顺便向你预约一下好了，下个周末你有什么行程吗？” “下个周末？” 权俞利点开日历看了看，又把手机贴回耳边不解地说：“我没什么事，你问这个干嘛？” 电话那头的郑秀妍一本正经地说：“那你给我留出一天时间吧。” “怎么回事？”权俞利下意识笑了一下，眨着眼睛，“我们一到周末时间就准时失联的郑女士，居然愿意花费宝贵的个人时间约我？” “准确地说，不是我约你，是别人。” “别人？” “嗯。我打算帮你弄个联谊会，很小型的，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我们并不内向害羞的权女士？” 轻浅的笑意陡然僵在嘴角，权俞利眨动的双眼一滞，片刻后她才难以置信地冲着手机发出疑问：“嗯？你刚刚……说什么？” chapter 16: “什么，联谊会？！” 大中午的街边遮阳伞下，刚扶着吸管喝了一口饮料的李纯揆差点呛到，瞪大眼睛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郑秀妍。 “呀，这又是什么展开啊？” 郑秀妍很淡然，继续低头吃着盘中的餐点说：“所以我平时不太愿意跟你谈事情。你不知道律师跟别人多说的每个字都可以算成钱吗？” 李社长的嘴角动了动，闭上眼睛捏着眉心说：“所以说，你这么提议之后，俞利呢？她答应了吗？” “不然呢，如果她没答应的话，我何必现在跟你提到这件事？说实话，我也不是多么恳切地希望她能找人谈谈恋爱。” “呀，这算什么？为什么她偏偏就听得进去你们的话？她难道是觉醒了什么只针对我的叛逆期吗？” 面对李纯揆的质疑，郑秀妍的解释也很简单，只说了一句：“因为她没有理由拒绝啊。” 这句话让李纯揆愣了愣，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小团体里，如果需要任宋演指出一位和他小说当中描写出入最大的人，恐怕就连李纯揆她们也会达成一致的意见，那就是权俞利。 作为现实的至交好友，李纯揆等人很清楚权俞利本人私底下与屏幕上那个家喻户晓的完美形象不同，怎么说呢……这孩子有点实心眼。类似于书呆子那样，只不过书呆子是痴迷于功课，而权俞利则是从少女时代起就一心一意把精力都花费在了游泳上面。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在我们当中，俞利她确实称得上是最纯真的人。她高中的时候，她的教练不是还夸奖她，就像琉璃一样，闪闪发亮的。”李纯揆皱着眉头，回忆着说，“她‘呆子’这个外号是不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流传的？” 坐在对面的郑秀妍点点头，喝了口茶后，嘴边也泛起笑意：“她本来就很不满意，结果宋演还把这事写进了书里，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气得跑去找宋演抗议的样子，真是可爱。” “可是，俞利只是有点呆，而且她现在都是三十岁的人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随便就掉进你的陷阱里吧？”李纯揆又纳闷地问。 郑秀妍瞥了她一眼就说：“你会把我拉着俞利去联谊会这件事说成是‘陷阱’，只是因为你自己对于谈恋爱很抗拒吧？我教你一个办法，如果你真的想说动某个人，那就应该把她代入你自己思考，而不是把你自己代入对方。” “俞利的思维方式其实向来很简单，只要你说得有道理，她就有接受的可能性。”郑秀妍又低下头喝了口茶，“她并不喜欢当下的这种生活，又暂时还没勇气去改变，所以当别人给她提供了另一种选择的时候，她就会想着，未必不能去试一试。” 李纯揆依旧抱着双手，冷笑着说：“所以你的另一种选择就是让她去找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当个老老实实的家庭主妇？” “你又来了。我刚刚才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首先，谈恋爱就一定如你所说需要当家庭主妇吗？其次，单身主义就这么了不起，蔑视一切的爱情，认为自己更高贵？”郑秀妍从旁边随手拿了份杂志翻看，嘴中轻描淡写讲出的话语说得李纯揆略微哑然。 “我也认为单身挺好的，但我绝不会拿自己的看法去衡量其他人，更不会在别人的感情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去轻易地诋毁，甚至俞利还是我们的朋友。” “呀呀……好了，你别说了。” 李社长赶紧抬起双手，以示投降地说：“是我错了……是我短暂地忘了，不该跟你进行任何的辩论。” 郑秀妍抬起眼帘看看皱着一张脸的李纯揆，忍不住轻叹口气，摇头说：“我们纯揆还是个小孩子啊小孩子……” “呀，我听得见！”用有些肉感的手掌拍了拍桌面后，李纯揆又咳嗽一声，希望能从郑秀妍那里再套出一些“驯服”权俞利的经验，“所以，你就那么随便一提，俞利也就随随便便地答应了？” “大概是？”郑秀妍想了想说，“她一开始也有点想拒绝，但我又跟她说，只是去简单地见一见面而已，再加上她之前被我的话架住，所以也就勉强答应了。” 李纯揆开始作出苦思冥想状，小声嘀咕：“我怎么还是觉得她对我特殊对待？她好歹也是国民级的名人了，竟然也同意去参加什么联谊？” “因为介绍的人是我啊。假如是你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坚定拒绝。” “呀，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意思是说我介绍的人就很不靠谱吗？” 李纯揆等了几秒，眼见好友仅仅是低头翻着杂志，完全不搭理自己，一只手就情不自禁地攥成拳头。 她故作不满地一吐气，说：“所以你特意把我这个不靠谱的人约出来说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找个人说一下而已。孝渊她处理自己的事情不就已经很烦了吗？”郑秀妍面不改色地说。 李纯揆皮笑肉不笑地问：“那宋演呢？你把我叫出来却不叫他，理由是什么，还需要我点明吗？纯真的孩子总是更容易得到疼爱。本来如果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遇到像俞利那样的困境，最先出面的人一定会是宋演，结果就连宋演都不忍心逼着俞利她走出她的舒适圈。你现在是怕被宋演责怪，所以才拉上我当同伙是吧？” “你这话有一点不对。” “哪里不对？” 郑秀妍一本正经地合上手中的杂志说：“不单是俞利，换成是泰耎的话，宋演估计会更加听之任之。” 她不等李纯揆再开口就话音一转地说：“可是两年，这段等待已经够久了吧？我们都很清楚不是吗？自从两年前开始，俞利她身上的时间就没有再流动过。” 李纯揆微微一怔，眼瞳中倒映出了郑秀妍认真而郑重的说话面孔。 “我们的琉璃小姐，她至今还被困在那个冬天里。” …… “‘meet spring’？‘逢春’？” 戴着墨镜和口罩仰起头看看眼前的这块招牌，权俞利又低头对了一下手机上收到的消息，不由得嘟囔：“谁组织联谊会把地点设置在高尔夫球场？郑秀妍你是真的很奇怪……” chapter 17: 『正过来念反过来念：场所就在meet spring club的六楼餐厅』 『正过来念反过来念：对方的桌上会放着一朵白玫瑰』 『正过来念反过来念：good luck!』 『正过来念反过来念：（吐舌比大拇指表情）』 看着手机屏幕上收到的消息，在通讯这一端的权俞利只能是压低帽檐，咬着牙低语：“good luck什么good luck啊……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个流程不像是联谊，反而更像是相亲？” 她的目光犹疑地在“白玫瑰”那个字眼上晃了晃，最后还是摇摇头，一边收起手机，一边看向四周嘀咕：“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退缩了，肯定会被那群丫头嘲笑是输了……不行，我讨厌认输的感觉！” “不就是相亲吗？坐下来待上半个小时，回头客气委婉地拒绝对方，这不就可以了吗？嗯！我可以做到的！” 深吸一口气，权俞利抬起头注视着变动的楼层数字，在“叮”地一声后，电梯门打开，她也毫不犹豫地迈步而出。 “请您出示会员卡。” “啊，在这里……” 通过入口处的接待台，女人略带小心地瞥了眼上方大大标识着的“dining room”字样，然后就勉强笑着婉拒侍者的带领，打算自己找到约定的座位。 步入餐厅，人语声和轻笑声就传入耳中，权俞利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扫视和观察厅内的客人们。 她第一眼先看向了餐厅可以眺望下方果岭的那一排大大的落地窗。 温暖明亮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洒入室内，金灿灿的光晕渲染着地面与桌椅，乃至是每个客人的周身，很轻易便能带给人相当美好的视觉体验。 权俞利的嘴角也无意识地弯了弯。 她带着一些外行人士的好奇，多望了两眼建筑外面的高尔夫球场，随后就收束心神，将注意力回转。 meet spring是一家主要经营高尔夫球的会员制俱乐部，但凡是像这种以中高收入对象为目标客户的运动场合，当然不可能只有高尔夫球场。除了外边那片广袤的果岭，俱乐部的内部还提供各项服务，包括餐厅、休息室、娱乐室，甚至是高档客房都有。 据说meet spring这家只给俱乐部会员提供服务的封闭式餐厅在网上的评价十分不错，但权俞利对此兴趣缺缺，她刚才上楼时倒是看见这家俱乐部似乎还有设置室内泳池，回头也许能去瞧一眼。 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应付掉好友突然丢过来的这桩麻烦。 越是临到关头，她的内心对于自身早前轻率的答应就越是后悔，而这份后悔到了此时此刻已经升到极点。 结果正当她几乎想要转身离去时，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经意地瞥到了一幕，让她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下。 只见在餐厅安静的一角里，有道高大的背影已经坐在那里，翻动着菜单，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正放着一朵尚且沾着水珠的白色玫瑰。 人已经到了吗？这么快吗？！我还特意提前这么多过来呢…… 脑中的念头急转，权俞利张开嘴，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她还是无奈地闭眼一叹，整个人认命似的往前走去。 然而，随着走近的过程，她忐忑的心情就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变得越来越古怪的表情。 最后，她站定在对方身后几步远的位置，用肯定但疑惑的语气开口招呼了一句：“宋演？” 男人翻页的动作一顿，回头看来，果然露出了一张权俞利无比熟悉的平静脸庞。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见到任宋演，权俞利直接甩开了所有的迟疑和难堪，马上跑到男人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呀，等一下！”在场的任宋演刚要张嘴，权俞利就自顾自地一抬手，而后满脸震惊地呢喃，“所以……秀妍那丫头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就是你？她想要撮合我们俩？！” 任宋演见到她这副完全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生气的纠结样子后，哑然失笑，终于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不是我。” “不是你？”坐在他对面的权俞利茫然又迷惑地抬头看来。 “嗯，你的……联谊对象不是我。”任宋演立刻看出权俞利想问什么，下一句就说，“你也别问我对方是谁。我也不知道，秀妍死活不愿意说。” 在他的注目之下，权俞利发了一阵呆，这才像是回过神，蹙起眉毛问：“那你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秀妍她总不会……” “她总不会敢告诉我这件事，对吧？”任宋演随手把手中的菜单合起，嘴里继续说，“所以不是她告诉我的，是纯揆跟我说的。” “哇，李社长这叛徒……”权俞利下意识地发出熟练的感慨。 “站在你的立场好像不应该这么说吧？如果我现在没来的话，你估计会很为难吧？”任宋演一脸好笑地瞧着她。 权俞利欲言又止，想想又是眉毛一动，问：“不过，你是猜到我会提前过来吗？不然这么早就在这里等着也太奇怪了吧。” “说实话，是秀妍猜测你会这么早过来。”任宋演的眼瞳倒映出了权俞利有些复杂的神色，“你不是一向如此吗？每次比赛，总是喜欢自己先到空无一人的赛场里逛一逛。” 权俞利嘴唇抿动，不服气地说：“那你们要是猜错了呢？你岂不是要在这里白等几个小时？” “猜错就猜错了呗。”任宋演漫不经心地回答，“反正我能碰见你的时间也就是你和对方见面之前。我总不能等你们见完面再出现吧。” “你就只有这一种手段吗？就不能直接打电话给我吗？” “因为我觉得你或许要到了现场才能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权俞利微微一怔，旋即颦眉咕哝：“要命……你们一个个都是鬼神还是什么啊。我就那么容易被看穿吗？” 坐在对面的任宋演微笑地看着她说：“要不然怎么说你是‘琉璃小姐’呢？” 权俞利目光扫了扫他，又岔开话题：“你人在这里，那允儿呢？” “我暂时把她安置在出版社里。” “你放心吗？” 任宋演作势拿出手机看时间，头也不抬地说：“所以你快点给我一个答案，我才好去接她啊。” “什么答案？” “你想继续留在这里吗？先说好，我跟你说过，我不知道接下来你会见到谁，我也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还是说，你更想跟我离开……那么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常，就像过去的两年一样。” 权俞利的神情蓦地一止，她静静迎上男人的视线，导致桌上的气氛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chapter 18: 人在被逼到死角的时候，总是会有些窘迫的心境，哪怕面对的人是至交好友也不例外。只是在任宋演的跟前，权俞利似乎更有种足够坦率的心态，与她和李纯揆两人相处时不同。 没过多久，陷入沉默的她就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任宋演颦起眉头，嘴里不满地咕哝：“你现在这样，你就没感觉其实和秀妍她们的做法没什么区别吗？” 谁料男人也冲她挑了挑眉毛，说：“那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确实不太赞同秀妍的做法，但只是部分不赞同。” “我、纯揆，还有秀妍，我们三个人，甚至包括孝渊她们，我们都认为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有问题，这是我们之间默契不言的共识。”他注视着权俞利，“我们三个人只是在解决问题的方式上产生了分歧。” 权俞利神色略微古怪地说：“那你这做法算是什么？又把问题抛还给我？” “纯揆替你选了一条路，结果你说不喜欢，秀妍就建议你朝着反方向走，然后看样子你也不怎么乐意。”任宋演说着话就摊开手，“所以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呀。”权俞利委屈地叫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今天是为了我才来的，结果你现在也和纯揆她们站在一边了？” 任宋演颇为无奈地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眉心的位置，然后才语重心长地说：“俞利啊，已经过去两年了。你的人生本来也只有你自己能说了算，但我们几个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跑团体马拉松一样，大家都在回头看着你这个留在原地的队友。每个人都想拉你一把，不管是粗暴地拽也好，还是侧面的鼓励也好——总之，你止步不前是你自己的事，但身为好朋友，我们实在看不过去。” 权俞利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看上去再三欲言，然而最后还是闭紧牙关。 桌上的气氛又回归到了刚才。 任宋演在权俞利的身上扫了扫，抬手看看时间，摇头说：“算了……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 “你有事就先走啊……”权俞利瞥了他一眼嘀咕。 任宋演平静地回答：“我陪你坐会儿，省得你一个人坐立不安，等等再走。” 我是小孩子吗？这句话卡在了女人的喉咙间。 正当两人隐隐在用眼神僵持之际，忽然旁边传来的些许动静吸引了任宋演的注意力，见他偏头看去，心里稍微不忿的权俞利也跟着望过去。 作为一家运动俱乐部，meet spring餐厅的用餐环境并不像外部的许多高档餐厅，不少俱乐部成员连球衣都没换，脖子上搭着毛巾就汗津津地走进来，所以相比起讲究气氛的西餐厅，它给人的感觉更接近于休闲酒吧，餐厅的正中央面向各方位的客人装了大屏电视机，专门播放各类体育赛事或者节目。 此时，餐厅的电视机上正在回放赛事，至于比赛的项目，当看见那电视屏幕上蓝汪汪的池水后，权俞利就第一时间眼角抽动，仿佛被什么烫到，连忙回转视线，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翻开任宋演先前放下的那本菜单。 任宋演回头看了看她，目光笔直地问：“你认识这人吗？” “谁？” “就现在站在冠军领奖台上的那个。” “不认识。” 权俞利头也不抬地摇了摇脑袋，她的语气很冷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虽然爱看体育频道，但我已经两年不关注那个圈子的消息了，平时连耳朵都捂着呢。” 任宋演的视线又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嘴里就轻轻地“嗯”了一声，说：“看出来了。”没等权俞利朝他丢白眼，他话锋一转，“所以我才觉得，你或许需要了解一下这个人。” 随着他这话说出口，企图装成鸵鸟的权俞利皱眉抬起脸来，疑惑地瞅瞅他，终于是把目光重新投向电视机那边。 与此同时，男人淡淡的介绍声也在继续传来。 “韩国名字叫‘白承欢’，父母是法籍韩裔，年龄的话，好像和我家那个允儿差不多，大约在两年前，也是在你离开泳坛后不久，入籍成为国家选手。你以前应该没听说过她的名字，因为她确实是近两年才突然出现的所谓游泳天才少女，亮相不到两年，世界短池游泳锦标赛、游泳世界杯，甚至是奥运，都取得了不菲的成绩……而且，她出道至今只拿过金牌，从来没有当过第二名。（注）” 权俞利的眼神有些愕然地落在他脸上。 她倒不是羞恼于任宋演最后那句别有深意似的补充，而是真的惊讶于男人对她吐露的信息。 “照这么说，她距离大满贯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任宋演对她点头说：“网上现在的讨论也大多是关于这个。下个月就是今年的世锦赛，等她再拿到这枚金牌，她这个‘新一代的游泳女王’估计就可以去掉前缀了。” “‘新一代的游泳女王’……”权俞利轻轻咀嚼着这个称呼，随后露出苦笑，“我怎么从来没听其他人提过她？” “人都有眼力劲儿的。”任宋演抱起双手看着她，“谁都知道你这两年的情况，平常你除了接触我们就是去拍广告，那些现场的工作人员谁会没事找事专门问你对这位‘优秀后辈’的看法？” 权俞利眉间又是一动，后知后觉般用掌心拍拍额头说：“啊，难怪去年的时候，有段时间我总感觉你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任宋演，脸色莫名地说：“你们当时是不是在猜，我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呢，还是真的不知道继我之后，国内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女选手？” 任宋演默然片刻，答非所问地说：“看来你的确不再关心这些事情，我还以为你至少会问一问呢。” “问什么？” “关于下个月世锦赛的事。今年的举办地点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 权俞利的身形也一顿，她默默把目光投向电视机那边，口中呢喃：“不用问……因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