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93》 第1章 重生了 顾正东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窗外烟花灿烂。 他苦笑一下，这场焰火表演耗资千万，原本是为了庆祝他的生日，现在成了替他送行。 胰腺癌是连乔叔都无能为力的恶疾，就算他是首富，有钱，又能怎么样？他能做的就是在医院要了一个能看到烟花的房间。 他们大概以为他昏睡了，助理和护士在悄声说话。 “没有一个亲人来吗？” “可怜！林总就没有亲人！拿到病危通知，我都不知道去找谁。”助理的声音透着无助。 亲人？他们都不在了。 顾正东的眼角滑过一颗泪。 二十年前，他已经把他们给弄丢了。 年轻时他身上沾满恶习，青梅竹马的老婆不堪忍受，扔下一双儿女离家出走。 那天他如常在外面通宵打牌，天亮时才醉醺醺回到家。 走进小区，他就感觉有些异样，前面停着一辆救火车，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他住的棚屋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这时一辆救护车嘶鸣着开进来，他这才发现，地上有两个蒙着白布的小小躯体。 他努力告诉自己，没事，是他想多了。 可是白布下露出的那只黑炭一样的手臂上，闪着银光的镯子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他给女儿小小买的！从出生就戴在手腕上。 他是个浑人不假，可是他深爱着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至亲骨肉！ 他回过神来时，孩子们已经被车拉走了。 他像发了疯一样，拼命追出去，一路哀嚎……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上了最先发出的一列火车，一路南下。他面对不了，就选择逃避。 他只剩下一条烂命去拼了。也是他命硬，踩准了改革开发的大潮，摸爬滚打，终登顶首富之位。 可这有什么用？这些年，他一直未娶，那些关于他的绯闻都是假的。他不会留人过夜，因为怕人看到，夜深人静时他的失态。 当年的事，无时无刻不在焚灼着他的心，让他悔恨不已。 现在让他在孤独痛苦中死去，是报应，也是一种解脱。 如果人生能重来…… 嗵！又是一个烟花腾空而起。烟花在制高点绽放，千条万条流火缤纷四散。 有一团流火像带了一条燃烧着的尾巴，划破天际，越来越亮…… 顾正东瞪大眼睛，用力盯着窗外，流火是向他的方向飞来的，转眼间就到了他的眼前，不等他叫出声，瞬间就被火焰吞没了。 啪！重重的一巴掌，是拍在他的肩上的。 顾正东猛然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人很面熟，可是又叫不出名字。 他茫然四顾。 这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小屋，四个人围个牌桌，从顶棚探下来的100度大灯泡子，烤得空气都有一股子糊巴味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牌，同样很陌生。 熟悉顾正东的人都知道，他不会打牌，还深恶此道。当年他最得力的手下就是因为打牌被他开除的。但是现在的他，就是坐在牌桌前。 “你今年还能不能打一个出来？都tm等你呢！”旁边的人又骂了一句。 顾正东的脑子一片混乱，现实和记忆拼命冲撞，火花四溅，他的头都要炸开了。 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做什么？ 三个灵魂拷问得出的答案就是，他重生了。 突然，他豁得一下站起身，牌桌被他的身体撞得剧烈晃动了一下，几张牌倒下来，桌旁边的人都错愕地盯着他。 他的眼睛则死盯着墙上的月历牌，1993年6月26日。 就是今天，他失去了一双儿女，家里要着火了！ 顾正东在男人们的叫骂声中，破门而出。 他要救他的孩子。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男人在狂奔，刚下过小雨的路很滑，在一个街口他摔倒了，拖鞋也飞了出去。 可是他什么也不在乎，爬起来继续跑，时间就是生命，他的宝贝们命悬一线。 他原本的房子早就输掉了，现在住的是个简易棚子，靠着父亲家的一楼接出来的。当年就是因为下了一点小雨，楼房外面的电线短路，把棚顶引着的。 只有两个孩子在家，发现时已经被砸在落架的棚子里救不出来了。 一想起当年他跟在救护车后的绝望奔跑，他就跑得更快了。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一定要赶到出事前救出两个孩子。 他跑进小区时，正好来得及。 啪，火光一闪，电线断了，垂到棚顶。棚顶铺的是油毡纸，很容易就烧起来。 棚顶火光冲天，刚走近就觉得脸烤得生疼。顾正东可不管这些，他直接冲进去，在床上一捞，把两个孩子夹在掖下，原路逃出门。 两个孩子睡得迷迷糊糊，被放到水泥地上，还在揉眼睛。 顾正东这才有时间看一眼他思念了二十几年的宝贝，他双手颤抖着捧起女儿小小的包子脸。 “爸爸！”女儿小小刚两岁，长得像个洋娃娃，白白嫩嫩的，闪动的大眼睛里有万千星辰，她撅着红嘟嘟的小嘴，把毛茸茸的头向顾正东的怀里钻。 那一刻，他的心都要化了。 儿子龙龙已经五岁了，这孩子一向沉稳懂事，可能从小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遇事不慌张。 他用手指了一下棚屋，“着火了！” 顾正东这才想起来，这把火可不止烧了一个棚屋，后面的楼房也受了牵连，虽然楼里没有人员伤亡，各家的财产损失也不少。 “着火了！救火啊！”他大声叫起来。 这工夫棚屋已经烧得进不去人，顾正东这么一喊，楼里人都惊醒了。转眼间涌出一大群人，断电的，灭火的，打电话叫救火车的。 因为发现及时，最后只是把棚屋烧落架了，后面的楼房也就熏黑了一些，问题不大。 “我就说这违章建筑，早晚要出事！你们就不听！”说话的是老邻居陈老师，退休老师，说话一向占着理儿。 “就是，差点出大事！” “哎呀，以后可别在这儿盖房子了。”邻居七嘴八舌都开始数落。 “你个死老头子，说话！好人都让你做了！”一个胖女人挤出人群，拎过一个瘦弱的小老头推了一把，那是顾正东的父亲。 这些年，顾正东也打听过他的下落，据说是95年就离世了。 对这个男人，顾正东是百感交集，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因为他的父亲是个酒鬼，顾正东2岁时，母亲就被父亲打跑了。顾正东能活下来都是靠邻居随机投喂，他父亲把生活中的所有不如意全发泄在他的身上，非打即骂。 顾正东十岁时，后妈进门了。说也奇怪，一物降一物，林父竟然被后妈给降住了。 那个彪悍的女人给顾正东又生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因此上，顾正东也成了最多余的人。 他连饭都吃不饱，又因为学费原因被退学，在家没饭吃还挨打，不得已，16岁就走上社会。他本质不坏，只是家里没想给他活路。 “小东啊，你看这棚屋都倒了，你就走吧，我求你了。”林父说得有气无力，腿一软，还给他跪下了。 顾正东无声地叹口气，这还真不是林父戏精上身。他成年后，已经知道反抗了，就是搬到这个棚屋住，都是他用武力争取来的。 要是换成之前的顾正东，只怕直接就搬进楼里正屋住，当年的他早把自尊抛在脑后，可是现在的他能。 他要凭自己的能力，有尊严地把两个孩子带大，有什么能比这一双儿女健康成长更重要的吗？ 他蹲下身抱过小小，又示意龙龙过来。 “龙龙上来，爸爸背你。” 龙龙吃惊地睁大眼睛。 他长得更像妈妈，不像小小的眼睛又大又圆，他是丹凤眼，狭长深邃，薄薄的小嘴紧抿着，看着就比实际年龄成熟。 他也没少挨揍，顾正东不打小小，可有时脾气上来，还是会拿龙龙出气，突然爸爸变得这么温柔，龙龙有点接受不了。 可是他不敢反抗，乖乖爬上去，用细细的小胳膊搂紧顾正东的脖子。 顾正东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小区，当时是觉得很有骨气，可是站在街口他就后悔了，骨气能当饭吃？ 因为他无处可去。 那些狐朋狗友是不能再联系了。这些年，哪有一个像样的朋友。虽然现在是夏天，气温还可以，但是带着两个幼子，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他这是把自己逼上了绝境？ 龙龙在他的背上拍了拍，从上面滑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那模样就是这个不省心的老父亲又给他添麻烦了。 “去我朋友家吧，还能混口饭吃。” 他还有朋友？还能混饭？ 顾正东当时就臊得满面通红，当年他是怎么活的？都不如一个五岁孩子！ 【作者有话说】 开书新了，请新老朋友们多多支持。新书以创业为主，男主奶爸，捡破烂儿发家致富。 第2章 同行找同行 这时街上的人多起来，很多早餐摊也像雨后的蘑菇冒出来，一家挨一家，香气四溢。 别说小小一路吞口水，连顾正东都扛不住了。 这些年他吃的喝的，都是顶级的享受，已经麻木了。可是现在，这质朴的味道，却让他的味蕾重获新生。他的肚子里一阵阵肠鸣，叫得比两个孩子还响。 小小虽然也懂事，可还是小，可怜巴巴地嘟起嘴，“爸爸，我饿。” 顾正东不知怎么回答她，只能在她毛茸茸的头上抚摸了一下，亲了亲她的额头。 “别急，一会哥给你弄吃的。”龙龙话音刚落，人就像箭一般飞出去，转眼间就拖着一个纸盒回来了。 “爸爸，你先拿一下，我装破烂儿的袋子烧没了。”龙龙又叹了一口气。 顾正东突然想起来，这段时间，老婆不在了，他也没怎么管孩子，龙龙好像在捡破烂儿。 他接过纸盒，乖乖跟在龙龙的身后。 穿过一条街，顾正东手里的纸盒子已经装满了，有玻璃瓶子，有废纸，还有几块木板，一小根钢筋，一团烂铁丝。 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龙龙，你不是说去你朋友家吃饭吗？”顾正东问这话有点心虚。 “爸爸，总不能空着手去吧？”龙龙扬起小脸，满眼的无奈，把顾正东噎着说不出话来了。 这小家伙在人情世故上，比自己强得多了。 龙龙把他们带进一个小巷，里面有一家废品收购站，几个字是写在木板上的，歪歪扭扭。 大门紧闭。 龙龙轻车熟路，上来‘啪啪’拍了几下。 “大叔，起来收货了！” 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滚！” “大叔，求你了，我妹妹饿了。” 龙龙回头给了顾正东一个眼神。 这下顾正东懂了，他放下盒子，配合地往后站了一些。 门里传出来稀哩哗啦的声音，不知是碰到了什么，门开了，一个满面于思的黑胖子走出来。 “你这点儿东西能卖几个钱！”黑胖子也不过枰，看也不看就抽出五毛线递过来。 “大叔，里面有根钢筋。”龙龙没有接钱，卑微地小声说。 “你可把我气死吧，还一根！说得跟有半米似的，行了行了，再给你两毛！”黑胖子看了一眼小小，又掏出两毛，塞给龙龙，转身要往屋里走，看到太阳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 这时他看到了顾正东，不由得怔了一下。 龙龙正小心翼翼把七毛钱往口袋里掖，那表情好像藏的是一笔巨款。 “那是谁？”黑胖子用下巴向顾正东的方向一比画。 “那是我爸爸。”龙龙的话里带着羞愧。 “呸！”黑胖子啐了一口，嘟囔一句回屋去了。 那句话很轻，可是像一把利剑，把顾正东扎了一个透心凉。 “挺大老爷们，让孩子捡破烂儿养着。” 顾正东的拳手握紧，指甲快要扎进肉里了。放心！以后就是我养着他们！他暗自发誓。 龙龙带着他们，又往街口走去，这次顾正东学乖了，也不敢多问，跟着就行了。 “哥哥，我饿！”小小很聪明，知道哥哥手里有钱了，拉着他就不让走，在一家卖包子的小摊前撒起娇来。 “怎么卖的？”顾正东脱口而出，没有哪个爸爸能抗拒小公举的嘤嘤嘤。 “素的一毛五，肉的三毛。来几个？”摊主见有大人问，忙打开笼屉，做出要捡包子的样子。 “我们不要。”龙龙严肃地说，拉起小小继续往前走。 顾正东虽然尴尬，无奈自己没有财产大权，只好灰溜溜追上去。摊主气哼哼把笼屉盖回去。 走到一家小卖部前，龙龙对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叫了一声阿姨。 “龙龙呀……”女人一抬头，看到顾正东，脸一下就沉下来。 “阿姨，我想买挂面。”龙龙掏出五毛钱递过去。 “正好来了一批做活动打折的，还有赠品，你等着。”女人对龙龙还是很热情地，钻进小屋里翻了半天，拿出三包挂面，外带一包豆瓣酱。 她把东西都装到口袋里，想了想又加了一袋旺仔qq糖，这才递过来，龙龙刚要接，她把袋子一抖，递到顾正东面前。 “一天让你儿子养活着，干点活儿总行吧！” 顾正东被怼得没脾气，忙接过袋子，抢先往门外走。 不想这门是下窖的，就是进门口低，他的个子高，也没看前面，一头顶在门框上，真是脑袋瓜子嗡嗡的。 这次龙龙又带他们从原路出来，穿街过巷，路上还捡了两片纸板，终于到了一处平房区。 这是一个东北的三线城市，九十年代时，几大国企还都健在，经济虽然也有滑坡，但没到穷途末路。这些年基建项目不停地上，几乎所有城区都有建筑工地，暴土扬尘。 现在平房已经很少了，散落在几个集中的地区，住的人很杂，都是社会底层的人。 这条路直通江边，是上坡路，窄窄的道，因为各家直接把脏水泼出来，格外的泥泞。 走到里面时，顾正东猜测，他们到了。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这户人家门里门外，堆着很多废品。 他的心里有点悲哀，原本还有点期待，其实他应该明白，龙龙能交到什么样的朋友。 小小应该跟龙龙来过，跑在前面先推开木栅栏门，脆生生叫了声，“小强哥。” 没听到回话，里面已经窜出一只大黑狗，扑到小小的身上就是一顿舔，差点把她给拱倒在地。 “大黑老实点！” 小强是个黑瘦的男孩，看样子也就八九岁。 听到小小的声音，从屋子里又钻出一个小子，六七岁的样子，小眼睛不大，可是很机灵。 “小明，小强，你们吃饭没有？”龙龙从顾正东手里接过袋子，露出里面的挂面给他们看。 “进屋！”小强一歪头，一行人走进屋去。 屋子里一言难尽，废品把屋子都要撑爆了，几乎见不到光，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顾正东进退两难，正琢磨怎么办，几个孩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拿了一个搪瓷盆出来，在院子中间的简易灶前生起火。 小明接了一盆水倒进盆里，小强去弄了些木头回来。小小竟然学着他们的样子，扇起小纸板让火着得更猛烈一些。 很快水就沸了，龙龙忙打开一包挂面散着放进去，用一双筷子用力搅起来，让挂面一根根分开。 小强跑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盆凉水，盆里的面条已经快要煮熟了，龙龙把凉水盆放在地上，开始挑面条出来，他力气小，一次挑不了多少，慢慢的搪瓷里水越来越少，面条汤粘稠起来，面条已经夹不起来了。 龙龙伸出手去，小明果断递上两个黑黝黝的抹布。龙龙一咬细碎的小牙，用抹布垫在盆边，用力端起来，把里面的面条和汤水一起倒进地上的凉水盆。 顾正东看得目瞪口呆，竟然没想起来帮忙。龙龙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好像这是常态。 小强从屋子里又取出几个小铁盆，龙龙夹了满满一碗面条，第一个送到顾正东的面前。 顾正东饿得前胸贴后腔，哪里还管这是面条还是面糊，接过来就往嘴里扒。龙龙不失时机地往他的盆里又挤了一坨面酱。 顾正东吃了平生最香的一顿饭，是他失而复得的五岁儿子做的。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人生吗？ 他吃完一盆时，大盆里的面条已经不多了。龙龙吃了一小盆，小小不知哪来的饭量，吃得也不比他们少。 大盆里连面条带汤水，也盛不上一碗。顾正东见孩子们都没动，厚着脸皮刚要伸筷子，小强已抢在他的前面，把大盆端起来走向旁边，那里有个脏兮兮的小铁盆儿，是大黑狗自己叼过来的。 刚大家吃饭时，它就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等着，现在见小强过去，忙起身迎接，摇头晃脑，尾巴都快断了。 顾正东又差点弄个大红脸，还好他没动手，不然抢了狗食，真是没脸活着了。 “奶奶回来了！”小小突然叫道，眼中有了恐惧之色。 顾正东细听，外面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3章 想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院门被撞开了，先映入顾正东眼中的是一辆小推车，上面的东西放得很高，把推车人都给挡住了。 等他们几个齐心协力把车弄进院，顾正东才看到孩子们的奶奶。 他还真见过，这是一个拾荒老人，好像他小时候，她就在这一片活动了。也不知有多大年纪，背是驼的，整个人好像变成了弓型，脸都是朝向地面的。 别说小小，他小时候，也挺怕这个老太太的，像恐怖片里的角色。 她好像对家里来人的事也不怎么关注，嘟囔着说了什么，也没人听得懂。 小强拿出一小盆面条递给她，原来孩子早就给她留出来了。 老太太端着盆一步一步挪到窗下的小椅子处，坐下来，开始稀哩糊噜吃起来。 “奶奶，晚上，在你这儿住一宿。”龙龙开口了。他是用力喊的，估计老太太耳朵背。 “住呗，还用打招呼吗？”小强不以为然地说。 顾正东不由得佩服起龙龙来，这孩子的情商太牛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了不得。 是说借宿，这种环境想要入睡太难了。屋子里闷热，院子里又脏又乱，苍蝇蚊子能把人吃了。 孩子可不管那些，累了就横七竖八躺下，顾正东守着小小，拿一块纸板扇着风，小小的皮肤娇嫩，被咬一口可不得了，他心疼。 夜越来越安静。顾正东开始计划人生。 以现在的他来讲，没有任何资源。 现在还是计划经济为主的年代，尤其像这种东北重工业基地，进工厂上班是最稳定的事。 这条路对他来讲，已经断了。话说回来，他也不可能满足于一个月赚二百元，撑不死饿不着的。再者说了，马上就要到了大批下岗的时候，这铁饭碗哪天被砸都是不一定的事。 他上一世能摸着石头就把河过了，这一世发家致富是早晚的事。 但是现在他没有资源，他要想办法把最开始的困难时期熬过去，淘到第一桶金，为以后的发展铺路。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好说，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就难办了，要先想办法把吃住的问题解决掉。 顾正东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合眼，也没想出最稳妥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龙龙又煮了一盆面，老太太吃过就出去了。 顾正东这才仔细看了屋里屋外存的东西，看着很多废品，其实真就是废品了，没有回收价值。老太太年龄大了，耳聋眼花，已经没有分辨能力，所以小强和小明的生活也是风雨飘摇的，他们好就好在，还能有一间房子。 “这味儿！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撵走！” 外面有人走过，边走边嫌弃。 “就是，再去委员会找找！赶紧撵走！”邻居都把老太太这三口视为眼中钉。 这一点顾正东倒是能理解，太阳一出来，把院子里的东西一蒸，空气都变得粘稠了，他在院里多呆一分钟，就是快要窒息的感觉，味道实在不能恭维。 龙龙有自己的安排，他去里面掏了半天，手里多了一个编织袋。 “爸爸，你带着小小吧，我去捡破烂儿。” “我跟你去吧。”顾正东抱着小小追出来。 他是想顺便找个临时工先干着。 他们三人顺着街道走下来，龙龙看到能用的东西就往编织袋里装，顾正东则东张西望看哪里贴着招工。 墙上有个招工启事，他快步走过去。 招的是晚上打更的。工资不高，好在有个地方住。 顾正东刚要揭招工启事，就听有人断喝一声，“别动！” 出来的是一位大妈，一瞧就是段位不低的。 “大姐，你们这儿招人吗？”顾正东堆了一个笑脸，虽然这大妈年纪不小了，可女人都爱听好话，叫姐比叫姨强。 “你管谁叫大姐呢，有病吧！不招了！”大妈一听还不乐意了，手里的条扫一个劲撅灰，顾正东站不住，只能往前走。 前面乱哄哄的，挂着劳务市场的牌子。 他心念一动，怎么忘了，还有劳务市场这东西。也是，前一世，他在这个城市时，还没有找工作的觉悟，就是混吃等死。 “你带一下妹妹，爸爸进去找工作！”顾正东把小小交给龙龙，大步流星往里走，他就没看到，龙龙正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呢。 劳务市场很热闹，里面很多人，手里都有个牌子，有写瓦工的，有写木工的，还有水暖工。 顾正东细想一下，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也许他能出力气？好像有专门做力工装卸或是扛楼的。 他偷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有点水。也是，天天吃吃喝喝打牌的人，能有什么好体力？ 可是为了孩子，他决定拼一回。 正好有两个男人过来，一边走一边喊。 “卸一车皮水泥五块钱，有没有人来！” 忽啦一下，围上一群人。 一车皮水泥卸下来，五块钱？ 顾正东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劳动力太不值钱了吧。可是看大家排队这么踊跃，他也不知不觉站进队里。 很快，被选中的十个人被带上卡车，剩下的老弱病残，满眼的羡慕。 “爸爸……” 龙龙看着顾正东上车，已经惊呆了，他向前追了两步。 “你带妹妹回家去，晚上爸爸给你们买包子！”顾正东已经下决心了，先把家庭的担子扛下来，不能让儿子养活自己。 可是等他站在站台上时，就有点不自信了。 同来的人已经开工了，一起扛两袋，有人甚至扛三袋。可是顾正东扛一袋就有点吃力，没走了几回，腿就有点软。 他的嗓子又干又痛，这是人干的活吗？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这磨洋工呢？”管事的不乐意了，过来训道。 “对不起，我尽快。”顾正东说得自己都不信。 “行了，你别干了，一看就不是干活儿的人，你别误了我的事！”管事的一把将他推开，随手一扬，地上掉了两毛钱。 顾正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有心就这样走。 可是一想到小小和龙龙，还是俯下身，把两毛钱捡了回来。 来时有车，回去要走，从货场走回去，整整两个小时。 偏这天就是骄阳似火，他脚下就是一双旧拖鞋，随时准备鞋面鞋底分离。 好容易看到前面有个街心花园，看到喷泉时，他差点哭出来。可是等他踉跄着跑过去时，就看到水里有几只雪白的脚丫子，把水花拍得好高，那叫一个欢快。 这把顾正东气得，再怎么也不能喝人家的洗脚水吧？ 这真是打击人，怎么重活一世，就这么艰难了？ 顾正东记得他长得也挺帅的，当年也是挺能打的颜值。直到他站在一个橱窗前，看到玻璃中的自己，才明白，这模样有人要才怪了。管人家叫大姐，人家不生气才怪！ 这是一个胡子拉茬儿的男人，脸上脏得看不出年龄，头发挺长还留个大鬓角，花衬衫是夏威夷风格的，配了一条同款花不溜秋的海滩裤。他都不记得自己的审美曾经如此的low。 用天津话说，介也不像个好银呐。 他应该马上剪个头发，整理一个仪表，再出去找工作！ 旁边就是一家理发店，门上明码实价：女烫发2元。男理发1元，儿童5角。 他总不能伸手跟儿子要一元钱理发吧。 顾正东把那两角钱攥得死死的，牙都快咬断了，怎么办？ 第4章 第一桶金来得很突然 顾正东走回住处时，小小站在巷口正张望呢，看到他就飞奔着扑过来。 “爸爸！” 抱起女儿，顾正东觉得身上的苦累都消失了。 龙龙的小脑袋在门口闪了一下，他也在担心，只是他不说。 晚上还是煮面，小强不知从哪里弄了点烂西红柿，几个孩子当宝贝一样分着吃了。 龙龙今天的收获不小，捡的东西卖了有八毛钱，说话的语气都有点飘了。 “明天就开学了。”小强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一想到同龄孩子都去了学校，他有些沮丧。 顾正东心里升起一阵怜悯，他赚钱的欲望更强烈了，原来世上有这么多人需要帮助。 龙龙一直没问他白天找工作的事，顾正东还是把那两毛钱交了过去。 “你留着花吧。”龙龙轻描淡写地说，可是眼中难掩喜色，那表情竟像是见到儿子第一个月工资的老母亲。 顾正东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突然有了新的念头。 他不能找工作，很多穷人，就是困在生活里，只为了生存，就用尽了全部力气。 上一世他就是破釜沉舟才能逃出穷的圈子的。如果这一世按部就班地活下去，那他就永远也赚不到大钱了。 现在不是急于找工作的时候，是找项目。 他看着龙龙的编织袋，陷入沉思。 第二天一早，龙龙又准备出门了，顾正东马上跟过去。 “我们去学校门口看看。” “为什么？”龙龙吃了一惊。 “今天那里有大生意做。”顾正东胸有成竹地说。 龙龙虽然将信将疑，还是跟着顾正东去了附近的第一小学。 他们在门口等了两个来小时，校门紧闭，里面不时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龙龙沉不住气了。 “爸，你在这里带妹妹，我去……” “别动！生意来了！”顾正东大喝一声，把龙龙吓得原地坐回去。 只见一辆小货车弄了过来，校工跑过来开门。 “你看着妹妹不要动，我去一下。” 顾正东随着小货车进了校园。 今天他起早收拾了一下，头发不能剪，总能洗吧，把个人卫生弄好一点，看起来这身花不溜秋的衣服也没那么突兀了。 校工只管开门关门，没注意他。 他小跑着跟随货车到了教学校门口。 几个女老师叽叽喳喳跑出来。 货车司机下车去一边抽烟了，女老师张罗半天，才喊出来一个男老师，推他上货车去帮忙。 原来是新课本到了，都打着包装呢，这一包可不轻。 小学里男老师少，还有年龄大的指不上，女老师力气小，整包的课本根本就搬不动，走几步就香汗淋漓。 顾正东见时机到了，小跑过去。 “老师，我是学生家长，来办事的。你们要搬书吧？我来吧！” 一听说有家长主动帮忙，老师们乐不得儿的。 扛水泥不行，搬书还能将就。 顾正东帮着她们把课本送到教室，这时又有几个长得高大的男同学出来帮忙，他也没怎么累着。 教室里老师已经喊班干部帮忙发书拆包装。 顾正东也没闲着，顺手就把拆下来的包装纸和包装带给带出来，很快就在门口存了一堆。 那时的包装纸都是上好的牛皮纸，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顾正东也累了满头的汗，可是瞧着这堆东西，心里就舒坦。 他见差不多了，就走到货车司机身边。 “师傅，帮个忙行不行？” “干啥？”货车司机警惕地看了看他。 “这些东西，我家有用，你帮我拉一趟，我给您两块油钱，怎么样？” “行啊，帮你个忙吧。”司机一听，给两块钱，就应下来。 这是公家活儿，他跑空车也是一样，反正不用他装车，帮个忙等于白捡一盒烟。 顾正东忙把包装纸和包装袋装上车，这时刚才的一个女老师跑出来。 “家长，太感谢了！你家孩子哪个班的啊？” 这老师是真心感谢，想问出名字，照顾一下。 顾正东一听，我哪知道哪个班的，可是不答也不好，就一翻身上了车厢，回头摆手道，“不用客气，三班的，三班的！” 车已经发动了，女老师一看白问了，五个年段都有三班，到底是哪个呢。 顾正东见车到门口，喊司机停一下，把两个孩子抱上车厢。 “爸爸！这是……”龙龙看到车上的东西，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都是我们的，去卖了吧。”顾正东笑着说，他就喜欢看龙龙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发财了！”龙龙真是小财迷，在车厢里直跳。 “不过要先有投资，你有没有两元钱？”说到这里，顾正东是赌一下。他猜测，龙龙一定有两元。 这孩子的城府很深。 果然龙龙听说让他掏两元钱，表情就僵硬了。 这分明是想说谎，又不擅长说谎，做不好表情管理的样子。 “没有。”他的声音有点小。 “龙龙，你听我说，一会东西不能直接卸到废品站，你想一下，我们卖了钱，再分他两块，下次还有这好事儿吗？他自己不会去卖吗？” 顾正东见拐个弯就到废品站的路口了，只能抓紧做工作。 龙龙到底是孩子，没坚持住，叹了一口气，从三个口袋里掏出点毛票，凑了两元给顾正东。 顾正东敲了敲车前厢顶，司机明白了，把车停到路边。 顾正东带着孩子们卸车，又付了两元钱。等司机把车开远，才让龙龙去废品站借三轮车。 黑汉子见他们爷俩推了满满一车的牛皮纸和包装带过来，眼睛也直了。 “龙龙，你出息了！” “这是我爸爸弄来的！”龙龙自豪地说。 “呵呵，父承子业。”顾正东自嘲地一笑，黑汉子看他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尊重。 这一天，爷仨个蹲了五个学校，扑空了两个，有三个都多多少少收到了东西。又零零散散在别的学校门口弄了点货，一天下来，卖了71块钱。 这可是一笔巨款！ 当时很多人一个月工资才100元。虽然这种好事不能天天有，可是顾正东还是看到了希望，所以打工是不可能的，自己做总归要赚得多。 “走，爸爸带你们买包子去！” 顾正东自豪地说，龙龙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眼的崇拜，那小表情就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我爸爸！ 包子铺的老板还记得他们，印象太深刻了，见他们又站在摊前，眼皮都没撩。 第5章 临终托孤 “儿子你吃什么馅的？”顾正东把决定权交给龙龙。 “猪肉葱花的要五个吧，不对，是六个。”龙龙搬着手指算一下，有点不自信了，抬头看了一眼顾正东。 “儿子，你说要几个，就要几个。”顾正东宠溺地一笑。 “牛肉胡萝卜的，要十个！小小爱吃。”龙龙补充一句。 老板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就听龙龙在那儿一个人说个不停。 “装袋呀，看什么呢？”顾正东不乐意了，掏出十块钱，扔过去。 这十块钱好像按到了老板的麻筋儿上，他一下就弹起身，换了一张笑脸上来，按吩咐装了二十五个包子过来。 小小伸出小手就想要，顾正东一看那个小脏手，忙哄她。 “乖，回家洗手再吃，好不好。” 小小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小已经累了，顾正东的胳膊也是酸痛难忍，他把小小举起来，让她骑在自己的脖梗上，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拉着龙龙，往住处走。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满大街的自行车横冲直撞。 顾正东从来没觉得，生活这样踏实过。 他们刚走到胡同口，就见小强和小明从上面冲下来。 “奶奶让车撞了！”他们喊了一句，就从顾正东身边跑了过去。 顾正东把包子和小小都交给龙龙。 “你带妹妹回去吃饭！” 顾正东紧追小强他们，跑向前面的路口。 老太太的推车翻在绿化带，她躺在马路中间，小小的一团，像一堆破布。没有人过去看她，所有车辆都小心翼翼避开。 顾正东的心像被什么拧了一下。 小强和小明已经扑过去，一边大叫奶奶，一边哭。 老太太的情况不太好，看样子是伤到内脏了。 现在还不是人手一个手机的年代，要打电话也要找公用电话。 顾正东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有医院，比叫救护车来得快。 他过去把推车上的东西倒在地上，把老太太抱过来，放到车上，推着向医院跑去。 这个时间，急诊室正在交接班，他闯进去大叫，“救命！出车祸了！快救人！” 医生护士都围过来，迅速把老太太接过去，推进急救室。 “你是家属？过来办手续。”一个护士走过来。 “我，我不是家属。”顾正东犹豫一下说。 “那是你撞的？”护士眼睛一立。 “也不是我撞的，我就是看到没人管……”顾正东发现，他好像解释不清了。 这时小强和小明也跑了进来。 “我奶奶让车撞了，这个叔叔帮送的医院！”小强口齿伶俐，一句话就把顾正东给救了。 “是做好事啊。”护士和医生看顾正东的眼神马上就不一样了。 “那你们的家长呢？”护士继续问小强。 “我们的家长，就是奶奶。”小强抽抽噎噎地说。 急救室沉默了，大家都意识到了，现在发生的情况是什么。 医生为难地摇了摇头，顾正东知道有情况，忙凑过去。 “大夫，情况怎么样？” “她的情况很不好，内脏受伤，这么虚弱的身体，麻药都没办法用，还有这家庭情况……” 顾正东虽然已经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见过的事多了，还是难过了一下，这就是人生吧。 “这位同志，老太太让你过去一下。”护士跑过来叫顾正东。 顾正东有些惊诧，虽然昨天借宿一夜，可是老太太并没有跟他交流，眼神都没对过，他甚至怀疑老太太知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为什么叫他过去？ 仪器管子都撤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孤零零的。 她睁开长着一层白膜的眼睛，气若游丝。 “龙龙爸，你是好人。” 原来老太太并不糊涂！ 这一句，顾正东的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那一刻他突然有个冲动，砸锅卖铁也要救人！ “我不中用了，别为我花钱。你把小强和小明养大吧，拜托你了。”说着老太太慢慢抬起手，那手抖得像风中残叶一般，半晌也只能指了指胸前。 刚抢救时把她的衣襟解开了，顾正东这才注意到，她一侧衣襟里面有暗袋，里面鼓鼓的。 “拿着，这些都给你，照顾他们……” 这是老太太用尽力气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太太的口袋里，装的是她的一生，一个户口本，一个房产证，还有个工作证，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明媚的女子笑得天真烂漫。 还有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个是380元存款的存折和还有个印章。 顾正东从医院走出来时，觉得身上的担子格外沉重。 给老太太办了个还算体面的丧事，他没动存折上的钱，这要留着以备不及之需。 现在他要考虑的不只是带大小小和龙龙了，又多了两个孩子，需要他想得更周到。 他领着哭红了眼睛的两个男孩回到家时，龙龙和小小眼巴巴等在院子里。 “小强，小明，你们过来，叔叔跟你们说一下现在的情况。”顾正东要把事情跟孩子们讲清楚。 那两个孩子虽然伤心难过，可都是吃了很多苦的，早见过人情冷暖，反倒比正常的孩子冷静，听话地靠过来，他们现在也需要依靠。 “奶奶临终把你们托付给我了，你们也听到了吧？”顾正东问。 小强点了点头。 “你们还小，现在我们住在一起，我照顾你们，会安排好你们的生活。奶奶留下的存折上面有380元，先放在我这里，如果需要我可以先借用，等你们成年了，加倍奉还。”顾正东说完，小强又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下户口本，小强马上就10周岁了，必须马上去上学，明天就去办，他们三个还小，还可以等，你的事要马上解决。” “让我上学？”小强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来，“他们能收我吗？” “不收也得收！你放心，这事儿叔叔一定能帮成功。” 顾正东拍着胸脯打包票，小强的小眼睛里，又闪出希望来。 “我们先吃口饭，然后听我指挥，把房子收拾出来。” 顾正东已经想好了，既然想要住下去，就得住得像个人样，穷可以，不能不干净。 他们饱餐了一顿，就开始干活。 顾正东推着小车，把垃圾一趟一趟送到河边，龙龙负责监督，能卖的东西收到一边，跟小强他们用箱子拖到废品站，又卖了五块多钱。 他整整干了一夜，才把屋子里外的东西都清出来。 孩子们累了，就各自找地方睡下。 第6章 小英雄救美 借着稀薄的晨光，顾正东打量了一下房子，这才发现，这房子很大，院子也很大，是原来的东西太多了，才显得拥挤的。 屋子是两间，一大一小带个厨房。常年不见阳光，墙上都捂长毛了，他决定白天买些白灰回来，粉刷一下。 现在他的口袋里，除了存折上的钱，还剩下41块钱，这钱要用到刀刃上。还有就是答应小强上学，这事也刻不容缓，再晚几天，他会跟不上课程的。 但是这副模样带去，学校要是能收才见了鬼。 想到这里，顾正东叹口气，看来又要破费一笔了。 早上起来，顾正东把剩下的一包挂面煮了，没有酱，就多放点盐。 孩子们吃饱了一抹嘴，他就带上四个娃去澡堂子。 成人票是8毛，1米2以下是免票的。 这边刚开门，见顾正东一个人带了四个孩子，看门的大姐眼睛长了。 “你这可不行，8毛让你进去了，带四个免费玩水的，谁受得了？再说这模样，下池子里，那水还能要？” “妹子，你帮个忙，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看家里也没有别人了，我不带着能怎么办。”顾正东只能卖惨了。 “没人？”大姐好像咋出点不一样的味道，疑惑地问，“他们的妈妈呢？” “我没妈妈，我奶奶昨天刚死。”小强嘴快，一句话，大姐的心就软了。 “这小不点长得挺好看啊，你也带进男堂子？”大姐看了一眼小小，抱过来，更不忍心了。 “我也不知道咋给她洗澡。”顾正东也是为难，虽然孩子还小，可爸爸照顾还是不方便。 “行了！大老爷们都心粗，怎么会照顾孩子，你带那三个进去吧，这个给我。” 大姐抱着小小，扭扭搭搭送进女澡堂，还给顾正东解了围。 别人照顾，他也不祸害人。 先带着三个小子在沐浴使劲洗了一回，才让他们进大池子里泡一下。等到把那三个都捞出来，又使劲搓了一下，顾正东发现，长得都挺招人稀罕啊。 小强虽然长得黑，可是一双小眼睛特别有神，亮晶晶的，鼻梁高挺，脸上没有肉，身上倒有些肌肉，一看就是干活练出来的。 小明比小强白，可以说得上清秀，长相跟小强也不像。顾正东怀疑他们并不是亲兄弟，应该都是老太太捡回来的。 自家的崽，那就是最漂亮的一个。虽然龙龙也捡破烂儿，太阳底下走街串巷，可这小子就长了一个晒不白的皮肤，白不说，还细腻，丹凤眼，悬胆鼻，带着一股子古风的韵味，还一看就是爷们样，不娘炮。这小子长大了，靠脸吃饭都没问题。 顾正东是爱不够了，在龙龙的脸上又亲了一口。 “爸。”龙龙突然眼圈一红，不知想起什么。 顾正东懂他的心事，孩子想妈妈了。他也不知道媳妇现在去了哪里，后来怎么找也没找到这个人。 他只能尽力补偿了。 澡堂子都带理发店，洗澡这里让他们亏了，可以理发找补一下。爷四个排着队走进去，理发员乐得眉眼弯弯。 先让孩子剪，理一个，漂亮一个。 到顾正东了，他就一个要求，干净利索。 那年头很多人都留略长的头发，学的是港台风，郭富城的中分也流行了一段时间，本来洗头就少，看起来有些油腻。 顾正东的要求有点另类，理发员再三确认才敢下手。他是想以后会很忙，没时间总打理头发，短点好洗。 “刮脸多少钱？”顾正东看着这张脸，还是觉得别扭。 “你再加两毛吧。”理发员也没多要。 顾正东又掏出两毛摆在桌上，理发员忙拿出一个大茶缸子，在里面沏好肥皂水，用刷子刷到他的脸上，拿出剃刀，仔细刮起来。 等到全刮好，顾正东迫不及待站起身，用毛巾一擦。 理发员的口水就掉下来了。 她这是弄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这么帅的吗？这都赶上明星了。 还不是港台风的，像韩剧里的。 顾正东也自恋地看了半天，才想起这张脸像谁，这分明就是蓝色生死恋里的男二，元斌啊。 顶着这张脸，他觉得前途又光明了许多。一直没注意，原来自己长这么帅。 他去接小小时，大姐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说话也不自信了。反反复复一句话，“你没事儿就来，孩子我给你看，你要来啊，你来啊……” 最后顾正东是带着孩子们逃出来的。 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孩子们的衣服了。身上洗干净了，衣服虽然昨天夜里也扔水里揉了一把，可是太破旧了。 他决定带孩子们去买衣服。现在市里有两家大商场最热闹，一个是百货大楼，一个是第一百货。但是里面的衣服都有些小贵。 所以他还是带着孩子们去了露天服装市场。 露天市场就建在一条马路的左右，中间过行人和车辆，两边摆摊，所以叫新开路市场。 现在是夏天，衣服并不贵，顾正东先给他们买凉鞋。塑料凉鞋五颜六色，小孩的两元，大人的三四元。 衣服也好解决，一人一件t恤，一条短裤，就是到小小这里特殊一点。 小小扯着一条公主裙就不撒手了。 “这裙子多少钱？” “三十。”女摊主看了他带的一群孩子，就估出他的消费能力了，翻了一个白眼，抬手就打掉小小的手，“别弄脏了！” “便宜点吧。”顾正东看她打小小，就觉得一口怒气顶上头来。 “便宜多少你能买得起呀？那边有十块八块的，快去看吧，别耽误老娘做生意！”女摊主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15块卖不卖？”这是顾正东将能拿出来的数额，刚才买衣服，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还要留出午饭钱。 “你怎么不去抢啊，滚滚滚！” 女摊主不客气地把他们向一边轰。 小小委屈地一扁嘴，哭了。 顾正东心如刀割，可是人穷啊，就是拿不出钱，只能看着女儿受委屈。 “不就30块钱吗？你也别太看不起人了！”突然，旁边出来一个打抱不平的。 顾正东一瞧这位小英雄，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可是瞧着衣着打扮，跟他身边的四个孩子可是天壤之别。 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竖条衬衣，藏蓝色背带裤，皮凉鞋，尤其是那中分的小发型，配着一张精致的小脸，俨然一个小郭富城。 只见他挡在小小的前面，扬着小脸看向女摊主，满脸的不屑。 “这又哪出来一根葱？不就30块钱吗？你倒是拿出来呀！” “陈阿姨，过来。”小男孩回头叫了一声，人群里冲出一个中年妇女。 她穿着很朴素，可是很干净，一见小男孩就叫道，“你可不要乱跑，我偷着带你出来的，要是把你丢了，我还有命吗？” 第7章 改天换地新生活 “陈阿姨，给她30块钱。”小男孩打断女人的埋怨。 那女人竟然像中了盅一般，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掏出30块，递给女摊主，然后拉着小男孩就逃也似的跑了。 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喊，“裙子送你的，我叫杜君生，你叫什么？” 小小呆呆看着，她这么小的年纪，还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事。 女摊主收了钱，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把裙子摘下来，往顾正东的怀里一塞，就躲到架子后面不出来了。 顾正东觉得这个叫杜君生的小男孩挺逗的，他把这三个字牢牢记住，以后报答就是了。 小小换上公主裙，简直就是个小仙女，走到哪里都是回头率爆棚。 剩下的就是生活必需品，这钱省不得。 顾正东给每个人都买了毛巾和牙刷，牙膏和肥皂也要买，最后又买了一袋石灰刷墙用，只剩下一顿饭钱了。 “爸，还是省点吧，自己煮面，别吃包子了。”龙龙觉得，这个爸爸哪都好，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 顾正东看出他的顾虑，就把剩下的钱都掏出来，递给他。 “龙龙，以后你管钱，这总行了吧。” 龙龙严肃地点了点头。 下午他没急着干活，先让那三个孩子在家玩，他带着小强去了学校。 那天在学校干活时，他留意了一下，有个女老师姓张的，很热心。所以在门卫就提了张老师的名字。 “这学校姓张的老师，有十来个！”门卫乐了。 “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眼镜，有点微胖，对了嘴边有个痣。”顾正东比画着。 “那不是来了！”门卫用手一指。 “张老师，我正找您呢，有事相求！”顾正东一步窜上去。 “是您啊，家长同志，我记得您，有什么事？”张老师还是很热情。 “是这样，这是我邻居家的孩子，他奶奶去世了，现在我照顾，您看，都十岁了，还没上学呢。” 顾正东把小强的户口本递过去，张老师翻了一下，就明白孩子的处境了，眼圈一红。 “现在过了招生时间了，不过你这情况特殊，交给我吧，我给你办。正好我带一年级，把孩子交给我。” “那可是太感谢了！”顾正东真想给她跪下，这是遇到好人了。 从学校回来，顾正东一路小跑，他急着回家干活，这几天很热，正适合刷墙，要是赶上雨季就惨了，墙皮不干，还要继续长毛。 石灰本来就有杀菌消毒的作用，把房子消毒出来，对孩子们的健康也好。 他刚进院，就觉得气氛不对，三个孩子满脸的严肃，都站着不敢动。 顾正东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女人。 “我是居委会的冯主任，你是谁？” 这句话，把顾正东给问住了。 对呀，他是谁，他一不在户口上，二不是熟面孔，在这个人员流动还不是很大的年代，他这算是流窜。 “他是我叔，我奶死了，我叔来带我们。”小明抢在顾正东的前面说。 顾正东发现，这几个孩子的求生欲很强，情商也极高，可能是生活条件太艰苦了，他们都在努力活下去。 “你叔？”冯主任将信将疑。 “这院里东西呢？”跟冯主任来的另一个女人是副主任，关注点有点不一样。 “我婶儿在时，把院子都堆满了，给邻居带来很多困扰，我也很不安。现在都清理出来，这不是还要刷墙吗？以后不会麻烦大家了。” 顾正东这几句说得很得体，副主任一听，竟然连连点头赞许。 “这倒是好事，我们这里天天来人告状，耳朵都磨也茧子了。” “两位主任驾到了！”门一口，又进来一个老太太，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盆。 “他白婶子，这下你不用告状了。”副主任笑道。 “可不是嘛，这小伙子人不错，昨天晚上干了一晚了，我都听着了。”白奶奶笑道。 “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顾正东一听，就知道是邻居，忙双手合十，鞠了一个躬。 “这么见外呢！你不知道啊，我这让味呛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活路了，别说你干一晚上，就是你喊我来帮忙，我都得来。”白奶奶爽朗地笑着，把盆往前一递，“这我蒸的菜饺子，怕你没时间做饭，先跟孩子垫一口。” “太感谢了！”顾正东想不到，这还有惊喜，连连道谢。 “我怎么没看到老大？”白奶奶扫了一眼，没见小强。 “让我给送学校去了，我婶儿在的时候也有点糊涂，没送孩子上学，那哪能行？”顾正东忙解释。 “你把小强送去学校了？”冯主任惊讶地问。 “这几个都要上学的，慢慢来，事情有点急，我得缓一下。”顾正东需要时间。 “那你可真不是错，行了，把孩子交给你，我们也放心了。有困难去找我们，别不好意思。”冯主任的态度是180度大转弯。 顾正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关。 下午他把墙扫好，晚上有白奶奶送的饭，省了做饭的事，他又端水出来，擦玻璃。 “小顾啊，你别这么整，不行！”白奶奶在门口喊。 顾正东不知道她要干嘛，就见白奶奶跑得飞快，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袋东西。 “这是面碱，你烧开水，用碱水擦才行，这玻璃都锈上了。男人不会干活。”白奶奶捂着没牙的嘴笑了。 顾正东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果然这办法好，窗子擦得光鉴照人。 白奶奶还真是热心人，进屋转一圈，又抱了一个包袱过来。 “这是我存的旧东西，你别嫌弃，我看你连床被子都没有，先对付用吧。” 顾正东哪里能嫌弃，感激还来不及，日子越来越像样了，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叔！我放学了！”小强飞奔进来，从脖子上摘下一个书包，献宝一样给顾正东看。 “这是哪来的？” 顾正东一惊，他还没给小强买文具呢。 “张老师送我的，还有文具盒，还有本子和笔！”小强美得快要冒鼻涕泡了。 孩子们一下就围了过来，都伸手来摸。 “小顾啊，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你这屋连个桌子都没有，那边小区要动迁了，你要不要去收点东西？” “好啊！”顾正东一听，眼睛一亮，这是白奶奶给他指了一条财路。 第8章 指出一条发财路 “好啊！”顾正东一听，眼睛一亮，这是白奶奶给他指了一条财路。 旁边的一个小区已经准备动迁了。那年代，住房还是很紧张的，一个平房里都在加盖一两间院心房，给成家的孩子们住。 搬迁后虽然会分房，但是面积也不大，还是要挤。 这中间还有个过渡期，一般都是原址回迁，盖楼房这段时间，要在外面租房子住。 这就是说很多东西是搬不走的，搬了也没地方放。 都说破家值万贯，看着不起眼的家，东西多得让人咋舌，都不知是哪些年存下来的，反正是扔了可惜，放着没用。 顾正东和孩子们拉着小车过来时，已经有收破烂儿大军入驻了。 “爸爸，你要看好了再收，别乱花钱。书本纸盒子最好卖，塑料的也行。玻璃瓶子要砸成玻璃渣。还有牙膏皮按铝算。铜铁铝见到就要抢了，谁抢到谁赚。”龙龙突击给顾正东做职业培训。 顾正东默默记在心里，做事都要有专业人士指导才好。 有些东西收购站也不要，尤其是破家具，扔出来风吹雨淋都没人搬，嫌占地方，烧火还有一股子油漆味。 顾正东有备而来，取了一百元放在口袋里，想收点有用的东西。 他们的出现，马上引起了同行的注意。 有个胖女人，打量了一下他，眼中满是戒备。 “爸，有个桌子！”龙龙眼尖。 顾正东也看到了，他们缺个桌子，现在吃饭都要蹲到床边，小强也缺个写作业的地方。 这个桌子扔在外面有些天了，桌面已经开裂，四条腿到是挺齐的。 顾正东还没收过破烂儿，有点矜持。那三个孩子倒不在乎，上来就一人搬一条腿，连小小都上手了，使出吃奶劲抱住一个桌子腿。 “叔叔！你倒是过来呀！”小明瞧着顾正东这没用的样，有点生气，谴责地看了龙龙一眼，好像在说，你爸爸这么没用，你也不管管。 龙龙满脸羞臊，大声叫顾正东。 “爸爸！快过来！” 收破烂儿的可看出门道了，顾正东是新入行的。 胖大姐也不由得咧嘴一笑，“大兄弟，脸多少钱一斤？” 顾正东更臊得抬不起头了，一弯腰跑过去。他又不放心，小声问龙龙。 “不用问问是谁家的吗？这样直接搬不好吧。” “不用问，扔出来就是不要的。”小明蛮不在乎地说。 “干啥呢？”对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中年男人。 顾正东一惊，松了手，他是主力，他不搬，桌子不动了。 “呃，是这样，我想要这个桌子，给孩子写作业。多少钱？”他的汗都下来了。 “哦，写作业啊，那你搬走吧。”男人一听这话，就摆手道。 顾正东如释重负，一个人就把桌子横搬起来。 他刚走几步，就听男人在后面又喊，“你等会儿！” 顾正东以为他又想要点钱，就把桌子放下，想听听价儿。 可是男人返身跑进屋了，转眼又窜出来了。 “这个给你，我家那败家孩子写作业都写一半，你回去自己撕撕，再拼一下，还能用。” 男人拎出来的是一大兜子旧作业本，很多都是写一半的。 “谢谢！”顾正东心中满是感激，差点给男人鞠个躬。 奶奶的小车太小，一个桌子就占满了，又是第一次的战利品，顾正东有点小兴奋，爷几个高高兴兴把桌子推回家。 顾正东端了两盆水出来，在院子里把桌子擦干净，这才抬起来摆进房间。 空荡荡的屋子里多了一张桌子，马上多了几分家的感觉。 孩子们都很喜欢，围着看。小小伸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生活用品，都是旧的。一个破木梳都掉齿儿了，半盒噶啦油，一个鞋刷子，两个别针，四五根发卡。 小小拿到一个万紫千红雪花膏的空盒，一个劲儿闻，里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哗啦。”小明更淘气，一下把另一个抽屉给拉掉到地上了。 里面的各种钉子撒了一地。 这都是宝贝，以后都有用的。 “儿子，给我拿个罐头瓶。” 龙龙跑出去，顾正东端起空抽屉往回塞，可是手垫到抽屉下面，就发现不对劲，有东西。 他把抽屉扣过来，下面用黑胶布贴了一个手绢包。 孩子们也好奇地围过来，等看到顾正东打开手绢包，他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里面有钱，有整有零，有毛票也有大团结。 顾正东数了一遍，足有一百三十六元九毛二分。 这可是一笔巨款。现在很多人一个月也就赚这么多钱。 “爸！我们吃肉吧！”龙龙兴奋的小眼睛都放光了。 “不行，这钱知道是谁家的，要给人家送回去。”顾正东只思想斗争了一秒，就做出决定。 就冲男人送他的那些旧作业本，就不能要人家的钱，这是一家善良的人。 “凭什么！”小明一听说要把钱送回去，当时就炸了。 “这不是我们的东西，要送回去，走吧。”顾正东听他这么说，更下了决心，要给孩子们做榜样，做行得端做得正的人。 小明虽然不满意，可是也不敢不服从，连小小都撅着嘴，跟着顾正东一起拉着小车，又去了拆迁小区。 已经有人开门出来卖废品，那几个收废品的车都快装满了。 顾正东二话不说，上前就敲刚才那扇门。 男人很快应门出来，看到他愣一下。 “同志，这是我在桌子里看到了，给您送来了。”顾正东客气地说。 男人疑惑地接过手绢包，打开看了一眼，眼神有点放空。 他突然转身就往屋里跑，把顾正东爷四个扔在门口。 “哼！”小明都要气哭了，这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吧。 他转身就走。顾正东抱起小小，也跟着往出走，现在还是趁着热闹收点东西的好。 那几家都是专业的，车上还有吸引注意的神器，一个铜镲，从气势上就赢了。 顾正东这一脸抹不开的面儿，想吆喝都开不了口。 又有一家门打开了，里面的人拖了一个筐出来，里面满是废品。 那些人一窝蜂冲上去，开始抢。 龙龙和小明也不示弱，跟着挤进人群。 顾正东当然不能拖后腿，也挤过去，一群人吵成一团。 顾正东正在学着龙龙的口气叫价，突然后脖领子一紧，被人拽出人群。 第9章 白给的要不要 顾正东回头一看，是刚才他还钱的男人。 “兄弟，别跟他们抢了，我家东西，你都收了吧，跟我来。” 男人说着拉着他就往院子里进。 顾正东跟做梦一样，跟着他走了进去，三个孩子也追过来。 “院子里这些，你都搬走，还有小屋有几个家具也不要了，你搬吧。” 男人很大方。 这时屋里又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刚才你来还得钱吧？谢谢你啊，人老了，东西藏哪都不记得了。屋里还有不要的东西，你用得着只管搬。” “谢谢大哥，谢谢大娘！”顾正东想不到还有这好事儿，转念一想没问价呢。 “大哥，您这是包堆儿吧？一共多少钱？”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给你的，搬吧，不要钱。你还回来那么多钱，能收多少东西？你仁义，我们不能不仗义！” 这老太太掷地有声，把顾正龙说得眼眶一红。 “谢谢大娘，我顾某现在也是落难，以后有条件了，一定报答！” “这孩子还挺社会的，哈哈。”老太太被逗乐了。 “孩子们，搬吧。”顾正东一声令下，三个孩子跟他一起忙起来。 院子里的都是旧坛坛罐罐，到是不值多少钱。有一箱旧碗筷，最得顾正东的心。还有个旧铁锅，虽然上锈了，也能用，比用盆做饭要好得多。 小屋里的家具，比扔出去的桌子可好得多了，五斗橱虽然也掉漆了，可没裂没歪，功能一点也不影响。还有两把电踱折叠椅有点不太正，孩子坐也是可以的。 “这也不要了？”顾正东看到一张月历牌，还是当年的。 “落灰了，不要。”老太太马上说。 顾正东翻了一下，全是搔首弄姿的女明星，第一页就是刘某庆，浓妆艳抹，但是有一点，青春无敌！就是一个字，美。 尤其是陈某红，那时正是颜值的天花板。 “小伙子，这个给你，你拿去修一下，我看你连块表都没有，干啥都不方便。” 老太太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块男表，还是上海手表，就是停下来不走了。 “谢谢大娘！” 顾正东对这一家人，真是感激涕零。 看着这爷四个，不停往出搬东西，另外几个同行，有点坐不住了。 他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挨挨擦擦到门口看热闹。 那年头，邻居窜门子的还挺多，尤其是这个动荡的时候，都喜欢热闹。 隔壁的大爷背着手走进来，问大娘，“他王婶儿，这些都卖了？” “送了。”王大娘轻描淡写地说。 “咋地？送了？不能吧，这也值个二三十块的！”大爷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孩子仁义，在我们家破桌子里发现一百三十多块钱，又给送回来了。” “还有这事儿？”大爷打量了一下顾正东，眼神就不一样了。 “可不是呗，遇到好人了！”刚那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端了一个盆，里面是切好的西瓜，他招呼孩子们过来，“吃西瓜，小家伙一直干活，都累了。” 小明可不在乎，跑过去抓起一块就啃。龙龙和小小看看顾正东，没动。 “吃吧，谢谢叔叔。”顾正东知道，多说客气话也没用。 孩子们也是累了，一个一个的小脸都花了，啃完西瓜更没处儿看了。 “这小家伙还挺能干的，得，我那有个好东西，我也送吧。”大爷说完，转身回院去了。 没一会儿工夫，他拎着一个小破三轮童车过来。 小小把满是西瓜汁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眼睛掉到车上拔不出来。 “两块钱我收了！”门口的胖大姐眼睛尖，一把拽住车把。 “我不卖，送这小丫头了，这孩子多能干，没个豆包高呢，比大人都强。”大爷说着把三轮车放到小小面前。 “我可以骑吗？”小小惶恐地问顾正东。 “骑啊！”大爷一伸手把小小抱起来了，放在车上。 小小一激动，小腿猛踩，把车链子给蹬掉了。 院子里的人没绷住，全笑了。 小小卡巴一下大眼睛，眼泪涌上来，没敢哭。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可爱样，大家更忍不住了。 “别哭！爷爷保修！”大爷吓得把小小抱下来，拎着车就跑。 顾正东心里暖暖的，都是善良的人，当年的他是多浑？错过了这么多好人。 “我瞅这小子眼熟，这是你家孩子？”大爷认真瞧了瞧小明问道。 “这是，我侄子。”顾正东迟疑了一下说。 “他奶奶是不是捡破烂儿的？”老太太也想起来了。 “我奶奶死了，让车撞死的。”小明大声说。 顾正东发现小明和小强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可能从小生活的环境造成的，有些凉薄，虽然他们奶奶去世时，他们也哭了，可感觉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恐惧，真正的伤心没多少。 他们从小生活在恐惧中，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又势利又滑头，让人莫明心疼。 “这些孩子都你一个人带？”老太太不由得对顾正东多看了几眼。 眼前的小伙子一米八五左右，身材挺拔，自带一股卓而不群的气质，加上五官硬朗，双眸炯炯，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也掩盖不了他的不凡。 这样人怎么能收破烂儿？ “是，还有一个孩子上学了，一共四个。”顾正东实话实说。 “那可真不容易！对了，我家有孩子穿小的衣服，你要不要？”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听不下去了。 “要啊！”顾正东正发愁呢，孩子身上都脏了，洗了都没有换的。 “我那也有，反正破布卖了不了几个钱。” 这一发动，转眼顾正东的车上就多了几个包袱。 顾正峰一个劲道谢，把好话都说尽了，今天虽然没收到什么可转手的东西，到是把这个小家给治办起来了。 小强三点就放学了，也加入干活的队伍，他们一直倒到天黑，才回到住处。 孩子们又累又兴奋。顾正东也没干过这么多活儿，这两天体力有点透支，坐到床上就不想动。 “我煮面吧。”龙龙懂事地说。 “不用，我来！”一听龙龙这么说，顾正东身上马上有了力气。 怎么能让孩子照顾他呢？ 可是说归说，做归做，这点炉子还真是技术活儿。 白奶奶推门进来时，顾正东都抹了一个大花脸了，炉子还没点着火。 “是不是都饿了，我给你们做了饭。”白奶奶端来一小盆豆角炖土豆，上面放了十几个小油盐花卷。 顾正东也顾不上客套了，跟孩子们洗了一把脸，围过来吃饭。 这饭真是香，他都不记得人间还有这种美味了。 “哟，这可是没少收东西啊，花了多少钱？”白奶奶是标准的东北人，有社交牛b症，跟谁都能聊上，自带话题流量。 “没花钱。”顾正东咽下碗里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地一抹嘴。 “没花钱？”白奶奶大吃一惊。 第10章 同行是冤家 “是人家送我们的！”小明早就不生气了，他抢着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白奶奶对顾正东更是肃然起敬。 “小伙子人品不错！” 白奶奶人很勤快，闲不住，干脆就把包袱打开，帮着他们整理起来。 今天的收获是真不小。有四个旧红木箱，顾正东给立到墙边，能装衣服，还能当柜子。 五斗橱是最实用的，白奶奶把孩子们的衣服按冬夏给分类摆好。桌子有了，椅子有两把，还有三个板凳，正好一家五口人。 顾正东忙着烧水，让孩子们挨个洗澡，才让他们往床上去。 王大娘送的手表还没有拿去修，可是听着隔壁沉闷的钟声，也知道是半夜12点了。 四个小家伙睡得横七竖八，顾正东想把他们摆正，还被小小一脚踹到鼻子上，酸得他直咬牙。 这一天只顾着过日子了，生意没开张。他刚又把白天的东西过了一遍，王家送的基本上都是生活上能用得到的，不是废品。 他明天还得想办法去抢生意。 第二天一早，没等他张罗，龙龙已经起来了，先是生火做饭，他也不会别的，又是煮的面条。 顾正东拿过上次打开的那袋酱，闻着味道有些不对，可是又舍不得扔。 “爸爸，你要硬气一点，你口袋里有钱，怕什么？”龙龙一边吃面，一边教育他。 “怎么算硬气？”顾正东虚心请教。 “比如说有人出价，你可以抬价一分钱。”龙龙耐心指导。 “有的东西，抬二分也行。”小明老成地说。 “哦哦！”顾正东发现他要学的还挺多。 “爸爸你别紧张，到时我们会帮你的。” “叔叔，要不我请假吧，我也跟你们去！”小强吃饭时就磨蹭，现在总算鼓起勇气开口了。 顾正东已经读出他的潜台词了，孩子都是这样，看人家上学是很羡慕，可真把一个天天在外面自由习惯的野孩子关进学校，他坐不住。 他到没想用大道理来压制小强，想当年，他不也是这样？ 他有另外的办法，上一世他怎么也是做成大事的人，用人之术还是有的。小强的优点是，讲义气，有点江湖气，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想到这里，顾正东叹口气，“哎呀，我倒是想让你帮忙，可是你们张老师那里，张不开嘴请假。” 一提张老师，那可真是小强的短板，他马上就怕了。 对小强来说，张老师是最像妈妈的人。他要珍惜。 “我马上去上学，不用请假，不用请假！”小强是跑着出门的。 顾正东松口气，遇到一个好老师，是孩子的幸运。他也能轻松一点，对他来讲，赚钱不是问题，对孩子的教育，可是很大的问题。上一世一点经验没有，只能摸索着来。 顾正东带着孩子们来到动迁小区时，已经有点晚了，前面的几家都开过张，现在虎视眈眈盯着各家大门，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涌上前去。 顾正东忙了半天，一样没收到，他发现还少了一个硬件装备，他没有秤！有些东西要过秤的，小强奶奶之前都是拾荒，不涉及买东西。 他正琢磨要不要先买个秤去，门一开，王大娘走出来。 “小伙子又来了！”王大娘出门倒垃圾，看到顾正东很热情。 “奶奶好！”这三个孩子都是情商极高的，抢着打招呼。 “好好！中午去我那儿吃吧，添几双筷子的事！”王大娘心眼儿好使。 可顾正东不想博同情，混吃混喝儿的，他要孩子们活得有尊严。 “谢谢大娘，中午我带他们吃包子。” 龙龙一听这话，狠狠剜了顾正东一眼，恨铁不成钢，大概就这眼神儿。 “渴了就进屋喝水。” 王大娘听他这么说，就不好太勉强了，要进院门时又不放心，多嘱咐一句。 这工夫正好都闲着，那几个同行瞧着顾正东就泛酸。 他们来收废品，让人撵得跟狗似的，就没把他们当人看。顾正东虽然是新手，连个张都开不了，可昨天白捡那么多东西，还是让人眼馋。 胖大姐先发难了，“这也不知道是收破烂儿，还是带孩子要饭。” “tui~！” 吐痰的矮个男人叫老端，顾正东冷眼观察，已经看出来了，这人是这群人中的老大，属于稳准狠那类的，他要是想收什么，别人不敢起价。 他这一口痰，算是应援胖大姐的。 “这行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年轻轻的，找个力气活儿得了。”说话这位年纪有点大，再加上常年不洗脸，在外面风吹日晒，黑不溜秋儿的，有人叫他叫老黑。 顾正东且听他们说，不动声色。跟这些人不在一个频道，是解释不通的。 龙龙虽然小，可是听得懂话，知道他们在欺负爸爸，气得小拳头都攥起来了。 小明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怼上了。 “咋地了？这片儿地是你家的，你能来我们不能来？” “小兔崽子跟谁俩呢！”老黑想不到被个小孩子给怼了，当时面子下不来，窜起身就奔小明过来了。 顾正东手疾眼快，把小明拎起来放到身后，横在他们之间，冷冷地问，“你要干什么？” “你会生不会养，我替你管管！”老黑一句话，众人哄笑。 “生也不一定是他生的，还不一定谁的种呢。”胖大姐一句话，众人又笑成一片。 “听到了没？小子！”老黑又上前逼仄一步。 “我初来乍到，讨口饭吃，也没妨碍各位，就高抬贵手，别跟我计较了。”顾正东让了一步，他不想刚入行就把关系都弄僵，都是底层人，还是要相互扶持的。 顾正东的态度，让这些人有些吃惊。 他们没想到，这小子就这么怂了，当时都觉得无趣，老黑也悻悻退了回去。 “这一天天的，防贼都防不过来！谁偷了我家夜壶！” 昨天送小小童车的刘大爷，大吼一声，从院子里窜出来。 所有人都没说话。 说是收废品，其实他们手脚都不大干净，顺点东西那是正常的。 前两天就有进人家院里拿东西挨骂的事儿。 丢这个夜壶，跑不了这些人。 顾正东觉得好笑的是，一个夜壶有什么可偷的，就是偷了，也不用找吧？ “都tm别给我玩这套，不说是吧，我一个一个搜！”刘大爷还真急了，奔第一辆三轮车就去了。 那车的主人一见就不干了，护着东西不让碰。 第11章 打起来了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别翻！乱了！乱了！” “这怎么还搜上了，谁偷的找谁去！”别人也跟着起哄，唇亡齿寒的事儿，一会也把他们给捎上了。 这时刘大爷的老伴儿也出来帮忙，两个人在车上翻，主人就拦不住了，拉了这个跑了那个。 最后啥也没翻出来，刘大爷直奔下一辆三轮车。 车主人是老黑。 老黑沉着脸看他过来，看样子就不是善茬儿。 邻居也有人听到动静，见刘大爷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忙劝道，“一个夜壶，至于嘛！消消气！” “那夜壶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王爷赏的！那可不是锡的，那是银的！”刘大爷急得直跺脚。 “哟，那可是稀罕物，找吧。”邻居一听也过来帮忙。 “都tm有病，就是王爷赏的，用尿泡过的你还能当茶壶用啊？”老黑不止嘴损，还挺欠。 刘大爷更不干了，扒拉他一下，就去翻车上东西。 “你别动，我今天儿个跟你对赌一下。”老端走出人群，他的脸阴沉着，把刘大爷拦住。 “小子！你说，怎么个赌法！” “你找的东西在车上，一车东西都给你！要是不在，你得给我磕一个。” “哟呵！” 看热闹的都不淡定了，看来今天这事儿要热闹。 “我凭啥给你磕一个？我丢东西还不能找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刘大爷不接招儿。 “那不行，这事儿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你不答应我的条件，就别碰车。”老端个子不高，可是常年劳作，身上全是腱子肉，力气过人，轻轻一推，刘大爷倒退几步，差点儿撤在地上。 “你还敢打人！”刘大娘那可不是吃素的，拎着鸡毛掸子就过去了，那是打儿子练就的身手，唰唰唰几下，抽得老端直跳脚。 这老俩口一起对付老端，胖大姐可不干了，她扑上去就参战了。 顾正东就是感觉挺突然的，他年轻时没少打架，可是后来的生活就是在商场上厮杀，已经忘了真动手的感觉了。 没等他回过神，只见一道小小的黑影冲上去。 小小出手了。 这孩子也是在外面混久了，讲义气，她记得刘爷爷送童车的事，看到刘爷爷被欺负了，马上就出了手。 小小抱住胖大姐的腿，照着腿肚子吭哧就是一口。 胖大姐正跟刘大娘互相薅着头发扭打，腿上负痛，叫了一声，把刘大娘的头发给松开了。 龙龙见小小上了，哪能不帮忙，小明早就跃跃欲试了，见状也跟上。 顾正东急得不知拉着哪个好呢，三个小家伙跟刘大娘一起，就把胖大姐给灭了。 那几人见老端他们要吃亏，也上来助阵。 这时邻居也都听到声音了，纷纷跑出来，是帮着刘大爷的。 当然是住户多，七手八脚把几个收废品的给打跑了，车也给掀了，刘大爷的夜壶赫然掉到地上。 这下他可出师有名了，骂得更起劲儿，“都tm给我滚！再敢来就打断腿，都不是好东西！” 邻居也都说话了，“可不是呗，连偷带摸的，手都不干净。” 王大娘也从院子里出来，听这话可不乐意了。 “别一棒子都打死，这小伙子人就不错，昨天不是把我家的钱都给送回来了，那叫拾金不昧！” “对对，这小伙子人不错，他家孩子也乖。走，脸都弄花了，奶奶给你洗洗。”刘大娘把小小抱起来。刚才小小他们帮忙，她是看在眼中的。 “这孩子长得真水灵，招人稀罕！”刘大娘的儿媳妇来晚一步，马上给她献殷勤，一个劲儿夸小小。 “你还挺卖力气！”刘大娘瞧着小小满头的汗，又是爱又是怜，抱在怀里，左一口右一口亲。 又喊儿媳妇买冰棍回来，给大家分一下，就当是刚帮着打架辛苦了。 被冰棍镇这么一下子，大家都冷静下来，有人发现问题了。 “收废品的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众人看向刘大爷，明显觉得他小题大做，多事了。 “他们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天了，反正我忍不了！”刘大爷嘀咕一句，心里也有点没底儿。 “也是，进院就拿东西，我家房了的油毡纸都顺跑了。”还是有支持刘大爷的。 “那总不能再把人找回来吧？” “要不我说啊，你们也别费劲了，就把废品都让这小伙子收了吧，他不会亏大家钱的。”王大娘趁机帮顾正东揽生意。 “来吧，小伙子，我家的都卖给你，你进院来估个价就行，我也图省心。”刘大爷说着拉顾正东进门。 “你回头去我家，这幢房东数第二家，我也估堆卖给你！” 这就是从众效应，有人带头了，众人纷纷仿效。 顾正东做梦一样，就把生意都揽下来了。 刘大爷家院子里堆的东西不少，顾正东看一眼就觉得头大，这一个个怎么作价？他一咬牙有了主意。 “大爷，说实话，我刚干这行儿的，也不懂，您就说您的心理价位吧，合得上，我就收了。” 顾正东这么爽快，刘大爷也不是墨迹人，他大手一挥，“三十，你全拉走。” “好嘞！”顾正东数了三张大团结过去。 顾正东一车一车往出拉，那几个收废品的则是灰溜溜回来把东西和车弄走，知道这边是没生意了，只能换个地方。 顾正东现在没有时间给东西分类，只能先拉回去再说。有用没用的都装上，反正他不懂行。 这一天清了四户，他都是让对方报价，也不还价。只有一家多要了两块，别人都是要三十元。 天黑了，已经不方便再干活，顾正东才带着孩子们回家。 刚才最后两趟，没让龙龙过来，他留在家里做饭。 顾正东推着最后一车东西到门口时，屋子里飘出一阵香味，是炒鸡蛋味！他吞了一下口水。 还是面条，不过多了一个鸡蛋酱，一家人吃了顿饱饭。今天龙龙也大方一回，买了三个鸡蛋回来，还是用的他的私房钱。 院子里的东西又堆满了，有点下不去脚。 现在顾正东急着给东西分类，手里的钱出得有点快，他要回笼资金。 第12章 有大哥罩着就是不一样 大概每个人骨子里都有捡破烂儿的基因，白奶奶是忍不住往这边儿跑。她老伴不在了，孩子都在外地，一个人闲得慌。 之前跟小强奶奶天天斗来斗去的，现在突然没有了对手，挺落寞的，就把感情转移到小小身上。 今天晚上白奶奶没送饭过来，端来了一小盆李子，东北的节气晚，李子刚下来不久的，还有点酸，孩子们可是吃得香甜。 “小强你进屋写作业去。”顾正东把小强撵进屋，他嘟着嘴，不情愿地走了。 “小小也进屋，外面蚊子多。” 龙龙和小明不能走，要帮他分类，哪些东西值钱，哪些是没用的，他还真不懂。 顾正东把物品分成几类，一样一样搬过去。白奶奶眼尖，看到一个小坐垫儿。 “这个不错，放我那椅子上正好。这个花盆也能用……”老太太都有点爱占小便宜。 “您用得着什么就拿走，都不值什么。” 顾正东乐得送人情，白奶奶这么照顾他们，也没什么可回报的。 他刚把一家的东西分完，就发现好像这么收东西很赚。只破钉子铁丝铁筋这些东西，就能卖到30元够回本的，剩下的纸盒子破布玻璃瓶就是净赚的。 他还翻出一个旧收音机，只是电池没电了。 龙龙接过去，把电池拿出来，放在口中用力咬了一下，再装回去，扭一扭，拍两下。 收音机滋滋响几声，突然蹦出一个男声，开始播新闻。 “儿子，你行啊！”顾正东看着龙龙，那真是满眼都是爱，这孩子随谁？真的很棒。 “爸爸，我们先去卖点东西吧，太晚了叔叔就关门了。”龙龙提醒顾正东。 “走！”顾正东把东西搬到车上，带着龙龙和小明出了门。 “爸爸，废品站的叔叔叫大刚，你跟他客气点，他嘴臭，人不坏。”龙龙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一路叮嘱。 顾正东虚心点头，他要跟龙龙学习的地方多了。 大刚正要关门，见来生意了，忙迎过来，这态度跟之前可不大一样了，对顾正东客气了一点。 “我听说，你把那片儿地给占了？”大刚耳目挺灵，应该是别人过来说的。 “我哪有那本事，混口饭吃。是大家照顾。”顾正东的态度谦和。 大刚瞟了他一眼，过秤之后算了一下，递了五十块钱过来。 “谢谢。”顾正东道过谢，心里更有谱了，这次拉来的东西，不到四分之一，肯定是赚了。 “这车怎么卖？”顾正东一眼看到旁边有辆三轮车，小强奶奶留下的车太小了，装不了多少东西，一天多跑好几趟，有些大家伙还放不下。 “你想要，四十块钱给你。”大刚眼皮都没掠。 顾正东下意识看了一眼龙龙，因为他不知道价。龙龙的眼神也有点不自信，买三轮车这种大事儿，超出他的常识范围了。 不能再让孩子跟着操心了，顾正东歉意地摸了摸龙龙的头，跟大刚还了一个价儿，“30吧，我这也没啥钱，刚入行，还得买把秤。” “这个，一共四十。”大刚回身捡了一把大铁秤，直接扔到车上。 顾正东看了一眼那铁秤坨，就知道值这个价，这次也不讲了，直接交钱。 他一个人在前面推大车，两个孩子在后面推小车，刚走到路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小子，这是要把生意做大了？ 顾正东一看来人，就知道不好，是老端、老黑和胖大姐。 他们这是算计好了，顾正东要来卖废品，所以在这里堵他呢。 “几位，都是讨生活的，给兄弟条活路，这钱给哥几个买条烟吧。”顾正东把剩下的十块钱递过去。 “呵！你把我们的饭碗都砸了，给十块钱就想平事？想得太美了吧。”老端没接那十块钱，用手指弹了一下，不屑地说，“这钱，就给你当医药费吧。” “你要干什么！”小明和龙龙跑过来。 “小兔崽子，给你爸医药费，让他去医院躺几天，就会做人了。”老黑冷冷一笑。 “兄弟，你别欺人太甚。”顾正东发现，今天的事儿似乎不那么容易摆平了。 他不想与人为敌，可是也不能让人骑到头上拉s。 如果老端真要不想让他好过，他也只能迎战了。 “我就欺负你了，你咋地吧。”老端把手指关节捏得嘎嘎响。 另外两个人也慢慢向前移动，越逼越近。 “你们两个先回家等我，不许动手。”顾正东低声嘱咐两个孩子，他怕的是孩子受伤害，自己到无所谓，就是真被打了，也不能怂。 “爸爸，我不走！”龙龙眼睛发亮，拳头握紧，打算跟顾正东共进退。 “听话！都给我回家！”顾正东一声怒吼。 “叔叔。”小明突然哽咽着叫了一声，眼泪流下来。 顾正东吓一跳，他没想到小明先怂了。 “我都没有奶奶了，不能再没有叔叔啊。”小明说着还抹起眼泪来。 顾正东知道，孩子这是没有安全感了，心里也是难受。 “你不会没有叔叔的，放心！你带龙龙回家等我，乖。”顾正东回身抄起秤杆，现在拿个兵器，比徒手要强。 老黑他们可没想等，一涌而上。顾正东怕伤到孩子，挥着秤杆就迎上去。 顾正东年轻时还是很能打架的，加上个子高有优势，挥秤杆是假象，一脚先踹飞一个。 老端是老奸俱滑，他叫得凶，打架却往后退，比比画划不动手。 胖大姐那是泼妇打法，找个空档，一把就将顾正东的腰给抱住了。 这下顾正东可被动了，想甩开她，不想胖大姐这一抱，脸就红了，抬头看他时，那是满眼的花痴。 任他怎么掰，死活不撒手了。 顾正东又气又急，使劲往向靠，两个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顾正东躺在胖大姐身上，没摔疼。 胖大姐可是疼得脸都扭成一团了，那也没把顾正东放开。 顾正东倒在地上，老黑和都老端可是找到机会了，直接过来把他给按住，拳脚就招呼下来。 顾正东躺在地上使不出力气，只有挨揍的份儿。 他想说，别打脸好嘛，可是说不出口。 龙龙和小明见他吃亏了，哪里肯走，上来想帮忙，被人一脚一个给踹开了。 顾正东大叫，“打我！你们要打就打我！别动孩子！” 老黑抡起着拳就向顾正东的脸上砸，口中还怪叫道，“打的就是你！哎哟！” 顾正东没感觉到脸上疼，倒觉得身上一轻，接着就被人拉了起来。 第13章 这后台还挺硬的 顾正东再一瞧，地上横七竖八都躺下来了，旁边多了一个黑铁塔样的汉子，是大刚。 “老端，今天的梁子，我接下了。” “刚哥，这事儿您得给我们做主不是？他一新来的，坏了规矩！”老端委屈地说，他竟然管大刚叫刚哥？ 顾正东对大刚刮目相看了。 “他是新来的不假，但这哥们仗义，这次我挺他了。”大刚还是眼皮都懒得掠。 “刚哥，咱兄弟跟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呀！”老黑和那几个人都委屈巴巴的。 “我说你们也别闹了，这孩子是谁你们认识吧？”大刚向小明一指。 “这是老范太太捡那野种吧？”老黑还是认得小明的。 小明一听被人叫野种，直接就要扑上去，被顾正东一把薅回来，现在大哥平事，不能捣乱。 “不瞒你说，我就是老范太太捡的第一个野种。所以，这孩子我罩着了。谁动他，我动谁。”大刚掏出一只烟，点上，狠吸一口。 这话够分量，所有人都沉默了。 顾正东也是心里一凛，没想到大刚还跟小强奶奶有这个渊源。 “刚哥都说话了，兄弟们没说得，地盘让了！老黑给刚哥面子！”老黑说完一挥手，带人离开。 “那啥，大兄弟，你要是缺钱，来找姐。好使！”胖大姐走几步，又回头给顾正东抛了一个媚眼。 他差点吐出来，这都哪儿跟哪儿。 “你们走吧。以后有人找你麻烦，提我。”大刚说完，扭头就走。 爷仨个回到家，小强已经写完作业了，在院子里分废品呢。小小累了，睡在床上，白奶奶还没回屋，用扇子给她赶蚊子。 “怎么去这么半天？这是买个新车？”白奶奶听到动静就跑过来。 “买个车，买个秤！”顾正东自豪地说。 “越来越像样了，这行儿虽然不好看，可是也够生活的，先干着吧，等我儿子回来，我让他想想办法，给你找个工作。”白奶奶没提过她儿子在哪儿上班，听意思是有点本事的人。 顾正东没办法跟她解释太多，反正知道人家是好心，心存感激就行了。 十点多他把孩子们都撵进屋，自己继续分类到一点，实在扛不住了，才回去睡在小小身边。 “爸爸。”小小呢喃一声，向他的怀里靠了靠，顾正东觉得这一天的辛苦都值得了。 忙碌一天，他总算有时间整理一下思路了。 这一想就睡不着了。 今天他粗略看了一下，这个小区地方并不大，一共就六幢平房，一幢十家，是标准的厂矿宿舍。 今天的事儿闹下来，这些收费品的就不敢再过去了，一方面他们得罪了居民，一方面有大刚给顾正东撑腰。 再有就是顾正东是真会办事儿。收到哪家废品，不管要不要的东西都拉走，垃圾扔掉，院子收拾干净。 所以昨天收的四户人家，都赞不绝口，口碑好，才能把合作继续下去。 看似赚钱的机会来了，但是顾正东发现，他没有能力吃下这么大一个生意。 六十户人家，他刚收了四家的东西，院子就占了一半。 现在是刚下达动迁的通知，各家反应不一样。 王大娘家的情况特殊，本来住在这里的只有老两口，儿女都搬出去了，有房子，所以他家第一个开始清理房子，是想把老人接走，这就都省心了。 但是有的人家连过渡房都没找到，往哪里搬？ 通知上写的是，一个月内搬空房子。就是说如果顾正东有心接这个活儿，就要在一个月内把六十户的废品都吃下来。 就算他一天能搬三家，也扛得住中间十天的高峰期，收回来的东西也没地方存。 每天收货回来，再分类去卖，凭他一个人的体力根本做不到，孩子还小，一天两天干下来，已经很辛苦了，不能把他们再累坏了，顾正东舍不得。 可是涉及雇人，问题就更多了。 他辗转反侧，不知几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睁眼睛，发现天光大亮了，孩子们正围在桌边吃饭。 白奶奶拎过来一暖瓶豆浆，还有大果子，孩子们吃得嘴巴上都是白沫子。 “小顾快起来吃饭。”白奶奶昨天没少从这边拿东西过去，有点过意不去了，所以给爷几个买了早饭。 “白大娘，您别破费了。”顾正东也不好意思了，豆浆是要买的，让白奶奶花钱，她肯定肉疼。 “你看你们几口，上顿面条下顿面条的，也不会做点别的，孩子缺营养。” “也是，我得注意一下。”顾正东赶紧洗漱，吃了一口饭，就推车往外走。 三个孩子追过来爬上车，都是轻车熟路的。 他们刚走到胡同口，就见有人招呼。 “就等你了！” 顾正东一溜小跑过去，挨着两家邻居，都收拾好东西了，让他估价。 他先进一个院子瞧一眼，心里有点失望。这家生活应该很困难，看着一大堆，实际上有用的东西不多，连带着尿味的被子都扔出来了。 出来讲价的是个老太太，不敢跟顾正东对眼神，报出三十元的价格时，声音低得像蚊子。 这一看就是被生活压榨干最后一点血汗的人，已经躺平了。 她敢报这个价，是因为大家全是这个价，如果她达不到，就又一次证明，她处处不如人。 “行吧。”顾正东是咬牙应下的。 他估计这一单要赔了，连龙龙都叹了一口气。 他里里包包搬了十几趟，先是帮着扔了两大车垃圾，最后才搬了点有用的东西，勉强装了一车，推回家去。 顾正东粗算了一下，这一车东西，最多能回个本，就当是白干活了。 小小坐在车上，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木匣子，刚它就在破被子下面，顾正东看到了，没时间检查是什么东西，小小就拿到手了，就让孩子先玩吧。 他卸完车赶紧往回返，小小被白奶奶一把薅过去。 “你别跟着去了，你跟奶奶在家，奶奶给你喝冰湃的绿豆水。” 小小一听说有好吃的，马上就不跟顾正东走了。 “谢谢大娘，孩子您就多费心了。”顾正东乐不得的，小小的个子小，搬东西怕碰到她，扔在家里又不放心，跟着白奶奶就省了很多麻烦。 “你可别客气了，咱这跟一家人啥区别。这个还行，我在院子里薅草时能坐一下。”白大娘说着，又捡了个帆布做的旧马扎。 “有用的您就拿走，不用问我。”顾正东放权了。 他急着返回去继续拉东西。 第14章 想讹人是怎么着 这一户人家是两个年轻人，刚结婚没多久的，窗子上的大红喜字都没有褪色。 男青年戴着眼镜，瞧着挺斯文的，女的烫着爆炸头，穿了一身牛仔裙，是个时尚人士。 顾正东刚听到他们相互的称号了，男的叫张凯，女的叫杜丽丽。 他们扔在院子里的东西，少得可怜。有几件过时的衣服，还有几双鞋，都很破旧。 “三十。”张凯理直气壮的。 “这些三十，有点……”顾正东可不想当圣母。刚才三十收那些东西，只能说赚不到什么钱，现在可是干赔，他不能同意。 “我就说嘛，有要竞争，这些人把收废品的都赶跑了，留下他一个，坐地起价！”杜丽丽嘴挺损，直接就把顾正东给道德绑架了。 “我不是坐地起价，是这些东西真不值三十。要不你们换一家吧。”顾正东转身要走。 “给你，加上这个行了吧。”张凯说着一抬手，把一个布兜子扔到地上。 听里面哗啦一响，龙龙就眼睛一亮，抢上去察看。 “爸爸。”龙龙回头向顾正东挤了挤眼睛，他就知道妥了，龙龙是个机灵孩子。 “那就三十吧。”顾正东付钱，龙龙想抱起布袋子，一咬牙，没站起来。 顾正东上前帮忙，这才看出来，原来布兜子里放着的几个铜水龙头，铜价高，这次是有的赚了。 按规矩来，剩下的东西不值钱，也得帮着搬出去。爷三个倒了几趟，把院子给清理出来。 顾正东见车上东西不多，就让孩子们上车。龙龙有心眼儿，上车先翻了一下，马上叫起来。 “爸爸！水龙头不见了！” 顾正东一听这话，忙下车过来找，还真是，明明是先把布兜子放上来的，怎么现在没有了。 他脑瓜子嗡地一下，这一趟就指着铜水龙头出菜呢，没有那东西，这一车也卖不上三块钱，这不是干赔吗？ 他冷静一下，把刚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马上就发现问题了，这铜水龙头，不是丢的，是被人恶意拿回去的，这是把他当傻子耍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往回走，没等他到门口，大门咣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顾正东想低调，想不惹事儿，想老老实实做生意，带着孩子赚本分钱，可是现实不允许。 他二话不说，抬起腿一脚踹在门上。 里面的人手慢了一点，还没等把门插上呢，顾正东这脚就到了，门后的人一声惨叫，被门板弹过去，贴墙上了。 顾正东不给里面的人机会，大步走进去。杜丽丽傻在原地，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铜水龙头呢？”顾正东开门见山。 “啥东西？”杜丽丽装傻。 “刚才说了，你那一堆东西也不值两个钱，你们拿出一袋铜水龙头，这是又给偷回去了？” “哎！你讲理好吧。东西你可是拿走了，丢了找我们？”杜丽丽已经从惊慌中解脱出来，开始反击了。 “怎么了？好好的吵起来了！”刘大爷和几个邻居跑过来，都是好信儿的，有热闹马上到。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现在就他一家收废品，坐地起价不说，还冤枉好人，看把我家爱人鼻子都打出血了！”杜丽丽拉过张凯。 张凯有点怂，刚才被门拍了一下，鼻子还真出血了，他就不是打架人，现在抖成一团，话都说不成了。 “这咋弄的？”王大娘也挤进人群来，她觉得这事儿跟自己也有关系，所以格外关心。 “各位大爷大妈，我顾正东，虽然是收废品的，可是行得正坐得端，我不占小便宜，也不能让人欺负住了。他们把东西从我身上偷回去，这事儿就说不过去了吧。” 顾正东口齿也很清晰，把事情一下就给说清了。 “东西也没找到，也未必就是他们拿回去了吧。”王大娘怕顾正东误会了，到时会把矛盾弄僵，所以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大娘，这事儿错不了，肯定是他们搞的鬼。咱这些邻居都是好人，谁能做这下作事？” 顾正东上一世那可是情商极高，修炼到一定层次的人，这句话把在场的邻居都给抬了一下，众人心里马上就把天枰向他的方向倾斜了。 “人家小顾收个废品也不容易，你们两个好歹也在工厂上班，有正式工作，就别为难人了。”刘大爷也开始帮顾正东说话。 “你们这什么意思？话里话外，就是我们把东西偷了呗？要是这么讲，你们就去屋子里翻一下，要是找到东西，三十块钱我们不要了，东西归你们，要是找不到，就再赔我们三十！” 杜丽丽还是得理不饶人的。 “好，你让我们翻的。”顾正东不顾王大娘阻止，两步跨进屋子里。 王大娘急得直跺脚，她是怕顾正东鲁莽了，如果真翻不出东西怎么办？ 顾正东刚进屋，眼睛还不大适应光线，屋子里太暗了。 等他看清了，就明白为什么杜丽丽这么冲了，这屋子根本就下不去脚，也不知这两口子日子是怎么过的，屋子里跟猪圈一样。 别说藏几个水龙头，就是藏个隔壁老王，可能都得找一天。 王大娘紧随其后也走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样子，也直摇头。 “这才结婚几天，怎么造这样？这不是养耗子呢！” 顾正东刚这一下也算看明白了，这两口子说是卖废品，还不如说是想占那三十元便宜。 屋子里能卖的废品很多，他们就没想卖，或者想等到后面再赚一笔。这样的人就是想占便宜的，这更坚定了他的念头，铜水龙头就是他们两个弄回来的。 如果说是刚拿进屋，藏东西的时候也很仓促，不会太缜密，再说那东西挺重的，看这两个人的体格子，应该不能藏到高处。 所以顾正东，把视线向下看。 屋子里的家具摆得很满，是当年流行的白色欧式家具一套。双人床，沙发，梳妆台，桌子，再加上地上放着的各种纸盒箱子，还有吃过的食物的包装盒，包装纸，脏衣服，就没有下脚儿的地。 顾正东一眼看到地上撂着的几个纸盒箱子，上面那个有点歪，像是临时移动过，没有归位。 他直接走过去，伸手就要搬下第一个箱子。 杜丽丽是想看热闹的，见他过来搬箱子，当时就是淡定了。 第15章 还治不了你小样的 “你要干什么呀？你还真搜啊！你当你是什么人了！” 她越赖皮，顾正东越肯定，东西一定在第二个箱子里面。 杜丽丽抱着第一个箱子不让他搬，王大娘和刘大爷对了一个眼神，很默契地走过来，王大娘拉杜丽丽，刘大爷帮着抢箱子，一下就得手了。 “别动！”杜丽丽尖叫一声，伸手一扯，纸盒箱子瞬间就解体了，一盒子花花绿绿的内衣掉出来。 这大红大紫大粉，那叫一个俗啊，还是蕾丝的，尤其是王大娘拿起的那条短裤，那也叫布？那就叫一条线啊，把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你们耍流氓！我不活了啊！”杜丽丽抢过王大娘手里的短裤，往地上一坐，嚎起来。 王大娘吓一跳，三下两下逃到门口，刘大爷还想多看几眼，被刘大娘扯着耳朵拽出来。 这下就剩下顾正东了，杜丽丽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可顾正东是什么人，他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纠缠的。第一个箱子已经解决了，他伸手就去掀第二个箱子。 “你别动！都是我的东西，你要动，我就告你耍流氓！”杜丽丽扑上去，护着箱子死活不松手。 顾正东知道现在喊外援是不可能了，都不敢淌这浑水。 “小顾，要不你就算了吧。”王大娘小声提醒，也是怕他把事弄太绝了。 “就是，算了吧，我家那还有东西，来我家收。”有个做和事佬的。 “谢谢大家好意，今天的事，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在这里混不下去了。”顾正东说着，给两个孩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小子早等着信号呢，一左一右扑上去，就开始隔肢杜丽丽。 杜丽丽先是一惊，接着就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趁她分神，顾正东上前一步把第二个箱子搬起来，往地上一倒。 铜水龙头的撞击声有点响。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谁家把水龙头藏内衣裤的箱子里？ “你们这就有点过了！”刘大爷痛心疾首。 “就是，人家收废品的便宜你也占，做个人吧！” “hui!tui~!”这一口吐沫稳准狠，正好吐杜丽丽身上。 杜丽丽和张凯想辩解也是不能的，只能怪自己想占小便宜，为了三十块，把自己搭进去。 “我无意为给你们，这是你们自找的，把三十块钱给我吧。”顾正东可没忘了这话。 这是原则问题，后面还有几十家要收，如果不把规矩立好，都想着从他身上薅羊毛，他别说赚钱，让人欺负死了。 “我没钱！快拿东西走吧！”杜丽丽还想耍赖。 “这人不要脸了！” 有那邻居早看不习惯杜丽丽了，尤其是女邻居，这种狐狸精走过去都带着香风，把老爷们都勾没魂儿了，不骂她骂谁，这机会不好找。 “就她不要脸，看她穿的是什么东西！” 这大概就叫吐沫星子淹死人。 可惜这两口子脸皮厚，人家就没在乎。 “咋的？你是不是嫉妒啊，想要让你男人给买，还怕你穿不进去呢！”杜丽丽捡起一个短裤就往门口看热闹的人脸上抡，这些人吓得四散而逃。 “快逃，谁在我家呆着，我就喊耍流氓！” 顾正东是遇上泼妇了，他不由得冷冷一笑，跟他斗？ “大爷，您知道他们两个在哪个厂上班吧？” “知道，就是旁边的机床厂，女的是化验室的，男的是办公室的。” “工作还不错。”顾正东由衷地笑了，这样人最好面子。 “那还不是他家老爷子厉害，可惜了，人死得早，没把后代教育好。”刘大爷话里透着惋惜。 “都给我出去！”杜丽丽回身拎出一桶泔水，上面还飘着菜叶子呢，瞧着就恶心，举起来就要泼。 “你等会！”顾正东一抬手，杜丽丽把桶又放下了。 “咋的？你还想要钱？”这次轮到杜丽丽冷笑了，她就是没想给。 “我估计这钱，你们也拿不出来，三十元也不是小数目。”顾正东话锋一转。 “对，就是没有，有招儿你想去！”张凯的鼻子止住血了，也来了脾气。 “我一个收废品的，能有啥招儿？大不了去你们单位，把这事儿跟领导说一下，对了，刘大爷，办公室归谁管？厂长？” 顾正东一脸的为难。 “你可别不知好歹，人家大厂长是管这些事儿的吗？”张凯一听这话就急了。 “不管？那就不用他管，我就说一下事儿总行吧？大家给我作个证。” “你给脸不要脸了是吧！”杜丽丽这下可找到目标了，这桶泔水就要泼顾正东。 “你泼，泼了正好，我就这一身坐厂长办公室门口告状去！”顾正东马上说。 “你个傻娘们！泼什么泼！”张凯急了，上前一步拉住杜丽丽的桶，两个人这一撕扯，桶里水洒一半，没便宜别人，都弄他们身上了。 “你干啥呢？你帮谁啊？”杜丽丽被张凯的操作给弄懵了。 “你个虎娘们，让他去单位一闹，就完了！”张凯咬牙切齿地说。 杜丽丽这才回过神来，当时眼睛也长了，“那咋办？我没钱，你给吧！” “话是你说的，让我给？”张凯气得直跺脚。 “我说的咋地了？你不是我男人吗？你得把事儿扛下来！” “我每个月工资都给你，你让我用什么扛？”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工资不给老娘，凭什么睡老娘？” 杜丽丽一句话，满院子哄笑。 “瞧着挺斯文的，没事装什么大尾巴鹰，一张嘴就露馅儿了吧！” “就是，都拿她当个好东西呢！” “hui!tui~!” “你们吵完没有，到底怎么解决？我还有事。”顾正东不卑不亢。 “没钱！”杜丽丽梗着脖子说。 “那好，我就去厂子里问问，你们几号发工资，代扣也不是不可以。” “你去！你不去你是我孙子！”杜丽丽的世界里就没有服软这一说法。 张凯可是有点气急败坏了，前段时间刚有消息，要给他提职称，这要是闹起来，不把他的好事都给搅黄了？他现在看着杜丽丽就来气，悔不当初听她的，非得占这三十块钱的便宜。 “行了，这三十块退你了，你把东西拿走吧！”张凯掏出刚顾正东给的三十元，想打发了他。 “说话算数，刚她怎么说我的？还差三十，马上给我，不然我找地方说理去！”顾正东可没想这么算了。 “行，你小子有种，你跟我来吧，我有东西给你抵债！”张凯一呶嘴，让顾正东进屋。 第16章 收到就是赚到 “这些，都搬走。”张凯把顾正东带进后屋，拉了一下灯绳。 顾正东眼睛一亮，这满屋子都是老家具，酸枝木的，还是红酸枝木。 怪不得刘大爷话里有话，就冲这些东西，张凯家的祖上，那也是有渊源的。 顾正东上一世身价百亿，当然见过这些东西，也知道这东西的价位。 屋子里有一对圈椅，一张桌子，还有个多宝阁，两个箱子，年代久了，看着都没有什么光洁，加上小屋没有窗子，光线不好，乌糟糟的。 张凯说这话时，底气也不太足，大概是怕顾正东不收。 顾正东惊喜万分，一时语塞，他就当成顾正东在犹豫，想要拒绝，忙把话说满。 “这东西你要就要，不要就别找我麻烦了，我真没钱。” “那就搬着吧。”顾正东强压心头的狂喜，三十元收一套酸枝木家具，说出来谁信？ 他走近了才看出来，这些东西是撂在一个双人床上的，刚张凯说的全搬走，不知有没有这床，这让他纠结了一下。 随后一想，一会就直接下手，如果张凯阻止就算了，不阻止一定是加上床了。 顾正东先把椅子这些拉了一车回家，再过来时有点发愁。那床可不是一个人能搬的。 两个孩子太小了，他上哪儿找人帮忙呢。 “你快点，把东西搬完，我要锁门了！”张凯不耐烦地说。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两个箱子和一个双人床了。他先搬箱子，这一搬，傻眼了，这箱子比床没轻多少。 他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满满的全是古籍。 张凯也发现不对了，过来一看，马上说，“我可是当空箱子卖你的！有书那可不成了，你得按斤称！” 这一句话，差点把顾正东给说乐了，你到底是知道不知道什么东西值钱？ “别称了，你不是着急走嘛，这样，三十块给你，你帮我都搬车上去，这总行吧？” 顾正东索性大方一回。 “真的？”张凯一听小眼睛都放光了，可是又将信将疑。 “真的！我要这床是因为家里床太小了，自己又搬不动，就当是雇你帮忙了，你这书本能称出三十元来？” 张凯小算盘一打，马上就觉得赚到了。 杜丽丽听说给钱也跑过来，他们两口子帮着顾正东把床抬到车上。 顾正东又把那三十元交回去，这算是完活儿了。 里外里，他白得了一套红酸枝家具还有两箱子古籍。 顾正东让孩子们坐到车上，他蹬着三轮车，一路往家去。 “我们要睡新床了！”龙龙乐得眉眼弯弯。顾正东见儿子开心，也心情大好。 “一会到家要卸车，怎么办。”顾正东一想到这个问题又犯难了。他缺劳动力，以后大件儿少不了。 “爸爸，我给你找个帮手？”龙龙卡巴着大眼睛问，这孩子能力无限，顾正东马上就有了希望。 “儿子，你说怎么样都行，你做主。” “那你先回家，等我！”龙龙从车上跳下去，差点摔了，看得顾正东心尖儿一颤。 “小心点，别受伤了！”顾正东对着龙龙飞奔而去的背影大叫。 上坡的路是蹬不上去的，顾正东只能下车来推，小明也跳下来帮忙，两个人慢吞吞爬到坡顶，就到家门口了。 白奶奶听到动静迎出来。 “小小玩累睡着了。”白奶奶怕顾正东惦记，先汇报。 “您多费心！”顾正东抹了一把汗，用木棍把车轮别上。 “这床不错，还雕花儿的呢！”白奶奶还挺识货。顾正东这才细看，这床可是太漂亮了，在屋子里太黑，没看出来，床头雕得龙凤呈祥，那手工叫一个好，活灵活现的。 “这多少钱收的？”白奶奶围着看几圈，手摸上去就放不下来。 “这可说来话长了，为了它还打一架呢。”顾正东正挠头，要怎么把床弄进屋去，就见龙龙远远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黑大个儿。 这小子足有一米九高，一脸憨笑，却不会说话，只会阿巴阿巴的比画。 顾正东对这个人还真有点印象，是个老街坊，人称傻三儿。 好像比自己小上几岁，父母都是老实八巴的人，他生下来就不能发声，那年代医疗条件也不好，在市里看了几家医院，也没治好。他的哥哥姐姐，都是健康孩子，家里就没必要培养他了，书也没读成，就在街上混，谁家有散活儿喊他，给几毛钱就打发了。 “让傻三儿帮你，我跟他讲了，让他每天过来，一天给他两块钱。”龙龙这是给顾正东找了一个帮工来。 顾正东现在急着干活，上来就给了傻三两块钱，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算是同意了。 傻三儿乐得手舞足蹈，过来就帮他解绳子搬箱子。 顾正东突然有了帮手，如虎添翼，两个人把床抬进进了小屋。 顾正东这是另有打算，早晚要让小小自己睡的，女孩子大了，要有自己的房间，这张床以后给小小当嫁妆。 等小小长大了，二十年后，这张床少说也值个百十万。 把车倒出来，顾正东又带上傻三儿往小区去，刚有个人喊他过去收东西了。 他们刚下坡儿，就听前面有人大叫，接着就看街道上的人都跑向一个方向。 顾正东不喜欢看热闹，再加上还有活儿，可是孩子好奇心重，小明第一个跳下车往人群方向跑，龙龙紧随其后，傻三儿看了看顾正东的脸色，也追了过去。 顾正东叹口气，也推车跟过去。 人群中，几个人在打架，打得还挺凶的。 顾正东瞧着那些横七竖八放着的三轮车眼熟，再瞧打架的人，有一半是认识的，这不是老端他们吗？ 顾正东不想惹事儿，忙叫上小明他们。 “赶紧干活，别看了。” 他们进了小区，直奔里面，这家东西弄出来不少，都扔在门口堆着呢。 顾正东一眼瞧见地上的板子上有钉子，刚要提醒，不想兴奋过头儿的小明，一脚就踩上去了。 小明一声惨叫，他穿的是塑料凉鞋，钉子把鞋底扎破了，直穿脚掌，当时就鲜血直流。 这把顾正东给心疼坏了，一把就将小明抱起来了。 “我错了。”小明小脸煞白，脱口而出一句话，说得顾正东的心一颤，孩子太懂事了，他受伤了，还怕受责备。 “以后小心点！走，去医院！”他抱起小明往车上一放，对那家主人说，“对不住了，我先送孩子去医院！” 第17章 为他人撑伞 听说孩子受伤了，街坊都跑出来。王大娘手脚最麻利，出来时还带了红药水和紫药水。 “快把血挤挤，给孩子上药。” 王大娘是好心，那年头的孩子都是散养皮实着呢，哪能说有点小伤就上医院？那可是钱呐。 “不行，这是铁钉子扎的，一定要去医院！”顾正东可不敢马虎，这不打针得破伤风了怎么办。 “叔叔，不用带我去医院，没事的，上次脑袋打破了都没去。”小明懂事，小声说。 “听我的，我说去就得去！龙龙你先带傻三回家吧，吃点东西。” 顾正东说完蹬车子就走，王大娘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 “这孩子心眼真好使，我听说小明是他收养的，收个废品能赚几个钱，还舍得往医院扔。” “好心有好报，这小子我看以后能出息！” 最近的一家医院是机床厂办的，主要对本厂职工，这一片住的又多半是机床厂的人，进来一个生面孔就很醒目，都多看了顾正东几眼。 顾正东忙了大半天了，身上又是灰又是土，脸上也脏兮兮的，怀里又抱了一个同样脏兮兮的孩子，护士就有点不耐烦。 “大夫，孩子脚受伤了，快给看看。”顾正东挂了号，一路抱着小明跑进诊室。 挂号时顾正东就叫了一个主任的号，小明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他怕给耽误了。 主任不慌不忙过来看了看，就开了处置药方。 破伤风针要先做试敏，确定不过敏了才能用。 顾正东抱着小明进了处置室。见他们脏成这样，护士小姐姐吓得直接跳起来。 “不要放到床上！不要坐椅子！你们太脏了，弄脏了床单还要换。” 顾正东忍气吞声，抱着小明把他的脚递过去。 护士又是一皱眉，“这也太脏了！” “阿姨，我洗脚了。”小明委屈地说。 要不是为了小明，顾正东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还好小明不过敏，十五分钟后，一针打下去，小子一咧嘴，把顾正东抱紧了。 顾正东心头一暖，这也是缘分吧，上一世孤独终老，这一世给他送来几个孩子。 又观察几分钟，见小明没事，顾正东就打算先送他回家，再去小区里拉一车东西，不然时间都浪费了。 他刚抱着小明到走廊，就听前面有人吵架。 “你们抢钱吧？打啥针一针要80多块！” 顾正东听着声音耳熟，仔细一瞧，还真认识，这不是老黑吗？ 他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头上刚缠的纱布渗出血来，刚打架的人就有他，这是受伤了。 “不是我们坐地起价，你打普通的破伤风针过敏，只能打免疫球蛋白，这药就是贵！还是你运气好，这是上次特批进来的，就剩下最后一支了，你爱打不打，出事别找我们就行。” 护士也没好气儿，说话很冲。 “不打，打不起！”老黑说着捂着头往外走。 “当家的，打吧！万一真出事儿咋办！”说话的是老黑媳妇，一个矮胖的女人，一看就是家庭主妇，穿得很随便。 “打个屁！拿啥打？有钱我不打？”老黑斥道。 女人被怼得没话说，一边抹眼泪，一边追在他身后往出走。 顾正东心里不是滋味。他明白今天老黑走出这个门，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出问题，这个家庭就毁了。 再说，这里面也间接有他的原因，老黑才丢了饭碗的。 顾正东摸了一把口袋里的钱，心念一动。 他是淋过雨的人，所以想替别人撑伞。这不是圣母心，而是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人心里有的慈悲。 想到这里，顾正东转身叫过护士。 “求你帮个忙，刚出去的人不是要打针吗？你就收他零头，这80是我给他补上的。” “啥？”护士一愣，第一次见这操作。 “他这针不打，如果真被破伤风梭菌感染，那就没得救了，还是打了针保险。你不要说这钱是我垫的，找个借口把人叫回来吧。” 老黑和媳妇还在医院门口吵架，没走远。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主任正好从诊室出来，听到顾正东跟护士的对话，不由得停下脚步，对他多看几眼。 “我是收废品的。”顾正东坦然说道。 “……”主任的眼神都不对了，他暗自感叹，现在收废品的都这么高端了？ 护士还在犹豫，拿着80元钱不知怎么办好，见主任点头，这才飞奔出去叫老黑回来。 顾正东怕老黑看到他尴尬，抱着小明就往侧门走。 “你等一下，跟我过来。”主任叫住他。 顾正东不知什么意思，见主任只管在前面走，只能跟上去。 “这些你拿着，明天自己给孩子上药就行了，没有发烧之类的就不用过来，来了还得挂号花钱。” 主任走进休息室，转眼就拿了一大包东西出来，双氧水，红药水，紫药水，还有纱布，白胶布。 “谢谢。”顾正东很意外，接过去连忙道谢。 “别让孩子脚沾到水。”主任又嘱咐了一句。 顾正东这才抱小明出来，听后面老黑的大嗓门还在嚷。 “你们这工作咋干的？八块多说八十多！咋不去抢！” 顾正东暗自苦笑，这八十多可是他的血汗钱，老黑还蒙在鼓里呢。 “你这人别不识好歹，赶紧打针，走人！”护士看老黑的嘴脸就烦，打针下手也狠。 “小娘们真坏！”老黑继续嘟囔。 这句小娘们可是惹祸了，人家护士还是个小姐姐，被叫成小娘们，那不是骂人吗？ “你说谁小娘们呢？你说谁呢！” “别理他，他就一精神病！”老黑媳妇忙劝架。 “我说啥了？把你们给能的，有工作就了不起啊？瞧不起谁呢！”老黑这是几肚子怨气憋得难受。 “就瞧不起你！什么人都有！”护士长过来，见小护士被气哭了，当然要护着手下，直接开怼。 “我还没找你们麻烦呢！八块多的药，非得收我八十多！你说我要是把钱交了，我得多冤大头！”老黑占到理了，肯定不让人的。 “你可要点脸吧，我都懒得说，你花八块，那是因为有人给你花了八十！”护士长听不下去了。 “啥意思？”老黑傻眼了。 “别理他，这种人不知道好歹！”护士想起顾正东嘱咐的话，拉了一下护士长，不理老黑了。 “切，我就知道是骗我的，谁家好好把八十块钱给别人花？”老黑啐了一口，带着媳妇走了。 第18章 这世界那么多人 顾正东把小明送回家，这才发现龙龙和傻三儿用小强奶奶的小推车，已经装了两车货回来。 顾正东把小明放到床上，嘱咐他不许下地。 “还有多少东西？”顾正东问龙龙。 “再有一车吧。”龙龙累得满头大汗。 “我自己去，你们在家。”顾正东心疼儿子了。 傻三儿看看龙龙，看看顾正东，追上来。顾正东发现傻三儿人实在，干活一点也不偷懒，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可是出力一点也不少，他决定多给傻三开点工钱。 这家也是三十包堆儿，东西不少，肯定是能赚的。 顾正东心里有数，顺手把他院子里的垃圾也给清了，就差给扫院子了。 “你别弄了，我们自己来就行，你这也不容易。孩子没事儿吧？”这家的老太太也是热心肠的，倒了两杯水递过来。 顾正东忙半天，渴得嗓子都冒烟了，这可是甘霖，大口喝下去，还是甜的。 “蜂蜜水，去火。”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谢谢。”顾正东发现，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还都让他遇到了。 王大娘推门进来，拎着一大袋包子，还是热的。 “小顾啊，这是我今天蒸的菜包子，你又送孩子去医院，又拉货的，肯定没时间做饭了，拿回去垫一口吧。” “您真是费心了！”顾正东想不到晚饭都有人惦记，这种感觉挺幸福的。 他带着傻三儿把东西拉回去，天已经黑了。没等进院就闻到一阵香气，应该是龙龙在炒菜。 顾正东不由得暗笑，龙龙这孩子挺逗，心眼是真多，这是看家里条件好转，也舍得买豆油了。 可是他进院一瞧，龙龙和小强在给废品分类呢，连小明都弄个矮板凳在帮忙。 原来做饭的是白奶奶，油也是她拿来的，装在酒瓶子里，足有半斤。她炒的是大辣椒干豆腐，一阵辣味窜起来，屋里屋外的人都咳嗽起来。 听到顾正东的声音，白奶奶回头笑道，“我那还做了粥，饿了吧？” “白大娘，让你帮着带小小就够辛苦的了，你这还给我们做饭！”顾正东过意不去了。 “这啥话？我这一天闲得难受，小小又是省心孩子，哪里用得着我带？跟你们混，这一天天的可开心了。再说我也没少从你这儿拿东西，扯平了。”白奶奶说着把菜盛出来，摆上桌，又去盛粥。 顾正东满头满脸的灰，忙打水出去洗了两回，才把脸给弄干净。 他一抬头见傻三儿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不知道还用不用他了。 “龙龙，你跟傻三儿说，在这儿吃完饭再回去，我一天再给他加两个块钱。”顾正东说着掏出两块钱递给龙龙，他发现龙龙有办法跟傻三儿沟通。 龙龙痛快地答应一声，跟到傻三儿身边，比画半天，傻三儿呵呵乐了，接过钱跟着他走进院子。 顾正东又打了一大盆水，让傻三儿也洗脸洗手。 这一洗才发现，这又是个多少年不洗澡的，这张脸洗出来，竟然比龙龙还白，跟身上的黑一比，都有点吓人。 顾正东不由得暗叹一声，都是可怜的人。 资金回笼必须跟上，他吃完饭就去装车，先把分出来能卖的处理一部分。 大刚好像就等着他来呢，门都没关，坐在门口的破椅子上抽烟听书。远远就听到田连元的破锣嗓子在说白眉大侠。 顾正东轻车熟路，卸车上秤，不用大刚指挥，流程就走完了。 大刚算账都是心算，连计算器和算盘都不用，随口报数，开始顾正东还觉得他都是懵的，后来留心自己计了一下，惊奇地发现，竟然一分不差，想不到大刚还是个数学天才。 这一车货卖了88块3，其中那一袋铜水嘴子就卖了二十多，顾正东不傻，没把古籍拿过来，那可不是卖废品的，以后可以拿出去当藏品卖。 大刚厚乎乎的大手掌，已经在捻票子，一张一张数了，递过一沓。 顾正东瞧着有点不对劲，88块3应该是有零有整，这全是十元的大团结，这是大方劲儿上来了，又多给了一块七？ 可是这一数，又不对了，不是九张票子，是十张。 “哥们，给多了。”顾正东想也不想，抽出一张还回去。 “不多，给小明买点吃的。”大刚眼皮都不掠。 顾正东没想到，这家伙耳目如此灵敏，怎么什么都知道？ 见他不再多问，顾正东只好把钱收下。 这一趟他是自己来的，没带孩子。都累了，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能扛几天，虽然有傻三儿帮忙，可真到了高峰期，他肯定顶不住。 回家的路，虽然蹬的是空车，可是顾正东全身的力气都泄了，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蹬一下都要使尽力气。 路灯已经亮起来，他的身影被拉长又推短，他突然很想一个人。 林悄悄，曾经是他生命的一道光，可惜被他弄丢了。 他们是小学同学，林悄悄的家境也不太好，父母是做小生意的，为了要个儿子，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 林悄悄是老五，从小就瘦瘦的，安静得像不存在，名如其人，总是悄悄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林正东只有十岁，正是讨狗嫌的年纪，打架撩闲，把老师气到吐血，全班男生女生都算上，没有一个愿意跟他同桌的。 林悄悄是后转学过来的，老师把她指到唯一的空位。 顾正东咧嘴一笑，心里已经有一百个计划让这个新同桌出糗了。 可是林悄悄走过来，像一只小心翼翼的猫，坐在他的身边，缓缓转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落到他的身上。 顾正东觉得一阵电流通过身体，他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就是说不出的难受，又好像很舒服，想喊，嗓子却被掐住了。 他的眼中涌上泪来，他爸爸打他时，碗口粗的棍子都打断了，也没见他流过一次泪。 可是现在眼泪却不听使唤了。 多少年后，他才懂，那叫爱。 但是，林悄悄已经从他的生命中永远消失了。 她像她的名字，走得也是无声无息。 “看那小子！他过得到滋润！” 顾正东的三轮车突然被拦了下来。 第19章 打的就是你 顾正东看到眼前的人，瞬间就精神起来，这是冤家路窄。 前面是一群酒鬼，正是老端一伙儿，都喝高了，摇摇晃晃。为首的一个小伙子，把顾正东的车把手给拉住，用力一带。 顾正东没力气跟他们挣，只能从车上下来。 “哥几个这是喝了？”顾正东试探唤醒他们的记忆，大刚可是说过罩着他的话。 “喝了，你一个人吃肉，我们汤都喝不上，喝点酒还不行吗？”老端明显喝多了。 “哥几个，这是一点小心意，你们再喝一顿！”顾正东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 “又来打发要饭的了？没门！”老端一甩手，把顾正东的手打开。 “你小子抢了我们的饭碗，这事儿说过就过了？”老黑阴沉着脸，从后面走过来。 他还算是有点心机，头上伤没好，没有喝酒，人比较清醒。 “呵呵，老黑。上次我记得刚哥说过……”顾正东搬出大刚，想压一下他们。 “刚哥说罩着你吧？他在这行是厉害！可现在你把我们都踢出这行了，我们还用给他面子？” 老黑的思路清晰，一句话，把顾正东的后路给断了。 他在医院时也听了个大概。 这收费品是分片儿的，有新入行的也得找人投靠，每片儿的人都不会主动去侵犯别人的领地，跟占山为王划地盘差不多。 顾正东的出现，打破了平衡。老端带着这些兄弟不得已去另一片儿争地盘，不想败羽而归，上次顾正东遇到的当街斗殴就是决战时刻。 老端没能抢到地盘，就只能改行，拉脚，搬运，这比收废品又差了一截，所以他们有气。 他们在收废品这行，不敢得罪大刚，现在离开这行了，还管他干嘛。上次大刚发话时，他们还心存残念，现在后路都断了，顾正东的保护伞也没有了。 “你们非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你们自己偷东西被赶出来的！这事怪我？”顾正东见好说出来也没人听，态度也强硬起来，有时太软弱并不能解决问题。 江山是打出来的，只有赢了，才有谈判的资格，输的人，是没有资格讲条件的。 他握紧拳头，打算来一场血战。 这一场打下来，只怕他要输得很惨。只要不影响明天干活就行，别把他打出重伤，孩子们怎么办？ 一想到孩子，顾正东有点怂。可有什么办法，这些人就没想接受用钱解决问题，他们要抢的是地盘。 这也是一个残忍的问题，只要顾正东躺下动不了，那片小区的废品，总要有人收。 他们也是困兽，每个人身后都拖着一个庞大的家庭，不得不去拼。 这些顾正东都明白，也觉得悲哀，但现在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他被生活扔进笼子，跟困兽关到一起了。 年轻人打架就是猛，转眼就冲到顾正东的面前。顾正东只能见招拆招，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现在能跑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车可以不要。 顾正东找个空隙，撒腿就跑。 那些人怎么肯就此罢手，穷追不舍。 顾正东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现在这时间路上没有什么人，好容易看到前面有两个骑自行车的，瞧着是一男一女。 “帮忙！报警！”顾正东只能求救了。 没想到一听说报警两个字，那二人马上加速，车链子差点蹬飞了。 顾正东这个气，他已经跑不动了，晚上吃那点东西，早就消化没了。白天透支的体力，现在全找上来，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缺氧，人要晕倒。 离他最近的小伙子体力很足，吃饱喝足不说，两天没干活，全身憋得都是力气。 他追到近前，伸手就把顾正东给薅住了。 顾正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老端紧接着上来就是一脚，他被踹了出去，呛在马路上。 这下摔得有点狠，他胳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估计都破皮儿了。这还是轻的，老端又一脚踢过来。 这些人今天就是要把顾正东打个不能动弹，让他不能开工，就是目地，所以都下黑手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断喝，还真把这群人给镇住了。 说白了，他们再凶猛，也一直是社会最底层，被人呼来唤去的习惯了，有等级压制。 顾正东睁眼一瞧，刚骑车走的那二人，又回来了。这到是出了他的意料。 “我听声音像你！” 男人攘开老端，走过来察看顾正东，二人一对眼神。 顾正东这才认出来，这不是医院的霍主任吗。就是送他一堆药水纱布的人。 他刚才心里还燃起希望，现在又失望了。 “你们快走，这里不安全！”顾正东暼见霍主任身边带着的是个年轻女孩，忙低声说，他不能把他们卷进危险中。 “你站起来，怕什么！”霍主任大概在医院里横习惯了，语气上还真没怂。 “你哪根葱？”老端醒过味儿来，这一老一小，看起来不是能打的样子，他们怎么怂了？ “我是机床厂医院外科的霍伟华！”霍主任还挺有爷们样的，一拍胸脯，把名号报出来了。 “切，你是什么科的跟我们有一毛钱关系？你有废品吗？没有就滚远点，我们在清理门户。”老端上前一步，当胸怼了一拳，霍主任没站稳，蹬蹬退好几步，差点摔了。 霍主任手无缚鸡之力，众人可看明白了，纸老虎。 他们的目标都转向顾正东。 “什么狗屁大夫，八块钱的药卖我八十多，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快滚，别碍事！”老黑还记得那个茬儿，气得牙痒。 这工夫老端已经动手了，过来就薅住顾正东的衣领，挥拳就要打。顾正东也不能坐以待毙，把头往下一拱，冲向老端的前胸，两个人拧打起来。 旁边的人纷纷过来助阵，打群架讲的就是乱，顾正东横冲直撞，也不管许多了，场面一度失控。 跟着霍大夫的女孩子过来把他拉开，怕被误伤。 “噢噢，是你！”霍主任突然指着老黑叫道。 第20章 vip待遇 “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霍主任认出老黑，气得全身都抖了，指着他大骂，“你还是不是男人，他替你花药钱，你还想要害他！” “你说什么？”老黑一怔。 刚还乱成一团的现场，突然静下来，掉根针都能听到。 “你上次打的破伤风人体免疫球蛋白，就是八十八元一支，你到哪里问都是这个价，医院还能黑你吗？是他说的帮你付八十元，让我们只收你八元，你还是不是人？” 霍主任有点气着了，嗓门很大，可是声音在发抖。 “有这事儿？”老端第一个松开手，扭打到一起的人都退到一边，静观其变。 “我不知道，就是吧，开始就要我八十多，我没干。后来护士追出来找我，说是医院算错账了，一针八块多，我才回去打的。”老黑低声说道。 这事他心里也没底，怎么说霍主任都不应该说谎。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老端又转向霍主任。 “我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敬佩他的为人，看到他挨打，才来帮忙的！”霍主任大义凛然地说道。 九十年代风气跟现在不一样，因为很多人还在企业上班，尤其是东北，跟改革开放的南方差了有十几年，风气还很保守。 很多职业，像公安，医生，公职人员，都会受到尊重，有正气护体。 所以霍主任的话，就跟做人格担保是一样的。 老端看了一眼老黑，老黑心虚，也不敢抬头。 “我们跟他萍水相逢，没必要为他说谎。你们自己想吧，我父亲这样的身份，凭什么参与你们这些人的事？”霍主任身边的女孩子一样说有开口，现在冷冷几句，竟把众人说得哑口无言。 确实，霍主任没必要淌这浑水，如果万一被牵连，打上一顿，那可亏大了。 “明天去医院问问，要是假的，再找这小子算账！”老端算是给自己下了个台阶。 他带着众人走了，顾正东也顾不上看自己的伤，先去推自己的三轮车，这是身家性命。 “我家就在前面了，你跟我来，给你处置一下伤口。”霍主任提议。 “谢谢您！我不去了，孩子们还在家等着，我回去晚了，他们会担心。”顾正东双手合十道了一个谢。 “嘴硬什么呀，你要不处置好伤口，出了问题，谁给你养孩子。”那女孩口气冷冷的，可是话里带着一丝关切。 顾正东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刚才只顾打架了，哪有心情看美女，现在一瞧，不由得心花怒放，真是养眼啊。 女孩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间跟霍主任有点像，取的全是优点，比如那双深邃的欧式眼，高挺的山根，独独嘴巴不像，小巧红润，轻轻一抿还有两个小梨涡。 这是古典美中带着一点仙气，再加上白色冰纱连衣裙，站在月光下，让人疑惑，是梦还是真。 “这是我女儿，霍小娇。”霍主任介绍道。 “那就打扰了。”顾正东不能再拒绝了，没有男人能拒绝。 前面就是机床厂医院的家属楼。医生护士的聚集地，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来苏儿味。 四层小楼，也是有年代的了，走廊里相对还是很干净的。 他们上了二楼，霍主任掏钥匙打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借着窗外路灯的光，霍小娇打开灯。 顾正东有一种回归文明社会的感觉。这些天他一直在贫困中打滚，都忘了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霍主任家的生活条件不错，电视机，洗衣机，风扇都齐全，甚至在角落还放了一个单门冰箱。 父女两个很默契，进屋就先去洗手，把顾正东扔到门口，有点讪讪的。 他后悔进来了，这一身脏兮兮的，只怕让他们很不舒服。 他正想说要离开，霍小娇已经擦干净手走出来，抬玉指向他点指，顾正东乖乖过去，多一句话都没有。 他的双肘都有擦伤，还挺重，被沥青地面划得血肉模糊，不止是一层肉皮那么简单。 霍小娇说得对，以他的工作环境，很有可能会引发感染。 手掌有一处伤口而深，不知是被什么划的，肉都翻起来了，里面还掉了砂石粒儿。 霍小娇用双氧水清洗了一遍，又仔细翻看伤口，怕留下东西。霍主任怕光线不够，又打了个电筒过来。 父女二人连对话都没有，就有着足够的默契，顾正东觉得他享受的是vip的待遇。 清洗完伤口，又上好药，最后缠纱布。 “本来晾干是最好的，怕你的卫生条件不好，就缠上一层吧。”霍小娇这话，有点伤人，不过顾正东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满心的感激，这是遇到贵人了。 “谢谢，我回去了。”顾正东说着站起身，在这个干净的房间里，他多呆一分钟都觉得是煎熬，自己太脏了，想不自卑都不行。 “等一下。”霍小娇说着走进屋，转身出来时，一手端着玻璃杯，一手拿着一片药，“预防一下，你先吃一片药吧。” 顾正东伸手想去拿药片，可是瞧着那白玉般的手掌又迟疑了，他的手刚上过药，干净的就是上药的位置，没上药的地方乌漆抹黑的，他下不去手。 霍小娇看着他的手指也是一皱眉，抬头看着他，命令道，“张嘴。” 顾正东不解，不过他听话，马上把嘴张开。 霍小娇一抬手把药喂到他的嘴里，又把玻璃杯送到他嘴边。顾正东一口灌下去，差点呛死，条件反射一口水喷出来，对面的霍小娇就遭殃了，冰纱上衣前襟都被喷湿了，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顾正东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夺门而逃。 他的一只手有伤，只能用另一只手握车把，三轮车骑得歪歪扭扭，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把车骑到下坡路口，从车上下来，刚要推车往上走，就见暗处站起三个小家伙。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原来是龙龙、小强和小明在等他。 顾正东心头一热，差点流下泪来，这就是人生奋斗的意义吧？他吃再多的苦，也被这一声爸爸给抵消了。 “小小呢？”顾正东问。 “白奶奶带她回去睡了，说不让她跟我们挤了，她带着。”龙龙笑嘻嘻地说，可是走到亮处，看到顾正东手上缠的纱布，表情一下就僵了，“爸爸，你受伤了？” 第21章 未雨绸缪 “没事，摔了一跤。”顾正东怕孩子们难受，不敢提挨打的事。 龙龙没有继续问，可是眼泪汪汪的，看出来孩子心里难受了。 小强和小明没有说话，比平时更沉默。 顾正东身心疲惫，也没有力气跟他们解释，他把车推进院子，按平时的习惯去打水。 之前身上没有伤，他都是直接把水撩到身上冲洗，今天不行了，尤其是伤了一只手，怎么都别扭。 “爸爸，我给你擦脸。”龙龙说着洗了一条毛巾过来，他踮起脚，轻轻在顾正东的脸上擦。 “叔叔，我帮你洗手。”小强把顾正东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泡在盆里，打上香皂，用他的小手搓起来。小明也不作声，也取了自己的毛巾过来，沾上水，把顾正东受伤的手拉起来，每个手指都细心擦了一下。 顾正东眼眶酸得难受，今天他是怎么了？到处是vip待遇。 白奶奶听到这院有动静，也过来瞧。 “受伤了？我看看？”她一听说顾正东受伤也急了。 “没事儿的。”顾正东忙把手收回来，怕她看到纱布上的血迹。 “小顾，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个忙。”白奶奶用手里的蒲扇给顾正东赶了一下蚊子。 “您说呀，只要我能做的，肯定做！”顾正东马上说。 “你看这些家都把院心房租出去了，我那里也空着一个，冬天保暖差点，不过还好几个月呢，修葺一下也没问题，要不找个租户？”白奶奶这是看邻居赚房租，心动了。 “行，明天我就去给您打听一下，一个月租多少好呢？” “我也不知道，隔壁家是一个月50，要不你也问问这个价行不行？”白奶奶小心翼翼地说。 “没问题。”顾正东满口答应，这是小钱，就是租不出去，他想办法给了也行，让白奶奶帮着带小小，给点钱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能直接这么做，怕伤了情分。 这一夜，顾正东睡得很不踏实，天快亮时，突然听到有动静。 他忙起身到外面看，天灰蒙蒙的，偶尔还掉几点雨滴，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顾正东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东西，叹口气，赶紧找塑料布往上盖。 他的手上有伤，一夜过去了，又疼又胀，干活也吃力。 他扯了一块塑料布到最大一堆废品前，怎么也爬不上去，突然觉得手头一紧，原来是小强也醒了，他也不说话，像只小猴子，灵巧地爬上去，盖好后又在四角上压了东西。 “你再睡会儿，我去弄点吃的，一会你还要上学。”顾正东心疼孩子，睡得太少了。 “今天放假，叔叔你都过糊涂了。”小强笑嘻嘻地说，看得出来，他是真心高兴。 顾正东也不由得一咧嘴，那时候哭着喊着想上学，后悔了吧？ 吃过早饭，天空还是阴沉着，雨却没下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小顾你还出去吗？”白奶奶关切地问。 “昨天答应了人家，只怕东西都堆在院子里了，必须拉回来。” 顾正东也是没有退路，说好的三十一堆儿收废品，人家把东西都放在院子里，让雨水泡了，也是他的损失。 傻三儿早早就过来了，顾正东让他跟小强他们拉原来小强奶奶那辆车，他自己拉大车，这样能效率一点，赶在大雨前把东西都运回来。 那两家人也很善良，见天气不好，帮着他们装车，很快就把两车给装满了。 傻三儿力气大，蹬着小车在前面走，顾正东骑着大车跟在后面。 这时天上突然一个炸雷响起，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把灰尘溅起来。 “你们快走！”顾正东忙喊了一句。 三个孩子推车，傻三儿用力蹬，很快就把顾正东给扔在后面。 他把车骑到下坡儿路口时，雨就已经下来了，瓢泼大雨，转眼就把他给淋了个透心亮。 当时他也是有点慌，没从车上下来，想咬牙把车蹬上去。 可是没想到，蹬到一半，雨水粘稠，让他的呼吸都凝滞了。一口气没撑住，他就觉得三轮车快速向后滑去。 这要是冲下坡儿，那非得翻了不可，车上堆满了重物，把他砸一下，就要出个好歹！ 他也顾不上手心有伤了，两边的手闸都捏到底，还是阻止不了三轮车的下滑。 就在他绝望之时，突然车身稳住了，接着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向上拱。 顾正东忙松开手闸，用力蹬了几下，车稳稳向前走去，他感觉到了，是后面有人在，可是电闪雷鸣，天地都昏暗了，他看不清帮忙的人是谁。 感觉是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在推车。 孩子们和傻三儿把那车弄进院子，就跑出来接应他，在前面拉着车往上拽。顾正东总算把车停稳，这才发现，刚推车的人都不见了。 也许是错觉？ 顾正东回头看了看胡同，长长的，空荡荡的。 “爸爸快进来呀！”龙龙用力叫道。 顾正东忙跑进屋。傻三顶着雨把车也给盖好了，才跑进来。 白奶奶怕他们受了寒气，在烧水。 “还好我这有几片姜，就是没红糖了，对付喝一口吧。” “爸爸，快看你的手！”龙龙紧张地叫道。顾正东这才发现，刚用力过猛，把伤口绽开了，又流出鲜血来。 还好上次霍主任送的东西还有，他拿过来自己处理伤口。 “小小呢？在那屋睡觉？”顾正东觉得屋子里有点安静。 平时小小在家，总是蹦蹦跳跳的，几个孩子就数她活跃。 “我过来前在那屋睡下了。”白奶奶把热水烧开了，切了姜片放进壶里，正往碗里倒呢。 “小小？”顾正东走到门口向隔壁叫了一声，不知怎么，他的心底一阵阵的不安。 每次他回家，小小都要看看他，才肯睡。今天有点不对劲。 “我去叫妹妹回来。”龙龙说着，冲进雨中。 他飞奔进了隔壁的院子，可是没几分钟，就冲出来，站在雨里大叫，“爸爸！妹妹没在！” 顾正东只觉得头轰的一下，刚才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几个人把两间屋子再加上院子里的废品堆都仔细找了一遍，也没看到小小，这才意识到，也许是出事了。 第22章 小小丢了 大雨滂沱。 顾正东的冷汗都下来了，这种天气，小小怎么可能跑出去？ 如果她没有出去，那就是只有一个可能，她被困在哪里，或是被误卷到废品中，带走了。 今天没有往大刚那里送货，所以范围还是要锁定在家的附近。 顾正东也顾不上雨大，跑到院子里，把堆得小山一样的废品堆仔细看了一遍，那三个孩子和白奶奶则屋里屋外，能藏人的角落都找过了。 还是没有。 “怎么办啊？孩子怎么会丢，好好的怎么丢了？”白奶奶急得直搓手，她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情形，“我带小小过去，她坐床边玩，我坐在板凳上摘菜……” “不可能凭空消失一个人，找！”顾正东又闯进雨中，这次他往胡同下面走，难道是小小自己跑出去了？ 虽然这可能性不大，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他一路走，一路喊着小小的名字。 大雨顺着头顶淋下来，直往他的口中灌。雨声雷声把他的声音都吞没了。 可是几人找了一大圈，小小依然不见踪迹。 “爸爸，小小会不会去动迁小区了？”龙龙提醒。 顾正东脑中已经乱成一团了，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呢？ “孩子，你拿个雨伞吧！” 白奶奶翻出一把旧雨伞，她又急又内疚，也在崩溃的边缘了。 顾正东撑起雨伞跑出门，一阵急雨扑面而来，直接把破雨伞给掀起来。他哪里管得了许多，只顾向动迁小区跑。 他先敲的是今天拉货那家的门，听说孩子丢了，那家人也急了。 “没看到！怎么还把孩子丢了？” 顾正东不及解释，马上去问下一家。 等他问了三四家未果后，就见各家各户有人走出来，有人穿雨衣，有人打雨伞，都叫着小小的名字，加入找孩子的行列。 虽然顾正东全身都在抖，冷得上牙打下牙，可是心底升起一团温暖。 时间过得很快，从发现小小失踪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大雨一直在下，很多地方已经积水，成人蹚水过去，都是齐腰深，像小小这种小不点，留在外面，十分危险。 “去派出所先报个案吧。”有人出主意。 顾正东不是没想过，可是报案要人口失踪二十四小时，他去也白去，所以还在纠结。 这时一辆女式自行车，停在他的面前，从车子上跳下来的人穿着一件绿色大雨衣，包得很严实。 她挑起帽子，顾正东才认出来，是霍小娇。 “你在做什么？身上有外伤，还淋雨？不要命了！”霍小娇认准是顾正东，马上斥道。 “我女儿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霍小娇，顾正东突然就有点扛不住了，一直努力压制的情绪，就要爆发出来。 “先报案，不管时间到没到！”霍小娇很冷静，她跨上自行车，示意顾正东坐上来。 顾正东犹豫一下，还是坐到后座上，他的腿太长了，努力蜷起来，才能不影响自行车的运转。 风雨中，霍小娇用力蹬着自行车，她是带顾正东去最近的派出所。 虽然时间不到，可是派出所的同志还是很重视，给顾正东做了登记。 “天气这样也很危险，还是先找吧。”派出所的同志也坐不住了，纷纷找雨衣。 顾正东连连道谢，他也不能在这里等着，转身往外走。 “站住！”霍小娇叫住他。 只见她把身上的雨衣扒下来，递到顾正东的手上。 “你穿上，真是不要命了。” “你怎么办？”顾正东犹豫一下没有接过去。 “我打电话了，等我爸爸过来接我，雨衣你拿着，快去找你女儿吧。”霍小娇说着，不知怎么脸上一红。 顾正东没有心情探究这些，穿上雨衣又跑出去。 这时突然派出所的同志叫住他。 “你女儿找到了！” “在哪儿？” 顾正东汗毛直竖，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刚给附近几个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留意一些，结果有一个派出所，正好捡到一个小女孩，特征跟你说的差不多，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吧。” 顾正东和霍小娇赶过去时，派出所的女内勤正把小小抱在怀里，看到小小安然无恙，顾正东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你这孩子！乱跑什么！吓死爸爸了！” 小小缩在内勤的怀里，眼神呆呆的，好像受了惊吓，听到顾正东的声音，才慢慢转向他。 “小小，你没事吧？”顾正东察觉出女儿的异样，有些慌，摇了摇小小的肩膀，想唤起她的注意力。 “爸爸。”小小的眼神总算聚到他的身上，认真又看了看，认准了是爸爸，突然扑过来，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哇地一声哭出来，“爸爸！我看到妈妈了！” 顾正东的心像被刀子捅了一下，他的心碎了。所有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把孩子找到就好，平安就好。 他抱起小小刚想对派出所的同志说点什么，突然就觉得一阵恶心，接着就是天旋地转，倒下时，他用残存的意念控制身体，把小小转到上方，不能伤到小小。 顾正东的精神已经撑不住，整个人都崩了。 他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白，晃眼睛。 “没事了，你高烧了两天。”说话的人是霍小娇，她的眼圈都是黑的，看来这两天她也没闲着。 “怎么可能？我躺了两天！”顾正东一听，头都大了，这两天得坏了多少事？ 他一掀被子坐起身，想下车，可是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脚也软绵绵的，差点摔倒，还好霍小娇离得近，把他扶住了。 “你别添乱了，没烧出肺炎就不错了，好好休息两天吧。”霍小娇没好气地说。 “呵呵，我没有资格躺着。”顾正东坐下冷静一下，又问，“小小，没事吧？” “小小比你强多了，在家里呢，白大娘带着她。”霍小娇已经把顾正东家的情况摸透了，这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霍小娇这样的女孩子，在当时是顾正东高攀不起的人，她的家境很好，父亲是医院的主任医师，母亲是大学教授，自己读过医学院，在b超科上班，这可是穿着白大褂，轻松又干净的工作，多少人羡慕的。 对顾正东这种收废品的人来说，两个人之间有一道鸿沟。 顾正东对她没抱一点期待，但是她，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第23章 龙龙你也是重生的吗 霍小娇哪里劝得动顾正东，他坚持出院了。 风雨已过，蓝天白云，好像什么苦难都没有发生过。 顾正东想先去一下动迁小区，先把那边的事儿安排一下。他一下躺了两天没露面，只怕小区那边要乱了，搞不好，他的生意都飞了。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速度，走到小区前时，已经满头大汗。 迎面就看到刘大爷走过来，看到顾正东很惊讶。 “小顾啊，不是说你住院了？” “是呀，现在没什么事了，过来看看。” “多养两天，看你这脸白得。这边儿也没啥事，龙龙都安排好了。” “龙龙？”顾正东大吃一惊。 他顾不上多说了，大步往小区里走。 正好傻三和龙龙、小明推着车出来。看到顾正东，龙龙大叫了一声，“爸爸！” 顾正东张开手臂，把龙龙搂到怀里，用力抱了抱。 “小明，你怎么出来了，脚不疼了？”顾正东担心地问。 “不疼了，我也不干啥。就跟着分分东西。”小明忙应。 “爸爸，今天有点忙，我们先送一车，你回家休息吧，小小想你了。”龙龙拉着顾正东往家走。 “我先过去看看。”顾正东还是不放心，龙龙再会安排，到底是个孩子。 他偏头向后面一看，就愣住了，又一辆车推出来，拉车的是老端。 “爸爸，回家我再跟你细说。”龙龙没急着解释。 “唉。”顾正东叹口气，看得出来，他生病的事，给事业带来了很大影响，现在又退回到解放前了，他要跟大家平分秋色。 “小顾，你先回去歇着吧，有这么个好儿子，你真是有福气。”老端竟然主动打招呼，这口气还是很羡慕的。 这时陆续有邻居过来打招呼，都是在夸龙龙懂事的。 顾正东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那我先回家看看小小吧。”顾正东只好听龙龙的。 傻三儿有股子傻力气，那车装得也不算满，就让顾正东也坐上三轮车，一路蹬回家去。 到门口就闻到扑鼻的香味，屋子里在做菜，顾正东猜测是白奶奶过来帮忙，可是没想到顶头撞到的是胖姐。 “都快过来了？我的菜也马上出锅了。”胖姐笑着说。 顾正东正想问，听外面有人说话，老端他们的车也到了，几个一起往院子里卸东西。 “爸爸，你过来。”龙龙一扯顾正东的衣襟，把满头雾水的他带进里屋。 “这怎么回事啊？” “爸爸，那天你晕倒了，我怕影响生意。就去找他们谈了一下合作，以后他们给我们打工，帮我们收货拉货，工资你给结，一个月每人二百块。”龙龙开始说得很自信，可是瞧着顾正东不敢置信的眼神，又有点不自信了，小声又问了一句，“行吗？” “做饭的，也是你找的？”顾正东一指胖姐。 “是啊，白奶奶上火了，身体也不怎么好。我们天天吃现成的太费钱，不如雇人做饭，给她五十元，包一个月的中午和晚上饭。” “儿子，你是重生的还是穿越来的？”顾正东的三观都碎了一地了，刷了一次又一次，这是人吗？这就是个神童啊! 顾正东倒下来了，龙龙不仅把生意守住，还把今后发展的路给铺上了。 “那住户那边，怎么说？”顾正东知道老端他们跟住户有矛盾，又不放心地问。 “这有什么？我说了，以后每家的废品多加五元，一是感谢他们帮着找小小，还有就是买个面子，让老端他们能回来，大家都有饭吃，不好吗？” “好！我儿子太棒了！”顾正东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需要解决的事，都被龙龙搞定了。 这孩子是弄出一个公司来。 胖姐做饭还挺好吃，虽然是大锅菜，可大家吃得都挺香。 顾正东算了一下，加上傻三儿，一共雇了六个人了，规模也不小，不得不说，龙龙这盘棋下得很大。 可是随后的问题又来了，现在是有个动迁小区供养他们，如果这个小区搬完了，他们何去何从？ 顾正东还有能力给这些人开工资吗？ 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了，龙龙还小，想不到这么多，他也不能再给孩子增加负担，剩下的事就要他自己考虑了。 小小虽然没有住院，也得了重感冒，一天没精打采的，刚才在睡觉，听到顾正东的声音就醒了。 小强抱了小小过来，顾正东忙伸手接过去。 “爸爸，对不起。”小小的心事也很重，觉得自己犯了错，头都不敢抬。 “小小没错，是爸爸没照顾好你，乖，没事了！”顾正东在小小的额头上亲了两下，小小才有了笑模样。 “那天你怎么想着跑出去的？”顾正东还是有点好奇，按说下着大雨，小小不是浑作乱闹的孩子，不应该出门的。 “我，我看到妈妈了。”小小咬着嘴唇，眼睛里汪上泪来。 “妈妈？你在哪里看到的？”顾正东紧张地问。 “她帮你推车，我看到了。” “帮我推车？”顾正东一惊，当时是感觉到有人帮他推车，可是关键时刻没敢分神，等他缓过来时，人早不见了，难道是…… “我喊妈妈，她就跑了，我怎么追也没追上。”小小委屈地流下泪来。 “一定是小小看错了，如果是妈妈，不会不理小小的。”顾正东知道孩子伤心了，忙安慰她。 “妈妈不要小小了。”小小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一时忍不住，咧嘴哭起来，抱着顾正东的脖子，哭得肝肠寸断。 “乖，不会的，妈妈不会不要小小的。”顾正东忙哄小小，抱着她又是拍又是哄。 “可怜的孩子，阿姨领你买雪糕去。”胖姐说着，从顾正东怀里抢下小小，别说，她对付孩子还真有一套，小小听说有雪糕，当时就不哭了，跟着她往外走。 顾正东这才有工夫凑到吃饭这桌。 “来，你是我们老板，有啥事你只管说话，我们听令就行了。”老端笑眯眯地说，态度非常好。 顾正东品出点滋味来，他笑着坐到桌边，抓起一个花卷，端过一碗菜，大口吃起来。 “谢谢兄弟们帮忙，这两天多亏你们了，要不真不知道怎么办。” “客气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儿子跟你说了吧，以后俺们就是你家的工人，你给开资，这事儿你是同意的吧？如果没意见，咱是不是也得写个字据啥的。”老端继续说。 顾正东已经全明白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也挺响的。 第24章 办个公司 这个小区搬光以后怎么办，老端他们想得明明白白的。 表面上看，是他们吃亏，顾正东占了便宜，明明是大家一起把生意做了，现在成了顾正东垄断，他们打工。 可是往后看，顾正东就得养着他们，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 虽然老端这些人，走街串巷的，看着比上班赚得也不少什么，可个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第一他们没有保障，随时就会没有收入。一天不出门全家挨饿。第二走到这一步，并不是自愿的，谁不愿意有个体面的工作？现在是迫不得已，做这么个不招人待见的工作，能上岸，谁还在河里泡着。 再有一点，龙龙找上门时，看似他们在趁人之危，可老端心里明白，这孩子不是一般人，顾正东也不是一般人，他这些年也练就了一身江湖气，从顾正东能给老黑交药钱这事上看，这人就值得托付，也许他可以赌上一回。 还有一点，他在这行混这么多年，上来就把大家生意给抢了的，可只有这一个人，顾正东是做了他不敢想的事。所以他对顾正东是心服口服。 退一万步说，就是顾正东身体恢复了，不同意龙龙的做法，这两天干活的钱也能要回来，好过几天家里没收入。 现在就是看顾正东拿主意的时候了。 偏顾正东不紧不慢，一口菜一口花卷，好像多少天没吃饭了。 胖姐带着小小回来了，小小手里多了一个雪糕，选递过来让顾正东咬一口。顾正东假装咬了一下，就让小小去玩了。 雪糕一毛钱一根，胖姐也没舍得多买。顾正东怕孩子们看着眼馋，叫过龙龙，吩咐几句，龙龙跑出去。 “咋样啊？说好了没有？”胖姐沉不住气，过来就问。 老端看她一眼，没说话。 “这样，我下午去弄一下合同，我们签约，我决定了，成立个公司，让大家都加进来，我们一起干。”顾正东刚才已经想好了，既然走到这一步，没有退回去的道理，有困难大家一起上，向前走才能突围。 老端一听说他要成立公司，还让大家加入进来，这痛快得让他有点不敢相信，反倒迟疑了。 “还有几个兄弟，没见过，老端大哥你去问一下，想来的我都欢迎。”顾正东这么问，是没看到老黑，还有两个身体壮实的小伙子也没见到，怕不是找到工作了。 他的意思是，宁落一屯儿，不落一人，都让一下，愿意来的就欢迎。 老端听他这么说，又有点犹豫了，这可是大家分一锅粥的事，人多了，顾正东养得起吗？ “放心，都交给我。”顾正东刚吃饭的工夫，脑子已经转了几个圈，把接下来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有两件，他要一件一件来，不能乱。 老端让人去把老黑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喊过来，顾正东见人差不多齐了，就先给他们开了一个会。 “我打算成立一个公司。”顾正东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老端先就憋不住了，笑道，“收破烂儿公司？” 众人不由得哄笑，顾正东发现，不等别人看不起他们，他们先就看不起自己了。 “应该叫物资回收再利用公司。”顾正东没有笑。 这名字也有点高大上。众人不由收敛笑容，都认真起来。 “我现在要说的话很重要，请大家注意，你们有想在公司入股的吗？” 顾正东这是丑话说在前面，别以后公司赚大钱了，被人埋怨。 “俺们哪有钱入股？不入那东西！” 这些人一听说要入股，那不就是往里投钱吗？都摇头摆手，没一个肯的。 “那好，都不入股，公司就由我自己来，你们都是我公司的第一批员工。以后公司赚钱了，会在年底给你们分些股份的。总之跟我干，不会让你们吃亏！” 顾正东说的话，在场的人，没有听得懂的。从他们迷茫的小眼神儿就能看出来，但是‘不让你们吃亏’，这几个字是听得懂，所以不知哪个带了个头，稀稀拉拉起来几声掌声。 顾正东不由得失笑，公司起步有点草率啊。 现在要进行的第一步是给公司注册，对九十年代注册公司的要求，他还不算了解，这时候就需要找外援了。 他很快锁定了一个人，就是大刚。 他相信大刚会帮他这个忙。这段时间他的神操作，已经给大刚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可能，拉大刚入股是最好的，那就是一条龙服务了。 难得天晴了，大刚在外面晒太阳，躺在破竹椅上，收音机放了很大的声音，满条街道都是田连元的破锣音。 “上回书说到！白眉大侠……” “兄弟，帮个忙。”顾正东过来，在竹椅对面坐下，扔过一支烟。 大刚手忙脚乱把烟拿到手，坐起身时，顾正东已经把火儿凑过来了。 “你没事了？”大刚耳目灵，知道顾正东住院的事。 “没事了，怪丢人的！”顾正东呵呵一笑。 “那有啥丢人的。人吃五谷杂粮，得个病不是正常的？你可别再端着了。”大刚觉得他的话虚伪，嗤之以鼻。 “不敢端着，这不是来求兄弟了。”顾正东低下姿态。 “我一个收破烂儿的能干啥，有屁你放。”大刚没好气儿地说。 “我想成立个公司，注册这些事，都不知道怎么办，兄弟帮指条明路吧。” “简单，拿一百块钱就注册了，跑两天，盖几个章。屁大点事！”大刚说得轻描淡写。 顾正东听说只要一百就能注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怕钱不够。 “那就好办了。谢谢兄弟！”顾正东站起身。 “我可听说你把老端他们都弄去了，你小心点吧，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油，别到时你赚不到钱，还养一群废物。”大刚看得也明白。 “谢谢兄弟提醒。”顾正东说完，迟疑一下，这才问，“兄弟，有兴趣入股吗？” “别告诉我，你一百都拿不出来，还让我掏五十？”大刚乐了。 第25章 入个股吧 “瞧你说的，哥们这五十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诚心邀请一下，想跟你合作。”顾正东也乐了。 “你说说看，我倒想听听，你怎么把个收破烂儿的差使做成公司。” 大刚没马上回绝，就是有意思，顾正东忙转身回来。 “收破烂儿这事儿别小瞧了，这里面的事多着了。”顾正东跟大刚聊天，可不像跟老端他们说话，大刚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是人很精明。 “展开说说。”这次轮到大刚扔了一支烟给顾正东，又掏出打火机，顾正东欠身过去，就着火苗把烟点着。 “你看这个城市，大兴土木，正是发展最好的时候。赚钱的机会大把，可惜我们没有钱，也很难扎进一个不熟悉的行业。” “我听说南方机会更多，还有股票什么的。”大刚这是也没闲着，了解得还挺多。 “是，可是现在不是时候，我现在去南方打拼，没有启动资金，再者孩子也是问题，我想陪着他们长大。龙龙和小小就很难带了，又不能把小强和小明丢下，所以就地发展也可以。我相信以我的能力，一样可以做起来。” 后面几句话，更像自言自语，这是顾正东心里纠结的，第一次说出来，也算是下定决心了。 “行，冲你这句话，我跟你合伙，你说怎么办吧！”大刚站起身，把烟一掐，用脚碾灭。 顾正东很意外，他刚说个开头，没切入主题呢，大刚怎么就一口答应下来。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是无心插柳，大概大刚和小强小明的身世差不多，都是从小没有人管的，听说顾正东以孩子为重，被他打动了。 “行！兄弟，我跟你保证，你跟我一起干，肯定亏不了你的！” 顾正东现在也是热血沸腾，前面还有一点犹豫，现在全无顾虑了。 “那咱说说，这入股咋个入法？我给你五十块钱？”大刚也认真起来。 “等我去拟一份合同，我们签一下，再去注册个公司，公司名得起个响亮的，你先想想，我弄合同。” 顾正东出来办事，是有备而来的，夹了一个破公文包，还是收废品时收来的，几张空白信纸，一只破旧的钢笔，反正就这条件。 他俯身到箱子上，洋洋洒洒写了一份合同。 大刚接过来，挠了挠头说，“我不认字。” 顾正东拿回去，给他读了一遍，大意就是两个人合伙开公司，顾正东负责出注册资金，大刚负责找仓库，收益五五分成。 “你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仓库那么好找的？再说了，租金呢？一百元都不好干啥吧？”大刚一听就不干了。 “兄弟，能者多劳，说实话，现在我手里真没有多少钱。你把仓库的事包下来，剩下的事都不用你管，也是图个省心不是。你看我又要跑现场，又要管理工人，连会计的活儿都我干了……” “行了，你别说了，说得我头疼！你看着办吧，我签字还不行吗？”大刚嫌他啰嗦，一摆手，要过钢笔，却不是签字，把钢笔水往食指手指肚上涂了一下，对着合同按下手。 “名我也不会签名，就画押吧。” “你放心，兄弟不会坑你的。”顾正东再次保证。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其实我不认字，你说合同咋写的，我也不知道。你能给我讲实话，就说明你从开始就没想坑我。” 大刚从小就很坎坷，有一种生存本能是天生的，他凭直觉就认定了，顾正东是可以相信的人。 顾正东跑到工商局，没想到接待人员很热情，现在是鼓励创业的时期。大量的下乡知青返城归来，还有很多工厂出现停产下岗，国家的就业压力过大，所以加大力度扶持个人创业。 刚才顾正东和大刚商量过了，公司名字叫朝阳。 他希望这个公司能像名字一样，蒸蒸日上。 下一步就是要弄一下跟员工的合同，他想把合同弄得正式一点，对老端这些人，手写的合同，远没有打印的合同有说服力。 可这是九十年代，闭塞的东北小城，电脑还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之后遍地的打印店，现在还不存在。 想要打印的合同，只能找机会的人帮忙。 可顾正东哪里认识这种人。他揉了揉脑门，想到一个人。 霍小娇。 他执意出院，霍小娇一定生气了。女孩是要哄的，更何况她是有恩于自己，上门表示感谢是应该的。 顾正东让龙龙帮自己洗了一下头发，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路边的水果摊，他挑了一串香蕉，又买了点苹果，现在物流不发达，热带水果过不来，这就是不错的了。 霍小娇在病房，早上查过房，白天就没有多少事儿了，正在办公室看报纸，听到敲门声，头不抬眼不睁就喊了一声，“请进。” 门开了，接下来的沉默，有点怪怪的。她抬起头，看到是顾正东时，竟是眼圈一红，接着把脸向窗外一别，又把报纸抖了一下，挡在脸前。 “你有事？” “对不起，今天让你担心了。”顾正东轻声说着，把水果放到桌上。 “你拿走！我不要这东西，爱给谁给谁去！” “别生气了，人生不易，我也是许多无奈。如果有可能，谁不想舒服？”顾正东的声音带着疲惫。 霍小娇被他的几句话说得心软了，看了一眼他手掌上的纱布，翻了一个白眼。 “让你注意卫生，你看纱布脏成什么样了！” “你是不知道我的环境，能保持已经不错了。”顾正东只有苦笑的份儿。 霍小娇就不再说什么了，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一套药水和纱布，重新给他包扎起来。 她做这些的时候，屋子里安静得像空气都冻结了。 顾正东不傻，能明白霍小娇对他的心意。 这个大小姐，可能是被宠坏了，或是琼瑶小说看多了，对他这个穷小子青眼有加，要是霍主任知道他引狼入室，那不得气死。 顾正东现在可没心情考虑感情问题。 虽然林悄悄已经跟他办了离婚手续，也不知去向，可在他的心里，还是想要挽回这段感情，再加上两个孩子还是需要自己的妈妈，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决定还是装傻的好，回避一下霍小娇的感情。 “我想求你帮个忙。”顾正东速战速决。 第26章 公司成立了 “你要建一个收废品的公司？”霍小娇惊掉下巴了。 “对，现在城市建方兴未艾，收废品这个行业，有很广阔的前景。”顾正东随便拽了一下词儿，霍小娇眼睛里的崇拜都藏不住了。 有霍小娇的帮忙，整整齐齐的二十几页合同打印出来了。 老端还是识些字的，这样更好，顾正东把合同逐条给他解释了一遍。 “挺好！快签字！”老端没耐心，招呼大家过来。 这一下朝阳物资回收公司就收了七个职工，再加上傻三儿，有八个人，每个月开支就要近两千元，顾正东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 把老端他们安排好，顾正东拿着一份合同去了傻三儿家。 傻三儿的情况特殊，要跟家里沟通好，顾正东做不起这个主。 龙龙知道傻三儿家，他带着顾正东三绕两绕，找到一处破旧的楼区。 这个楼区比起顾正东之前住的房子还要老，是解放前建的，一共就两层，进楼道儿就一股积年的霉味。 顾正东刚进来眼睛适应不了黑暗，一步踩空，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吓得叫出来，顾正东满脸通红，连连道歉。 “奶奶，这是我爸爸，我是龙龙呀。”龙龙机灵，一把扶住老太太往屋里送。 屋子里光线强了很多，顾正东这才看清，这是个套间，进门就对着一张大床，里面另外有个小间儿。 这工夫外面又进来个女人，瞧着三十多岁的样子，打量了一下顾正东，眼神从狐疑到温柔，只是几秒的事儿。 什么时候都是看颜的世界，顾正东这张脸，给他带来很多方便。 “你们有事？”老太太小心翼翼地问。 “我爸爸开了家公司，需要工人，我就让我三叔去那儿上班，每个月领工资，奶奶你说怎么样？” “让三儿去上班？”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一眼龙龙，看了一眼顾正东。 “让三儿去上班？就他那样……”女人也开口了。 “大娘，是让三叔去上班啊。”龙龙认识那女人，是傻三儿的大嫂。 “还有这好事儿？”傻三大嫂还是将信将疑。 “那，给多少工资？”老太太想到重要的一点。 “对呀！给多少钱？我家三儿虽然人傻，可是力气大，出力气不比一个成年劳力少！”傻三大嫂马上也帮着讲条件。 “前段时间帮着粮店扛粮食，一天还给一块五呢。” “后来给两块了吧！是不是妈？”大嫂一个劲儿给老太太使眼色。 “对，两块！”老太太忙改口道。 顾正东看出来了，这娘俩个，是想多要点钱，连干什么活儿都不问，只管讲价，可见对傻三儿，也没什么感情。 这就有点让人寒心了，尤其是当母亲的，就是孩子有什么缺陷，也不能这个态度。 “一个月二百，管吃两顿饭。”顾正东懒得跟这样人废话，直接开条件。 “什么？二百！”那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叫出来。 “怎么？你们不满意？”顾正东故意问。 “满意，满意！”老太太连连点头，傻三大嫂又暗戳戳扯了她一下，“啊，还有啊……” 老太太也不知傻三大嫂要说什么，转着眼珠子说不出话来。 “管吃是挺好的，能不能包住啊？给个地方就行，这小子也不挑。年轻人火力壮，冬天也不用怎么暖和，冻不着就行啊。”傻三大嫂说得低三下四的，这都不把傻三儿当人看了，这是明着往出撵呢。 顾正东是瞧出来了，傻三儿的家人，就当他是个多余的。 “行，包住。”顾正东多一句不想说了，拉着龙龙走出来。 “等一下！”老太太很快又追了出来。 “有事？”顾正东冷冷看着她。 难道是她良心发现，嘱咐几句？ “那个，就是吧，你们哪天开工资？我去取！那孩子傻，也不认钱，我怕……” 顾正东咬了咬嘴唇，这是就没想给傻三儿留活路，钱都给了她，能到傻三儿手里才怪。 不过他也没办法改变现状，现在对残疾人的保护很薄弱，他一个外人，对傻三儿的处境无能为力，只能暂时这个样子。 他带着龙龙刚回到家，就听院子里在争吵，老端和一个年轻小伙叫柱子的吵起来了。 顾正东没急着进院子，且听他们在吵什么。 “你说大件儿放在最后，你不听！现在好了，磕坏了吧！算谁的？”常有德怒气很大。 “本来就是破烂儿，坏就坏了！就你屁话多！” “你这人不讲究，不想好好干就别坑人！” “老子干这行时你还撒尿和泥呢！” “你别倚老卖老！” “咳。”顾正东听懂了，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老端有点怂，瞄了柱子一眼。 柱子虽然年轻，可也懂得分寸，没有直接给老端告状。 顾正东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东西，所谓的大件儿是个大衣柜，现在断了一条腿，斜立在地上。 “这东西快放倒，这要是倒下来，砸到孩子怎么办？”顾正东一皱眉，马上说。 众人一拥而上，把大衣柜给横到地上。 这就是顾正东的精明之处，他没表示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是这一行动又巧妙地站了队，常有德的脸色明显好转。 “我再宣布两件事。”顾正东把大家叫过来。 老端明显有些忐忑不安。 “我们现在人也多了，你们手里有三轮车，愿意卖给公司，我高价收，不想卖的也可以租，一个月五元租金，算是磨损费，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我租！”老端第一个带头喊的。 租一个月五元，一年就是六十元，一个车子还能出钱，这可是大好事儿。 顾正东说收，高价能给几十块？ 这是长个脑子就会算的问题。 顾正东做的则是另外的打算，公司早晚要用上新装备，收一堆破车也没用，再一个他的院子装不下这么多车，都是要他们晚上弄回家的。 如果是公家的车，肯定不会用心照管，到时出问题了也是公司损失。如果是个人的车，只怕链条的油都不能少上一滴，顾正东就少操一分心。 “再有就是我们现在人也多了，分一下小组吧。”顾正队看了看眼前的几人。 胖姐留下来做饭，闲时在家给物品分类。 孩子们是不能再去干活了，他舍不得，万一再受点伤，心疼死了。 现在加他一共是八个人，他决定分成三组。老端带老黑，柱子带傻三儿，傻三儿不能交给老端，那得把他给累死，从刚才的事儿上就看得出来柱子为人要正直得多。 剩下的三个人，有两个往大刚那里送货，一个在家做分类。 “大家有意见吗？”顾正东分完组，又问道。 “我想问，组长多拿钱不？”老端举手问道。 第27章 攻下一关是一关 顾正东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有对工资不满，有追求了，才能提高工作效率。 “组长不多拿钱，但是小组之间是要评比的，现在小区是包堆儿的，哪个小组拉的货多，就多十块奖金。” 顾正东这是怕老端他们磨洋工，如果没有奖惩，过上几天没新鲜儿劲了，他一天就拉一车回来，慢慢磨，那可真是害死个人。 现在公司刚建立，百废待兴，很多事都要磨合，不可能一步到位。 顾正东的心态还是很好的。 现在最大的好处就是把他从一线工作上脱离出来，可以处理更多的琐事。 回来的路上，他买了些水果，安排好工人，就去了白奶奶的屋子。 白奶奶歪在床上，看着在地上骑童车的小小，眼神儿都不霎一下，这是被吓到了，见顾正东进屋，她忙坐起身。 “小顾，我听那边热闹，你这是雇了多少人？说要开公司？” 白奶奶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就像在担心自家孩子，顾正东心里感激，把水果放在桌上，这才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白奶奶面前。 “是要开公司呢，这不过来跟您商量点事儿。”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白奶奶现在是赎罪的态度，她觉得是自己把小小弄丢的，很内疚。 “上次你没说，院心房想租出去，后来我一想，不如我租了吧，一个月给您六十，就是这院子我也得用上，您看行不？” 这是顾正东深思熟虑过的，让大刚找地方，不是一时就能弄下来的，现在不停拉货回来，需要一个寄存的地方。 再有就是顾正东这边已经很乱了，孩子们回来也被干扰，如果说白奶奶家院子里再搬来一家，那只能更乱。 不如他把地方租下来，孩子们来回跑也方便。 “那赶情儿好，我还怕租不出去呢。”白奶奶一听说一个月给六十，那可是高兴坏了。 “还有个事儿，我打算这几天就把孩子都送幼儿园了。” “哦。”白奶奶有些失落，一时各种情绪都写到了脸上。 “大娘，我送孩子去幼儿园，不是信不着您，是没办法。现在院子里人多，搬的东西也多，如果把孩子碰伤了怎么办。” “这倒是，我看着也担心，小明的脚伤还没好。”白奶奶是明白的，也点头赞是。 “我这就去办手续。”顾正东见白奶奶这里讲通了，就站起身。 “办手续要户口本，你准备好了。还有就是这附近就一家幼儿园，不好进呢。”白奶奶又摇头。 “怎么讲？”顾正东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到了二十一世纪，民办幼儿园遍地都是，有钱就能上。 “市委机关幼儿园，都是对市委机关的职工，老百姓很难上的。要不就得送远点，跨区了也麻烦，隔壁陈姐家的孙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塞进市委机关幼儿园的，结果进去了还受气。” 顾正东没想到，小小和龙龙上幼儿园的事，还挺难办。 不管那些了，先一步一步来，白奶奶说了，要户口本。他的户口是落到父亲的名下的，现在只能回去找他们交涉了。 那个家，顾正东是半步不想踏进去，只是现在为了小小和龙龙，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更何况去对付几个渣人呢。 还有一点就是，顾正东把户口迁出来，可以早点摆脱原生家庭，别等到他发财了，那些人借机贴上来，现在断绝关系最好。 但是户口迁出来，落在哪儿，又是问题。 当时基本上户口是跟着房子走的，在哪里生活，户口迁到哪里。 而且那些商品房交易还刚起步，人们对房产的保护意识还没有那么强烈，就是还没看出来，房子等于钱，对他们来讲，那只是一个住的地方。 这样一来迁户口的手续就好办得多，只要街道上给证明就行了。 顾正东想到这里，抱过小小，就往街道办事处走去。 冯主任自己坐在办公室，见顾正东进来，还没认出来。 “请问有什么事？” “冯主任，我是范大娘的侄子，现在跟小强小明一起生活。”顾正东提醒一下。 “是你呀！我可听说，那院儿又让你堆满了！”冯主任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 “是是，马上就搬走，在找房子了，住人的地方怎么能堆废品，这不是给邻居和街道找麻烦吗！” 顾正东这态度，让冯主任下句话硬是没说出口，让人抢了台词，把她给整不会了。 “尽快搬，我会去检查的！”冯主任只能虚张声势，又嚷了一句。 “放心，一定快！”顾正东点头哈腰，一个劲儿道歉。 冯主任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看着小小好看，就逗了一下孩子。 “这是你闺女吧？长得真好看。” “奶奶，吃糖。”小小找到机会了，剥了一块话梅糖，喂到冯主任嘴边。 “我不吃那东西，嫌齁得慌……”她说是说，没扛住，糖到嘴里了。 “奶奶，这是酸的，不甜，好吃吗？” “好吃！”冯主任把小小抱起来，在她鼓鼓的小脸蛋上亲了两口，这年纪的女人对人类幼崽没有抵抗力，瞧到眼睛里就拔不出来了。 “是这么个事儿，冯主任，您得帮个忙。”顾正东见时机到了，忙开口。 “你说吧。” “现在小强上学了，还有三个孩子在家，我一天忙着一摊儿活儿，也没时间照顾，这不前两天，把这丫头给丢了，没吓死我。” 说着顾正东眼睛一红。小小想起那件事，也难过了，大眼睛泛上泪光。 “妈呀，妈呀，丢了？可吓死个人！”冯主任一听这话，把小小抱得更紧好，好像她再一松手，孩子还得丢。 “可不是呗，还是好心人多，都冒雨帮我找孩子。” “那是，好心人多。”冯主任听顾正东大概讲一下经过，听得心惊肉战的，也很感动。 “是得送幼儿园，在家可不行，咱也得学文化不是？”冯主任已经被顾正东给掰过去了，完全顺着他的思路走。 “小明上幼儿园有点晚了，孩子都8岁了。”顾正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自言自语。 “是有点晚了？那今年也不能上学了，都开学这些天了。”冯主任也有点发愁了。 “可不是呗，小强都有点跟不上，还好遇到个好老师，每天拎着他。” “那可是挺好，遇到个好老师比啥都强，那小明咋办？” “我听说市委机关幼儿园有个学前班，想把他送去试试，顺便把龙龙和小小也送那里的幼儿园。” “哎哟，你这心可是有点大，那里难进啊！”冯主任瞬间清醒了。 第28章 自古套路得人心 “难进也得试试，为了孩子！”顾正东义无反顾地说。 “小顾，你这人身上有股子劲头，好像做啥事都能成，看你这么一说，我咋觉得事好像也不难了？”冯主任让他给逗笑了。 “这不是来求您了？” “可别！我没那么大能力，这事儿帮不了。” 冯主任吓得忙摆手，差点把小小给送回到他怀里。 “不是为了这事儿。”顾正东笑了。 “吓我一跳，啥事你到是说啊！” “我是想把我和孩子的户口都迁过来，再给他们办上幼儿园的事，就名正言顺了。” “我当多大事儿！”冯主任被他铺垫了半天，心里起起伏伏的，突然听到她职权范围内的事儿，那是满口答应。 她给顾正东写了一封介绍信，把小明和小强的情况都说明了，让顾正东拿着去派出所。 顾正东把小小送回家，现在就要去父亲家要户口本了。 他决定演出一出大戏，不然怕被刁难。 顾正东走进熟悉的小区，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五味杂陈。 在这里，他曾经度过浑浑噩噩的几年，也给自己的后半生，带来余恨。 现在是他来矫正的时候了，让自己的人生走上正轨。 迎面走来一位气质不凡的老太太，跟满院穿着圆领衫和阔脚裤的女人比，她身上的金丝绒刻花旗袍像走错了片场。 “小东？”陈老师一眼认出了顾正东，叫了他一声。 其实顾正东对陈老师并不是很反感，她虽然言语刻薄，可是人不坏，在顾正东小的时候，是很少的能给他温暖的人，只是那时的顾正东根本不懂。 “陈老师。”顾正东乖乖打了个招呼，这一世他是来报恩的。 “我听说你在收废品？”陈老师还是在关心顾正东的一举一动。 “是的。”顾正东答得很规矩，像个听话的学生。 “你回来干什么？棚屋可不能再建了！”陈老师紧张地问，她感觉到顾正东跟从前不一样，可又说不好是怎么回事。 “不建棚屋了，我是来迁户口的。”顾正东一眼瞧见继母在楼门口一晃，忙对陈老师说，“我现在过去谈判，有机会再拜访您，详谈！” 说着顾正东向楼门跑去，陈老师看着他的背影，瞠目结舌。 继母看到顾正东跑过来，吓得转身就往屋里跑，进门就把房门反锁上。 她跟顾正东的父亲再婚前，有过一个儿子，比顾正东大一岁，叫齐爽，这也不是一个省心的玩意儿，只是还不如顾正东，除了痞，没有一点拿出手的。 他是连老婆都娶不上，一直在家里啃老，倒是不赌不打牌，就是爱喝酒。 昨天晚上喝了一夜，满屋的酒气。 继母进屋，呛得差点吐了，忙跑过去开窗子。 “干啥啊！” 窗帘拉开了，齐爽被阳光晃了眼睛，爬起身。 “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顾父从里屋出来，嘀咕一句拎起小马扎，夹起象棋盘，向门口走去。 “别开门！”继母过来把门按住。 这时外面传来顾正东的敲门声。 顾父闻声色变，象棋盘差点掉到地上。 “他，他回来了？要干啥？” “我哪知道！你问问！” 继母没好气地说。 顾正东一脚踹在门上，把屋子里的人震得都一哆嗦。 “开门！不开我可砸了！”跟这些人就得来横的。 顾正东后退几步，向前冲去，在他冲到门前时，门突然开了。他一时收不住，把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给撞飞了。 继母和顾父一个摔在地上，一个撞到桌子上，疼得直哼哼。 “祖宗，你又来干什么！” “干什么？搬回来住。”顾正东走到沙发前，对着齐爽说了一个字，“滚！” “好嘞！”齐爽二话不说，抬腿就跑。 这是被打怕了。 顾正东在沙发上坐下来，抽出一支烟点着，深吸一口。 “这屋哪有你地方住啊，一共就一室半，我和你妈一个屋，你妹一个屋，小爽都得住沙发，你回来就是三口，塞都塞不下。”顾父都带着哭腔儿了。 “那就让他们搬出去呗，不就有地方了。”顾正东抬脚放到茶几上。 茶几上面被齐爽放了几个啤酒瓶子，他的脚一扫，瓶子叮叮铛铛掉到地上，还好没碎。 “哎呀，气得我心难受，你可别作了！”继母在顾父的面前，从来不正面刚顾正东，都是借刀杀人，背后才下狠手，这是从顾正东小时候她就惯用的伎俩。 很多时候，顾父就是被她当成工具人了。 顾正东吞云吐雾，看着他们表演。 “小东，你就让我们省点心吧，你现在不是有地方住吗？还在收破烂儿，就好好过日子呗，何必来找我们呢！” “就是，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听说收破烂儿挺赚钱！” 那两口现在就想把顾正东请出去，软硬兼施。 顾正东脑中已经转了几个方案，怎么提出把户口迁走。他对这两个人太了解了。虽然说顾正东把户口迁走，是他们巴不得的事，对他们一点坏处没有。 但是，只要是顾正东想做的事，他们就要跳出来反对，没有理由。 所以顾正东就想画个圈，让他们自己跳进来。 “收破烂儿能挣几个钱，现在住的平房，哪有楼房舒服。对了，我又收了两干儿子，就让小西和小爽一起搬吧，一个屋哪够我们住的。” “你把我们两个直接清出去得了！”继母是忍无可忍了。 “行啊，你们要搬我也不反对。”顾正东一本正经地说。 “哗！”一盆水从天而降，把顾正东浇了个透心凉，他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这才发现，身后站着同父异妹的妹妹顾正西。 顾正西还在读高中，没有离开家。在顾正东的印象中，这是凉薄的女孩子，跟谁都不亲。 她一般不掺和他们的事，这是第一次出手，可能是因为顾正东提到她的名字了。 “滚！”顾正西发出一声不大像人类的怒吼。 如果换在上一世，他肯定要跳起来反击。但这一世，他倒是能理解，生活在这种家庭的孩子，心理不会正常，不疯就怪了。 父母三观有问题，还指望孩子能好？ 他到要利用一下这个机会。 “行啊，都不想好好过了是吧！那就都别过！”顾正东是不能打女人的，但他可以砸东西。 正好干了几天力气活儿，体力也提档了，一抬手就把茶几给掀翻了。 这下子刚没碎的啤酒瓶子全军覆没，屋子里像被炸了一样。 顾正东抄起一把椅子，直奔家里那台破罗马尼亚24寸黑白大电视冲去。 “你干啥！你疯了吧！”继母也不敢矜持了，抱住他的腰用力往回拽。 顾父也过来护着电视，不让顾正东靠近。 顾正西虽然厉害，可到底是女孩，拎着空盆不知所措站在沙发后面，不知道怎么办了。 “祖宗啊，你到底要怎么样！饶了我们吧！”顾父又拿出苦肉计，扑嗵往地上一跪。 顾正东不由把眼睛一闭，不管怎么伤，这到底是他的至亲骨肉，心里还是被捅了一刀的感觉。 “行，你们给我二百，我把户口迁出去！”顾正东是没打算要钱的，但是要钱效果更好。 第29章 你的电视被劫持了 “啥？二百块！你杀了我吧！”继母一听他要二百块，当时就疯了。 “二百块！上哪儿弄去！你弄死我吧！” 这一说要钱，顾父爬起来就用头顶过来。 顾正东被两个人缠得分身无术，又不能动手，还真有点没办法了。 一急之下，他用力甩开二人，扑到电视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抱起来了。 当时屋子里就安静下来，连门口跑来看热闹的人都傻了。 “你冷静，放下，有话好说！”继母见全家唯一的贵重物品被劫持了，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有话好说。”邻居也都在劝。 “给钱，把户口本拿来，我就走！”顾正东总算把话说明白了。 “户口本，等着！”继母飞奔进屋，转眼就把户口本拿出来了。 “钱呢？”顾正东提醒。 “二百是没有，这有五十，你先拿着？”继母小心翼翼地问。 顾正东胳膊都在抖了，这破电视咋这么重，现在总算有台阶了，他把电视放回原位，抢过五十元钱和户口本，夺门而出。 继母忙着开电视检查有没有损坏，都没时间管他了。 顾正东抹了一把汗，直奔派出所，夜长梦多。 派出所的人很负责，把介绍信和户口本反复看了半天。 “同志，还需要什么手续？”顾正东等得有点焦躁。 “你没把孩子带来是吧，我跟你去一趟吧。”说着外勤站起身。 顾正东只好拿上东西跟出来，外勤把靠在墙上的二八大自行车推过来，示意顾正东坐到后座上。 顾正东没想到还有这待遇，不由得乐了。 外勤一路听他指挥，到了胡同口，顾正东自觉从自行车上下来，这段坡路不好骑。 两个人刚到门口，就听小小叫了一声爸爸，飞奔过来。 顾正东俯身抱起女儿，亲了又亲。对女儿就是爱不够，分开一会儿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小丫头，怎么看着眼熟？”外勤盯着小小看。 “前两天不是走丢了，好容易找回来的，家里事多，还没时间去送锦旗。”顾正东忙解释。 “啊！我想起来了，让邻所捡到那个小丫头，真是命大，多危险！” “可不是，为这个就不敢让她自己在家了，想送幼儿园。可是户口在那边只有一个厂矿幼儿园，只收职工家的孩子，我又没工作，人家不要，这才想着迁户口的。” “为这个迁户口？你怎么不早说！”外勤一听这话，马上态度就变了。 “那现在……” “回去，给你办了。早点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大家都省心。你看你家那院子，别再把孩子碰了。对了！注意防火啊……”这位外勤同志不仅热心，还嘴碎，一道儿上絮叨，顾正东只顾点头赞同。 户口迁得挺痛快，外勤主动帮他联系内勤，上楼盖章也是他跑的，一圈下来办完了。 “不过我可跟你讲，你户口迁过来了，送孩子进幼儿园的事也不一定好办，市委机关幼儿园说是面对社会，可想进，也难……” 外勤摇摇头。 “事儿是人办的，我想想办法。谢谢啊！”顾正东是发自肺腑地表示了感谢。 下一步，就是攻关幼儿园了，层层铺垫，就差这最后一步。 其实现在最关键的在于小明，别的地方都没有学前班，不给他上学前班，这小学是不好混，看看天天流泪写作业的小强就知道了。 这可不是领着孩子就送过去的事儿，顾正东要做好准备。 正好胖姐在分一包旧衣服，顾正东拎出一条黑裤子和一件白衬衣。 都是半新的东西，顾正东换好出来，胖姐眼睛都冒桃花了。 “这东西可真得看是谁穿，太帅了！像个老师！”胖姐赞不绝口。 “我看不像老师，倒像个机关干部！”白奶奶马上说。 “来，都给我洗干净点。”顾正东把三个孩子叫过来，一个个洗头洗脸，都收拾好，换个干净衣服。 小小的公主裙也派上用场了，她穿到身上，所有人都眼睛一亮。 “比洋娃娃还好看，过来我给你梳辫子，你爸爸手艺不行！” 顾正东被嫌弃了，他也不计较胖姐的语气，不行就不行呗，只要他能赚钱，让小小过上想要的生活，他就行！ “小明过来，我背你，你脚没好，少走路。”顾正东蹲下来。 “不了，叔叔，你抱小小吧。”小明懂事，不争不抢。 “我才不要爸爸抱！”小小穿着新裙子，就想在地上走路，让所有人看到，怎么肯让顾正东抱。 “我领着妹妹，小明你让我爸爸背你吧。”龙龙也帮着劝，小明只好爬上顾正东的背。 顾正东站直身体，有点莫名心酸，小明怎么说也是8岁孩子了，可是现在瘦得一把骨头，背在身上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你得多吃点，太瘦了。”顾正东说着，故意在小明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小明搂着他的脖子，被他一咬，吓得一松手，要不是顾正东保护得好，就掉下去了。 小明吓得叫了一声，龙龙和小小乐不可支，小明也咯咯笑起来。 顾正东就是想让他们笑，孩子要心理阳光，才能健康成长。 市委机关幼儿园，在马路对面的胡同里。 虽然是一条胡同，可是修得比正常的路都宽，进车停车都没问题，可见想得很周到。 幼儿园有个大大的院子，里面摆着滑梯，翘翘板，秋千等玩乐设施，小小隔着栅栏看到，就急得直跳脚。 顾正东看的则是房子，两座三层小楼，都涂了红蓝黄的油漆，像个童话城堡，在当时应该是最好的幼儿园了。 门卫大爷还挺好，听说顾正东是送孩子来报名的，直接就放行了。 顾正东往里走，听后面传来门卫大爷和一个人的对话。 “查工作证了吗就放进去了？” “这还用查？一看就是干部！” “……” 顾正东和那人一个想法，这是能看出来的？ 可是冲这一句，这门槛低不了，他要小心应对。 他打听着打到园长办公室，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顾正东忙进屋，又顺手把小明放下来。 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园长眨了眨眼睛，露出不解的神情。 “同志，有什么事？” “这三个是我的孩子，想要办入园手续。” “入园？你是什么单位的？”园长还是满脸不解，那呆呆的样子，让顾正东都有点尴尬了。 “我没有单位，但是户口是这片儿的……” “哈哈，您怕是有什么误解吧？”园长被他成功逗笑了。 第30章 把您可牛坏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顾正东不慌不忙地说。 “我们幼儿园，不是随便就进的，可以说门槛很高。您的孩子虽然隶属这片儿，但是，未必有资格进来。” “那请问，需要什么资格？”顾正东只能耐着性子跟她磨。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找到她的弱点，还是能把这件事谈下来的。 “要么您在市委机关工作，要么您的孩子资质很高，就是通过考试。” “请问要考什么？” 一说考试，顾正东底气也不足，之前他也不管孩子，孩子们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文化。就是龙龙聪明，自己学点东西，也是社会大学学来的，在这里考，只怕也过不了关。 更何况还有小明，比同龄孩子差得更多，想考试通过，是想多了。 “考什么？我觉得您的孩子，就不用浪费时间和资源了吧。”园长说话也挺损。 “那这样，我可以交赞助费。您看需要多少钱？” 这是顾正东最后的办法，他听说有些地方会收钱，希望园长也能开个面儿，让他砸锅卖铁把孩子送进来。 “赞助费……”园长有点迟疑，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正东，瞧那表情，像是给他在估价。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 “我爸爸是收废品的。”小小抢着回答。 园长的态度彻底没救了，满眼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赞助？你看你能赞助什么？我们这里是缺赞助的吗？”园长冷冷地说，“别费劲了，影响我办公。” “呵呵，我觉得，你们这里缺的东西也挺多。”顾正东的怒火有点压不住了。 “缺什么？”园长也看出来他不好好说话，就接住了他的话。 “缺德，品德的德！”顾正东一句话，把园长鼻子都气歪了。 “怎么回事？什么猫狗都能放进来！想上这个幼儿园，你就投好胎！都给我滚出去！” “你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坐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下去的。” 顾正东把小明夹起来往后背上一甩，龙龙拉着小小，走出门去。 他们刚到楼门，忽听后面一阵吵闹，孩子们从各个方向涌出来，这是课间休息了。 那些游乐设施前，围满了孩子，小小扯了扯顾正东的衣袖。 “爸爸，我去滑一下，就滑一下，行不行？” 顾正东心疼小小，忙点头。虽然刚才园长说的话，小小未必听得懂，可他还是觉得对不起孩子，是自己无能，连累孩子的。 小小见他点头，撒腿就往滑梯跑，龙龙不放心妹妹，追过去。 滑梯前排起了队伍，小小自觉站在队尾。 龙龙跟在她的身后。 顾正东不放心他们，也跟着走到滑梯下，小明从他的身上溜下来，挨着他看热闹。 滑梯是大象型的，从尾巴走楼梯上去，再从鼻子滑下来。中间象身的位置是个平台，相对宽一些。 平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女孩子，一看就是吃得太好了。那年头肥胖的孩子不多，因为家庭条件在那里，想胖也要有资本，可以想象这是啥家庭出来的。 她像个交警，在霸气地指挥交通，让这个过，那个等一下，别的孩子都很听话。顾正东听到有人喊她班长。 总算排到了小小，她蹬蹬爬上楼梯，刚要往前坐。不想后面冲上两个男孩。 这两个就是淘气的，横冲直撞，也不看前面有没有人，一起往前挤去。 班长是维持秩序的，还是被挤到了一边，她没站稳，向旁边一扑，正好砸到小小身上。 小小个子小，力气也小，被她带了一下，两个孩子都从平台摔了下来。 还好顾正东一直在关注眼前发生的事，他上前一步，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都接到手里。 小小还好，这班长没把顾正东胳膊砸断了。 班长再厉害，也不孩子，一咧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老师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把班长接过去，忙问。 “班长从上面掉下来了。”孩子们七嘴八舌讲刚发生的事。 “老师说过在上面不要打闹，是不是谁淘气了？”老师一看就明白了，继续问。 “是他们两个上去乱挤！” “我没有！”男孩子忙撇清自己。 “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孩子们吵成一团。 顾正东抱着小小，见女儿没事，也不想再多呆，转身就想走。 没想到园长一溜小跑从楼里出来。 “怎么回事？你不是本园孩子的家长，怎么还一直在校园逗留？还一直惹事！” “我惹什么事了？”顾正东吃了一惊，欲加之罪啊，他也没干啥。 “你看你造成的混乱！”园长一直哭着的班长。 “园长，刚是他救了我们小班长……”老师见园长误会了，忙过来解释。 “我看得清清楚楚，不用你说，就是他在闹事，我要报警！”园长不依不饶的，还狠狠剜了老师一眼。 老师敢怒不敢言，只好站在一边。 “报警？不至于吧。”顾正东让她气乐了。 “这是我的一亩三分地，你想来就来，想闹就闹，想走就走，那我不是让你欺负到家了？你不是让我在这位置上坐稳吗？我就让你看看我怎么做的！” 原来这园长还挺小心眼儿的，对顾正东的话耿耿于怀了，这是公然报复。 园长转身往楼上走，这是打电话去了。其实她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如果顾正东走了，正好以后少来烦她。 “爸爸，我们跑吧。”龙龙机灵着呢，见势不妙，扯了扯顾正东的手。 顾正东知道，现在他硬闯出去，也没人拦得住他，龙龙机灵能自己跑，他背着小明抱着小小就行。 但是会给孩子们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以后他们也会学他的样子处理突发事件，这是教都教不回来的损失。 “不怕，我们没有错。” 上课铃响了，孩子们都想看热闹，依依不舍地被老师赶回教室。 这时给顾正东办户口的外勤骑着自行车晃晃荡荡进来了。 “同志，就是他！”园长在一楼等着呢，见状小跑出来。 第31章 小英雄又出手了 “咋地了？” 外勤也猜个大概，应该是顾正东送孩子上幼儿园碰壁，有矛盾了。双方都好好站着，一看就没大事儿，只是有人报警，也得处理一下，所以只能先问清楚。 顾正东抢在园长前面，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看到没有？他一个外来人员，在幼儿园里欺负小孩子，这是什么行为？同志，这事儿要是不处理，以后都来闹，那事儿就大了。” 园长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还能自己把事情经过讲一遍，马上让外勤站立场。 “园长同志，这事儿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园的小朋友也是太欺负人了，也没有安全意识，你们身为教育工作者，也得管管不是。”外勤先把园长给怼了。 “还有，这位同志，这种地方久留无益，走吧。”外勤的口气中带着无奈，这是要息事宁人。 顾正东嗅出点味道，是不是他也碰过壁啊？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怪不得话里带着酸味。 “那这事儿就完了？”园长见外勤的态度不对，有点面上无光，这还有两个老师站在她身边，等着处理结果呢。 “不完还能咋地？”外勤反问。 “行！我会找你们领导反映情况的，你这是渎职！” “呵。”这下顾正东也笑了。 “你是不是当这市里的机关单位，都是你家炕头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顾正东嘲笑道。 “我就要让你看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园长还叫上号儿了。 这时幼儿园的大门开了，一辆红旗开了进来，车刚停稳，一个小男孩就从后排座跳下来，直奔他们跑来。 “小杜同学回来了！”园长一见那孩子，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得眉眼弯弯，满是谄媚。 顾正东也一眼认出来，这不是那天给小小买裙子的小英雄吗？他叫杜君生。 杜君生看也不看园长，冲过来拉住小小的手，欣喜地叫道，“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小小先是一惊，待看清是他，认出来了，“小哥哥，谢谢你给我买裙子。” “你要上这个幼儿园吗？太好了，我们要一个班！”杜君生满心欢喜，根本不管周围大人的反应。 “我们不上幼儿园，她不收我们。”小小委屈巴巴地说。 “为什么不收？”杜君生惊愕地问。 “他们不够资格。”园长总算插了一句话。 “要什么资格？”杜君生歪着头问园长。 “小杜同学，这是大人的事，你还小，不懂这些。已经上课了，你跟费老师进去吧。”园长想把杜君生支走。 “不行，我要跟她一个班，她不进去，我也不去！”杜君生的表情很严肃。 园长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也有些慌了。 “我们也不能坏了规定是不是？那个等我们开会讨论一下吧，你先进去，好不好？”园长开始用套路了，杜君生是个孩子，一般这么大孩子，哪里扛得住大人的套路。 可是杜君生是谁？ 他回头向轿车的方向叫了一声，“王叔，把大哥大给我，我要给爷爷打电话。” 司机拿着大哥大跑步送过来。 杜君生熟练地按下一组数字，那边很快有了回应，是个苍老的男声。 “爷爷！君儿想你了！” “噢！君儿，爷爷也想你，等爷爷开完会，马上回家陪君儿玩！”老者一听杜君生的声音，好像被注入了活力，说话都有力气了。 “爷爷不在家，君儿没意思。”杜君生也是小戏精，说着就含着泪，声音也哽咽了。 “别哭啊。爷爷再有五天就回去了，乖，别哭！”老者已经慌了。 “那爷爷不回来，让我的小朋友陪我玩好不好。” “好哇！让你的小朋友陪你，要吃什么让阿姨准备，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君儿开心就好！” “我要让我的朋友跟我一个班，坐在一桌学习。” “这还不简单吗？行行！” “我还有两个哥哥。”小小也是个机灵鬼，听明白了，悄悄在杜君生的耳边说。 “我有三个朋友，都来，可以吗？”杜君生马上问。 “哈哈哈！三个好啊！三个朋友陪我家君儿玩，君儿就开心了，爷爷也开心！” “谢谢爷爷！什么时候开始呀？”杜君生露出笑模样。 “让君儿开心的事，还要等什么时候，当然是马上！你身边有谁说得算的，把电话给他。” 杜君生严肃地看了一下身边的人，把大哥大递给园长，“你跟我爷爷说吧。” 园长接过大哥大，有点重，差点掉到地上，她还没有机会跟杜君生的爷爷通电话，这是何等荣幸。 “杜，杜，杜老您好……”园长结巴了。 “这点小事就不用废话了，君儿说什么按着办就行了，我还要开会，以后不要让我操心这些小事。”老者的声音变得冰冷又不耐烦。 直到大哥大传出盲音，园长还保持着拿电话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司机不客气，上去把电话抢过来，拿走了。 “还等什么？”杜君生问。 “不等了！快上楼办手续。你把手续带齐了吧？”园长后面这句话，像在央求顾正东，那意思就是，祖宗，你可别说没带齐东西，事儿办不成，怪你咯？ 顾正东默默把文件和介绍信一件一件摆到桌上。 “我来吧。”费老师看到一个讨好的机会，上来拍马屁。 “不要动！我来！”园长像个护食的大藏獒，扑过去护住东西，面目狰狞。 费老师吓一跳，退后两步没敢动。 “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怎么分班？”园长脑子也是乱的，刚跟一个她想都想不到的大人物通过电话，被刺激了。 “都跟我一个班。”杜君生的思路很清晰。 “好嘞！分班解决了。准备东西，要被褥一套还有洗漱用品。”园长按着说明读下来。 “你家有吗？”杜君生问小小。 小小摇摇头。 顾正东刚想说，我马上去买，就听杜君生吩咐司机，“你去准备一下就行了。” “还有管理费、伙食费和体检费，三个孩子半年一共是一百八十元。”园长又报出账目。 这价是顾正东的心理价位，没有什么疑义。 “你家有吗？”杜君生又在问小小。 没等小小说话，顾正东抢在她的前面，大叫一声，“有！” 把屋子里人都吓一跳，不知道他激动个啥。 顾正东能不激动吗？再不开口，小小就让这位小少爷给包养了。 第32章 买个厂房吧 顾正东根本没办法把三个孩子带出来，因为杜君生带他们去玩滑梯了。 别的孩子都关在教室里上课，整个操场上，回荡着小小咯咯的笑声。 顾正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怎么感觉有人要抢他的宝贝闺女呢。等晚上接小小回家，他得好好跟小小谈一下。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解决的很魔幻。 听说三个孩子顺利进了市委机关幼儿园，白奶奶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你花钱了？”冯主任正好过来跟白奶奶聊天，听到这消息，也很吃惊。 “没花，就那么收了。”顾正东没法说杜君生的事，只能含糊其词。 “小顾，你冯婶儿看中那个小木头桌子了，你给搬过去吧，她办公室缺一个。”白奶奶说着，使了一个眼色。 顾正东明白，这是白奶奶帮着他打通人情呢，那一个桌子卖不上什么钱，送给冯主任，就堵了嘴，也让她少来鸹噪几回。 “那多不好。”冯主任满脸是笑，说着不好不好，还是带着傻三儿走了。 傻三儿连车都没用，把桌子一扛，大步流星跟过去。 “这孩子不会说话，可是人实在。可怜儿见的。”白奶奶喜欢傻三儿。 “对了，白大娘，我去傻三儿家了，他家人对他不怎么样。说让我给他包住，到开工资时，还要替他领。” “他们要不要脸？”白奶奶一听就生气了。 “人家是亲人，咱能说啥。就是我那屋也睡不下了。” “你不是说要租这院心房嘛，让他住啊！”白奶奶提醒。 顾正东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话让白奶奶自己说比较好。 “看我这脑子，一天忙得什么都记不住。那行，回头我让他收拾一下。” 顾正东觉得一身轻松，今天把事儿解决得差不多了。 只是出血的事儿多，他要资金周转，就得去找大刚。 现在他和大刚的关系更加不同，是合伙人，只是现在从他这里收，到大刚那里过一磅的模式暂时还不能改。 他要回笼资金，也得找大刚。这一天送了几车过去，都是打的收条。晚上顾正东顺带送一车，连把账结一下。 “你们先回吧。”顾正东把工人打发回去，才把白天的条子一并拿出来，递给大刚。 条子上面画得跟鬼画符一样，数字也写得歪歪扭扭，这是一笔良心账。 “不错，一天下来七百多。我这边都催着厂家来拉东西了。”大刚咧嘴一笑。 “正好周转一下，我都没钱了。”顾正东叹口气，坐下来，这一天也够累的。 “行啊，你把三个孩子送进机关幼儿园，还想怎么样？我怎么感觉你无所不能啊？是不是我快要发大财了？”大刚是什么都知道。 “发财真是快了，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可不是我的功劳。”一想到杜君生，顾正东就有点挫败感。 “我管你？只要你做到了就行。” “仓库找到了没有？” 顾正东急的是这个，两个院子都快堆满了，现在还让分拣的小组加班呢。不然明天拉东西回来也没地方堆。 “这个可难办了，真是不好找！”大刚叹口气，蹲到顾正东面前。 “展开说说。” “现在地皮突然就上涨了，还到处动迁。你说租个地方没几天就搬，也犯不着。” “那就转换一下思维方式，找个相对安稳最近不会动的地方。”顾正东启发他。 “这样的地方倒也不是没有。就是吧，有点说道儿。你知道大坝下面原来有个机械厂吗？现在黄了，厂房扔着呢。” “那里不错啊，离这边也不算太远，没进去过，地盘可是不小！”顾正东一听眼睛就亮了。 “你知道他因为啥黄的？”大刚乐了。 “因为啥？” “那里地势低，每年雨季都要内涝，万一涨水了，还得淹一回。因为这个机械厂年年亏损，扛不住就破产了。” “那现在厂子所有权在谁手里？” “原来的厂长花了很少的钱就给弄到手了。” “那他肯不肯出手？” “我还真联系他了，他开的价有点高。” “要多少？” “一万。” “……” 顾正东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几圈。 他离开这个城市后，并不是没有关注它。大刚说的地方，在多少年后，起来一个小区，号称本市最高房价的地标建筑。 不用往远里说，城市规划已经考虑到江水涨水的问题，大坝很快就要重新修葺。只要处理好内涝问题，别的不用担心。 就这么个后来能创造几十亿产值的地段，现在要一万元，多吗？ 但是，他们可能就是拿不出来。 “你能拿出多少？”顾正东盯着大刚的眼睛问。 “两千，两千五……三千！不能再多了！”大刚的眼神有些躲闪，顾正东心里有数了。 “这样，你负责弄到四千块，剩下的我想办法！” “一万弄个破厂子？你不想再讲讲价了？”大刚不死心，又追问一句。 “看你说的，你能不讲到最低再跟我说吗？我还信不着你？”顾正东一句话，大刚哑口无言。 “那成，我准备四千，剩下的交给你。” 顾正东从大刚那出来，没有马上回家，他在路灯下点了一支烟，一天乱哄哄的，现在独处一下，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现在也是他静下来想想，怎么弄到剩下的六千元了。 这年头在东北，一般人工资一个月也就一百左右。工厂的人多一些，那是加了各种补助和奖金，但是一般家庭，想存下钱还是很难的。 生活条件都开始好转，对电器的需求增加，存上三四千元，买台彩电，买个洗衣机，这都是家里提上日程的计划。还有就是孩子结婚，需求中都有家电，所以，想借出几千元，很难。 他正皱着眉沉思，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顾正东？” 他抬头一看，是个冤家，他的前小舅子林壮壮。 “真是你啊，我可听说你现在收破烂儿呢？出息了啊！”林壮壮一向看不上顾正东。 他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上面有五个姐，就指着这些人养活他呢。顾正东也看不上他，可是今天瞧见他，倒是心念一动。 第33章 这可真是遇到贵人了 “你给我下来，你五姐呢？”顾正东一把将他从自行车上拽下来。 “你管我五姐在哪儿，你们不是离婚了？” 林壮壮还挺横。 “我想找你五姐复婚，你告诉我，她在哪儿！”顾正东不想跟他废话。 “那婚是你想结就结，你想离就离的？我五姐嫁人了，你别找她了！” 林壮壮几句话，让顾正东的头嗡地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你骗我！” “我骗你干啥，不信你去我家问！算了，你还是别去了，再让我亲姐夫给打出来，你就好好收你的破烂儿吧！” 林壮壮抢过自行车把，骑上去晃悠悠走了。 顾正东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想想他和林悄悄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对当年的自己，恨得牙痒。 他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林悄悄嫁给他一起吃苦，他不学好天天在外面浑玩，也不管家，都是林悄悄一个人承担。 林悄悄离婚，也是因为那一次，他喝多了回到家，林悄悄头一次大发脾气，对他破口大骂，他一气之下打了林悄悄一个耳光。 那是他唯一的一次打女人，想起那一幕，他真想抽自己一顿，人得浑成什么样？才能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下得去手。 也是那一次，林悄悄对他彻底死了心。 顾正东越想越气，抬手打到前面的电线杆上，本来受伤的手掌，一阵钻心地痛，血渗出纱布来。 “顾正东，你在干什么？” 霍小娇蹬着小巧的二四自行车，本来已经骑过去了，见状又折回来。 基本她早看到顾正东了，只是他没看到她。她总归是女孩子，不好每次主动打招呼，只能咬牙骑过去，只盼着顾正东能回头看她一眼，不想顾正东不仅一眼没看她，还在自残。 她冲过来，自行车都没停稳，扔到地上，就拉过顾正东的手察看。 “没事儿。”顾正东没想到能遇到她，让她看到自己失态，挺难为情的，想把手藏起来。 “这是怎么了？”霍小娇关心地问。 “刚遇到小小的舅舅了。” 顾正东没想瞒着霍小娇自己的问题，他是有打算的，让霍小娇早点认清事实，对他早点冷了一颗心，这样就不会耽误她了。 “哦。”果然一听到小小妈的消息，霍小娇的热情就冷了一些，这是吃醋了。 “我回家了，你也快走吧，天黑了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顾正东还是嘱咐一句，不管怎么说，霍主任和女儿是他的贵人。 “没事儿。你不是要开公司吗？有什么事儿只管找我。”霍小娇不愧是医生，已经快速调整好心态了，语气又放轻松下来。 这句话，到让顾正东灵机一动，霍家肯定是有钱的。 这个资源要不要用呢？他纠结了一下。 霍小娇看出来了，没有马上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看好一个厂房，可是钱不够。”顾正东直接开门见山。 “差多少？” “六千。” “那么多？”霍小娇失声叫道。 “是有点多。”顾正东也不好意思了。 “我手里有一千，先借给你，剩下的再想办法。”霍小娇很爽快。 “那可太感谢了，你可以是借给我，也可以是入股。”顾正东说这话，可是很认真的，这一千元的股份，多少年后，够霍小娇买下半个城的。 “你说怎么样都好。”霍小娇这一句话，让顾正东心里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忙调整心情，告诫自己，赚钱是第一位的，不要胡思乱想了。 “还要五千，我估计你也难借，不如去银行贷款？” “这个有难度。八十年代有无息贷款，国家的政策很优惠，可是现在这些政策已经没有了，我这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可抵押的，贷款只怕是批不下来。”顾正东不是没想过这个，为难地直摇头。 “我有个高中同学，在银行上班，要不要我帮你？”霍小娇头一偏，笑盈盈地说。 “好啊！求之不得！”顾正东可真是有拨云见月的感觉，真想给霍小娇磕一个。 “那我过两天约她出来谈一下。”霍小娇说着推起自行车。 “别呀！过两天黄花菜都凉了！”顾正东一听就急了。 “很急吗？”霍小娇那是从小就不操心的大小姐，没想过效率问题，见顾正东眼睛瞪得溜圆，这才重视起来。 “很急。”顾正东严肃地说。 “那明天约？”霍小娇试探地问。 “现在也才晚上七点，夜市还开着呢，你同学家远不远？约出来吃顿夜宵吧。”顾正东要趁热打铁。 “倒是不远，就在前面，就是这么晚了，不好吧？” 霍小娇是个保守的女孩子，那年头晚上出来闲逛的女孩子，多半是混舞厅的，给人印象不好。 顾正东明白她的顾虑，可是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这笔钱对他太重要了。 见他执意如此，霍小娇也不多说了，推车带他到了同学家的楼下。 很快霍小娇就带了一个微胖的女孩子出来，那女孩子卡着一个圆框眼镜，长得很白，月牙眼，瞧着挺甜的。 “我同学，孙果果。这是顾正东，我朋友。”霍小娇给他们做了介绍。 “朋友？什么朋友？”孙果果捅了霍小娇一下，语气意味深长。 “就是朋友啦，别乱讲！”霍小娇咬牙切齿掐了孙果果一下。 “哎哟，我也没说什么呀！”孙果果咯咯笑起来，还不时偷着打量顾正东一眼。 都说灯下看美人，看美男效果也不错。 路灯忽明忽暗，让顾正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立体了，眼眸也更幽深。虽然现在他一心想着事业的事，满怀斗志。可是刚遇到林壮壮，心灵受到的伤害，还没有消散。 在那双迷人的眸子下，有一股淡淡的忧郁，看起来更迷人了。 “我们真没什么！”霍小娇跟孙果果手挽手走在前面，还在小声解释。 “骗谁呀，没看到他之前，我还信你的话。看到他了，信你才怪！这样的人物你要是放过了，眼眶太高了吧！”孙果果的声音不大不小，让顾正东可以勉强听见。 他只能另过脸去装听不到，这层窗纸不能捅破，不然大家尴尬。 走到夜市，才感觉到城市的热闹，这里的人还不少，尤其是小食街，店铺一家挨一家，叫得正欢。 “你们想吃什么，随便选。”顾正东说。 第34章 给我打他 “晚上吃得好多呀，都吃不下了！”孙果果揉了一下肚子，调皮一笑说，“要知道有人请，就省吃点了！” 顾正东不由得一笑，这女孩怪可爱的，一点也不做作，一看就是潜力股，将来瘦不了。 “我们吃冷饮？”霍小娇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好呀！”孙果果跟他们进了北极冷饮店。 顾正东让她们先找座位，自己去点。现在他的口袋里有钱，花起来有底气。 看到顾正东把店里最大的香蕉船给端过来，霍小娇和孙果果都惊呆了。 “你还过去取什么？吃不完了！”霍小娇见顾正东又去取冰糕，忙抗议。 “对呀！你快过来一起吃吧，一会化了！”孙果果也忙招呼。 顾正东不顾她们反对，到底又端了三盘冰糕过来，每盘里放了三个，这已经一般人的常规量了。 店里所有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尤其是孩子们。 那艘装满水果的冰点船，可能驶进每个孩子的梦。 霍小娇和孙果果的少女心都炸了，两个人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顾正东安静地陪在一边，吃着冰糕，只字不提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只她们两个热闹地聊起上学时的事儿，不时露出一个微笑。 还是孙果果想起他来了。 “对了，小娇说你找我要办什么？” “贷款。”霍小娇替他说。 “你在什么单位上班？”孙果果这里直接就做资格评估了。 “我没有工作。” “那抵押呢？” “也没有。” “那可不太好办了，现在我们管理很严格的。”孙果果为难地一皱眉。 “我替他担保行不行？”霍小娇抬起头，看着顾正东的眼睛，话是对孙果果说的。 “行啊，你担保就没问题了，明天去找我办就行了。”孙果果马上应下来。 “谢谢，那就这么定了。”顾正东心潮起伏，不是因为一下就把钱的问题解决了，是因为霍小娇对他的信任。 萍水相逢，给他担保贷款，这是需要什么样的勇气？ 可惜，他除了钱，什么也给不是她。顾正东暗下决心，只要他的企业做起来，霍小娇就等着暴富吧。 “我说这谁呀？不是东子嘛，都不找我们玩了，原来是泡上马子了，长得不错呀！” 一个男人浑身酒气，走到他们的桌边。 顾正东一阵反胃，这是他昔日的伙伴，人称大刘，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我妹子。”顾正东不想给两个女孩子带来麻烦，耐着性子解释一下。 “妹子好啊，要不是妹子，我还不敢撩呢。”大刘说着，就往霍小娇身边挤。 顾正东站起身，过去就把屁股没坐稳的大刘给拉起来了。 “刘哥，哥们请客，去点个大的。”说着他就把大刘往出送。 这段时间他的力气没少涨，大刘又是喝多了，对付这一个人还不是问题。 大刘不想动，可是身不由己，已经被他推离刚才的桌子了。 “我说东子，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咋跟你哥说话呢？”大刘不乐意了，站稳身体，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瞪过来，这是要找碴儿。 “哥，不开玩笑，这真是我妹子，我送她们回家了，改天给哥谢罪，请哥几个喝一顿。”顾正东使了一个眼色，霍小娇机灵，在医院见的世面多，病人也有不讲理的，知道现在是走为上策，跟个酒鬼怎么纠缠都是吃亏。 她拉着孙果果从桌子的另外一边绕过去，已经到了门口。 刚顾正东买冰点时已经结好账了，把大刘顶到柜台边站好，就几步窜向门外。 大刘进来是买冰棍的，刚拿到一根咬了一口，还没给钱，就看到顾正东了，过去搭讪。 卖冷饮的服务员可是盯着他呢，见他要追出去，一把就薅住他，叫道，“给钱！” “我还能差了你的钱！”大刘被顾正东卷了面子就不顺气儿，一把将服务员掀开，追了出去。 刚他们过来时，霍小娇把自行车放在存车处了。 现在过去找，情急之下就怎么也找不到，几百辆自行车堆在一起，找出一辆自行车，太难了。 这么一耽误时间，就被大刘追过来。 大刘一把拽住顾正东，踉踉跄跄地，两个人差点一起摔倒了。 “你们先走。”顾正东知道被缠住了，忙对霍小娇说。 “你没事吧。”霍小娇还不想走，担心地问。 “快走，别管我，没事！”顾正东知道大刘的手下不少，万一窜出两三个，霍小娇她们两个就有麻烦。 “你说走就走？把你们能的！”大刘见状，过去就抓自行车后座。 顾正东想要拦下，只能下了一个绊儿，大刘一个狗啃s摔在地上。 霍小娇和孙果果已经跑出几步，到了安全地带。 “快走啊！”顾正东见人群中挤出两个小子，眼熟，知道大刘的帮手来了，忙向那两个女孩子喊道。 “给我拦下来，今天都得陪着我，谁敢走！”大刘爬起身，都没站稳，就大叫起来。 那两个人向霍小娇他们追去。 顾正东肯定不能坐视不管，他扔下大刘追过去，一手抓一个，把两个人对着一抡，那二人莫名其妙撞到一起，脑瓜子嗡嗡的。 “东子！你跟我做对是吧！打他！”大刘一声令下，又窜出两个人来，把顾正东围在中间。 “哥几个，别闹，都是兄弟有话好说。”顾正东不想吃眼前亏，更不想连累那两个女孩子，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让他服软也没什么。 “好说个屁，你眼里还有我吗？”大刘吃过亏了，意难平。 “哥，我说了，改天请哥几个喝一杯，今天就高抬贵手，让我妹子们走吧！”顾正东双手合十，点头哈腰地求情。 “想得美！”有个愣头青，过来对着顾正东就飞起一脚，这是直踹胸口的。 顾正东也不能等着挨揍，滴溜一转身，把那人的一脚给让出去了。那位没刹住车，蹬蹬向前几步，正冲到大刘身上，把他撞得向后退几步，又摔了一个屁顿儿。 看热闹的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这场面好笑，可以先笑为敬。 听众人哄笑，大刘的脸更挂不住了。 他站起身，阴沉着脸说，“都别走了！给我打！” 那几个小子一听，撸胳膊挽袖子，就想上来群殴了。 “打谁呀？”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第35章 强拉入股 顾正东回头一看，说话的人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了。 这不是白天帮他跑腿的外勤吗？这地方也真是小。 一见来人，那群人马上就怂了，刚围在顾正东身边的人，转眼就跑个干净。 大刘跑不动，也换上了谄媚的笑脸。 “贾所，好久不见了！” “我说大刘，你这拍电影呢？我可听你喊打他了！打谁？我看看！” “没有的事儿！兄弟间开个玩笑，是不是东子？” 大刘给顾正东抛了一个眼风。 “贾所，是在开玩笑。”顾正东也不想把事儿闹大，就出来息事宁人了。 “没事就别聚集了，散了吧。别扰乱公共秩序！” 贾所发话了，众人一哄而散，大刘也趁乱溜走了。 “谢谢贾所，要不是您在，今天这事儿不知怎么收场了！”顾正东觉得这是真真正正的贵人，是要拜的。 之前他见外勤跑前跑后的，很亲民，以为只是一个普通民警，大刘一招呼，才知道还是所长，这让他更加敬重贾所的为人了。 “这么晚了还带两个小姑娘乱跑，你这也不像话，要不是我下班了来管区转转，指不定出多大事儿呢，下次注意！”贾所这人就是爱絮叨，顾正东只剩下点头的份儿，自己理亏。 “快走吧。”贾所把他的二八自行车也推出来了，随手掏了一毛钱给看自行车的大爷。 “不要了，不要了！每次来都给钱！”大爷一个劲往外推。贾所一抬手，把钱扔进钱箱子，骑上自行车就要跑。 二八自行车的大梁高，他一抬腿，裤子上补的两个块补丁漏出来。 顾正东不知哪根筋抽了，热血向上一涌，这样的好人，不能让他就这么穷下去。 但是这样的人，就是受穷的命。他们遵纪守法，不会以权谋私，又心软，没事儿再帮帮比他困难的人，只怕终其一生，也见不到几个钱儿。 但是顾正东要改变这个现实。 “贾所！”顾正东紧跑几步追上去。 “有事儿？”贾所停下来。 “您方便不方便，借我一百元。” “借钱？切，我都穷成啥样了！”贾所叹口气，好像又明白了，“你是不是一下送三个孩子进幼儿园，钱不够了？听说你还收养了两个孤儿，收废品的也是不容易，得！” 贾所絮絮叨叨，脱下布鞋，从鞋垫下掏出一张纸币，递给顾正东。 顾正东一时都吓傻了，忘了去接。这操作有点6啊。 “拿着吧，我这钱可是存了有年头了，让你小子给惦记去了！” 竟然是一张百元大钞。 顾正东一把接过来，捏在手里，心里腾起一种欲望，这是对钱的渴望。他暗自发誓言，为了你们，我也一定要成功。 “您的名字？” “我叫贾文杰。没事儿我走了，这钱不用还了。”贾所蹬上自行车，晃晃荡荡骑走了。 顾正东知道，贾所的心都在滴血了。 他把这一百元仔细收好，把贾文杰三个字也默记下来。 贾所做梦也想不到，他已经在一家市值千亿的公司，入股了。 “不是明天就办贷款了，你怎么还借一百元？”霍小娇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解地问。 “以后跟你说。你借我的一千，也入股吧。我就不还了。”顾正东说得轻描淡写的，好像跟同桌借块橡皮那么简单。 “好。我说了，你想怎么样随你。”霍小娇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 把两个女孩子都送回家，已经快十点了。 刘大娘说得对，顾正东是需要一块手表，跟霍小娇在一起时，全指着她报时间。顾正东决定明天去修表。 他回到家时，院子里已经安静下来。因为分捡废品时会发出噪音，为了不扰民，他要求工人晚上八点就停工。 他自己做时，会很注意，只捡没声音的事情，像分分旧衣服或是书本。买下厂房到搬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能把人品败没了。 “爸爸。”小小听到他倒水的声音，就从白奶奶家跑过来。 她有点小兴奋，睡不着了。 “乖，今天开心不？”顾正东抚摸了一下小小的乱发，在她的额头上亲了又亲。 “开心！一直玩滑梯，后不到课间休息，小朋友们都出来，排在滑梯下面，杜君生就说，你们都走！滑梯只给小小玩！他们就走了。” 小小学着杜君生的样子说话，一本正经的，顾正东仿佛身临其境，这个杜君生俨然是个小霸总啊。 可是那么多孩子呢，总让小小霸着滑梯，总归是不对的。 “小小，明天还要玩滑梯吗？”顾正东想跟小小侧面谈一下。 “不玩了。”小小摇头，顾正东这才放心。 “乖，好孩子。” “明天玩翘翘板！” “……”顾正东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小孩子的世界，他一个大人掺和进去，好吗？ “爸爸！看！”小小举起细细的手腕，上面带着一个明晃晃的金镯子。 顾正东忙把小小的手腕拉住细看，9999，没错！24k足金。 他不死心，又低头以镯子上咬了一口，软的，泛甜味，是真的。 “哪来的？” “杜君生给我的，他说他家里有很多，我喜欢就都送给我。”小小得意地说。 顾正东知道，必须要跟小小谈人生了，听不懂也得谈。 “小小，爸爸跟你说过的，不能要别人家的东西。” “可是，杜君生说，他们家有好多这东西，好多好多，多得都没地方放了！”小小夸张地把手圈起来，又打开。 “他家有，也是他家的，跟我们家没关系呀。”顾正东启发小小。 “他说，等他爷爷回来，就带我去他家，让我当他家的孩子。”小小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看着顾正东。 她能理解的词就是当别人家的孩子，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怕是得不到顾正东的同意。 果然，顾正东面色凝重。 “小小，你是我的女儿，谁也抢不走。我是你的爸爸，谁说什么也没用，我就是你爸爸！”顾正东已经在压着怒火了。 第36章 有人好办事 这个叫杜君生的小疯子，到底做了什么。所以说要富养女，小小的生活环境太恶劣了，别人拿出一点亮丽的东西，她受不了这般平庸的生活。 “爸爸，我爱你！”小小见顾正东的脸色不对，马上就过来哄他，把他的脖子一搂，轻声细语五个字，顾正东的心就融化了。 “小小，你还小，很多事你都不懂，听爸爸的好不好？爸爸不会害你的。现在我们家可能还很穷，你等爸爸两年，就两年！让你过上别人都羡慕的生活！你给爸爸点时间……” 顾正东说着，突然想到林悄悄，心里一阵难受，潸然泪下。 “爸爸，你不要哭，小小错了。以后不会要别人的东西了！”小小见顾正东流泪，当时就害怕了，搂着他的脖子，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的下巴上蹭，见顾正东哭得更凶，她又惊又怕，也哭了起来。 “小小不哭，爸爸没生气。”顾正东怕惊动了家里人，抱着小小从院子走出来，轻声哄着她。 “爸爸，我都听你的。杜君生给我什么，我都不要了！”小小郑重地说。 “乖，你要什么，爸爸给你买！”顾正东鼓励道。 “可是，可是，他给我巧克力呢，可不可以收下？” 小小明显底气不足。 “爸爸给你买！” “他的巧克力，你是买不到的，他说是从国外运过来。” 小小被杜君生洗脑了，顾正东有点后悔送小小去机关幼儿园，这个成长环境，会不会让孩子变得虚荣？ “只要爸爸努力，不管是哪里来的巧克力，都会给小小买，你等爸爸两年，好不好？”顾正东伸出小手指，小小乖巧地配合了一下，父女两个还盖了个章。 二人相视一笑，都感觉到了幸福。 顾正东放心了，虽然小小还不懂他教导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会遵守的，因为她爱爸爸。 把小小送回白奶奶的屋里，才看到白奶奶半躺着，还没睡呢。 “小顾怎么才回来？”白奶奶关心地问。 “要租个厂房，在张罗呢。”顾正东坐到她的床边，他现在把白奶奶当成亲人了。虽然她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可是每天晚上跟她唠叨几句，心里踏实。 “那得不少钱吧。”白奶奶无声叹口气，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也不知去哪里摸索起来。 “想办法借呢。”顾正东忙说，怕她跟着上火。 “小小从幼儿园带回不少东西，我瞧着不对，都给收起来了，就那个镯子要不下来，剩下的都在这儿，你看看。” 白奶奶把手电筒打开，照在枕巾上。 顾正东脑子里就一句话，用钱砸晕你。杜君生如果是穿越来的，一定是总裁文看多了。 这送的一堆是什么？ 看样子应该是把家里长辈的首饰盒给端了，拿出来当玩具的。有项链，有手链还有戒指，倒是五颜六色的，讨小女孩喜欢。 可是，这都是真的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岂止是好看，它还值钱！ 杜君生觉得这事儿小小摆不平了，要他亲自去找杜君生谈。 “大娘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顾正东抓起那把价值不菲的东西，塞进口袋，真是有点对不住它们了。 “这里有三百块钱，我也没什么积蓄，别嫌少，你先拿去用吧。”白奶奶又递过一个手绢包，这是她刚从枕套里掏出来的，还带着淡淡的桂花头油味。 “好，谢谢大娘！” 顾正东接到手中，他现在不缺这三百块钱，但是他必须收下。这是白奶奶投进来的人情股，他要加倍偿还。 第二天一早，顾正东就去了孙果果工作的银行。霍小娇早早就等在门口。 今天的她穿了一条红色带白点的连衣裙，比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多了几分热烈。顾正东发现，她还化了个淡妆，眼睛炯炯有神，转一下，风采动人。 顾正东也是特意打扮了一下的，到这里办事，干净利落是重点，要留下好印象。他穿了一件白衬衣，配了一条藏蓝的裤子，比起黑白配，更有活力，又很稳重。 这两个人走进银行，把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这就是一对璧人啊，说是走错地方了，去民政局的，都有人信。 “这是我的同学和她的朋友，来办贷款的。”孙果果从里面迎出来，带着他们径直去找了领导。 听说霍小娇做担保，她又在职工医院做医生，手续办得很顺利。 都办好了，银行的同志好奇问了一句，“你要投什么项目？” “废品回收。” “……” 孙果果和领导都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好像已经后悔了。 可惜他们没有机会了。 顾正东拿到了钱，马上去找大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是东风不见了，改成西北风，大刚躺在竹椅上，唉声叹气。 “咋地了兄弟？钱到位了，走吧。” “走什么走！老东西不卖了！” “拥护点啥呀？”顾正东一着急，东北话飙出来了。 “不知道，说得好好的，我都带钱上门交定金了，现在突然反悔，说宁可赔定金，也不能卖。” “你交多少定金？”顾正东问。 “一千！” “我懂了。走吧，去会会他。”顾正东站起身，把文件包一夹，又想起重要的事，“你把那三千给我。都带上，万一直接签约呢。” “你想得挺美。”大刚说是这么说，还是进去把钱取出来，递给顾正东。 老厂长还住在机械厂宿舍，只是名声臭了，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出门。 厂子改制的时候，要发职工一笔遣散费。可是机械厂的人，苦等也没见一毛钱。老厂长成了罪人。 机械厂的宿舍楼有年头了。还是最早的宿舍设计，三层楼，从水泥楼梯上去，是长长的过道，一个门是一户人家。公用卫生间，公用水房子，过去还是公用厨房，后来条件好一些了，各家都想办法把厨房迁回自家去。 大刚来过几次，熟门熟路，带着顾正东上了二楼，左转右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这个房子明显比前面的都大，因为多了一个拐角。 他们刚走到门前，就听里面一声怒吼，“滚！” 第37章 套一下话 “咋地了？大爷，这么大脾气，小心再气撅过去！”大刚没客气，掀帘子往里走，不想被里面冲出来的人直接给顶了出来。 顾正东在后面看得清，里面出来的人，是个年轻人，头上花花绿绿的，一看就是杀马特风的葬爱家族成员。 那人一看大刚，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你为什么不买了？为啥！” “我哪说不买了，是你家老爷子不卖了！”大刚苦笑道。 “我就说嘛！你快去劝劝他，不卖留着下崽呀！” “都给我滚！不卖了就是不卖了！”里面又传来一声怒吼，接着冲出一个老者，举着根棍子，对着葬爱劈头就打。 葬爱抱头鼠窜，逃到安全地点才回头对大刚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加油。 这时忽听楼上有动静，接着一桶泔水从天而降。 泔水泼进走廊，溅了他们一身，那味道很酸爽。 顾正东就觉得很奇怪，这水怎么进来的，又没有风？这是反重力学啊，除非，楼上是故意的。 “他们就是故意的，想逼我走。”老者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灰暗了，棍子也举不起来，重重一叹，转身进了屋。 大刚和顾正东忙追进去。 “大爷，怎么好好的，又不卖了？”顾正东觉得有戏，一定是有情况，不然老厂长不能出尔反尔。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是卖了，也让那小子惦记去了，不如守着吧。”老厂长气若游丝，好像刚才一桶泔水，把他的精气神儿都浇灭了，跟刚才他生龙活虎打儿子的状态全然不同。 “大爷，我们不为难您，您要是改主意了，我们再谈。”顾正东给大刚使了个眼色。 “你这大张旗鼓的来，这么简单就退了？”大刚不甘心。 “这事儿强求不得，我先把钱存银行去，这随身带着不安全。你再看看别的房子，我想想办法。”顾正东安排好，就跟大刚分头行动。 顾正东没急着走，在机械厂宿舍外转了一圈。 一个住宅区外面都有个商圈，小卖部，小酒馆，修鞋的修自行车的，商圈的繁荣度跟住宅区里人的收入成正比。 不用说，机械厂的商圈一片萧瑟。 小酒馆门可罗雀。 顾正东瞧了一眼修鞋的牌子，都快看不出颜色了，就打定主意，走到路边，脱下凉鞋，用力一拔，鞋的一撇儿掉下来。 顾正东把鞋趿上，拖着一条腿，到了修鞋摊儿前，一屁股坐下去。 “你轻点儿，我这马扎老了，禁不住你那身子骨。” 修鞋大爷头也不抬地说。 “大爷，帮我修修鞋。”顾正东把鞋脱下来，送到一堆旧鞋上。 “等下，这还有两个。”大爷还是没抬头。 顾正东等的就是这个，他不急。 “生意咋样啊？”顾正东掏出一盒大前门，抽了一支先递给大爷。 “哟，你这烟有点贵，抽了你的烟，咋管你要钱？” “一码是一码！”顾正东帮他点上。 “你看这都啥样了？都揭不开锅了，还有钱修鞋吗？” 大爷叹口气。 “我听说厂子黄了？让厂长给捞黄的？”顾正东开始套话儿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老厂长人嘛，还不错。在任时对工人都挺好的，可能是谁都受不住诱惑吧，钱是好东西，是不是？小伙子！” 大爷抽了顾正东的烟，就先来修他的鞋。 “展开说说。”顾正东还没听够呢。 “前年还是去年，我记不准了，不是效益不好的厂子都改制清算吗？那时都让去签字，我儿子也签了，说是签了就给遣散费，不签啥也没有。可是他们签完，就肉包子打狗，啥都没得喽！” “那到底有没有遣散费？” “国家给了，不知道让哪个瘪犊子给揣兜儿了！”大爷狠狠向尼龙绳上啐了一口，又用粗糙的大手来回磨了一下。 “是老厂长干的？” “都这么说！我瞧着不怎么像，可这话谁说得准，见钱眼开，那才叫人，是不是？” 大爷看了一下鞋的硬度，又改了方案，把绳子和针都撤了，起身拿个铁炉钩子进屋去了，在铁炉子上烤了一会儿，眼见着炉钩子变成红色，他才拿起拖鞋，对着原来的位置，把炉钩子捅上去。 满屋的烧塑料味，大爷手疾眼快，把鞋帮儿又给按回去了。 烧化的塑料融到一起。 “给你，穿上吧，这下结实了！” 这通神仙操作，把顾正东看呆了，把鞋穿在脚上，除了还有点余温，热乎乎的，没有一点异样。 “谢大爷，多少钱？” “要啥钱，一炉钩子的事儿！”大爷还挺豪爽。 顾正东又抽出一支烟递过去，这次大爷没舍得抽，夹到耳朵上。 “我老头快回来了！你们都老实点！”一个女人穿得花枝招展，从路上匆匆走过去，她身后拖着很多铁罐头盒子，发出一阵乱响。 “她男人想不开投河了，她也疯了。”大爷见顾正东盯着看，解释道。 “因为啥想不开？” “在厂子里干了大半辈子，别的也不会，厂子说黄就黄了，遣散费也没有？咋生活啊？这院子里，想不开的多了去了。” 顾正东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看来机械厂的人对老厂长有意见，主要是因为遣散费没有发下去。 他凭直觉，也觉得这钱不是老厂长贪污的，但是这里面的事儿，谁说得清？ 那年代，这不是一家厂子的问题，很多家庭因此就再也翻不了身了，一直处在社会最底层。 顾正东看着那片灰茫茫的房子，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你们和老爷子谈得咋样啊？”说话的是老厂长的儿子，葬爱小子，他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你自己的爸爸，你还不了解？不卖！”顾正东对他爱答不理的，葬爱脸皮还挺厚，来他手里抢了一支烟。 “现在不好混了，没有老爷子当后台，他们连抽烟都不带我。你说要是把房子卖了，我得多享受！” 葬爱这么说话，顾正东倒有点赞同老厂长的想法了，这种逆子是不应该给他钱花。 但是从他的立场来说，越早拿下机械厂越好。 “瞧你说的可怜，来，哥哥给你半盒烟，你想喝酒不？哥哥请！”顾正东有了主意，从他嘴里套话，最实在。 “那你请我吃烧麦吧，我家上顿面条下顿面条，都把我吃成面条了！”葬爱不由分说，带着顾正东进了一家小门市。 “来二斤烧麦！”葬爱对着里面喊一声。 嗖的一下，窜出一位带白帽子的，看到二人，忙问，“还有几位？” “没有，就我们两个。”顾正东答。 “那，二位，您二位吃不了啊。” “能吃了！你放心上吧！”葬爱白了他一眼，是嫌他多管闲事。 顾正东知道，这小子是想宰自己一下，烧麦的斤数可不是连面带馅儿，指的是皮儿的重量，要二斤，就是二斤皮儿包出来的烧麦，那东西薄薄的，得多少个？怪不得店家害怕。 顾正东让他只管包，自有自己的主意。 他起身又去拿了一瓶红星二锅头，拿了两个杯子，倒满，一人面前放一个。 葬爱连吃带喝，慢慢嘴就关不住了，把前因后果都说起来。 “你知道遣散费有多少钱吗？” “43万。”葬爱的吃塞得满满的，含糊地说。 第38章 让人骗了呗 顾正东这么问，就是个套路，不止直接问有没有这笔钱，现在葬爱报出钱数，就说明钱是一定有的。 “钱呢？没发下去，是让你家老爷子揣兜了？” “开始我也这么想，都这么说吗，能不信吗？”葬爱喝了一口酒，辣得直眯眼睛。 “那后来呢？” “后来有次老爷子喝多了，他是让人把钱骗走了！” “是谁骗的？”顾正东紧张地问。43万在当年可是一笔巨款。 “黄金驴你听过这名字没有？” “听过！” 顾正东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其实这三个字的真正叫法是黄金鱼，是一个品牌，后来做得很大。后来才得知，也是老板的名字，钱没少赚，在商场也有一号，可不知为什么名声一直不大好。 因为黄金鱼是来自家乡的，顾正东还是多关注了几分，所以印象深刻。 想不到，黄金鱼的第一桶金，是骗来的。 “你好好说一下。”顾正东好奇死了。 “这钱拿到手，老爷子是想直接发下去的。可是不巧，我爷从楼梯摔下去，脑出血住院了。家里拿不出医药费，老爷子一急之下，就挪用了五千。” “然后呢。” “后来还是不够，又用一万。这就有窟窿了。当时机械厂是二百多人分这些钱，老爷子自己也分不了几个钱，又一向不贪不拿的，我家穷得叮当响，他砸锅卖铁也还不上。”葬爱舌头都直了。 顾正东听到这里，就有点心疼老厂长了。 “后来黄金驴找我爸，说你把钱借给我一个月，我给你翻一倍。” “你爸就借了？” “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可能是想翻身吧，也是穷怕了。谁知道呢。” “然后呢？” “还然后个屁，黄金驴拿着钱就跑了。我爸爸跟着这些工人周旋了一个月，没见黄金驴回来，这才明白不对劲，可是中国这么大去哪儿找？” “呵呵。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顾正东苦笑道，老厂长让一个贪字给害了。 “给不上钱，那些工人天天来家闹，还有来我家上吊的，把我爷也给气死了。我爸还总抱个幻想，有一天黄金驴能拿着钱回来。呵。” 葬爱嗵咚一下栽到桌上。 正好老板又端了几屉烧麦出来。 “给我打包，再拿上一棒子红星二锅头。”顾正东没管葬爱，拎着东西出了门。 他原路返回，到了老厂长家门口，也不说话，掀门帘就进去。 他这一身酒气加上烧麦的香气，把小屋给装满了，老厂长面向里躺着，一轱辘坐起身。 “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找你喝酒。我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把四十万给你要回来。” 顾正东一句话，把老厂长雷击一般给劈到原地，他的眼里慢慢涌上泪来，已经哽咽了。 这么长时间，没有人相信他是被骗的，他是打牙往肚子里咽。 “来，是爷们就喝酒！”顾正东不提这话，他自来熟，去厨房摸个小盆儿过来，把烧麦倒进去。又用牙把瓶盖咬开，往搪瓷缸子里倒了半瓶酒，推到老厂长面前。 “我对瓶子吹，来走一个！” 老厂长二话不说，拿起搪瓷缸子，跟顾正东的酒瓶子碰了一下。 “小兄弟，我瞧你不是一般人，你能把钱给我要回来不？”老厂长眼里有了希望。 “有借条吗？”顾正东问。 “有！我给你看！”老厂长不知为什么，对顾正东是百分百的信任。这借条他一直收得很好，连亲生儿子都没给看过。 顾正东见老厂长起身，把墙上的木相框摘了下来。 过去很多家庭都喜欢在墙上挂相框，里面塞很多黑白小相片，都是亲人的合影或是单人照。 到了九十年代，年轻人都不挂了，只有一些老人家还有这个习惯。 老厂长把相框拿到手，翻过去，把两个金属面一拔，后机的薄木片挡板就掉下来，露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纸，在纸和薄木板中间，有一张纸条。 顾正东接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兹从机械厂厂长周文才处借款四十一万五千元整，一月后归还。签名是黄金鱼，还按了红色手印。 “您先别收了，放这里一会儿，我们谈一下条件。”顾正东把欠条放在桌上。 “条件？什么条件？” “你把厂子卖给我，这债，我给你讨，你说怎么样？” “什么？你给我讨！”老厂长眼睛一亮，可是光很快又熄灭了，“中国这么大，我都不知道他在哪，怎么找？”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我想想，我想想。”事发突然，老厂长犹豫不决。 “这四十几万可不是小数目，您是怎么下狠心借给他的？”顾正东看着眼前胆小的老爷子，就想不明白了。 “他说，如果不借给他，他就去告我，贪污公款。”老厂长的眼睛越来越低。 “那你有借条啊，后来为什么不把这事儿跟工人说明白呢？”顾正东还是不明白，“黄金鱼这是诈骗，你也可以报警的！” “挪用公款罪再加上渎职罪，也要判上几年。我这么大年纪了，真进去了，也活不成。说白了，就是还惜命，真不是个人！” 老厂长说到痛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哭了。 顾正东这才明白，老厂长曾经也是爱惜羽毛的人，所以才能做到当了二十年厂长，还是家徒四壁，老父亲病重都拿不出钱来。 挪用公款一万五，一旦被人知道，判刑是肯定的。这两年他想尽办法把事给捂下来，就是还有一线希望，希望黄金鱼能从天而降，解救他于水火。 顾正东的出现正是好时候，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顾正东不知道是说他幼稚好，还是说他傻好。 “这样，一万元我还带在身上，我们把合同签一下，因为厂房也是急用。合同里加上一条，厂子的债我背。你也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除了这个钱，再没有别的债务了？” “没有了，你可以去查，破产是国家清算的。”老厂长忙说。 “一万。”顾正东把钱从包里拿出来，推到老厂长面前。 “你把钱都给我换成零的。”老厂长又推了回来。 “好吧。” “还有，把厂子里的人找来开个会，做个证，我把厂子卖给你了，债你背。”老厂长还是挺狡猾的，现在还上来聪明劲儿了，做得滴水不漏，可能是让人骗一次有经验了。 “行，就这么定了。” 顾正东先出去把钱换成五十和十元的送回来，把合同签好，就让老厂长安排开会的事，他先回去跟大刚打招呼，准备去接收厂房。 “你说啥？背了四十几万的债？”大刚听他讲到一半，就跳起来了，青筋暴流，差点晕过去。 第39章 我要退股 “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顾正东忙安抚他。 “你拉倒吧，好好说啥啊？把我那四千给我，跟你合伙？是脑瓜子让驴踢了吧，造孽呀！”大刚都快急哭了。 他觉得顾正东肯定是让人下降头了。 “这钱以后很好收的，你放心吧。”顾正东笑道。 “你可拉倒吧，好收？有这些钱我啥都不干了，我就躺着花钱！”大刚跑过去对着水龙头，灌了半天的水，才算缓过来点。 “反正这合伙我是不干了。”大刚冷静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行，他转了几圈，像热锅上的蚂蚁。 顾正东倒是不慌不忙，坐到大刚的位置，慢悠悠点上一支烟，吐着烟圈，入定了。 “你是不是让人下药了？”大刚关切地凑过来，仔细观察。 “下什么药？你相信轮回吗？” “还没下药？都说胡话了！”大刚气得一巴掌拍到顾正东的肩上，打得他差点摔下去。 “你这同志，怎么打人！”霍小娇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说。 因为这条街上总能遇到顾正东，她下班都要绕点路。 没想到正好看到顾正东在，想过来搭句话，就见大刚动手动脚的，当时就怒了。 “你谁呀？”大刚的语气也不自信了，这小丫头打扮得不俗，顾正东都认识的啥人？ “我是他朋友！”霍小娇本意是说，很正经的那种朋友，可是她的脸一红，这朋友二字就变味了。 大刚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小娇，没事的，我们在开玩笑。”顾正东忙解释。 “我可没开玩笑，刚合伙没赚钱，就背四十三万的债？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回事啊？”霍小娇一听，也急了。 “别紧张，听我说。”顾正东必须给霍小娇交代一下，毕竟有她的投资，还帮着担保了。 “你买个厂房，接了43万的债？”霍小娇的呼吸也不顺畅了。 “这个债吧，也不是很急，再说了，我们买个这个厂子，以后这债早晚要找上来，就是不找上来，也得扯皮。” “那不要这个厂房不行吗？一万块还找不到房子了？”霍小娇的脑子转得也挺快，小嘴也不饶人。 顾正东当然没办法说，这块地必须要，再过个十几年，这里就市值几十亿了。 再有，他接受这个债务，也不全是为了老厂长，他是可怜机械厂的这二百多人。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也没做什么坏事，让命运给狠狠戏弄了，这不公平。 他不是圣母，但是他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这才是重生的真谛吧。 预见，改变。救人于水火。 不然重生的意义是什么？按部就班再活一次？ 顾正东把在机械厂宿舍见到的跟霍小娇细细讲了一遍。 霍小娇虽然从小生活条件就很优渥，可是本身是医生，容易产生共情，有同理心，对工人的处境也很担忧。 “想办法把骗子找到，把钱要回来，也是可以的。他是诈骗，如果我们报警，是不是会好点？不会牵连老厂长吧？” 霍小娇的口气已经不坚决了。还有就是她太善良了，又单纯并不能理解这世界有多丑恶。 可大刚是谁？他可不会轻易被说服的，他跳了起来。 “得！你们是活菩萨！你们两个什么关系我不管，你出多少钱我也不管，把我的钱还我就行！” “这么的，你当把钱借我的，有利息，这总行吧？你撤股！”顾正东无奈地说，看来人的命数就是有限的，到手的财也能往外推。 “行吧，算借你的，你给我写欠条！”大刚一咬牙，说道。 顾正东抽出钢笔，洋洋洒洒写了一份撤资合同，又写了欠条，让霍小娇跟着做了证，这事儿就算了断了。 第二天老厂长也过来交接厂子。 厂子早就没人了，看大门的人都没有，大门被淤泥给埋了一半，顾正东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门弄开。 “这是全部手续，都给你。”老厂长在办公室做了交接。 厂子改制后，他是做了注册的，现在等于全给了顾正东。 霍小娇不顾地上泥泞，也跟过来，现在她也觉得自己是当事人了，各种不放心。 老厂长走出门时，深深看了一眼厂区，就再也没有回头了。 大刚虽然撤资了，可还是好奇心重，还是跟着过来了。 “到底多大面积？”大刚凑过来，材料中有厂房的图纸，大刚不识字，反复看了一下，连哪边朝上都没看出来。 顾正东从拿到土地证，整个人就呆了。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之前他是有预判的，机械厂的厂房不小，怎么也得有几千平。当然一个大的楼盘占地要几万平，所以说他买下的只是将来楼盘用地的几分之一。 不过有了基础可以慢慢扩张。 但是这土地证上，黑纸白字，实打实的一万二千平，让他有点狂喜过望。 一万二千平米！ 他揪了一把头发，抬头看到霍小娇满是狐疑的双眼。 顾正东一时也解释不清。 他突然又感觉不对，一万二千平米面积可不小，没看出来机械厂有这么大。 他蹬蹬跑下楼，在厂子里狂奔。 泥水溅上他的裤子，吞没他的鞋，这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他打下来的江山。 那时的厂子，都是用砖墙围起来的，他跑到北墙发现墙上有门，门锁上锈迹斑斑。再看东墙，同样是有门有锁。西墙就是正门外面，离大坝有段距离，够以后大坝加固修葺的空间了。 南面有侧门，也是临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肉眼可见的，完全不足一万二千平。 顾正东又跑回楼上，把平面图拿起来仔细看。 这次还真让他看出了玄机，原来厂区并不是到那两道门为止，后面也是机械机械厂的地盘。 钥匙找不到，顾正东看到一把消防斧，拎着就跑了出去。 这次霍小娇也沉不住气了，追了出来。大刚也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顾正东一斧子劈到锁头上，锁头没怎么样，锁别儿早就糟了，直接就掉下来。 顾正东把门用力推开。 门外的东西，把他雷得外焦里嫩，他震惊了。 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用机械，有蹦蹦车，有小型拖拉机，横七竖八乱放的。有的上面盖了油布，可是被风雨掀起了大半边，有的盖都没盖，早就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这是那年发水泡废的吧？”大刚有印象。 “泡了，也能卖铁啊！” 顾正东的声音都打战了，这卖铁，也得卖不少钱吧。更何况有电机，里面的铜线之类的，更别说万一哪个幸存还能用。 “我k！”大刚在后悔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可是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他怎么说也是个爷们，这种事翻来覆去的，他也没脸提。 “还有一个门。”霍小娇小声提醒，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看顾正东的表情也知道，是赚到了。 顾正东拎着斧子来到东小门处，又是一斧子，推开门，这是什么鬼？ 第40章 要啥自行车啊 这是一大片菜地！ 被切割成很多小块，品种还挺全，西红柿黄瓜豆角茄子苞米…… 他脚下是拳头大的南瓜。 顾正东不死心，走到对面，才发现原来机械厂的墙已经被破坏了，应该是附近居民翻墙开发出来的菜地。 这倒没什么，只要土地证在，不管种的是什么，他都有权收回。 不用说别的，单就把这些铁疙瘩卖掉，就能回收一笔钱。 顾正东心情大好。 正好到了中午，叫上霍小娇和大刚就近去吃顿午饭。 这家店叫姐妹面馆，人少得可怜，一共六张桌子都没坐满。 顾正东三人在里面找个位置。 顾正东起身去了柜台前，要了三碗牛肉面，又要了一盘油炸花生米。 “炝菜要不？刚拌的。”老板娘正忙着拌菜，一个大盆，里面放了干豆腐丝儿，海带丝和芽菜，拌了辣椒油，闻着就香。 “来一盘儿，多放辣椒油。”顾正东掏钱算账。 “不喝一杯？”老板娘见是两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又问道。 “不了，还有正事。”顾正东摇了摇头，大刚却跑过来，拎了一瓶明月岛啤酒，这是当地有名的品牌。 “你有正事，我没有，不喝白不喝！”大刚话里带着赌气。 顾正东明白他有些懊恼，但这事儿也是缘分，强求不来。大刚肯入股，他欢迎，想走，他也不拦着。 “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是不是要快点出手啊？”霍小娇是急脾气。 “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手。”顾正东已经冷静下来了。 “为什么？不好卖？” “好卖，拉不走！”大刚也想明白了。 “为什么？那不是有路吗？”霍小娇更不解了。 “这些东西自己开不走，只能用吊车吊起来装卡车或是拖车弄出去，大坝禁止走大型车辆。要不为什么老厂长不卖东西还债？他都想尽办法了，卖不掉。” 这是顾正东刚想明白的事，但这有什么，本来就是附赠的意外之财，什么时候出手，或是缩水成什么样，全是捡的，没必要揪心。 前一世有过庞大的商业帝国，心态早就练好了，波澜不惊。 大刚和霍小娇可不行，患得患失的，一直在讨论。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上火呀？”霍小娇见顾正东不慌不忙吃东西，不由得嗔道。 “瞧你说的，我为什么上火？我赚钱是为了开心，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一直上火着急，我的乐趣何在？”顾正东被她说得笑了。 “我怎么觉得，你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好像什么都看透了！” 霍小娇笑道，顾正东却被她说得心念一动，她是无心之语，却读懂了他的心，这份心灵的默契，让他不由得有了异样的想法。 这一世，遇到一个懂他的人，也很好。 可是他很快就把念头给打消了，赚钱，把孩子们好好带大，这才是最重要的！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大刚喝了一瓶啤酒，缓过来了。 “先抽人过来把厂子收拾出来，以后拉东西直接倒过来，我估计家那边也快撑不住了，一个是没地方，再有就是邻居会不高兴。”顾正东话音刚落，柱子掀帘子探头进来，晃着脑袋看了一下，没看准顾正东，扭头就跑。 “这人怎么回事？”老板娘没好气儿地说 顾正东起身就追出去，对着柱子的背影叫，“柱子，我在这儿！” “老板！快回家，吵起来了！”柱子还真是来找他的。 顾正东急忙跟柱子往回走。 他的担心是对的，这些天废品一车一车往里拉，邻居早就有怨言了。 所以顾正东不惜高价找地方搬家。 没想到就差两天，还是发生矛盾了。 这事儿还得怪老端。 老端的性格有点逞强，再加上原来一直是这一伙人的头头，现在虽然也还是小组长，可只管一个人。另外两组人都不听他的话，这就让他很恼火。 今天去拉东西，有一口缸，是积酸菜的。上车前老黑就说把缸里东西倒干净。 老端没理他，仗着力气大，直接给背上车了。 其实这事儿就是他的不对，谁拉东西不拉轻松点的？明知不要的臭菜汤子还非得拉回去？ 老黑也不敢多说，憋着气跟他往回走。上坡时老端在前面拖，老黑在后面推。不想缸没入稳，一下就倾斜了，臭菜汤洒了老黑一身。 他一急之下闪了下身，车就失去了平衡，向后滑了几步。 虽然老黑又补上去，帮忙把车推稳，还是把旁边的行人给撞了一下。 被撞的是个半大孩子，按说那时孩子也皮实，可这位不一样，四代单传。 老端和老黑刚把车停稳，那边一家人就冲来吵架了，全是女将。 老端和老黑被骂个狗血喷头。 那家人还不依不饶，把事情上升了一个高度，去喊了街道的冯主任过来。 冯主任对顾正东是很有好感的，上次他送孩子上幼儿园的事，就没少帮忙。 “都不容易，我听小顾说，在找房子要搬家了。”冯主任帮着息事宁人。 “听他说吧！这些东西往哪儿搬？原来的老范太太就祸害我们多少年，现在可好，又换了一个！” “对！这一天天的路上都没个清净。” “撞到老人怎么办？” 邻居都聚过来，七嘴八舌，把冯主任都给怼出汗了。 再说这边顾正东和柱子往回走，快到路口时，他叫住柱子。 “你等我一下，我问问西瓜什么价。” 路边有个瓜农，用毛驴车拉了一车西瓜过来卖。 那年头最流行的两个品种，一个叫新红宝，瓜甜籽少，缺点就是贵。那瓜个头大，一个都十斤往上，一毛五左右的价格，一个瓜一块多，不是谁家都能吃起的。 还有一种熟称小地雷，纹理清晰，黑是黑黝黝的黑，绿是墨绿色的绿，油亮的。瓜瓤通红，籽又黑又大，水分还足。 最主要是便宜，一般都是论个儿卖，一块钱两个或是三个，遇到小的能拿五个。 卖瓜的有备而来，用纸壳子写了价格在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红宝一毛五，地雷一元三。 “买瓜了，起来喽！”顾正东捅了一下闭目养神的瓜农，他忙睁开眼睛。 “哥，来个大的？” “你这有多少？”顾正东拍了拍瓜，问。 “啥？”瓜农有点懵。 “这车我都要了，你算算多少钱。” “老板，咱快走吧，都打起来了，还买瓜？”柱子急得直跺脚，这老板人怎么憨憨的，不知道哪轻哪重？ “算一下，多少钱！” 顾正东不理柱子，只顾跟瓜农说话。 第41章 吃瓜群众 瓜农的脑袋瓜子嗡嗡的。第一次遇到这个事儿，他抱了一个瓜下来，称了一下，又觉得不对，抬头看了看顾正东。 “我这有袋子，多装点过秤吧。” “这么办吧兄弟，我赶时间，你这卖完了早点回家，看天那边都起云彩了。咱快点，你就估个价吧，我也不能让你亏了。” “这咋估啊？”瓜农被他整不会了。 “那我问你，你平时一车大概卖多少钱。” “这一天也卖不了一车，弄好了拉半车回去，弄不好拉大半车呢。”瓜农小心眼儿，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才报出一个价，“你给90吧，行不？” “我再给你加10块，你把车给我赶到上面的坡儿上，让人把瓜给分了，你再走，行不行？” “行啊！”瓜农接过一百元钱，乐得直蹦，哪有不听话的道理。 这一车瓜拉上去，上面已经打得白热化了。 老端虽然也知道理亏，不想再吵了，可是架不住被几个女的围在中间，你推我搡，这揉得也不成人样了。 “干啥！都给我滚！”老端大吼一声，把前面的两个女人推开。 那两个女人没成想他能动手，后退两步，都摔了个跟头。 “他动手！打他！”剩下的人一拥而上，就要干架。 “都别动！等等！”顾正东来得正是时候，他挤进人群。 “就是他！” “他是老板！” “找他！” 冤有头债有主，顾正东被围住了。 “各位邻居，顾某来迟了，给大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里先道歉！”顾正东抱拳做了一个罗圈揖。 “你少来这套，看看你们家做的事！把人撞了，现在还打人！” “就是，太不讲理了！马上搬走！” “不能留了！”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顾正东只能提高音量，跟这些女人，他没有别的办法。 “大家听我说，我把房子租好了，这两天就搬了！” “谁信你？” “别不信，到时不搬，你们来帮我扔行不行？”顾正东又一扬手的，把一波声浪给压下去，“还有，我得请大家帮个忙！” “帮你？咋想的？”人群中传来不屑的声音。 “看到那车西瓜没有？我都给买下来了，大家也别吵了，一人搬两个瓜回家去，这天也要下雨了，把瓜分了，让咱这瓜农兄弟赶紧回家。” “啥？”众人面面相觑，这啥意思？ “一家两个瓜，随便搬，我请客了！”顾正东又强调一下。 刚摔在地上的女人，还没起来，想赖一下，一听说有瓜拿，一翻身就跳起来，过去在车上搬了一个最大的新红宝。 别人一见，这是真的，都怕落了后，也不管一家只给两个的说法，能抱西瓜的就不空手，最后把一车瓜都搬空了，人也都散了。 吃人的嘴短，再加上没有由头，这些人也一时聚不起来。 顾正东打发了瓜农，这才转回到门口。 “真不好意思，都没能给二位留两个瓜。”顾正东对冯主任和白奶奶歉意地说。她们两个都没去人拿西瓜。 “事儿过了就好，我这心呐。”白奶奶心急火燎的。 “真把房子租下来了？我看不搬也不行了。”冯主任也是忧心忡忡。 “放心吧，合同都签下来了，就是江边的农用机械厂，那地方够大。” “哟，那可是够大。”冯主任和白奶奶惊喜地对视一眼。 “我就说小顾行吧，这么大的厂子都租下来了。”冯主任也有笑模样了。 “不是租的，是买的。” “啥？”两个老太太都不淡定了。 “是买下来的。”顾正东没想瞒她们，再一个，这事儿也不用瞒，她们给宣传出去才好呢，这就是活广告，到时他出去谈生意，底气也足了，能闯出口碑，不是更好？ “那啥时候搬呀？”冯主任问。 “厂房收拾一下，很快。” 顾正东看了看院子里的东西，他也着急。可是现在抽人手过去清理院子和厂房，也是当务之急。 他把工人都叫过来。 “知道大家都累了，可是这事儿不能缓，新买下来的地方要清理出来，你们晚上加加班吧，每人补贴二十元，咱自愿，想去就去。” “二十？干啥儿活？”工人一听就急了，这钱可是好东西。 “就是把院子里的泥水清理一下，楼上倒不用怎么样，简单打扫一下就行，反正搬东西进来灰也少不了。” 顾正东也是评估过的，现在机械厂的活儿虽然辛苦，但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也不危险。 “顾大哥在这儿住吧？”门口有人叫，顾正东一看，这不是葬爱小子吗？ “还真是！你快跟我来，我家里可热闹了，我爸让我找你快去！”葬爱是坐出租来的，车就在下面等着，他拉着顾正东一溜烟跑下来，两个人跳上车，绝尘而去。 老厂长家那不叫热闹，那叫盛世空前。 不止是楼下院子里，走廊，一直到屋里，都站满了人。 “他们听说我把厂子卖了，你来说说吧，就等你了。”老厂长看到顾正东，松了一口气。 “这样，大家退一下，都到楼下，我站二楼跟你们说话，这样大家听得清楚，好不好？”顾正东的态度很温和。 那些人都没动，这话没有说服力。 也不知国人都什么想法，大家都觉得遇到事时，离得越近，越能得先机。 “你们不退，这事儿说不了。那你们就等着吧。”顾正东说着，转身要走。 “你们怎么回事？不听话了！四十三万不想要了？”老厂长一见顾正东要走，那可是真急了，一声断喝。 这下子，人群就炸了，四十三万！ 这可只是传说中的钱数，被老厂长亲口报出来了。 不知谁带的头，转眼楼上的人就都下去了，排在楼下。 这拖家带口的，可不止二百人。 顾正东走到二楼的阳台边，看了一眼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深吸一口气。 “同志们，我买下农用机械厂了，你们知道吧？” “知道！”有人稀稀落落地说。 “我不止是买下了农用机械厂，还接受了四十三万的债务。这笔钱是被人骗走的，我会替你们把钱追回来，发到你们手中。如果追不回来！那我就全权赔付！” 嗡！ 底下又炸了，信息量太大，一时都接受不了。 “你不赔咋办啊？” “让谁骗了？” “说详细点！” 第42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大家静一静。”顾正东等他们情绪发泄差不多了，又一举手。 众人安静下来，今天太兴奋了。 所有事都怕悬而未决，之前的两年，他们获得消息不对等，一直在猜测，在这猜测中，被煎熬得生不如死。 现在突然有人能对话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兄弟们，我接手这笔债务的时候，就想好跟你们共进退了，别问我原因，只看我能力。” 这时浓云密布，刚才说要过来的乌云如约而至，天空突然就黑下来，人影晃动，根本看不清人。 葬爱小子突然就懂事了，拉亮了走廊的灯。 60度的灯泡给顾正东罩了一个光环。 后来那些在场的人，回忆这天的事儿，都忍不住说，他就像一个救世主，像一个神。 几百人的现场，异样安静，只有大雨将至前的狂风，沙啦啦卷过去，一块旧油毡纸被带上天，越飞越远。 “我明天过来，带着打印好的合同。每个人先领五十元，和剩下钱的欠条。” 这是老厂长说的，他没把卖厂子的钱私吞，先按人头发下去，一人分得五十元。 听说先能领五十元，还有欠条，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有欠条就好，以后他不给钱，告他都好告。”有明白人深度解读了一下。 这时大雨已经到了，豆大的雨滴在地上砸出一层灰尘，人群一哄而散。 顾正东也随老厂长走进屋去。 “爸！你要把卖厂子的钱全给他们分了？”葬爱小子听明白了，跺着脚叫道。 “滚！”老厂长看也不看他，吐出一个字。 “那我先回去了，那边还有事处理，明天我过来。”顾正东起身要走，老厂长叫住他，扔过来一包东西。 顾正东打开一看，是一件旧的绿雨衣，这可是过去的劳动保护，那质量叫一个好。 他穿在身上，走进风雨中。 顾正东在外面没有叫到出租车，这年头出租车不多，极端天气，很多人都会选择不出车。 他回到家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屋子里亮着灯，看得他心头一暖，有人等的感觉真好。 “爸爸回来了！”小小叫了一声，几个孩子跑到门口来迎他。 “爸爸身上湿了，不要抱。”顾正东把雨衣脱下来，上身还好，裤子一直湿到大腿，他刚解开皮带，就听有人轻咳。 顾正东回头一看，就像见了鬼，瞬间把皮带系了回去，谁能想到，霍小娇在。 “我不放心，等你回来问问情况。”霍小娇说着走到窗前，看着窗外。 这是给他换裤子的机会。 顾正东拿了一条干裤子，跑进小屋，换好了才出来。 龙龙已经给他打好洗脸水了，小强拿着毛巾站在一边。 “你平时洗脸，都是这排场？”霍小娇忍不住打趣，她看出来了，孩子们是真心爱着顾正东的。 “可不是，帝王待遇！”顾正东心情大好，回到家跟孩子们一起，他的心情就会很放松。 “小明晚上回来没淌水吧？”他惦记小明的脚伤。 “我背他回来的。”小强忙说。 “真乖，作业写完了？” 小强眼神一暗，把头低下了。 “没事儿，一会叔叔帮你。”顾正东安慰道。 “快吃饭吧，一会凉了。”霍小娇催促道。 顾正东瞧了一眼，桌上有四个菜，油炸花生米和炝干豆腐丝应该是打包回来的，还有一个茄子炖土豆，应该是白奶奶做的，还有个肉丝炒蒜苔，应该是霍小娇加的菜。 他坐到桌前，小小已经举起小手，递了一个开花馒头过来。 “我这有热的，听着你回来了。”白奶奶打着雨伞走过来，手里端着盖碗，里面两个大馒头。 为了方便走动，已经把两家的院墙给拆了，这屋到那屋，几步的事儿，不像原来还要走大门。 “下雨天凉，您老先回去躺着吧，有事儿我一会去汇报。”顾正东知道白奶奶有腿疼的毛病，心疼她。 “知道了，我回去。”白奶奶抿嘴一笑，多看了霍小娇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顾正东也不解释，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打算大大方方面对这件事，既然林悄悄已经再婚，他也就无力去挽回了，向前看吧。 小小已经吃完了，在床上跳来跳去，霍小娇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 小小一直很缺母爱，在霍小娇的怀里格外柔弱。 “小小真好看。”霍小娇忍不住夸了一句，又在小小的脸上亲了一下。 “小小像我妈妈，就是好看。”龙龙的语气带着不悦，他到底大两岁，明白的多。 龙龙这样一说，顾正东就内疚了。把碗一推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吧，路不好走。” 霍小娇也识时务，站起身。现在家里别的不多，破雨伞有一堆。 顾正东找了一把相对好一些的，撑起来，送霍小娇出门。 霍小娇的小自行车放在架子下，车座已经湿了。 她推着自行车，顾正东打着雨伞，两个人并肩往下坡走，走到下面才能叫出租车。 这条马路宽一些，比机械厂宿舍要热闹，叫出租还容易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顾正东怕雨淋到霍小娇，恨不能把整个雨伞都罩在她的身上。 霍小娇不知想着什么心事，格外沉默。 走到下面，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过来。 顾正东帮着霍小娇把自行车塞进出租车的后备箱，又敲窗子叫司机。 “一会到地方，师傅帮着把自行车拿下来，谢谢了。”说着，他顺窗口扔进去十元钱。 霍小娇看在眼中，也没和他争，就由着出租车开走，一句话没说。 顾正东站在雨中，衣服又湿透了，直到车转弯不见了，他才恋恋不舍往回走。 机械厂的43万债务，就是他不说，也得传到白奶奶的耳朵里，不是他瞒得住的。 顾正东说出来时，倒像跟着老母亲坦白，又是怕她担忧，又好像找到了依靠，虽然那个肩膀并不强大，可是能让他休整一下。 “43万，几辈子能见到这么多钱？骗钱的人，作孽！”白奶奶叹口气，坐起身。 “大娘，您别担心，我能搞定的，我知道他在哪，找他还不是简单的事。”顾正东安慰白奶奶。 “你说得轻松，找到他，他就得还？”白奶奶不信，情绪还有点激动，“你这个傻孩子！就是心眼儿太好了，心软啊，做不成大生意。” 第43章 慈母光环 顾正东差点乐出来，老太太真可爱，哪里知道他上一世在生意场上多狠。可是被人这么说，他一点没生气，还有点小得意。 这就是被宠爱的感觉吧，白大娘像在骂儿子。 他上一世没享受过什么亲情，这一世不止是有了孩子，还找到一个妈，这是上天眷顾。 “大娘，你猜我今天接收厂房时，找到什么宝贝了？” “那破地方，鸟都不拉屎，能有啥？”白大娘还要算43万的债，皱着眉。 “是农用机械！一大院子！”顾正东夸张地从板凳上蹦起来，用手比画着，把砸锁头的事儿讲了一遍。 白大奶听得一惊一乍的，一直叫乖乖。 “那得值不少钱吧？” “那是。不少钱，咱不急着卖！”顾正东报喜不报忧，没提东西根本拉不出去的事儿。 老人家就喜欢听这样的事儿，转眼间愁眉也展开了，看着顾正东耍活宝儿，她咧着没牙的嘴，笑得前仰后合。 “今天来那个女孩是谁呀？”白奶奶笑得有点调皮。 “是我一个朋友，这次贷款，是她帮忙的，也入了股。”顾正东只能简单说了一下霍小娇的事儿。 “哎呀，挺有缘分的，我瞧那姑娘对你有意思。” “大娘，人家有意思，咱不能没有自知之明。我哪配得上她！” 顾正东苦笑道。 这是实情，如果给霍主任知道这件事，他第一个提着手术刀杀过来，不把顾正东给卸成206块算他医术不精。 “要论长相个头儿，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就是条件嘛……”白奶奶也纠结了。 现在她对顾正东有慈母光环，她眼中的顾正东，哪都不差，还真就没有配不上霍小娇的地方。 “咱不想那么多，好好赚钱！再说了，龙龙妈那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我那前小舅子说她再婚了，我不信，有时间去找找看。” “你说，你这么好个孩子，她怎么舍得不要你？”白奶奶认识的顾正东，是重生后的他，那真是百里挑一，一点毛病没有。 “大娘，以前我可浑着呢，不怪她，是我的问题。”顾正东都不好意思提自己当年做过什么事。 “人都讲缘分，你现在想明白了，就去找她，能复合更好，不能复合，就是命了。”白奶奶安抚道。 “跟您聊这一会儿，我这心里舒服多了。” “有事儿就过来跟我说，我出不了什么主意，能帮你开解一下。”白奶奶说着，挪了一下腿。 “明天买个烤电的灯回来，我问小娇了，您这情况，每天烤一会能好很多。” “可别乱花钱，不烤！再烤熟了。”白奶奶把顾正东逗笑了。 小小睡在里面，翻了一个身，把小肚子上的毛巾给踢开了。 白奶奶忙给盖回去。 “晚上不用总给她盖被子，您会睡不好的。”顾正东忙说。 “你快回去睡吧，这一天天的，眼睛都凹进去了，为了赚钱不要命了。” 在白奶奶的絮叨声中，顾正东回到自己的屋子。 平时龙龙都是挨着他睡的，今天不知道怎么，搬到最靠里面的位置。 这孩子的小心思，顾正东最懂了，这是因为霍小娇的事儿生气了。 他把龙龙从里面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身边。 龙龙并没有睡，只是使劲闭着眼睛。他这么一抱，龙龙就受不了，搂住他的脖子，默默流起泪来。 顾正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抱在怀里，亲了亲，就这么静静坐着，等他哭完。 “龙龙，别难过，是爸爸不好，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等爸爸忙完这一段，就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好！”龙龙到底是孩子，一听他这么说，马上就破涕为笑了，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睡吧，爸爸去院子里看看。”顾正东这两天都没时间看收回来的东西。 按说是赔不上，他也问过老端和柱子，都说挺划算的。可是实际上如何，还都是未知数。 一个木头箱子扔在地上，没有盖在塑料布下，已经浇得不像样子。 顾正东走过去，想要把箱子搬起来，挪个地方。他没想到的是，箱子很重。 好奇心起，他打开箱子。 看一眼，他不由得气愤地把箱盖摔回去，这些人干活真是不经心，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负责是吧？ 箱子里的东西已经碎成片了，原来应该是碗盘之类的，现在全是瓷片。 可是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他又打开箱子，用手电照了一下。 这些瓷片，不像是碗盘的碎片，颜色不一，也不规则。 顾正东突然想起来，上一世他参加过一个拍卖会，宋汝窖瓷片，一片就卖了个天价。 难道这就是？ 他没有鉴宝能力，现在这个年代，人们还处在追求温饱，对物质层面要求更高，精神文明要求低一些，古董收藏拿不上台面。 只能先存着，留待以后再说。 “老板！厂子的活儿干完了，明天就能直接往里拉东西。”柱子隔着门叫他。 柱子是稳当人儿，做事有始有终，顾正东是打定主意要重用的人。 “快回去休息吧。”顾正东又叫住他，“这箱东西哪家收的？” “那可记不得了。有事？”柱子挠了挠头问。 “没事儿，快回去吧。”顾正东自己把箱子弄进屋，放到床下。 看来以后，没事儿他还是要把关的，这一堆东西里面，可能藏着宝贝。 早上起来，孩子们自己洗漱准备吃饭。小小一直在身上抓，说痒。 “我一直赶蚊子，怎么还给我宝儿叮着了？晚上用香薰一下吧。”白奶奶心疼地拿出花露水，给小小涂在疙瘩上。 “我也有。”小明也过去伸着胳膊等着。 顾正东过来看了一眼，这小红疙瘩不像是蚊子叮的。他觉得身上痒，抓了一下，竟然也发现几个。 “完了，是不是大黑子给招的跳蚤？” 白奶奶发现玄机了。 顾正东看了一眼大黑狗，也明白了。 “白天要是出太阳，我把被子都拿出来晒一下，唉。”白奶奶叹口气。 顾正东知道，这里的卫生条件还是差，要想办法除一下虫，今天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让孩子们换一身干净衣服出门。 本来说好的，小强送弟弟妹妹上幼儿园，再上学，就是过个马路的事儿。 那年代也不流行接送孩子。 可是白奶奶不放心，非得跟着送过去。 看着这几人出门，顾正东的心里也踏实。 今天他有大事，要跟机械厂的二百多人打擂台。他安排好工人的工作，就出了门。 骑自行车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坐出租，出场很重要。 第44章 招兵买马 顾正东答应要带欠条过去，一共是224张，这要是手写，非得累抽筋不可，还是霍小娇想到办法，去找在印刷厂的同学帮忙。 他走到坡下胡同口时，霍小娇已经等在那儿了。 “这是印刷厂地址，我同学连夜就给你弄好了，你过去取就行。” “谢谢！价格说好了没有？” “说什么价格，回头你请他吃顿饭就好了。”霍小娇说着，一抬腿，轻快地迈上自行车，迎着曙光骑走了。 顾正东让出租车先拐了一趟印刷厂，把欠条取出来，满满的一大包，还挺重的。 欠条内容是顾正东自己写的：咨欠（）遣散费——元，五年为期，分期偿还。五年期满，剩余款项一次结清。签名：——。 这五年为期，是顾正东给自己的弹性时间，他也不能把自己逼这么紧。 他看过黄金鱼后来出的传记，大概也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只是这小子早几年的投资都是亏的，最惨的时候，手里只剩下五万。现在找到他，他手里也拿不出四十多万，所以还得给他两年时间。 机械厂的人，对这笔钱能不能拿到手，已经是很悲观了，现在绝处逢生，别说为期五年，就是十年，也得把欠条拿到手再说。 见顾正东出现，院子里乱了一下，跟打了鸡血一样。 顾正东跟老厂长嘀咕了一下，很快下楼来，他和葬爱小子搬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都坐下来。 他需要一个帮着填登记表发钱的人。 “让这小子去，闲出屁了，也不学个好。”老厂长说的是葬爱小子。 顾正东还有点怀疑他的能力，这是跟钱有关系的事，写错了麻烦。 “我才不去呢！”葬爱小子一听说让他干活，也不干了，想跑。 “给你二十块，干不干？”这价可是老厂长出的，顾正东有些吃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听说有钱，葬爱小子马上就高兴起来，坐到桌边把袖子一挽，挺像回事儿的。 顾正东就让排队的人一个一个过来，在老厂长的帐目表上找到名字，算好钱数，再填表，让本人签字取欠条。很麻烦的步骤，可是顾正东知道，一步也不能省略，这可是关系到钱。 出乎他意料的是，葬爱小子看着不靠谱，算数还挺明白，一笔一笔的，清清楚楚，字也挺好看。 这二百多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退休的，一部分是在职的。 这个厂子资历很老了，五八年建厂的，退休的比在职的多，在职的还有劳动力的，没有南下务工留在本地的，也不过三十多人。 遇到这样的，顾正东都单独登记一下。 “你现在做什么呢？” “蹬三轮。”说话的小伙子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出力气的。 “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上班？我也缺人。” “好啊！我愿意！”小伙子一听就乐了。 “我也想去！”后面排队的人里面也有人喊。 “不急，一个一个登记。” 顾正东正好招了几个人，安排明天来厂子报到。 排队的可以占坑，还能替补，顾正东和葬爱少年可是连中午饭都没吃上，一直到日落西山，才把最后一个人打发掉。 “这二十块钱真难赚！”葬爱小子嘀咕道。 “以后你也得去赚钱了，还指着你老子养一辈子？”老厂长叹口气，向顾正东道，“这小子你就给收了吧，人挺机灵的，有点懒，也在人调教，是我给惯坏了！他小时候聪明，学习也好，就是后来我工作忙，把他给忽略了，也是我误了他！” 顾正东听他一说就懂了，二十块钱雇葬爱少年来帮忙，就是表现一下。 “行，我带走，不听话我就好好收拾。” 顾正东对葬爱少年还是有点好感的，这小子很痞，可是明显比一般孩子聪明，如果真是有很好的基础，是可以调教一下的。 再说了，他现在收的人，多半是没文化的，身边需要个有文化的人帮衬一下。 “咱们有没有技术人员？”顾正东想起一件重要事，刚登记时留心了一下，问过的年轻人里，没有一个技术员。 “有能耐的早就走了，调走的，南下的，留下的都是没招儿的。”老厂长叹口气。 “一个都没有？”顾正东不死心。 “你这一问，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一个。”老厂长皱了一下眉说。 “在哪儿？今天没来？” “他应该是没来，让他姐替他来领的。这个小子技术过硬，要不是因为他爸爸瘫在床上没人管，他早就走了。” 顾正东一下就明白了，这样人有情有义的，可用。 “我知道他家在哪儿！”葬爱小子自告奋勇，带顾正东去找白技术员。 白技术员的家在最前面路边的楼，没等走进门，就闻到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路上葬爱小子已经给顾正东介绍了一下白技术员家的情况。 那年代厂矿宿舍，真是没有秘密可言。白家的上三代都查得清清楚楚的。 白技术员的爸爸就是厂里的老技师。到他这辈儿，学习好，在外地读了个大学。本来是不应该回厂工作的，有更好的去处，可是家里老母亲瘫痪，他舍不下，到底还是回来了。 没想到这一回来，整个人就被困住。 父亲去世，姐姐出嫁，他成了家里唯一的主力，以至于寸步难行。 葬爱小子想进去报个信儿，被气味给顶了回来。 他捏着鼻子叫了一声，“白技术员！” 然后就趴到阳台上大口喘气。 一个瘦瘦的男子走出来，个子有点拉低东北人民的平均身高，目测也就一米六五，脸色苍白，带着一副大黑框眼镜。 “我姐帮我领钱了。”白技术员的智商够用，推测了一下葬爱小子的来意。 “是顾厂长找你。”葬爱小子把顾正东拉过来。 顾正东发现，厂长这个名号，也挺好听的。 “您好，我想聘请你来我公司上班。” 顾正东开门见山，大家都忙，别费话。 “我倒是想，可是出不去。”白技术员满脸的苦笑。 “是要照顾家里吗？” 顾正东试图从窗子往里面看，窗子上的灰太厚，什么也看不见。 “我娘现在一动不能动，全指着我。”白技术员满面倦容，照顾病人最熬人了。 “这样，我公司雇人，工资是一个月二百基本工资。给你多加一百，你雇人来照顾老人家。” “你说什么？”白技术员吓一跳，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公司出钱，让你请人照顾你母亲。” “这是真的吗？”白技术员的眼中涌上泪来。 “是真的，我说话算数，你随时来找我签约。” “好！我一定尽快！”白技术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我有个建议，不知道方便说吗。”顾正东想了一下又停下来。 第45章 人性也是武器 “顾厂长你说！”白技术员忙又返身出来。 “请人照顾你母亲，最好去外面找，这宿舍里没工作的女人多了，你开价要一个月给80，先找人来面试，别把事儿敲死。” “为什么？我姐就在家呆着，让她来不好吗？”白技术员摸不清头脑了，跟葬爱小子对视一眼。 这个顾厂长说话奇奇怪怪的。 “我就是怕你直接去找你姐，才建议的。你是可用之才，我不想因为世俗的琐事拖你后腿，所以帮你出一下主意。如果你马上把你姐叫来，给她一个月一百元，她很快就会对你不满的。” “人性。”白技术员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叹口气，明白了。 “所以你让她主动来找，还在给外人的80上，再给她加20，她就会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因为她明白了，她不做，有人80也会来抢着做。” “我懂了，谢谢!”白技术员感激地对顾正东点了点头。 “顾厂长，你给我安排个什么活儿？我可不能出力气！”葬爱小子看出来了，顾正东是个爽利人儿，回厂子的路上，就开始磨他。 “让你当人事部总监。” “那是啥差事？总监？跟太监不是一回事吧？” “哈哈哈！”顾正东大笑。 “差不多吧，大内总管。” “这，我爸不能答应。”葬爱小子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把顾正东又逗得大笑。 厂子里正热闹着呢，刚拉了两车货回来，往厂房里搬东西。 老黑背着一个柜子往里进，嘴里嘟囔着，在埋怨老端偷懒。 “偷什么偷，我看上面有个传送带挺好的，就是没接电机。”老端跑下来，看到顾正东在，忙解释。 “我看看。”顾正东还真没发现，老端带他过去一瞧，可不是有一条长长的传送带，通二楼的。看这皮带的宽度和强度，要是能启动，肯定省很多劳动力。 “加个电机就行，可惜都不会弄。” “没事，明天就有人会来弄了。”顾正东算计着，白技术员在家呆不住，明天能过来上班。 “老板这是要招兵买马，大干？”老端机灵，看出来了。 “有这打算。老端，你对这片儿熟，你来给我讲讲这边动迁是什么顺序。” 顾正东把老端叫过来，他就少干点活儿，屁颠屁颠儿就跟上去了，还给老黑夹了一下眼睛，把老黑气得啐了一口。 顾正东只当没看到，他要的就是捧杀，把老端的虚荣心给抬起来，才能翘开他的嘴。 果然顾正东没看错人，老端就是一个活地图，还是一个能复刻的活地图。 只见他拿起一支笔，在纸上涂了几笔，就把附近的街道给勾勒出来了，美中不足是他识字不多，只能标上，1234. 但这对顾正东就足够了。老端他们的耳目很灵，把这个城区动迁时间都给摸准了。 还有就是老端这人有点蔫儿坏，他们这些收废品的被顾正东收编了，还有那些散户在外面自由自在赚钱，他的目标是我不干了，你们也别干，再加上次打架被对手收拾过，现在就想借顾正东的手，把那些人也收拾了，报一下仇。 顾正东看得出来他的小心眼，只是不点破，他要做的事很多，一件一件来。不能说垄断，也要把这个废品回收公司做到最大。 “那啥，你们能能说完了？我那有大件儿，抬不动！”老黑上来找他们了。 “完事儿了，我来帮忙。”顾正东说着跑在前面，老端就不能再端着了，跟着也下了楼。 车上只有一个大缸，老黑故意站在一边不动手。 老端明白，往手上吐了一口吐沫，准备去背。 顾正东也只看着，没有动手。 现在他要开始做界线划定，不再干力气活儿了，威信要提起来，才能保证厂子的正常运转。尤其是这种半路出家的厂子，他要立规矩。 这时一个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顾正东瞧过去，赔了个笑脸。 “请问，管事儿的是谁？” “这我们顾厂长！”葬爱小子楼上楼下跑半天，新鲜劲儿还没过，听到有人问，忙跑过来，还挺勤快。 顾正东默默给葬爱小子加了一分。 “顾厂长，您好！我是江岸造纸厂的供销科的科长，我姓程。” “程科长，您好。”顾正东忙上次打招呼，这位是客户。 “我听说您成立了这么个公司，上来看看，我们对口哈。” “是，对口。”顾正东不知道他是怎么找上来，对他的到来还是欢迎的。 跟厂家对接，没有了大刚这个中间商，利润就多了一成，是好事。 “我们谈谈合作的事？”程科长见又有车拉进来，上面堆积成山的纸盒子废纸，让他的眼睛一亮。 “请！上楼来谈！”顾正东走在前面带路。 葬爱小子跑得更快，跟只兔子似的窜上去。 等顾正东领着程科长进到办公室时，不由得暗竖大拇指。 刚还满是灰尘的办公桌已经擦干净了，还摆好了两把旧电镀椅。 这是葬爱小子现场发挥的，这家伙可是真挺能干，还有眼力见儿。 “我们收货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派车来拉，在你们这里过磅，一个是你们送过去，在厂子过磅。你看怎么方便？”程科长先把谈判的先机给占了。 “那就来车拉吧，不过这路不好，有小客货最好。” 顾正东这样安排有自己的考虑，派车过去送货，一是浪费人力，再有就是过磅结账这些环节，容易走私，养蛀虫。 “没问题。”程科长也是爽快人，又报了一个价格。 顾正东知道大刚中间赚差价，没想到能差这么多，暗自咋舌。 二人又敲定了一下细节，就算定下来了。 顾正东亲自把程科长送出来，事情顺利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正琢磨骑个自行车把城区转一下，落实一下老端讲的动迁顺序，就见白奶奶气喘吁吁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回家吧！” 顾正东一听说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也是急了，让葬爱小子照顾好白奶奶，在院子里推出一辆自行车，蹬上就跑。 他还没来得及抽时间去处理杜君生的事，他奶奶就找上门来了。 第46章 太欺负人了 顾正东骑到坡下时，怎么也上不去了，车后轮是瘪的，根本用不上力。他只能推着自行车往上走。 门口站着几个女人，园长正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没注意顾正东的到来。 顾正东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那个煞白的一张大脸，瞧打扮像三十岁，体态像四十岁，脸上的皱纹像五十岁的精致女人，一定是杜君生的奶奶。 他没理这几个女人，先进屋去了一趟。 他再出来时，园长正好看到，把说一半的话吞了回去，看了看杜君生的奶奶。 “这就是顾小小的爸爸。”园长小声说，不知怎么看到顾正东，她的气焰就弱了很多。 她不知不觉往君生奶奶身后站了站。 “您是杜君生的奶奶吧？我正想找你们呢，你们这些家长对孩子管得太松了，看他送我女儿的都是什么？这是孩子间应该送的吗？” 顾正东说着，把手里的金首饰往君生奶奶手里一塞。 君生奶奶万没想到，他先发制人，一时还有点说不出话来。 “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园长提醒君生奶奶。 “咳，是这样，你家的孩子个人卫生条件不好，把我家君生都给传染得了皮肤病，现在住院治疗呢！”君生奶奶抓住重点了，火气又重新聚了一下。 顾正东知道遇到茬子了，让跳蚤咬了，住院治疗，厉害。 可是说到底，是他家的原因，所以他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他必须负责到底。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杜君生的医药费，我会全权负责，包括给幼儿园消毒的费用，我全部负责。” “我们君生的医药费，可用不着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让他们碰面了！”君生奶奶没好气儿地说。 “我一定把孩子的个人卫生搞好，放心，再送过去不会有任何问题。”顾正东也是羞愧难当，只顾着说好话了。 “什么？你还要送？”园长尖叫一声。 “你还要送？”君生奶奶把首饰往包里一塞，也气哼哼地盯着他。 “没办法，孩子总要上幼儿园的，我一定不会再让类似事件发生了。” “不行，你不能再把孩子送去了。”君生奶奶霸气地说。 “我说过了，不会再发生这种事……”顾正东不想求人，可是为了孩子，他没有什么面子是放不下来的。 “你也别跟我说这些，会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也保证不好。这样，你把孩子从机关幼儿园退出去。却别的幼儿园吧，他们不收，我给你打电话。”君生奶奶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了。 顾正东的脸一红，像被人打了几巴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他的孩子跟着他受苦，上个幼儿园还要被人瞧不起。 “爸爸！”小强领着小小他们也回来了，小小哭过的样子，眼皮都是肿的，看到顾正东，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小小，怎么了？” 小小只哭不说话，龙龙也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们说我们身上有虫子，不让进屋，在院子里罚站。”小明低声说。 “什么？罚站？多久！”顾正东一听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 “早上去就罚，中午也没让吃饭，一直站到晚上哥哥来接我们。”小明吃了很多苦头，受过很多羞辱，从小活下来就很艰难，所以他还能挺得住。 龙龙和小小就不一样了，虽然也吃苦，可总归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哪受过这种羞辱，都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本来刚才顾正东也想妥协了，这件事是他给别人带去了麻烦，他要反省一下，谁家的孩子都是宝，被跳蚤咬了，肯定是要生气的，他要做好善后。要是真的不行就给孩子换个幼儿园，他也不能太自私了。 可是他们这样惩罚孩子，就是太拿人不当回事儿了。 “是你罚的他们？”顾正东转身，狠狠盯着园长。 “我，我没有。”园长吓得脸色都变了。 “就是她！她让阿姨罚的！”小明马上告状。 顾正东把小小放在地上，向园长逼近。 “你要干什么啊？别动手！” 君生奶奶有点慌，她也怕野蛮人，虽然这个年轻人长得不错，也不像是粗人，可是这转眼间眼睛都快绿了，白眼球上充满了血丝，看着像头受伤的野兽。 偏这个园长不识趣，不知道保护她，还往她身后钻。 她后悔听园长的话，来这边实地看看了。 其实她过来还有个目的，家里的首饰丢了，她是知道的，阿姨也都知道，跟她讲了去处，是她离家后，杜君生无聊，到处翻着玩，拿出来的。 她知道杜君生就是家里的魔头，没有人敢管，所以也没责备阿姨不拦着。 听园长给她告状，有这么个小小狐狸精后，她就猜到了首饰的去处。 虽然君生爷爷把他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可是做奶奶的，总归要负责，用些手段把他身边的人清理干净。 像小小这种，让君生打电话找爷爷告状，就是没开个好头儿，早晚要清理的。 今天早上看到杜君生身上起疙瘩，她马上就有了主意。 “哎呀，这个可不得了，这是传染病！快去医院！” 杜君生到底是孩子，被她这么一说，吓得也没敢再分辩，乖乖上了车。 君生奶奶跟医生早就通了气儿，让他留院观察。 杜君生身上痒得难受，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挺听话的。 君生奶奶把他安抚好，这边跑来幼儿园处理小小。 园长上次受了顾正东的窝囊气，现在正好要出气，怎么肯直接就把人给放走，当然是要折磨一下的。 园长想得挺美，让顾正东当众出一下糗。君生奶奶更是胸有成竹，家里的首饰肯定在小小家，这说个盗窃不过分吧。 没想到刚见面，顾正东就把首饰还回来了，一下就堵了她的嘴。 现在又要对园长动粗，场面有点失控啊。 “行了，我们走吧！”君生奶奶比园长聪明，趁顾正东没注意，一闪身把园长让出来，自己仓惶而逃。 园长吓得腿一软，人就被提起来了。 顾正东有办法收拾她，他发过誓，再不会打女人的。可是他有办法让她难受。 顾正东把吱哇乱叫的园长拎进屋里，往床上一扔。 第47章 带回一个小宝贝 今天是假阴天，所以白奶奶没敢晒被子，上面的跳蚤还是有的，上来一个新鲜食物，都往园长身上窜，她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出逃。 外面看热闹的人又不少，不过这次都是在帮顾正东说话。一个是因为昨天吃了人家的瓜，嘴短。 二个是因为在机关幼儿园都碰了壁，园长不止是瞧不起顾正东，是谁都没瞧得上，现在看她出糗，都乐不得看热闹，还有叫好的。 园长跑出去，发现君生奶奶不见了，连她坐着过来的车都不见了，只能一瘸一拐往坡下走，这条路，应该是她最后悔踏上来的路。 顾正东收拾完园长，气消了一点儿，他看了看孩子们，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先把他们的居住条件解决一下，是当务之急，不然去哪里都不行。 他进屋收拾了几件干净衣服出来，领着孩子们去了浴池。 这次浴池大姐见面就很热情。也没嫌弃孩子身上有跳蚤，还热心地教他怎么做。 那年代条件都很普通，住平房的人大把，有跳蚤虱子也不是什么大事，都会应对。 顾正东把孩子们收拾好，走出浴池，又犯难了。 没地方安置。 白奶奶的屋子里也全是跳蚤，孩子们一回去，又沾一身。他把房间消毒也得收拾两天，这两天把孩子们弄到哪儿去呢。 他正发愁，就听小强大叫，“张老师！” 张老师和一个胖乎乎的眼镜男骑着自行车过来，听到小强叫，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小强他叔，我还想跟你说呢，把孩子交给我一天，孩子身上让跳蚤咬得不像样。”张老师说着，目光看下去，一顺水儿站着四个娃。 “这都是你家孩子？”眼睛男挠了挠头，问。 “两个是我侄子，两个是我孩子。我刚带他们洗过澡，现在想回家杀虫，可是他们没地方安置。”顾正东为难地说。 “三个男孩子我都带走吧，去我家住两天，你安心收拾屋子。”张老师马上说。 “我家自己也有一对双棒儿，淘小子，让他们一起玩。”眼镜男是张老师的爱人，看上去也很和善，跟张老师还很有夫妻相。 对这样的人，顾正东是好感度爆棚，不是因为他们出手相助，而是这样朴实又善良的平凡人，才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把三个小子打发了，小小还是没处安排。 顾正东抱着小小发愁，白天的事给小小打击很大，孩子受了刺激，眼神里都带着伤。 “你们在做什么？”霍小娇养成习惯了，没事儿就过来转一圈，下班也要过来看一眼。 “我正为难，家里有跳蚤了，你看把孩子身上咬的，我想做一下杀虫，孩子没处安排。” “龙龙他们呢？” “他们三个让张老师带回家了，就小小没处安排。” “那还不好办，我带走啊，我最喜欢小小了，带回去玩两天，再给你送回来，嘻嘻。”霍小娇这么笑，是女孩子没当过母亲不知道带孩子的辛苦的笑，在她，可不就是玩两天？ 顾正东一想，也没别的办法了，就想把小小交过去。 本来小小跟霍小娇已经很熟了，可是今天就奇怪了，死死搂着顾正东的脖子不松开。 “小小怕生呢。这样吧，你把小小送过去，你看我又骑自行车，又带孩子，也不安全。” 顾正东一想也对，就叫了出租，三个人上了车，再把霍小娇的自行车放在后备箱里。 顾正东跟着霍小娇走进屋门，就闻到扑鼻的香气，正赶上霍家准备开饭呢。 “看，我带了一个小宝贝回来！”霍小娇进屋就叫了一声。 一个中年女人应声从厨房出来。 顾正东还是第一次见霍小娇的母亲，听说是医学院的教授，叫闵兰。 她四十出头，保养得极好，看着也就三十八九，皮肤细腻白皙，五官很精致，她带的金属边眼镜，一瞧就不是当地配的，这是一个走在街上让人忽略不了的女人，气质卓越。 这么大年龄的女人，对人类幼崽没有抵抗力，眼睛落到小小身上就拔不出来了。 “好乖的孩子呀，长得跟小娇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呢，老霍你快来看！” 霍主任也从厨房出来，顾正东忙打招呼。 “小顾来了，快进来。别只看孩子，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小顾。” “噢，我想起来了，你们爷俩个都提过，你好！”闵兰打了一个招呼，拍了拍手，想把小小抱过去。 可是小小死死搂着顾正东的脖子，怎么也不松开，跟平日里的活泼样子完全不同，顾正东都有点尴尬了，只好轻声劝解。 “小小，跟阿姨和姥姥玩一会儿好吗，爸爸还有正事。” “嗯！”小小发出一声抗议，搂得更紧了。 “这孩子怎么了？”霍小娇发现不对劲。 “今天在幼儿园被罚站了。” “因为什么呀？” “说她身上有跳蚤，让她和三个哥哥在楼门口从早上站到晚上，中午饭都没让吃，一天都没给水喝。”顾正东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涌上来，他用力咬了咬嘴唇，想把眼泪咽回去。 “什么？罚站一天？”闵兰的声音提了八度。 “是的。” “这么小的孩子！她们疯了吗？这会对孩子造成心理创伤的！”闵兰已经愤怒的眼睛里喷火了，恨恨说道，“无知的人类，她也配当教育工作者！” “我去找他们园长！太不像话了！”霍小娇过去穿鞋。 “今天我已经教训她了，不用了。”顾正东忙拦住她。 “好了，不要站在门口了，小顾来抱着小小过来吃饭。小娇你别掺和，小顾是男人，自己会解决的。”霍主任的性格温吞，也知道老婆和女儿都是爆脾气，忙做和事佬。 “小顾你坐下，放松，我们正常吃饭。”闵兰调整好情绪。 小小也是饿了，这饭菜做得又香，又是平日吃不到的，顾正东哄着她吃几口，就停不下来了。 看小小张着小嘴，乖巧的像只雏鸟，霍家三口人才松口气。 “这幼儿园太过分了，不能再送过去了，换个地方吧。”闵兰心里还没过去，提议道。 “我好容易给他们户口弄过来，才进得幼儿园，再换，也不知能去哪儿。” 虽然杜君生的奶奶说了，想去别处，她一个电话的事儿。可是顾正东怎么可能去找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她打交道。 “兰兰，你的学生不是有个在教育局的？”霍主任提醒。 “好，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这也不是什么难得不得了的事。”闵兰安慰顾正东。 第48章 最好的爱 霍小娇还没消气，一直不吭气儿，吃饭时小脸也绷着，气鼓鼓的。 顾正东偷眼瞧着她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也不想她自己生闷气，就轻轻递了一个眼风。 不想霍小娇竟然接住了，突然脸一红，忙低头使劲往嘴里扒饭。 “看样子今天的菜对了小娇胃口。”霍主任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还挺得意的。 闵兰的注意力全放在小小的身上，见她渐渐放松下来，也有了笑模样。 吃过饭，闵兰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视机。 “哇！”小小惊呼一声，是彩电。 那年头占据各家的多半是黑白电视，不过比之前进步的是个头大了。 而真正的有经济实力的家庭，像霍家这种，三口之家全有工作的，就会买彩电了。松下日立价格在三千多，索尼就贵很多，找门路也要花个大四千。 霍家的电视是21寸索尼彩电，这时间正在播动画片《猫和老鼠》，小小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 闵兰不失时机搬了一个小板凳递过去，小小乖巧地坐下来，认真看起电视来。 “谢谢你们了，那我走了。”顾正东见小小没注意，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他想趁机溜回去干活。 “你现在走可以，要跟孩子打个招呼，还要告诉她，你晚上会回来，不然孩子会觉得你抛弃了她，在她这么脆弱的时候，不适合这样做。” 闵兰追过来，嘱咐道。 “还要回来住？我就不打扰了吧，你们帮我照顾小小，已经很感激了！我明天起早过来接她。”顾正东忙推辞。 “我们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孩子，希望你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闵兰无声地叹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跟这些不懂行的人废话，心累吧。 顾正东挺受打击的，自己在教育心理这些方面是短板，还是听专业人士的吧，这时候听话就是最好的配合。 “小小，爸爸回家收拾一下屋子，你在这里等爸爸，好不好？”顾正东过去做小小的工作。 “小小也跟爸爸回家。”小小说着站起身，眼睛还是没舍得从屏幕上移开，不时还对着汤姆杰瑞的滑稽动作咧嘴笑一下。 “小小在这里看电视等爸爸好不好？” “爸爸一定会回来吗？” “会的，小小放心！” 顾正东出门时，看得出来，闵兰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我去帮忙？”霍小娇送他时问了一句。 “可别！你要是再把跳蚤弄到身上，你爸你妈会疯！” 顾正东吓了一跳，霍小娇被他夸张的表情逗乐了。 顾正东飞快回到家里，工人们加班加点，已经把院子清空了。 他先处理跳蚤的源头，大黑。 之前他把屋子都给彻底打扫消毒过，孩子们每天洗漱冲洗，对个人卫生很在意。 但是百密一疏，顾正东把狗给忘了。 住平房在雨季时就很潮湿，狗又是到处一趴一卧，再加上院子里堆的都是废品，所以大黑身上有寄生虫不足为奇。 现在不能再把它留在家里了，顾正东把大黑弄到厂子，又给它身上洒了66粉。 “大黑，看家的事儿就指着你了。” 顾正东本来说要雇个打更的，老黑自告奋勇把差使抢过去，一个月多了一百元。 见顾正东送来一条狗，他还挺乐呵的。 回到家里，顾正东在屋子和院子的地上洒药粉，又把被褥都拆洗了。今天特殊，他怕洒完药粉太呛人，对身体不好，让白奶奶也不要在家住。 白奶奶就去了冯主任家借宿，傻三儿也去了厂子。 两间房子，空荡荡的院子，就剩下顾正东一个人，从重生过来，每天都是闹哄哄的。 突然冷清下来，他还有点不习惯，想孩子，也想白奶奶，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霍小娇。 “唉，人啊！j！”他叹口气。 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赶紧锁门出来，去了浴池。他不可能一身66粉药味去霍家。 “你这也太爱干净了，一天洗两回。”浴池的大姐一见他又来了，不由地乐了。 顾正东没时间跟她贫，进去赶紧洗了一回，出来就往霍家赶。 他在楼下就听到小小在哭，声音不大，嘤嘤嘤，好像哭累了。 他三步并两步冲上楼，刚敲一声，门就开了，霍小娇在门口等着呢。 再看屋子里，闵兰抱着小小在地上走来走去，霍主任披个床单，举着一个拨浪鼓，正在试图逗小小笑。 顾正东又感动又好笑，忙伸手去接小小。 一见爸爸来了，小小的眼睛里放出光来，扑进他的怀里，眼睛里还含着泪，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 “看，我们没说谎吧，爸爸会回来的。”霍小娇忙说。 “就是。吃西瓜，小家伙累了我一身汗。”闵兰转身进了厨房。 小小看到顾正东，已经有了安全感，恢复了小孩子性格，扭着身子不让他抱，滑到地上，又去盯着电视看起来。 霍主任和闵兰各端了一个方盘出来，里面是切得整齐的西瓜。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顾正东满头是汗。 “那就别说。”霍小娇怼了他一句，塞过一块西瓜。 孩子不闹了，闵兰心情大好，跟霍主任说起悄悄话，顾正东听到几句，都是回忆他们年轻时的事，因为小小跟当年的霍小娇很像。 时间差不多了，闵兰过来关电视，她蹲到小小的面前，温柔地说，“小小，姥姥姥爷还有小姨明天都要上班，要早睡，我们把电视关了好不好？” 小小马上点点头，自己跑过去，按了一下开关。 “小小好聪明啊，看一下就会了！”闵兰忍不住夸道。 “姥姥，我爱你。”小小关了电视就扑到她的怀里，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软软糯糯地说。 “哈哈，这是跟谁学的呀？”闵兰此时只能用心花怒放来形容，脸上都笑出褶子了。 “不知道。”顾正东也没想到，小小会这么说。 “杜君生教我的，他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她，说我爱你。”小小提到杜君生的名字时，眼神暗一下，虽然她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也能感觉到，即将失去这个朋友。 “杜君生是谁呀？”霍小娇好奇，继续问小小。 “睡觉，回头再聊。”闵兰对孩子的微表情那是观察的很戏，看出来小小有心结，马上打断霍小娇的话。 晚上顾正东和小小睡在沙发上。霍家的板凳多，在三人沙发边上加了一排，再推两个单人沙发过去夹住，还是很稳当的。 看到这样搭铺，小小又兴奋了，在上面踩来踩去地不肯睡。 “不要打扰姥姥他们，明天他们要上班，好辛苦的。”顾正东只能小声哄小小。 还好小小懂事，白天也是乏了，在他的怀里拱几下，睡着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加上顾正东个子高，睡沙发还是短点，躺着实在是辛苦，他慢慢坐起身。 客厅是连着阳台的，一片月光洒进来，他忍不住走过去。 “你还不睡？” 第49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霍小娇突然出现在顾正东的身后，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一想到你和小小在外面，就想看看。”霍小娇吐了一下舌头，她的脸在月光下格外干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没有男人能抵抗这样的女孩子，她生活优渥，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又善良，又独立，又有主见，更何况还这么美。 她对顾正东的感情，已经藏不住了。 可是顾正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还小，她不懂事，他不能不懂事。 “谢谢你小娇，你们一家人真的太好了。”顾正东是故意这样客气的，可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你不要这么想，人和人之间，就是越麻烦，感情才会越亲密。从分不清彼此的时候起，就真正成为一家人了。”霍小娇说完，调皮的一笑，蹑手蹑脚溜回房间。 扔下顾正东站在阳台，对着月亮，把霍小娇说的话，反复咋了一遍。怎么感觉像是暗示着什么呢？ 顾正东考虑了一下，霍家人白天都上班，他不可能把小小带到厂子去，实在不行就得让白奶奶带着她去冯主任家呆着，这下又麻烦很多人。 没办法，带孩子需要涉及的事情就多。 早上天没亮，顾正东就从霍家出来，去了早市。 沿街已经摆摊出来了，卖早餐的卖菜的，很热闹。顾正东买了豆浆和油条，又买了几个刚出锅的油炸糕。 他回来时，霍主任正打着哈欠系围裙。 “小顾起这么早？” “我买了早餐。”顾正东把手里的东西举了一下。 “哟，还热的！”霍主任跑过来帮着他处理手里的一大袋东西。 豆浆是用细长条的塑料袋装的，一袋一斤，顾正东买了三斤。把袋里的豆浆倒出来是技术活儿。 还好霍主任是常做家务的，拿过豆浆，在袋子上面剪个小口，对着盆倒下去。 他们一家三口中午都在食堂吃，有了顾正东的早餐，霍主任就省心了。 这时霍小娇和闵兰也起床了，洗漱过后坐到桌边。 “爸，今天你省事了！”霍小娇笑嘻嘻地说。 “小顾买的早餐，怎么是你邀功？”闵兰白了她一眼，又问顾正东，“今天怎么安排小小？” “我打算送到邻居奶奶家，让她先帮着带一下。” “那就不用了，我今天没课，就半天，上午我带学校去，下午带回来。”闵兰说话很霸气，看得出家庭地位，直接就是通知你怎么做，而不是征求意见。 顾正东看了一眼霍小娇，见她暗自点头，只好笑着应下来。 “小小，跟姥姥去大学玩，好不好？”闵兰抚摸了一下小小的乱发，问道。 小小咧着小嘴，重重点了点头，一晚上的时间，她跟霍家人建立了良好的感情。 “小顾，听说你开公司了？”霍主任问。 “是的，废品回收公司。”顾正东没有回避的意思。 “以后能源会越来越紧张，旧物回收利用，是扩展新能源的好办法，这个行业有前景。”闵兰不动声色几句话，让顾正东刮目相看，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看，还是我妈有见识！”霍小娇马上奉上彩虹屁。 闵兰看都没看她，只顾把吃过饭的小小抱到一边，给她编起辫子来。 “这头发怎么这么碎？”闵兰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小小的头发给弄得齐整一些。 看来这家人都有点洁癖加强迫症，他们肯接纳顾正东和小小，完全是发自心底的善良。 “小小的头发是我乱弄的。”顾正东忙承认错误。 “女孩子的头发怎么能乱弄，男人带孩子真是灾难。”闵兰埋怨道。 她一定是好奇顾正东的婚姻状态了，可是以她的修养，这话是不能问的。 一家人整整齐齐出了门，楼上楼下住的都是同事，难免对顾正东和小小好奇。 若是单把顾正东拎出来，这身高，这长相，这气质，没有一点配不上霍小娇的，可是怀里抱个孩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是我外甥，看我外孙儿好看吧！”闵兰见状，给了顾正东一个身份。 众人就释然了，竟然还有人说顾正东的气质跟姑姑很像。 从霍家出来，顾正东突然明白一个道理。霍家人都很聪明，包括闵兰，他们已经在顾正东和霍小娇之间竖起了一道墙。 到不是说已经发现了什么情况，或者在他们的眼中，顾正东和霍小娇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想法，让顾正东有点受伤的感觉。 张老师也是要上班的，昨天问了，张老师的孩子也都上学了，所以顾正东要把龙龙和小明接回来，让他们在厂子的楼上呆着别乱跑。 看来那两个小子昨天挺开心，都已经忘了在幼儿园被罚的事儿了，争着抢着跟顾正东汇报昨天晚上的事儿。 “我们吃的红烧肉！” “小哥哥给我一盒弹珠！” “张老师说还让我们去玩！” “好，知道了。下次去要带礼物，不能空手。”顾正东还要背小明，他闪开了。 “叔叔，我脚都好了，自己走。” 顾正东带着孩子们走进厂子，就听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进楼里一瞧，一上一下两条传送带都传起来了。 “哟，厉害了！”顾正东眼睛一亮，传送带上已经有小件儿物品在运送了。 “那是！白技术员出马了，一个顶仨！”葬爱小子笑嘻嘻地跑过来。 “这么早就过来了！”顾正东没想到白技术员还是急脾气。 “顾厂长，我今天就算上班了。”白技术员从楼上走下来。 “你妈那边安排好了？” “昨天我放风出去，说八十请人，家里就没断了来人。后来我姐找上来，我就按你说的办的，她挺开心的。”白技术员的眼中，有对顾正东的崇拜。 “好，那你就安心工作吧！” 顾正东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个人年龄相仿，可是顾正东的气度上，就比白技术员成熟稳重得多，像个当家的。 “顾厂长，有人找！”葬爱小子在楼下叫。 顾正东一溜小跑下楼来，看到两个穿制服的人。 “你是负责人？我跟你说一下，消防设施必须一天内到位，这是整改通知。” 那人说着，把一张纸拍到顾正东的身上。 顾正东忙接过去，还想客气一下，两个人已经走了。 这事儿顾正东可不敢怠慢。一是这些部门惹不起，二是厂子里进来的都是废品，很多东西是易燃的，安全第一，他不是不知道，火烧当日穷，不管赚多少钱，安全不做好，一把火能回到解放前。 他安排葬爱小子看家，自己出去采购。还好早上造纸厂来拉了一车货走，货款在他手里，不然这钱花得流水一般，早就要见底儿了。 办这些事儿，他是舍不得坐出租的，把老黑的破自行车给骑上了。 刚出厂门，就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对面，见他出来，转身要跑。 这次顾正东可不能让她跑掉了，紧蹬几步追上去。 第50章 缘分尽了 林悄悄瘦了很多，满脸的哀怨，大眼睛水汪汪的，含着泪，看到他一扭身一跺脚，眼泪就掉下来。 “悄悄，你受苦了！”顾正东说着，眼泪也掉下来。 “你……”林悄悄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一时呆住了。 他们从小就认识，顾正东本不是善言谈的人，让同学说急了就打人，嘴笨得狠。 他们在一起后，也是用行动表示对她的在乎，嘴里是一句半句都没有。 现在突然就会哄人了，她能不惊讶吗？ 她哪懂得，一个人从社会底层，一步步爬到顶端，要经历什么？顾正东的情商和智商都极高，又有了上一世的阅历，现在是想兼容谁，都是很简单的事，更何况这是他爱而不得又满心歉疚的女人，他怎么哄也不为过。 “我结婚了。”林悄悄说完，泪如雨下。 虽然顾正东被预警过，可听到这消息，还是万箭穿心。 “他对你怎么样？”顾正东抹了一把泪，稳住心神，问。 “还行吧，你也认识，原来我家隔壁开小卖铺的老杨。” 顾正东的头嗡地一下，老杨？至少比林悄悄大二十岁，这图的什么？ “怎么嫁给他了？你图什么啊？”顾正东脱口而出。 “他还有什么好图的。我姐夫欠了他不少钱，把我抵债了。”林悄悄苦笑一下。 顾正东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段时间他和林悄悄有了矛盾，林悄悄的三姐一反常态，之前对林悄悄不闻不问的，这次帮着林悄悄出头，找顾正东闹。 林悄悄从前没有娘家撑腰，对顾正东百依百顺，这次突然反抗，才让结局不可收拾，最终至两个人一气之下扯了离婚证。 没想到三姐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顾正东的嘴角欠了欠，他的心里生出恨意，此仇是一定要报的。 如果没有这一步，再等了一个月，他就能把孩子们的妈妈追回来了，不管再难，他都能争取，可是现在…… 他突然看到林悄悄的腰间似乎有了变化，全懂了，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大概没有比看着自己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更让他心里难受的了吧。 他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塞到林悄悄手里。 “给自己买点营养品，看你瘦的！” 林悄悄见他伸手，先是下意识一躲，等看到他是塞钱过来，从惊愕到悲痛欲绝，全写到了脸上。 她一跺脚，把钱往回一怼，转身就跑。 “你……”顾正东不敢追她，怕再出点意外，只能重重叹口气，垂头丧气骑上自行车，正事要紧，老婆追不回来了，还得好好养孩子。 他把事儿办好，已经到了中午，见过林悄悄，他也受了很大打击，一点胃口没有。 厂子里有胖姐做饭，中午回去吃一口就解决了，他现在还不舍得在外面吃，所以懒洋洋往厂子的方向骑。 突然，路边冲出一群孩子，为首的一个一边跑一边喊。 “打他！” 顾正东定睛一看，前面跑的不是小强吗？ 后面追的几个孩子比小强高大，看样子也不像学生，像社会上的闲散人。 转眼小强已经被追上了，那群孩子上来围住就要动手。 顾正东急忙冲上去，他用自行车做武器，拎起车把，左一抡，右一抡，把几个孩子都给放倒了。 顾正东这才把小强拉到一边，看他受没受伤。 “怎么回事？” “我们下午放假，我回家的路上，让他们劫了。”小强含泪说。 “他们要干嘛？” “要钱。”小强委屈地说。 “你们欺负一个小学生，要钱？”顾正东知道，这是碰到小混混了。 也是他粗心，小强之前被欺负多少次了，他竟然不知道。 “怎么的？小孩子打架，大人也要掺和一下？” 路边停下三辆三轮车，跳下来四五个男人，领头这位大花臂，个头比顾正东猛，黑黝黝的，身材那是真棒，一看就是出力气练出来的。 他抱着膀子走过来，刚还躺在地上的几个小孩子马上就爬起来，趾高气扬地跟过来。 “爸，揍他！” 原来这个花臂男是刚带头追打小强的小子的爸爸。 “我不掺和小孩间的矛盾，可是你儿子抢钱，这事儿就不对了吧。” “什么叫抢？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不是也抢了很多人的饭碗？”花臂男几句话，顾正东好像听出点什么，这人是认识他的，还知道他做了什么。 “我可没抢饭碗，前面是老端他们自己跟住户发生矛盾被驱逐的，现在他们在我的厂子工作，也不存在抢饭碗的问题吧？”顾正东思路清晰，不是他的锅，他不背。 “说得好听，不是抢饭碗？那是剥削？” 想不到花臂男看着很粗，说话还有点儿道道，顾正东倒有点喜欢他了，跟明白人好对话，即使是意见不统一，可是能谈。 “你是谁？别说半天，还不知道你是谁。”顾正东没有正面回答，这叫四两拨千斤。 花臂男自觉站着理儿呢，想跟顾正东好好理论一下，不想他绕过话题反将一军。 他要是不回答这个问题，显得他胆小没气度。 “听过燕三的号没？” “燕三？早有耳闻！” 顾正东对上号儿了，这人他有印象，只是跟他没有正面交集。 燕三是个传奇人物，少年时喜欢打架，名声都是搏出来的，后来因为打架进了少管所，出来后也没有工作，最后也进了收废品的行列。 因为能打又讲义气，很快身边也聚集了一群人。 上次老端他们被打，就是燕三带人干的。 到底老端没敢再去他的地盘。 听说是他，顾正东就觉得今天的事儿有点意思，只要在这个收废品的行业干下去，两个人早晚有一架要打，或敌或友，都要分出来。 “有耳闻，然后呢？你退后，让他们自己解决！”燕三用下巴一指几个孩子。 这是给顾正东下马威呢。 “你觉得这公平吗？”顾正东迎着他的目光，问。 “这世界上有公平吗？”燕三被他给问乐了。 “有。” “哈！” 燕三气得原地转了一圈，再看向顾正东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 “好，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公平。你说今天怎么办？事儿到这一步，总要解决一下吧。”燕三歪着头，盯着顾向东。 “当然要解决，不解决我也不满意。让你儿子给小强道歉吧。” 顾正东一句话，在场的人都有点上头。 燕三气乐了。他招手叫儿子过来。 “燕扬，你来告诉我，今天这事儿怎么办！” “道歉是不可能的，打服为止吧。”燕扬的处世有乃父风格。 第51章 打是亲骂是爱 “听到没有？我儿子说打服为止。既然这样，你们就别掺和了，大人让开，让他们两个自己打，不要帮忙，这总行了吧？” 燕三这么说，是有十足的把握，在燕扬的面前，小强太弱小了。 对小强来讲，一直都是营养不良，能吃饱饭的时间都不足一个月。 让他跟强壮的燕扬单挑，肯定输。可是他不想当孬种，让人嘲笑顾正东，一握小拳头，就要站出去迎战。 “等一下。”顾正东拦住他。 “你真是啰嗦！”燕三气得头上都快冒火苗了。 “我不同意你说的，孩子们打不公平，受伤了也不好办。”顾正东还是心平气和的说话，语调一点波澜没有。 燕三可是要气得抓狂了。 “那你啥意思？不打直接认输？” “我可以打，没事的！”小强扯了扯顾正东的衣袖说。 “你站后面去，我不让你过来，不许过来！”顾正东对小强严肃地说。 小强对顾正东一向是敬重加服从，见他一本正经的，不敢反驳，乖乖退后一步。 “孩子们打不公平，就让老子上吧，我跟你打，单挑，这总可以了吧？” 顾正东此言一出，对方的几个人心态先炸了。 这是赤果果的挑战啊！ “看不出来啊，有点骨气！”燕三没想到，顾正东看着挺斯文的个人，还挺有血性的。 他也听说过顾正东一些事，知道原来是个混混，现在弄个公司，印象中这就是个大忽悠。 可是今天一看，很出乎他的意料，儒雅大方说话有理有节不说，还挺刚的。 这对手，他也有点欣赏了。 可欣赏归欣赏，不妨碍他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朋友就是打出来的。 他儿子说得对，打服了才能说话。 顾正东知道这一关是躲不过了。其实他也挺怕的，就燕三那拳头，挨一下也得挺痛吧。 但是今天这个局面，他不上也得上。小强太弱了，不能让他受伤。 一听说要打架，主角还是燕三，周围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退出个安全距离来。 把燕三和顾正东留在中间，小强也没有走，站在顾正东的身边一动不动。 “听话，去旁边等我，我没事的，不要担心。”顾正东摸了摸小强的头，安抚道。 小强这才抹着泪，走到圈外。 燕三可跟一般练家子不一样，有人练上半身，臂力惊人，有人练下半身，底盘稳，像他这样全能的少见。 他也不打招呼了，大步流星过来，一个勾拳就打向顾正东的下巴。 这一拳力道够大的，带着风声，如果打上来，估计顾正东的下巴就要碎。 顾正东忙一闪身让过去，拳风刮到脸上都火辣辣的。 第一拳扑空，燕三马上调整一下身形，一个扫蹚腿，想把顾正东放倒。 顾正东向旁边一跳，闪出安全距离，但是他一点破绽没有找到，想攻击燕三是不可能的了。 两个人绕了三个回合，都没受伤，燕三有点急了，他看得出来，顾正东的力气不够，技巧还是挺会用的。对顾正东，拖时间不算输，可是对燕三，三个回合没分出来胜负，那他就是输了。 想到这里，燕三急了，上前一步，两只大手蒲扇一般张起来，一手抓顾正东的一个手臂，把他牢牢锁住。 然后一低头撞过去，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不过他头铁，顾正头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 这时就见小强嗖的一下窜进去，抱着燕三的胳膊就咬。 燕扬一见小强下场，也急了，上来就薅住他，想把他拖开。 可是小强也是豁出去了，死咬着不放，燕三一急之下，用力一甩，只见小强一张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顾正东已经恢复意识了，见状大吼一声，“别打孩子！你听不懂人话吗？有种冲我来！” “别打我叔叔！”小强也不听顾正东的，抱紧他，想用瘦弱的身体把他保护起来。 “你叔叔？这不是你爸爸吗？”燕三听小强管顾正东叫叔叔，不由得怔了一下。 “这是我叔叔！”小强哭着说。 “不是你儿子，你出什么头！” “这就是我儿子，想欺负他，从我这里过！”顾正东眼珠子都红了。 “到底是谁呀？tm的这个乱！”燕三向地上啐一口。 “这是捡破烂儿的老范太太捡的孩子，老范太太死了，是他在养。”有人知道事情始末，附在燕三耳边说道。 燕三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转身拎过燕扬，一个耳光扇得他转了半圈。 “我告诉过你没有？别欺负孤儿！” 燕扬被打得有点懵，站都站不稳了。 顾正东被小强从地上拉起来，头晕脑涨的。 “不好意思啊，哥们，不知道情况。”燕三走过来，在顾正东的肩上重重一拍，差点又把他给拍倒。 “没事，都是误会。”顾正东知道，现在不是把矛盾激化的时候，虽然他脑子里乱，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眼前的危机应该是化解了。 “小子，我替这小子给你赔个礼，给，买点吃的！以后他再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弄死他！”燕三掏出十块钱，递给小强。 小强吓得直往顾正东身后躲，不敢接。 “叔叔给你，就收着吧。”顾正东对小强说。 小强这才伸手接过去，用蚊子声说，“谢谢叔叔。” “都是误会，不打不相识，走，喝一顿，我请客！”顾正东总算把眼睛对上焦点了。思路也清晰了一些，这机会难得，不能放过。 “走！”燕三也是爽利人，答应了。 顾正东带着他们进了最近的一家烧烤店。 中午人还少，老板还在外面看热闹，见他们进店，忙追进来，这些都是爷，他得小心招呼。 “来，家常烤肉给我上五盘，再来100个串，来一箱啤酒。再烤几个大腰子，给孩子们来几串翅儿！” 顾正东豪爽，这都是出力气的人，肉少了不够吃。 那些人原没想到，顾正东能这么大方，这有肉有酒的，脸上都缓和下来，气氛一下就融洽了。 酒过三巡，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说兄弟，你弄个废品公司，还能干起来咋的？一个收废品，能成什么大事。” “说实话，咱们推个车收废品，也就是赚个差价，利润也没多大。我把规模做起来了，直接面向厂家，这钱可比那个多。哈哈，我就是随口一说。” 顾正东说着，又觉得桌上的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第52章 砸子的来了 听顾正东这么说，跟燕三来的四个人，有点心动的样子，燕三的脸上有点不好看。 “喝酒！”顾正东又启了两个啤酒，欠起身给他们满上。 “我说兄弟，看你这人也是挺讲义气的。我燕三不懂得什么，就知道义气这事儿，不能差！” “燕三哥的句号早听说过，没机会，今天难得，喝个一醉方休！”顾正东也识时务，闭口不再提生意上的事儿。 他不说了，那哥几个喝得高兴，话匣子可是打开了。 “大刚最近压价有点狠。” “那小子挺不是东西的。” “有啥招儿，你还能绕过他去？” 顾正东听者有心，想的是造纸厂直接找他交易，绕过大刚的事，知道这事儿是早晚要东窗事发，也得有个心理准备。 最近大刚也挺不爽的，本来是入股了，让四十一万五的债给吓跑的，现在又开始后悔。 顾正东也是有原则的人，开始拉大刚入行，一个是他干这行久了，门清儿，可以指点一下。 但是他自己要退的，总不能再拉回来，进进出出的，算什么？ 以后难免给别人坏的印象。都这么把入股退股当儿戏，他的公司不用开了。 所以顾正东明知道大刚心里不平衡，也只能装作不知。 “行了！都不如个好老娘们，有什么好说的？”燕三听不下去了，一声断喝，众人把嘴都闭上。 把店老板吓得直往这边看，怎么都觉得心虚，又端了自家炝的小菜儿过来，说是加菜。 几个孩子早吃饱了。他们本来就是不计前嫌，前一秒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下一秒，就搂脖抱腰在一起玩了。 窗外一阵阵放肆的笑声，比屋里声还大，顾正东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燕扬你进来！”燕三也喝到位了，一嗓子把儿子叫进来。 那几个孩子也跟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强跑到顾正东的身边，顾正东又拿起一串羊肉递给他。 小强就靠在顾正东的身上大口吃起来。 “你那小子多大？我这个十四了。”燕三问。 “小强周岁十岁。”顾正东在小强的头上摸了几下，这小子个头不矮，就是瘦。 “听到没有？燕扬！以后这就是你弟弟！看到有人欺负他，你就上！爸爸给你撑腰！” 燕三这种人好面子，喜欢把排场做足了，所以说这话，一是发自真性情，二也是有表现欲。 顾正东跟他想的可是不一样，他有点担心了。 男孩子都是喜欢一群一群地出动，像小强这种，在学校里找不到认同感的孩子，如果跟社会上的孩子接触多了，难保要跑偏，到时可是拉不回来了。 可是他又不能跟小强直说，别跟这几个孩子玩。 他正为难呢，燕三已经训完话了，给了燕扬十块钱，让他带小强出去买冰棍。 顾正东一见，不开口不行了，忙叫住燕扬。 “三哥你几个孩子？这小子虎头虎脑的，我真喜欢！” 顾正东拉着燕扬不让走，他也不敢太挣扎，在燕三面前，他还是很忌惮的，不敢不听话。 “还有个丫头，比他小三岁。”燕三没感觉也有什么不对，打了一个嗝，伸手拿牙签。 “上几年了？”顾正东继续问。 “我早退学了！”燕扬已经等不及了，甩手从顾正东这里挣出去，拉着小强就要往外跑。 “退学了？”顾正东早猜到了，可是现在要明知故问，做出惊讶的样子。 “哎，我也没法子，龙生龙凤生凤，咱一个收废品的，还能培养出个啥？他不学我还能打死他？”燕三的口气可是透着无奈，跟他应该有的样子完全不同。 “三哥，你这是还想让孩子上学？” “对呗，跟我学能有什么出息？我苦一辈子了，连带着让他妈和他跟我一起受苦？难不成还让我孙子受苦？” 燕三这么一说，顾正东心里就有数儿了，他又把燕三的杯子满上。 “三哥，我有几句话，可能有点扎心。” “你说，兄弟间，藏着掖着，那算什么事儿？”燕三让他继续。 “你说我弄四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现在是挖门盗洞，想把他们都给弄去上学。”顾正东想起小小他们的事，也是愁，一仰头灌下一杯。 都是喝酒的，看得出来，他这有心结，燕三破例拿啤酒过来给他满上。 “三哥，孩子还得上学啊，再难，也不能让他们辍学。”顾正东总算把话说出来了，还不算燕三的自尊心。 “你说得对。可是我们这个就废了，再怎么也是个读技校，出来进厂当个工人。”燕三也算是看明白了。 “当工人，也比在街上混强啊！”座上的小弟忍不住了，他们不说，心里的自卑还是在的。 “呵呵。”燕三抽出一支烟，点上，把腿一摊，人向椅子下滑了些，闷头不作声。 “老端都有正式工作了。”还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三还是不动声色，顾正东闻出火药味了。 “进厂子上班，让人管着，有什么好？”有人看出来燕三不高兴了，忙把话往回拉。 “你们有什么想法，今天都给我说出来，我听着。” 燕三眼皮都不抬。 “跟着三哥混有饭吃，有啥说的，喝！”这些人都不傻，燕三的脸翻得也挺快，忙都打圆场，把杯举起来。 顾正东都凑数了，燕三还是一动不动。顾正东急了，过来把燕三的酒杯拿起来，硬往他手里一塞。 “给个面儿，走一个！” 燕三没想到顾正东这么做，不由得笑了。 “三哥，生活这么累，别太紧张，好吧！”顾正东拍了拍燕三的肩膀。燕三看了他一眼，突然就觉得，好像顾正东全懂，有一吐这些年心中郁结的感觉。 “行啊，这是要强强联手，把我给干掉了吧？”大刚大摇大摆走进来，拉过一把椅子往下重重一坐。 椅子咯吱一声，老板心都一哆嗦。 “大刚，来得正好，一起喝！”顾正东知道，这是摊上事儿了，不过他不怕。 他起身又让老板搬了两箱啤酒过来，往地上一放，招呼大家放开量喝。 “那今天，就不醉不归吧！”大刚嘴角一牵，拿起一瓶啤酒，把盖儿咬下来，往地上一吐，对着嘴就把酒倒进去。 顾正东没动，他要保持清醒，要打一场硬仗。 第53章 都收编吧 “你跟造纸厂直接合作了吧？”大刚灌了一瓶酒，开始发难。 “是的，他们自己找上门的。” “呵呵，自己找的，我信你个鬼！” “这个你还真别不信，你想想，我有时间出去推销吗？再说了，我连造纸厂的门都没摸着呢！”顾正东想好了，今天就是坦诚相见，有什么说什么，是他的锅他背，不是他的锅，不认！ “那你说，我以后怎么办？”大刚歪着头，看着顾正东问。 “我这一屁股烂债，你心里没数？问我？”顾正东苦笑道。 “我说兄弟，你这事儿做得不仗义，我现在真是让你给整没招儿了。”大刚叹口气。 “这事儿好办，你把造纸厂的客户丢了，就找小顾给续上，你卖给他，他再卖给造纸厂，不就得了？” 燕三一句话，把在座的人都说乐了。 “合则我成了给他打工的了，我收东西让他卖？”大刚总觉得哪里不对，卡巴着眼睛，盯着燕三。 “我刚才想了半天他说的话，我个人感觉，这以后，我们市里收废品的，怕都要成他的手下了。” 燕三看似愣头青，脑袋瓜子是真好使，而且他手下有人，难免要多想，这脑子不闲着，就能进化，他看出来顾正东的潜力了。 听燕三这么说，大刚突然就沉默了，又开了一瓶酒，这次没直接灌，倒进杯子里。 刚顾正东让老板现烤了五十个串，正好送进来，顾正东示意放在大刚的面前。 “慢点喝，先吃点。”顾正东把盘子又向大刚面前推了一下。 大刚风卷残云，把串儿吃了一半，签子一扔，又干了一杯酒，好像也做了决定。 “这么说吧，我没你肚量大，也没你想的远，更没你能折腾，我想要的就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稳稳的赚。”大刚说得众人都放下筷子。 “那你怎么打算？”顾正东问。 “刚三哥不是说了，我收了东西，找你收，我就当个二道贩子得了。”大刚这是躺平认命了。 他没有入股的勇气跟顾正东一起承担四十一万五的风险，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行，一言为定，你有多少东西，我就销多少！”顾正东其实早看透了，大刚这人，可能是因为孤儿的原因，对赚钱这事儿比较佛，都是凭兴趣，开门也不应时，价格也是胡乱要。 顾正东感叹了一下命运这东西。 开始大刚说要入股，投了四千元，那可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如果能坚持下去，以后顾正东会让他躺着数钱，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可是为了四十一万五的债，他吓跑了。 到手的钱推出去，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把肠子悔青。 不管怎么说，大刚是最早帮他的人，顾正东不会计较那么多。 趁着酒劲儿，把话说开了。 大刚纠结了两天，现在解决了，直接就喝倒在桌上。 今天是难得放量吃，放量喝，转眼桌上的几人都倒了。 只有顾正东和燕三还算清醒，他们两个，一个是酒量好，一个是故意少喝的。 “小顾啊，你把我们也收编了吧。” 燕三终于开口了。 借酒盖脸儿，他也怕以后没这机会。 “三哥，你信得着我吗！”顾正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早看出来燕三有这个意思了。 “信得着，还有刚你说的孩子的事，我想好了，我收破烂儿，我儿子不能收破烂儿！送他上学！” 这一顿吃了120元，那时可是天价了。 顾正东付账时，那几人都起身了，看着他大手一挥，一点没在乎，零头都没抹，对他更有信心了。 顾正东回到厂子时，已经快到晚上了，工人们都已经回来，见顾正东一身酒气，老端就有点泛酸。 “当领导就是好，出去吃吃喝喝，不像我们出苦大力的。” “他出去吃吃喝喝，我们才有工资拿。”柱子是人间清醒，看得明白，一句话把老端给怼没词儿了。 “我把燕三哥的人也都收了，明天一起去那边小区谈一下动迁户的事儿。”顾正东笑着说。 “什么？燕三？”老端跳了起来，“乖乖，你能把他也收了？我服！” 这是大写的一个牛字。 “也不好收，我这腰酸背疼的，还打了一架呢。”顾正东说着活动一下肩膀，小强忙过来帮他捶打。 “好了，你给我写作业去，一会查你！”顾正东一句话，小强吓得飞奔而去。 顾正东感觉家里除虫也差不多了，厂子也没事儿，就带着三个孩子往回走。 白奶奶已经回来了，正刷院子呢。 “奶奶！” 白奶奶对孩子们好，孩子们一天不见也想她。 “我这煮了粥，还有豆包，你们吃饭没？没吃我再炒个鸡蛋。”白奶奶现在把顾正东和这几个孩子就当成自家人。 “孩子没吃，我跟朋友喝了一下午的酒，也没吃多少。”顾正东也不客气，直接说实话了。 “这孩子，喝酒伤身体，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白奶奶絮絮叨叨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她不急着做饭，很快端了一杯水出来。 “蜜蜂水，喝了解酒，胃也舒服点。我家你大爷就好喝酒，我每次都给他准备蜜蜂水。” 刚开始听到是蜜蜂水，顾正东忙接过去，一饮而尽。 可是后来听到白奶奶回忆过去的事儿，说到老两口恩爱，他的心像被拧了一把。 其实今天他也挺难受的，这水就像顶在嗓子眼儿，硬吞下去，眼泪就顶上来了。 “咋了？呛着了？”白奶奶瞧他神色不对。 “不是，回头跟您讲，先弄饭吧，他们也饿了。”顾正东放下包儿，帮白奶奶打鸡蛋。 白奶奶过去把炉火捅起来，见顾正东一口气打了八个鸡蛋，咋舌道，“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吃吧，没了我再买。”顾正东说着把鸡蛋倒进锅。 白奶奶拿起铁铲翻炒起来，她的拿手绝活儿是水炒鸡蛋，香而不腻。 见三个孩子在那个院子里疯跑，顾正东才有机会开口。 “我看到龙龙妈了。” “呀，怎么说？” “她再婚了。” “这么快？” “应该是让她姐姐给骗了，给人抵债了吧。” “这，能幸福吗？” “唉，个人有个人的命吧。”顾正东说得难受，抹了一把眼泪。 “你这孩子还挺重情的，她都走了，你就别难过了。” “大娘你不知道，都怪我，如果我早一步回来……” “回哪儿？”白奶奶让他给说糊涂了。 第54章 天降高人 “没事儿，是我糊涂了，心里难受，之前是我太浑了，把她给逼走的。”顾正东叹口气，起身去洗脸。 他心事重重，吃得也不多，吃过饭，这才去接小小。 他知道，如果没吃饭就过去，又要蹭人家一顿，所以特意等一下，估计那边开过晚饭了，才登门。 他刚敲门一下，门就开了，霍小娇眼巴巴等他一晚上，脸上带着不快。 “小顾，来了，晚饭吃没吃？我给你热点儿？”霍主任很热情。 “吃过了，怕那三个孩子饿，下班先给他们弄得吃的。”顾正东这么一解释，霍小娇脸上的云彩都散了，也有了笑模样，抢着进了里屋。 “妈，小顾来了！” “哎！马上好，我给小小洗澡呢，天热，孩子要天天洗。” 过了一会儿，闵兰老把包着大毛巾的小小抱出来。 一天不见，小小被闵兰给照顾得粉嘟嘟的，气质都变了。 “小顾，你这女儿太聪明了，今天我带去学校，本来说半天就回来，结果下午有个会，我就把她送图书馆去了。晚上去接，那些工作人员都不放人，说孩子太招人稀罕了，让我明天还带去呢。” “是吗？小小给爸爸长脸儿了！这一天都很麻烦了，怎么能再送来。” “你要忙就送来，没事儿。”闵兰说着去晒毛巾。 “对了，你不是给你学生打电话了？” “对，这事儿差点忘了，我学生给你联系的市第三幼儿园，就是有点远。”这事儿闵兰已经尽力了。 那时文教设施都是跟着厂矿单位走，都有自己的中小学幼儿园，自己管理，都不受市里的统一一支配。 市里的教学资源是有数的，再说很多人家，都是有老人看孩子，到上小时再送去，所以像顾正东这种迫切要送孩子去幼儿园的还不多见，矛盾也不明显。 “远也行，能送就行！”顾正东相信，不久的一天，他就有车了，现在的老城区一共没多大，又不会堵车，送孩子还不是小事儿？ 刚他上来时拎了一个大西瓜，几人吃了西瓜，他才带小小出来。 没走几步，霍小娇追过来，手里举着六神花露水。 “我妈说让你晚上给小小喷点，别让蚊子叮了。” “姥姥对咱小小真好。” “小小这么乖，谁不喜欢？”霍小娇说着，忍不住在小小的额头亲了一下。 小小也不客气，欠身回了一个吻，还是亲到霍小娇的嘴上。 顾正东见天色晚了，也没多说，伸手叫出租车。 第二天一早，顾正东把孩子们都收拾好，今天去第三幼儿园报到，不能再等了，万一再出意外怎么办。 早上小巷里最热闹，各家各户都有上班的，起得早，倒泔水的，买早餐的，小巷一直没断过人。 可是外面的热闹，似乎跟平时又有不同，顾正东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走过来。 他正努力给小小编辫子呢，突然院门一开，涌进来一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杜君生，他一见小小，眼圈一红，扑过来。 “君生哥哥。”小小咧开嘴笑了，从顾正东的手下挣出来，两个孩子拥抱到一起。 顾正东惊愕不已，再看门口，并没看到杜君生的奶奶，倒是有个白发老者，看长相跟杜君生有几分相像，应该是他的爷爷。 “您好，你是顾小小的父亲吧？”杜老先开口了。 “是的，您好！”顾正东可不傻，上一世坐到那个位置，看人最准的，这老者一定是有来历的。他不能怠慢。 “我是替我的家人表示道歉的，并诚恳邀请您把孩子重新送进机关幼儿园。”杜老一看就是说一不二的人，这哪里是邀请，是通知啊。 “杜老，是这样，我的孩子因为个人卫生问题，给幼儿园带来困扰，很抱歉。但是孩子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我也不能忍受，所以还是把孩子转走吧。” 顾正东不是拿一把儿，实在是这件事他咽不下那口气，孩子们受到了伤害，他做爸爸的不能坐视不管。 再说了，园长那德性，谁能保证以后她不犯病？ 他不能用孩子冒险。 “我听说发生的事了，很震惊，原来的园长已经调离了，新园长上任，要重新端正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全园在整顿学习，你把孩子送去吧，我保证，不会让孩子们再受一丝伤害！” 杜老这一席话，顾正东可是有点感动，看来杜君生的能力是真不小啊，能闹的老爷子出面了。 园长大概也没想到，抱了杜君生奶奶的大腿还是不行，没搬倒小小，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问下孩子们的意见吧。”顾正东也需要一个台阶。 小小和杜君生不知正在说什么，小脸上满是笑，都存不下了。 “小小，你还想回去上幼儿园吗？还是去霍姥姥说的第三幼儿园。” “我要跟君生哥哥一起玩！”小小毫不犹豫地说。 “好，那就回去！”顾正东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样送孩子近了很多。 杜君生非得要带着小小一起走，眼看着三个孩子都挤上车，顾正东只剩下挥手的份儿了。 “这家伙，好像挺大的官儿啊！”白奶奶憋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可不是，就是上次送小小东西的孩子。”顾正东突然发现，身后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邻居。 他们看顾正东的眼神儿已不一样了。 这个长得高大帅气的年轻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听说原来是个小混混儿，突然搬过来接了拾荒老人的摊子，又弄了一个收破烂儿的公司，现在孩子送到机关幼儿园，还把园长给搬倒了？ 这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吗？ 这家伙开挂了吧。 顾正东是有始有终的人，赶紧去了霍家，抢在他们上班前，把小小重回机关幼儿园的事说了一下。 “杜老？这是谁？”霍主任和闵兰对视一眼，猜测杜君生爷爷的身份。 “不会是原来的杜书记吧，不是调到省里升官了吗？” “那不知道了，能把机关幼儿园的园长扳倒，那可不是一般人。” 第55章 又占了一块地儿 “扳到了才好，我还生着气呢！” 霍小娇从鼻子哼了一声，可是眼睛里全是喜色。 她心情大好，一个是小小的事儿解决了，二是有事儿顾正东马上跑过来，这是看重霍家人，说他会办事儿也好，还是有眼力见儿，反正在霍家两口的眼中又加分了。 霍小娇和霍主任一起骑自行车走，没机会跟顾正东多说话，眼巴巴的。 顾正东看在眼中，可是并没有回应，不是他冷血，是他现在不想处理感情的问题。 跟林悄悄的事，还有伤在心头，他需要疗伤。 今天约好了去将要拆迁的小区，之前小区的刘大爷，有个亲戚在那里，已经帮他铺垫好了，今天过去谈一下详情就行。 他坐公交车赶过去的，正好刘大爷刚从自行车下来。 “走，小顾，今天就看你的了，这片小区可比我们那片大，二百多户，够你搬一气儿的了，你准备好了吗？” “这么多？”顾正东也没想到，要不是把燕三他们也拉进来，他还真有点摆布不开了。 因为动迁的事儿多，由委员会和拆迁的负责人成立了一个办事处，就在小区门口的门房里。 顾正东跟刘大爷走进去。 “这是小顾，我带来了，你们谈。”刘大爷把顾正东介绍给徐主任。 “您好！”顾正东客气地伸手出去，徐主任是个丰腴的女人，保养得很好，五十多了看着也就四十岁，衣服也很鲜艳，看到顾正东长得这么好看，嘴就咧开了，把白嫩嫩的手在他的手里一拂，马上又抽了回来。 顾正东感觉自己被调戏了，有点不舒服，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能太矫情了。 “小顾，我们正商量这事儿呢，你们公司把这片儿包了就省事了，不然弄一堆收废品的进来，今天丢这个，明天丢那个，断官司都来不及，再像别的小区一样，有几个斗殴的，我们可真有事儿干了！”拆迁办的陈主任，也是个明白人。 “可不是，隔壁小区那不是因为拆迁打起来了，两个住院的，现在还没处理明白，要走法律程序了！”徐主任轻启朱唇说道。 “那就订一下条件吧，之前那边是三十估堆儿的，那边人家少，这边的情况可能不一样，我去看看。”顾正东说着跟他们走了出来。 到这边小区一看，顾正东就发现，他预判的是对的。 那边小区户数少不说，住的人口也少，简单很多，基本上一户就是一户。 这边可就不一样了，是老小区，房子盖得是见缝插针，一个院里两三个门，这就不能估堆了，要不一堆给三十，都不知道把钱给谁。收着废品，还要帮各家断官司，那可真是没事找事了。 “这样，大家把东西大概分一下，我们挨家过秤吧。”顾正东已经心里有数了。 凡事有一利一弊，现在这样就要求他的员工灵活机动，这中间的差价也出来了，所以要挑人品好的带头。 他回到厂子时，正好燕三带人过来，还有两个机械厂下岗的工人也找过来。 “这样，燕三哥，你能者多劳，多辛苦点，这两个人也给你带。”顾正东知道燕三为人义气，就冲这点，在钱上他就不能马虎，他丢不起那人。 原本燕三过来，也是做好心理建设的，寄人篱下跟自己干不一样，难保要放下身段，所以他就是低头来的。 没想到顾正东直接就委以重任，还让他挑头儿，比原来还多了两个手下，这脸上的光可是给足了，当时心花怒放。 “兄弟，我懂！放心，都教给我了！” 三轮车的管理，还是跟原来一样，跟他们个人租的车。 把事儿都安排下去，顾正东心情好了。现在第一期已经收尾了，第二期也跟上，还有大刚那里的货，也要找出路。 正好造纸厂的人来拉货，顾正东就想上去聊聊，套点话儿出来。 “师傅辛苦了，借一步说话。”顾正东把司机给带出厂门外，再往上走就是大坝了。离开厂门，他才掏出烟，递过去，又给点上。 “厂子里禁烟，没办法，我们抽烟都得跑大坝上。”顾正东解释道。 司机这才明白，不由得会心一笑。 两个男人，要么一起抽烟，要么一起喝酒，很容易就成了朋友。 “我想问个事儿，大刚怎么就不跟造纸厂合作了？” “这事儿我还真知道，那得问他干嘛了！” “他干嘛了？”顾正东好奇死了。 “他往纸盒子里掺砂子石头，把我们的机器都弄坏了，厂长气得跳脚，谁敢再要他家货？” 往纸盒子里掺东西，是为了压秤，多赚点钱。这些人就是得不偿失，不知道为了蝇头小利把自己的饭碗砸了。 其实这个事，老端也提议过，被顾正东给否了。 顾正东说了，“信誉第一位，没有信誉什么企业也站不住。” 他决定，以后更加留心老端，这人心眼儿多又自私。等稳定下来了，他肯定想办法钻空子。 打听好缘由，顾正东就去找大刚。 “贵人踏贱地，有事？”大刚醒酒了，头还疼，躺在竹椅上不肯起来。 “昨天商量的事不作数了？那我走了。”顾正东也没客气。 “别！作数！”大刚不情愿地爬起来。用手向屋里一指，你自己看。 顾正东探头看一眼，就钻出来了。 这屋子已经被纸盒子堆满了，不赶紧处理真不行，下雨天太潮不说，天热了万一着火就更不好办了。 “兄弟，我当着明人不说假话，你这些货，我吃掉，但要每包验。” “你不地道！”大刚一下就跳起来了。 “呵呵，我验货，浪费人力，还整个我不地道。我也不能因为你的货，把自己招牌砸了吧。” “我收的时候可没验，你为什么验？” 一句话，把大刚的无知给暴露出来了，他没受过教育，想问题太过局限了。 他讲义气才收来这些次品货，现在砸在手里，又断了最大的客户，现在想出手，又不甘心赔太多，所以才有此言。 “我明白你的难处。这样吧，那时你是帮了我大忙，现在我就当是报恩了。这货我不验，拉回去自己验了再出。”顾正东是有话说在明处，别帮了人，人家不懂不领情。 大刚刚还梗着脖子想跟他理论到底，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一下就崩了。 第56章 仇人见面 “我不卖给你了，大不了我拉去别的地方，贱卖了。”大刚羞愧难当。 “你走哪家，最后也是落到造纸厂，你听我的吧。” “那就谁也别验了，整堆儿出货。”大刚报出一个数。 顾正东一听就明白了，大刚收这么多年废品，心里有数的，这个价是去了毛重，怎么也不赔。 他默默从包里掏出钱，添了二百，递过去。大刚没说话，眼眶红了一下，把钱收下了。 顾正东是知恩图报的人，他永远记得，当初大刚收他的废品时，给他凑整的事儿。 那时看着是小钱，可是他的救命钱。 把大刚的事儿处理好，顾正东就去了一趟五金百货商店。 他要买大台秤。现在只有厂子有一个台秤，他要买两个，直接放到动迁小区的收货点。台秤的计量准，很多人都明白，收废品的铁秤一勾，数量都是乱报的，除非遇到真正斤斤计较的人，会抠一下具体钱数，差不多就是给多少钱是多少钱。 在人们的心里，卖废品的钱就是白捡的，多一点少一点，到是可以忽略一下。 顾正东就是想把这事儿做成生意，走上正规化。 所以不短斤少两，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跟客户达成相互信任是关键。 五金百货大楼主要是卖五金的，老百姓的需求量不大，多半是各厂子来采购。所以柜台的服务员，都很轻闲，三三两两凑一起聊天呢。 顾正东想节省时间，就走到最近的一小堆人面前，赔了一个笑脸，问道，“请问台秤在哪里卖？” 顾正东本来就长得帅，又夹了个包，打扮得也儒雅，跟那些流了流气的小年轻不一样，几个服务员都是眼前一亮。 “要去三楼！”被问的小姑娘答完，脸还有点红了。 “谢谢。”顾正东道谢，转身就往楼梯去。 “我当是谁，这不是东子嘛！” 顾正东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心头一凛，怎么遇到她了？ 之前林悄悄的三姐在百货大楼上班，不想在这里出现了，真是冤家路窄。 林悄悄的三姐叫林慢慢。人如其人，她做什么都慢半拍。 但是时间久了会发现，她的慢，也是分场合的。比如说干活，家里五个女孩是主力军，挑煤，劈柴，做饭，洗衣，所有活儿做起来，她都慢。 别人做差不多了，她才慢吞吞开始。 但是，如果有好处，比如说有好吃的，她比所有人都快。 可怜说这是林家最虚伪，最利己的一个人。 再加上林悄悄所说的，她干涉妹妹的婚姻，所以顾正东对她不止是烦了，简直就是恨。 本来想以后再收拾她，现在撞到枪口上了，顾正东冷笑一下，转过身去。 “林慢慢，这么巧，这不是我前大姨子吗？” “你个臭收破烂儿，跑这里来干嘛了？人模狗样的！”林慢慢马上就来语言攻击了。 她找机会还找不到呢，想不到顾正东送上门来了。 昨天她在林悄悄处吃了个闭门羹。 林悄悄再婚的男人虽然喜欢喝大酒，可是在工厂上班，还是有点积蓄的。再加上平时手气好，能赢点钱。 林慢慢就是因为男人欠了老王的钱，为了抵债，才哄着妹子离婚。还假意好心接林悄悄回来住，找个机会让老王趁虚而入，把林悄悄霸占了，再逼婚。 这些林悄悄当然不能跟顾正东说，只能咽了哑巴亏。 本来林悄悄对顾正东也是死了心，就是舍不下孩子，所以那天偷着去看，没想到被顾正东给撞上了。 顾正东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一番话说得又暖心，把林悄悄没悔死，为什么离婚？ 她回到家哭得昏天暗地，老王出去喝酒了，没在家，正好发泄一下。 偏这时林慢慢来了。 林慢慢端了两个菜包子进来，进院就喊，“我来给你送饭，他们车间有人结婚，都喝喜酒去了。”老王和林慢慢的男人在一个车间上班。 林悄悄现在已经明白了，林慢慢在她的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只是她的性格软弱，从小被欺负到大，受气了也不会反抗，只能起身擦泪，对林慢慢视而不见，算是给个态度。 “小五，你家老王对你不错呀，我听说把工资都交给你了？”林慢慢很少叫林悄悄的乳名。 这一叫，林悄悄就明白了，有求于她。 她不想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小五，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啥去呀？吃了包子呗，还热的！”林慢慢这么热情，林悄悄知道，她肯定要借钱，还不是小数。 林悄悄也不回话，快步穿过院子往大门口去。 林慢慢这次可够快的，两步追上来，一把薅住她的胳膊。 “你聋了还是咋的？我跟你说话呢！”她见林悄悄想挣脱一急之下，也不铺垫了，直接开口，“借我二百块钱，你姐夫开工资就还你！” “呵，你不是把我卖钱了吗？这怎么还要？” 林悄悄的心被拧了一把般疼起来，虽然从小到大，她被亲情伤得体无完肤，可这些都是骨肉至亲，她心里还总存一丝幻想，她们还有一点人性，能记得有这个妹妹，现在真是把脸皮都撕破了，什么也不要乎，公然要钱。 “你这啥话？看你嫁那人！我们是帮你跳出火坑，你不领情还怪我们了？怪不得人家说别人的姻缘不能管，管了就落埋怨！” 林慢慢的口才了得，把林悄悄给怼得说不上话。 “东子再不好，也比老王强！”林悄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句话挤出来。 她也没什么文化，从小就跟着顾正东，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识人心也是凭本能，那次也是顾正东一巴掌把她给扇晕了，所以闹着离婚，没想到跳到另外一个火坑里。 “你这话说的，当初哭着喊着说东子打你，不能过了的是你。现在后悔的也是你。那你跟老王离了，回去找东子啊！我可听说东子开始捡破烂儿了，你这过了一手算破鞋吧，或许他也能捡。”林慢慢一番话，把林悄悄的脸皮都揭掉了，血淋淋的。 林悄悄是个传统的女孩子，本来二婚就是被逼的，有苦说不出，现在被说成是破鞋，当时气血往上涌，从小大到被压制的怒火一下全窜上来。 她回手抄起一把铁锹就往林慢慢身上拍。 林慢慢吓了一跳，还好反应快，连蹦带跳从院子逃出去。 钱没借成，还挨了一顿打，这气记在林悄悄身上，也记在顾正东身上。 要问为什么给顾正东记账，她的三观如是，没理由。 今天看到顾正东，正好把气发出来，在自己的地盘，她吃不了亏。 第57章 饱眼福来了 “这谁呀？”服务员都好奇地问林慢慢，这没怎么样呢，两个人火药味够浓的，一看就是熟人，有旧恩怨的。 “这就是我的前妹夫，跟你们讲过的，烂人一个，又赌钱，喝大酒，打老婆！”林慢慢几个形容词出来，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看着顾正东的样子，和那个形象对不上啊。 “你这信口开河呢？”有跟林慢慢不和的，忍不住开口了。 “就是啊，瞧着很不错的人！” 这是看颜的世界，且不说她们对顾正东了解多少，就这么个玉树临风的人，跟一个口碑不怎么好，人又懒，长相平平有点邋遢的女同事比，哪个更有说服力？不言而喻。 有三分之二的人，站了顾正东。 林慢慢还没发现问题，她哪有自知之明，反正就是她主场。 “你打我妹子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离婚了也不能白打！” “ 林慢慢说着，一扬手，她手里有个大号的搪瓷缸子，里面泡的茉莉花茶，还热着呢，全泼向顾正东。 顾正东没想到她直接开战，还真没躲开，当时就烫得直跳脚。 衫衣湿了，还有温度，必须脱下来，他也没想太多，把扣子一撕,直接就把衫衣给拉下来。 “哇！”服务员们一片惊呼。 本来顾正东的身材就很匀称，这段时间天天干活，把胸肌腹肌都练出来了。 要说身材，他跟老端燕三他们比不了，可是对付这些小姑娘小媳妇足够了。 他自己照镜子也看过，大概就是上一世斗音很火的，配上山楂梨呀的歌曲跳舞那小子的身段。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喷火。 有个女人是结过婚的，胆大，竟然拿着自己的毛巾就从柜台冲出来了，直接就往顾正东身上擦。 顾正东吓得直往后躲，可是后面也有人，他被围在中间，满头是汗。 一急之下，他把湿衬衣又穿上了。 本来以为这样能化解尴尬，没想到，湿衣服下胸肌若隐若现，这份性感，让人鼻血直流。 一时众人都僵住了。 顾正东也懵了，这也不按套路出牌啊。 正常来讲，不是应该他手撕泼妇，然后被群殴吗？ 现在是什么鬼怎么都向着他了？ 这时一个女人从办公室冲出来，维持秩序。 “怎么回事？” 顾正东看了一眼她的胸牌，上面写着楼层经理：刘秀容。 “刘经理，林慢慢不知道抽什么风了，用开水泼顾客！” 这林慢慢调过来没几天，把人都得罪了一个遍儿。 她这个慢，在生活中，跟家人一起，也就罢了。来单位上班，还慢吞吞的，一起出库搬货，人家走三趟，她走一趟，再加上当时吃的是大锅饭，有一个偷懒的，大家跟着分担，多受累，肯定要受排挤。 只是人情世故，还要讲个过程，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她这种没自知之明的人，觉得自己融进去了，没想到，大家都憋着想弄走她。 这机会来了，马上都跳出来补刀。 “刘经理，你快看看！” “刘经理，顾客都受伤了！” 说话这位还想把顾正东的衬衣扒了，露出烫得发红的皮肤。顾正东死死拉着衣襟，不想脱。 可是哪里由得了他，转眼间，他衣服又被扒了。 他用无助的小眼神看向刘经理。 刘经理哪扛得住，拉着他进了办公室。 “同志，你是做什么的？”刘经理多盯了好几眼，才咽了一下吐沫，努力把视线移开。 “我是来采购的！”顾正东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去。 “废品回收公司？收破烂儿的啊。”刘经理脱口而出，她倒是没有瞧不起顾正东的意思，只是那年头，收破烂儿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大好。 “我们国家的建设日新月异，资源会越来越紧张，废品回收再利用，是为国家节省资源的出力，是朝阳产业，以后国家会大力扶持的。”顾正东严肃地说。 “说得好！”刘经理被他感染了，也严肃起来。顾正东这么上纲上线的一讲，倒显得她不够专业了。 顾正东就是想用这个效果，把自己的地位抬一下。倒不是他有多虚荣，是世人习惯用有色眼镜看人，他想办事，就得给自己搭台子，也是被逼无奈。 “林慢慢，你进来，说说怎么回事。”刘经理把林慢慢叫了进来。 “他是我妹子的前夫，对我妹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逼得我妹子离了婚！他还赌钱，没工作，是个混混儿！不信你们打听一下，这就是有名的烂人！”林慢慢又把这套说词搬进来。 大姐，你到是看看形势再开口好吧。 之前顾正东是这样的人，可现在不是了。这形象跟她说得对不上，刘经理又不瞎。 刘经理看了一眼顾正东，眼中有几分同情。 “她说的是真的吗？” 刘经理的意思就是，你说不是真的，我相信你。 可是顾正东，竟然把头一低，“是，之前我做得不好，让我老婆失望了，她离开了我。不能求得她原谅，我现在重新做人，好好把孩子们带大。” 他要是直接否定，说她说得不对。 那在场的人，就会觉得林慢慢信口开河，这场闹剧就收场了。 可是顾正东又没按套路出牌，他默认了林慢慢的说法，只是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点戳人心呢。 听到他说好好把孩子们带大的话，几个女服务员，眼中都涌上泪来。 多好的男人啊！ 女人的三观就是这样，随着感情走节奏，一带就跑偏。 这样一来，林慢慢更是被架起来，放在火上烤了。 “我说林慢慢，就是退一万步说，他跟你妹都离婚了，你还管人家干嘛？” “就是！多管闲事，泼水也轮不到你！” “刘经理，我们组可不敢要她了。” “我们组也不要！” “我们也不要！” 刘经理突然发现，林慢慢似乎被嫌弃到家了。 众人这么一表态，现在的情况就变了。不是服务员和顾客的矛盾，成了各小组清理门户，这样一来，小事儿变大事儿，林慢慢的去留成了问题。 “这，林慢慢刚来半个月，先磨合一下吧。”刘经理也怕林慢慢被踢出来，再也塞不回去了，忙做和事佬。 “那可不行，今天好泼顾客，明天就能泼我们！” “对，多吓人？她从百货大楼被调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刘经理也有了怀疑，盯着林慢慢打量。 林慢慢浑身发毛，怎么好像自己要把自己坑死？ 第58章 把她工作弄丢了 “不要慌，我会去调查了解一下的。”刘经理现在也有了别的想法。 林慢慢这样的员工，留下来也是害群之马，如果借这事发酵一下，把人调走，倒也是好事。 “我知道怎么回事，她在百货大楼偷东西了！后来找人压下来了吧，只是不能留她，才调过来的！”有人知道内幕。 “那我们也不能要，当我们是什么地方了？”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刘经理刚开始还在犹豫，一听这话，也不干了。 “这事儿我上报吧，不是我能处理的了。”刘经理这么一说，林慢慢也听明白了，好像局面对她不利啊。 “那个，我错了，我不应该向顾客泼水，我道歉！”林慢慢怂了。这年头有什么比丢工作更重要的事？ 计划经济的年代，有个正式工作就是铁饭碗，她这是要把铁饭碗给作没了，她男人就敢打死她。 “道歉？也得看人家接受不接受。”有人阴阳怪气说一句，提醒顾正东，只怕他马上就接受了。 顾正东暗自好笑，只做听不见。 “妹夫！啊呸，前妹夫！呸！东子！”林慢慢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想好叫顾正东什么。 “这事儿因为你起的，你可不能不管，我要是丢了工作，去你家上吊！” 这话把顾正东气乐了。 不止是他听着不舒服，在场的人听得，都不舒服。 “是你主动挑事儿的！人家好好的来打听商品，你过来就骂！” “就是啊，人家也没还口，你就泼水了。” “怎么惹完事，还怪人家？” “活久见喽！” 众人七嘴八舌，总之一句话，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林慢慢冷汗都下来了，知道这一关难过。她一咬牙，扑嗵往地上一坐，拿出看家的本事，拍着大腿哭起来。 顾正东瞧着就恶心，反正也看明白了，林慢慢这次够喝一壶的。他有正事，在这里耽误不起。 “同志，我想买台秤，你看我也挺忙的，没事儿我先买东西去了。” “好，你去吧，小张你带一下路！”刘经理安排了一个小姑娘给顾正东带路，又嘱咐一句，“跟王经理说，我说的，给个进价。” “谢谢，谢谢！”顾正东双后合十回身道谢。 看热闹的服务员又都是心头一动，怎么不让她们带路？ 小王带着顾正东上了三楼。 楼下发生的事，早传到三楼了，三楼也派代表来观摩，现在正主儿上来了，都很热情。 顾正东本来想买两台，现在看价格给到最低，实在是划算，又加了两台。 等生意真做大了，还在更大的秤，这四台是基本配置。 这属于大件儿，柜台上就摆了一个样子，要货就得去库房。 服务员带着顾正东走进仓库，他眼尖，一眼就瞧见旁边堆积的纸盒子。 “你们这些是卖废品的？”他好奇地问。 这地方一年得产多少废纸盒，只怕数量惊人，都流向哪里了？他好奇。 “懒得弄，你要就拿吧。”库管员以为他想要几个，很大方。 “不，我不用。我是好奇，怎么不卖掉？” “仓库重地，不能随便叫人进来，之前也叫过收破烂儿的，手脚不老实，我们也不敢了。” 顾正东明白，这是五金仓库，弄个小件就值点钱，卖铁也行啊，收破烂儿的行业不规范，他们的担忧也是对的。 这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那纸盒子都怎么处理了？” “谁勤快就弄到楼下去，打扫卫生的会丢到门口垃圾堆。” 她这一说，顾正东啧舌。 她们的大方，倒是能理解。那年头商业可是很吃香的行业，没有什么私营，买东西都要去国营商店，所以利润是很可观的。 再加上收费品的不规范，什么价都有，看到这些不计较钱的人，往死里压价，往往给不上几个钱，那就更没人经管了。 “这是我的名片。”顾正东见那边把台秤都出完了，马上抓紧时间介绍自己谈业务。 “你有事？”库管员看了看名片，没明白。 “我有个想法，你们仓库的废品我定项收了，派公司最稳妥的人过来，还可以签协议，如果你们丢东西，核实是我们公司人做的，十倍赔偿。” “这干啥？想收废品你就直说，还用这么正式。”库管员笑了，这么帅气个小伙子，笑起来还那么好看，说什么都能答应的。 “姐姐，我没开玩笑。我给出的价格，绝对高于那些散户的价格，每个月您这里加上几十元收入，不好吗？”顾正东估算一下，他给出的钱数并没有夸张，可能还略低。 “一个月多几十？”库管员的眼睛圆了，现在一个月的奖金也就五六十，这等于多拿一份奖金。 “这东西这么值钱吗？”另外一个库管员也走过来。 “我们直接收走，卖给厂子，没有中间商，给你们最高价。” 这一点顾正东是能保证的，再说了，这里的纸盒子质量高啊，肯定能卖上好价。 “那你先把这堆儿收了，我看值多少钱。”这库管员还挺聪明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好嘞，咱这都是现成儿的！”顾正东把包放下，正好要验秤，把秤的包装打开，三个人鼓捣一下，就开始过秤。 库管还弄了个计算器过来。 顾正东忙了一会，收了一大堆纸盒，按市场价算好钱数，一共有78元4角。 他把钱数好递过去时，几个库管都惊住了。 “乖乖，这才是五天的纸盒。” “还没有大件儿呢，上次大件拆下来的纸盒不是让人要走了吗？” “可不是，我们这一年送别人多少钱啊！” 几个人见了甜头，心情大好。又跟顾正东来敲定细节，他一周派人来一次，当场结算。 这是双赢的事，顾正东没想到，买个秤还能顺便谈一单生意。 没想到好事还在后头，赚到钱了，库管心情也好，见顾正东要往回运台秤，还有一大堆纸盒子，就跑了出去。 “这是我们司机小赵，帮你拉一次，你给个油钱就行。”库管一挤眼睛，顾正东就明白了。 第59章 多吃肉 顾正东缺的就是这个，他还想过，怎么想办法租个车。现在有车的多半是公家的，没有门路不好找。 私家车是凤毛麟角，很难租到。全指着三轮车，生产力有限。 现在正好有机会了。 拉货回去的路上，顾正东巧舌如簧，跟司机小赵聊得很投机。 “这是我的bb机号，你记下，有事找我。我那边也挺闲的！” 小赵捏着顾正东给的20块钱，心情大好。 “以后少不了麻烦哥们，别嫌我事多就行。我这厂子里事多，就不陪哥们喝一杯了。” “哈哈，怎么会？都是哥们儿！一句话的事！你忙！” 小赵乐得多点外快。找他干私活儿的也有，可是一般都是给包烟，或是请他吃顿饭。 他不好明说，心里可是有想法，像顾正东这样的明白人，直接就给钱，多好？弄那些虚的有什么用！到什么时候，钱是最直接的。 顾正东安排好台秤，又跟造纸厂联系一下大刚那边的纸盒子，这才算有时间休息一下。 早过了午饭时间，胖姐有心，给他留了几张春饼，还有半碗土豆丝。 顾正东用春饼卷土豆丝，狼吞虎咽吃下去两个，才拿毛巾擦了一下头上汗，长吁一口气。 “喝水，别噎着。”胖姐见他眼睛发直，忙递了一大碗水过来。 顾正东灌下去，才把堵在胸口的气儿咽下去。 “咱们每天都要有肉，一天至少一斤。”顾正东虽然吃得很香，可是瞧着菜还是寡淡了。 “好嘞，老板说加肉，那就加肉！”胖姐笑嘻嘻地说。 现在她的权利比原来可大多了，管着二十几号人吃饭呢。 “要不要给你找个帮手？”顾正东不放心地问。 “现在还行，我一个人忙得过来。”胖姐能干，大包大揽的。 “顾厂长，上午结的钱我都记账了。”葬爱小子跑过来。 “挺好，你跟我来一下。”顾正东看他一眼，想起件正事儿，把他叫了出来。 两个人出了厂门，进了旁边的理发店。顾正东把葬爱小子往理发椅上一按，对理发师下了命令。 “都给我剪了，弄利索的！” “不行！”葬爱小子刚要跳起来，被顾正东一把按回去。 “给你二十块，剪了！”顾正东拿出撒手锏。 “二十，少了点吧？”葬爱小子的音量马上就降下来。 “嫌少就一分没有！”顾正东点了一只烟坐到旁边监工。 十几分钟后，一个清爽的小鲜肉出现在镜中，顾正东点点头，这才有点助理的样子。 “我给你印名片，写上，你是厂长助理。” “助，助理是啥东西？”葬爱小子听得直挠头。 “顾厂长。”霍小娇在门口叫了一声，顾正东不由自主就站起身，跑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有事？”顾正东身体诚实，口中却很冷淡。 “没事不能找你啊！还好有人看到你进来了，不然我就扑空了，上班乱跑什么呀！”霍小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是小女孩的天性。 顾正东看了一下时间，不由得一咧嘴反击道，“你这不也是上班时间，出来乱跑什么？” “我来给你送东西的。”霍小娇被他抢白得有点生气，咬了咬嘴唇，递了一件东西过来。 顾正东接过盒子一看，上面写着，传呼机三个字。 他急忙把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个传呼机。 90年代传呼机兴起，年轻人都会挎一个在腰带上。刚跟司机小赵聊的时候，顾正东还想自己也买一个。 只是现在钱花得跟流水一样，好像也挤不出这抿子闲钱。 现在霍小娇儿给送到手里，他又惊又喜。 “这得多少钱？”他看得出来，这摩托摩拉的，便宜不了。 “你管多少钱呢？你是打算还的吗？好好把你的生意做好，就是报答我了。” “这话实在，确实如此。” 顾正东听这话咧嘴一笑。他发现，只有在霍小娇面前，他才会咧嘴笑，像个孩子，好像能把心理沉重的东西都放下。 “这把你脸皮厚的，还实在！那你就好好赚钱吧！” 霍小娇假装生气，扭身去推自行车。 “给叔叔阿姨带好，说改天我带小小过去玩。”顾正东没想留霍小娇，不是说跟她在一起不开心，是怕自己太开心了，本末倒置，现在是一心赚钱的时候，儿女私情就放一放吧。 “你还说，我妈天天念叨小小，你早点过去一趟吧。” 顾正东倒不太相信霍小娇说的这些话。闵兰喜欢小小不假，不至于天天念叨。 有了bb机，还得上号。顾正东回厂子取自行车。 “哟，这小子挺好看呀。” “这多好，干净利索的！”工人们都发现了葬爱小子的变化，夸起来。 葬爱小子本来有点不舒服，挺忐忑的，现在忧虑都没有了，乐得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顾正东跑到营业厅，给bb机落户。 在选号码时，一组熟悉的数字映入他的眼中，后面四位跟林悄悄的生日一模一样。 等输入完以后，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可是号段已经出了，改不了，他苦笑着接过来，这就是天意吧。 别的女孩子送的礼物，他用前妻的生日选号，这得多渣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有了bb机，就要重新印名片，这钱是不能省的。 他骑上自行车，去了印刷厂，上次霍小娇介绍的关系户，正好用上。 这次他是有备而来的，赶的是下班前。 霍小娇的同学姓蔡，小蔡的父亲就是印刷厂的老厂长，所以他进厂后升迁很快，已经混到车间副主任了。 顾正东自己设计了几张名片，有葬爱小子的，还有柱子的，给燕三也弄了一张，瞧着有牌面。在老端这里，顾正东纠结了一下，他现在对老端的人品不怎么认可，有点想弃卒的意思。 可是想一下，他也没有别的出路，心一软，还是给他印了一套。 “下班时间都过了，正好我们出去喝一杯。” 顾正东是掐着时间呢，小蔡心领神会，跟他出了厂门。 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奔着市里最热闹的烧烤一条街而去。 现在城市的烧烤刚刚兴起，还在摸索阶段，有一条街上因为烧烤店一家接一家，所以得名一条街，到了傍晚，就开始热闹起来。 顾正东找了最大的一家，带着小蔡走进去。 “这时间正好，把小娇也叫出来吧。”小蔡提议。 第60章 藏不住的爱 “好。”顾正东并没有想跟霍小娇再有太多交集，有事儿说事儿，像这种吃饭就不想叫她了，可是小蔡提议的，他也不能说不行。 霍小娇来得飞快，她一走进烧烤店，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没有人能不注意她。 霍小娇穿上白大褂时，有点严肃，一本正经的。下班时多半穿裙子，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可是今天不同，她扎了一个高马尾，上身是简单的白t恤，配了一条牛仔背带短裤，两条大长腿，又直又白。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上去，拔都拔不出来了。 “你们吃好吃的不叫我！”她娇嗔着跑过来。 顾正东突然有种冲动，把她的腿给藏起来。 “这不是在等你嘛！”小蔡笑了，把刚上来的烤串往霍小娇面前推。 霍小娇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开撸。 “小娇，我正有事儿找你。”顾正东还真想起件正事儿来。 “说。”霍小娇不喝酒，叫服务员上了一瓶冰镇可乐。 “我缺个会计，你有没有合适人选推荐一下？” “你找对人了！我有合适人选啊！”小蔡抢先说。 “对，你找对人了！”霍小娇也笑了。 “是谁呢？” “我妈！”小蔡笑嘻嘻地说，“我妈是老财务了，刚退休，闲得难受，天天在家折腾我和我爸，快把她弄去上班。” “可是有一点，你知道小顾工作环境什么样吗？”霍小娇一皱眉。 “很不好？”小蔡一听这个，也犹豫了。 “目前是刚起步，很恶劣的环境，怕阿姨适应不了。”前面顾正东还挺高兴的，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后面一听这话，被泼了凉水。 “说说看，万一呢。”霍小娇一向是乐观主义。 “也行，明天我透透我妈口风。不行再找。最好找退休的，业务熟，工资待遇也好说。一般他们都是接活儿，做几家的账。”小蔡对这一套很熟悉。 顾正东想的可是，宁可多给工资，也要专属坐班的财务人员，但是现在没到那一步，先走着看。 吃过饭，临走时顾正东打包了三十个羊肉串儿，这是给孩子们的。 小蔡出门先走了，霍小娇是坐公交车过来的，跟着顾正东身后，没有回家的意思。 “我送你？”顾正东跨上自行车了，又不好就这么走，只能硬着头皮问。 “肉串凉了不好吃，我先跟你回家吧，我也想小小了。”霍小娇说着，抢过肉串拿到手里，毫不客气地往顾正东的自行车后座上坐。 顾正东只好把自行车蹬起来。 夜风徐徐，顾正东骑得很慢很稳。 霍小娇也很有分寸，尽量不靠到他的身上，只是用两只手指，捏着他的衫衣。 如果换个时空，这可能是很美好的景象，就是外人看来，这也是很般配的一对。 但他们两个心里都明白，他们之间横着一条深渊，要跨过去，需要很大的勇气。 顾正东一时分神，辗上一块小石子，自行车颠了一下。 霍小娇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搂他的腰。 顾正东的背一下就僵直了，虽然霍小娇马上又松开手，可是他的心还是跳得很厉害。 刚那一抱，很结实，他能感受到霍小娇柔软轻盈的曼妙。他可是个正当壮年的成年人，这些天一直搞事业搞事业，可是他也没出家，哪受得了这个。 他的心乱了。 这一乱，他就把持不住了，为了掩饰尴尬，他猛蹬几下，到了上坡儿都没减速，竟然是一口气骑上来的。 看到家门口，他如释重负，狠狠捏了一下手闸，一个扫堂腿，从自行车上下来。 霍小娇完全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扫到了地上。 她只顾着护手里的肉串，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番操作，把站在门口的白奶奶吓得瞠目结舌。 “这，这！你这毛毛愣愣的家伙，你干啥呢！”白奶奶把霍小娇扶起来。 顾正东臊得恨不能找地缝儿钻下去。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还能把人一脚踹下去。现在顾不上这些，他一低头钻进屋去。 孩子们都在门口看，刚叫着爸爸拥上来，就见爸爸落荒而逃。 “吃肉串儿！”霍小娇还惦记肉串的事儿，怕凉了影响口感，连白奶奶在内，一人六串分了下去。 “我牙口不行，不吃这东西！”白奶奶又给孩子们分。 孩子们不肯收，都跑开了。 “哎呀，出血了？”白奶奶还在推手里的肉串，突然发现霍小娇的胳膊肘出血了，这是刚在地上擦伤的。 “没事儿。”霍小娇说没事儿，心里可是有点委屈，这个顾正东怎么回事？进屋就不出来了。 顾正东在屋子里忙得满头大汗，找了一条宽松的裤子穿上，才跑出来。 “出血了？我看看！我这有药！”顾正东又跑回屋，把上次霍主任送的药翻出来。 这霍主任是有先见之明，送了东西，是为了防自家女儿受伤的？ 顾正东笨手笨脚给霍小娇清伤口，他不敢摸霍小娇的胳膊，只能悬着手臂上药，头都快凑上去了，鼻尖跳出汗珠儿来。 好容易把伤口上的砂粒清干净，他又去拿红药水，一本正经的认真样儿，让霍小娇一扫心中的不快。 “疼不疼？”顾正东头也不抬地问。 “疼。”霍小娇故意说。 顾正东一听她说疼，吃了一惊，一抬头，正撞到霍小娇的鼻子上。 “你要干嘛！” 这鼻子被撞，那可是真酸爽，更何况是这种意料之外的碰撞，头骨又硬，这下撞得霍小娇的眼泪儿都出来了。 “我，我！”顾正东急得原地直转圈，不知道怎么好了。 白奶奶先是要进来帮忙的，可是一瞧霍小娇那含羞带嗔的表情，明白了什么，一转身又出去了，顺手还把要进屋的两个孩子带走。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有什么不懂的。 在白奶奶的心中，顾正东就是跟她儿子一样的人，他自己这么辛苦，如果找到一个女人帮衬，那可是大好事儿，她要成全。 顾正东慌得一匹，正不知所措。突然见霍小娇嫣然一笑。 她那双眼睛里还汪着泪，这一笑，就像瞬间绽开一朵花。顾正东的心都化了。 霍小娇瞧着他傻站着的样子，心里软软的，不知怎么血向头顶一涌，踮起脚，印了一个吻在顾正东的唇上。 第61章 将心比心 顾正东只觉得头轰的一下，眼前都黑了。 这谁扛得住啊。 霍小娇虽然大胆一次，可也只限于此了，毕竟是个大姑娘，勇气用光了，夺路而逃。 等顾正东回过神，追出来时，小巷早就没有了她的身影。 回头一看，白奶奶和四个孩子齐刷刷站在门口，看着他呢。 “肉串好吃吧？”顾正东抱起小小，把她嘴边的一粒芝麻抹掉。 “爸爸，我想妈妈了。”小小突然卡巴一下大眼神说。 顾正东一愣，再看一眼龙龙，龙龙的眼神闪躲，就明白了，这是他教的。 他叹口气，抱着小小进了院子。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顾正东一个人又是洗衣服，又是收拾院子，忙了半天。 白奶奶拿着大蒲扇走过来，坐到他身边，直叹气。 “他们妈妈改嫁了，这事儿我也不敢跟孩子们说，怎么办。” “先别说了，拖一下，时间长，孩子对她的感情就淡了。”白奶奶也只能出主意。 “大娘，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还能回去把日子重过？往后看吧。”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白奶奶的话很是豁达，把顾正东一下就给点清醒了。 上天待他不薄，已经给了一次重生的机会，他还在自怨自艾，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胸豁然开朗。 “谢谢大娘，你总能把我点醒！” “我懂啥，一个老太太！”白奶奶笑着说，又想起一件事儿来，“我看小小拿个木箱子，里面好像有首饰，是不是姓杜那小子又送东西了？” 顾正东一听这话，才想起来，好像小小是收了一个破木匣子在衣柜，他也没认真看。 他进屋在衣柜里找了一下，木匣子还在，沉甸甸的。 他打开匣子，当时眼睛差点闪瞎了，灯光下，首饰发出烁烁光辉。 他拿起一条项链，上面镶着碎钻，下面的祖母绿有鸽子蛋大。 再看其他首饰，全是彩宝，还都是老物件。 这是杜君生送的？ 顾正东不能等，轻轻把小小叫起来。 小小嘟着小嘴一个劲儿揉眼睛，不肯醒。 “小小，告诉爸爸，是不是杜君生又送你东西了？” “嗯。” “送的什么？” “巧克力，还有蛋糕。” “有没有项链呀？” “没有。” “那你的项链哪来的？”顾正东一听更急了。 他把小小抱起来，让她清醒一点，指着匣子让她看。 “我捡的，在外面的废品堆里捡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久了，不记得了。”小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长长的睫毛倦倦地垂着。 “乖，睡吧。”顾正东把小小放回床上。 这东西应该是收旧家具时带来的，想找原主是不大可能了。 这每件可都是价值连城，有一件就发财了。看来财运来了真是挡不住。 只是现在这时候，这东西不值钱。一条拿出去，可能连过万都是一关，以后能拍出几千万甚至上亿的东西，现在就是便宜得烂大街。 顾正东发现了另外一个商机。收破烂儿时，顺便收旧家具和首饰，也是一条财路。 尤其是现在平房动迁，很多旧家具都不会搬上楼，白菜价就出了，只要能保养好，以后定会大幅升值。 还有首饰这些，就是按市场价收，以后的利润也大得惊人。 但这些不是让现在的工人去收的东西，他们没有这个文化底蕴，做不了这个。 就连顾正东，也只是略懂皮毛，不过是到了那种生活环境，耳濡目染学了点常识。 他一直信奉，专业的事让专业人去做，他只要做一个管理者就好。这事儿算是提上日程了。 现在这东西是不能给小小随便玩了。 顾正东找了一条相对最不起眼儿的项链留给小小，剩下的全收了起来。 这屋平时门都不锁，跟走城门一样，别让人再给顺走了。 第二天一早，顾正东刚到厂子，就见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小蔡和一个中年女人走下来。 这女人气质不凡，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养尊处优过来的。 她微胖，穿了条墨绿色重磅真丝长裙，显得皮肤白得透亮儿，真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儿啊。 “这是我妈，姓周。”小蔡忙给顾正东介绍。 “周姨！您好！”顾正东的态度那是相当的好。 “这厂子原来是机械厂吧？”周姨漫不经心地跟顾正东握了一下手，皱眉向厂子里看。 厂子里刚卸完一车货，几个工人累了，在树荫下休息，都赤着上身。 顾正东瞧着周姨跟这氛围就不和，也没指着她能留下来，就看在小蔡的面子上，热情招待，当见一下长辈好了。 “周姨，我们环境有点艰苦，真不好意思。既然来了，上楼喝杯茶吧。”顾正东说得诚恳，小蔡看了一眼周姨。 周姨本来是没想进这个院子的，可是见顾正东这么坦诚，出于教养，倒不好拒绝了。 她小心翼翼随着顾正东进了院子。 葬爱小子机灵，知道来的人不一般，先进屋去泡茶。 等周姨他们落座，葬爱小子端着两杯茉莉花茶走进来，满屋的香气。 胖姐抽时间打扫过卫生了，虽然办公室还很破败，可是窗明几净，就给人一种有生机的感觉。 周姨的心情好了很多，再开口，就有对顾正东的同情了。 “小顾啊，你怎么投资这么个行业？干点什么不好？” “周姨，这是新兴行业，以后国家会扶持的。”顾正东尽量说得温婉，又不卑不亢地给自己扳回一局。 “新兴行业？是吗？”周姨有些吃惊，这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国家发展太快了，地球能源是有限的，可再生能源会越来越紧缺，废物重新利用，可以补一下缺口，以后国家会有政策倾斜。”顾正东讲得很认真，是把周姨当成明白人讲的，好像他说了，周姨就会懂。 周姨是见过世面的人，听到这里，不由得对顾正东刮目相看，这个年轻人的见识远比自己的儿子强得多，要超过他的很多同龄人。 “你这是需要财务还是只要一个会计做一下账？”周姨开始问细节，小蔡也没想到，看看顾正东，又看看周姨，没敢说话。 “周姨，我是想要个全职的财务，工资肯定比兼职的高。这企业是要做大的，希望有个能跟我们一起进退的人。” “那我来吧。”周姨站起身，“估计账本什么的都不全，我得去采购一下。” “这！”顾正东可是一点没抱希望的，现在是意外惊喜。 “怎么？小顾不欢迎我？” 第62章 看不出来你挺牛 “欢迎啊！热烈欢迎！”顾正东乐得也不会说话了。 “采购什么？去我厂里，什么规格的没有？走！去选！”小蔡那是绝对支持。 “好，那我先跟他去了，回来再谈具体的。”周姨跟小蔡走出去。 顾正东这心里别提多美了，解决一件大事儿。 “这娘们年轻时肯定是美人儿。”老端坐在树下，呲着牙说。 “你们以后说话注意点，都是自己厂子的同事，出矛盾不好。”顾正东忙转过头提醒。 这些人粗俗习惯了，怕言语冒犯了周姨，就不好了。 “切。”老端不服气，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瞧人家才是女人，看我。”胖姐看的是另一个方面，看看自己身上的脏外套，不由得心塞。 “胖姐，开工资了，给自己也买条裙子，好好打扮一下，你不比谁差！”顾正东鼓励一下。 听到老板这么说，胖姐像打了鸡血，全身都是干劲，人都要飞起来了。 在她的眼里，顾正东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乍见他时，只是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现在一步一步走过来，已经让她高攀不起了。 现在能得到顾正东的夸奖，那简直就是地球都装不下她了。 胖姐也是有眼力见儿，知道周姨要来上班，就把旁边的办公室也收拾出来。 顾正东本来是想吩咐她的，没想到她主动开工了，很是感动。 “胖姐，要我说还是给你找个帮手吧，你这一天也不得闲，太辛苦了。” “不用，我自己行！”胖姐马上说。 “你的工资不动，再找个帮手，也不分你的钱，怕什么？”老黑听不下去了，在旁边给她解释。 “我知道我的工资不会少，可是咱这厂子刚建起来，哪儿哪儿都用钱，能省就省吧。” 胖姐这一句话，格局一下就上去了，顾正东肃然起敬。 这样的人都算是公司的元老，他会把他们的利益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一会儿工夫，小蔡把周姨就送回来了。葬爱小子帮着把东西提上来。 这工夫顾正东还下楼选了一个柜子，可以当卷柜用。他又搬了一个红木桌子，一把圈椅，有个黄梨木的笔架虽然旧了，可是很有古风气。 这些东西都摆布好，周姨进屋就是眼睛一亮。 “周姨，您看您的办公室怎么样？” “哎哟，这弄得跟书房似的，我喜欢！” 周姨抬手一捂嘴，笑了。 这时楼下突然一阵乱，顾正东隔着窗子一瞧，暗叫不好，忙往楼下跑。 是上次来的两个穿制服的人，检查消防设施的。 这几天他太忙了，没顾得上买。 “哎呀同志！我错了，错了！太忙了，还没买回来！”顾正东认错态度特别好，马上道歉。 “上次给你讲了时间，你不执行？那我们也不客气了，先把厂子封了，下次检查合格你再开吧。” 这同志一句话，把顾正东给说傻眼了。 这啥意思？封了厂子，他怎么运作？这些东西放哪？工人怎么办？ “同志，不行啊！真的不行，我现在马上去买行不行！” “不行，我们一天工作这么多，谁还能在这儿等着你？” “就是，你想多了吧。”另一个同志更不客气，从包里抽出封条。 这位还挺配合，上来就要抹浆糊。 “装啥呀！就差半个小时，能咋地！”葬爱小子年轻气盛，见顾正东低三下四的，就不高兴了，他们还不依不饶，更是气愤。 “呵，就装了，你能怎么的？”那同志一瞧还有人敢反抗，当时冷笑了一下，拿着封条就要往门上贴。 “你敢贴，我就敢撕！”葬爱小子可不管那些，来了虎劲儿了。 “别吵！你一边去，别捣乱！”顾正东气得上去就把葬爱小子推开了，这家伙是帮倒忙的猪队友。 “咋的？你们还想来硬的啊？我可讲清楚，你们要是这个态度，这门就不开了，封你个一年半年的，看你们怎么办！” 这两个人开始出言威胁了。 顾正东的头都大了，这事儿可大可小，葬爱小子帮了倒忙，现在不大好办了，先息事宁人吧。 “体谅一下我们新厂子的难处，二位借一步说话。”顾正东是想把他们弄走，出去喝一顿。 中国人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一起喝一顿，只要喝到位，什么问题都没了。 “我可警告你，如果想贿赂我们，罪加一等，你这厂子是不想开了吧！” “我靠！就是不想开了！”老端磨磨蹭蹭还没出门，见这一幕，邪火上升，他倒不是为了顾正东和厂子，只是自己不痛快，也不管顾正东怎么想，飞起一脚，直接把拿封条的人给踹飞了。 顾正东忙过去看，还好只是摔在地上，帽子掉了，身上全是泥水，人没事儿，可是惹的事儿大了。 “你们还动手是吧！走吧，我们回去。” “走，上报！多带人来封厂！” 另外一个人过去把摔倒的拉起来，就要走。 顾正东知道，这事儿怕是难办了。如果这次真封厂，他的事业无疑就被腰斩，想再起来，要难了。再加上背着四十一万五的债，那可是要钻进死胡同的。 “等一下。”周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谁呀？”那两个人看了看周姨，狐疑地对视一眼，这个女人显然跟这些人不是一伙的，穿着打扮，都像有身份的人，他们不敢怠慢。 “我瞧你们眼生，不是原来这个区的吧？”周姨慢悠悠走过来，好像刚才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我们，是刚调过来的，怎么了？” “我就说，这个区的我都认识。大张，小侯，还有老虎。”周姨还是带着笑，说人名时好像是在说自己家的亲戚朋友，带着亲热。 “你认识他们？” “老虎，是我们大队长吧？”摔倒那位迟疑地问。 “是，他是我表姐家的孩子，叫小名叫习惯了，见笑。”周姨笑吟吟地说。 “您是大队长的亲戚啊。” “对呀，我还是这个厂子的会计，刚开工，到处都乱得不成样子，我现在马上去买消防器材，缺什么买什么，一样不差，差了你去找小虎，他都给我兜着。”周姨的笑容一点点从脸上消失。 那二人面面相觑，想走，又觉得下不来台阶，一时僵住了。 第63章 借坡下驴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突然登门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监守自盗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把几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小小，打了一个哆嗦，一把抱住顾正东的脖子。 顾正东借着路灯看清了，原来是幼儿园的前园长。上次的事儿被杜君生给闹开了，只听说园长调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谁呀？天都黑了，横冲直撞的，吓到孩子怎么办？”闵兰心疼小小，见她受惊，马上就不乐意了。 “小小爸！小小！你们帮我求求情吧，我现在真是没活路了！”园长竟然抽抽搭搭哭起来。 “她谁呀？”霍小娇也一皱眉。 “她是园长！就是她给我们罚站的！”小明记仇。 “就她呀！”霍小娇一听这话，当时就不乐意了，“你是不是有毛病，怎么还欺负到门口来了？” “没有！我可不敢，我是来求情的，帮我换个工作吧，这个我真做不了！”园长扯着顾正东的衣服不放。 小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从心里对这个女人抵触，抱着顾正东的脖子要回家。 “你带孩子回去，别理疯女人！” 霍主任和霍小娇一左一右，把顾正东给解救了出来。顾正东带着孩子们回到家，小小惊魂未定，一直不肯从顾正东的怀里下来，他只能抱着好生安抚。 孩子没有妈妈，缺少安全感，想到这里，顾正东就自责。 晚上躺在床上，眼前是林悄悄和霍小娇的身影转来转去，不由得失眠了。 好容易熬到天亮，他再也躺不下去，起身到了院子里。 现在院子是收拾干净的，空地还被白奶奶种了菜，现在这季节有点晚，不过吃了几顿还是可以的。 年纪大的人觉少，白奶奶已经醒了，听到动静披衣走出来。 晨光中，顾正东正在伸懒腰。 “大娘，怎么出来了？” “我睡不着了，你这怎么也没睡好？我给你弄口吃的吧。”白奶奶心疼了。 “不了，孩子们交给您，我去厂子里转一圈。” 顾正东说着从家里走出来。 现在还不到五点，到处都静悄悄的，街道上更是空无一人。他走到厂子那条路时，才见有些去早市儿的人出来。 “大嫂起这么早？”有两个女人远远就打招呼。 “那什么声，突突突地，是过车了？”另一个女人抱怨道。 “我也听到了，昨天晚上响了两次。” 两个女人走远了，顾正东却心念一动。 这条路上晚上过什么车？ 突突突的声音倒像是形容改装过的三轮车，工人晚上八点就收工了，难道…… 他心里有了疑问，加快脚步。 厂门没有锁，开着一条缝儿，他走进去，大黑摇着尾巴扑上来。 老黑没在屋儿。 这时楼上传来声响，好像有人在翻东西。 顾正东拾阶而上，老黑正专注地在一堆废品里翻着什么，没听到顾正东上楼的动静。 “咳。”顾正东看了一会儿，清咳一声。 老黑猛然回头，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摔倒。 “厂，厂长啊！人吓人吓死人，你倒是出点声。” “你这找什么呢？” 顾正东说着走过去，用脚把地上的铜丝和铜块拨拉一下。 “睡不着，帮着分捡一下东西。这不白天少干点嘛！”老黑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好容易缓过来，找了一个借口。 顾正东心知肚明，对晚上拉走的货，也有了点数儿。 看来老黑这人也不能用了。 这监守自盗，他可受不了。 老黑见顾正东没有走的意思，也知趣，自己下楼去了。 顾正东叉着腰，在厂房里转了一圈，心里做个规划。 现在流通起来的是常规物品，像玻璃塑料纸金属这类的，都是走量，回头钱也见得快，是主流。 反倒是一些搭来的物件，像旧家具，碗盘子之类的东西越堆越多。 之前老端他们提过，不行家具就不要了。 可是顾正东不这么想，鱼目混珠，不能怕麻烦就把这一块儿给舍了，要知道混进来一个珠子，就能合上几吨废品。 他一眼看到墙角扔着的一个小圆凳，拿在手里就沉甸甸的，他从洗手盆里掠了点水，用破抹布擦了一下，露出紫色的木质，隐隐还有金光，这么好的紫檀木就蒙尘了，上哪说理儿去。 再过些年，世面上流行文玩时，这一个小板凳就值了钱了。 但是这种保管方式只能加快家具的老化，他得想想办法。 分捡物品也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儿，开始顾正东只是走马观花看看，后来不知不觉就动起手，等老黑喊他喝豆浆时，他才发现上班时间要到了。 工人们陆续过来，顾正东留意一下。只有燕三和老端是骑三轮车过来的。 燕三的家有点远，骑这个速度快，还能顺便送儿子上学。老端一向是懒得骑回去，今天有点特别。 他心里有数了。就凭燕三的脾气，不可能跟老黑弄到一起去。 昨天从厂子往出拉东西的人，一定是老黑。 “厂长，我有个表弟，也想过来。”燕三找顾正东打招呼。 “好啊，我们缺人呢！”顾正东马上说。 “就是吧，他家太远了，在大岗子那边。”燕三挠了挠头。 机械厂的位置算是城东，大岗子是城的西北角，已经算郊区了，这是有点远，夏天还行，骑个一个多小时到了。 冬天路不好，那上班太吃力了。那边交通不便，还不通公交车。 “咱表弟结婚没有？”顾正东突然问。 “啥？没结婚。”燕三怔了一下才答道。 “那就好办了，不行让他住厂子里打更吧，正好总是老黑一个人熬，我也怪不忍心的，他年纪也大了，让你表弟来。” 顾正东突然这么说，老黑很意外，可是总归心虚，也没敢说什么，嘟囔几句就下楼去了。 打更也是有一份工资的，说没就没了，他心里也不舒服，干活时手就有点重，摔摔打打的。 老端听到这个，脸色也不大好看。忍了半天，找个借口就爆发了。 起因是机械厂的工人有个叫小方的，搬东西碰了他一下。 “你小子是不是瞎？别以为你们新来的，有厂长护着，就拿我们这群老家伙不当回事！” 老端说着就要动手，燕三在旁边，把他给拦了下来。 “都是爷们，碰就碰一下了，怎么娘们儿家家的！” “呵，你这也是站在厂长一边了？给你表弟安排工作了，是不是？”老端正好把火气发出来。 “你这啥话？你再说一遍！”燕三可不惯着他。 跟着燕三的人也都围过来。 “你们闲得难受是不是？” 第66章 被调戏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你想被潜吗 “呵，这事儿还是说清楚的好，我顾正东怎么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地上砸个坑儿，不能受不白之冤。来，你拿着东西，徐主任也跟着，再来两个证人，我们去计量局校对枰！” 顾正东这是急了，徐主任没想到他这么说，眼睛一眯，有点怂。 “计量局是你说去就去的吗？给你一个收破烂儿的验枰？你也配！” “徐主任，我这是正规公司，注册的，我是法人。计量局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也是人民！” 顾正东不卑不亢地说。 “我这还有工作呢，我不去，反正这秤在问题，你们不能在这片儿干活了！” 徐主任来不讲理的了。 “到是赔不赔钱啊？” “验枰啊！” “到底怎么算？” 看热闹的都急得不行，可是怎么都不见进展，也都有点泄气。 刚是志在必得的，现在觉得这红票子好像离得也有点远。 “徐主任，请您秉公办事！”顾正东向徐主任施压。 “小伙子，你太嫩了点，我怎么办事儿，不用你教我，带你的人回去吧！不止这片儿的活儿没你份儿了，别处的动迁小区，你也别指望了！” 徐主任还挺刚。 燕三在外面听得肺都要气炸了，推门进来就要动手，吓得顾正东忙把他给弄出去。 “这个秤的事儿，我一定给大家个交代！我不会跑路的，我有厂子在！”顾正东说完，嘱咐葬爱小子他们先不要离开，也不要惹事，他会想办法处理好的。 葬爱小子人机灵，比燕三这个直肠子强得多。 他过来就维持秩序，“都别动东西，咱们厂长有招！如果秤真有问题，钱一分不少赔！你们不知道机械厂的事儿？欠解散补助那么长时间，不是顾厂长接手就给发钱了！” 这些人倒是听说过机械厂的事，半真半假的，传成什么样的都有。众人好奇心起，围到一起听葬爱小子白话起来。 这就给顾正东喘息机会，他从动迁小区出来，也是气的喘气都不均匀了。 真是活久见，之前知道职场潜规则，现在倒好，他一个大男人也被潜？ 但是现在他一时还想不到怎么解决。 他没有能力往上找人来压制徐主任，这边儿的活儿也不是说扔就扔。如果这一片退了，以后很难再弄到活儿。 这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不能把到嘴的肥肉给丢了。 顾正东漫无目地在街上转了半天，头脑一点点冷静下来。徐主任那里还不能弄僵。按说弄到这么个肥差事，她的后台一定很硬。 除非一下扳倒她，不然不能得罪狠了。 还是权宜一下，哄哄吧。 顾正东突然发现，做男人很难！他可以吃苦，可以忍，可是他的厂子不能，他的孩子不能，这一刹那，真是够委屈的。 好像感应到他的想法，突然bb机叫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只有一个酒店名，落款是徐主任。 这女人的读心术厉害，知道顾正东要妥协了。 顾正东无奈之下，只能叫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酒店名字。司机轻车熟路把他拉了过去。 在酒店门口，顾正东深吸一口气。 酒店的档次还很高，门童抢先拉开门，顾正东低头走了进去。他总觉得从走进这个门开始，就被巨大的屈辱感紧攫着。 他报出包间号，马上有个服务员引路，带他上了二楼，在最里面的房间里，徐主任已经等着他了。 徐主任是特意打扮过了，穿着一条乔其纱的红裙子，上面还带着层层蕾丝，虽然她长得白，可是身上的赘肉是藏不住的，年纪大了，身材总是要垮。 顾正东努力不跟她对眼神儿，进屋把包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下去。 桌上已经摆了八个菜。 徐主任这是打定主意把他拿下了。 “小顾，你看你今天这态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姐姐下不来了台了嘛！”徐主任年轻时也不是省油的灯，姿态马上就落下来。 她走到顾正东的身边，拉过椅子坐下来。 “姐姐给你赔礼了，来喝一杯！”说着她拿起一个小酒杯，往顾正东手里送。 顾正东忍到现在，实在是挺不住了，嚯地一下站起身。 徐主任的脸色一下就沉下来。 “顾正东，你别不识抬举，我告诉你，这活儿你要想干，你就给我想明白了！” “徐主任，咱明人不说暗话，这世上男人多了，我就一渣渣，也不劳您厚爱。说吧，要多少钱！” “呵呵，你是不是傻？这活儿我给谁，谁不给我钱？你的钱就香了？”徐主任冷笑道。 “不管是别人出多少，我一定比他多！”顾正东也只能打牙往肚里咽了，哪怕这次活儿不赚钱，也得把事儿先扛过来。 “不好意思，姐不差钱。”徐主任还端起来了。 “行，那就没得谈了？”顾正东到最后，也没动摇，他把包拿起来，“这事儿不会这么算了的，我会去告你！” “弟弟，你太幼稚了！”徐主任呵地一下笑出来。 “是吗？总要有讲理的地方吧，走着瞧。”顾正东刚要开门，徐主任突然扑过来，挤在他和门的之间。 “你要干嘛？” “你现在出这个门，我就喊抓流氓，你调戏我了！”徐主任说得眼都不眨。 顾正东都气乐了，这大姐不照镜子的吗？ “你觉得，有人信吗？” “我不管有没有人信，警察信就行。”徐主任冷冷一挑嘴角。 顾正东发现，他来错了，低估了徐主任的无耻。 只怕现在他要硬闯，徐主任真的会叫起来的。 顾正东冒汗了。 “弟弟别怕，姐姐吓你呢，你长得怎么这么好看？看这小脸蛋。”徐主任说着就动手了，抬手来掐顾正东的脸。 顾正东用手一挡，一把将徐主任给推了出去。 “你小子真是不知道好歹！那我就教你做人！”徐主任没站住，摔倒在地上。 她气得拍着地板大叫。 顾正东找这个空档儿，一把拉开包间门，就想往外冲。 “快来人啊！有人耍流氓了！我要报警！”徐主任大叫起来。 顾正东的头轰地一下，人都木了。 第68章 把路扫平 就在顾正东进退两难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这么热闹呢？吃饭也不叫上我们。”周姨说着，走到徐主任身边，顺手就把她给捞起来了，陈主任在顾正东的肩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坐下。 看到这两个人，徐主任的表情有点微妙，不仅是尴尬，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不敢再喊，挨着周姨坐下。 “东子，你看你这一头汗，启瓶啤酒喝吧，陪你陈叔喝一个。”周姨安排。 顾正东真是胸口着了一把火，听周姨这么说，忙打开一瓶啤酒，倒了四杯，自己也不客气，一仰脖灌下一杯，虽然酒早不凉了，可是嗓子被蛰一下的感觉还是很痛快的。 “我听说下午有点误会？”陈主任开口了。 “是一点小误会，已经说开了。”顾正东抢先说道，他要给徐主任下台阶，这事儿不能弄僵。 看得出来，是周姨带着陈主任来给他平事儿的，他要先表明态度。 “是，都说开了，是误会。”徐主任不情愿地说。 “其实我们前几天开会了，市里动迁办开的会，我们考虑，动迁这事儿很复杂，有很多政策上的事儿，就全权由动迁办的人负责，不需要街道配合了。” 陈主任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这怎么能行！我们不配合，你们怎么动迁？胡闹！”徐主任一听这话，一下就跳起来了。 “这是市里的意见，我们也没办法，你有意见，去市里提一下？” 陈主任呵呵一笑说。 徐主任跌回到座位上，面如死灰。 其实一个街道主任能有多大的权利，她最清楚，干了大半辈子。本来是有动迁这个差使，让她扬眉吐气，一时有点飘。 想不到还没把交椅坐热乎，就已经被下了官儿，到嘴的小鲜肉也没吃到。 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是经历了大起大落，乍喜乍悲，一时有点受不了，突然哼了一声音，头一歪。 周姨没想到会这样，忙扶她，再一瞧，嘴也歪了，眼也斜了，口水也掉下来。 这下几人可慌了，忙把她送进医院。 还好只是轻度中风，别的毛病没什么，嘴歪眼斜的后遗症是落下了。 这时徐主任的儿女也都来了，她老伴儿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她一直看不上，平时非打即骂，现在倒是乖巧，过来护理病号。 顾正东离开医院时，正好徐主任被推着出去做检查。 四目相对，意味深长。 顾正东后背挺得直直的，在她的目送下，走出医院。 徐主任中风的事，很快传遍了，还好没把顾正东给扯进来，不然他得恶心死。 外面传的版本是徐主任勒索顾正东要好处费，所以在秤上作假。 要不说葬爱小子聪明呢，顾正东走了以后，他把众人情绪平复一下，又有了主意。 “那边就有副食商店，还有公平秤，称一下铁块到底多少斤！” 这些人其实挺惦记结果的，到底是少没少枰，能不能拿到一百元，这事儿总悬着，大家都难受，不如一下弄清楚了。 小伙子们好信儿，跟着葬爱小子进了副食店，还把店员都吓一跳。 “帮我们称一下这铁块子多少斤。谢谢姐姐！”葬爱小子嘴甜着呢，加上现在打扮得也清爽，也妥妥是个小美男。 服务员正好闲着，就让他把东西搬过来。 “这把你们闲的吧，大铁块子也要称一下。六公斤。” “不是吧，不能称少了吧！”一听说六公斤，很多人失望了，有人不服气，嘀咕起来。 “怎么差，这是小台枰，最准的！那边有公平称，自己称去！”服务员不乐意了。 众人一拥到了公平枰处，称了一下，别说，六公斤，一点不差。 “不能啊，徐主任的枰不是枰出6.8公斤了？” 众人还是不服。 “你们是不是傻？我们这里是卖东西的，能把多的东西枰少了卖给你们？谁赔钱啊！”服务员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全都恍然大悟。 对呀，买东西的可以把多的东西枰少，卖东西的没必要，这就是说顾正东的枰没毛病。 这些人把消息带回来，又听说徐主任中风，就全对上号了，也没人再提这事儿，乖乖让顾正东的工人快干活，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今天难免要加班，顾正东让胖姐多准备吃的，虽然有波折，总算把事儿平了，再说没有了徐主任这个拦路虎，以后要顺畅多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现在是抢工时，他也顾不上形象了，跟着工人一起干起活儿来。 胡同里面有一家，听说是个孤寡老太太，东西还不少，搬不走，要卖的也多。 顾正东就先过去看看。 小院收拾得很整齐，还养了鸡，一位白发大娘站在院子里，见他进来忙说，“快关门，别把鸡跑了！” “大娘，这样可不行，一会来人干活，鸡都得跑了，我给您弄个筐来吧，先把鸡给关好。”顾正东四下一瞧，没看到鸡窝，所以这么说。 “那也行，这些鸡都是跟我住屋里的，一会儿还要进屋搬东西，关吧，关吧。”白发大娘喃喃道。 顾正东一下就明白了，这又是跟白奶奶差不多的人，太孤独了，养鸡养成孩子了。 他快速出门，找了两个大筐过来，跟着白发奶奶一阵忙，把六只鸡都装了进去。 “大娘有什么要卖的，我来估价。”顾正东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 “没啥可卖的，我也不缺钱，东西都没用了，你要什么搬什么吧，鸡也拿走，我没地儿带它们。” 顾正东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味儿，这大娘怎么很绝望的感觉。 “大娘，动迁了您住哪儿啊？”顾正东一边假意看院里院外的东西，一边问。 “没找到呢，到时自然有，还能让我住露天地儿？” 顾正东的心一沉，大娘还是太天真，现在政府的安置能力有限，不能让她住露天地儿，只怕居住环境也不会好了，怪不是她都不要东西了，不会有地方放的。 “那您有什么打算？”顾正东又问。 “啥打算，活一天算一天，没法活了，就死。”白发大娘转过头，眼神已经没有光了。 顾正东这才发现，他问得太及时了。 第69章 挖到一个宝 “大娘，要不您自己租个房子？您也不差钱不是？”顾正东开始认真跟大娘对话。 “我这些年都不怎么出屋，五保户，粮食有政府送，菜是自己种的，你让我出去，路都不认识。”白发大娘发出幽幽叹息。 顾正东全懂了。 看得出来，大娘之前的家境是很优渥的，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大娘，我邻居家有个小屋出租，一个月十块钱，您看成吗？” 顾正东自作主张，这出租的是白奶奶的小屋，他能做得起主，白奶奶就是个善良的人。 “十块？那是什么房子？”白发大娘对这个十块有点兴趣。 “我邻居是位大娘，人特别好，平时还帮我带一下孩子，十块钱就是租她的小屋，要不我带您去看一眼？您觉得合适就去！” “那就看看吧。”白发奶奶点了点头。 “大娘您贵姓？我姓顾，叫我东子就行。” “我姓吴。” “吴大娘，这边走，我叫个车。”顾正东走在前面，给吴大娘开路，搬东西的人多，怕碰到她。 顾正东叫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开到了白奶奶家门口。 白奶奶正坐在门口跟几个老太太闲聊，也是在等顾正东回家，小小那几个孩子在路灯下玩着呢，见到顾正东都跑过来。 “爸爸！你才回来！”小小嘟着嘴抱怨。 顾正东把小小一把搂到怀里。 “大娘，我给您看个伴儿回来，这是吴大娘，动迁户，还没找房子。”顾正东说着，夹了一下眼睛，给白奶奶使了个眼色，“您那小屋不是一个月十块出租吗！” 白奶奶跟顾正东有默契，知道这孩子办事儿把握，按他说的做就行，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对，我小屋出租。哎呀，就是还没收拾好呢。”说着她前面带路，几人进了院子。 吴大娘不动声色跟着走了进来，也没说满意不满意，到处转了一下。白奶奶心里没底儿了，有点忐忑，看了看顾正东。 “老姐姐高寿了？”吴大娘突然开口，问的却是这个。 “我今年72了。”白奶奶笑道。 “我68.”吴大娘自报门户。 “那你是妹子，相中没有？要是想住过来。我把炕上东西都收拾了，这是要给孩子们做棉裤，一天弄点，铺了一炕。”白奶奶不好意思地说。 “我给他们买就好了，您不要做了，腰疼怎么办。”顾正东这才看到，炕上铺的都是棉片。 “买的东西怎么过冬，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听我的就是了。” “那我找厂里的女工做，就是不用您，您那腰不成！” “我怎么就不成了，之前活儿也不少干，看你蝎蝎蛰蛰的！”这娘俩个拌起嘴来，可是话里话外藏的都是关心和爱，吴大娘听着，眼圈竟是一红。 “我也能帮忙做，不用找外人。”吴大娘这么一说，就是准儿了，要搬来。 顾正东大喜。 “这么晚了，也别折腾回去了，这大屋啊就我带着小小睡，你跟我们一处睡就行了。”白奶奶说。 老太太都瘦小，带着个小小，完全睡得下。 “行，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交一年房钱。” “不急，这急什么，人都在，还能跑了？” “那您二位聊着，我回去继续搬。吴大娘，您院里的东西，我都拉走了，把鸡送过来。”顾正东是这么算计的，吴大娘说了东西不要了，他随便搬。 一会儿他去估一下，看看能值多少钱，给算到房租里。 “我那东西一借不卖了，都给我搬过来吧。”吴大娘不动声色地说。 “啥？”顾正东一听这话，脑瓜子嗡嗡的。 这老太太想什么呢？全搬这院儿来。他可是好容易清干净的，这又要堆上？ 白奶奶的屋里没多大地方了，再弄来东西，属实是为难。 “你只管搬就行了。”吴大娘还挺霸气，有点霸道总裁的气场。 在老人面前，顾正东一向怂，只好一低头出来。 吴大娘家的东西还真不少，满满装了三车。 因为太晚了，只能卸到院子里，天已经黑下来，好在天气不错，没有雨，就这么露天先放着。 顾正东前一夜没睡，这又忙了一天，经历了很多事，都有点撑不住了。 他洗漱过就倒在床上，什么也不管了。 等到睁眼睛时，小强他们都准备出门了。 “饭在锅里，自己吃。”白奶奶带着孩子们走出去。 顾正东答应一声，去锅里一看，竟然煮的玉米。他拿出一根玉米棒，啃起来。 “这有咸菜，干吃没滋味。”吴大娘说着，从里屋端出一小碟黄瓜。 顾正东瞧那黄瓜油绿的就有食欲，夹起来尝了一口，赞不绝口。 这黄瓜是腌出精髓了，又脆又鲜又清香。 “你要喜欢吃辣的，下次给你淋点辣椒油。”吴大娘坐在他的对面。 “您老手艺真好。”昨天搬家时，顾正东看到那个大咸菜坛子了，老端嫌重，说不搬的，还是顾正东坚持，想不到今天就有口福了。 “昨天晚上我和白姐姐聊了，你是个挺不错的孩子，谢谢你。”吴大娘轻声说。 顾正东倒不好意思了，一低头。 “您别客气了，以后咱都是亲戚。” “我也这么想的，当亲戚处了。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就完了，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想不到还能遇到亲人。”吴大娘感慨道。 顾正东总觉得这老太太哪里不大一样，又说不好。 瞧她坐姿就跟别的老太太不同。像白奶奶腰疼，平日是里就是直不起腰。但是吴大娘背板比挺，谈吐又极有分寸。 顾正东见傻三儿过来，忙招手。 他昨天安排的，让傻三儿今天过来帮忙，把吴大娘放在院子里的家具什么的折腾进屋，万一下雨就不好办了。 反正都是旧家具，那屋儿放不下就往他这屋里塞。 他走到院子里，定睛看了一下家具，突然就呆住了。 昨天去吴大娘院子里天就是黑的，搬家时，本来灯就不亮，还让老端打了一只灯泡。 他知道搬来的是又重又旧的破家具，并没有时间细看。 可是现在是天光大白，再一看，就发现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第70章 慧眼识宝 这是一套黄梨花雕花家具，每件都有精美的雕工，不是大户人家，可用不起的。 顾正东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吴大娘哪里怪怪的，这怕是过去的大家闺秀吧。 受的教育不一样，也经历过很多事了，所以把生死看得很淡。 “这是我的嫁妆，可惜，没有用上。”吴大娘走到雕花大床前，用手抚摸着花纹，感叹道。 “怪不得，您说都搬过来。”顾正东才缓过一口气儿来，他目测了一下，一个床一个书柜一个桌子还有两个大箱子。 上次收张凯家的旧家具时，已经把顾正东屋子里的东西都换了。这是要给白奶奶屋子也换一套？ “先不要动，我请示一下白姐姐，她同意了再换。”吴大娘想得周到，虽然白奶奶的家具很旧，都是过去木匠打的廉价货，可是每一件都承载着她的记忆，那可不是说扔就扔的东西。 白奶奶正好回来，听这话儿就接了一句，“问我啥？噢，乖乖！” 她急走几步奔过来，用手摸着床上的花直叹气。 “这东西是真好看，我年轻那会儿就爱这些，可惜家里没钱，哪能给我弄这嫁妆，羡慕死了。” “大娘，这些家具放不下了，不行把您的床给换了？”顾正东试探着建议。 “行啊！我到老了也享受一下！”白奶奶一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大床正好，我们老姐俩带着小小睡。”吴大娘也是松口气。 顾正东和傻三儿干了一上午，总算把家具都给摆好了。 院子里就剩下两个大箱子了，傻三儿来了急脾气，上去就想自己捧起来，可是弯下腰就没直起来。 “这什么啊，太沉了！”顾正东昨天就发现这箱子重了，还好有老端他们几人在，用绳子吊的，现在两个人抬还真有难度。 “都是些舍不得扔的东西，鸡肋吧。”吴大娘说话就有水准。 顾正东和傻三把两个箱子运进屋，又给弄到小炕上，这才算把活儿干完了。 “以后我们姐俩个就好好处，昨天晚上听你说的，东子也不容易，我们就一起帮他把孩子带大吧。”吴大娘跟白奶奶说的这些话，一字不落进了顾正东的耳朵里。 他现在是相信好人有好报了。 当时就是觉得孤寡老人可怜，给找条出路，没想到又给自己找了个帮手。 晚上他回到家时，才发现，吴大娘就是个宝藏大妈，又给他了一个惊喜。 “这是什么？”顾正东瞧着桌子上摆的东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桌子上摆的是描金凤穿牡丹骨瓷小碟儿，一共六个，每个里面都放着几块小点心，有绿豆糕，有驴打滚，还有猫耳朵…… 在那个零食还不算十分丰盛的年代，这可都是美味了。 “看你吴大娘手多巧，弄了一下午，做小点心。”白奶奶是先尝过了，赞不绝口。 顾正东一时没忍住，也一样尝了一口，这手艺可以出售了。 “就是给孩子们做的，尝尝，喜欢我就常做，闲着也是闲着。”吴大娘说得很矜持。 “您老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您在，我们就享福了！”顾正东感觉是捡到了一个宝贝。 今天收东西，有一箱瓷器，他瞧着不错，就直接给搬回家来。 这东西看着就好看，就是不懂行儿。 先存着有机会再说。 他家三个淘小子，要把东西收好，放外面容易让他们给卖了。顾正东弯腰在床下清个地方，正打算往里面装，见吴大娘过来了。 “哟，这可是好东西，明成化的东西啊！” 吴大娘俯身从箱子里拿起一只碗，眼睛都亮了。 “您认识这东西？我都不懂呢。” “这叫明成化杯，是当时成窖出来的最好的物件儿了。成窖五彩为最，酒杯鸡缸为最，皇帝都爱不释手的东西。” 顾正东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一世好像听说过，一只鸡缸杯拍出2.8亿天价，不会就这东西吧？ 他伸手要从吴大娘手中把小碗取过来，不想吴大娘没给，反倒把小碗放回箱子。 “东子，记住了，瓷器最忌讳的就是两个人过手，滑到地上，都担不起责。” “嘿嘿，又学一手。”顾正东笑嘻嘻把杯子拿起来，放在手上细看，果然是越看越好看，碗上的几只鸡活灵活现的，好像要蹦下来似的。 “你这么存也不行，等我一下。” 吴大娘去了片刻转回来，手里多了几块剪好的棉布片儿，她蹲下来，把每只碗都包好，中间又隔好东西，这才让顾正东把箱子合上。 顾正东万没想到，吴大娘不止是会做吃的，对古玩还懂行。 正好看到床下的瓷片箱子，拉出来给吴大娘看。 “嗯，都是老玩意儿，有几个还是稀有的。你收好吧。”吴大娘把玩一回，说道。 “这还有！”顾正东这是找到顾问了，他也不藏着掖着的，把小小那盒宝贝也拿了出来。 “哟，这可是好东西。”女人看到珠宝，那喜爱是发自内心的，藏都藏不住。 “我也不懂，这都什么？” “这个是粉钻的。我祖上去西洋做过生意，这些东西我也有。这么大的粉钻可是难得。” 吴大娘又拿起一串珠子，“青金石南红东珠。就这几颗东珠，就值钱了，好好收着吧。” “我看这翡翠水头儿也不大好。” “那时节不讲水头儿，颜色俏就行，你看这多绿啊？”吴大娘指点顾正东。 “我都不懂，以后大娘教我。” “我也没多大见识，就是我太太活着的时候，天天给我讲古，再说了，家里都有这些东西。这都得是天天摸着用着，一点点浸出来的，我也不瞒你，你跟我来。” 吴大娘起身往隔壁去，白奶奶出去买菜了，屋子里没有人。 吴大娘反身把门关上，这才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门，把衣服拿出来，又打开个暗隔门儿，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看到前面她的举动，顾正东就屏住呼吸了。 等到东西拿出来，顾正东就觉得，小小的存货黯然失色。 “这些也不怕你知道。以后都是你的，现在拿去也是可以的。” “这，这是什么话！” 顾正东惊呆了。 第71章 这可是大日子 “呵呵，东子，你也不是糊涂人，我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天我说了，你把东西都拉走，送你了。你也明白为什么。” “大娘，过去了就不提了，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我的亲人，我有个家，您就有家。别的不要想了，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要。” 顾正东知道吴大娘是敞亮人，也把话说开了。 “那天我说把东西送你，让你拉走，就是想着，谁有缘谁得去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后来你说接我过来，我又把东西要过来，就是打算给你的。” 吴大娘也是心思缜密的人。顾正东心里的感激不知如何说起，唯一能做的就是信守承诺，给老人一个安逸幸福的晚年。 他看了一眼破旧的平房，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改变老人的居住环境。 孩子和老人身子都弱，争取入冬前，让他们搬进楼房。 想到这里，顾正东的干劲儿更足了。 后来跟吴大娘接触时间多了，顾正东才了解到，原来她的背景很不简单。 怪不得听她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她是随着家人避难过来的。年轻时也是申城有名的名媛，自幼家世优渥，后来战乱，一家人北上，找了一个小城避祸。 她终身未嫁，一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二是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总觉得多有不便。 本来她是打算就这样悄然离开人世，没想到遇到顾正东，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她封闭了几十年的世界，突然就打开了。 吴大娘像重获了新生，每天都在探索新世界，也在开发新技能，小院的生活更加丰富美好了。 顾正东有这样的后盾，正好全力去搞事业。 到发工资这天，所有人都有点兴奋。 晚上下班后，工人们聚在厂子的院子里，等着叫号。葬爱小子搬了一张桌子到厂房门口，桌后放了两张椅子，他和周姨一人一个。 前面是账本和装好的工资袋。 在场的工人中，除了几个机械厂过来的，都是没领过工资的人。所以对这个仪式莫名的有种崇敬的感觉。 “王顺利。”葬爱小子开始叫名字了。 没有人动，三个字如掉进黑洞里。 “王顺利！”葬爱小子提高了声音，又不自信在看了一眼账面。 还是没有人动。 葬爱小子沉不住气了，周姨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第一个名字就弄错，出师不利啊。顾正东本来不想管，让他们自己弄，可是见状也只能走过来。 “是叫王顺利啊！”葬爱小子快要急哭了。 “下一位吧。”顾正东小声说。最后没领工资的人，就是这个王顺利。 “王娟。” 这次胖姐跑得很快，拿到信封一激动还给顾正东鞠了一个躬。把顾正东闹了一个大红脸。 胖姐迫不及待往出掏钱，地上掉了两个硬币她都没来得及捡，先看工资条上的钱数。 “二百八十九元三角？”胖姐的眼睛都瞪圆了。 听到这个钱数，人群里一阵嘈杂。 第三个人也领钱下来，也数了一下，都是二百多。 “哎呀妈呀。”胖姐的嘴都合不上了。 转眼发了十来个下去了。 “马虎。”这是傻三儿的名字，顾正东看着呢，怕他不知道，听到叫就推他上去。 傻三的家人说要来替他领工资，可是顾正东通过观察发现，傻三的智商没问题。 之前只是家人发现他不能说话，就对他关心不够，也没有接受教育，所以人看着呆呆的。 可是跟了柱子一段时间后，傻三改变很多，现在已经很机灵了，跟正常人的差别不大，也会试着跟别人用手语交流，所以顾正东决定把工资交给他本人，再带他存上，以备以后生活所需。 不用说，就他那家人，肯定不会考虑他的将来的。 傻三知道这是在发钱，也挺着急的，过去就要接信封。 不想老端突然冲出来，一下把傻三推开，伸手向葬爱小子要。 “我的！给我！” “不是你的！”葬爱小子最烦的就是他，马上说。 “我说上一个是我的！” “上一个也不是你的！” “王顺利的是我的！我叫王顺利！” 老端急了。 “是你？那叫你怎么不上来？”葬爱小子不解地问，老端一直在下面等着的。 “我忘了，还有个名字。”老端低声嘀咕道。 顾正东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酸楚，这就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混得名字都丢了，找回名字，才是找回尊严的第一步吧。 燕三他们来得晚，工资没有别人高，也都一人有一百多。大家都挺满意。 工资顺利发下去，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下一步就是花钱了。 顾正东没让他们马上离开，开了一个小会。 “钱发到手了，喝点小酒高兴一下是可以的，不能喝多，也不能赌，那东西最坑人的，钱都用到刀刃上！能存就存点。” 顾正东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这些人习惯了随赚随花，没有理财计划，基本上是天天花光，所以生活一直困在原地，想逃都逃不掉。 他要让他们改变一下思维方式。 “知道了，把钱给老婆存上！”有个工人笑道。 “全给她？”旁边的人问。 “那是不能的，给二百，留点零花钱。” “你这零花钱可是不少！” 众人笑着往外走。顾正东眼尖，发现傻三儿被人拦在门口，那两个女人不正是傻三妈和他大嫂吗。 顾正东心里堵，有心不管，可是又不甘心，这要是开了头儿，她们月月过来，那傻三就真被她们给当提款机了。 傻三也不傻，听说找他要钱，也舍不得给，一直在比画着什么。 “你啥也不懂，让人骗了咋办？快把工资拿出来！” “对，把工资给妈，割肉给你炖上！” “呵，能骗他的，也只有家人了吧？他的工资，你们为什么要收走？”顾正东冷冷地说。 “哎，顾厂长，您这话可不对。傻三人傻，工资当然是交给我保管了。您是放心，傻三我们能照顾。”傻三妈听得出顾正东话里的意思，可是也不想得罪他，毕竟傻三还得在这里赚钱，除了这里，也没地方用他。 “呵，你们连他死活都不管，给个地方住就行，给口饭吃就行，这是你们说的吧，现在他有工资了，马上跑来要钱，良心呢？”顾正东可没想惯着她们。 “这一天天的傻三儿流着汗赚的钱，你们也好意思要？”还有没走的工人，也围过来，听着不对劲儿，打抱不平。 “他是我生的！赚钱也得养活我吧，你们算老几，多管闲事！”傻三妈不敢怼顾正东，对别人可不客气。 第72章 吸血鬼 这位也是资深泼妇，打嘴炮没输过。 “养你？你也得看看实际情况，他一个残疾人，能把自己养好就行了，你也不是这一个孩子，为什么还指望着他？”顾正东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气到了。 “顾厂长，咱到哪儿说理，都说得出去，当儿子的养老娘没毛病吧？他残疾怪我了？是他命不好，上辈子没修德，现在有吃有喝的，也没亏着他，把钱给我，我也不能全花了，给他存起来就行了，你们大惊小怪的，干嘛呀？” “就是啊，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儿，你们管得太宽了吧？我弟弟在你厂子赚工资，拿到钱爱往哪里花，你还管得着？”大嫂更牛。 “你再说一遍，你tm就不是人！”柱子跟傻三感情好，一直带在身边，就当是弟弟，现在看傻三让家人拿捏，气得就要打人。 顾正东把他拦下来，现在不能动手，动手就输了。 “那这样吧，这人我不用了，你们带走。”顾正东把脸一沉。 傻三好像听懂了，当时眼泪就下了，扯着顾正东的衣服不放手。 顾正东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也是难受，但是现在也只能出此下策，不然那娘俩个闹起没完。 “你们是不是傻？傻三这么能吃的，回到家也要你们白养着，还要找地方睡觉，你们家房子很大？” “那就带回去养着吧，他们有能耐就养呗！”老端是聪明人，也会扎人软肋，今天拿到钱心情好，就开恩一回，替顾正东平平事儿。 他这么一说，那两个女人可是有点扎心。 如果傻三真被开除了，那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家里养个饿死鬼，晚上没地方睡，到处打地铺，生活极度不方便。 她们交换一个眼神，没拿到钱就这么走也有点不甘心。 “那就走吧。”大嫂决定孤注一掷，将顾正东一军，看得出来，他很关心傻三。 顾正东没想到她这么刚儿，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看着她们带傻三走。 “要我说这样吧，各退一步。”周姨从人群中走出来。 她气质不凡，把那两个女人震了一下。 这两个女人也儿难呢，真领回去吧，不是事儿。不领也没台阶。这是僵住了。 刚她们在门口远远看着，见周姨坐在发钱的位置，应该是管事儿的，正好也借坡下驴，忙说，“怎么退？” “一个月，给你们一百元，剩下的工资给傻三自己存着，这总行了吧。” “一百？”那两个女人把眼睛瞪大了。 这已经超出她们的预期了。 刚傻三领钱时也不懂，看都不看就塞进口袋，她们远远看着，也没猜到工资袋里有多少钱。 现在听说要分一百给她们，满腹狐疑，这得是开了多少钱？ “这可是把大部分都给你们了，他自己也得留点零用，你看这衣服都破成什么样了？”周姨也是善于揣度人心的。 刚她说出给一百，瞧着那两个女人的表情，也有点后悔，看来是给多了。 听说剩下的钱不多了，那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把钱收下。 “那就给一百吧！”傻三妈也怕他们反悔，忙说。 傻三听明白了，要给他妈妈一百元，就伸手去掏兜儿。葬爱小子机灵，一把将他的手按住，抢先拿了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傻三儿，你那都是零的，回头给我，我正好想换点零钱。” 那两个女人拿到钱，也不想多留，转身就走了。 顾正东松口气，如果刚傻三把工资袋掏出来，只怕又要费半天口舌。 “我说一百，是不是给多了？”周姨担心地问。 “少了也打发不掉，正好。”顾正东苦笑道。 “这都是什么人！吸血鬼！”周姨气得哭了一句。 “给我钱，给我一百。”葬爱小子怕傻三不懂，连说带比画。 顾正东从傻三口袋里掏出工资袋，点给葬爱小子一百，又带着傻三去了最近的储蓄所。 “同志，给他开个户，存一百元。” 顾正东给傻三存上一百，只留了几十元零花。傻三是供吃供住的，他不抽烟不喝酒，身边不适合留太多的钱。 傻三也不懂，只是听话，看着他傻呵呵地笑。 “傻三，你别总看着别人笑，他们会以为你好欺负。”顾正东试着给傻三讲道理，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懂。 从储蓄所出来，他们就往家走。路过副食店，顾正东一个没看住，傻三就进去了，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大块酱肉。 “呵呵！”傻三笑着，做了一个吃的动作。 顾正东看着他笑了，他不傻，谁对他好，他最清楚。 回到家时，白奶奶早做好饭菜了，见有酱肉，又去切了端来。 傻三和顾正东都把脸洗好了，坐到桌边。 现在人口多了，桌子倒显得有点拥挤，可是顾正东瞧着就高兴，不知不觉就一大家子人了。 “今天开工资，都高兴吧？”老人家就喜欢听这个，白奶奶笑着问。 顾正东讲了老端不记得自己名字的事儿，大家都乐了，只有吴大娘笑得有些勉强，眼中有悲悯之色，顾正东知道她想得多。 “明天我带你买两件衣服去吧。”顾正东回头对傻三说。 傻三憨憨的点头。 “买啥，我在旧衣服里找了三四件他能穿的呢，那不是洗完挂院子里了。”白奶奶一呶嘴，夜风中几件衣服裤子在飘荡。 “那就省了。三儿，以后别买酱肉，把钱留着自己花，想吃我给你买。”顾正东又嘱咐傻三。 傻三是实在人，他不同意这个说法，就不点头，只埋头填饭。 “这孩子还挺犟。”顾正东叹口气。 “知道感恩的，都是好孩子。”吴大娘笑道。 “是啊。”顾正东应道。 “爸爸！明天是君生哥哥的生日，我要送什么礼物好呢？”小小从回家一直有点闷闷不乐，顾正东还想一会儿闲下来问问，现在她自己开口了。 “这倒是挺难的，那孩子怕是什么也不缺。”白奶奶一听，也皱眉了。 “我听老师说，明天要给杜君生过生日，邀请所有小朋友参加，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小明抢着说。 “我们要吃，自动餐！”龙龙也叫道。 “自动餐是什么？”顾正东问完了，也回过味儿来，“自助餐？” “对！就在院子里，摆好多桌子。”龙龙大概形容一下，顾正东就懂了。 乖乖，一个孩子过生日，这是要办宴席啊。 对这么一个孩子，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是有点让人发愁。 第73章 玩阴的是吧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让你长见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最好的礼物 转眼间，杜君生被小朋友们围在中间，各种礼物把他都包围起来。 这应该是一个孩子最幸福的时刻吧，也是这次生日宴的最终目的。 “君生，快谢谢小朋友们，他们对你真好！”君生奶奶提示杜君生。 杜君生大大方方向小朋友们表示感谢，场面一度失控，又感人又温馨，要不是有财团的力量，顾正东差点都相信真情了。 “小小，你是君生最好的朋友，你送他的礼物呢？” 君生奶奶话锋一转，小小中枪了。 “小小能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杜君生马上把话接过去，不是这孩子情商高，就是对小小是真情流露。 在孩子的世界里，友情是又简单又干净的一件事，跟钱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下杜君生在顾正东这里好感度爆棚，他的耳边叮咚直响，全是加1加1的声音。 可是君生奶奶并没有想放过小小。 “小小，这是君生的想法，难道你就没有想法？” 小小现在更怕她了，这个打扮入时，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似乎戴着面具，随时会撕掉，露出血盆大口。 小小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恐惧，下一步就想逃。 “昨天晚上小小回家就说了，要给君生哥哥一件生日礼物，又央求我半天，这不，我给做了点心送来了。”娴姨说着，把食匣放在桌上。 “不要碰到面包！”工作人员见风使舵，看得出来顾正东这几人不招待见，所以见娴姨放食匣，马上就不乐意了，虽然食匣只占了一个桌边儿。 “小同志，不要太势利，好吗？”娴姨微笑地着说。 工作人员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太太并没有咄咄逼人，却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霸气感觉。 “让她放。”君生奶奶开口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破食匣里能有什么东西拿出来，想出糗，她倒是可以赞助一下场地。 娴姨不慌不忙打开第一个抽屉。 顾正东也在后面伸着脖子看，看到这四个白白胖胖的小点心，差点脱口叫出来，“雪媚娘？” 这应该是雪媚娘的同类，也是糯米包的什么馅，白白胖胖的，用手指一按q弹，看着就有食欲。 杜君生到底是孩子，忍不住上来拿起一只，放嘴里咬了一下，淡淡的奶油就在口中化开了。 “好吃！”杜君生不由得叫了一声，在场的大人孩子，都忍不住做了一个吞口水的动作。 顾正东想的则是，杜君生这小子真适合做吃播，看他吃东西是真香。 娴姨不慌不忙，又打开一层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金黄色的小鸡仔，当然也是做出来的，不知是什么食材。 小黄鸡是半透明的，萌得人一脸血，十分可爱。 这下杜君生可舍不得吃了，他把小黄鸡取过来，分给小小一只。 小小到底是孩子，看到好玩的，就有了笑模样。 别的孩子一脸的羡慕，君生奶奶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大家准备吃蛋糕吧！”她想打断一下，食匣后面还有什么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最好不要拿出来。 “等一下，这里面还有什么？”杜君生对这个红木盒子，好奇得要死。 “这是慕斯蛋糕。”娴姨从第三个抽屉里拿出一只盘子，里面放着一块三角形的蛋糕。 蛋糕最上层是红色的果冻状的东西，下面的蛋糕顺滑细腻。 “哇！这是慕斯蛋糕！我只看我师父做一次！太完美了！”工作人员中窜出来一位，眼睛冒绿光，看胸前的标牌，这是做面点的厨师长。 “这么不懂规矩！”君生奶奶斥道，厨师长这才回过神，今天是什么场合，吓得忙退身回去。 杜君生很郑重地从娴姨手里接过小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先喂给小小，又自己尝了一口，连连点头。 “谢谢奶奶，真好吃！” “这还有一个，好多年没做了，手感差了好多。”娴姨打开上面的食匣盖子。 众人的胃口早被调动起来了，都伸长脖子看过来。 等娴姨从食匣里端出点心时，又是全场惊呼。 顾正东认识，这个应该叫和果子，是一种日式点心。 只见盘中放着两片树叶，上面各有一颗露珠。 露珠几乎透明，把树叶的脉络都清晰地透了过来。 “别只看着，吃吧。”娴姨见两个孩子都只傻看，催了一下。 “这是什么味的？好好吃啊！” “抹茶味的。”娴姨介绍道。 “我从小到大吃过的点心里，这个最好吃了！”杜君生下了结论。 不用说，小小的礼物，是最棒的。 君生奶奶的脸色，忽明忽暗，已经气得牙痒痒了。 本来想打击一下小小，没想到让她家出尽了风头。 “人老了，骨头也软，站一会儿就累，我们先回去吧。”娴姨见差不多了，也不想久留，回头对顾正东说道。 “好，我送您二老回家。是够辛苦的了，为了孩子的事儿，还得麻烦你们，多大点事儿？”顾正东说着上前去取食匣子。 “这东西谁也没尝着，谁知道好吃不好吃，可能就是个花架子吧。”有人开始替君生奶奶打抱不平了。 其实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杜君生再得宠，再牛，就是个小孩子，很多事他做不了主，还得是君生奶奶有实权。 所以拍马屁要拍到点子上，别上天给的机会都不要。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 有人站队，马上就出来人维护君生奶奶的面子，纷纷吐槽。 “真小家子气，那东西一样两块儿，一口没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做不起呗。看人家杜家请客，可够吃。” “对！都是管够的，还是杜家厉害。” “不是说了，档次不一样的，还好意思来这里出风头。” 顾正东听着生气，只是脚下不停，怕娴姨听多了心里不舒服。 “这些人就是这样的，狗眼看人低。你别往心里去。”娴姨还安慰了顾正东一下。 可是没想到，这句话正好被身边的一个老太太听到，她一张嘴，啐了一口。 第76章 隐藏得挺深啊 “你怎么回事？”顾正东不能让人直接蹬鼻子上脸。 “哼！”老太太也不敢正面刚，往人群里一隐身，不见了。 “这就是颠倒黑白的地方吗？”顾正东冷笑一声。 “哪里颠到了？”门口又进来几个人。 顾正东一瞧，嚯家伙，这是把多大的神儿请来了？ 来人竟然是杜老。 原来顾正东以为，像杜君生这样的生日会，就是君生奶奶做的哗众取宠的事，杜老这样级别的人，不会参与。 想不到他也会大驾光临，看得出来，这对孙子是真爱了。 “爷爷！”杜君生跑过来，还不忘拉着小小。 “爷爷好。”小小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想不到她在杜君生爷爷面前还挺放松。 大概孩子都有直觉，谁对他好，谁对他有敌意。 “小小今天真漂亮。”杜老弯下腰，在小小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爷爷。”小小调皮地一笑，吐了一下舌头。 “您也没说过来呀。怎么不先通知一声。”君生奶奶走过来，看得出她很怕杜老，看着他的眼色行事。 “我不放心，你不要乱搞，让孩子们开心就行了，你不要在这里，孩子们约束。” 这几句话，把君生奶奶的脸都打肿了。 她也不敢说别的了，站到一边。 “我们走吧。”娴姨轻声对顾正东说，似乎一分钟不想呆。 顾正东也不想留下来，三个人刚要走，杜老突然看过来。 “等一下！”他叫了一声，大步走过来。 顾正东只好停下脚步，冲着小小的面子，也不能太过分了，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 “您好。” 结果杜老充耳不闻，好像就没听见，他的注意力全在娴姨的身上。 “这位，莫不是吴教授的妹妹？” “呵，您好记性，还记得我。”娴姨还是淡淡一笑。 “您过得还好吧？多少年没消息了，以为您回了南边，不想还在！”杜老有几分激动了。 他竟然鲁莽地伸出手，娴姨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只是指尖在杜老的手心里略一停留，就收了回去。 “这位是？”君生奶奶这可沉不住气了，过来问道。 “吴教授可是大才！当年没少帮我们忙，最初建工业基地时需要的外文资料，全是他给翻译的。”杜老解释道。 “家兄也是略尽薄力。” “哪里！当年令兄给飞虎队做翻译的时候，我还是给他跑腿的小杂役！” 杜老哈哈一笑，好像回到了炮火年代，整个人都年轻了。 “是啊，只可惜家兄不适应这边的生活，没几年就过世了。”娴姨眼眶一红。 “那您现在住在哪里？改天我去拜望！” “不敢，前面十几年我都是一个人生活的。最近动迁了，也没有去处，本来是挺难的，还好遇到了我的干儿子，把我接回去照料养老。” 娴姨突然这么说，顾正东也吃了一惊。 虽然在他的心里，有把娴姨当成自己亲妈一样照顾的想法，可是并没有说出来。 娴姨也没说过要认他做干儿子的事，这次主动提出来，不知是何用意。 一听说顾正东是娴姨的干儿子，杜老的目光马上落在他的身上。 “你是……”他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瞧着顾正东眼熟，想不起来了，大概是一天见的人太多了。 “这是我爸爸！” “噢噢，想起来了。对了！你还收养两个孤儿吧？”杜老是打听过顾正东的事。 “那都是缘分，一家人早晚相逢，没有收养一说。”顾正东见小明在人群里看着，怕他伤心，忙把话题给岔过去。 “小伙子，人品是真好啊！”杜老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谢谢，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杜老问到重点了。 君生奶奶本来脸色很难看，一听这句，马上就容光焕发。 “他呀，收废品的。” “哪儿都有你，你闭嘴，我又没问你！”杜老的爆脾气有点压不住了。君生奶奶吓得退后半步，把嘴闭个严实。 顾正东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 “资源回收再利用！”杜老把名片接过来，旁边的秘书忙把老花镜递过来，他带上认真看了一下。 刚听君生奶奶说到顾正东是捡破烂儿的，看热闹的人可不淡定了。 前面还觉得他的逼格很高，现在一听，就那么回事儿吧。 “了不得，小伙子眼界很超前啊。我们是人口大国，资源稀缺，要的就是可再生的能源。你要是能把这行做起来，那可是利国利民的！”杜老看清楚了名片上面的字，就开始夸。 顾正东万没想到，这还有个支持他事业的，当时也是有点懵，不知道是应该走程序先感激，还是直接就骄傲。 “谢谢杜老，以后还要多请教！”顾正东先谦虚一下。 “指教我可说不上，以后这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落伍了，只能扶你们上马，海阔天空，随你们是飞是游是跑，只要能走到世界的前面就行，中国靠你们了！” 杜老的一席话，说得顾正东暗自竖大拇指，就是牛啊，出口成章，还能抓住重点。 重点就是，现在在场的人都对顾正东肃然起敬，不敢再小看他了。 人家杜老那么大领导都说了，顾正东的行业是最有前景的，他们都不懂，还瞎bb什么？ 再说了，之前觉得收废品不好，现在感觉，除了脏一点，还不错。 这边杜老意犹未尽，让娴姨和顾正东回去叙一下旧。 “你们去吧，我先回家。”白奶奶知趣，告辞自己回家去了。 娴姨和顾正东上了杜老的车。 “您说我是您的干儿子，是认真的吗？”坐到车上，顾正东忍不住小声问。 “这事儿有开玩笑的吗？你嫌弃我？” 娴姨反问。 “哪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从小就没有妈妈疼我，恨不能多几个妈才好！”顾正东说着，眼圈红了。 他自幼失去母亲，继母进门后，又对他非常不好，所以对母爱的渴望，贯穿了他的一生。 很多时候他想过，如果他的妈妈一直在，是不是他的人生会不一样，他会幸福很多。 现在娴姨能收他，真是求之不得的，有这样的一个妈罩着，他的生活怎么能不顺畅。 杜老直接把他们带到湖滨饭店。 湖滨饭店就在湖边，院子里树木茂盛，还有一个荷花池，在这东北是很少见的。 车开进来，顾正东才明白，原来湖滨饭店的院子里还有几幢别墅，住的是什么人，不用问就想得到。 杜老把他们让进书房，叫人进来，这才问娴姨，“咖啡还是茶？我这有雨前龙井，要不要尝一下？” “茶吧，我这里倒是没什么好茶了。”娴姨叹口气。 “这还不好办，你想喝什么茶，我包了！”杜老爽朗地大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不给，我就让东子来要。” “这孩子叫东子？还真是仁义。” “是呀，要不是他，你就见不到我了。” 第77章 故知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搬个仓库来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 顾正东见状，有点担心，娴姨是喜欢安静的人，怕这么闹，她心里不舒服。 正好娴姨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顾正东面前，笑道，“他们乱着吧，我跟你去厂子看看，还没机会去呢。” “好。”顾正东忙应了一声，跟娴姨出来。 从家里到厂子并不算远，可顾正东怕娴姨今天要累了。上午做了点心，去幼儿园又站了半天，又遇到故人心情激动，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 出租车停到厂门外，顾正东先下车，过来扶娴姨下车站稳。 “娴姨，里面路不大好走，别绊着。” “你叫我什么？还要叫娴姨吗？”娴姨嗔道。 “妈！”顾正东冲口而出。这句妈一叫出口，不知怎么眼泪就忍不住了，腿一软，直挺挺跪下。 “这孩子干什么！”娴姨吓一跳。 “妈，这事儿马虎不得，我得给您磕个头。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妈！”顾正东一个头磕下去，这次娴姨没拦他。 “我也没想到，孤单大半辈子，到老了有个儿子，上天待我不薄。”娴姨把顾正东拉起来。 刚听到门外有动静，打更的小孙跑过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这厂长脑子没病吧，给一个老太太下跪，还磕头。 娘俩个进了厂子，顾正东知道今天娴姨的心情起伏大，所以想出来走走，也想给她分一下注意力，就把她带上二楼。 “妈，这堆里面的东西我也瞧不好，您过过眼。” 顾正东把灯打开，娴姨看了看就点头，“都是好东西，你这么存着，可是有点暴殄天物。” “这不是刚开始，百废待兴，我都不知从哪里入手好了，每天都是一堆一堆的事儿。”顾正东也头疼。 “有事就记下来，先可要紧的办，到什么时候不要慌。”娴姨说着，俯身捡起一本书。 “这可是好东西啊，应该是孤本了。”她喃喃说道。 “妈您喜欢，就拿回去看，反正都是咱家东西。” “我现在倒想来你这儿上班了。”娴姨抿着一笑。 “上班？”顾正东吓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你说我这几十年，热闹繁华见过，乱世见过，孤单寂寞也见过，就是没脚踏实地落在人间活过。跟白姐姐一起生活这些天，我觉得有烟火气儿了。现在你这生意刚起步，我也想帮帮你，没事儿过来一趟，给你打打眼儿，也省得我闲得难受。” “您要这么说，欢迎，随时来，别累着就行。” 顾正东乐不得的，现在就缺少帮手，他身边人不少，可是有头脑的就那么几个。 娘俩个在厂子里转一圈，有说有笑从里面出来。这边有点偏，出租车不好叫，两个人就边走边聊。 “小小爸爸！” 顾正东见一个黑影突然窜出来，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娴姨护到身后。 是前园长，短短的几天时间，她好像老了十几岁，脸上全是皱纹，头发也花白了，之前是干练的西装套裙，现在只穿了一条毛巾裙，臃肿，把身材的缺点全给暴露出来。 “我可找到你了！我可听说了，你跟杜家关系不一般，一定能帮我说话！”园长上前想拉住顾正东的手，他怎么肯就范，一甩就甩开了。 “我求求你，我从一个小阿姨做了几十年，才坐到园长的位置，不能就这样失去！你帮帮我吧！”园长就差跪下磕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娴姨小声问，她还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是一些小事儿，妈您不用担心。”顾正东把娴姨扶稳，这才转向园长，“我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岗位，但杜老的脾气你应该知道，他决定的事，别人是改变不了的，你要求也不应该来找我。” “我不找你找谁？我走投无路了啊！”园长说这句话时，眼珠子通红。 顾正东倒是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疯狂，可以看得出，这女人很好面子，这辈子也是为面子活的，现在面子掉了，她活下去的意义都没了。 “你不要慌，明天我问一下吧。”娴姨突然开口道。 顾正东也没办法说不要管，不能当面阻止。 “谢谢！谢谢！”园长一听这话，就一个劲儿鞠躬。 顾正东趁机扶着娴姨飞快离开了。 “这种人多余管她。”顾正东不解气。 “不能把人逼到绝路上，凡事要留点后路，不然她真是没有活路了，只怕要同归于尽，不要命的人最可怕。”娴姨见识多，讲的也是大道理，顾正东无力反驳，就笑了笑，算是听进去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电话公司的人过来，是装固定电话的。 顾正东知道又是杜老安排的，也就没多问。 “这是号码，杜老说了，要挑个好记的。”老周把个通讯本交给娴姨，上面第一个就是杜老的电话。 “谢谢，你们想得真周到。”娴姨接过去。 顾正东见家里用不着他，就骑着二八自行车出了门。 不想到厂子门口，见停着一辆工程车，也在接电话线。 “你们也是杜老安排的？”顾正东一惊，昨天娴姨说得好，不让杜老插手他的生意。 他是有信心把事业做大做好的，杜老掺和进来，他以后就说不清楚了。像某些首富，被扒一下，岳父是谁，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原来都有后台。 顾正东可不想多少年以后，自己也被扒出这样的背景，那就是对他能力的一种抹杀。 “杜什么？不对，是姓周的。”工人看了一眼表格，答道。 “是我喊人过来装电话的。”周姨在二楼打开窗子，向顾正东喊话。 “来了！”顾正东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去，进门就笑道，“谢谢周姨，费用直接走账就行。” “嗯，我给你弄了一个最优惠的价格。”周姨的办事能力，顾正东是见识了，她说的最优惠，就是最优惠。 虽然比不得杜老的白送，这花钱得更踏实。 “挺热闹啊。”葬爱小子的父亲老厂长走上楼来。 “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儿喊我一下就行。”顾正东忙迎上来。 “我在家没事儿，就想过来看看，给你带了两筒茶叶，办公室要常备这东西。”老厂长说着，拿出两罐茶。 “您想得真周到，快坐！”顾正东忙让老厂长坐。 “你就别招待我了，我不是客人，我是家人。”老厂长拉住顾正东，顿了一下，再开口，嗓子就有些哑，“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 第80章 找找门路 “感谢我？这什么话？我怎么了？”顾正东被老厂长说得摸不着头脑了。 “我吧，就这么一个儿子。老伴儿走得走，我忙厂子里的事儿，也顾不上他。后来不知道让什么人带地，就混上社会了，就他那头发，能把我气死！” “哈哈，那是不剪了吗？”顾正东笑了。 葬爱小子的沙马特风，确实挺雷人的，还好他用钱做诱饵，给剪掉了。 “你知道嘛，那天他回家，叫了一声爸。我都没敢认他，半晌才回过神儿来，你把我儿子给找回来了！” “他底子好，谁年轻时没中过二？没事儿，以后前途一片光明。”顾正东也有点小激动，挽救一个中二青年，也算是功德吧。 “东子，你这人，一定能成大事儿！我看好了！谁说什么都没用，你就是能成事，能赚钱！”老厂长竖起大拇指。 “您放心吧，以后我看着他。”顾正东还想去动迁小区，又不能直接送客。 “你忙，事儿多，我懂！”老厂长那是什么人，瞧他的眼神儿往石英钟上一扫就懂了，站起身。 “那我就不陪您了。”顾正东忙应道。 “这里有几个电话，我都标好了，有我手下出去的人，还有之前我提拔的人，你需要就打电话过去。提我名，好使！” 老厂长递过一张纸，顾正东一瞧，第一钢厂采购处处长，蓬莱纸箱厂厂长，还有个货运站管理科科长。 这可都是用得着的人物啊，这年头多个关系就是多条路。 “谢谢！正用得着呢！” 顾正东现在正想把那些报废机械弄出去。这东西存得越久，损耗越大。有钢厂这个门路，确是好时机。 电话装好，他马上把号码发给霍小娇，这两天没有她的消息，突然就消失了，感觉好像心里空了一块，少了些什么。 霍小娇并没有回话，顾正东不知不觉中，看了无数次bb机。 “小顾，是不是恋爱了？”周姨看出来了，笑问。 “没有！”顾正东否认了，可是脸却慢慢红起来。 “有什么呀，你这么年轻，恋爱不是正常的吗？”周姨笑道。 “现在没资格，先赚钱，赚到钱再说。” “你这想法是对的，霍小娇是那么好追的吗？那时我儿子对她有意思，我都说，趁早死心，这丫头你驾驭不了。”周姨直接点出霍小娇的名字，顾正东的脸更好了。 “小娇那么优秀，喜欢她也是正常的。”他不想当怂包，认下来单相思好了，“不过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条件，是配不上小娇的。” “反正闵兰那人，心高气傲的，不好对付。” “周姨，你认识闵阿姨？” “你这个傻孩子，我儿子跟小娇是同学，我跟她还没少打交道，老师怕她都怕得不得了，家长都听她的。说话又狠又准，杀人诛心，不得了。” 周姨这么一说，顾正东还真有些诧异，闵兰喜欢小小，给顾正东看到的都是温柔的一面，原来本尊这么吓人呢。 顾正东下班回到家，走进小巷，就看到门口停辆车。 他的心理承受力强了很多，最近受得惊吓不少，上一世做到首富的位置，好像也没有这一世遇到的事让人惊骇。 可饶是这样，进屋时见到杜老和杜君生坐在桌边，跟大家一起吃饭，还是大吃一惊。 桌上的饭菜很简单，炖的土豆豆角，里面倒是放了些五花肉片，还有一个地三鲜，明显是加的菜，还有个五香花生米，再就是拍的一个黄瓜。 四个菜有三个是凑数的，杜老还吃得津津有味。 “东子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娴姨见顾正东推着自行车进院，忙起身迎过去。 “妈，你先吃，我洗脸。”顾正东忙说，又跟杜老打招呼。 现在他叫妈叫得那才叫顺溜，有妈的孩子是真幸福，早上洗脸水都是娴姨给打好的。 孩子们在幼儿园下午是要吃一顿的，回家就是应个景儿，很快就都下桌去玩，桌子上一下就宽敞了。 顾正东挨着娴姨坐下，他也真是饿了，端起碗先吃几口，狼吞虎咽的。 “看你饿的，慢点吃，一会儿噎了。”娴姨嘱咐着，又起身给他倒水。 “妈你坐着吧，别管我。”顾正东头也不抬地说，一个劲儿往嘴里扒饭。 “我看你骑着自行车上班，辛苦不说，让人看着也笑话，怎么说也是大厂长了。”杜老一句话，把顾正东给逗乐了。 “杜老，我这什么大厂长，刚起步，慢慢来，都会有的。” “东子这里百废待兴，用钱的地方多了。车多少钱一台？妈给你买一台？”娴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对这些一窍儿不通。 “那可不用，妈，等我自己买车好了，到时拉上你们出去玩！”顾正东看了一眼家人，发现他要实现这个理想，得有辆商务车，这一大家子，不是轿车能装下的。 杜老好像也没别的目地，就是来蹭饭的，吃过饭，邻居家的人陆续过来看电视，他就起身要走。 “要不要，给你再搬一台来？”杜老见放彩电的房间，人都站满了，犹豫一下，问娴姨。 “不用的了，这不是挺好的，我也不爱看那东西。”娴姨淡淡一笑。 杜老这才叫上杜君生出门。 杜君生玩得正开心了，不情愿地跟着爷爷走了。 “这请神儿容易，送神还难了。”白奶奶嘟囔着从里屋出来。 她现在后悔了，大张旗鼓地让人进来看，现在撵不走，满屋的人不说，还有人抽烟，弄得屋子里一股味。 别的还好，对娴姨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她有些洁癖。再者那些人都把屋子里的地方占了，连床上都坐了很多人，娴姨根本不会跟他们挤到一起坐，休息都要去顾正东屋里。 白奶奶看到眼中，也是很心疼。 “要不，妈你搬我的小屋来？”顾正东想到一个主意。 之前接娴姨过来时，并没有认干儿子的事，所以安排到白奶奶家，可现在不同了，既然以母子相称，就可以住在一个屋檐下。 “好啊。”娴姨笑了，顾正东做的事，她都看在眼中，这孩子就是实在。 “说搬就搬吧。”顾正东也是急脾气，这事儿喊上傻三儿就干了，也没有多难。 “这一屋子人，怎么搬？”白奶奶为难地说，“要不，我让他们走？” “我来。”顾正东狡黠一笑。 没等那两个人明白，砰的一声，屋子里一片黑暗，停电了。 第81章 妈给你买辆车 众人虽然不舍，可是停电了有什么办法，三三两两走了出去，白奶奶顺手把门关好，总算安静下来了。 本来小屋也有张大床，也是红木的，可是娴姨一定更喜欢自己的床，所以顾正东不怕麻烦，拉上傻三把床换过来。 “白姐，我这个折腾，您没事儿吧？”娴姨拉着白奶奶的手，歉意地说。 “我有啥事儿？对我这种人，能睡上这床就是享受了，哪张都一样！我这一天天的，过得舒坦着呢。活这么大年龄，还用上冰箱了，都是托你的福。”白奶奶笑道。 对她来讲，生活也是突然打开一扇大门。从前平淡又简单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轰轰烈烈的，倒也热闹，这才是人生吧。 折腾完床，把东西又倒腾了一下。 孩子们已经从外面跑回来，自己洗漱自己找地方睡觉，小小还是喜欢跟白奶奶，困了就往她的怀里钻。 白奶奶跟带自己孙女一样，搂在怀里，哼着歌儿哄她。 三个男孩儿都淘气累了，一个个爬上床，很快就睡熟了。 顾正东没有习惯早睡，坐到桌边，把白天的事复盘。他听从娴姨的意见，每天的事都记一下。 “东子。”娴姨从小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刺绣的小手包。 “妈，还不睡？”顾正东笑问。 “这是给你的，买辆车吧。”娴姨说着，从小手包里掏出一个小金饼，五个大洋。 “这……”顾正东没想到，娴姨拿的是这东西。 “找个典当行去卖了，现钱我是没有的，这东西留着也没用。” “妈，这些留着当念想儿吧，我舍不得。”顾正东拦着没收。 前两天他听柱子说，老端在收东西时，收了私货，花一百块钱买了五个大洋。 现在这东西不值钱，就是金饼子拿出去按克卖，也不过是两三千的事，离买车的钱差远了。 娴姨见他执意不收，就不坚持了，把东西收了回去。 顾正东继续写了一会日记，这才爬回床上。 今天晚上睡觉的位置不一样，平时是龙龙挨着他，今天是小明。 小明个子没少长，之前瘦瘦弱弱的，现在脸蛋上都有肉了。 顾正东看着这小子，也是喜爱，忍不住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他感觉到小明的睫毛颤抖一下，眼睛并没有睁开。 早上起来时家里最热闹，今天的早餐是白奶奶和娴姨去早市买回来的，有五根新出锅的玉米，四个孩子加上顾正东，一人啃了一根。 “到幼儿园就别吃了，再吃多了不消化。” 娴姨嘱咐一回，白奶奶才带他们出了门。 顾正东出门前，又看了一眼bb机。没有霍小娇的世界，安静得有点让人心生凄凉。 今天他想去钢厂，如果这一单谈下来，把院子里的机械卖了，厂子能收到一大笔资金，那现金就能流转起来，不像现在，只要纸厂那边结账慢一点，这边就吃紧。 顾正东不能对别人说，发工资这一项，有点伤了他的元气。现金支出太多了。 现在每天都要在动迁小区现金收废品，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所以他嘱咐葬爱小子，一定要跟紧了，每一单都落实到底，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大量预支。 老厂长给他的纸条上，有钢厂采购处处长的电话，但他可不敢直接找过去，还是登门拜访一下的好，这样更有诚意，话也好说。 钢厂在城市的东北角，离着好远就觉得空气不好了，有一股呛嗓子的糊巴味。 顾正东没舍得叫出租，路太远了，一个来回几十元，他现在缺钱。 大厂有大厂的风范，九十年代初，各大国营企业还风头正劲，计划经济还是主流，工厂肥得很，大门修得也气派。 顾正东走到侧门，门是紧闭着的，现在是上班时间，没有工人出入。 见他过来，门卫走过来。 “您好，我是来见采购处的梁处长的。”顾正东赔笑道。 “梁处长？你们约好了？” “是的。” “那我打个电话。”门卫返身往回走，顾正东后悔了，这一问就露馅了。 “同志！”他急忙叫住门卫。 “嗯？”门卫那是老油条，一瞧他不自信了，就猜他有事儿或是在说谎，那表情就是在说，就知道你骗我。 “是机械厂的老厂长替我约的，您提一下。” 门卫不置可否，进了门卫室。 很快他就出来了，可以说用小跑来形容，开锁打开门，一气呵成。 顾正东还怔在门口。 “请进，梁处长在等您。”这客气，让顾正东有点受宠若惊，看来老厂长没夸大其词，这些人都挺给他面子的。 采购处在办公楼里面，顾正东进了办公楼，又登记一回，这才上楼去。 梁处长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顾正东一米八五的身高，在他面前，还有点被压迫的感觉。 “你是老厂长的？”梁处长开门见山，先问底细。 “我现在把机械厂给买下来了。” “呵，你就是背了四十一万五债务那位？胆挺大啊！” 顾正东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出名的。 “不是胆大，总要有人背。” “你找我有什么事？听说你是收废品的，我们厂子的需求量大，你这小门小户的，不值得折腾一次，省省吧。” 原来老厂长的面子，只限于到让顾正东见到人，至于谈生意，那是一点帮助没有。 “我有大量的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吞下。”顾正东忙亮出底牌，不然没机会了。 “你不是说你们院子里的机械吧？”梁处长这么一说，顾正东的心就凉了半截。 “就是那些。” “你也不想想，我跟老厂长的关系，如果那批东西能运出来，他会扔给你？办法我们都想遍了，没用的。”梁处长摇了摇头。 顾正东不是不明白，他是不死心。 “那就是说，如果我能把东西弄出来，你们就收，是不是？” “那当然了，只要你把东西弄到厂子！不，你能弄到大路上，我都收！”梁处长拍着胸脯保证了。 顾正东对这个北方大汉，还是有信心的，相信他说话能算数。 但是怎么把东西弄出来，这可真成了问题。 第82章 断后路了 目前没有好办法，多说无益，顾正东从钢厂出来。 今天是大晴天，这个热啊，顾正东骑着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整个人都快晒干了，回到厂子先喝了两杯凉茶，才缓过来。 “没谈成吗？”周姨走过来。 “这批东西拉不出去，还得想办法。” 顾正东跑下楼，又查看了一下地形。 这一看，头更大了，大坝上似乎有人在勘探，画线。 他忙跑上去。 “同志，这是要做什么？” “要修大坝，以后你们就不担心被水淹了。” 顾正东一听，头嗡地一下，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如果开始修大坝，这条路就会被挖开，到时别说大车，什么车都通不了，那机械就更别想着弄出来了。 顾正东愁眉不展回到厂子，见门口停着一辆吉普，不知又是哪位大神来访，他快步走进去。 “东子，你回来的正好，有人送了辆车给你。”周姨都沉不住气了。 “送车给我？”顾正东一惊，这手笔好大啊。 难道是杜老不听娴姨劝阻？也就是他了，霍小娇就是想送也没这么大能量。 “这是车钥匙，还有一封信。”周姨把信封递过来。 顾正东迫不及待拆开信，他要看答案。 字迹很漂亮，一看就是练过的，还真是杜老写的，车也是他让人送来的，只是车是娴姨送的。 是娴姨托杜老买一辆车给顾正东。 杜老在信里特意强调了一下，车是娴姨给他买的，自己就是代办一下。 顾正东放下信，不知说什么好了，这车多少钱，他心里有数，这是新车啊，没个几万拿不下来，娴姨给的那点东西，不够的。 这是杜老送的顺水人情。 但是给还回去，又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顾正东只好听命了。 “东子，你会开车吗？先考驾照。”周姨提醒。 顾正东这才想起，这一世他还没有考驾驶证，看来还得学习一下。 现在查得没有那么严格，他怕把车扔在厂子里被刮到，还是先开回家吧。 他刚上车，还没发动，就见园长披头散发突然冲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这女人阴魂不散，怎么就缠上他了。 “你帮我去求情，这里我呆不了了，那些小j人都要弄死我！”园长扒着车门，哭得这叫一个惨。 顾正东还打听了一下，原来园长被调到机关食堂了。 偏偏食堂管理员的孩子上幼儿园时，被园长百般刁难。那时他还是个厨师，孩子们都说他脑袋大脖子粗，在幼儿园里他儿子没少受气。 他也找过园长。 那时园长是打定主意，自己和他是山水不相逢，怎么也撞不到一起去，所以欺负人时，一点余地没留。不止包庇了欺负人的孩子，还把他给撵出去。 没想到山不转水转，园长就落到了他的手下。这下子管理员可是来劲儿了，每天上班都有动力了，以折磨园长为乐。 每天早上起就让园长打扫卫生扫地洗碗刷卫生间，反正别闲着，什么累做什么。 园长养尊处优这些年，哪受得了，手都肿了。 可是他还不算完，还要当众处刑，园长做得不好的地方，要展示给大家看，让大家一起批评。 今天早上又抓到园长一个错误，特意开了个会当众批评的。 园长一急之下，跟他吵起来，被他两个耳光扇得，牙都松了，还被骂成老女人。 没有老女人三个字更伤人的了。 园长直接就跑了出来，她打定主意了，再也不回去。 可是冷静一下，她觉得自己还能挽救一下，所以又来找顾正东，让他帮着想办法。 她也有自己的耳目，听说顾正东现在格外得杜老的垂青，这大腿必须抱，不惜代价。 顾正东被她缠得要疯了，车也开不成，只好从车上跳下来，把门锁上。 “你再这样我可报警了。”顾正东威胁她。 “你报！我就等着你报！”园长还吃准了，他不敢。 “你这个人真是脸皮够厚的，你忘了当初你怎么欺压我们父子的了？”顾正东也不想跟她好好说话了。 “你就说帮不帮吧！”园长也冷静下来，两个人对峙着，园长好像在哆嗦，似乎是已经坚持到最后一点底线了。 “不帮。”顾正东又加了一句，“爱咋咋得。” 没想到园长听到这，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说了。 顾正东忙上车开走，一分钟都不想停留，一眼都不想看到她。 娴姨听到车声从屋里出来，见顾正东从车上轻快地跳下来，不由得笑了。 “谢谢妈！这车真带劲！” “喜欢就好。” “我现在没有驾驶证呢，先考下来再说，咱不能犯法。” “对，妈支持你！”娴姨忙点头。 顾正东去交警队打听了一下，现在考驾照的人不多，报名简单，也不贵，只要三百元。 可是他就是拿不出来，也没废话，表示了感谢就走出来。 这事儿得缓，三百元得用到刀刃上。 他下意识又看了看bb机，还是死一样的沉寂，霍小娇这是跑哪儿去了，一点消息没有，他突然有点担心。 难道是霍小娇的父母发现问题了，让他们拉开警戒线，霍小娇被软禁了？ 顾正东晃了晃头，这怎么胡思乱想起来，其实他就打个电话过去也没什么，找个借口，何必这么憋着呢。 可是他就是没有勇气，大概还是那两个字作怪吧，不配。 今天的事儿算是处处碰壁，好容易到了晚上，顾正东拖着疲惫的身体，骑上破自行车。 “厂长，听说你有新车了？咋不开呀。” 老端问。 “没驾照不能开。”顾正东耐着性子说。 “那给我开，我有照！” “你有照？”顾正东一怔，老端还会开车？ “对啊，我之前在厂子里上过几天班，跟个师傅学徒，学得开车，我给你当专业司机吧。”老端说话半真半假，顾正东不敢信。 “行，以后有事儿喊你。” 顾正东这是留一手的聊天方式，给了老端一点希望。 老端信以为真，哼着歌跟老黑准备下班了。顾正东暗自观察，他没把三轮车带上。看来夜间的生意停了。 第83章 小小被劫持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困兽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争取时机 “你闭嘴！”顾正东气得恨不能把葬爱小子的嘴缝上。 “好，我闭嘴，你们要进来，我就弄死一个，都在外面好好呆着吧。”园长不肯再开口了。 “我没有说你闭嘴！求求你，我们谈条件！”顾正东慌忙说。 “对，不就是个园长吗，我帮你找人，再给你做回来，我这好歹也是个所长是不是，也能跟上面说上话！” 所长也急了，帮着顾正东安抚园长。 “你一个小所长，自己的孩子都送不进幼儿园来，你骗谁？”园长还没忘了嘲讽所长一下。 “我那是廉洁奉公！不想找人办事，我想找，谁都能找到，真的，你那官儿是小事儿！”所长的嘴皮子还挺溜，也只能昧着良心说瞎话了。 “不当官也无所谓啊，你拿到钱，去南方养老，远离这里的是非，多好？”顾正东又给园长找新的活路。 “去南方？”这个提议，让园长心动了。 “就是！去南方发展，反正有钱怎么都舒服，现在房子才多少钱一个，我给你一万，买个房子，剩下的钱也够用了，想想这多美好？”顾正东趁热打铁。 “说得挺好，我怎么信你？”园长确实是活心了。 “你放心，孩子在你那儿，我不会耍花样的，我会让你安全离开。既往不咎，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顾正东就差给她跪下了，只要把孩子弄回来，他怎么做都行。 “你说的是真的吗？”园长又追问一句。 “真的！我对天发誓！你会开车吗？我可以给你提供一辆车！”顾正东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我会开车。可是有车又有什么用，我连户口都没有，去南方也活不下去。”园长迟疑一下说，看来她已经被顾正东说服了，但是理智还有，逻辑思维这东西，一旦形成，就是惯性的。 “你找个穷乡僻壤，隐居起来，还要什么户口？” 顾正东都替她的智商着急，那年代电脑不普及，户籍还是手抄录入，也没有全国联网，她大可隐于山野，这样的智商还劫持人质呢？顾正东都替她不好意思。 “这样也可以吗？”园长被他说得心乱如麻，一时也下不了决心了。 “你下来吧，一切好谈，把孩子带下来，这个塔不安全，你们别再鸡飞蛋打了。”顾正东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我怎么知道你们没骗我？”园长疑心重。 “孩子在你的手里，我怎么敢骗你？”顾正东就差给她跪下了。 “那我就信你一次，你可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园长这是打算行动了。 顾正东心里一阵狂喜，恨不能替她把门打开。 就在这时，突然几艘船靠上岸来，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警到了。 他们迅速布控，疏散人。 “你报警了！我怎么信你？”园长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尖叫一声。 顾正东和所长也呆住了，这是刚所长上岛前上报的，孩子被劫持已经是恶性刑事案件了，不是私了的事儿。 “不要激怒她，孩子们会有危险的！”顾正东急忙拉住队长。 “好，你们先谈判。”队长也发现时机不对了，马上让手下克制，向后退。 可是园长已经退回去了，塔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让人心提着。 “你带孩子下来，我们准备船，让你安全离开，车就放在公园门口！”顾正东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服。 “你都站着不动，我怎么知道你做没做？你说得不算数，叫警察过来跟我谈！”园长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思路还挺清晰的。 “你提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你要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一切都好谈！”队长也是训练有素，直接就大包大揽。 “那好，你们先准备好船，我要两万和一辆车，到时不许追我们，到了安全地点，我会把孩子放下的。”园长开始正式谈条件了。 “那不行，你上车时不能带孩子，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伤害孩子！”顾正东马上表态，这个条件他接受不了。 “你现在还在跟我谈条件？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不是让我把你女儿的手剁一只扔下去吧。” 园长开始威胁了，顾正东的心一抽，好像真有一把刀放在小小的手上了。 “别伤害孩子！给你两万！” “那你们快点准备吧……”园长突然尖叫一声，接着塔里一阵乱。 塔外的人把心都悬了起来，顾正东一急之下，跑到门板前，用力推了一下，里面被东西给挡住了，门没开。 这时塔里传来小明的叫声，“我把小小抱上楼了，现在隔着一道门，她过不来，你们快进来！” “爸爸！爸爸！”小小出现在塔的最高层窗口处，拼命在叫。 “小明呢？”顾正东忙问。 “哥哥顶着门，不让园长进来，快来救我们呀！” 队长一挥手，“破门！”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他们一涌而上。 门后不知挡的是什么，几个人用力踹了半天，才把门弄开一条缝隙，空隙太小，这里的几个男人都很高大，想进去是不能的。 侧耳细听，塔里也有动静，是园长在撞通向塔顶的门，小明死死扛着。 “叔叔！快来呀，我扛不住了！”小明的声音都在颤抖。 轰隆。 顾正东暗叫不好，他们的门没破，楼上的门可能是破了。 小明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喊，就再没声音了。 塔里传来园长的脚步声，她往塔顶去了。 顾正东的心都被她踩碎了。小小自己在上面，现在的园长已经是穷凶极恶了。 “爸爸！”小小带着哭声叫道。 顾正东忙从门边跑开，站远一点，往塔上看。 “我什么也没有了，你也要付出代价！”说着园长也出现在窗口，她的手里提着小小。 “不要！”顾正东的头轰的一下，血都涌上来了，眼前一阵发黑。 说时迟那时快，园长一抬手，把小小扔了出来。 塔有四层楼高，地面还是青石板的，这要下摔下来，小小的命不保了。 第86章 你是我儿子 众人迅速往前一冲，所长离得最近，他毫不犹豫伸出双臂，小小正好砸到他的胳膊上。 顾正东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所长和小小都倒在地上。 只是所长用尽最后力气调整了身形，小小稳稳摔到他的身上。 没等众人回过神，只听啪地一声响。 园长也跳了下来，只是她的运气不好，掉到塔侧面的一个石头乌龟上，当场就毙命了。 顾正东一把抱起小小，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女儿。 小小好像吓傻了，搂住顾正东的脖子，才放声大哭，边哭边说，“救哥哥！” 顾正东把小小往一个特警怀里一塞，加入到破门的行列。 园长够狠的，门后堆的是沙袋，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好容易把门弄开一条缝，可以钻进人去了，顾正东和一个武警抢先冲进去。 塔年久失修，木楼梯破旧不堪，走上去都发颤。 他们冲上两层楼，才看明白刚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有一道木门，封住了上楼的路。 刚才小明就是利用园长跟顾正东谈判的机会，抱着小小上了楼，又把门关上，争取了时间。 无奈这个门很破了，门栓也糟了，所以园长很容易就把门撞开了。 在门后，顾正东找到了小明。 刚才他跟园长对峙顶门，被猛地推开后，后脑撞到墙上，现在瘫到地上，顾正东伸手要抱他，就被地上的血吓到了。 小明和所长被送进了医院，所长双臂骨折，打上了石膏。 小明属于脑外伤，做了开胪手术。 小小的情况还好，除了受惊吓，并没有大问题。被白奶奶和娴姨带回家去了。 顾正东做完笔录回来，手术室的灯还亮着，他一眼看到小强抱着膝坐到墙角，把头埋在膝盖上，肩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 “小强。”顾正东过去叫了他一声，见他抬头，用力把他拉起来，顺势在怀里抱了一下。 “叔叔，小明不会有事吧。”小强眼睛都哭肿了。 “不会有事的，叔叔对不起你们，没照顾好你们。”顾正东自责得要死。 “叔叔，我害怕。”小强眼泪汪汪把头靠在顾正东的胸前，爷两个坐到长椅上，焦急地等着手术室里的消息。 时间过得缓慢，顾正东不停看手表，好像表针儿冻住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微妙，此时躺在里面的小明，牵动着他的心，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胜似血缘关系，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小明。 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娴姨给他们送了饭过来。 是她亲手包的小元宝饺子。 顾正东哄着小强吃一点，小强含泪吃了两个饺子，就不肯再动了。 “你也吃一口，你的孩子不吃饭，你心疼。我的孩子不吃饭，我也心疼。”娴姨夹起一个饺子，喂到顾正东的嘴边。 “妈……”顾正东叫了一声，大颗的眼泪就掉下来，之前还紧绷着的心，一下就破防了。 “没事，咱家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手术室的灯突然转绿，顾正东一急之下站起身，饭盒掉在地上，饺子滚落一地，他也顾不上了，冲向门口。 医生走了出来。 “你是患者的家属吧？” “怎么样？” “手术还算成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是后遗症还不知道会有些什么。” “会有什么？”顾正东刚放下的心又吊起来。 “也可能有语言障碍，或是失去一部分记忆，更甚着身体行动受限，这只能看后期的情况，现在谁也不能保证。” “谢谢大夫。”顾正东深深吸一口气，只要活着就好，剩下的他会带着小明一一克服，好好活下去的。 小明被推出来时，小小的身体盖在被下，让人心生怜惜。 他的头包着纱布，厚厚的，把苍白的小脸显得更小了。 听说小明手术出来了，白奶奶把小小也送了过来，一家人围在病床前，等着麻醉时间过去。 小明的眼珠转了一下，大家一下都激动了，站起身看过去。 “哥哥！”小小忍不住，大声叫道。 小明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看眼神很迷茫，似乎不太认识他们了。 “小明！我是你哥啊！”小强摇了摇他的手。 小明的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可是头疼让他又放弃了。 “小明，别担心，你慢慢养病，家人都陪着你。”顾正东拉过小明的手。 “你是谁？”小明竟然清晰地吐出三个字，虽然问的问题不着边际，可是这说明他语言方面没问题。 顾正东一激动，脱口而出，“我是你爸爸呀！” 小强吃惊地抬头看向顾正东。 “我是你们的爸爸，这是你大哥，这是你弟弟，这是你妹妹，这是你奶奶，我们一家六口人，全在这里。”顾正东一个一个介绍了一遍。 “爸爸。”小强叫了一声，眼泪就滚落下来。 “爸爸。哥哥，妹妹，奶奶。”小明喃喃自语道。 “让患者好好休息，他现在不适合激动。”护士把医生喊了过来，给小明做了尽一部检查。 结果还真不错，小明除了失忆，别的问题都不大。 顾正东松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睡一会儿吧，一夜没睡，人都熬完了，我在这里守着。”娴姨撵顾正东。 “我去看看所长，就回家。”顾正东不想让她担心，就满口答应下来，“妈，你说得对，凡事要给人留活路，别逼到绝路上。” “年轻吗，有些事都要经历的。”娴姨叹口气。 顾正东已经在心里拉响警钟了，还有一个人，他要注意了，那就是老端。 老端也有极端人格的风险，还在密切注意，不能把他给逼急了。否则就是第二个园长，不能让身边的人再遭受风险了。 这人不比园长，底线都快没了，要尽快把他的事处理好。 顾正东去看了所长，就赶紧回到厂子，他是定海神针，不能乱。 不想刚上楼，就听老端在跟周姨吵架。 “我预支工资怎么了？我也不是今天做明天不做的！你一个会计管这么宽？” “你这个人一点也不通情理，厂长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来闹！做个人吧！” “臭娘们，给你脸了是吧，我怎么不是人了？”老端脸色一变，要动手。 第87章 欲语还休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还我孩子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来个打报不平的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失算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借钱 “东子，不瞒你说，现在资金问题，你是要解决一下了。”周姨叹口气。 “我知道，现在就想办法。” “知道你这两天心力憔悴，我给你垫了一千元。” “周姨！太感谢你了！”顾正东万没想到，周姨能蔫巴儿替他填窟窿。 这一千说是借的，他要还，但是在他的心里另记了一本账，周姨是股东，这个没跑儿。 “还有，我跟大坝上的人聊了一下，这可快开工了，到时路段全封，说是一年修不完的，你可想好了，这机械拉不出去，封到里面，多一年就是多一分损失。” “对，要抢在修路前弄出去。可是这路上不来大机器呀。”顾正东何尝不想快点把机械弄出去。 “他那路反正要修的，压坏了，又怎么样？”周姨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可不是嘛！修路整个儿要挖开，压个坑又怎么样？ 他这段时间心太乱，思维固化了。 “周姨你太棒了，我马上去联系车！” 之前顾正东找人联系过，当时的计划是吊车，把机械从墙里直接弄出来，再用拖车弄走。 租车的也过来实地看过，没找到可下手的地方，这事儿才搁浅的。 现在顾正东是志在必得，所以态度也很坚决，租车公司的孟师傅马上赶了过来。 孟师傅和顾正东里里外外看了半天。 “你看，这一段最麻烦。”孟师傅用手一指墙外那片空地。 顾正东也挠头，这里是重灾区，地势低洼，一直被水泡着，现在已经成个水泡子了。水面不深，可是下面全是淤泥，什么车来都要陷进去。 “孟师傅，要不咱试试？你把车派来，就是吊不出来，我也一定付工钱！” “行啊！那就试试！不要钱要先结账。” “好嘞，您等我电话，我先安排一下！” 顾正东答应得痛快，可是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先结账，他用什么结？ 他现在是捉襟见肘，需要大量现金的时候，资金链断了。 孟师傅回去了，顾正东没有马上回厂子，而是走向了江边。 今年的水涨得不算大，所以才有了修大坝的时机。 毕竟是雨季，没有涨水，江水也已经变得浑浊，一叶小舟起起伏伏，就像顾正东自己，既然下海了，就要有翻船的觉悟。 他要开启自救模式了。 现在要想好，去哪里弄钱。 霍家最有钱，可是他不能去。周姨家境是不错的，但是前段时间给小蔡弄了一个婚房，这一千元应该还是挤出来的。 娴姨宝贝多，就是缺现金。白奶奶那里没有几个钱。老厂长拿到手的钱都发给机械厂的工人了。 厂里的工人，一个比一个穷，都是社会最底层的，自己还活得艰难呢。 大刚也被他掏空了，上次借的四千，是他的全部家当。 怎么办？ 顾正东薅了一把头发，这样下去真要秃了。 关键这笔钱还不是小数，都弄出来怎么也得一两千，前面投入的费用还是赌，如果拉不出来，就得打水漂儿，谁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呢？ 顾正东站了半天，一点办法没有。他干脆转身回厂子，招呼也没打，骑上自行车去了老厂长家。 都说姜是老的辣，老厂长这辈子经历的事儿少不了，让他帮想想办法吧。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老厂长煮了一锅面，刚端到桌上，一见顾正东进来，吓了一跳。 “你咋来了？我那小子惹事儿了？” “没有！您不要担心，他好着呢，我是来找您聊聊的。” “坐吧，一起吃。还好我煮得多。”老厂长知道他有事儿想不通了，就没继续问，等他自己说出来。 “我现在钻死胡同了，等您给我指条明路吧。” “你可拉倒吧，我指的未必就是明路，也许是另一条死胡同。”老厂长乐了。 “别管是不是死胡同，先给我一条路走走。”顾正东脸疼，面又烫嘴，吃几口面，抽半天冷气。 “你先抽颗烟吧，看你吃饭难受。”老厂长看不下去了。 顾正东也不想吃了，只是觉得剩饭碗子不好，硬着头皮把面吃完，忙点了一支烟。 两个男人都沉默了，静静吞云吐雾。 “资金链断了。”顾正东一说到这儿，老厂长就懂了。 “没办法了？” “大坝要修路，封两年。” “你要打那些机械的主意吧？但凡有办法，它们就不会在，早让我卖了，拉不出来，你死了心吧。” “如果我不死心呢？”顾正东慢吞吞地说。 “呵，年轻人，撞墙还是少！”老厂长一句话，顾正东被烟呛到了。 老厂长说错了，他的不死心不是因为年轻，是因为活过一世，那一世也是劈荆斩棘过来的，是撞墙多了，知道能撞过去，才不死心的。 “那你说吧，让我怎么帮你。” “帮我借五百块钱。” “噗！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懂。但是你这两年借的是大钱，没借过五百，五百还是不成问题的，对吧？”顾正东不依不饶。 “你小子真是精明到家了。”老厂长被他逗乐了。 顾正东一言中的，就得还真对。 老厂长想的是堵四十一万的窟窿，到处筹钱，可是开口就是几万，怎么肯借五百这样的数目。 这就是人性，来借五万，没有。开口借五百，乐不得儿的。就当是给了一个人情。 “那走吧，借钱也要借到刀刃上，不能白开这个口。”老厂长说着，起身带路。 到了租车行，老孟师傅看了一眼老厂长，再看一眼顾正东，有点不明就里。 “老孟，我们这么多年了，你帮我个忙吧。” “老厂长，您这话说的，能帮我一定帮，我这又进了一个塔吊，还是借钱的，我也一屁股债，上哪儿能拿几万出来？” “不，我不要几万，五百，五百成不？” “五百？”老孟以为听错了，脸上一闪而过，是惊喜。 “对，借五百。” “这好办啊，不就五百吗！” “借这小子的，让他打欠条。”老厂长一指顾正东。 “噢，借给他，他来找我租车？这玩儿的是什么？”孟师傅气乐了。 第92章 卖一个搭两个 “老孟，话不是这样讲的。” “得得，咱不绕弯子了，来直接的，我给你出辆车，老厂长也不用借钱了，成了吧！这面子还是有的。”孟师傅总算把弯转过来了。 “不，老孟你不能这样做。”老厂长严肃起来，“这是两个笔账，你没算明白。我现在不是来卖面子，让你无偿帮他。是让你借钱给他，让他租车。钱他会还的，你们还是生意关系。”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老孟乐了。 “这可不是脱裤子放屁，我对小顾很了解，他不是池中物，早晚一飞冲天的，你现在帮他，就是帮自己。相信我。” 老厂长难得这么夸人，老孟不由得也正色了，脸上没有了嘻皮笑脸的样子。 “好，那咱就听老厂长的，打借条，走程序？” “好！”顾正东对老厂长的做法是暗竖大拇指，又学会一招儿。 两个人走完程序，老孟就安排了一辆吊车跟着顾正东去了厂子。 大吊车走在大坝上是超标儿的，只能用小型的。 老厂长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这边墙上已经打了一条通道，是工人们用大捶抡的，还好墙体年久失修，几下就搞定了，再把破砖清理一下，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机械。 吊车司机很负责，去测了一下水深。 “有点悬。”他摇了摇头，走回来。 刚来时老孟一再嘱咐，不要勉强。 “铺上点板子，是不是好点？”柱子他们跑过来，帮着出主意。都是出力气儿的人，在找窍门上，都有点心得。 “那就铺板子！”吊车司机觉得这办法可行。 众人很快弄了些板子过来，厂子里这东西多得很，挑那厚重的，铺了一条路。 吊车司机小心翼翼把车开得尽量近一些，那边工人配合绑绳子，就准备起吊了。 顾正东和老厂长退得远一些，纵观全局，心都提起来了，能不能成就看此一举。 没想到，打脸来得那么快，机械刚刚被吊离地面，吊车就直接陷了进去。 司机一下就慌了，忙着打舵，不想这下车身一歪，从木板上滑下去，半边扎进淤泥中。 机械也被摔回到地面上，砰地一声响。 众人都傻了。 吊车司机仓惶逃出来，身上全是泥。 “这怎么办？”他都要急哭了。 “快给老孟想办法！”老厂长反应神速，顾正东三步并两步冲上楼去。 老孟接到电话就赶过来，还带了另外一辆吊车。 没想到不出三分钟，又重蹈复辙，刚到的吊车，也翻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流下汗来。 “哎！”老孟懊恼地向地上一蹲，他后悔不应该派车过来了。 顾正东更是心急如焚，他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把老孟给连累了。 “还有型号大点的拖车没有，把吊车拉出来。”老厂长出主意。 “也只能这样了。”老孟没办法，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车是他的，不拉出来，损失也是他的。 拖车来得很快，只是两辆吊车都是侧翻在淤泥里，位置还格外刁钻。 钢丝绳的长度有限，拖车只能尽量往前靠，大家都悬着一颗心。费了半天的力气，弄了一身泥，才给固定好。 所有人都退回到安全地带，看拖车发力。 拖车轰轰发动，没等看到吊车动，就见拖车下面的地面速度塌方，转眼间，拖车也陷进去了。 大家这次可全傻眼了。 “老厂长啊，这次可把我坑到家了！”老孟欲哭无泪。 “我这个，真是衰到家了，怪我，怪我！”老厂长也是叫苦不迭。 “还有车能过来吗？”顾正东试探着问。 “有车？还敢来吗？”老孟咆哮道。 “那这样也不是办法，必须把车弄出去不是。”顾正东小声嘀咕一句，他不能坐以待毙，这不是他的性格，必须有出路。 他一抬头，看到远处的测绘人员，突然有了主意，撒腿就跑。 测绘人员在准备收工。 “同志！有事请教！”顾正东上来就鞠个躬，把那几个人给逗笑了。 “咋地了哥们？让人煮了？”原来他们都看到了。 “是呗，都熟了，哥们救救我们吧！”顾正东又是一个鞠躬。 “我们有什么办法救啊？我们也没车。”测绘人员笑着摇头，继续收设备。 “你们没有车，要是你们知道哪块路段结实，能承重啊！”顾正东一句话，让那几人刮目相看。 “你也学土木的？” “不是，就是业余爱好。”顾正东心里话儿，上辈子我哪行儿没打个交道？不是全会，也是一只半解，能懵一下是一下。 “好，就帮你个忙。”测绘人员搬着仪器跟着顾正东过来。 “这是要干嘛？”老厂长不解地问。 “我让他们帮测一下，哪个地段能放大吊车，如果附近有这样的地方，不是有救了？”顾正东说。 “聪明！”老孟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测绘人员一点点测量起来，顾正东心里暗自祷告，上天给他一个机会吧。不能把人逼上绝境是吧，他已经够努力的了。 “同志，我们看了一下路线，大坝上是完全不能通过的。”测绘员围着图纸商量半天，得出结论。 顾正东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觉得受了打击，心情低落下来。 “谢谢，辛苦你们了，请您留下联系方式，等我过了这个坎儿，找时间请哥几个喝一顿！”顾正东还是打心里感激他们的。 这本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牺牲下班时间帮他，已经仁至义尽，没找到路，只能说他的运气不好。 测绘员见他这么客气，还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老孟可急了。 “这车怎么办？我得弄出去啊，误一天工得多少钱！” “我想想办法。”顾正东安慰道。 “你想什么办法？坑死我了！坑死我了！”老孟又是跺脚又是捶胸。 老厂长也站在一边直冒汗，都是性情中人，见不得朋友这样，他也是满心后悔。 顾正东何尝不是，一厢情愿的事，还是不能做啊。 “同志！我又找到一条路！” 第93章 通则不痛 测绘员又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图纸。 “在哪儿？” “你们厂子门口的路，一边通大坝，一边是通这条路，穿过去，就到正马路了。因为这条马路是通向机床厂的，修路时就提高了标准要求，可以走重型车辆，所以马路可以走，只是差在这条小路上。” 测绘员在图上指了一下，顾正东就明白了。 当初钢厂的销售科长也说了，只要他把机械弄到大马路上，他们就有办法弄走。 可是这条小路是不通的，根本过不了吊车这种大型车辆。 “老厂长，你们厂子之前生产的机械都从哪里运出去？” 顾正东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机械厂之前的产量也很大，总不能生产一台开出去一台吧，一定会有需要大车辆进来运输的事，这路应该是通的。 “说来话长，之前这条路是通畅的，也是近几年，机械厂的生产情况越来越差。你看后面这些房子都是从里面盖出来的，把路给堵了。” 顾正东放眼望去，路边的小仓房参差不齐，把路渐渐给逼仄得越来越窄。 “其实主要有两个地段狭窄，其它地方还好。”测绘员眼毒，一下就看出问题所在，在两处圈了一下。 顾正东一瞧，一处是电线杆子，一处是个突出的小仓房。 “电线杆子是电力设施，没治！”老厂长一听就泄气了。 “这个电线杆子还真没事儿，可以移除。我特意去看过，上面架的几根线都是天线。因为我们施工也涉及架线电源这些。我们修大坝是从头向后推，一路挖过来，所有路段都要勘察好。这一段的电源就得从你们厂接了。” “能移除！”顾正东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向仓房的方向跑，现在只差这处了。 这个仓房，勉强算个房子，就是一个几平米的小板房，用铁皮包的，里面放满杂物。 他再回头看，电线杆子杵在对面，两边一呼应，这条路就从这里断的。 顾正东上前敲了敲门，一个驼背老妪走出来，努力抬头看着顾正东，问道，“有事啊？” “大娘，这仓房是你家的吗？” “是。我老头子盖的。” “大娘，我想商量点事儿，我是里面厂子的厂长，我们需要这条路拉东西，您这仓房拦路了。” “仓房拦路了？”老妪好像没太理解。 “您家几口人？”顾正东想找个明白人问一下。 “我老头，我儿子，媳妇，孙子，孙女……”老妪搬着手指报数儿。 “大娘，您家大爷在不？”顾正东打断她。 “我老头儿脾气不好，你有事跟我说。” “就是这个仓房拦路了，车过不去，能不能拆了……” “你们是土匪啊？我家仓房，凭什么拆？”一个白发老爷子从里屋出来，浑身带着酒气，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白头发茬儿根根直立，一看就是脾气倔不好惹的。 “大爷！我是前面机械厂的，要从里面拉机械出来，需要进大车，您看这路……” “跟我有关系吗？” “大爷，是这样，拆仓房的费用我们出，完事儿再给您盖上也成，补偿金也会有的。” 顾正东赔着笑说。 “不劳您费事儿！我盖的，我自己用，不用你赔，你也别给我拆！”白发大爷一挥手进屋了。 “这老倔头子就这样，这辈子倔过来的，都管他叫王老倔，没叫错。”老太太叹着气，回身进院要关门。 “大娘，再商量一下吧，这关系到很多人的事，咱通融一下。”顾正东可真是急了，真想给她跪下。 “没得商量，我做不起主。”老太太歉意地说。 “还不关门！”屋里飞出一句，老太太吓得砰地一下把门关紧。 顾正东吃了瘪，退回来，看了看电线杆子，一件一件攻破吧。 这些人站在路上舞舞扎扎的，早就惊动了居民，很多人出来看热闹。 “我们这儿要动迁了？”有人好信儿。 “是吗？真动了？”人群都兴奋起来。 谁不盼着住楼啊，只是这片儿人员杂，不是集体宿舍，动迁还轮不到他们，干眼气罢了。 “我问下，这电线杆子是谁立的？”顾正东深吸一口气，来解决电线杆子。 “那是公家立的呗，我们谁没事儿扛个电线杆子杵这儿？” 众人哄笑起来，笑顾正东的无知。 “这不是公家立的吧？没人认领我就拆了。”顾正东不动声色地说。 老厂长担心了，在他耳边小声说，“电力设施那是国家财产，你可不能损坏！那是犯法的！” “您放心，这不是公家的。”顾正东安慰他。 “你咋就知道这不是公家的？电业局是你开的？”有人嘲讽。 “大哥，你过来。”顾正东向嘲讽的人一招手。 那人犹豫一下走过来。 “大哥贵姓？”顾正东还是很沉着。 “免贵姓刘。” “刘哥，这电线杆子就是你立的吧？” “你，你咋知道？你可别乱说！狗血喷人！”刘哥明显慌了阵脚，可是很快又镇定下来，反唇相讥。 “第一，电业局立的电线杆子都是有编号的，你看那边的一排，整整齐齐，每个都有号。这一根不在那一排里，立的位置也不好，都已经占道了，显然不是规划中的。” 顾正东观察一下就发现问题了。 “那又怎么样，怎么就是我立的了？”刘哥马上说。 “其实谁家立得最好查，这上面挂的是电视天线，估计是谁家电视效果不好，特意架了一个，估计也是利用职务之便吧？” 顾正东一边说，一边盯着刘哥的表情，他是越来越慌了。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八字没一撇儿的事，你都敢编出来！”刘哥说着，后退两步，往人群里挤。 “如果我没猜错，刘哥可能是认识电业局的人，我跟你讲，这样以权谋私，私立电线杆子，一经查出来，那人可是要受牵连的，弄不好工作都丢了。”顾正东连哄带吓。 “真的吗？工作都能丢了？”人群中钻出一个女人，是刘嫂。 “别听他瞎说，他吓唬人的！”刘哥拉着刘嫂要走。 “我问准了，赶紧不是你的事儿了！”刘嫂气得一甩胳膊，走到顾正东面前。 第94章 借钱借上瘾了 “这位姐姐，你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别为了一点小事儿，把人家工作弄没了。我们私下解决就好，你可别逼我去举报。”顾正东抓到薄弱点了，马上弱点攻击。 “别举报呀！本来也没多大事儿。电线杆子是我娘家哥哥给弄的，你们要是嫌碍事，就给拆了！”刘嫂慌了。 “你个虎娘们，你不承认也没人逼你说！”刘哥气得直咬牙。 “你个没良心的！我哥好心帮我们，你还让他担风险？马上拆了，破电视不看能怎么的！”刘嫂是明白人。 刘大哥骂骂咧咧走了。 “姐姐，解铃还须系铃儿人，你看我们要找人拆，也得找电业局的，会不会给你哥带来麻烦？”顾正东灵机一动，把拆电线杆的钱也省了。 “好好，你说得对，我给我哥打电话！”刘嫂赶紧走了。 “你小子真行！”老厂长对顾正东的脑子是服得五体投地了。 顾正东回头看了一眼仓房那边，正见门一开，老倔头从里面出来了，夹着个小马扎，拎着一个棋盘，身上还斜挂个绿铁皮水壶。 这是打算找地方下棋去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来。 “要不我们去规划局，他这是违章建筑，都占道了，肯定要拆的。”老厂长出主意。 “去规划局办事太难，审批就不是一天能弄下来了，就是过来人硬拆，只怕老人家也要闹，到时拆得成拆不成都难说，到那地步，想再谈就难了。”顾正东马上否定了。 顾正东又有了主意，老人家的工作难做，就找小的下手，年轻人容易为钱所动。 他回身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老孟。 “孟叔，再借我五百，回头我加倍还你！” “你不用加倍，你把车给我弄出来就行，耽误一天工，损失太大了！”老孟满肚子苦水倒不出来。 “放心，车在我这里困一天，我出一天的费用！”顾正东拍着胸脯保证。 “你这五百块钱都得借，我信你个鬼！”老孟说是说，还是掏了五百给他。 顾正东又去敲门了，老太太应门见是他，就想直接把门关上。 “大娘，你儿子在家不？” 顾正东把脚横在门下，老太太心软，怕夹到他，没关门。 “在家，有啥用，什么事都是老头子说得算的。你走吧。” “大娘，我不能走，这件事关系到很多人，很重要，让我见见你儿子吧。” “谁呀？”一个汉子从屋里出来，揉着眼睛抱怨道，“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天天夜班，熬死我得了！” “同志，我跟你商量点大事儿！”顾正东把手里的五张红票子挥起来，吸引他的注意。 果然汉子看到钱，快步走过来。 “咋了？” “同志，是这样，你家这个仓房拦路了，需要拆，这是补偿的五百元，我们拆了以后，还会给您复原。你看行吗？” “拆了，复原？”男人挠了挠头，在算账。 “对，拆了，还给复原，还有五百元，行不行？”顾正东把钱又摇了摇。 “那有啥不行的，没毛病！”汉子总算明白过来。 “你爹不答应啊，小子你可别乱讲。”老太太一听就吓坏了。 “娘，你看我爹那倔样，一辈子吃了多少亏？现在有钱拿的好事儿，还往外推？傻不傻？”汉子接过钱，对顾正东说，“你们快点动手，我爹晚饭前回不来。” 顾正东一听大喜，“好嘞！” 这些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柱子他们一哄而上，小仓房转眼就拆下来。 再看电线杆子那边也开始施工，只是有点难度，来了一个小吊车，还有几个工人，刘嫂跟一个男人不知在说什么，那男的不时向顾正东这边看。 顾正东猜测，这是刘嫂的哥哥来了。 他本来可以不理会，可是转念一想，电业局可是电老虎，有名的，如果得罪了，卡他们的电，那可是吃哑巴亏。 想到这里，他又转向老孟。 “干啥？”老孟眼睛一立。 “再给我二百！” “我又不是开银行的，你这还借习惯了，没有！” 老孟开始瞪着眼睛说瞎话，刚掏五百时明明看到他的钱包还有钱。 “孟叔，帮人帮到底啦！”顾正东只能撒娇了。 “老孟，你看这小子的能力，借他钱你还怕吗？”老厂长帮着架火。 老孟叹口气，又掏出五百，都递了过去，又把空钱夹翻开给顾正东看。 “我可是好人做到底了，真没钱了，全借你，成吧？” “成！顾正东加倍偿还！”顾正东言出必行。 他大步走向刘嫂，远远就赔笑打招呼，“姐，这是咱哥来了？” “你谁呀？”刘嫂的哥哥看了顾正东一眼。 顾正东这可是社交牛b症，自来熟，刚还叫姐姐，现在直接改口叫姐了，问题是，他这一张脸，就是最好的名片，一句姐，把刘嫂叫得心花怒放。 “哥，这同志是里面机械厂的厂长，人很好呢。” “很好，还拆你家门口电线杆子，你催这么急，我这误了多少事儿，人都是现抽出来的！”刘嫂的大哥满腹怨言。 他能调动这些人，一定是有些权势的。顾正东掏出二百，神不知鬼不知就拍到了刘嫂大哥的手里。 “哥，您帮下忙，安排这些兄弟吃顿饭。我们厂子着急往外拉机械，就不能陪你们了，多担待，以后有机会，我单独请您，给您赔罪！” “你看，这小兄弟，你这见外不是。你贵姓？”刘嫂大哥秒懂，又看了一眼钱数，很满意，这年轻人有前途，懂事。 “我姓顾，大哥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怎么找大哥啊？”顾正东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双手奉上。 “这是我电话。”刘嫂大哥也回了张名片。 顾正东瞧着上面写着：调度中心主任，张飞。 “好嘞！哥，姐，我先忙去了，不陪了！”顾正东双手合十，道歉后才离开。 “路通了，还得弄个大吊车过来，把陷的车都弄出来。”不用老厂长提醒，顾正东也知道，现在时间就是金钱。 “孟叔，你那不能开个大车过来吗？” “我那大车在外县工地上，回来就得一天一夜，误事儿啊！” 老孟这么一说，顾正东又头疼了，这再出去雇车？成本太高了吧。 第95章 借鸡生蛋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6章 同病相怜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7章 都是一家人 这一夜，顾正东几乎无眠，不是他的心理素质不好，上一世经的大风大浪多了。 只是与上一世不同，上一世他没有牵挂，骨子里带着一种狠，只要想做的，不计成本。 可是这一世，他一次也不想输，他很急，他想让他爱的家人过上好的生活。 他有了想保护的人，却发现身上没有盔甲去战斗，这让他格外难受。 第二天一早，娴姨就把早餐准备好了。 昨天晚上顾正东回来时，孩子们都睡了，早上看到他，很开心的样子。 顾正东叫住背起书包的小强，招手过来，从包里掏出一块钱递给他。 “爸，我不要钱。”小强摇了摇头。 “你拿着，买点零食吃。”顾正东坚持塞到他的手里，又指了一下地上的东西说，“看到废品不要捡了，专心学习的事。” “爸，我不要零食，家里的饭能吃饱。我就是想……”小强低下头。 顾正东都懂，把小强的肩搂了一下。 “好儿子，知道为爸爸分担了。以后你只管学习的事，家里都有爸爸管，你不要操心这些！” 他昨天检查了一下小强的书包，发现小强捡了些废品。 他知道孩子苦习惯了，有点风吹草动就没安全感，这是听他和娴姨说过资金的问题，孩子往心里去了，想为家里分担点。 “爸爸，昨天君生回来了，他出国去玩了呢，还在问小小为什么没来。”龙龙跑过来。 “你怎么说？” “我说小小去亲戚家玩几天。” “乖。”顾正东摸摸龙龙的头，事情都过去了，不提就是最好的。 他忙得也没时间去看小小，那边也没有消息，估计是一切都很好吧。 “包子在上面，粥在下面，别洒了。”娴姨提着个布做的三角兜出来，系得结结实实的。 这是要给小明送饭，三角兜在当年可是风靡一时，一块布对折缝一下，就是装东西的利器，每家都有几个。 顾正东也惦记小明，他分身乏术，家里老人年纪也大了，不好陪护，他就找了一个护工帮忙。 这会儿医院走廊已经很热闹了，都起得早。买饭的，送饭的，人来人往。 顾正东给小明安排的是单间，再苦不能委屈孩子。 一进屋，他就愣住了，一个大汉正在给小明喂饭，手法笨拙，小明下巴上都是米粒，衣襟都湿了，有苦说不出来。 “大刚？”顾正东吃惊地叫了一声。 “你来吧！这个我弄不好！”大刚一甩手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顾正东看了一眼桌上，有粥有菜。 “你那边都忙成什么样了，我怕小明没人管，过来看看，结果孩子真一个人儿在这里挨饿呢。” “护工出去了吧？我们家天天早上来送饭的。” 顾正东边说边打开饭盒，香气飘出来。 顾正东先把小明的脸擦干净，又把衣襟上的粥清理一下，垫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这才拿起勺子，喂一口粥，喂一口包子，小明终于满足地笑了。 这工夫护工大叔也回来了，端着个盆，里面是洗好的衣服。 “趁早给他洗了，都快有味了，今天阳光好给他擦擦身子。”护工大叔解释道。 “辛苦大叔了，快吃包子，一会儿凉了。”顾正东招呼道。 雇人是一天一结账，没有管吃这一项，但是他们每天给小明带饭，都给大叔带一份儿。 “这味挺香啊，我都馋了。”大刚吞了一下口水。 “馋了就吃！看我带了多少过来！”顾正东一呶嘴。 大刚不客气，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口，“哎呀，真香！” “香吧？我妈手艺好着呢。”顾正东得意地说。 “你妈？”大刚突然就觉得包子不香了，叹口气，“我说你是怎么混的？儿女双全，这又有妈了，是不是好运气都给你了？” “可能吧。”顾正东不否认，他运气就是好。 “这包子真好吃。”护工大叔连吃了三个，大刚也没客气，两三口一个。 “我长这么大，没正经吃过家里做的饭，就缺这个。”大刚吃急了，噎得直翻白眼。 顾正东心里一沉，有点心疼这个大块头。 据说他从小就父母双亡，在这条街上流浪，还是老范太太可怜他，捡回去算是没冻死在外面。 可是老范太太能力有限，也没能把他养好，只是不饿死罢了。 所以他也没享受过正常的家庭温暖。 “大刚啊。”顾正东叫了一声。 “啥事？呃！”大刚开始打嗝。 “你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儿，馋了就去我家找吃的，啥都有。” “呵呵，好，这可是你说的，别把你吃怕了。” “你试试就知道我怕不怕了。”顾正东也笑了。 “我可听说你干了一夜，把那堆东西都给弄出去了，行啊！多少家打那堆东西的主意，都是没招儿才罢手的。” “招儿是人想的，我这不是逼急了吗。” “你牛，电线杆子都给拆了。”大刚吃人的嘴短，说话也不拧巴了，掏出一支烟递过来。 “病房不让抽烟。”顾正东忙说。 “自己的单间，抽烟怕啥？别人也闻不到！”大刚不以为然。 “小明怕烟味，医生说了，不能刺激。”顾正东搬出小明，大刚乖乖把到嘴的烟又放回去。 “听你的，你啥都懂。你还没说，那堆东西卖个啥价儿？” 大刚神秘兮兮地凑上来。 “还没结算呢，只算出重量了，到时按标准，给定啥价就是啥价，咱有什么办法。”顾正东叹口气。 “这个收废金属，是要按等级分的，你这个划到什么等级，就关系到价格了，到时差的可很多，要我说你先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快去弄点东西，送礼吧！” 大刚这是替顾正东考虑呢。 “我昨天还真想过这个问题，你说，这直接上去就送礼，好吗？”顾正东也纠结这个事儿了，正好听听大刚的意见。 “那是好吗的事？人家等的就是这个，你不送，就是不好！” 大刚横了他一眼。 “我想换个玩法。”顾正东把小明喂饱了，护工过来帮着换了衣服。 “你可别玩花样，把自己玩死了。”大刚提醒道。 第98章 这可是一笔巨款 “放心吧兄弟，我有把握，你陪小明呆一会儿吧，我晚点再来。”顾正东俯身在小明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好儿子，好好养伤，早点回家。” “知道了，爸爸！”小明的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让太阳晒的还是兴奋的。 “切切切，真肉麻，还亲一口。”大刚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儿子，我亲咋了？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酸吧，要不也亲你一口？”顾正东知道他是心里不是滋味了，故意逗他，把大刚吓得退后两步，好像顾正东真要过去亲他一样。 连护工大叔都乐不可支了。 顾正东从医院出来就奔钢厂而去。 希望不要节外生枝，快把钱拿到手。 梁处长在等他，直接把他带到财务室。 顾正东接过表格看了一下，是按大刚说的，划分出三等来，后面都标着吨数。 这些都是细账，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他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数额里面写着一万四千三百六十元。 他的心咯蹬一下，这钱有点少啊。 一万四千多的百分之二十，才二千八，比他的预期少一半。 他心情沉重，抬头时，梁处长就看出来他的犹豫了。 “怎么？这还嫌少？我可是足斤足两给你算的，老厂长的面子要给足。” “好，我签字！”顾正东明白了什么叫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他现在怎么也得签了，东西都拉过来了，还能反悔不成？ 这边他签字，那边财务马上付款，信封有点厚。 顾正东抽出一沓人民币，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一把抢过梁处长手里的表格，定睛一看，一万四千多是这一次应付款，全部款项一共有七万多。 乖乖。 顾正东突然觉得自己发财了。 之间灰了的心思，全活动起来。 “你小子一惊一乍的，怎么了？”梁处长瞧着他不对劲。 “没事儿，嘿嘿，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咱得好好谈谈不是。”说着顾正东把梁处长撮了出来。 “合作可以，还是这个模式，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资金也是紧张，你这钱都是特批下来的，大会计亲自下场签的字。” “明白！” 顾正东脚下没有停，把梁处长拉进办公室，把门关上。 “你干嘛？神神秘秘的。”梁处长不解地问。 “梁处长，这次您帮了大忙了，这是一点小心意，您收着。以后结一次账，就按这个规矩来。”顾正东拿出一千四百元，这是此次结账的百分之十。 他这是明码实价，以后梁处长只要给他结一次款，就有回扣，就看他要不要了。 “小顾啊，你要这么办事，咱没有下一次了。”梁处长扳着脸，把钱又推了回去。 “梁处长，这……”顾正东没想到，他能直接拒绝，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您可别这样，说真的，昨天老厂长跟我跑前跑后，我这心里太过意不去了。您帮我，也是看在老厂长的面上，我算老几？没有老厂长，哪有我说话儿的地儿？” “那你去谢谢他，跟我不用整这个。”梁处长淡淡一笑。 “不是这样说的，昨天要不是您调车过来，我真是走投无路了。那么晚了，又是您亲自坐镇，才把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事做成功。这些我都懂，只是我这人嘴笨，不知道怎么说！”顾正东这是故意说的。 送礼是一定要送，哪怕是试探，如果梁处长收钱，就按那套方案走。现在他不收钱，就要打亲情牌，反正人总要吃一套。 顾正东说着，用手抹了一下额头，很紧张的样子。 “小顾啊，老厂长把你夸得上了天，你还是嫩。”梁处长这一句话，顾正东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这事儿稳了，已经被他成功拉了回来。 “年轻嘛，没经过事儿，以后梁处长多教我。”顾正东表现得很谦卑。 “这钱我不能要，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去好好谢谢老厂长吧。”梁处长还是很坚决的。 顾正东迅速评估一下眼前的形势，销售科长是肥缺儿，要是说梁处长坐在这个位置绝对干净，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不收钱只有一个顾虑，就是怕顾正东跟老厂长说什么，这是他接受不了的事，他还要脸。 但是如果这事儿就这么过去，顾正东真装傻没表示，那只怕，真没有下一次了。 这次的事儿说巧了，是双赢，他也是缺原料缺得急，以后不可能有这种幸运。 “我懂了，那我把钱收回去，梁处长，冒犯了。”顾正东把钱收回到包里。 “呵呵，年轻人多学着点，没事儿，下次就会办事了。”梁处长见他把钱真收回去了，脸色多少还有些僵。 “这样吧，我这公司也是刚起步，要说拿钱出来，我还真缺，每一分都有地方花。小钱儿，谁也看不上。不如这样，梁处长，我给您入股吧。” 顾正东这几句话，把梁处长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现在才明白老厂长说的话，顾正东不简单，这一弯一绕，把他给弄进去了。 他突然想起老厂长说的话，帮顾正东就是在帮自己，老厂长把儿子都弄去给顾正东打工了，他是不是也要跟着捞一把？ 入股，很有吸引力。 从昨天的事儿，他也看出来了，顾正东的能力超群，每件事都是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要不就来个风险投资？反正也不搭什么。 梁处长沉默不语，顾正东就懂这是活心了，他在做评估。 这时间还是要给的。 “我先回去，家那边儿事儿多。过两天请您过来跟老厂长聚聚，不会不给面子吧？”顾正东把包一夹，准备往外走。 “行，你小子安排吧，我好久没跟老厂长一起喝酒了。” “好嘞！等我还接您！” 顾正东春风得意从钢厂出来，哼着小曲，人都有点飘了。他能不乐嘛，这钱数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把小明的医药费结了，维持工地的正常运转，下个月工资都不愁了，他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他走在阳光下，咧着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第一次发现，赚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因为这钱能给他的家人带来好生活。 第99章 认干爸 钱到位了，有些事就必须马上去办。顾正东在脑中做了个计划，这时bb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霍小娇发来的，只一句话：来接小小。 顾正东已经很想念小小了，两天没见，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他对闵兰的能力有信心，可是让他来接小小，还是有点忐忑，不知道是小小完全没问题了，还是闹着要爸爸。 他在楼下买了一个大西瓜扛了上去。 霍家什么也不缺，缺的是劳动力。 都知道大西瓜好吃，可是他们只买小地雷，原因就是搬不动。还有个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毛病，不忍心让卖瓜人爬楼。 这种活得谨慎的人，是用牺牲一些舒服换来的，可是顾正东尊重他们，也小心维护着他们的自尊。 “东子你买这么大个西瓜，要吃不掉的。” 闵兰来开的门，看到西瓜就抱怨。 顾正东只是憨憨一笑，打了个招呼，就听到屋子里一声尖叫。 “爸爸！”顾正东俯身把扑过来的小小抱起来，举了一个高高。 小小咯咯笑得开心。 顾正东这才细细打量怀里的女儿。 这短短的时间里，小小竟然变了一个样子。 她穿了一条简单的小花布裙，幅绸做的，布料凉滑，只是爱出褶，小小又淘气，裙子难免不服帖。她刚疯得头上有些汗，鼻尖上有晶莹的汗珠，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粼粼，笑容格外甜。 可就是这样的小小，比起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小更可爱，更美丽，整个人都在发光。 顾正东找到了小小的变化，她更阳光了，原来眼中的小心谨慎不见了。看来闵兰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小小没有理由不幸福，有这么多人爱她。”闵兰微笑着说。 “谢谢闵姨。”顾正东的感谢是埋在心里的，他一定会报答这一家人。抱小小出门时，他没看到小娇，有些失落。 他没有带小小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 所长的双臂都打着石膏，要人贴身护理，顾正东上次来遇到他的妻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脾气很爆躁。 顾正东带着小小，还是尽量多买了一些营养品，最后小小手上都拎了两包东西，爷俩个才进了医院的大门。 骨科相对安静，人也少，毕竟多半是不能行动的人。 所长的病房有四个人，顾正东要给他升单间，被他严词拒绝了。 还好四张床只住了两个患者，环境还算过得去。 顾正东没等敲门，就听里面有人在咆哮。 “刚喂你吃你不吃！现在我要洗衣服你又不劲儿了！饿着吧！” “刚才不饿。”所长语气里满是委屈。 “你自己管闲事，受了伤，怪谁？那楼上掉个人你就敢接，你是不是虎？”所长老婆不依不饶。 “你磨叽几天了，没完了？” “你自己惹的事儿！让我跟着你受罪！饿死你得了！不管！” 顾正东只来得及把小小向后带一步，门就砰地一下开了，所长老婆闯了出来。看到顾正东，她愣了一下，眉头一皱，似乎在想什么。 “嫂子，我是东子，带小小来看所长了。”顾正东提醒她。 “哦。”她对顾正东一肚子气，那天就说过，是顾正东给她家带来的麻烦，可是低头看了一眼小小，眼神就是一亮。 “阿姨好。”小小甜甜地叫了一声。 “哟，这小嘴真甜。”所长老婆的脸上马上堆出笑来。 “阿姨，我想看看叔叔，可以吗？”小小有点拎不动了，小手勒得疼，可怜巴巴问所长老婆，暗示她想要进病房。 顾正东差点笑了，小小会使路子了。 “快进来！”所长老婆这才回过味，还把人都堵在门口呢。 “大哥，怎么样了？”顾正东故意不叫所长，叫所长是带公职的，叫大哥，就全是自家的事儿。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所长一看顾正东带的东西，脸一沉。 “叔叔，你的胳膊还疼吗？”小小眼泪汪汪看着他。 “不疼了，一点也不疼，过几天把这东西拆下去就好了！”所长忙说。 “这孩子真仁义。”所长老婆也不洗衣服了，过来抱起小小，还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嫂子就喜欢女儿，我家的臭小子，她都烦死了。要不是有公职，死活再生一个。”所长给顾正东解释。 “我家也不知是啥命，亲戚家全是小子，一群一群的，我哥我姐，就是他家兄弟也都生小子，就没个闺女命！”所长老婆说着，眼睛就落到小小脸上，拔不下来了。 “那送给你家当女儿好了，小小叫干妈干爸。”顾正东灵机一动，其实这次所长对小小也是有救命之恩，认个干爸不过分。 “真的吗？那我可收了！这么个小精灵，给谁谁不要？”所长老婆一听这话，还认真了。 “收啥，开个玩笑你还当真。”所长笑道。 “大哥，我是认真说的。这孩子的命是你给的，你做她爸爸合格。那天要不是你，她就是捡条命，也得受重伤，现在全须全影儿的，全是您给的！” “哎呀，这不值得一提，这么可爱个宝宝，从楼上掉下来，是个人也得接着不是！”所长老婆说话已经变了一个调调，转换还真快。 “这好人都让你做了……”所长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这闺女我收了！”所长老婆只怕所长反悔，抱着小小不放手。 “小小，叫干妈，干爸。”顾正东提示。 小小马上大大方方叫人，一点也不怯场。 “真乖！走，干妈带你买好吃的去！”所长老婆一阵风般抱着小小就走。 “你把东西拿回去给孩子们吃，你也没多少钱，这刚创业！”所长胳膊不能动，就一个劲儿用下巴使劲，顾正东乐了。 “您可消停养着吧，这下要难受一段时间了，大夏天的，澡都不能洗，这屋也没个风扇，回头我送个过来。”顾正东打量了一下屋里的设施就看出问题了。 “别送！我不需要，你这样我可算是受贿了，我这一世清明啊！” “你是我女儿的干爸，又是为了救她受伤的。这算什么受贿？”顾正东没理会他，自顾打算起来。 第100章 家事不要管 安排好所长，顾正东把小小带回家，没想到门口停着杜老的车，杜君生找上门来了。 杜老正跟娴姨说话，满脸的严肃。 “你这人还是那样，面子就那么重要？一次电话找不到我，就再打好了。” “你没在国内，我怎么联系你？”娴姨满脸的嫌弃。 “知道了，以后出去给你留个备用电话，一定能找到人的。”杜老的态度很卑微，好像他就是一个小跟班，给大小姐交差事。 “小小！”杜君生正在跟龙龙他们玩，见到小小飞奔过来。 “君生哥。”小小叫了一声，就跑到桌边，“爷爷好，奶奶好。白奶奶呢？” 小小还面面俱到的，白奶奶听到声音也飞奔出来。 她带了小小一段时间，自然感情更深厚，离开几天也是想。 杜君生跟着小小转，一步都不想离开。 顾正东不敢打扰杜老和娴姨聊天，去跟孩子们凑热闹。 他看到龙龙手里拿着一个四驱车玩具，好奇地拿起来看。 “这是君生从hk带回来的。”龙龙说。 顾正东用手一拉，一压车尾，小车嗖地一下窜出去。 “爸爸你也会玩呀。”龙龙对顾正东一向都是用鼓励教育。 顾正东在他的头发上摸了一下。 “我们出去吃饭吧。”杜老站起身。 顾正东看了看娴姨，见她暗自点头，就把孩子们叫过来。 杜老的车坐不下这么多孩子，娴姨带着小小上了他的车，顾正东带着龙龙和小强叫了辆出租车。 顾正东听杜老说吃粤菜，本市最大的粤菜酒楼叫粤齐美食宫，在永青市场胡同里，门面看着不起眼儿，进门就眼睛一亮。 当年顾正东是没有条件来这种地方的，进门才知道，原来本市的餐饮已经发展得很好了。 进门就看到巨大的玻璃水民族箱，里面有各种海鱼，还有牛蛙乌龟，品种还挺全。 孩子们好奇，跑过去看鱼，杜君生给他们讲解，杜老和娴姨被服务员引进包厢。 这个包厢的设计很有趣，是走浪漫风的，满棚的小灯星星点点，布置得如星空一般，抬头看一会儿，人就会旋晕，像在梦中。 顾正东怕孩子们调皮，服务员来回上菜会碰到他们，就叫了进来。 他们叽叽喳喳挤在一起点菜，乱叫一气儿。杜老也不生气，呵呵笑着看他们，那目光很慈祥，倒像这四个都是他的亲孙儿一般，这一点就让顾正东心里很舒服。 杜老对娴姨的感情很不一样，这是爱屋及乌了。 杜老一定是熟客，服务员都很熟悉，不等他说话先送了茶进来。 孩子们胡乱点了几个菜，服务员看着有点急，估计菜点得有点不对劲。 “先生，要不要重点一下菜？” “不用，他们点什么上什么，自己负责！” 杜老哈哈一笑，好像这只是一个很好玩的事。 等菜上来，顾正东才明白，原来他们点的全是甜品。玉米山药马蹄糕，双皮奶，炸鲜奶，水晶桂花糕，萝卜糕…… 杜老取了一盏双皮奶，亲手送到娴姨面前。 “你最爱这个，有些年没吃了吧？” “可不是，有些年没吃了，我还喜欢姜撞奶，也有些年没做，东子明天给我买牛奶，我给你做。” “好嘞。” “你到有口福。”杜老白了顾正东一眼。 “我儿子，就要宠着。” “我听说最近你的生意做得不错，跟钢厂也合作了？” “是的。”顾正东不想多谈这事，他想不到杜老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以后办事还要小心点。 “东子的事你不要管，我说过的了！”娴姨嗔道。 杜老微微一笑，没有再问。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说，“杜老，二轻局局长在外面，问方不方便进来。” “当然不方便，这是家宴！”杜老马上就怒了。 服务员吓得匆匆退出去，关门时顾正东暼见门口有一个白胖的男人，目光快速在屋子里扫过，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估计这就是二轻局长。 顾正东知道，以后这些人都是他用得着的，只是借着杜老这一层去结交，就有利用之嫌，他还真不屑。 服务员再进来就推了餐车。 “这是广式茶点，老板让上的。” 蟹黄包虾饺虎皮凤爪摆上来，顾正东才觉得这一天圆满了，从穿过来，他还没吃过这么精致的美食。 这时君生正用叉子叉了一块水晶桂花糕，不想服务员正好端着一屉叉烧包放到桌上，君生手一滑，水晶桂花糕掉下去，他猛一抬头，正撞到服务员的胳膊上。 “你怎么干活的！”杜君生大怒。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吓得红胀着脸，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不要紧张。”顾正东忙向服务员道歉，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谁让你走的，给我道歉！”杜君生不依不饶的。 这样一来顾正东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杜老在，轮不到他说话，他坐回座位。 “君生哥哥，你在做什么？小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小小可不干了，挺身而出。 “好吧，看在小小的面上，算了。”杜君生不违背小小的心意，不再追究了。 服务员退出去，关上门。 杜君生继续跟小小他们玩，顾正东却觉得气氛越来越紧张。 他偷眼看去，杜老的脸色很难看。 “东子，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干妈和孩子搬进楼里住。” 杜老突然发问，顾正东有点懵。 “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你急什么？”娴姨替顾正东挡了一下。 “唉，我是有一事相求。”杜老的口气突然软下来，他看了看杜君生没有说下去。 顾正东懂了。 “小强，带弟弟妹妹去看鱼吧，小心别碰到人。” 小强听话，马上拉着龙龙和小小起身，本来刚才小小就没看够，是被叫进来的，现在马上跳起身跟出去，杜君生也紧随其后。 这次顾正东去关上了包厢的门。 “不瞒你们说，我很担心君生的教育。我总不在家，内人你们见过，实在不是一个好教育者。当初我还真是看好她老师的职业，想不到空有其表。”杜老苦笑道。 第101章 怎么跟托孤一般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2章 姜还是老的辣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章 有新目标 顾正东去银行不止是租保险柜，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开账户。 他把事儿都办好，这才去了厂子。 先前他给周姨留了一部分现金，资金流动起来，众人都心安了。 机械都拉走了，里面的空地一大片，只是地面泥泞。 顾正东拿出一些钱交给燕三，让他买水泥，把里面的院子都打上水泥路面，这样以后干活也方便。 燕三支出钱就带上两个工人出去买水泥。 老端看在眼里，难受得紧。 “唉，一个单位最好的差使就是采买，回购都少拿不了。”他这是点话儿给顾正东听呢。 顾正东只做没听懂，不能助长了他这种风气，工人间相互拆台，那可是最忌讳的。 这就跟打仗一样，要团结才行。 老端这种就是一颗老鼠屎，搅了一锅汤，又没办法把他给弄走。 园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能把人逼上绝境，不然来个鱼死网破。 他鱼死得起，可是网破不起。顾正东不想让自己的亲人再冒险。 但是老端不处理，厂子永远都好不了，有他在底层搅。 “这个老端，真不是东西。”周姨最瞧不上老端了。 她虽然是大厂会计出身，可是没有架子，对劳动人民也尊重，对别人都是乐呵呵的，有事儿说事儿，不会急。 只到了老端这里的事儿，周姨像吃了火药，时刻会爆炸。 顾正东只能安抚她。 “周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活得就像只虫子，我们是高等生物，怎么能跟虫子一般见识？是不是？” 周姨笑了，端着茶杯坐回到桌边，把最近的几笔账给顾正东看。 “真不错，这边小区挺肥呀。” “更肥的在里面，最里面有个小厂子，好像也关了，要不你去看看？” 周姨一句话，提醒了顾正东，这段时间就围着弄钱的事儿使劲了，以为钱到手就可以轻松一下。 可是周姨这么一说，他就想起初心了，当初可不是为了租这点小钱儿才开的公司。 登上二八大自行车，他就暗自发誓，快点把驾照考下来，这自行车骑够了。 葬爱小子天天在动迁点盯着，整个人都变样了。 之前就是一个杀马特风的娘炮少年，现在人黑了，也健壮了，脸上的棱角都出来了，透着一股英气，瞧着好像还长个儿了，逼近一米八。他笑的时候就露出一口大白牙，英气逼人，来谈价的女顾客，都露出迷之姨母笑，看他就像看着大儿子，满眼都是母爱，都溢出来了。 “厂长，你怎么来了？”葬爱小子看到顾正东，就小跑着迎过来。 “我想去里面的厂子看看，那是什么厂？有人吗？你联系过没有？” “就是一个绣品厂，原来工人也不多，才一百六十多个。现在还不算破产，只能说是停产吧，我问过，现在都在传，这次动迁没拆到那里。”葬爱小子口齿伶俐，说得很明白。 “真不错！”顾正东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两句，这才蹬上二八自行车，准备继续往里面去。 “厂长，我有件事想说。”葬爱小子又叫住他。 “说呀，啥事？” “那边的工地房子都推倒了，我听开发商的人说，到打地基还有段时间，有些散人去敲砖打钢筋，都被撵出来了，要不我们跟他们商量一下，把活儿包了？” 顾正东顺着葬爱小子手指的方向看。远处暴土扬尘的，是先动迁的一片工地。 房子都倒了，全是砖堆。 敲砖是指把砖上粘的水泥或是土清下去，尽量留下完整的砖，还能重新卖钱。 如果在建筑中再拆出钢筋铁丝这些东西，就更赚了。 所以有些老百姓就过来捡点便宜。 看工地的人不干，总过来撵，有些还发生点冲突。 葬爱小子说的是个好点子，可是顾正东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我们人手不够啊，你算算，哪里抽这些人再来干活？” “人不够，我找啊！到时按计件发工资就行，要是嫌麻烦，就计时，就怕有人偷懒儿，还是计件吧。”葬爱小子自言自语，这是早在心里算计过的了。 “你都考虑好了？那去哪儿找人呢？”顾正东笑问。 “机械厂宿舍里闲人一大把，家里都穷，有这差使正好赚点钱贴补家用，两全其美的事儿。” 葬爱小子这么一说，顾正东对他刮目相看了，这孩子的成长真是迅速，不止是提升自己，还能惦记别人，这可是大格局。 “好，你安排就行了，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顾正东忙鼓励道。 “真的吗？我差点信了，嘿嘿。”葬爱小子挠挠头。 “你信吧，自信点，我就是在夸你。对了，你回家告诉你爸爸，哪天约出来我们喝酒。” 顾正东说完，又跨上自行车。 “这回没事儿了吧？我可真走了！” 里面的路越来越窄，都被物品堆满了。 穿过住宅区，前面可以看到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面还铸着四个大字，团结，奋斗。 门是锁着的。 顾正东骑到厂门口才发现，厂门前还有一条路，交通是没问题的。 他绕了一圈，这才发现，厂子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只有几十个工人应该是说明机械化程度高。 如果还没有破产，他可以做的就很多了。 顾正东转了半天，发现东墙外有棵树，墙体也破了一些。 他干脆把自行车靠在墙边，踩上去，翻墙跳进院子里。 墙里杂草丛生，一看就是好久没人打理了，有一人多高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院子里。 他没猜错，厂房不大，院子可不小。 这以后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把土地买下来，都会赚翻了。 只是他没有资金做后盾，放在眼前也买不起。 他走到楼前，门上也有锁，于是又绕到窗下。 窗子上挂着黑灰，顾正东踩着东西爬上窗台，扒着玻璃往里看，黑黝黝的，好像有一些缝纫机。 这年代绣品的生产有些尴尬。解放初基本上绣品这类的东西，还是手工的多，那时女人勤快手巧，自己都能解决。 遇到要送礼的时候，一对枕套，一个绣花窗帘，都能拿出手。如果手艺高超还会被挂出来，接受朝拜。 后来缝纫机都加了电机，变成机绣，产量增加了，质量下降，市场上的需求小于供应，再加上厂子不改革，守着老路走，跟不上时代发展，自然要被淘汰的。 顾正东正感慨，突然觉得后背一紧，接着就被抓住了。 第104章 活见鬼 顾正东一时没抓稳，从箱子上掉了下来，摔了一个屁蹲儿。 “你想偷东西是不是？我可报警了！”说话的是个汉子，牛高马大，看到他袖子上的红箍，上面写着保卫科三个字，应该是留守的。 “我不偷东西，我就是来看看，这个厂子能不能买下来。”顾正东说了实话。 “买？厂子？就你？”汉子满脸的嘲讽。 顾正东还没受过这么直接的侮辱，有些挂不住了。 “我买怎么了？问问不行啊！” “你找个好点借口，说不定我还相信你。”那人冷笑道，“走吧，跟我去派出所。” “大哥，别闹了，不能去，我都成常客了，给人家添麻烦不是！”顾正东求饶。 “你连派出所都不敢去，还不承认是小偷！”那人不依不饶，过来要抓顾正东。 “我真想买这个厂子，你们负责人是谁？就是厂长叫什么？” “我们厂长，死了。” “噗。”顾正东不由得笑了。 那人也被他带得笑了出来，气氛当时就和谐了。 “他那种人就应该死，坑了多少人！”汉子叹口气。 “大哥，你贵姓？” “免贵姓牛，都管我叫大牛。” “你们厂长做什么了？让你恨成这样，你这么恨他，他知道吗？” “他还真知道，还知道全厂都恨他！” 原来绣品厂之前还算不错的，至少每个月工资都发得出来。工人有百分之九十五是女的，虽然事儿多，可是眼界不够，看不了多长远，只要每个月多个五块十块奖金，就不闹事，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最让人崩溃的那天，是去年的十月。外出考察的厂长出了车祸，揭出一个惊天秘密。 厂长这次外出，带了他的小三，两个人游山玩水，一共花了三万多元，本来还剩下一点，出车祸后，直接全交医药费了。 虽然厂长捡了一条命，可是也瞎了一只眼睛。再让他难受的是，原本出轨的事只是传闻，现在坐实了。 他们走过的每一站，住宿时都是睡的双人套房，不打自招。 厂长的老婆跟他闹了几回，带着孩子走了，还带走了他的房子和存款，他算是净身出户。 “活该！”顾正东最瞧不起这种男人。 “他是活该，这些工人招谁惹谁了？二轻局给我们派了一个厂长过来，结果上任就说资金链断了，工资发不出来。熬了两个月，把原料用光，直接就全厂放假。”大汉又叹气，“我媳妇也是这个厂的，孩子才上学。现在可好了，她失业，我倒是有班儿上，就是不发工资。” “你也得想想办法，人挪活啊，不开工资让你老婆养着？”顾正东启发他。 “你说，我这天天来这儿呆着，也算是上班，总想着万一哪天给发工资了呢，是不是都能给我补上？”大牛可怜兮兮地说。 “呵，你这想法，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不是顾正东嘴损，是这个大牛犯了很多人的通病，在困局里，自己没能力出去了，只能困着。 但凡他有点魄力，一步迈出去，不说能赚个大富大贵，小康也是有的。 “那你给我指条明路，你说我能干嘛！”大牛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男的不像是吹牛的，说话有理有节的。 “这么的，我先给你个兼职！” “好啊！” “我每个月给你开三十块钱。” “让我干啥？”大牛兴奋地问，三十块钱也比一分没有好，他知足。 “你就在这里守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啊！”大牛马上点头。 顾正东也不含糊，掏了三十元递过去。 “我这儿收了几封信，是给厂子的，也没人管，要不你看看？” 大牛拿了钱，就给他办事，十分殷勤。 “我看看。”顾正东随他进了小门房。 这门房虽小，可是盖得很齐整，里面收拾得也干净，一张床一张桌一把小椅子，挺像样的。 信就在桌子上，一看就是时间不短了。 顾正东看到门口有个炉子，就对大牛说，“你烧点热水。” 大牛不知道他要干嘛，可是人家雇他了，他就得听话，马上就把捅炉子烧水。 水烧得还挺快，顾正东把水壶拎过来，放到地上，打开壶盖，热气腾腾。 他把信封一个一个拿过来，在蒸汽上烤了一会儿。 当年粘信的都是用胶水，尤其是公函。他把四封信都烤开了口子，这才拿出里面的信纸看内容。 有一封信是催缴税务的，欠税款了。还有个欠电费停电的通知。 再有一个银行催缴贷款的。 最后一封信有点意思，是写给厂长的，要购买土地。 顾正东不由得嘿嘿一笑，这难道是又一个穿越者，要先下手为强了？ 现在他心里有点数了，这样下去，厂子要被清算了。如果在这之前他弄够资金，就可以想办法买过来，再进行改制，股份制，一番操作下来，厂子就私有化了。 当年很多人这么做的，这不算是犯法的事。 更何况他有信心安置好工人。 “这是我的bb机号，你记好了，有信就通知我，别存着，有一封通知一封。” 顾正东把信又都装好，复原，放回到桌上，这才嘱咐了几句从屋里出来。 “你走的什么门？”顾正东见大门还锁着，这才问道，总不能再跳墙出去吧。 “这有个角门，我送你出去。”大牛把顾正东从东边送出来，正好绕了一大圈儿。 顾正东蹬着自行车，一路想着心事儿，原路往回返。 路过动迁小区时，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回头率了，每个人看到他都笑眯眯的，他只好一路打招呼。 顾正东一路骑车回家，不想迎面竟然看到霍小娇。 两个人骑了个对头，霍小娇看到他时，满脸的惊讶。 顾正东倒有些奇怪，她应该是这个表情吗？ 霍小娇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忍耐，有克制，还有难受。 她竟然一转身，也不辨方向，骑上自行车就跑。 顾正东远远看着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难道是哭了？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进门就看到娴姨摆了张桌子，在院子里做姜撞奶，四个孩子围在一边吧唧嘴。 “都是小馋猫。”顾正东说着把自行车放好，他不想把情绪带回家，努力做个笑脸。 “你……哈哈哈！”所有人都看着顾正东放声大笑。 顾正东没发现，自己这么幽默吗？一句话的效果有点惊人。 这一下把他整不会了，挠挠头。 “你看看你，这是去哪儿了？”娴姨把他拖到镜子前。 顾正东一下就懂了，霍小娇到底看到了什么。 活见了鬼。 第105章 烤肉 刚才在绣品厂扒窗子的时候，顾正东蹭了一脸的黑灰。他自己不知道，又东抹西抹的，他就是顶着这张大花脸穿过人群，一路骑自行车回家的。 他想这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吧。 怪不得霍小娇是那副表情，她可能是装出不在乎他的样子，可是又憋不住笑，最后只能落荒而逃了。 这是顾正东不按套路出牌了。 小强抢着给他打了一盆洗脸水，顾正东哗哗洗了半天，又打了香皂，抬头时确见拿着毛巾等在一边的不是小小，是杜君生。 他学着小小的样子，手拿着一条白毛巾，一本正经等着顾正东洗完脸，这才递上去。 顾正东汗颜，要是杜老知道他的宝贝孙子做这个，不知作何感想。 “吃了没？”门口传来大刚的声音。 顾正东想起来说过让他没事儿过来蹭饭的话，这小子倒是着急，来得快。 大刚也没空手，拎着一袋子白膘子鱼。这是本地特产，鱼呈银白色，扁平，煎着吃最香了，只是产量不大。 这一袋子足有三斤，白奶奶拿出一个洗衣盆，倒进去，加上水，有几条活的摇头摆尾游起来。 四个孩子跑过来，围着盆看鱼。 白奶奶另外拿了个盆过来，把死鱼捞出来。只见她拿过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剪刀，坐在小马扎上，刮鳞开膛破肚一气呵成，转眼就把鱼收拾出来了。 “都做了吧，这鱼养不活的，你们喜欢，明天我给你们弄点泥鳅过来，那东西皮实，怎么也养不死。” 顾正东进厨房看了一眼，就是家常菜，拌了一个凉菜，酱了一个茄子，又拌了一个猪肝。 虽然大刚加了一个鱼，也不太足，大刚的饭量大。 他出门对白奶奶说，“大娘，这鱼别煎了，我去买点牛肉，我们去江边烤肉吧。” 没等大人说什么，孩子们都跳起来。 “去江边吃烤肉喽！” 这样一来，顾正东就觉得什么都值得，有钱难买开心。 大刚就是奔着吃好吃的来的，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等着顾正东去买肉。 这时东北的家庭烤肉正是方兴未艾，一家接一家的烤肉店如雨后春笋开起来不说，卖牛羊肉的店面也都新添了项目，免费拌肉。 “来哪块儿肉？”店主热情招呼，手里拎着刀，只等顾正东示下。 “肋条来一刀，肥点的，再来块鹰眼，有老人和孩子。”顾正东一开口，店主就知道是行家，手起刀落，切了两块肉下来。 店主心细，把两块肉分开切成片，用现成的拌肉料拌了一下，最后又拿出一个洋葱，切丝放入，这是烤肉的灵魂。 “蘸料来两袋。”顾正东说着开始掏钱。 蘸料也是东北特制的，在南方根本看不到。 这和烧烤酱不同，是花生碎和芝麻孜然面包渣等物合成的，能提升牛肉的香味。 出了肉店，顾正东又买了洋葱苏子叶地瓜干豆腐，反正在东北，万物皆可烤。 他回到家时，大刚已经出去买了一箱啤酒回来，顺带还有一箱大白梨饮料。 孩子们一人抱一瓶，都喝打嗝儿了。 白奶奶和娴姨明显有些不悦。 顾正东忙打圆场，让大家搬餐具和食材到小三轮车上。 大刚蹬着车，顾正东抱着小小，白奶奶抓着龙龙，娴姨领着杜君生，小强跑前跑后的逗着那三个孩子玩笑，一家人热热闹闹到了江边。 夏天的傍晚，江边烧烤的人家很多。 多半是住得近的，一个自制的小铁炉子，上面放着铁烤盘，把拌好的肉放上去，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大坝下边有一处水泥平台，半圆形的，正好适合烤肉，一边吃一边看江景。 顾正东找了个地方，把三轮车停好，一家人开始生炉子开始烤。 车上放了几个小马扎，不够用，好在孩子们都不饿了，也不认真吃，跑来跑去的。 大刚和顾正东一人一瓶啤酒边聊边喝。 白奶奶和娴姨留心看着孩子，不许往栏杆外跑。 旁边烤肉的也是一家人，看着顾正东弄个三轮车拉东西，满眼的羡慕。 “哥们有没有蒜？”那家的男主人搭话儿。 大刚一搭手扔过去一头蒜。男主人接过谢了，转身拿过几串穿好的鸡心。 “谢了哥们，这酒多喝不完，拿两瓶过去！”顾正东也招呼道，不顾大哥阻拦，硬了塞了几瓶啤酒过去。 那家的孩子也和龙龙他们跑到一处玩，俨然成了老朋友。 东北人都有社交牛b症，这都是小意思，随便聊聊，都成一家人了。 来来回回，热闹一阵子，顾正东和大刚才消停喝起酒来。 这时夕阳已经沉沉落下，铺了半江的金色，美极了。 江风习习，把一天的酷暑吹尽。 顾正东惬意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龙龙跑过来。 “爸爸，不要喝多了！” 他有些担心。 “放心，爸爸不多喝。” “爸爸，我要吃这个。”小小说不好鸡心是什么，用小手一指，张开小嘴等着顾正东喂。 顾正东忙夹起一个鸡心，吹凉了才敢喂给小小吃。 小小的表情有些不可琢磨，好像不是很喜欢鸡心的味道。 “我也要。”杜君生也凑过来，语气带着不自信，又回头看小小的表情。 顾正东如法炮制也喂了他一个。 杜君生从小到大生活都很精致，难得吃这种野生的东西，还挺受用，直接要了一串鸡心去吃。 顾正东品出来了，杜君生这孩子，很缺爱。看着他受尽爷爷的宠爱，又生活在富贵乡里，什么也不缺。 可是正常人家孩子有的母爱，他就没有享受过。所以总有些不自信，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人心疼。 “这又哪收的？你越收越多。”大刚刚就看杜君生眼生，这才问道。 “是娴姨的亲戚。”顾正东可不敢说出杜君生的身世，有点吓人。 “那边是不是出事了？”旁边的大哥突然站起身，向江面看。 刚才那边有一叶小舟，上面有几个年轻人又笑又闹的。 现在好像声音不对，有人在呼救。 顾正东和大刚也站起身来，向江面看去。 今年水涨得不大，可江面还是比平时高出很多，水流也湍急。 他们借着夕阳最后的光影看过去，江面上有个黑点，起起伏伏。 有人落水了。 顾正东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第106章 当回英雄 大刚见顾正东顺着台阶往下跑，边跑边扒衣服裤子，也追了上去，也是一路甩衣服。 等他们到江边时，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了，两个身影一白一黑，一前一后，扎进水中。 那个黑点被水卷着往前去，离小舟越来越远。 看得出来落水的人有点水性，可是没有在江里游泳的经验，想顶着水流往小舟方向游，这样消耗体力过度，根本支持不住，眼见着人往下沉。 岸边的人越聚越多，都在呼喊，看热闹的都不怕事大，出什么主意的都有。就是风声卷着人声，听不真切，一片嘈杂。 顾正东游到前面，在他的眼前，那人已经下沉了。 他憋一口气，一个猛子下去，再出来时，手里抓着一大把头发，把那人也带出水面，是个女孩子。 这时大刚也到了，搭上一把手，两个人奋力把女孩弄上岸。 人群围过来。 顾正东撸了一把头脸上的水，看地上躺着的女孩。 她也就二十岁左右，面容姣好，皮肤白皙。此时双目紧闭，已经看不到呼吸了。 顾正东急了，俯身下去，对着女孩的嘴吸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女孩总算是呛了一口，睁开眼睛。 这时小舟上的年轻人也都上岸赶过来，分开人群。 “容容！”他们叫的是女孩子的名字。 容容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她死盯着顾正东的脸。 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顾正东的身上，还是下半身。 顾正东一低头，这才发现问题，他刚下水救人时只想着别让衣裤缠住腿不好游泳，把裤子扒了，现在只有一个短裤，又不是游泳裤，是棉线的，早就湿透了。 现在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他的处境，原形毕露。 顾正东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是大型社死现场。 他一急之下蹲下身来。 只能等家人来救他了。 可是这些人没想放过他，一个老太太挤出人群，走到他身边，神神秘秘问了一句，“小伙子，有对象没有？” 顾正东气得差点背过气儿去，为老不尊啊，不应该看的不要看！ “爸爸！”龙龙冲进人群，怀里抱着顾正东的衣服裤子。 顾正东一把抢过裤子想往腿上套，可是腿上有水，这裤子又不是很肥，穿得别提多费劲了，他一条腿蹦着，想把裤头蹬上，不想向后退了几步，就要往地上摔。 说时迟，一个男子上来一步，直接把他接住了，一个完美的公主抱。 顾正东气急败坏，真想跳水里游走。 “谢谢你救了我妹妹，我叫韩兵。” 那人伸出手。 顾正东拎着裤子，伸出一只手，跟他握了一下。 韩兵跟顾正东的身高差不多，也是一米八五左右，这是个流行大背头和烫发的年代，很多男青年都烫发留大鬓角。韩兵的头发也是带卷的，可是跟流行的不一样，很自然，鬓角收拾得也干净，加上硬朗的五官，瞧着就让人舒服。 “快送她去医院吧，应该是呛水了，别再有什么问题。”顾正东提醒他。 “马上，已经叫救护车了，我想要你个联系方式，回头再找你道谢。” “这是我爸爸的名片。”龙龙从顾正东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龙龙这孩子一向是有主见，又有眼力见儿。顾正东也不知他是哪里学来的。 “谢谢小家伙。”韩兵刚说完，救护车就开过来，他们抬着容容就走了。 涨水时江水很脏，顾正东浑身不舒服，大刚也是一样。 这时人群都散了，散步的散步，烧烤的烧烤。 刚那个想给顾正东介绍对象的老太太，听到龙龙叫爸爸，也失望地离开了。 娴姨和白奶奶把东西都收到车上，打算结束这一餐。 回家的路上，还是大刚蹬车，只是孩子们觉得有点累了，也坐到三轮车上。 一行人刚骑到正马路上，就见一辆小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他们身边。 顾正东一眼看到，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的是君生奶奶惊愕的脸。 杜君生胆小，没像龙龙那样坐到侧面的车板上，而是坐在车上，比他们矮了一些。 他看到奶奶时，也吃了一惊。 可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把眼帘一落，竟是视而不见，连个招呼都没打。 大刚也不认识她是谁，刚停车时，吓了他一跳，心有不满，骂一句就继续蹬车往家去。 把老人孩子送回家，顾正东和大刚去了洗浴中心。 今天是要洗一下才好。 顾正东刚走到洗浴中心的前台，大姐就看到他了。 “这么晚了才过来。这怎么身上还是湿的？”大姐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不是江边救人的吧？” 顾正东也没想到消息能传这么快，一时还不大好意思承认。 不想这大姐大嗓门，这么一喊，几个闲人就靠过来。 “还真是，我刚去看热闹了，是他。”有人指证顾正东。 “哎哟！这不是活雷峰吗！你快进去洗吧，我不能收你钱。”大姐直接把顾正东买票的钱给扔回来了。 “兄弟是好人，咱也不能让好人吃亏，来！今天免费给你搓澡开背！”搓澡的师父也仗义。 顾正东被他们几乎是拖进去的，扔进水池子，他们才肯放手，好像抓到的不是英雄，而是一个做坏事想跑的人。 顾正东被他们的热情给弄得哭笑不得，大刚倒是很坦然。 “兄弟，我想把我的废品站关了，跟你去混。我发现跟你一起混，过得更有意思。”大刚等身边消停一下，才对顾正东说。 “欢迎，现在创业初期，需要的就是人！”顾正东笑道。 其实大刚早就后悔撤资的事了，顾正东也懂，可有些事是有原则的，说入就入股，说撤就撤资，那公司没章法了。 反正他心里有数，最早跟他的这些人，他不会亏了他们的。 “那就一言为定，我把那东西都清给你，地方也不要了，找个地方过一下人过的日子。”大刚一句话，顾正东突然懂了。 大刚要的不止是跟他一起赚钱，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 他十几岁起就睡在垃圾堆了，如果不遇到顾正东，这辈子可能就这样过下去了。 现在他要从垃圾堆里爬起来。 顾正东发现，一次重生，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那也是值得了。 第107章 兄弟拉你一把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你找茬的吧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9章 车到山前有阳关大路 “好了大哥，我真的去忙了。”顾正东回头的工夫，见电业局的人已经贴了四处封条，当时汗都下来了。 “别贴了，马上整改，你这贴了不也得揭下来嘛。”韩兵不客气，过来左一张右一张，把封条全给揭了。 “厂长，你这胆也太大了吧，当面把封条给揭了？”电业局的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当时也是气坏了。 “这可不是我厂子的人。”顾正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忙解释。 “我不是他们厂子的人，我看热闹的，你要是不服，就抓我啊。”韩兵说着又把刚贴上去的封条接了，他把手里的封条撕个粉碎，往地上一扔。 电业局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被整不会了。 如果撕封条的是厂子里的人，他们会罪加一等，继续加罚款。 可是这人是从大街上跑来的，不想干的人，就是捣乱的。 “我们报警吧，他妨碍我们工作了！”他们想到了新办法。 “还是交给我处理吧，你先走。”顾正东见状不好，忙低声对韩兵说。 “不急，我打个电话，你楼上有电话吧？不至于办公室穷得电话都不装？”韩兵向楼上一指。 “我带你去！”葬爱小子又机灵了一回，带着韩兵往楼上去。 电业局的那二人则掏出对讲机，开始告状。 对讲机里传出来的声音，顾正东熟悉，是张飞。 他还在装无辜，这下全露馅儿了。 张飞听说有人撕封条，当时就怒了。 “让他们撕，把罚款加倍，不是他们的人，就可以不约束是不是？把我们电业局当成什么了？” “好大的官威。”韩兵已经走到楼门口了，听到这句，笑道。 现在顾正东恨不能把他的嘴捂上，可别再挑事儿了，这事儿怕平不掉了。 “听到没有？你只能多加一倍罚款了，封条可以不贴，整改期限不变，你快点找人弄吧。”电业局的人说着又开了一张罚单，也不管顾正东伸不伸手，直接拍到他身上。 顾正东无奈地把掉到地上的罚款单捡起来。 他明白，这东西无视是没用的，只能迎刃而上。 现在真是把他架火上烤呢。 “我倒要看看，谁敢接你的活儿，谁敢帮你改电路。”电业局的人走到门口，不忘加了一句。 顾正东这才发现，他确是惹到麻烦了。 这应该是张飞动用手里的权利，把他给封杀了。 没有哪个电业局的人为了几个好处费，冒着得罪领导的风险，过来把他的线路重新铺好。 那他去哪儿找人？ 线路老化严重，年头又多了，没有专业的人，是做不好的。 外面有车声，还是在鸣笛。 堵在门口的人，自觉让开，两辆军车开进院子。 车上跳下很多工程兵，他们配合得非常默契，有人拿工具，有人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人多高的大线圈也到位了。 他们快速进入现场，开始抢修。 这只是在电影里看到的场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们神一般的操作。 顾正东也惊呆了，这是哪来的人？在给他修线路吗？ 他茫然回头，突然看到韩兵的脸从窗口出现了，似笑非笑。 看来这事儿跟他有关。 不出半个小时，那些工程兵跟来时一般快速消失了，除了扔到地上的老旧电线，没有一点他们来过的痕迹。 燕三从地上捡起一段旧线头，用手捏了一下，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了，整改完成，合闸吧。”韩兵从楼上走下来，他又对着鼓乐队一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顾正东腿一软，差点跪下。 大哥，你穿越来的吧？ 那些人得令，又鼓起腮用力吹打起来。霎时厂子里又热闹起来，好像刚被按了定格的人们，又活了，一个个喜气洋洋。 刚才的事发生得太快了，人们还在回味，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发现，韩兵是主角啊，完全控场，所以都把仰慕的目光投过去。 韩兵倒没什么，好像就是随随便便的事，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顾正东这才发现，韩兵的长相跟他的行动似乎有一种反差。他的五官硬朗，棱角分明，做事却总有一种玩世不恭。 乍喜乍悲，顾正东百感交集，看了看手里一万元的罚单，这事儿还没完。 整改是完成了，这罚款他去哪儿弄啊。 上次从钢厂拿回来的钱，已经花了有一半，早已经不够一万元。 但是从那二人的口吻中得知，就是整改好线路，不交罚款，还是别指望着开工。 “这什么东西？”韩兵从他的手里抢过罚单，没等他说话，又又给撕了。 顾正东没来得及阻止，急得直跺脚。 “你还想去交吗？” “不交，也得做工作！” “做工作还用它干嘛。交给我吧。”韩兵又上楼了。 顾正东的耳朵都快被鼓乐声震聋了，也想往楼上跑，燕三过来叫住他。 “厂长，继续干活？” “干！”顾正东犹豫一下，一咬牙，且不说信不信韩兵，停工是不可能的。现在线路没问题了，不存在生产隐患，为什么不开工？ 罚款的事再想办法。 他不信，给张飞塞上三千，这事儿摆不平。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他到楼上时，韩兵已经打完电话了，正和周姨聊天，在讲顾正东救人的事儿。 “我妹还在住院，已经没有危险了。” “那赶紧好，真是吓人，还好东子水性好。”周姨看一眼顾正东，满眼的慈爱。 “还有大刚帮我，一个人真不行，你妹子会水，挣扎得厉害。” “哈哈，她说你把她的头发都耗秃了，要找你算账呢。”韩兵说着大笑。 顾正东苦笑一下，心里话，还好只记得薅头发，没记住他还打了她一拳。 救人时，被救的人挣扎得厉害，容易把救人的也带入危险境地，所以打晕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他不能说。 希望韩兵的妹妹已经不记得了吧。 “顾厂长？我是张飞，我们通过电话！”张飞跑得气喘吁吁，冲进办公室，向顾正东伸出手。 顾正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有误会！” “什么误会？”顾正东完全懵了。 第110章 一顿便饭 “来查你们厂子的人，可不是我派来的！我保证！”张飞摇着顾正东的手，焦急地说。 “啊，我也没说是你啊。”顾正东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是不能把人得罪狠了，这点他是有分寸的。 “来，你帮我解释一下，你必须帮我。”张飞说着拿出一个大哥大。 “同志，他为什么必须帮你？”韩兵走过来，脸上似笑非笑，把大哥大挡了回去。 张飞看到韩兵，怔了一下。 他拧紧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 韩兵可没理他，拉过顾正东，笑道，“锦旗送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去我家，吃顿便饭。” 顾正东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韩兵不是一般人。张飞能找上门来，想来罚款的事已经解决了，所以这便饭，不能不吃，这是人脉。 只是他灵机一动，又有了主意。 “救你妹子的可不止我自己，我不能居功。” “那个大块头叫什么？” “我朋友，大刚。” “一起叫上啊！”韩兵很爽快。 顾正东交代周姨几句，就跟着韩兵往楼下去，全程没看张飞一眼，好像他是空气。 “你是韩公子吧？”张飞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来了，对着韩兵的背影大叫。 “韩公子，也是你叫的？”韩兵回身看了他一眼，满脸的不悦。 张飞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顾正东并没有问韩兵，韩公子这称号的来历，他越发笃定，这个韩兵是有背景的，这样人多结交一下，没毛病。 他救人时可不知溺水的是谁，只能说无心插柳。 顾正东叫上大刚，跟着韩兵去了他家。大刚一听说出去吃饭，非常高兴，大大咧咧就上了韩兵的吉普车。 等着吉普开进卫戍大院，大刚的表情有点僵，狠狠给顾正东一个眼神，想让他解释。 顾正东就是故意带他来的，见他不安，只装看不到， 其实顾正东有自己的想法，他隐隐猜到，韩家不是一般人家。 虽然他是以恩人的身份上门的，但是地位悬殊太大，总怕人家有挑剔。现在把大刚带上，一是他也一起救人了，二是他是挡箭牌，只怕到时没人注意顾正东了。 韩兵的家是一个独幢三层小楼，外墙漆成了绿色，墙上爬了很多藤蔓，开着红彤彤的小花，跟前面带着铁刺的路障形成反差萌。 没等走进门，就听得里面传来悠扬的乐曲声，是。 韩兵走在前面，打开纱门让他们进去。 屋子里很清凉，四角都放着落地扇，加上棚底的吊扇，空气对流很好，让人心情一爽。 “妈，我把人给你带来了，这是东子，这是……”韩兵指向大刚，顿住了，刚顾正东给他介绍过的，只是没记住。 “阿姨您好，他叫大刚。”顾正东是给大刚时间的，让他自我介绍，可是大刚的眼睛不够用了，眼神都散了，他怎么用胳膊拐都不说话，只能代劳。 “你们坐吧，不要客气，请你们过来就是吃顿便饭，表示一下感谢。”韩兵妈身材中等，穿着一身制服，瞧着级别就不低，在家里没带帽子，齐耳的短发干脆利落。 韩兵的长相跟母亲很像，这张五官长在男人的脸上，是俊朗，在女人脸上，就显得线条太硬了，多少有点不近人情的冷漠。 大刚把这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用目光抚摸一遍，如果上面有灰的话，他用眼睫毛都能给擦到一尘不染，他的目光是带重量的。 这里面倾注了他对这个家的羡慕和嫉妒，还有渴望。 这时楼梯有动静，下来一个男子，头发也很短，已经花白了，根根矗立。 “老韩，这是救容容的恩人，请来了。”韩兵妈马上迎上去。 “嗯，过来坐吧。”韩兵爸没给他们打招呼的机会，率先进了饭厅。 顾正东带着大刚也跟进来。 阿姨正在摆桌子，餐具是按人头摆好的，顾正东和大刚在韩兵的引导下坐了下来。 这是长条桌子，韩兵爸妈坐在桌子的两端，韩兵坐在一侧，顾正东和大刚坐在他的对面。 “这么多好吃的！”大刚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口水流下来。 “饿了吧，吃吧。”韩兵妈还算客气，让了一下。 大刚一听让他吃，也没客气，直接就把一只卤猪蹄抓过来，大口啃起来。 顾正东和韩兵都没有动，韩兵妈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也没发作。 韩兵爸爸先是吃了一惊，接下来也没说话，就盯着大刚看。 大刚啃了大半个猪蹄，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忙把猪蹄放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顾正东。 顾正东在表情上不带一丝情绪。 “吃呀！我是牙不行，我的牙要是还是当年的样子，跟你一起啃。”韩兵爸爸突然站起身，把装红烧猪蹄的小罐子向大刚身边推了一下。 这可是出乎韩兵妈和韩兵的意料，他们忍不住对视一眼，又快速把目光分开了。 “小伙子你怎么不吃？你可没人家这小子实在。”韩兵爸指了一下顾正东。 得，顾正东懂了，这人位高权重，怕是每天都要跟很多有心机的人打交道。大刚这种一根肠子的人，莫名就触动了他的点。 换个别人听这话，就会有样学样儿了，想办法扭转印象。 可是顾正东是谁？他怎么会犯这么蠢的错误。 “伯伯，我没有大刚的胃口好，这段时间我妈天天给我补，都快把我补厌食了。” “娴姨做饭那是真好吃，也快把我给补坏了。”猪蹄子也堵不住大刚的嘴。 “你们是朋友？”韩兵妈好奇地问，听他们的意思是跟彼此家人都很熟悉的样子。 “我现在住在他家。”大刚把两只油手要往衣襟上摸，吓得顾正东忙把餐巾递上去。 大刚这才擦手擦嘴，没出糗。 “你们还住在一起啊？”韩兵妈更疑惑了。 “是啊，他没有房子，暂时的。”顾正东不想谈更多的私事，把话岔开了。 “你查户口的吗？”韩兵爸对韩兵妈不悦地说。 第111章 晒脸了不是 大刚这人是不能被鼓励的，用俗话说，他有点晒脸。 韩兵爸的举动，让他忘乎所以了，再加上眼前的美食确实诱人，他开始大快朵颐，吃得那叫酣畅淋漓。 很快他眼前的白桌布就脏了，淋了很多汁水。 还有就是他吃东西有个毛病，一边吃一边评价。 “哎呀！真香！” 最让人难受的是他还吧唧嘴。 韩兵妈看向韩兵的眼神，翻译过来就是，以后别跟他们一起玩。 别说韩家人难受，顾正东都有点受不了了。 开始他带大刚来，有一半是出于好玩的心理，想看一下，大刚跟这一家人的碰撞，现在后悔带大刚来出糗了，不是怕韩家人瞧不起他们，是怕他们说了什么出格的话，伤了大刚的自尊心。 正好这时大刚吃咸了，伸手想拿眼前的高脚杯，里面倒了半杯红酒，可巧的是阿姨正在送餐后甜点，两个人撞了一下，大刚手滑，酒杯脱手摔到地上，当时就粉身碎骨，酒也洒了一地。 另一个阿姨忙过来收拾。 大刚起身一把推开她。 “我来吧，你别把手扎了。”说着他蹲下身，把碎玻璃一一捡起。 “让阿姨做就好了，你吃吧。”韩兵妈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现在全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没事儿！我专业！”大刚说完就打脸了，被个玻璃碴划到手上，鲜血直流。 韩兵妈刚要吩咐阿姨取药水，就见大刚把手指往嘴里一塞，裹了一口，蛮不在乎地坐回原处，打算继续吃。 “大刚，还是要注意一下卫生习惯的，万一感染了怎么办。”韩兵妈总算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了，也是要憋死她了。 “习惯了，没事儿，我这样的贱命阎王爷都不收。”大刚还是笑嘻嘻的。 顾正东却听得心里一疼，大刚所受的苦，他不能感同身受，也能体会个一二。 “把血挤一下，别感染了。”顾正东接过阿姨手里的医药包，不顾大刚的反对，把他的手抓过来。 挤血，清创，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大刚竟是乖乖伸着手指让他弄，一动不动。 “你还挺专业的。”韩兵饶有兴趣地看着。 “我有四个孩子，天天都给我淘气，哪一天没个受伤的，我都阿弥陀佛了。”顾正东笑道。 “你多大啊？都生四个孩子了？”韩兵妈大惊小怪地问。 “有两个是他亲生的，有两个是他收留的孤儿。”大刚替顾正东说。 “哟，收留孤儿？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韩兵妈对顾正东的兴趣一下就提了起来，虽然她的性格刚直，可毕竟是女人，有母性的光环，听说孤儿两个字，心就软了。 “我们是收废品的，哈哈！”大刚这一句，算是重磅出击，给这一次聚餐画龙点睛。 韩兵妈的脸都绿了。 “收废品？” “是的。”顾正东瞧她这表情，心中很是不悦，猜到他们家会势利，可是如果对顾正东和大刚的身世瞧不起，那就好笑了。 难道你们家女儿落水了，还要挑一下施救人的身份？太卑微的就不要救了，公主宁可淹死。 顾正东想到这里，嘴角一挑，一丝嘲讽跳出来。 这一个微表情，被韩兵爸收在眼底。 “职业没有贵贱高低，你有什么可惊讶的。”韩兵爸虽然对韩兵妈这么说，可是潜台词也出来了，没有贵贱高低，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我不是惊讶，我是说，养四个孩子也很辛苦。”韩兵妈总算把话拉回来了。 “还好，孩子们懂事，这是我的名片。”顾正东不失时机站起身，掏出名片，双手奉上，给了韩兵爸和韩兵妈各一张。 他们认真看了看上面的字。 “资源回收再利用，嗯，这个好。”韩兵爸也不知是真懂还是不懂装懂，反正首肯了。 “孩子多大？都上学了吗？”韩兵妈的关注点还在孩子身上。 “一个读一年级的，一个读学前班，还有两个上幼儿园。”顾正东笑道。 这年代没有智能手机，不知他马上就能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四个孩子长得多好看。 “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韩兵妈还是喜欢查户口。 “我们离婚了，呵呵。”这是顾正东回避不了的现实。 “为什么？”韩兵妈脱口问出来，女人的八卦心太强大了，她马上受到两道目光的遣责，一个是韩兵，一个是韩兵爸，他们都觉得过分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都过去了，呵呵。”顾正东七个字，把人间的沧桑道破。 “都过去了！说得好！你好好干，我看好你！”这句话，给他直接拉满了分，韩兵爸竟主动端杯，向他举了举。 顾正东忙站起身，端着酒杯过去敬酒。 大刚也学着他的样，笨手笨脚站起来，又差点把盘子给弄翻。 从刚他打了一个杯子，阿姨就站在他身后盯着，盘子晃一下，阿姨的心都哆嗦。 看他们敬过酒坐回来，阿姨悬着的心才放下。 “书归正传，找你们过来，是要表示感谢的，你们救了我家容容，我们全家都深表感激！”这次是韩兵爸站起身，在座的几人全都站了起来。 “是吧，容容命大，遇到你们了，可吓死我了。”说到女儿，铁娘子也会落泪，韩兵妈眼圈红了。 “举手之劳，不足落齿。”顾正东轻飘飘一句话，把话题给带了过去。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救容容也受了惊吓，就当是营养费吧。”韩兵妈拿出两个信封，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阿姨，这个我不能接受！”顾正东忙往外推。 看信封的样子，里面有几千元，虽然韩家不差钱，可是他有原则，跳下水的一刻就没想过回报的事儿。 “呵呵，你不要，我要。”大刚可没客气，伸手就把信封接过去。 顾正东知道，此时像大刚这样处理，对韩家人是最舒服的。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所以他坚持了一下。 “伯伯，阿姨，我不是起高调儿，这是我的原则，所以我还不是想接受。再说，今天令公子在我公司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更不能收钱了。” “哦？”韩兵爸一听这话，转向韩兵。 韩兵正拼命给顾正东使眼色，正被韩兵爸看个正着儿。 第112章 买个楼房 “你又干什么了？” 韩兵爸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割在韩兵的身上，他已经很不舒服了。 “没事儿，一点小事儿。” “我说过不许打我的旗号去办事儿？你记不住是不是？” 韩兵爸的咆哮地屋子里回荡，顾正东头都大了，这是自己嘴欠惹的事儿。 “也没多大事儿，就是找人帮东子修了一下电路，这事儿我知道。”韩兵妈出来打圆场。 “地方的事儿我们不要插手，说过多少遍了！电路有问题去找电业局！这是我们应该出面的事吗？”韩兵爸爸还是不满意。 “他就是被电业局的人刁难了，我看着气不过，帮了一把。那些人拿着自己手里的一点小权不怎么怎么张狂好了，还扬言，这市里没人敢给他修线路，我就听不惯了。” “市里没人敢给他修电路？这是什么话？”韩兵爸那可是老狐狸，对这话深表怀疑。 顾正东只好把之前拔电线杆子的事儿讲了一遍。 “就这事儿得罪人了。”顾正东苦笑。 “你小子行啊，这脑子能带兵打仗了。”韩兵爸听完前因后果，对顾正东刮目相看。 “伯伯您这话可是言重了，我就是耍点小聪明。没办法，厂子里这几十口，都是一家的顶梁柱，我得把他们的天给扛起来，他们才有饭吃。”顾正东说的是心里话，韩兵爸听着有些动容。 “好样的，你好好干！” “你还挺有责任感的。”韩兵妈也点头道。 “你们想想，他能跳水里救人，没责任感的人，做得出这种事儿吗？”韩兵笑了。 “对！还是个英雄！锦旗你送了？” 韩兵妈问韩兵。 “送了！” 顾正东一想起上面的四个字，英雄救美。 他就憋不住想笑。 对韩家人，他已经有了初步了解。韩兵父母都在部队，职务都不低，性格都有些刻板。 偏这样的家庭就有了韩兵这个叛逆的孩子，顶着一张义正言词的脸，做着不着调儿的事儿。 上次救韩容容时匆忙，没有细看，不知道这大小姐又是什么风格。 “小兵你做得对，遇到这种事，要管！”韩兵爸话锋一转。 “就是嘛，我也不是没分寸的人，当时小兵打电话过来，我听着也不像话了。”韩兵妈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的表扬，可是难得被夸一次，也是心花怒放，再看顾正东的眼神都温柔了一些。 “咱家东子可了不得呢，没等生意做起来，先背了四十多万的债！”大刚见他们对顾正东有兴趣，就抢着把机械厂的事也讲了一遍。 “这个可不容易，四十多万？你有信心还吗？”韩家人对顾正东肃然起敬。 “这事儿总得有人接手吧，我努力就行了。”顾正东答得轻描淡写，可是语气中的笃定是听得出来的，他要努力，他有担当，这都不是事儿。 他们一家人，包括看起来玩世不恭的韩兵，骨子里都写着‘担当’二字，这是血脉里的东西。 最初喊顾正东来吃饭，他们是有心理准备的，来人应该是很善良的普通人，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激，并给予经济上的酬谢，就算是把事情办完整了。 刚出现的顾正东没让他们失望，一切都在计划中，除了他的脸生得比正常中好看，有点超标，别的都还好。 但是随着一步一步的接触，顾正东就像一个宝藏，反转反转再反转，他们已经刮目相看了。 “好样的！你好好干！有需要就打电话过来，我们能帮就帮！” 韩兵爸这句承诺，可是有千金重。顾正东从韩兵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惊诧。 且不说韩兵爸这话起多大作用，大概他也不是会轻易许诺的人。 这短短的一顿饭时间，大起大落，顾正东给韩家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从韩家出来，大刚迫不及待数钱。 他能忍到现在，没当面数，已经很不错了。 “五千！爷发财了！”大刚乐得蹦起来了。顾正东只怕这小子从此天天在江边转悠，准备捞人。 “这钱你打算怎么用？”顾正东不放心大刚，问了一句。 “能咋用？买好吃的，买穿的，给你们都买点礼物，嘿嘿！”大刚也不是抠门的人。 “你不能这么乱花啊！” “这钱是大风刮来的，不心疼！”大刚就当是彩票中奖了。 “你听我安排。先去买个楼房。” “买楼房？”大刚眼睛瞪得跟鸡蛋似的，这好像跟他的关系有点远。他连个平房都没有，就要买楼房了吗？ “我打听过价格，你这钱够买一个楼房了。不够，我这还有，凑一下。” “呵，哥，你这说得我心慌慌的。” “慌什么？挺大的男子汉，这么怂。” 顾正东站在街口东张西望，看到一家中介，快步走过去。 大刚只好追上去。 中介里坐着一个女人，正在涂指甲油。见进来两个男的，只是掠一下眼皮，待看清顾正东长相，马上就坐直了身体，热情起来。 “哥，有事啊？”她那画着烟熏妆的眼睛，抛了个眼风过来，顾正东差点没接住。 “你们有房源吗？” “瞧您说的，你来，什么都有。”女中介笑着凑过来。 “要楼房。” “楼房可是不多，我看看，要租？” “买。” 女中介一听这个买字，停下来重新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没看出来哪个能买起房。 “这卖楼房的可真是不多，有个房子，挂了很久了，一直没人问，也不知卖掉没有。”女中介说着从本上找出一条消息。 顾正东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红星小区三号楼一单元103. 别说这地点离他们家还挺近。只是那片房子都是老楼，有的都有十几年的楼龄了。但是有一点好，一楼，以后说不定能当门市。 顾正东盘算一下，对女中介说，“你帮我打电话问问好吗。” “好啊。”顾正东说话这么温柔，女中介怎么能拒绝，马上拿起话筒。 “哥，要不咱走吧，我怕。”大刚还真是怂。 其实他手里也不是没有过几千元，干这些年存款是有些的，那不是还借给顾正东四千元。只是他没有这个概念，说要买个房子，现在心还怦怦乱跳，不知怎么就是害怕。 第113章 买房有什么难的 顾正东可是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 他也是怕大刚胡乱把钱花了，赶紧落实，把房子买了省心。 “算了吧，随便花花的了。”大刚见女中介又是打电话，又是摇人，心里忐忑，拉着顾正东说。 “唉，大刚，你听我这一次吧！”顾正东急得跺脚。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人不是没有机会，是不相信自己会有机会，把机会给绕过去，也不肯行动一次。 “你别生气，这事儿吧……你说我一个人要房子干啥，跟你们住在一起，也挺热闹的，我还真不想搬走。” 大刚一不小心暴露了真实想法。 他是在贪恋家庭的温暖。虽然跟傻三住着各种不方便，条件也不好，可是他喜欢这样一群人在一起，吃饭睡觉看电视，这是他向往的生活，一想到要搬走，他就不想买房子了。 “你们可说好了，到底买不买，别到时我把人都联系好了，你们又不要了。”女中介听他们说话，有些犹豫。 “买！” “不买！” 大刚和顾正东异口同声。女中介更懵了，索性停下来，听他们做最后决定。 “我跟你这么讲，大刚，这个房子关系到你的人生！”顾正东知道，不给大刚做工作不行了，要把他给说开窍了才行。 “咋就关系到我的一生了。”大刚没听明白。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比你大两岁，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你连个老婆都没有。”顾正东掰开了揉碎了给大刚讲，这些话放过去伤自尊，可现在就是苦口良药。 “你看你说的，谁跟我啊？一个收破烂儿的！”大刚一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以后就有人跟你了，你有房子！你是一个凭自己本事吃饭，能养活自己的人，为什么不能嫁你？你哪儿差了？你哪儿不配？”顾正东把大刚给逼问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他说得对，你有楼房了，谁敢瞧不起你？上赶着说媒的多了，我姨家有个妹妹，在纺织厂上班，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下。”女中介那嘴可是会说的，帮着顾正东做工作。 她看出来了，眼前的人是有实力买楼房，是在买与不买间犹豫，这样就好做工作了，不像想买没钱的，说破天花也没用。 大刚架不住两个人一起说，听到表妹更是活了心，被两个人架拢着去看房了。 房主是个老太太，一看就是干净人。 很多老房子住久了，进屋会有一股味道，是原来家庭的味儿，外人进来很容易闻得到。 可是这屋子就没有，阳光从干净的大玻璃窗照进来，屋子里一片睛明。 大刚扎着手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顾正东比他懂行，在老太太的引领之下到处看。 这屋子面积只有64平，但是在当时就算是中户型了，那年代房子都偏小，三四十平的都有，八十平就是大房子了。一百多平的不敢想。 这房子是南北通透，适合北方。南边的房间采光好，也暖和。北边的屋子冬天会冷一些，可是夏天有空气对流，房间的整体舒服度就提上来了。 老太太可能有洁癖，屋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连马桶都擦得锃亮。 “儿子女儿都在南方，要接我走，这房子就卖了吧。”老太太言语中多有不舍。 “挺好的！”大刚突然蹦出一句来。 顾正东气得狠狠瞪他一眼，这要讲价儿呢，他先夸上好了，怎么讲？ “大娘，我看您要价是五千六？” “嗯，不多，当时我老头子用工龄买的，是减了些钱，要按市面上的价，这面积值个六七千了。”老太太思路还挺清晰。 “大娘，这样吧，咱且不说这房子值多少钱。我看出来了，您现在是让这房子给困住了，房子不卖，你走不了。”顾正东已经找准切入点了，想讲价，先从她的利益考虑。 “小伙子挺机灵，你怎么看出来的？” “您啊是怕走了这房子没人负责，这挂中介许久了，也没来个人看房，是吧？您是怕房子卖不掉。” “这你也知道？”女中介也惊诧地问。 顾正东笑笑，没说话。刚女中介翻本子时他注意到了，每个房源上都有标注，唯有这一页是干净的，就是说房子都没有人来看过。 “你还真说对了，确实没人来看过。孩子，你这么说是想讲价呗？”老太太果然厉害，一语中的。 “大娘，现在不是讲价不讲价的事儿。咱只说实情吧。我这兄弟是孤儿，也没个家，现在有了五千块钱，我怕他乱花了，想给他弄个房子。”顾正东干脆说实话。 人都是心软的，一听说是孤儿，老太太的戒备心都放下了许多。 “这孩子还挺能干的，能存下五千块。”老太太看着大刚，感慨了一句。 大刚的脸一下就红了，顾正东从他的脸上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想法，如果有机会，他会把这五千还给韩家，这是他良心觉醒的时刻。 也就是此时，他理解为什么顾正东不要钱了。 人的成熟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 “大娘，您看这价，能不能让点。”顾正东做好了铺垫，书归正传。 “这屋子，我住了二十几年，把孩子养大，把老头送走。好像时光都锁在里面了，真不想走啊。”老太太抚摸着桌角，好像在找旧日的感觉。 “大娘，您应该往好处想，跟儿子女儿团聚，换个地方生活，也会很开心的！”顾正东忙安慰道。 “是啊，会开心的。”她回头叫大刚，“小伙子你跟我过来。” 大刚不明就里，跟了过去。 老太太家在南边阳台开了一个门，在窗外圈了一个院子，还修了一个葡萄架，已经是硕果累累。 “这是我老头子最爱的，一直精心打理。你能把它给我照顾好不？”老太太问大刚。 “我也不会呀。”大刚人实在，没有马上答应，挠了挠头，看向顾正东。 “不会就学，年轻轻这么懒呢！”老太太厉色道。 大刚吓得一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你说出多少？五千是吧，过户吧。”老太太转向顾正东，竟是答应了。 第114章 就问你服不服 顾正东可不敢马虎，趁热打铁的事，万一谁在反悔了怎么办。 他叫上出租车，拉着中介和老太太，去产权处办理手续，又去公证。忙了有几个多小时，抢在他们下班前都弄好了。 街道上车水马龙，顾正东跟女中介结完账，见老太太自己往公交车站走，忙追上去。 “大娘，我送你回家。” “我认路，在这个城市生活大半辈子了。” “天暗了，您自己走我不放心。走吧，一脚油门的事儿。”顾正东扶着老太太上了出租车。 “三天后你们就搬进来吧，家具什么我也带不走，都不要了，你们要是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扔到外面去。”老太太缓缓说道，话里带着些话悲凉。 “那东西都好着呢，都能用，省得我买了！”大刚听出老太太的不舍了，忙说。 “真的吗？”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大刚。 “真的，我东子哥知道，我穷得连行李都没有。” “那正好，我那还有一床被褥没用呢，你拿去用。还有柜子上面有个箱子，里面是碗碟，平时孩子都不在用不了那么多，都收起来了，你招待个客人什么的，就拿下来。” “哎！好嘞。”大刚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此时的他是继承了百万家产。 “柜里还有些衣服，都是没穿过的，旧的都扔了，你看能穿就穿吧。” “好！” “米面油都有，都给你留下，进屋就能做饭。” “大刚，你可是遇到好人了，什么叫拎包入住，这才是！”顾正东心情大好，这事儿太完美了。连买家具都省了，他还打算着要天天从废品里凑东西呢，结果是全部继承，大刚命也是不错。 “东子哥，你掐我一把。狠点掐！”大刚突然摇着他的手说。 “掐你干嘛？”顾正东不知道什么意思，把他的手甩开。 “你掐，你使劲掐，我总觉得这是做梦，一蹬腿就得醒。”大刚央求道。 “你，唉！”顾正东也不客气了，对着大刚的大腿就一把拧下去。 “哎呀！”大刚大叫一声，把司机吓一激灵。 “醒了吧？” “醒了，嘿嘿，房本还在我手里呢！” 送老太太回家，两个人转回家去，天都黑了。 大刚本来说开心，买点吃的，结果发现身上没钱了。 刚办手续又花了三百多，把他的家底都给搜刮一空。 “改天再说吧，你搬家还要燎锅底儿呢，你想不请客也不行！”顾正东笑道。 娴姨正等着揪心，见他们好好回来了，松了一口气。 孩子们已经吃过饭了，写作业的，凑一圈玩耍的，见到顾正东都扑上去。 顾正东抱抱这个，亲亲那个，摸了摸小强的头，这才跟大刚进了厨房，他们还没吃饭。 两个人狼吞虎咽吃面，边吃边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娴姨和白奶奶都过来，看了一回房证本，感慨一回。 “东子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就跟你混了！”大刚一抹嘴，站起身，说这话时，已经是泪光闪闪。 顾正东对他来讲，就是生命里的贵人，如果不认识顾正东，他就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装满垃圾的房子里窝一辈子，怕是老婆都娶不上，更别说有家了。 有些人不是本身有问题，只是缺少个机会，缺一个能拉他一把的人。 现在大刚就是遇到了这个人。 “你以后就过来上班，跑业务吧，我跟周姨说一下，没事儿教你写字，识字少，以后跑业务也受限。” 顾正东安排好大刚的事，才觉出浑身乏得厉害。 他洗漱好时，孩子们都躺好了，他发现今天的位置有些不一样，挨着他睡的是杜君生。 他以为是孩子们睡错地方了，也没理会儿，都是淘小子，乏了就不管那么多了，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娴姨准备好了早餐，大家都围坐下来，只是没见大刚。 傻三跟大刚一起住，可是问他也白问。 顾正东正疑惑，见大刚推门进来。 “你去哪儿了？”顾正东瞧大刚手里拎着一个大丝袋子，倒在地上，全是香瓜。 “我去房子那边看看，回来顺便买的瓜。嘿嘿。” 顾正东这才知道，大刚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跑房子那边转悠了半宿。 “我说你悠着点，别把人家大娘吓着。”顾正东提醒他。 “知道了！”大刚不好意思地笑了，坐下来喝粥。 他们前脚进公司，后脚就来了不速之客，是张飞。看来他一直在等他们，这是在蹲点。 顾正东怀疑是韩兵打电话的功劳，只是他不想说破，且看张飞的表演。 “顾厂长，上班了！”张飞上来就递烟。 “不好意思。”顾正东指了一个新贴出来的标语，安全生产，严禁烟火。 张飞忙把烟收回去。 “顾厂长，咱们怕是有误会，上楼谈谈？” “我今天还没问工人的生产情况，您等下？”顾正东的语气很客气，可是态度却是拒人千里之外。 “没问题，我等！”张飞还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脸都不红，点头哈腰的，像只哈巴狗。 顾正东上楼跟周姨碰了一下头，换了新的线路，比原来更顺畅了，顾正东不着急，抻了半天，估计火候也差不多了，才从周姨的办公室出来。 张飞在会客厅里等着，可是连杯茶都没有，坐冷板凳呢。 如果不是他昨天把事儿做绝了，顾正东肯定要给他留面子的。现在他是落水狗，面子就不需要了。 “顾厂长！”张飞坐如针毡，见顾正东进来，直接就站起身。 “张科长，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吧。” “顾厂长，好啊，我就是想好好谈一下的。” “咱也别藏着掖着的了，实不相瞒，那天的事儿，韩公子不帮我，也会有人帮我。”顾正东也没跟他客气。 “是，我懂。谢谢！” “你也别委屈，这事儿咱也没怪你，就两清了吧。”顾正东表现得很大度。 “好，有顾厂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喊我，随叫随到！”见顾正东不怪他了，张飞松了一口气。 “那罚款的事？”顾正东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115章 燎锅底儿 “顾厂长开什么玩笑？哪有什么罚款！都整改好了，验收完全合格！”张飞马上说。 “已经验收了啊，那谢谢张科长了。”顾正东给他下了个台阶，这种人是不能深交的。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妥协，早晚会反击的。 所以顾正东并没有想给他什么成为朋友的机会。 张飞也是明白了，没再废话，转身走了。 三天后，大刚搬家，顺便请大家吃饭。 本来他说去饭店的，白奶奶和娴姨都不同意。 “在家做，有家了，为什么去饭店吃？” 她们是心疼钱。 “我去帮你们做饭。”胖姐主动请缨。 本来顾正东是担心让两位老人做饭，她们太辛苦了，有胖姐出面，那就问题不大了。 在东北，搬家是很有仪式感的。 白奶奶让大刚买口新锅。 大刚去了半天，拎了一口黑漆漆的大铁锅回来。 “你这锅太大了，只有你自己能拿得动。”三个女人傻了。 “我要学做饭，以后给我媳妇做饭！”大刚说完，黑脸泛红。顾正东听了很是高兴，他终于有自己的生活规划了，这是好事儿。 白奶奶掏出一把硬币，撒到锅里，这是讨个彩头。 “把锅给东子。”娴姨吩咐。 顾正东抱着大铁锅，走在最前面。大刚留在门口，点燃一挂鞭炮。 热气腾腾中，搬家仪式完成了。 “这屋子真是好，收拾得真干净。大刚以后你也照这样来，别过成猪圈了。”白奶奶嘱咐大刚。 顾正东担心的也是这个，大刚没有正常家庭生活的经验，一直生活在垃圾堆样的地方，真怕没几天这屋子就下不去脚了。 “放心吧，我会好好收拾的！”大刚认真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孩子们要早睡，娴姨早早带他们回去了。顾正东留到最后，胖姐和白奶奶帮着收拾剩饭，大刚光着膀子带着围裙站在厨房洗碗，还似模似样的。 “碗底也要洗的，跟我学，这样拿住了，转一圈，对！”白奶奶手把手教。 “还挺复杂，嘿嘿。”大刚学得认真。 “这以后就不怕媳妇骂了。”胖姐打趣道。 “我就那么一说，谁嫁我？”大刚苦笑道。 “你别说，我还真想给你介绍一个，过几天给你安排相个亲吧。我邻居家的妹妹，在护校上学，学护士的，很老实，长得也好看，就是有点娇气。” “拉倒吧！人家能看上我？”大刚马上说。 “我去说说看嘛，他们家住的平房，人家姑娘说了，找个有楼房的就嫁，上平房的厕所够够的了。”胖姐抿嘴一笑。 那年代楼房并不普及，像红星这种小区，都是市委的房子。一般地方都是平房，厕所有个屋顶就不错了，冬天地上有尿冰，夏天有臭味，确实难受。 大面积的动迁刚开始，当时的技术有限，盖楼房的周期长，加上东北的地域特点，每年就只有半年能施工，所以楼房交工也要两年。 大刚这也真算是抢了个先机。 大刚对这件事抱了希望，顾正东却不看好。女孩子过于重视物质了，未必能养得住。 可是他不想打击大刚的积极性，人生总要自己过，给他铺好路了，至于爱情的苦，就是要他自己经受的，让男人成长的，必须是女人，大刚一步也不能省。 再说大刚年轻，输得起，让他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吧。 都收拾好了，顾正东要叫出租送胖姐，她死活不同意，骑上自行车跑了。 “白大娘，累了吧，我们回家……”顾正东话音刚落，见大刚也出来了，反身把门锁上。 “大刚不用你送了，都自己人，送什么。”白奶奶以为大刚是来送他们的。 “我不是送你们，我是跟你们回去住。”大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 “你放着这舒服地方不睡，去跟傻三挤？”白奶奶吃惊地问。 “嗯哪，自己睡不好，我想跟你们住。”大刚重重点点头。 “啥？”顾正东和白奶奶都傻了。 头一次见这样的人。竟然有楼房不住去挤平房。 顾正东找小蔡给大刚印了名片，上面写着销售科科长。 现在是公司初建，各部门都是刚刚建立起来，机会多，就看这些元老自己怎么表现，怎么争取了，只要做得差不多，顾正东都不会亏待他们的。 没想到胖姐说话算话，还真带了一个女孩过来。 女孩子的个子不高，烫了一个爆炸头，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蝙蝠衫，牛仔短裤太短了，两条小短腿肉乎乎的，还有点罗圈儿，让人不忍直视。 她所过之处，所有工人都停了手里的工作，默默看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样的注目礼，小女孩也有点慌了，绊到台阶上，整个人飞了出去。 还好傻三离得近，一把给搂回来，不然非得弄个头破血流不可。 傻三也是成年人了，只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从来没接触过女孩。在这个软软香香的身体，触碰到他手臂的一刻，他的心底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他开悟了。 大刚及时赶到，把女孩抢了过来。 女孩子红着脸，跟他上了楼。 “这是我的办公室。”大刚也很局促，不过他经历的多了，最不怕的就是尴尬，反正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小琳，这是大刚，你们聊吧。”胖姐介绍人的工作就是把人领到，剩下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胖姐出去时顺手把门带上。 年轻的工人都淘气，嗖嗖嗖窜到楼上，都来扒门缝儿。 顾正东把他们都给轰下去了。可是自己忍不住，也扒上去听了一下。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没有。 顾正东有些担心，大刚应该没什么经验。 “我们要是结婚了，钱归你管，活儿我干。我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你看要是行，就处处。” 大刚突然开口了，把顾正东吓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不想正踩到周姨脚上。 周姨疼得脸都抽巴了，用手一捂嘴，没敢叫。 顾正东也闹了一个大红脸，两个人蹑手蹑脚往周姨的办公室走，不想这时门一开，大刚走了出来。 第116章 女神降临 “我有女朋友了！” 大刚大声宣布。 事情就是有点突然，就几天的工夫，大刚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有了房子，有了女朋友。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顾正东的全部功劳，他只是帮忙规划一下，最重要的是当初在江边，大刚奋不顾身地一跳。 大刚本来就是值得更好地生活。 大刚对收废品这个行业的理解，超越了所有人，他从小就泡在这行，虽然没文化，但是门门清儿。 有他帮忙，公司进入了飞跃发展时期，走上了正轨。 大刚每天到处跑，公司几乎见不到人影，业绩那是好的惊人。顾正东又挑了两个精明的小伙子，给他做助手。 葬爱小子看着都眼馋了，磨着顾正东要去跑销售。 “你老实呆着，有你更好的位置。”顾正东不许。 “还有啥更好的位置？”葬爱小子嘟着嘴说。 “厂长？” “啥？”葬爱小子吓傻了。 “我这个位置，很快就是你的了。” “那你干啥去？” “我有更大的事做，你不会以为我只做这一只公司吧？”顾正东笑了。 他的志向当然不能限于此，这里做起来，就要往更高的台阶上，不能让这里限制了。 接他班的人，就是葬爱小子。 龙生龙凤生凤，葬爱小子从记事起就是看着父亲做厂长的，这里面有些东西，是基因里的，也是耳濡目染浸润的，所以不管他怎么在青春期中放纵飞扬，一旦走上正轨，他就是最棒的。 听顾正东撂了这个底儿，葬爱小子踏实下来，认真跟顾正东学习，再也不闹了。 “东子，你的用人术，真是厉害！”周姨跟顾正东接触最多，很多厂子里的决策，也都是跟她商量的，所以最了解顾正东做的事，对他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 “周姨，你不止是来夸我的吧？有事儿说吧。” “我可说过，那时不让你给我加助手，是因为你创业初期缺钱，现在公司都做起来了，你给我加三个人吧。” “好嘞！就等您这句话，您不开口，我不敢越界。那可是您的一亩三分地儿！” 顾正东一个广告贴出去，就来了几十个应聘的。 那年头，电大和成人高考还盛行，见到一个女孩子问一句，学什么专业的，一大半是财会，还有三分之一是法律，再有一小部分才是其他专业，恰是那小部分最好就业。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学习好一点的女孩子都被安排学财会了，到就业时发现，是很难的。 一方面私企少，大企业进不去。二是大企业下岗很多专业有经验的会计，谁会给一个新人机会。 除非家里有门路，硬塞到什么单位的，才有机会进这行。 顾正东这是捅了马蜂窝，直到三个女孩子都上岗了，还有人拿着招人广告来询问。 没有人管这是个收废品的公司，是不是够体面，子女就业问题已经成了很多家庭最忧心的问题了。 这天他刚要出去办事，又有一个女孩子走进厂门。 她走进来的一刻，像是给世界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静静看着她，她不是走进来的，她是下凡了。 一头乌黑的长直发披下来，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白得透明的皮肤，毛茸茸的大眼睛，眸子清洌得如一潭秋水，同样娟秀的鼻子下，是一张轻抿的小嘴，嘴边还有两个深深的梨涡。 女孩穿了一条裁剪很简单的淡绿色布裙。没有大大的下摆，简单的a字型，公主线修出完美的胸型，掐腰恰到好处，盈盈一握。 裙长正好到膝盖，那是顾正东见过的最完美的小腿，没有之一，笔直修长还没有一丝松懈，没有穿丝袜，可是皮肤光泽没有一点瑕疵。画龙点睛的是那双小白鞋，每一步，怯怯的，都踩在他们的心上。 顾正东看到她略带恼怒的眼神时，才发现自己跟这些没出息的工人一样，看呆了。 “不好意思，我们的招工已经结束了。”顾正东总算整理好心情。 对这样的女孩子，男人是没有抵抗力的，这是所有人的初恋，喜欢美好的事物，他也没错。 “我叫韩容容，你是顾正东吧。”韩容容伸出纤巧的小手。 顾正东的心脏漏了半拍，他克制住想把手在衣服上乱擦一下的冲动，小心谨慎地伸出手，拈起韩容容的指尘，又快速分开，算是完成了握手。 “你出院了，没事了吧？”顾正东问了一个寂寞，这都是废话，但是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更贴切的问题了。 “已经痊愈了，现在才来表示感谢，有点晚，请不要介意。”韩容容的声音也很好听，不娇媚，也没有攻击性，温柔得像流水一般。 顾正东对韩容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日江边那个脸色苍白濒临死亡的样子，这突然就活了，还活成了女神，他还真接受不了。 他发现工人们也跟原来不一样了，之前大家干活都是大喊大叫，还开着粗俗的玩笑。 现在每个人说话时都自觉压低声音，还偶尔蹦一句，谢谢。 他觉得好笑，又想想自己也是一个味，就笑不出来了。 “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韩容容显然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她的小鼻尖上已经跳出晶莹的汗珠了。 “好啊！” 顾正东没办法拒绝她。 十分钟后，他们坐到了市里最豪华的西餐厅。 这是市里最高的建筑，还建了时下流行的旋转餐厅。 顾正东从灰蒙蒙的窗子望出去，整个城市像个大工地，到处都在挖，都在建。 他不由地出了一下神。 “方兴未艾。”韩容容一句话，让顾正东明白了，她不止美，还不是一个花瓶。 她完全读懂了顾正东的沉默，这让他心里又是一阵悸动。男人对懂自己的女人，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他已经投降了。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顾正东对她很好奇。 “我学的是美术。”这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美术，好。”顾正东发现把天儿聊死了，对美术，他是空白的。 “我们这样的家庭，原本就是不需要我们奋斗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韩容容的认知程度，让人咋舌。 第117章 狭路相逢 上一世，顾正东也接触了很多女人，成熟的，纯真的，从傻白甜到各种婊，各种茶，接近他有各种目的，他都没有心动。 因为心里有根刺横在那里，他觉得自己不配谈感情。 但像韩容容这样类型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有对自己清醒的认知，还生得这么美，活得又干净又纯粹，真是难得的人间尤物。 对这样的女性，顾正东给予尊敬，不会乱开玩笑的。 服务员走过来，韩容容把菜单递给顾正东。 “女士优先。”顾正东没有接。 “这家餐厅俄餐做得好，鹅肝很不错，还有奶油蘑菇汤，鱼子酱也可以试下。” 韩容容怕顾正东不懂，漫不经心地介绍了一下。 顾正东不喜欢吃鹅肝，就没有点。 “黑椒朗姆厚牛排，嗯，七分熟吧。再来个奶汁拌杂碎。” 韩容容垂眸听他点餐，没有什么反应。 “酒水……你有什么建议？”韩容容把酒水单又递了过来。 “起泡酒吧。”顾正东建议，韩容容点头赞同。 这时服务员送了面包上来。 顾正东没有理会。 等到正餐送上来，才熟练地拿起刀叉。 到此时，韩容容已经有点不淡定了。 之前她对顾正东的印象仅限于，人长得不错，气质也很好，不过怕是花架子，想不到他还真是见过世面的，有点刮目相看。 “你是学美术的，帮我设计一个logo怎么样？” “logo?”听顾正东说出这个词，韩容容的汤勺掉到碗中，溅出一些汤汁，她忙用餐巾擦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失态。 韩容容是韩家的宝贝，韩兵也是宠妹狂魔，怎么会不先打听好顾正东的底细，就让妹妹接触？ 在见到顾正东之前，韩容容得到的信息是，顾正东之前是个混混，某天突然开悟，办起公司来，还弄得风生水起。 他在韩家吃饭的事，韩容容也听阿姨讲过了。阿姨对顾正东的印象是相当的好，韩容容就是因为这样，才上门来请他吃饭致谢的。 从阿姨的描述中，她能感觉得到，顾正东是知道分寸的人，跟这样的人相处，会很舒服。 第一面的印象并没有出现偏差，也在她的掌控中。但是从坐到西餐厅，一切就失控了。 先是顾正东熟练地运用刀叉，知道西餐礼仪，会点菜。这也罢了，现在还甩出一个英文词，把她还给考得愣了一下，才体会出他说的是什么。 “你们公司是收废品的？”韩容容试探着问了一句，她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要设计，就要知根底。 “目前是，但这只是我商业帝国的一角，以后会有很多公司，涉猎很多行业，我会想一个名字，你帮我设计，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顾正东这一笑，有点调皮。 韩容容品出了他话里的话，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很懂事。 对于韩容容这种人来说，被人救了，如果还不上人情，那她心里会很不舒服。 偏顾正东不像大刚，没收钱，这就让她有些恼火。 现在顾正东把一条台阶铺在她的面前，双方都体面，这是何等的得体。 如果这时有画外音，应该就是不停蹦出粉色小星星时的提示音，好感加100. 顾正东把目光又投向窗外，他要想一个宏大的名字，配得上他的帝国。 “看得出来，你的野心不小，这下面你打算占几分？”韩容容越来越放松，已经可以跟他开玩笑了。 “这只是一部分，我要的可不止这些，要出省，要占领全国的市场，还要出国，走向世界！”顾正东说这些话时，眼睛里一定有光，韩容容不知不觉竟然沉溺了一下。 就在顾正东眉宇飞扬，讲着他的计划时，门口进来几个女孩子，手挽手，这是逛街后来吃西餐的。 霍小娇走在中间，她一眼就看到了顾正东，等她的目光落到韩容容身上时，已经脸色惨白。 “小娇，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她同事推了她一下。 “你们吃吧，我不饿。”霍小娇转身冲出去，不能把眼泪流在她们的面前。 另外几个女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看我，我看你，呆在原地。 顾正东可是全看在眼里。 霍小娇扭头跑开时那受伤又倔强的眼神，像一把刀，直接刺进了他的心，他心疼了。 “对不起，我有急事，有时间再聊。” 顾正东哪里还顾得上绅士风度，匆匆一句，飞奔出去。 霍小娇边哭边跑，有点不辨方向了，顾正东腿长跑得快，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一把拉住霍小娇的胳膊。 “小娇，她就是我普通朋友，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误会？你放开我！”霍小娇用力甩开他的手，满眼的愤怒。 “你听我解释，是这样的，那天我在江边……” “你别解释，我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解释给我听！我不认识你！你再追我，我就喊抓流氓！”霍小娇已经失去理智了，她招手叫过一辆出租车，坐进去，绝尘而去。 顾正东被她的话打击得体无完肤，是的，她有什么资格听他的解释。 他又有什么资格，解释给她听？ 他失魂落魄叫了一辆出租，坐进去半天才听到师傅在问他地点。 “江边吧。”他不想回公司，不想见任何人，想静静。 “年轻人，有事儿要想开，人生就是起起落落，我见得事儿多了。”司机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安慰他道。 “我就是想静静，放心吧师傅，我会好好活着的。”顾正东苦笑道。 下车时，他扔下十块钱，没等找零就走了。 司机拿着十块钱，十分忐忑。 这会儿江边人很少，被江风一吹，顾正东心里舒服一些。他用手拢在嘴边，对着江面大声叫道，“啊！” 喊了几声，闷气抒发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想往回走。 不想一个人贴着他就站在他的身后，他转身猛了，那人一个没站住，向后仰去，要不是顾正东伸手，直接就摔在地上了。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有点尴尬，待看清眼前人是谁，顾正东更尴尬了。 第118章 血浓于水 “怎么是你呀？”顾正东把顾正西松开。 顾正西撇了撇嘴，嘀咕一句，“我还以为你要跳呢！” “那咋的，我没跳你不舒服，还想把我推下去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认识你。”顾正西转身要走。 顾正东突然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 顾正西这是想要救自己，怕自己想不开跳河，站在他的身后，只要他有动作，就拉他回来。 顾正东突然觉得脑子一热，闪出一个词，血浓于水。 虽然顾正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毕竟有共同的血缘，总比外人要亲一些。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叫住顾正西。 “你最近在干嘛？” “我能干嘛。听说你收破烂儿了？那两个老的天天念叨你，不学好，就得收破烂儿。” 顾正东知道，他们是见不得他好的，巴不得他穷困潦倒。 “是呗，我都混到收破烂儿了。你还在家待业呢，想不想跟我干？” “哎哟，脑子是好东西，希望大家都有。”顾正西嘲讽地一笑道，“我待业不假，可是每天有地方睡，有饭吃。我跟你干了，那个家门还能进？到时吃不上喝不上的，谁养我？” “好吧，那就这样吧。你有难处来找我。我能帮就帮你。” “瞧你这口气，还成大哥了。” 顾正西流里流气地扭着胯走了。 顾正东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怪，他可以帮助很多人，可是自己的亲人，却帮不成。 他们就没想顾正东混好，就是他真混好了，他们也未必能面对。 顾正东没有心思管他们的事儿了，想到霍小娇心里就堵一下。 这时bb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急忙往路边跑，是娴姨发来的，今天是小明出院的日子。 顾正东去熟食店买了一堆好吃的，拎着就往家里跑。 小明头上的伤完全好了，正在跟哥几个玩，见到顾正东叫了声爸爸就扑过来。 “慢点跑，医生不是说要注意不要剧烈活动吗？要听话！”顾正东抱起他，掂了一下，“别说，在医院养了几斤肉出来，这才像个男孩子的样！男子汉要壮一点，娘们家家的像什么。” “爸爸，你看我的肌肉。”小强一听这话，忙跑过来，挽袖子给顾正东看胳膊上的肌肉。 顾正东用手指捅了捅，很硬，他竖起大拇指。 小明回来，就是一家人团聚了，大刚买了啤酒回来。 顾正东倒了一杯，递给傻三。傻三乐呵呵接过去。孩子们和老人都喝饮料，顾正东提议之下，大家碰了一个杯，满桌都是笑声。 晚上睡觉时，顾正东发现挨着他的是小明。 之前每天都是龙龙挨着他睡，最后挨着他的位置每天换一个孩子。他感觉这里面有情况，就悄悄问小明，“你们是不是排班儿了？” “爸爸，你好聪明！”小孩子不经哄，一套话就说实话了。 “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我都知道。”顾正东借机又噱了一下。 “都知道吗？你也知道，我……”小明突然变了脸色，胆怯起来。 “你怎么了？”顾正东察觉他不对劲，坐起身。 “我，我撒谎了。” “撒谎？”顾正东正色问，这是品德教育问题，不能马虎。 “我说什么也不记得了，其实我记得，我不是你儿子……”小明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当什么事儿。你摔一下，把头摔坏了，你本来就是我儿子，睡吧。”顾正东心里一松，把小明搂过来，按到枕头上。 小明抹着眼泪，偎到他的怀里。 顾正东余光一闪，小强把身翻过去，背对着他们，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也在哭。 可怜的孩子，一直担心会不会再被抛弃，顾正东要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霍小娇怎么办？他一想到这个名字，马上就失眠了，瞪着眼睛熬到天亮。 虽然他只字不提西餐厅的事，娴姨是什么人，早看出来了，只是不问。 早上给顾正东倒了一杯牛奶。 现在家里每天订二斤牛奶，家人一起喝。顾正东平日里不爱喝那东西，都是可着老人和孩子。 今天被娴姨逼得没办法，只能应付一下喝了一杯。 “你也注意身体，今天晚上睡觉前也喝一杯，能睡个好觉儿。” “妈，我没事儿，不用担心。”顾正东马上觉得自己不懂事，让娴姨跟着操心了。 还是先赚钱，让老人孩子过上幸福生活，在这之前，他没有资格胡思乱想。 顾正东刚到厂子，就见葬爱小子气急败坏跑进来。 “顾厂长，今天白技术员请假，不能来了。” “出什么事了？” “他让他姐夫给打了。” “为什么？” “欺负他呗！” “走，看看去！”顾正东一听就炸了，还没有人敢欺负他的人，这还得了。 白技术员家情况特殊，有个卧床的老母亲，当初他来上班时，就是讲好的，给他提另一份工资，让他请人来照顾母亲。 最后这份儿工落到他姐姐身上，现在怎么还打人了？ “他姐姐姐夫都是贪心的，不知谁说的，白技术员在咱儿那里干活还有奖金，他姐就想再多要点钱。白技术员对他姐照顾母亲的事儿不太满意，嫌她懒，就说了一句你不爱干有人干，晚上他姐夫过来就把他给打了，要不是邻居拉着，不得打成什么样呢。” 顾正东瞧到白技术员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脸都打成猪头了，模样都变了，下狠手啊。 “走，跟我去报警。” 顾正东拉着白技术员要下楼。 “别呀，那是我姐夫。人家能管吗？” “你是不是傻？他是你姐夫，把你杀了也白杀？知道什么叫法律不？咱这叫法制社会！” 顾正东不由分说，拉着白技术员就往楼下去。 “你哪根葱啊？”白技术员的姐姐从后屋窜出来。 别看白技术员长得白嫩瘦弱，他姐姐可是个子够高大，人也壮，气势汹汹，叉腰往他们面前一横，根本没把顾正东放在眼中。 “我是谁？你问的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是谁。”顾正东向她的鼻子一点，“看清了，记准了，我是你家财神爷！” 第119章 摆平家丑 白技术员的姐姐叫白桃花，她跟顾正东打过一次交道，当时只顾着数钱，印象不是很深刻，现在他提醒，才认真看了一眼，认出是他，有点吃惊。 “大厂长咋还贵人踏贱的，跟我们家来了？不嫌臭？” “臭是因为人不勤快，你弟弟每个月给你的钱不少了，你也知足吧。”顾正东没给她留面子。 “这啥话？我家里的事，厂长也管？你累不累？”白桃花没好气儿地说。 “我不管，你哪来的工资？”顾正东见她活得心里也没个数儿，冷笑道，对有些人要把话讲清楚才行，不说明白了，让她自己想，累死也想不明白。 顾正东就是来让她认清形势的。 “我工资是我弟给的，他给你厂子干活，你给开工资，有毛病？” “雇你伺候你妈妈的钱，是我出的。” 顾正东一句话，把白桃花给说得一愣。 “你是说，除了他的工资，你另外给钱了？” “对！” “好小子，你就抠吧，你另外有工资拿，我管你多要几个钱，你还不给！”白桃花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拎起条扫就打向白技术员。 吓得白技术员一缩脖子，顾正东把他拉到身后。白桃花没敢往顾正东身上招呼，还没傻到家。 “你也别动手了，我就明告诉你吧，从现在起，你的工资没有了。还有，我马上带白技术员去报警，把打他的人抓了。” “哟嘿，你这做得挺绝啊！”白桃花压根儿就没信，“那你就试试，我看谁狠。这家我让你呆不了！” “顾厂长，算了，打就打了，自己家人，我忍了。”白技术员还是怕了，拉着顾正东不让他再说了。 “小白，今天的事我不给你解决了，你一辈子就困在这个泥潭里出不来，你就想这么窝囊活一辈子？” 顾正东一句话，激起了白技术员的血性。 他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话，“我听你的，顾厂长！” “我就等你这句话。你听我安排吧。” 顾正东说着，看向白桃花。 “我告诉你，这是法律社会，法律规定了，赡养老人是子女的义务，你是女儿也一样，不是完全要你弟弟负责的。所以，你要赶走你弟弟，就把你母亲接回家去，不然就告你。” “我家穷，没能力，你有招儿想去。”白桃花这是当习惯泼妇，没在乎。 “第二，白技术员这伤要做鉴定，应该能定伤害了，到时你男人进去吃几年牢饭，就给你省钱了。” “什么？他敢报警？”白桃花眼睛一立。 白技术员又是一哆嗦，这是受气习惯了。 “这是决定你一辈子的事，这次你怂了，这一辈子别想翻身了。”顾正东鼓励他，现在是他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我，我听顾厂长的！”白技术员咬咬牙，又坚决道。 “第三，我们厂马上有外派业务，我打算让白技术员南下学技术，以后就不回来了。你们想秋后算账什么的，估计也找不到人。反正这次的事儿，想了断，就在此刻。” 顾正东这句话，打击可是有点大。 白桃花确实是做了这个打算，秋后算账。 白技术员怕的也是这个。 可是顾正东这话真真假假，白技术员没听说厂子有外派的事儿，可瞧顾正东这张脸，不掺一点假，他又不得不信。 这个家他也是寒心了，如果真的走…… 这一瞬间他心活了，白桃花马上捕捉到他脸上的细微变化，慌了。 “那啥，老二你敢走，就不是我们白家人！” “你当我是白家人了？” “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吧。”白桃花上前想拉白技术员，他吓得马上退了两步，没让她得逞。 “顾厂长，那个我男人灌点马尿，就不是他了，我回家说他，咋把自己弟弟打成这样。你看这事儿就过了吧，我继续照顾我妈，你继续给我开工资。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大好人，原来给我开工资的是你啊，多有得罪了！” 这白桃花改口倒是快。 顾正东刚吓了一通，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哪有任务派给白技术员？ 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就假装为难地看向白技术员。 “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怎么说也是我姐，我姐夫，算了，我自己养几天就好了。” “你这么说，我就不好再坚持了，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把家收拾利索点，你也知道是我开工资了，以后我定期来查，如果你做得不好，我换人！” 顾正东借机敲打了一下白桃花。 “好好，听你的！”白桃花也不敢提涨工资的事儿了，可是心里总有点不甘心，又嘀咕几句，“老二也够抠的，你那工资一分不开啊。” “我哪能一分不花，妈需要医药费，我每天还要买菜。你就说你往家拿了多少东西，还说我抠？”白技术员也是委屈。 一听说白技术员都知道，看在眼里，白桃花也没什么可闹的了。 把他们的事儿解决了，顾正东担心白技术员，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还好都是软组织损伤，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顾厂长，你跟我去一趟厂子吧。”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顾正东想叫出租送白技术员回家，想不到他坚持去厂子。 “现在厂子也没什么事儿，离了你玩得转，你先回家休息吧。”顾正东摇头。 “让我去，我要给你看样东西！”白技术员坚持，顾正东只好由着他。 两个人上了楼，白技术员有间自己的办公室。 这厂房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地方大。 白技术员走到卷柜前，拿出一大卷图纸，铺到桌上。 顾正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凑近看了半天，突然脑中印出一个景象，图纸上的东西活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传送带，还有物品分检系统。 上一世时顾正东在某音上刷到过，很多大的物流公司就用这种自动分捡系统了。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啊！”白技术员用手在图纸上一圈。 顾正东突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厂子的未来！ 第120章 你站个立场 顾正东万万没有想到，白技术员是个有心人，在背地里一直在搞设计。 这个设备如果上线，那以后废品分捡就好办了，不仅省下人力，还加快了速度，这可是利器啊。 “这个设计可行！你需要什么支持，只管找我。”顾正东热血沸腾。 “需要钱和人，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开春儿就能用上。” “这个设备最好做成可移动的。”顾正东想了想说。 “怎么？我们厂还会搬家？”白技术员不解地问。 “也许吧，将来会动的。” 顾正东没办法跟他解释，将来这地皮寸土寸金，不管什么设备，都得给它让路。 他要一套移动的设备，到时厂子怎么搬都有理。 “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不急，慢慢来，我还要给你拨款，拨人，这是长远计划。” 顾正东安抚好白技术员，打发葬爱小子送他回家休息。 “你也够操心的了。”周姨过来，给顾正东递了一杯茶，他才感觉到嗓子发干，真不容易，还要斗泼妇。 可是这次忙真没白帮，白技术员绝对是人才，以后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了。 顾正东现在是创业初期，资金有限，手里可用的人也有限，就要好好经营。 他会认真对待每一个跟他一起创业的人，以后这些都是元老。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当元老的命，像老端，每次都惹事，顾正东也是烦死了。 有时他都后悔，当初不应该从这些人里收编。 可是消了气一看，起刺儿的也就是老端，有些人是被老端利用了，也只能忍一下，找机会再收拾他吧。 楼下又传来争吵声，不用看就知道，老端又在欺负别的工人。 那些人中有燕三的人，会反抗一下，所以会争吵，这样下去肯定影响生产的。 顾正东走下楼，见他下来，老端把嘴闭上了，开始搬东西。 他的对手是个愣头青，平白无故被欺负了，嘴里还在不老实。 “你这鞋不行了，去领双劳保用品。”顾正东走到他面前，故意不接他的话儿，转移了话题。 那工人一低头，他脚上穿的是黄胶鞋，不知道什么时候，鞋面上刮了一个口子。 这是个憨厚人，刚气头上，没想给顾正东面子，所以当着他面也在骂。 现在顾正东关心他，倒不好意思了，一挠头说，“破点也没事儿，对付穿。” “不行，去换一双，咋地我说话不好使？”顾正东一板脸。 “好使，好使，大厂长说话怎么能不好使呢！” 那小子一挠头，一溜烟儿上楼去了。 后勤的事儿也交给了胖姐，顾正东给她雇了两个帮手，有了手下，就没那么忙了。 顾正东早就跟他们打过招呼，收回来劳保用品，就交给胖姐入库，留着自己人用。 “这都是新手套，用了白瞎了。”葬爱小子现在学得很会过日子了，翻了一下收回来的劳保用品，都是新的，就有点心疼。 “劳保可不能心疼，大家的身体最重要，搬东西最伤手了，一人发几副手套。”顾正东可不心疼。 “算了吧，之前干活也都不用手套。”燕三是嫌戴手套麻烦，大大咧咧地说。 “什么叫劳动保护？就是在劳动中能保护你们的，手套值几个钱，有你手值钱？带上！”顾正东一板脸，燕三咧嘴一笑，听话了。 除了老端，别人都知道好歹。 能明白顾正东的一片苦心，他是替这些工人着想。 那工人领了一双新胶鞋，心情大好，走路都哼歌了。 老端可是气不打一处儿来，顾正东没对这件事发表一句看法，可是占了立场。 这是明明嫌弃了老端，把他的对手给抬起来了。 老端骂骂咧咧骑车出门，连搭档老黑都没管。 老黑只好一路跑着追出去。 平时这两个人都不招人待见，看到这情形，院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妈呀！妈呀！这啥？”一个工人大惊小怪地从木堆后抱个东西出来。 这是一个花布包，里面还有声音，嘤嘤的像是猫在叫。 顾正东急忙上前看。 “是猫崽子吗？小小想要只猫，给我，给我……” “这啥？” 不止顾正东一个人发出这样的疑问，工人们也都傻眼了。 花布包里的是个婴儿，看样子刚出生没几天，脸上的黄色还没退，十分虚弱，哭得像只小猫仔。 周姨分人群挤进来，从呆若木鸡的工人手里接过婴儿。 “你们哪会抱啊，给我吧。”周姨抱着孩子上了楼，顾正东这才追上去。 “报警啊，说我们捡到孩子了。”周姨一呶嘴，顾正东才想起来要走程序，他是有点被意外吓到了。 对于男人来说，这么小的婴儿，太吓人了，连碰都不敢碰。 顾正东虽然有了两个孩子，可孩子小的时候他根本不管，哪里知道怎么照顾这么小的孩子。 这时财会室的女孩子都跑过来看热闹。 “这么丑啊！” “你刚生来也这么丑，长开就好了。”周姨笑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看看。”周姨被提醒了，把婴儿放在桌上，打开花布包，里面掉出一个红纸包，她忙拿起来看，里面夹了一个生日时辰，还有二十块钱。 “这什么意思？” “是有苦衷不能养吧？那怎么还送到这儿来了。”周姨感慨着，把婴儿又包了回去，是个女孩，命够苦的了。 这时顾正东的电话已经起了作用，两个民警赶了过来。 “我们得送她去医院做一下检查。”民警很负责。 顾正东不放心，还是跟他们一起走了一趟。 “顾厂长，我妹夫那边能帮忙报考驾照了，我听说你上次来打听过。” “对对！快帮我！”顾正东一听乐坏了，他现在苦于有车无照，如果把照拿下来，做什么都方便。 “别急，这事儿交给我，那边有信儿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好嘞！谢谢您了！”顾正东真是遇到贵人了。 那年头驾驶证并不难考，只是每年的批次很少，毕竟私家车有数的，公家的司机有另外的培训途径。 顾正东刚和两个民警走进大厅，就见霍小娇走过来。 顾正东竟然吓得一低头，他现在没有勇气面对霍小娇。 第121章 卖厂子啦 霍小娇是没有办法回避顾正东的，第一眼见他转身想逃，可是又瞧着眼前的阵容有点怪，好奇心作祟，又迎上来。 待看清民警怀里的孩子，霍小娇向顾正东投去惊诧愤怒的目光。 “这，这可不是我的！是我们公司员工捡的！”顾正东下意识解释一下。 “不是他的孩子，是弃婴，同志带我们去妇产科吧。”民警也是过来人，顾正东和霍小娇二人没交谈，可是这里面的事儿，也品得出来。 霍小娇是公私分明，她在前面引路，一路绿灯，一个半个小时后，婴儿已经做完检查，大口喝起奶来。 “孩子很健康，看来是不想养了，唉。”民警叹口气。 “那怎么办？”霍小娇看着婴儿，心疼地问。 “联系民政部门了，主要是婴儿太小了，带过去也不好养。”民警担忧地说。 “这么小的孩子送到福利院，养活也有难度。”顾正东也发起愁来。 “你不是人脉广嘛，找人来收养了。”霍小娇没好气地出主意。 其实顾正东纠结半天了，他一直对自己说，不能再抱一个回去了，他已经四个孩子，再弄一个这么小的，怎么养？ 娴姨和白奶奶要累死的。 听霍小娇提醒，再看两个民警目光中有期待，才明白，什么叫能者多劳。他们希望他有能力承担更多的社会义务，这对他也是一种信任吧。 这时民政局的人也赶到了，跟他们分析的一样，婴儿太小了，安排有难度。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我们都想想办法，最好安排个没孩子的人家去，那就是两全其美了。”说话的人有天津卫的口音，自带笑点。 这年头没有网络，所有工作都是人工的，所以效率低，信息也很闭塞，这是没办法的事。 “好，我去想办法，孩子先放在这里？费用我来。”顾正东提议。 “不用，国家有拨款，您这人心眼儿是挺好使啊，好人有好报，老板您得发大财！”那位一句话，众人都笑了。 连霍小娇一个没忍住，嘴角都扬了一下，马上又板起脸来。 顾正东被她的笑容在心头撞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原来他对她的感情就没变过。 顾正东回厂子时，带了一沓传单，让大家出去工作时贴一下，一个是找婴儿父母的下落，一个是找想要领养孩子的人。 贴出去半天，婴儿父母没找到，来了两个想领养孩子的。 还是冤家路窄，是拔电线杆子时见过的刘哥刘嫂。 “顾厂长，我们结婚十年了，一直没孩子，就想收养一个。”刘嫂说得恳切。 按说他们家的条件，收养孩子正合适，双职工，收入不错，可是从张飞那件事，顾正东就觉得这家人的人品未必过关。 “您看，这事儿就许给我们得了，我们肯定好好养着，这离着也近，你随时监督。”刘嫂继续央求。 “你们先回去，我给你们登记报上去，一会去民政局问一下，也许那边早把孩子给出去了。”顾正东没马上答应。 他还真跑了一趟民政局，没想到天津卫大哥正头疼呢。 原来领养孩子的要求还挺高，现在来申请的是真不少，可按政策审核下来，就没一个合格的。 顾正东叹口气，人和人之间也讲缘分吧，这也许就是命。 他把刘哥刘嫂的登记信息交上去。 “这对儿成了！”天津卫大哥一瞪眼睛。 “那我就通知他们去领孩子吧。”顾正东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刘嫂说得对，离得近，他可以去监督一下。 他回到厂子时，就觉得气氛不对。 周姨办公室门关着，财务科的小丫头都小心谨慎的。 “小何，怎么了？” 顾正东招手叫过小何。这孩子是做出纳的，刚毕业，还一派天真，对业务也不是很熟悉，胜在乖巧，周姨特别喜欢。 顾正东有种感觉，周姨在培养未来儿媳妇。 “那个老端太坏了，他骂周姨！” 小何替周姨委屈，大眼睛眨巴眨巴，快哭了。 “他又犯病了！”顾正东大步下楼，要整治一下老端了，这样下去，厂子里风气都坏掉了。 邪不压正，不能让他无法无天。 虽然不知道他骂周姨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就是他的错。 老端没在，柱子几人正在搬东西。 “他那狗嘴能说出什么好话，刚你出去了，他在楼下胡说，周姨听到了说了他几句，他就开骂了。” “他说什么话了？”顾正东见柱子把老端说话内容都绕过去了，就知道这是关键。 “他说，他说，那个孩子，是你的……”柱子低声说。 周围鸦雀无声，都听着呢。 “他放屁！要是老子的，就抱回家了，还往哪儿送？老子差一个孩子吗？”顾正东气乐了。 他是没想到，这流言都能安到他的身上。 还有就是，流言一旦起来，只怕就会越传越远，越传越邪，只怕刘哥刘嫂不搬家的话，这个孩子就要顶着顾正东私生子的名声长大了。 他打了一个寒战，好像无形中惹到了一个麻烦。 算了，无所谓，身正不怕影斜。 但是老端这事儿，不能姑息了。 “顾厂长，有人找你，我给带回来了！”老端的三轮车突突突开进厂子大院，上面没拉东西，拉了一个人。 电动三轮车的稳定性差，平时拉满了货，压一下还能好点，现在就一个人，压不住。 车上那人都被颠晕了，下车站也站不稳，脸色发绿，看到顾正东，差点跪到他面前。 “大牛？”顾正东认出来了。这不是绣品厂看门的吗。 他说过，有消息就来找他，一直没来过，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编外。 “出事儿了，今天来人到厂子里看了半天，我听他们说要抵押，贷款啥的。咱也不懂，反正我来找你了，你看着办！” 顾正东一听这话，马上嗅出一丝异样的味道。 这是绣品厂的厂长想把厂子抵押出去弄笔钱？ 这样弄回来的钱，一般都是做账做成烂账，最后进了厂长的腰包，钱还不上，厂子就会被银行收走，那些工人怎么办？ 这不又是第二家机械厂吗？ 说到底还不如机械厂的工人呢，机械厂至少有老厂长在死抗，他们可是什么也没有，还蒙在鼓里。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顾正东知道，他要做点什么了！ 第122章 拆台好手 顾正东心里是有数的，绣品厂最值钱的就是那块地和楼房。如果被抵押出去，就没有价值了。 他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 大牛带来的信件中，有一封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有银行信息，还有开户行地址，正是他贷款的同一家银行。 他马上想到了孙果果，霍小娇的同学。 顾正东夹着包叫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 “哟，一看您这包，就是老板。”司机是个年轻人，挺健谈的。 “啥老板，混口饭吃。”顾正东谦虚一下。 “现在遍地是老板，不是说掉块砖砸十个人，九个是老板。”司机嘴还挺损的。 “呵呵，全民创业年代，正常。”顾正东只能笑了笑，这些事解释不通了。 在这个全民下海的年代，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跳下来，被淹死了大半，活下来的，可都是人中龙凤。 就比如他，一定是笑到最后的。希望有一天，司机从电视上看到他的脸，会说，这人我拉过！ “你这有个包儿，也是皮包公司吧？”司机可能是闲得无聊，看顾正东脾气好，还肯搭话，又没话找话问道。 “不是，我有厂子。”顾正东被冒犯了，语气也严肃起来。 “有厂子啊，厉害了，做什么的？” “资源回收。” “资源回收？收废品？”司机乐不可支，差点把车开上人行道。 “好好开你的车吧，我们厂招司机时，你也许有机会。”顾正东扔下一张十元钞票，下了车。 司机不以为然收起来，多租两块是两块。现在起步是六元，他这一趟才八块钱，跑了大半个城，现在多赚两块，美滋滋。 顾正东说要找孙果果，马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都是敏感的年龄，男女间这点事儿，谁不八卦。 “你怎么来了？”孙果果态度不是很友善，能猜出来是霍小娇说什么了。 “有点正事儿，去哪里谈一下。”顾正东不卑不亢。 毕竟顾正东是客户，孙果果也不好太强硬，就带他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我听说你们在办一个业务，给绣品厂做抵押贷款？” “你听谁说的？”孙果果吃了一惊。 “这个就不要问了，就说有没有这事儿吧。” “这个，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孙果果没想把他当朋友处了，脾气也挺倔，有点横。 “我是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来的。这么说吧，这笔贷款以后肯定出问题的。你们确定要办下去吗？” “出什么问题？”孙果果将信将疑，可是瞧着顾正东说得笃定，信心有点动摇，语气软下来。 “你知道绣品厂是小集体吗？” “啊？”孙果果失声叫出来。 那年代，企业所有制分成几种，国营就是国家所有。大集体是1979年知青大量返城后出现的所有制。 大集体是县和县以上部门举办的城镇集体所有制企业、事业单位。包括手工业合作工厂、大中城市、区和县属工厂等。这种企、事业单位的生产资料和产品归市、县工业局、科管辖范围内的集体单位所有。 还有一种叫小集体，这个就厉害了，跟后来的股份制相近，就是说企业是所有职工共同拥有的！ 而绣品厂，恰好是这种。 就是说，厂长自己是没有权利出来把厂房抵押贷款的，要全厂职工通过才行。 孙果果也不敢闹情绪了，跑出去把经理叫了进来。 经理一听，也重视起来。 “还好没完成审批，这点可是大事儿，早晚要出乱子的。” 经理让孙果果把审批叫停拨回。 “顾厂长，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经理握住顾正东的手。 这件事，如果真东窗事发，他们也有责任。 “他们要贷多少钱？”顾正东好奇。 “50万。” “啧。”顾正东真服气，这是抱着金山，卖了一个黄铜的价。 “唉，你就这么走了，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正事儿谈完了，孙果果又把脸板上，想教训一下顾正东。 顾正东马上放低姿态。 此时孙果果的身份不一样，是霍小娇的亲闺蜜，那要好好招呼的。 “走，去旁边的冷饮店，我请你。”顾正东进门就点了一堆冰点，先把孙果果的嘴堵上再说。 “你是不是欺负小娇了？看把小娇委屈的，都瘦脱相了！” “不至于吧，那天我看到她了，还行啊。”顾正东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这嘴这么快呢，就让她说呗，夸张一点就夸张一点。 果然孙果果一听她这么说，那满眼就是恨铁不成钢。 “你说，是瘦了，是瘦了！”顾正刚让出主场。 “小娇那可是从小骄傲到大，从来是别人追她的，哪有她上赶着喜欢别人。你看她把你照顾成什么样了？连你家女儿都管着，你还这么没良心！” “我承认，小娇对我好。我也不是没良心，我心里都懂。” 顾正东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下，他也委屈。 “你还委屈了！你跟那女的怎么回事？就吃西餐那个！”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请我吃顿饭！” “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了呗？” “你少来，人家是千金小姐，许我？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自觉连小娇都配不上。” “你这什么意思？小娇不配跟她比？” “没没，你可别这么想！在我心目中，小娇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替代！” “那你为什么不理她了？你倒是哄啊，你知道有个失恋的朋友多可怕，她都快把我磨疯了。” “唉，我有资格吗？” “为什么没有啊？爱情第一啊！爱情最重要！” 孙果果瞪圆眼睛的样子，还挺萌的。 “果果，你是不是爱看琼瑶的书？” “你怎么知道？” “少看，三观不正。” “你这怎么说话呢？” “相信我，她说的不一定对，不信你认真分析一下。”顾正东叹口气，“不替古人操心了，我给你分析一下我和小娇吧。如果霍家知道了我们的事儿，会怎么样？” “这……闵阿姨！” 孙果果跳起来。 顾正东一闭眼睛，怕什么来什么，这也能碰上。 第123章 所遇非人 闵兰是带着几个学生过来的，听聊天她们刚参加过一个学术会。 “东子你最近忙吧？一直没见你带孩子过来玩，我还挺想小小的。”闵兰坐下来，顾正东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给她和几个学生端来冷饮。 这点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 “小小也总说想姥姥了，我最近是真忙。”顾正东苦笑一下。 “小明还是需要聊两次的，有时间把孩子给我送来。还有龙龙，也需要做一下心理疏导。” “龙龙？最懂事的啊。”顾正东笑了。龙龙又阳光，又活泼健康，他需要什么？ “龙龙太懂事了，这样的孩子习惯性付出，照顾别人的感受，如果不做好疏导，成年后是讨好型人格也罢了，怕压抑久了出问题。” 闵兰这么一解析，顾正东就懂了，暗自庆幸，遇到霍家一家人，真是孩子们的福气。 “那就让闵姨多费心了。” “没事儿，都是为了孩子。”闵兰温婉大气，是让人敬佩的女性。 如果孩子们有这样的姥姥，想不出息都难。 “你们怎么遇到的？”闵兰认识孙果果。 “是工作的事，他帮我们行一个大忙。”孙果果忙着撇清，虽然霍家现在不知道小娇喜欢顾正东的事，那还不是早晚知道，她可不能让闵兰误会。 “什么忙？方便讲一下吗？”闵兰对顾正东一直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他应该具备的能力。 “是有人想用小集体的房产做抵押，被我发现了。” “不对呀，绣品厂离你远着呢，你怎么关注他们的事？难道是你有打算……”孙果果不愧是搞金融这行的，头脑很灵活，马上发现顾正东的动机不纯，不是单纯的见义勇为。 “对，我是有考虑把厂子并购过来。”顾正东也没瞒着她。 本来这件事，他就有自己的私心在，这也不丢人。 “小集体的事不好搞，麻烦。”孙果果摇了摇头。 “老霍他们医院下属有个小集体，是生产口罩的，三天两头闹，院办都头大了，想把他们甩出去呢。”闵兰道。 “不好搞也得搞，不然他们早晚让人给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能救一个是一个。” “东子，你这是做生意呢还是搞慈善呢？”闵兰听他这话，笑了。 “生意慈善都得做，早晚的事儿。”顾正东也笑了。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闵兰的学生中，有一个女孩很出挑，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的天真，一瞧就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子，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听别人叫她唐新。 “我没学过什么专业，初中毕业。”顾正东总不能说，后来我在湖畔大学进修过吧，还是说实话吧。 唐新的眼中有些失望。 另一个叫许洛宁的女生接着审问，这几个女孩子对顾正东都好奇死了。 她们的环境是接触不到顾正东这类人的。从闵教授的口中能听得出来，他是商人，还有孩子。 可是这张脸却跟那些标签不挨边儿，帅得有点不真实。他既没有商人的油滑，也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缩首缩尾，在闵兰这样高段位人的面前可以侃侃而谈，不仅沟通无障碍，还能得到闵兰的赞赏，这可是她们梦寐以求的。 “你这么能干，你妻子是做什么职业的？”许洛宁的话有些唐突，可却是在座的人都想问的。 所有人都放下小勺子，等着顾正东回答。 闵兰没有抬头，可是耳朵竖起来了。对于顾正东的婚姻状况，她都是从霍小娇那里听来的，现在想听听顾正东自己来讲。 “我前妻是个家庭主妇。” 这一句的内涵太丰富了，女孩子们把嘴都张了一下，又把那声哇给吞了回去。 “那你不是需要一个贤内助吗？”许洛宁继续发起攻击。 顾正东发现，这年代的女孩子已经走在男孩子的前面了，她们的思维维度更广阔。 不用说，这个女孩子已经在想办法改变自己的生活了。 “很多事是需要缘分的，我想要什么和我得到什么，有一段距离，需要去经营。” 顾正东是说给孙果果听的。 他也很矛盾，要不要把心意传给霍小娇。他是怕自己做不好，会让霍小娇输。 他怎么舍得让她输？所以要有实足的把握，能给她完整的幸福，才会迈出那一步。 可是他又纠结，要不要跟霍小娇讲明白。如果他捅开这层窗纸，以霍小娇的性格，一定会等他，给足他支持。 但他能做好吗？ 顾正东都有点讨厌自己了，很果断的人，怎么会这么纠结犹豫，一点也不像他自己了。 他怅然抬起头，突然像被雷击了一般。 街上有个女人在打扫卫生，穿着黄色的环卫工作服，手里拿着个铁钩子，一手是编织袋，把地上的废纸插起来，遇到瓶子时才弯一下腰。 孙果果注意到他的失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顾正东忙低下头，狠扒了几口冰糕，让自己冷静一下。 看来林悄悄的处境越来越不好了，之前她姐姐是许诺她的，嫁过去老王就养着她，且不说上次老王当众家暴她，现在也要出来工作了。 像是被莫名的力量吸引，林悄悄一步一步走向冷饮厅，在门口停下来。 “大姐，给碗水喝呗，太渴了。”林悄悄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现在外面的太阳很毒，她也不知干了多久了，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那有汽水瓶，自己接。”服务员指了一下地上箱子里的汽水瓶。 那都是顾客喝完的汽水瓶，里面还有残留的汽水。 林悄悄应该是太渴了，也不顾脏不脏，拿起一个瓶子，瞧见里面还有小半瓶，举起来就往嘴里倒。 “别喝！”顾正东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冲过去，把瓶子抢过来，扔回箱子。 “你……”林悄悄看到他，吃了一惊，转身就要逃。 顾正东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按到最近的一个座位上，对服务员说，“三个冰糕两个瓶汽水，快点！” 见服务员还是磨蹭着，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正东怒吼道，“快点！” 第124章 给你们养老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5章 有比较就有伤害 大刚最近忙得紧，除了跑业务，还要忙着恋爱，在公司里想摸他的人影儿，比找顾正东都难。 难得这天露个面，手里一沓票据，这是来找周姨的。 “大刚是真聪明，学认字那才叫快呢，唉，给耽误了，这要是有个好人管着，也是大学苗子。”周姨戴着花镜，看着小何给大刚入账，不时指点一下。 “周姨，你就会夸我，我差点信了。”大刚一咧嘴。 “我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周姨还挺傲骄的。 “我信，我信还不行吗！”大刚还学会撒娇了，坐到周姨的对面，大咧咧地问，“我上次给你带的李子，还要不要？” “要啊，那李子都甜到心里了，咬一口甜倒牙！”周姨眼睛一亮。 “明儿还过江北办事，给你捎一兜子回来。那李子好是好，不能存，都熟透了的。” “咱这儿啥能存住？”周姨乐了。 “大刚！”门口传来脆脆的一声，大刚的女友小琳走上楼来。 他们处朋友后，小琳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把众人雷得外焦里嫩。 怎么形容呢，就是暴发户的感觉吧。她没变的是爆炸头加烟醺妆，衣服可是花哨多了，t恤上贴着闪光片，短裤上加了铜钉，脖子上还带了一个夸张的项链，硕大的假蓝宝石，闪瞎钛合金狗眼。 小琳家的条件很一般，母亲没工作，只能在街道上领点零活儿贴补家用。父亲酗酒，每个月拿回家的钱少得可怜。小琳还有个弟弟在上学，她读护校，每个月拿到手的零花钱少得可怜。 自从跟大刚处朋友，那可是尝到了甜头，大刚出手很大方。 本来小琳对大刚的工作有点疑虑，可是去了一次他的楼房，就义无反顾了。 有天晚上大刚没回白奶奶家住，顾正东就猜测有情况。 估计没多久大刚就要搬出去了。 果不其然，大刚见小琳进来，就笑着说，“哥，我搬回楼房住了。” 说着还挤了一下眼睛。 周姨看在眼中，脸色就不大好看，她是保守的人，对未婚同居很反感。 小琳到不在乎，她自来熟，跟小何她们聊了起来。 “这味儿！”周姨走到窗前，顾正东也坐不住了，这廉价香水味能把人送走。 “你跟白大娘打个招呼就行。”顾正东提醒大刚。 白大娘和娴姨把他当儿子看的，搬家要知会一声，别寒了老人的心。 “放心吧！哥！”大刚办好事儿了，搂过小琳，起身要走。 这一搂还挺得意的，脸上挂的笑都藏不住了，好像让人看看，他有女朋友，还是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其实楼下的工人和大刚的品味是差不多的，也有人羡慕大刚，所以他的得意不是没有道理。 “顾厂长，您好。” 大刚他们还没到门口，门被轻轻敲两下，韩容容出现在门口。 瞬间，大刚就觉得怀里的小琳不香了。就连小琳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 在韩容容的面前，别的女孩子都会黯然失色，好像她自带光环。 “您好！”顾正东想不到她会第二次主动上门，也有些慌，从椅子上跳起来，又不知是不是应该握一下手。 韩容容这次没穿裙子，白色t恤，背带短裤，只是跟小琳不同，她的短裤长一些，到膝盖上方一寸的位置，两条腿又细又直，一点瑕疵没有。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她的腿上，只有顾正东注意到，她背着画夹子，应该是去写生了。 “上次您说的事儿，我考虑了一下，有几个方案想找您商量一下。” “上次的事……啊！logo？”顾正东一拍脑袋，当时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就是没话找话题的，想不到韩容容认真了，他很不好意思。 “去我办公室谈吧。”顾正东前面带路，让韩容容过来。 韩容容从屋子里出来，女孩子们才松了一口气。大家都没说话，可是心里都有些失落，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有人可能这般出色？ 这就是有比较才有的伤害吧。 顾正东的办公室凉快一些，他觉得脸上的热度慢慢消褪，人也沉静下来。 “这是我的方案，你看一下。”韩容容垂着眼眸，把一沓画纸铺到桌上。 顾正东努力把目光从韩容容的身上收回来，放到画纸上。 这几套方案，都有可圈可点之处，最吸引顾正东的是一张象形文字做出的logo,两个字套在一起，都用到了日字，既点题，又有新意。 “这个好！”顾正东拿起来细看。 “我也是比较中意这张。”韩容容微微一笑，两个梨涡一闪，顾正东又一失神。 以后少跟她来往，难保不被她吸引。顾正东在心里敲响警钟。 韩容容这种是最危险的，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不自知。 “爸爸！”门一下被撞开了，小小跑在最前面，龙龙和小明紧随其后，没看到杜君生。 “你们怎么来了？”顾正东把小小抱起来，亲了一口，又擦了擦她鼻尖上的汗珠。 “奶奶说现在是高温，要给工人叔叔送冰镇绿豆汤，我们在家里煮了好久，现在都给送来了。” 顾正东走到窗前一看，白奶奶和娴姨正在楼下，跟胖姐一起给大家发绿豆水。 她们还真下工夫，用小三轮车推了一个大桶过来。那桶是食堂打豆浆用的，能装二三十斤，侧面接个水龙头，放出来就是绿豆水，也不知这两个老太太怎么弄到车上的。 再一瞧，车上还坐着杜君生，在帮着打绿豆水，开关水龙头。 他也不嫌烦，态度还挺好，认认真真的。 别的还好，瞧着杜君生的打扮，顾正东心里挺不是滋味。 从见杜君生第一眼，他的打扮就是食物链顶端的样子，穿衫衣还要打领结，配上背带裤和亚光皮鞋，妥妥的小贵族。 再看现在，穿着跨栏儿背心，上面还印着劳动光荣四个字，这年代孩子都不穿的东西，估计是娴姨从收来的废品里找出来给孩子们穿的。 她对杜君生没有特别照顾，一视同仁，衣服都是按照龙龙和小明的标准穿。 再说了，虽然背心款式旧，可是棉质好，吸汗，比衬衫更适合孩子，杜君生穿得舒服，也不挑捡。 “这是你的孩子？” 第126章 小天才 韩容容知道顾正东是已婚身份，还有几个孩子，乍一见，还挺喜欢。 “这是什么？好好看啊。”小明看到桌上的画纸，没敢伸手，满眼的喜爱都藏不住了。 “你喜欢吗？”韩容容俯身问。 “喜欢。”小明认真点头，脸红了。 “那你给我画个看看。”韩容容从画板里抽出纸笔，递过去。 小明偷眼看顾正东，见他默许，才接过笔。 小明一共没读几天学前班，住院后一直在家休养，所以拿笔的姿势还很笨拙，把一只笔死死抓在手里。 韩容容并没有给他纠正。 小明比画半天，才敢在纸上画了一条线。有这一条线，他突然就自信起来，刷刷刷越画越快，很快轮廓就出来了，再润色几笔，竟然把韩容容的设计复盘出百分之八十。 “天呐。”韩容容惊呼一声，顾正东何尝不惊讶。 “爸爸。”小明不自信地叫了一声。 “哇！儿子你好棒！”顾正东放下小小，过来把小明抱了一下。 小明被他鼓励得不好意思了，扎在他怀里，扭捏一下，害羞地笑了。 顾正东紧紧拥着他，心里暖暖的，不由得感谢闵兰，现在的小明已经学会撒娇了，他会越来越好的。 “你儿子真的很厉害，有天赋，送他去学画吧，一定能画出来！”韩容容还在看画，眼睛都掉上去了。 “这个我得打听一下，他还没有上学，找什么地方学呢？” 90年代的人们已经开始孩子的素质教育了，只是课后班还不是很多，那时的孩子的童年还有游戏，还能在课后奔跑，比现在的孩子幸福得多。 “如果你不嫌弃，把他交给我，怎么样？”韩容容鼓起勇气说。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顾正东大喜，有韩容容这样的老师，小明错不了，这就是机缘巧合吧，给小明找了一个好出路。 “那就定一下，一周上三节课，你送他来我家，如果不方便，我去接也可以。”韩容容大大方方地说。一旦决定了，她的自信又回来了。 “好好，一会儿就去给他买文具。” “那就不用了，你也不懂，买来也未必用得上。”韩容容轻描淡写，又给顾正东减负了。 “爸爸，我也想要学画画。”小小嘟着嘴说。 “好，你也来试试。”韩容容刚挖到一个天才学生，有点小兴奋，让小小也到桌前画一个。 小小画了半天，顾正东有点困惑，这是个什么东西？太写意了，认不出来。 “我画好了！”小小得意地说。 “这是……”韩容容也看不明白，明显不是照着她的图案画的，可这黑乎乎的一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这是我爸爸呀！” “啊？” 这是顾正东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连韩容容都忍不住了，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小小气鼓鼓跑下楼去，自尊心受伤了。 顾正东忙追下去哄女儿。 小小跑到车前，娴姨还在发绿豆水，一个工人正用大海碗接着呢，杜君生大方，装得满满的。 工人怕洒了，凑到碗边先喝一口。 “真甜！”工人向娴姨竖起大拇指。 “就是不够凉了吧，走得有点慢。” “凉！透心凉！喝得那叫舒服！”工人马上说。 “你！下来！”小小叉着腰命令杜君生。 “来嘞！”杜君生一挺小肚子，跳了下来。 小小手脚并用往上爬，想占了杜君生的位置。可是她的腿短，够不上，杜君生只好抱着她的腿往上举。 不想车没放稳，两个人这么一拱，车就向前移动了一些，要不是顾正东手疾眼快把小小捞回来，就得摔在地上。 两个孩子都知道惹祸了，吓得不敢出声。 “多危险啊！小小以后不要这样了。”顾正东责备小小一句，就把她抱到怀里。 杜君生也受了惊吓，表情有点落寞。 “君生没有错，小小给哥哥道歉。”顾正东留意到杜君生的表情。 小小有点被宠坏了，嘟着嘴不情愿地说了对不起。 正好有一车货刚进院，娴姨招呼工人过来喝绿豆水，顾正东把杜君生又抱到车上。 “君生做得最好，还是你来。” 杜君生听到这话，小脸笑开了花，又认真工作起来。 “想不到你教育孩子还有一套。”韩容容发现顾正东就是宝藏，越挖越多优点。 顾正东可没想给她留什么好印象，他的好，只能霍小娇看就是了。 “东子，你电话。”周姨在楼上扒着窗子叫他。 打电话来的是上次认识的民警，说帮顾正东打听考驾驶证的事儿，让他过去一趟。 顾正东赶到驾校，接待他的是个姓马的教练，也是上次那个民警的大舅哥。 “正好有一批要考试的，你来报个名，要不要先练一下？” “不用练了，直接考吧。”顾正东俯身填表，他不是不想练，是没那时间，对自己的几十年驾驶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还是练一下吧，考试也要费用，过不了还要费二遍事儿不说，时间上还要拖。”马教练又提醒一下。 顾正东恍然大悟，“练车收费？” “就是提前报个学习班，一共一百二十元，包括练车费用。” 马教练这么一说，顾正东就懂了。 “这是120元，给我报上，有车吗？我练一下。”顾正东识时务，为省这点钱儿找麻烦，那可真犯不着。 收了钱，马教练马上带他去练车。 顾正东见这车虽破，性能还不错，再看着操场又大又平整，一时兴起，一脚油门就出去了。 马教练吓得花容失色，快速绑上安全带。 估计他的学生什么表现都有，他受惊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顾正东把车开得行云流水，每个弯道都甩出漂移来了，直到他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回到教学楼前，马教练才惊魂未定地从车上下来。 “你这考证是没问题，不用练了。” “我这不是交了钱嘛，没事儿，可以再来练练，每天来。”顾正东故意这样说的。 “别！你不用来了！给你退钱吧！”马教练吓得直摆手。 “钱不用退，手续都给我走好了，到时间我来考试就行了。”顾正东笑着挥手出来。 驾校位置很偏，都到市郊了。来时他叫的出租车，回去就找不到出租了，只好挤上公交。 这是从南市郊到市里的唯一一趟公交车，人满为患。 顾正东好久没有挤过公交车了，大热天的，人贴着人，都快熟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就往我身上贴呢？”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第127章 再管管闲事吧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8章 打报不平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9章 知道好歹 “三儿，怎么打人呢，快松手。”周姨从来不叫傻三儿，只叫三儿。 傻三儿知道，这是对他好的人，平日里也听周姨的话。 现在气也消了大半，听话地松开手。 老端连滚带爬逃到一边，这狼狈，鼻口窜血，眼角也破了一个口子，别提多惨了。 “三儿，以后别打架，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周姨把傻三儿拉过来，好言说道。 这立场站得明明白白。看热闹的也都省事儿，各自散去工作了。 “给。你快吃吧，一会凉了。”葛萍走过来，把包子递给傻三。 傻三儿接过去，两口一个，转眼就把十个包子吃个干净。 他一抬眼，见葛萍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条干净毛巾。 葛萍也不说话，蹲下身，细细把傻三儿脸上的脏东西擦掉。刚才傻三儿打架时，手指关节都硌破了两个地方，流了点血，又结成痂了。 她拿起傻三儿的手，刚要细看，傻三儿像触电一般把手收了回去，盆都不要了，起身就跑。 “这小子，还知道害臊了！”胖姐哈哈笑道。 葛萍可笑不出来，这一天大起大落的。在公交车上，她一起忍不住，反击了骚扰她的人，没想到阴差阳错认识了顾正东这么个大贵人。 本来想好好干活，不想又得罪了工人，还好有傻三儿出面不然又让人欺负了。 可是瞧着这厂子里的人大多数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胖姐，对她很周到热情，给了她干下去的决心。 顾正东找时间跟傻三儿说了搬家的事，前面傻三儿还有点不高兴，一听说把屋子让给葛萍，马上露出笑模样，用力点头。 顾正东给他两个小时假，让他把行李搬过来。 傻三儿回来的很快，他是实在人，给两个小时假，时间富裕了，就回来干活，一点也不偷懒。 顾正东见厨房也没什么事儿了，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跑也不安全，就提前下班，带着娘三个回了家。 白奶奶和娴姨正商量做什么晚饭，见他进来笑道，“你回来早了，还没吃的呢。” “我是来送人的，不是回家吃饭。”顾正东把葛萍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我说傻三儿怎么跑回来搬行李，问也问不清楚。这要是龙龙在家还行，就龙龙能跟他说明白。”白奶奶又奇道，“我瞧着他挺乐呵的，怎么在这里住着不开心吗？搬走还这么高兴。” “那不会，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葛萍还有些拘谨，进屋看了，十分满意，只是她着急出来，没带什么行李，这屋里原来有的，都让傻三儿和大刚拿走了。 “这儿啥都有，不用你愁。”白奶奶抱了一床被子进来。娴姨随后也到了，手里拿着几件衣服，都是女孩子穿的，不是新的，可是洗得很干净。 “你别嫌弃，我们收旧衣服回来，看到品相好的就洗好留起来了，我家孙女也穿旧的。” “哪敢嫌弃啊！这比我家原来的还好。”葛萍知道这是掉好人堆儿里了，眼泪一茬儿一茬儿往上涌，擦也擦不干。 顾正东见女人聊起来，知道没自己事儿了，就出来往幼儿园去。 平时都是白奶奶去的，今天他有空儿，就去接孩子们。 那年代接孩子的不多，但是这个幼儿园可不一样，机关幼儿园的家长不是坐机关的，就是干部，所以门口还是停了一些车辆，把路给逼仄的只留窄窄一条。 行人都懂规矩，到这时间就绕行，所以家长三三两两站在路上，边聊天边等着放行。 门一口，大家一拥而上，好像晚一步，孩子就得让人抢走似的。 顾正东不急，跟在队伍后面。 现在小明自己在学前班，龙龙在大班，小小和杜君生在中班。四个孩子分三个地方。 顾正东先到一楼领到小明，又去三楼把龙龙接了，这才去二楼找小小和君生。 四个孩子见面就又搂又抱，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把顾正东给看乐了。 他又想起葛萍的女儿，不由得又皱了眉头，这也不能不管啊。 四个孩子在前面走，顾正东跟在后面。 孩子们刚出幼儿园的大门，突然一个女人斜穿过来，一把搂住小小。 “小小！三姨来看你了，想死你了！” 小小受惊，大叫一声爸爸。 顾正东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将小小抢回来。 之前小小被绑架的事还给他留着心理阴影呢。 林慢慢被顾正东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可能也没想到能遇到顾正东，当时也慌了。 平时都是白奶奶来接孩子的，今天怎么换人了？她只顾蹲孩子，没看清大人。 “你来干什么！”顾正东怒斥道。 “我来看看我外甥，不许啊！这也是我们林家的血脉，看看都不行？”林慢慢马上就把声音扬起来，“你跟我妹离婚了不假，可孩子是一家一半。” 顾正东真想把那个女人的嘴给缝上，当着这些小朋友的面，大声音说出小小和龙龙的父母离婚的事，真的好吗？ 小小被惊吓一回，搂着顾正东的脖子不松手，三个男孩子都气哼哼盯着林慢慢，都没把她当好人。 “龙龙长这么高了，二姨都没认出来你。”林慢慢嚷完，又向龙龙走过去。 龙龙甩开她的手，躲到顾正东身后。 “别碰我弟弟！”小明见状上来护住龙龙，杜君生也挺着小肚子拦在中间。 “你说你跟我妹离婚了，也不能不让我们家人看孩子吧，现在孩子姥爷病了，就在医院还说想外孙子，就不能让孩子去看看？”林慢慢又开始打亲情牌。 说起林家那个痞子爹，顾正东最了解，大酒鬼，还喜欢赌，对自己的儿女都没上过心，还能管外孙子？ 龙龙和小小长这么大，吃姥姥家的饭都是有数儿的，哪次去不是被嫌弃，今天又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生病了就好好治病，孩子去有什么用。走我们回家。”顾正东不想跟她纠缠，带着孩子们就要走。 “站住！就这么走了？” 第130章 猪队友 顾正东回头看了一眼林慢慢，知道今天这事儿绕不过去了，不处理明白，她明天还会来。 这时吃瓜群众的嘴已经活了。 这些人看热闹也说罢了，还喜欢点评。本来对事情不了解，就听个一知半解，就指点江山，这点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还有一点就是让顾正东担心的是，不正了视听，这些家长会把观点传给孩子，对孩子们的成长环境不利。 “你看看这男人多心狠，我妹子跟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他有钱就把我妹子甩了！” 林慢慢开始造势，顾正东有口难辩，他和林悄悄离婚时正是落魄潦倒，现在林慢慢颠倒黑白，硬把他说成陈世美了。 林慢慢这戏精上身，看热闹的最喜欢这种表演类型，纷纷开始道德绑架。 “孩子姥爷病了，就带去看看吧。” “就是，离婚了也不能不让看孩子吧。” “男人有钱就变坏，我听说他还是收破烂儿发家的！”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别跟他家孩子玩！” 顾正东一听，这哪跟儿哪啊，他们脑补出来的就是一场大戏了。 可是现在跟林慢慢口角，一点用也没有，只能让她牵着鼻子走，就是解释了，这些人也会选择性失聪，只捡想听的听。 就在这时，顾正东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救兵来了。 来人是他的小舅子，林壮壮。 这个林壮壮可以说是林家的希望。他的出生终结了龙龙姥姥的痛苦，终于不用再生了。林家的五个姐姐把他供起来养大的，吃得最好，用得最好，可惜就是养废了。 他在人群里看热闹，跟没事儿人一样。这孩子的脑回路有点清奇，正好当助攻。 顾正东给龙龙一个眼神，龙龙那孩子多机灵，他早就看到小舅在人群里，现在领会了顾正东的意思，冲过去就把林壮壮给拽出来了。 “小舅，小舅，你过来！” 林壮壮不想出来，小明和杜君生一起上，就由不得他了。 “壮壮，我还想找你呢。”顾正东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钱，在他面前一晃。 “姐夫，找我啥事啊！”林壮壮看到钱，眼睛就直了，这嘴甜得跟抹蜜了一样，也不管姐姐跟顾正东离婚，一口一个姐夫。 “你姐夫最近赚点钱，惦记你，想给你点零花钱。” “姐夫，你最好了！给我吧！”林壮壮一伸手，顾正东灵巧地把钱收了回来，直接塞进口袋。 “你忽悠我的吧？”林壮壮有点懂了，脸色也不好看了。 “我忽悠个什么劲儿，这不是你爸爸病了，我得去看看他，这钱先挪用了啊。” “什么？我爸爸病了？我咋不知道？”林壮壮把眼睛一立。 “你三姐说的，你爸爸住院了。” “你听她胡说，我爸爸一顿一斤酒，壮着呢，姐夫把钱给我吧，不用看他去，他啥事儿没有。” “哎？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姐说了，你爸爸在医院里说想龙龙了。”顾正东把声音提高，让周围人都听着。 “想什么想，他能想起谁？能记得自己是谁就不错了！我就没见他惦记过谁！” 林壮壮不屑地说，不得不说，这点认知度他还是有的，只是他忽略了一点，龙龙姥爷不爱任何人，唯独偏爱这个儿子。 但是他万没想到，他所有的爱，在林壮壮这里，都是最没用的，一钱不值。 “壮壮你别在这里瞎掺和，你懂什么，回家去！”林慢慢见林壮壮出来拆台，忙说。 “三姐，你就见不得人好是吧？看我姐夫给我钱了，你眼馋吧？”林壮壮马上指出来。 “什么见不得好，你快点走！多少钱回头我补给你！” 林慢慢怕林壮壮乱说，想把他给支走。 “你可拉倒吧，就你家穷什么样，我不知道？你能拿出二十块不？”林壮壮就没瞧得起林慢慢。 “龙龙他舅，我可再问一遍，龙龙姥爷到底住没住院？” “没住院！” “那行，我知道了。我得带孩子回家了，这个给你。”顾正东见事情说清了，把二十元给了林壮壮，带着孩子们就走。 林慢慢还想追，周围看热闹的已经改了口风。 “这什么人啊，没安好心吧？” “就是啊，把孩子骗走要干嘛？” “烂亲戚可真吓人。” 人群散的速度很快，本来接孩子要马上回家的，看场热闹，晚了二十分钟，所以跑得飞快。 顾正东带着孩子们往人群里一裹，就逃了出去。 他们一行人往上坡去时，三个男孩子跑在前面。小小情绪不高，一直搂着顾正东的脖子不松手。顾正东心疼女儿，一会在她的头发上亲一下，安抚她的情绪。 “爸爸！我老师来了！”小明从院里冲出来，大声说。 顾正东愣了一下，才回过味，小明的老师是指韩容容。 说好的，顾正东送小明过去学画，怎么韩容容找上家门来了。 他走近了才看到，不止是韩容容来了，还跟了一个保镖，韩兵也在。 “你这家挺有特色的。”韩兵笑嘻嘻笑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啃着冰镇西瓜，别提多滋润了。 “是两位老人打理得好，跟我没多大关系。韩老师多费心。”顾正东见韩容容已经把小明控制到桌边，就鼓励了一句。 “他还真是个学画的料，书法也错不了，一起教了。” 顾正东这才发现，韩容容不是空手来的，她带来了一整套画具，连画夹子画架子都有。 这些在韩家不算什么，顾正东还是很感激的，小明是个苦命的孩子，如果真学成了画画，也是改变了命运。 小明跟小强性格不一样，小强是真心不爱学习，每天上学都快自闭了。 小明对绘画有着强烈的喜爱，还能收下心来，别的孩子吵闹玩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如鱼得水。 “哟，这么热闹呀。”闵兰的声音传进来时，顾正东心一惊，就怕霍小娇也一起来了。 可是好巧不巧，闵兰身后还真是霍小娇，只是寒着一张脸，带着怒气。 第131章 冤家路窄 两个女孩子四目交错的刹那，千军万马交锋，兵不血刃，已经过了几个回合。 顾正东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姥姥！我想你了！”小小最会表达感情，直接扑进闵兰的怀里，把她的心都叫得融化了。 “小小，姥姥也想你啊！噫？小明画得这么好，有天赋啊。”闵兰是有欣赏水平的，看一眼画纸就惊呼。 小明的脸一下就红了，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是小明的老师，韩老师。”顾正东借机忙介绍一下，能撇清最好。 韩容容从这句话里品出些味道，虽然表情上看不出来，可眼中隐隐有一丝落寞。 霍小娇的怒火可是未减半分，赌气站在院子里，也不肯进来。 这家三口是去江边散步，习惯性走过来看看小小。 屋子里人多，又是快要下雨的天气，闷得厉害，风扇拼命转，也没带来多少清凉。 “我们走吧，别让雨隔下了。”闵兰提议，霍主任忙起身，他在那儿检查小强作业呢。 “这小子又偷懒，东子你得看着点，这样可不行。”霍主任严肃地说。 被训了，顾正东和小强都臊门耷眼儿的。 韩容容到不急着走，韩兵在隔壁看彩电呢，还挺亲民，跟邻居打成一片，聊得正嗨。 霍小娇不知道韩容容跟哥哥一起来了，边往外走，边用余光扫她，心里一定在嘀咕。 顾正东带着孩子们把霍家人送到坡下，眼看着乌云压境，半天边都是黑沉沉的，时不时有闪电在云层中游走，像一条金龙，转瞬即逝。 不知为什么，顾正东喜欢这种雷雨天，让他莫名有一种兴奋。 “你快回吧，家里还有客人，冷落了不好。”霍小娇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不是客人，只是小明的老师。”顾正东固执地解释着。 霍主任看他一眼，意味深长。 “前段时间，她溺水，我给救上来的，她为了表示感激，请我吃顿饭，又说教小明学画。”顾正东索性把前因也讲了。 “这样啊，东子真是好样的。” “恩人都是要以身相许的。”霍小娇一定是听孙果果讲过了，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反倒继续追击。 顾正东让她气得牙痒，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真欠揍，这是有人在，不然就直接抱住吻下去，让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就对了。 顾正东没有说话，可是眼中的火藏不住，恋人间总是心意相通的，霍小娇竟然读懂了，突然脸一红，大步向路上走，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快走吧，一会下雨了！” 霍主任也怕淋雨，小跑着过去坐进车中。 “一共几步路还坐车，要是这样你们别散步了！”闵兰嘀咕着，也坐了进去。 顾正东抱着小小，转身往回跑，四个孩子跟在身后，叫喊着助威，小小咯咯笑起来。 他们刚冲进院子，雨点就砸下来，一阵凉风吹过，屋子里一下就清凉了。 看到下雨了，韩容容也有点坐不住，跑到隔壁叫韩兵出来。 “这些人太逗了，以后我天天来看电视吧，听他们的解说，乐趣翻一倍！”韩兵笑出鱼尾纹了。 “快走吧，下雨了。”韩容容嗔道。 “走！”韩兵也不等韩容容，一低头冲进雨中。 这边娴姨早就拿了一把大雨伞交给顾正东。 顾正东只能把雨伞撑起来，韩容容一低头，走到伞下，顾正东只能送她出门。 两个人静静走在石板路上，雨水把石板冲洗得很干净，亮晶晶的，也有些滑。 韩容容不知怎么一分神，哎呀一声差点摔了，还是顾正东把她给拉住。 “谢谢。”韩容容轻声说。 这时的气氛十分暧昧，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流动。 顾正东把雨伞向韩容容身上移了一些，自己半边身子淋在雨中，他需要清醒，不能犯错误。 他不能辜负霍小娇。 韩容容上了韩兵的车，扬长而去。 顾正东转身往回走，这时看到bb机上有消息，是葬爱小子的，发来的是跟钢厂的梁处长约好的时间。 今天晚上要一起喝酒。 男人想要喝酒，别说下雨，下刀子也要去。 顾正东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接上老厂长，直奔订好的酒店。 这是一家韩式烤肉店，老板娘是个刀条脸眯眯眼的女人，颧骨很高，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牙，很利落。 他们三人被引进包间，不大可是很干净。 “来大片肉和五花肉吧。”顾正东拿过菜单，征求他们的意见。 韩式烤肉里的大片肉很地道，大片雪花牛肉，烤出来用剪刀剪断，蘸上秘制酱汁，再裹上紫苏叶，一口下去，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五花肉要把油都烤出来，酥香满口。 没等上菜，老板娘先把解腻的小菜给端上来了。 这家的辣白菜是一绝，看着只是普通的辣白菜，可是吃到口中酸甜辣齐了，这甜还不是加糖做出来的，是做辣白菜时添加了梨和苹果条儿，煨出来的自然清甜。 顾正东要了一瓶当地特产北大仓，这都是练家子，玻璃杯子都不小，顾正东来个公平的，正好三人分了一瓶酒。 “今天一醉方休！都放松一下。”老厂长提议。 “好，我也真得醉一回了，这里都锈了。”顾正东指了指头，他这一天真是累啊，说日理万机也不过分。 “一样，我这也是满脑门的官司，今天什么也不想，就喝酒！” 老厂长先举杯，三人碰到一起。 梁处长眼睛尖，看到老厂长手上有繃带，忙问，“怎么还受伤了？” “小事儿，干活碰着了。”老厂长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这么多年，没吃过的苦，现在全吃到了。” “要不您来厂子吧，给您个闲差，别去工地了。”顾正东也不忍心了。 “别给我提这个！”老厂长一抬手，不让他说下去了，“你栽培我儿子，我都懂，我不能给孩子添乱，说要白养一个爹，让我儿子堂堂正正的，当你的接班人吧。”老厂长心里都懂。 “什么？你儿子给他接班，他去哪？”梁处长可是不懂了。 第132章 他要收拾我吗 “他呀，要做更大的事儿！”老厂长微微一笑。 “更大的事儿？这开个厂子不好好做大，还要做什么？”梁处长不好反驳老厂长的话，可心底是不服气的。 “这小子的心大着呢，你慢慢品。”老厂长微微一笑。 “老厂长，我看您这也晒黑了，怎么也不至于天天去工地啊。”梁处长是真心疼了。 “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不是为了钱去的，再怎么的，我家生活也是够了。我这年纪了，对吃的要求也不高，上顿面条下顿面条不也过来了？只是我不能不去。” “为什么？” “我儿子好心，给大家找的差使，但是他没想到，那是打我脸呢。那天我路过工地，看着的都是熟悉的面孔，之前不说混得多好，也是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现在可好，风吹日晒砸钢筋，敲砖头，我内疚啊！”老厂长没让他们，自己喝了一大口酒。 顾正东怕他喝急了，忙夹了两块大片肉到他的盘中。 “我跟着大家一起吃苦，虽然累，但是心安。”老厂长又向顾正东笑道，“你给我那小子说什么了？跑回来给我生活费，还说自己粗心了。” “他是眼见着就出息了，还是底子好。” “龙生龙，凤生凤，那小子错不了！”梁处长也认识葬爱小子，点头道。 “我这挨累都不是事儿，他能好了比啥都强。”这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厂长，你听说齿轮厂的事没？老汪可是捞了一笔。”梁处长话里不乏羡慕。 “听说了。那钱，他能花得安心，他就花，反正咱不行。”老厂长不屑。 “那倒是，花着心里不安。再说咱钢厂这么大家业，总轮不到那天，还私有化了？这什么事儿？” 顾正东没有说话，瞧样子是在专心用紫苏叶卷肉，其实心里百感交集，钢厂怎么了？后来多少个上千亿的国企不也是归了私人？ 这话且不说，就说来历是不是光明，把工人安置好没有？这都是良心账。 “东子，我听说你插手绣品厂的事了？”老厂长问道。 “是，无意中得知的，看不下去了，管点闲事儿。”顾正东见梁处长不解，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下。 “这人心眼儿倒是挺多的，只是你拦一次，还能拦二次吗？银行这行多，这家不给贷就去下一家，请人吃顿饭的事，你还能天天看着？”梁处长说的是实话，顾正东也苦恼于此，这事儿让大牛看着，只是看个表面。 上次绣品厂的厂长动静太大了，如果悄悄进行，他也是无计可施，人家拿到贷款，最后倒霉的就是工人。 “你们说的是江边的绣品厂吗？”老板娘是送炭过来的，听到这话，突然问道。 “呵呵，是。” “哎呀！可是巧了，我家大闺女就是绣品厂的，她们工人也听说了，厂长要卖厂房，可是咱个老百姓有啥招儿？上次她们去厂子里找，让厂长给骂个狗血喷头，气得我闺女血压都高了。”老板娘叹气道。 “她们是知道的？”顾正东一直不知绣品厂人的态度，想不到工人是知道的。 “知道！欠了多少个月工资，心里能没个数吗？这厂长是二轻局派来的，这可是肥差儿，都削着脑袋钻过来，不就是为了弄点钱走？哪有一个管工人死活的。” 老板娘这么一说，在座的三人都懂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喝了口闷酒。 这就是弱势群体吧，眼看着被架到面案上用刀剁，却连躲一下都不能，眼睁睁让人吃了人血馒头。 原本顾正东是以为工人是被骗的，现在看她们是清醒的，这就更可悲了。 “那她们就这样认了？”老厂长叹口气问道。 “不认能怎么样？”老板娘说着抹了把泪，“我闺女那时为了多赚几个补助，去了印染车间。那药水对身体不好，她也不懂，怀孕时还在加班，生下的孩子就有毛病，有软骨病，五岁了还不会走，现在又下岗了，还得带着孩子找工作，太难了。” “还好你这能帮一把。” “我能帮多少，那是出嫁的女儿，这是我跟儿子合伙开的，他这边也有两个孩子，媳妇也没工作。” 老板娘说到这里时，偷眼身收款台看了一眼。 顾正东刚进来时就见一个年轻小媳妇站在柜台后，妆容精致，瞧着就是没吃过苦的样子，想来老板娘在权衡儿女之间时也很为难吧。 “要不，请您女儿过来谈谈？我一直对绣品厂的意向，想了解一下情况。”顾正东想了想说，他不想再被动等下去了。 “其实东子，我不建议你淌这浑水，你不是那赚黑心钱的人，弄到手里，一个不好就是费力不讨好。”老厂长阻止道。 他说到顾正东的心里去了。 现在最流行的模式就是接手企业，再想办法私有化，这里面很多猫腻，苦的就是工人，赚的就是他们的钱。 可顾正东不是那种人，老厂长知道他的为人仗义，就是开始有什么计划，一见工人吃苦，怕又下不去手了。 “我想过，把厂子弄过来，我就是转项带着她们，东山再起，也是有可能的，总不能眼看着她们被人坑吧。”顾正东叹口气，还是下了决心，对老板娘说，“叫你女儿过来吧，也是为了她们。” 老板娘呆呆听半天了，听到这里，一拍手叫道，“我就知道遇到好人了，看你这长相就知道人不错！你等着！” 她飞奔出去，等回来时，身后跟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瘦小的孩子。 “这是我闺女，你叫她大枝就行。” 东北人的称呼前面有时会加个大字，大军，大龙，大牛，这位应该是名字里有枝字，就成了大枝。 “我听说你了，你把我们厂长给坑了，他还要找人收拾你呢。”大枝抱着孩子坐到椅子上，孩子趴在她的怀里很安静，大大的眼睛，眼珠是灰色的。 “他要收拾我吗？” 第133章 遇对了人 “说你断了他财路，要卸你一条腿。”大枝这话半真半假，顾正东只是一笑，听听就算了。 对这类群体，顾正东是保持警惕的。 这些人多半是野蛮生长的，出生就在社会底层，也没受什么太多的教育，他们的认知并不高，眼界受限不说，还特别虎，什么事都敢断言，敢去插手，是不稳定因素。 但就是这群人中，很多是可造之才，培养好了，那就是人中龙凤。比起那些中规中矩受教育出来的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人虽然进化过程中不断向高度文明发展，可是真正让时代发展的，还是需要骨子里的野蛮。 顾正东深以为然。 他看了看大枝怀里的孩子，悲悯之心又起，父母无知害的是孩子。为了几个补助，孩子一辈子不能行走，这是什么样的代价？ 他夹了一块肉，喂到孩子嘴边。 孩子闻到香味，伸手抓过去就往嘴里填。 “妈，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让她们进去干嘛？讨人嫌，这成要饭的了！”老板娘的儿媳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门口转着看热闹，见状马上就不悦地说。 “我们要谈些正事儿，把门关上吧。”顾正东从大枝受伤闪躲的眼神看出来，这个弟妹给过她多少难堪，就冲她这份羞耻心，此人就可以救一下。 老板娘对顾正东是言听即从，过来就把门关上了，气得儿媳妇无计可施，嘟囔着走了。 “我看你也大我一些，叫姐吧。大枝姐，你说说厂子里的情况吧，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多不好意思，你是大老板，管我叫什么姐？”大枝脸还红了。 “叫姐跟年龄有关，和社会地位无关。”顾正东纠正道。 “老板真是好人，上次的事儿大牛跟我们都说了，都念你的好儿呢，要不是你拦着，我们现在被人卖了，还得帮数钱。” “怎么说？” “我们厂长说了，要改制，一个人给三百遣散费，就把我们打发了。” “三百？”顾正东苦笑一下，还有比这个黑的吗？三百！ “这可够黑的，绣品厂那是大集体，跟我们不一样。”老厂长也忍不住说。 “对，你们那厂子没有一分是你们个人的，可是她们的厂子每一寸土地都是她们共有的，三百就买走了，夺笋！” 顾正东猛灌一杯酒。 “这活儿可真是可以做一下，一本万利。”梁处长心都活了，“绣品厂有两千多平吧，我在外面路过，看了一眼。” “不止呢。”大枝摇头。 “那你们这些工人有什么打算？” “能打算什么？厂长都是二轻局指派的，我们又说得不算。去二轻局找，连门都不让进，局长面都见不到。”大枝委屈地说。 “你这丫头，这不眼前就有明白人嘛！你听听老板怎么说！” 老板娘忙点醒女儿，她做了一段时间生意，处世灵活得多了。 “您帮指条活路吧。”大枝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眼泪掉下来，“我太难了，每天背着他出去打零工，人家都不爱要我，怕我干不好。” “如果我接手的话，改制是一定要改的。”顾正东直接说出想法，没有瞒着藏着。 梁处长一挑眉，露出玩味的笑容。 本来就是嘛，骂了半天别人黑心，顾正东还是要改制，这不是一样的套路？ 看来绣品厂的工人，就是鱼肉，让谁卖，替谁数钱的事儿。 老厂长到是不动声色，听顾正东继续说。 “我改制后，不后停产，只会转项目，做个赚钱的项目，让你们恢复工作收入。以后还会跟我另一个厂子的工人一样，有退休金，有医保……” “真的吗？真的吗？”大枝已经忍不住打断他了。 “真的，这个我可以保证。” “东子你是活菩萨。”老厂长开口道。 梁处长也不由得流露出羞愧之色，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就养老这一块儿能做到了，那得是帮了多少家庭。 “那我们要做什么？”大枝看到前景，有些兴奋。 “大枝，这事儿你不好作主，把张大拿叫来吧。”老板娘要精明得多，提醒道。 “对，张大拿是挑头的，去二轻告状都是她带着我们！”大枝口中的张大拿，是外号。 这是绣品厂有名的厉害人物，是销售科的，有号召力。 顾正东今天就想处理绣品厂的事儿了，让大枝把张大拿请过来，好好谈一下。 半个小时后，一个高挑的女人走进来。顾正东跟她一照面就有了直观的印象，这个女人不好惹，还有这是个精明人。 “张科长，一起喝一杯吧。”顾正东让老板娘重新上了肉，又加了椅子，把大枝也让过来。 大枝局促不安，坐在一个角落，低头只顾着哄孩子，也不好意思夹东西。 老厂长也不看她，只顾和顾正东他们说着话儿，筷子可没闲着，转眼就在她的盘中堆了小山似的肉片。 这都是在照顾大枝怀里的孩子，那双灰眼珠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孩子也不顾脏，只管用手抓着吃起来。 张大拿那是跑销售的，可是场面人，坐下来开始抓主场，举着杯子跟三个男人碰了一回，嘻笑中，已经把梁处长和老厂长给拿下，控了场。 只是顾正东那里，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这个男人跟她见过的老板不一样，他不油腻，又不似坐办公室的人那般清高，谈笑间自带着儒雅，又极有包容性，隐隐又带着威仪，让她放肆不得。 “顾厂长，你们厂缺不缺销售？我可以的！”张大拿开始放低姿态了，抛砖引玉。 “缺啊！怎么会不缺！只是隔行如隔山，你过来也要重新学，不如留在绣品厂好了。”顾正东微笑着说。 “绣品厂，已经完了，留下喝西北风吗？”张大拿苦笑道。 顾正东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一点失落，说明她对绣品厂还是有感情的，这就好办了。 有些人是无根的，漂到哪里都能活，就是没有情怀。 跟有情怀的人办事，顾正东自有一套方案。 第134章 提个醒儿 “你给我讲讲绣品厂的历史吧。”顾正东话锋一转。 “有啥历史，一个破厂子，五十年代建的，还是街道小厂，后来发展起来。这都是听我妈说的，我小时候就在厂子里玩，听着她们踩缝纫机，那时进厂上班，还觉得挺开心的……” 张大拿说着，突然眼圈红了，不知是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还是怀念在厂子里渡过的时光。 “哎，想起刚进厂时，我才18岁，无忧无虑的。”大枝看着儿子，也湿了眼眶。 “那些姐妹一起长大，一起成家，现在混得，呵。” “可不是嘛，那天我遇到小李子了，摆摊卖鱼呢，刮鱼鳞刮得手都快烂了。” “她绣花手艺数一数二的。” “可不是，还拿过奖，那时我们厂子在二轻系统多牛啊！” “可是你们那产品，现在也卖不出去吧。”顾正东忍不住打断她们的回忆。 现在不是画大饼的时候，要面对现实。 “产品卖不掉，很多都分给工人抵工资了，还分了好多绣花线。” “我们家床下就堆了五十箱绣花线！”老板娘夸张地把手一摊。 “你们的产品确实落后了。”顾正东已经脑补了一下。 绣品厂的产品主要是家居这一块儿，床单，枕套，被罩，各种帘子。 过去女人都会女红，没事儿绣一个放着，遇到红事就送礼，节省了家用，还有脸面。 现在各地的绣品厂不少，又改手绣为机绣，产品供大于求，肯定是大量积压。 可是说转项容易，让她们做什么呢，又不浪费了先天的资源。 顾正东脑中灵光一闪，十字绣！ 他想起来了，他南下时那边已经流行起十字绣了，一直流行了很多年，北方还没有兴起，正好打个时间差。 “你们知道十字绣吗？” 顾正东把人问得一愣，他就知道问错人了，这两个人一个是跑销售的，一个是印染车间的，对刺绣没什么太多的研究。 “这样，你们回去召集工人研究一下，如果想改项目，重新开始，我可以介入。如果没有意愿，就算了。” 顾正东不是拿一把儿，他是要给她们空间，有时上赶着不是买卖，他太主动了，反倒不好。 张大拿喝着他的酒呢，当然是满口说好。 可是顾正东心里有数儿，她作不起主，也没有那么远的刚好见识，只是这人有号召力，可以让她把人都给串起来，由他带节奏。 酒过三巡，大枝的孩子先就闹起来，先告辞出来，娘两个在门外说了半天才走。 张大拿是有眼力见儿的，看得出来这三个男人还有话说，也找个借口出来了。 梁处长已经喝得到了量，说话也不大利落。 “老弟啊，我想好了，以后我们的合作就多了，虚话也不说，你给我入股吧。我信老厂长的，跟你干错不了！” 梁处长这么说，顾正东可是大喜。 有梁处长这个靠山，金属回收这块儿，他就稳了。虽然像上次那种一下出多少台机械的事不是总能有，可是这一块儿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老厂长听梁处长这么说，喝得通红的眼睛亮了一下。 “老弟，你是明白人，来走一个！”两个人勾肩搭背单独喝了一杯。 顾正东借机夹着包走出来。 他也有点喝多了，头重脚轻的，可还努力保持着清醒。 走到收款台前，他指了一下包间，“结账。” “189元。”老板娘的儿媳妇，眼都不抬地说。 这钱数不少，吃进去一个工人的月工资了，这小门面，可是有点黑。 顾正东不想计较，就从包里掏出二百递过去。 “咋就189？不能啊。”老板娘是直脾气，听着不对就过来了，一点余地没给儿媳妇留。 儿媳妇一个没留心，账单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啤酒是我上的，没有这么多，你怎么多写了十瓶，还有大片肉也多了两盘，都是我上的，心里有数，一共是……”她在计算器上算了一下，“139，抹个零头，130块吧。” “抹太多了吧，不用抹了，心意领了。”顾正东把找回的钱又递回十块。 “不用！抹就抹了，这点主我还作得起！” “小本生意不容易！”顾正东到底把钱给留下了。 儿媳妇满脸的不快，可是自己算黑账被抓到了，不敢多说，溜到一边嘀嘀咕咕。 顾正东进屋见那二人还在聊，就安静坐到一边等着。 “走吧，坐的时间也不短了！”梁处长站起身。 “梁处长，有时间过来，把股份的事儿定一下。”顾正东笑着提醒。 “叫啥？”梁处长一歪脖。 “这你梁哥！”老厂长提醒道。 “梁哥，知道了！都是一家人！”顾正东笑得更灿烂了。 “东子，我提醒你一下，你这次断了人的财路，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过去的事儿。还有就是所有绣品厂的领导都是二轻局空降的，你怎么也绕不过二轻局，想想办法吧，做工作。”梁处长把顾正东的后背一拍，他就懂了。 “明白了梁哥，那边我去做工作。” “自己小心！” 出门他叫了出租车，把梁处长和老厂长都安排进去，又付了车钱。 这时天都有些黑了，怪不得儿媳妇不乐意，他们等于把人家的桌子多占了一悠儿。 外面下着小雨，顾正东没有坐车，让清凉的雨水淋在脸上，别提多舒服了。 他一边往家走，一边整理思路。绣品厂的事儿，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胸有成竹的感觉。 绣品厂的厂长都是二轻局空降的，梁处长提醒的很对，这不是他自己张罗把厂子买下来就行的事，绕不过二轻局。 上次跟杜老吃饭时，见过二轻局局长一面，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人，深藏不露。 看来要去会一会了。他深吸一口气，雨水淋多了，也湿了脸，他用手撸了一把雨水，突然就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对，好像隐隐透出些危险。 难道他怕的事儿还是找上来了？顾正东心一惊，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果然是有些不对劲儿。 第135章 照顾一下 顾正东也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到大也没少打架，空气中弥漫的杀气，唤醒了他的警觉。 他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感觉了一下。 这段时间，又是天气不好，在外面走的人不多，都是打着雨伞匆匆而过。 这附近有三个人，是冲他来的。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打算战略性撤退，转身就往街道上走，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拦一辆出租车，跑路。 这时一辆商务车突然驶过来，停在他的身边。 这年头商务车非常少，顾正东一惊，来头还不小。 不想车门一开，小强跳了下来。 “爸！” “爸爸！”孩子们都跳下车来。 “你们这是？”他出门时孩子们还在家。 “杜老让我接孩子们去看了场电影，这可是全须儿全影送回来了，您接收好。” 司机老周过来跟他打了招呼，算是把孩子们交接完成，这才开车离开。 顾正东余光之下看到那三人已经撤了，这才抱起小小，领着孩子们往家走。 九十年代，法制并不十分健全，很多做生意的两道通吃，所以顾正东还是要多加小心。 “爸爸，看我的裙子好看吗？”小小见顾正东有点心不在焉，很不高兴，嘟起小嘴。 顾正东这才看到小小穿了条新裙子，应该是杜老带回来的，再看孩子们都换了新衣服，他不由得失笑。 想来是杜老让人把孩子们接过去，看到满眼的背心短裤，有点崩溃吧。 不过有一点杜老做得很好，对孩子们一碗水端平，没有对小强小明搞特殊化，这点顾正东很满意。 他们到院外，没等进门，就见娴姨把门推开，脸色不太好。 顾正东以为是自己在外面喝了大半夜的酒，娴姨不高兴了，怪他不爱惜身体。 没等他陪笑解释，就听屋子里有动静。 “是东子回来了吧，我就说时间差不多了。” 顾正东一阵反胃，怎么是他继母？ 再看屋子里出来的两个人，前面是他继母，笑得满脸都是皱纹，后面的是他父亲，满脸愁容，也不知是为什么事。 顾正东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们，也亏他们脸皮厚，当初闹成那样，现在还好意思来。 “这是龙龙吧，都长这么大了！”继母见顾正东抱着小小，不敢直接上前，正好小明跑在前面，一把拉过来，套近乎。 “我不是龙龙，龙龙在后面！”小明挣脱出去。 龙龙早认出爷爷奶奶了，吓得躲到顾正东的身后不肯出来。 继母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她脸皮厚，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她也不在乎。 “龙龙，看奶奶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继母说着向身后一指，地上放了一个足有十斤的西瓜，她还真下了本钱。 “你们来有什么事？”顾正东沉下脸问，他才明白娴姨不高兴的原因，想来那二人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想你们了，来看看。”继母叹口气。 “呵，当初赶我们走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是赶你走！家里什么样，你不知道？哪里再住得下你们，你可别因为这个记恨我们！为这事儿我哭了多少次。”继母说着一撇嘴，挤了两滴泪出来。 顾正东瞧着恶心，没好气地说，“有事快说，没事儿就走吧，我们屋小，坐不下大神。” “你这个老头子，用着你时，就一个屁都不会放了。”继母在顾父胳膊上拧了一把，顾父低头就是不开口。 继母叹口气，只好自己来了。 “听说你开了个厂子？打仗得亲兄弟，上阵要父子兵，你看你弟在家待业好几年了，你给收了呗，帮你管管事儿，自己人才放心。” “呵呵。”顾正东知道她说的是顾正西。 上次在江边遇到顾正西，他还真有心思拉顾正西一把。 毕竟血浓于水，那小子本质不坏，就是遇上不靠谱的父母了，如果有好人带一下，未必不是第二个顾正东。 但是他不能答应得太痛快，那样会让继母觉得他好公关。 “厂子的事儿，不要当成私事，不是我一句话就行了，我们也有班子，招人的事儿，要从长计议。” 顾正东一本正经地说。 继母眼睛有些长，这些词太专业了，她一时还整理不明白。 但是中心思想听明白了，不收。 “唉，你说我和你爸爸，也是真够命苦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继母来演苦情戏了，叹口气，坐到椅子上，这意思就表明了，今天的事儿不解决，她不走。 这时孩子们已经排着队去洗漱了，娴姨在一边照顾，不时瞟过来一眼，满眼的厌恶。 之前她跟顾正东聊过，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对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好感。 所以最后一个孩子用完水后，她端起盆直接就泼在地上。 继母吓了一跳，被溅了一裤腿的泥水，气得跳起来。 “这是干嘛呢？人真不知道深浅，当个干妈了不起了？人家亲爸爸在呢，你算老几？” 她这么一骂，心思就暴露无遗，看来对顾正东的行动一直有所关注，不然怎么知道娴姨是顾正东的干妈？ “干妈怎么了？那是没妈管了才认干妈，倒是有人挂着名号呢，后妈也得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吧，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还有脸出来说嘴！”白奶奶可看不得这个，马上出来助阵，她是见不得娴姨受委屈的。 “这都一套一套的，我当后妈的怎么了？是明媒正娶的，再说了，不是也给他娶妻生子了？那样对不起他了？” “你把人赶出来时想的是什么？没想到有一天他能翻身吧！”白奶奶拿一把条扫过来，把地上的积水用力撅起来，气得继母直蹦，躲闪不及。 “你们外人别掺和，我就问东子一句，你弟弟的事，你管不管！”继母向顾正东逼宫。 “你在我这里没有说话儿的份。你们走吧。”顾正东不给她面子。 “老东西，你说话！”继母死劲拧了一把顾父。 “东子，你帮你弟一把吧。”顾父无奈，只能开口道。 听到父亲叫出东子二字，顾正东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136章 献良计 顾正东的童年太过不幸了，是要用一生去治愈的，虽然上一世活到几十岁，心如钢铁，可是伤口还在，一根刺横在心里，拨一下就鲜血淋漓。 他受不了的就是父亲叫他东子。 那两个字，把他瞬间带回极度缺爱的童年。 他曾经多么渴望父亲看他一眼，叫他一声东子啊。 “你们走吧，明天让顾正西去厂子找我，看看有没有岗位给他一个。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他要是不肯吃苦，别怪我不客气。” 继母一听达到目的了，拉着顾父就往外走。 顾正东拉过一个马扎，坐在院子里，久久不动。 娴姨知道他心里难受，走过去，递过一个杯子。 “蜂蜜水，早就准备好的，怕你喝多了。” “妈。”顾正东叫了一声，眼泪就涌出来，无尽的委屈。 “好了，孩子，没事儿了，这世上总有些不懂事的人，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你懂事，你就受委屈，都过去了。”娴姨安慰道。 那几个孩子看出来爸爸心情不对，没敢说话，都乖乖回到自己的铺上躺好。 “今天喝酒喝了几个小时吧，聊啥了？”白奶奶跟娴姨配合，过来转移顾正东的注意。 “聊绣品厂的事。”顾正东不好意思不回白奶奶的话。 “你要把那个厂子弄回来？” “弄回来也要改项目，那些产品太落后，没人要了。”顾正东苦笑道。 “那你要弄什么？那些女工怕也做不来别的。”娴姨担心地问。 “我在南方看到一种叫十字绣的，还没流行到东北，我想试试。” “十字绣？我知道，年轻时在法国留学，跟房东还绣了一些。”娴姨道。 “哎呀！妈您是行家啊！快给我讲讲，我问绣品厂的人，她们都不懂，原来是国外流行的。” “你错了，什么国外流行的，那是咱大中国流行出去，又转回来的！”娴姨笑道。 “是吗？” “那叫黄梅挑花，唐宋时就有，后来明朝时传教士给带到欧洲，在英法那些贵族中流行，简单得不得了，一学就会。”娴姨不屑地说。 “一学就会那才是好东西，现在的大闺女小媳妇都不像原来了，笨得要死。”白奶奶一语道破天机，十字绣流行的原因就在于此吧，在快餐的年代，当快餐引入的。 这个不归他管，他只管赚钱就好了。 “这东西对绣花钱有要求吗？” “那倒没有，只要绣花线的色阶够就行。” “什么叫色阶？” “就是各种颜色，按色谱排下来，从浅到深，分得越细致，绣出来的东西越鲜活好看。” “那布料呢？” “在欧洲都用亚麻布。” “我们当地也有亚麻厂，亚麻布应该没问题。”顾正东自言自语道。 “你们聊什么呢？什么亚麻布？”葛萍一边织毛裤，一边走出来。她的小屋已经熄灯，孩子们应该睡下了。 “你这手真快，一晚上打这么多了。”娴姨拿起毛裤腿，夸道。 “咱这天气说上秋儿也快，给她们都织好了，我也省心。姨，你要织毛裤只管把线给我，三天一条。”葛萍看得出来，这两个老太太都是好人，对她们也很亲近。 “对了，你在纺织厂上班吧，对布料一定很了解，咱市里的亚麻厂，出的产品怎么样？” “不怎么样。”葛萍一撇嘴道，“他们生产技术不行。亚麻那料子本来就难伺候，容易出褶子，还缩水，颜色还不好，不是发黄就是发绿，不是个正经白。” 葛萍还真是个行家，这一说，顾正东想起来了，后来的亚麻制品，都是混纺的，现在的工艺只怕达不到。 看来十字绣的布料成问题了，如果从外面进布料，那成本太高，这东西推广不起来。 顾正东陷入深思，那三个女人则聊起十字绣来，白奶奶和葛萍都好奇，让娴姨给她们讲。 娴姨拿了一张孩子的草纸过来，在纸上画了一下，讲解给她们听。 “我懂了，就是要布料上有格子是吧？” “对，就这个意思。” “我们织布，有经纬。经纬越细，布料越密。像这种就是粗的，经纬要粗，布料就疏，是这意思吧？我也说不好。” “你说得对！”娴姨鼓励葛萍。 “那就是弄粗线织布就行了，管它是不是亚麻呢，化纤的不也一样？” “聪明！” 顾正东一激动，差点把马扎给带翻了。 葛萍这个点子可值钱了。解决了布料问题，那就没有难题了，他可以找地方试加工一下。 “我厂子里有熟人，技术室也有朋友，要不给你问问？”葛萍主动说。 “好啊！交给你了，明天你不用去厂子，直接去打听这些事，胖姐那里我去说。” 顾正东已经急得坐不住了。 “不早了，都睡吧。”娴姨看了一下表，提醒道。 葛萍拿着毛裤回屋去了，白奶奶也进屋去泡脚。 顾正东洗了一把脸，把头发也扎进去浸了一下。抬头时娴姨已经递了毛巾过来。 顾正东突然想起被威胁的事，他迟疑一下，还是跟娴姨说了。 让她们有点心理准备得好，人家在暗处，虽说道上的事儿不连累妻儿，可万一找来的人不讲江湖道义怎么办？ “知道了，明天我跟白姐姐说，小心点，接孩子我和她一起去。” “这倒不用了，今天周司机说，以后他来接送孩子们。” “他怎么突然……”娴姨说一半，就想明白了，一定是今天去看电影时，杜君生跟爷爷说了林慢慢来闹事，杜老出于对孩子们安全的考虑，派了车。 “这样也好，都安心。” “回家我就给拢到院子里，这一堆孩子还不够他们玩的？”娴姨抿嘴一笑，向院心房一呶嘴。 那屋里的两个女孩，跟这几个孩子已经打成一片了。 顾正东挺羡慕他们的，一起成长的小伙伴，真是难得的幸福，想想他的童年一直被欺负，多么的孤独啊。 娘俩个坐到院子里，说了半天的话儿，娴姨才催顾正东进屋睡。 “妈，有你在真好。”顾正东感谢上天给他重生的机会，更感激上天给他这么多亲人。 上一世缺的，这一世都补给他了。 顾正东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早上起来时，孩子们都被车接走了，他的嗓子有点疼，洗漱时特意从刷了一会儿，只怕有宿醉的感觉。 “你这呼噜打得呀！”白奶奶笑着说。 “是吗？”顾正东脸红了。 “平时不打呼的，昨天是喝多了吧。” “你们没睡好吧？” “没事儿，比我老头子还差点。” 顾正东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时bb机响起来，他看一眼，马上冲了出去。 第137章 看谁牛 张大拿的办事效率，让顾正东咋舌。她已经把绣品厂的工人召集起来开会了。 顾正东叫了一辆出租车，赶紧往绣品厂赶。 他到厂外时，见院子里放了几十辆自行车，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 顾正东走向楼前，就听里面一片嘈杂，他头都大了。女人多的地方，又都是大嗓门，噪音超标。 再加上工厂里举架高，屋子又大，都带回音了。 “都安静！这么吵到明年也吵不出结果来！”张大拿出来主持了，这一句还算有用，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一个来说吧。关厂长先说。” 张大拿点名。 关厂长是绣品厂的老厂长，已经退休了，这次因为关系重大，也被请回来。 她家里的条件不错，老伴儿是机关退休的，退休金不少开，儿子媳妇也都是公职，所以厂子这份退休金，对她并不是至关重要的。 她的儿子也担心她生闲气，反对她参加会议，这是偷着跑出来的。 “让徐师傅先说吧。”关厂长没有马上说，叫过徐师傅。 徐师傅是满屋嗓门最大的一个，有点嘶哑，可是穿透力极强。 之前她是绣品厂技术室的，专门带徒弟。车间里几十台机器同时响，她要给徒弟做讲解，嗓门少了不行。 “小张，不是我说你，听风就是雨的，这二轻派来的人，那是上面派的，来路正。你这哪听的小道消息，就来煽风点火？” 徐师傅是站在新厂长那边的。 “看着没有，这就叫让人卖了，还帮数钱！”说话的女人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人物，说话也是冷嘲热讽。 “啥叫让人卖了？我这让卖了，至少知道谁卖的，你连谁卖的都不知道！”徐师傅不服气，马上接茬儿，两个人就要吵起来。 “急这个有什么用！”关厂长出来镇压，这二人才被众人劝着分开。 刚静下来的屋子又乱起来。张大拿几次想控场，都失败了。 就在顾正东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时，就听里面咣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爆了。 他伸长脖子看过去，屋子里的人注意力也全集中在同一个方向，这层层叠叠的，顾正东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好往里挤，见门旁边有架子，干脆站上去从窗子看。 原来屋子里出现几个男人，为首的是个矮个子，一米五十多的样子，精瘦的一个人，长脸，腮都凹进去了，一共没二两肉，眼睛很大，向外突起，眼白又多，像死鱼眼。 他的出现，让众人一惊，屋子里安静下来。 再看地上一滩水迹，还有炸裂的水银片和瘪了的暖壶，就猜得出刚的声音是他造成了的。 他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厂长……”张大拿上前一步。 “你闭嘴，就你事多，娘们家家的回家看好孩子得了，厂子里的事儿也轮到你多嘴？还开会，把你们能的！”李厂长就是把厂房拿去抵押贷款的人，就是他想要顾正东的一条腿。 顾正东且看他怎么表演。 “厂子是我们大家的，我们开会怎么了？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把房子拿去抵押吧？”张大拿也寸步不让。 “我抵押出钱来，是要给你们恢复生产，你懂个屁！这下好鸡飞蛋打，没钱进原料，你们拿什么生产？都给我在家放假吧！” 李厂长说得跟真事儿一样，女工们开始窃窃私语。她们对张大拿产生了动摇。 “李厂长，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你应该开个全厂大会，让工人们都知道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关厂长说得很中肯。 “你年龄大了，就在家好好养着，没事儿出来瞎溜达，让车碰了怎么办？不是给儿孙添堵吗？” 这李厂长嘴够臭的，把关厂长得气脸一下就红了，血压噌噌往上涨。 “你跟关厂长怎么说话呢？她当绣品厂的当家人时，你还没上班呢！”张大拿把关厂长请来的，当然要帮她出气。 “你们绣品厂但凡有个能干的，这厂子也不能这样。都别给我装！我谁也不惯着！” 眼见着今天开会让李厂长给搅了，张大拿干着急，她是从心里明白，发生的是什么事，只是这些工人不懂，她们的认知能力太低，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李厂长既然在这里，你就说一下，以后厂子怎么办吧！”张大拿努力带节奏。 “人来得也挺齐。今天就把事做个解决吧。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不想好了，那就一拍两散。想走的我不留，一天三百遣散费，来我这里直接拿钱，签字画押。” 李厂长说着一呶嘴，身后的小伙子把个袋子提起来，放到桌上，他哗啦一下打开拉链，里面然后是钱。 众人的眼睛都直了。 她们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虽然分到她们手里只有三百，可是她们被震撼了。 “拿了这三百，会怎么样？”有人试探着问。 “就是买断了，你跟绣品厂再没有关系。”李厂长冷冷说道。 “就三百，有点少吧！”有人嘀咕道。 “是有点少。”众人附和。钱多少是大家的利益，都不傻。 “你们也知道，都是这个价，哪个厂子多了？”李厂长逮着刚说钱少的女工开怼，“你说说哪家给的多，你说得出来，我服你。你说不出来，这钱你也别拿，有别人的，就没你的！” 女工吓得把嘴一闭，钻进人群，附近的几个人都不敢说话了。 “我可跟你们把丑话讲在前面，有人给我起刺儿，就别想从我这里拿钱。懂了？” 他说着横了张大拿一眼，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警告。 “呵，这就几个钱就想打发我们，不可能的，姐妹们，这钱我们不要，我们要厂子！”张大拿带节奏的能力是真的很强，这么一吼，刚有些动心的女工，都清醒了。 “我们厂子是小集体，厂子是我们大家的，跟国营不一样，国营厂子国家说给谁给谁。如果我们真较了真儿，二轻局也不能随便派人来！” 第138章 拖字诀 “你们想得真美，还你们较真了？除了第一任厂长，哪个厂长不是二轻局派来的？关厂长你不是吗？”李厂长冷笑一声，开始逼宫。 关厂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还真是二轻局派下来的，来绣品厂前，只是二轻局一个办公室主任。 虽然说应该尊重小集体，但是二轻局的领导权，那一直是把得很牢固。 见关厂长没话说了，李厂长更加跋扈。 “现在来领钱的，签名画押，不然就滚远远的，一分钱别想从我这儿拿走，挑刺儿的就别想做表子还立牌坊。” “你骂谁呢？你什么东西？”张大拿气得浑身直抖，现在李厂长是在针对她了，她躲也躲不了，不如跟他拼了。 “怎么的？你还敢动手啊！”李厂长也不示弱。 张大拿虽然瘦，可在李厂长面前，还是有点优势。李厂长也怕自己吃亏，这些女人都挺虎的。 他向后一步让开距离，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男子直扑过来，拎过张大拿的衣领，随手甩了两个耳光，又用力一推。 张大拿头晕眼花，倒向人群。 还好这些姐妹没有闪开，直接把她接在怀里，再看那男人下手有点重，她嘴角都破了。 “你还敢打人！我去报警！” “想出去等明天吧！”李厂长冷笑一声，那两个男人就过来抢过张大拿，往后面拖。 “没王法了！”张大拿再想不到，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敢劫持人。 顾正东也没想到，他们能这么猖狂，这可看不下去了。他从架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那些女工眼睁睁看着张大拿又喊又叫被拖走，竟然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关厂长气得已经站不住了，跌到椅子里，抚着胸口，在拼命倒气儿。 “看好了，这就是反对我的下场，谁还有意见！”李厂长一句话，别人敢回应。 “过不签字！”他说完，徐师傅第一个从人群挤出来，走到桌边，先签名又按手印。 有人带头了，后面的人慢慢都跟过来。 “等一下，这还是个法律社会吧？”顾正东知道，如果不阻止，后面的事会很麻烦。再说现在张大拿有危险，他不能不管。 顾正东的突然出现，让屋子里的人都一愣。 顾正东是背光出现的，屋子里的人只看了一个轮廓，这身材与她们素日见的男人都不同，倒像是电影里出来的。 女人们都沉默了，李厂长皱了一下眉，也不知道来人是谁。 等顾正东走到他的面前，他才猜出几分。之前听说了，张大拿开会，就是要让顾正东过来的，想不到这小子胆子很大，自己就来了。 “呵，你胆不小啊，今天来了还想走吗？” “为什么不走？你不也是二轻局派来的？不需要守法吗？”顾正东笑道。 “这是老子的一亩三分地儿，我愿意守就守，不愿意守，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听说了，你要我一条腿。”顾正东挑明了说。 “对，听说了就好。” “那今天我送上门来了，你有冤有仇都冲我来，把张大拿放走吧。” “哎呀，看不出来，那娘们还挺有本事，你还为她出头了？”李厂长咋舌道。 “你把人放了吧，我说了，用我换她。”顾正东是不能看着张大拿陷入危险中，不管怎么说，他是男人。 “行，把人带出来。” 张大拿被拖进来，刚可能又被打了几下，眼眶都是青的，一看到顾正东也是吃惊。 “滚吧，出去把嘴管好了，j娘们！” 李厂长一挥手。 那两个人就冲顾正东过来了。 “别动，有话慢慢说，既然我在这里跑不了，今天就把话都说开了，不然你今天不弄死我，以后我还是要报仇找麻烦。你不觉得很烦吗？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弄出人命，真的好吗？” 顾正东不疾不徐，几句话，把李厂长给说得沉吟了一下。 他这人来历也不清白，年轻时就犯浑，所以对法律也是了解些的，并不是完全不懂法。 他自恃有靠山，闹得也挺大。不过顾正东说对了一句话，打人致残都不算事儿，他能平了。可是出人命，就不好办了。 再说大庭广众之下，眼前这么多长舌妇，他怎么控制局面？ 但是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他又不甘心。他后悔把张大拿给放了。 便宜全让顾正东占去了，他的面子不要了吗？ “我们来说说这个厂子的事儿。你现在花这点钱儿打发要饭的，从工人手中把厂子买去，是不合法的。她们需要知情权。” “什么知什么！你少废话，我就告诉你吧，这厂子跟你没一毛钱关系，你别在那儿惦记了，识时务就滚远点。” “我都淌进来了，滚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我们能坐下来谈一下，毕竟你现在是厂长，很多事绕不过你去。” 顾正东拉过一把破椅子，坐上去，满脸的不在乎，好像就吃准了，李厂长不敢把他怎么样。 女工们都捏了一把汗。 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别说顾正东就是正面人物，他就是反派，也有人冲着他那张脸觉得他委屈。 李厂长那样子，一看就是反面男一号。再说这里面涉及她们自己的利益，虽然听不大懂，但是顾正东说李厂长给的钱少，那就是少了，他长得帅，他说的全对。 “你小子想得挺美，我想买厂子，你不让，那现在就是你要买呗？还真从我这里绕不过去，我就是不同意！不然我们就拖着。”李厂长耍赖皮的手段，也是高段位的。 “李厂长说得好，本来我们可以拖的，但是你一定忽略了一点，你有个儿子。” 顾正东一提儿子两个字，李厂长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 “你少给我扯没用的！我儿子关你屁事，这事儿绕不过去，就是绕不过去！” “那就拖？您不怕债主上门泼粪了？” “啥情况？” “泼粪是什么意思？” “李厂长的儿子怎么了？” “我听那小子不学好……” 顾正东冷笑，且让她们自由发挥吧。 第139章 打架也要亲兄弟 “李厂长，我们书归正传。你拿厂房出去抵押，想换五十万元，怕不是要给儿子还债吧？还进原料开工，说得好听！” 顾正东幸灾乐祸地说。 女工们一听这个，又炸了庙，屋子里的人声一浪高过一浪。 李厂长被揭了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大牛给顾正东讲的小道消息。 这种消息来源不一定可靠，今天顾正东只是试探一下，不想李厂长这表情把他给出卖了，十有八九是真的。 据大牛说，李厂长的儿子是混社会的，得罪了一个老大，那人势力大，李厂长也扛不住了，现在就是花钱买平安。 当初是想抵押厂房贷款，把事儿平了再说。 不想顾正东插一脚，把事儿给他搅了。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既然这么说，今天不给你留点记号，以后我也没法做人了。”李厂长把眼睛一眯，脸沉下来。 顾正东知道是激怒他了，这招儿是走了险棋，如果李厂长真动手，打他一顿或是弄点伤，他还真就没有退路。 “你弄了我，也没办法解决问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下。你说过，如果我想把绣品厂接过去，也绕不过你，何不谈一下合作。” “呵呵，我能吃独食的，为什么让给你？”李厂长不吃他那套。 “这世上哪件事能吃独食？你想多了，都是共赢的……” 顾正东话没说完，李厂长突然一脚踹到他的椅子上。 他一个猝不及防，人就飞出去，跌到地上。 女工们发出一声惊呼，人都向后退去。这下把顾正东给晾到中间了，连一点保护都没有。 李厂长是下了决心，要把顾正东给打服的，一挥手，他的几个小弟就大步冲上来。 顾正东这个气，要知道这样带几个人过来，要说打架，他手下哪个不是好手儿？ 这是虎落平阳。 他一闭眼一抱头，想保护好重要部位吧，这顿打是免不了了。也怪他轻敌。 “啊！”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吼，接着就听到风声。 女工们呼啦一下就散了，四下奔走，顾正东倒没觉得身上哪疼，一睁眼睛，这谁呀，轮着两根钢筋，把李厂长和手下的人都给逼到角落去了。 “顾正西？” 顾正东叫了一声，接着身子一轻，胖姐把他提了起来。 “敢在你西爷面前动武，反了天了！”顾正西手里有家伙，这东西打人还疼，那几人都吃到苦头了，挤在墙角不敢动。 “你们怎么过来的？”顾正东起身拍了拍灰，不解地问。 “是张大拿叫我过来的，他到厂子说找你，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原来胖姐跟张大拿有点亲戚，是张大拿想让胖姐过来讲讲顾正东办厂的事，在女工面前有说服力。 胖姐出厂门时，就看到顾正西探头探脑的。 “你找谁呀？”胖姐不放心地问，虽然他们厂子是收废品的，可也怕贼惦记。 “我找顾正东。”顾正西不情愿地说。 “顾厂长不在，开会去了，我正要去找他呢。”胖姐眯着眼睛细瞧，怎么都觉得顾正西和顾正东长的像。 “那我也跟你过去吧。”顾正西被她看得不舒服，只好说。 他听着厂子里面的声音就烦，一瞧就不干净，身上的牛仔裤还没下过水呢，怎么舍得。 其实他不想来上班，是被父母逼的，不能在家啃老了。巴不得顾正东不要他。 两个人一路奔绣品厂过来，没想到正门被铁链子锁了。隔着铁栏杆看到那么多自行车，里面应该有人。 “开会还锁门，怕个什么劲儿。” “是不是走小门了？”顾正西提醒她。 两个人绕了半圈，还真看到一个角门，刚走上前，大牛冲了出来。 大牛是出来求救的，听到张大拿被打时，他就暗叫不好，顾正东进去，他就知道完了。 李厂长什么德性他最懂。 但是绣品厂有个特点，就是男工人太少了，大牛是门卫，还有一个业务，今天就没事，还有个副厂长，常年在家休病假。 大牛知道自己上去也没用，干脆出来叫人吧。 “同志，里面是不是在开会呀？”胖姐上来打听。 “你们是？” “我们是朝阳资源回收再利用公司……” “快别废话了！你们厂长要吃亏。” 大牛拦住她的话头儿。 胖姐和顾正西一听，撒腿就往里面跑。 胖姐那可是收废品出身，也泼辣着呢。 顾正东在院子里直接顺了兵器，二人来得正及时，把顾正东救了下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都别打打杀杀的，有话坐下来谈。” 李厂长又换了个腔调。 “这家伙还能屈能伸的，可惜，这话你说晚了。”顾正东不由得笑了。 “我跟你讲，你还真绕不过我去，有话好说，你别后悔！”李厂长叫道。 “让你说话了吗！”顾正西把一根钢筋轮了一圈，也不打他们的上部，只往腿上扫。 那几个疼得直蹦。 见现场恢复了秩序，那些惊魂未定的女工又都回来了。 “继续开会，小张，你需要去医院治疗一下吗？”顾正东看了看张大拿，她的情况似乎还好。 “不用，难得人齐，大家也都看到了，把会开完吧，都说开了。”张大拿的一只鼻孔堵着粉色的卫生纸，说话鼻音很重。 “好，那就继续开会。” “同志们，我今天把你们叫来，还有件事，这是我表姐，她就在顾厂长的厂子上班，给你们讲讲那边的待遇，你们再做决定。” 胖姐也不怯场，怕女工们听不清，直接拉个椅子过来跳上去。 “之前我就是个收废品的，走街串巷，收入也不稳定，自从进了顾厂长的厂子，那生活就是一个滋润，一个月加奖金收入二百多，一周串休一天假，还有养老保险和医保！这工作上哪找去？” “啥叫养老保险？” “医保是看病不花钱？” “咱厂子都没这些东西，是真的吗？” 女工们兴奋地议论起来。 “真假，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们可以去厂子打听，我要说谎，我是王八变的！”胖姐最后一句，引得众人哄笑。 这时外面传来警车声，李厂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第140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是顾正东安排的，刚顾正西出手时，他拉过大牛交代他快去报警。 大牛飞奔而去，现在是把援兵请来了。 “顾正东，你别把事弄得太绝了！”李厂长目光阴冷，叫号呢。 “李厂长，好像我不做绝了，你能放过我一样。既然你开始了，我就要好好结束。你在里面好好呆着吧，我会送你儿子进去陪你的。” 顾正东冷笑道。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这次不把李厂长给收拾明白，以后还会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 这边把人带走，女工们也做了证，一切算是顺利。 顾正东知道女工这边基本上搞定了，下面是找二轻局打通关系。 他从绣品厂出来，先送张大拿去了医院，才带着胖姐和顾正西回厂子。 “小西，以后你就跟着我干吧，别想耍滑找个借口回家呆着去。”经过这件事，顾正东已经下决心把顾正西带到身边了。 顾正西想不到他一下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只能撇了一下嘴，也不分辩，可是心里的主意还是没变，让他吃苦是不可能的。 顾正东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了，本来是想给他下马威让他挨累，可今天的事儿一出，又改主意了。不想把他吓跑了。 “这样吧，绣品厂这边的事要是下来了，差使很多，你过这边来管理吧。” “啥？让我管理？”顾正西一听，眼睛一亮。 “你不会管理，就学着点，我把你交给张大拿，让她带带你。”顾正东很看好张大拿，从她能主动联系胖姐这件事看，她的想法很多，办事能力也强，还有号召力，这样的人才挖都挖不到，当然要珍惜。 顾正西虽然没做过管理工作，可是人机灵，只要肯学，差不了。 “不过有个条件。”顾正东又说。 “啥条件？” “你不许回那边住了，跟着我住吧。”顾正东要想办法把顾正西和原生家庭的关系割裂开，至少有段时间让他们不联系，不然顾正西还得让他们洗脑。 “你们住的是平房吧。”顾正西又犹豫了。 “说得跟你没住过平房似的！”顾正东就不明白了，顾正西这矫情劲儿随了谁。 “还得上露天厕所，还有那帮小崽子，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你下车吧，我不用你了，用不起！”顾正东变脸了，说别的他都忍，怎么说他的孩子们呢？ 有能耐你顾正西一辈子别生，顾正东就是护犊子。 见他突然发脾气，顾正西还真怵了一下，没下车，只是把嘴闭上了，扭脸看窗外。 他们回到厂子，正好赶上吃午饭。胖姐不在，葛萍也没在，所以只做了过水打卤面。 总没做这个，大家吃得还挺香。 顾正东还没觉出饿来，早上没来得及吃饭，可是经的事太多，惊心动魄的，现在突然没事了，身体好像被掏空。 周姨见他没动，就下楼去替他打了一份饭回来。 周姨把托盘放到桌上，饭菜一一摆出来，只见一个大海碗里是清水面，一小碟芝麻酱，一小碟鸡蛋卤，一小碟肉丝，一小碟黄瓜丝，一小碟葱丝，还有几片香菜叶。 顾正东看一眼就觉得食欲大开，动手拌了一碗面，大口吃起来。 “那是你兄弟？长得真像呀。”周姨在楼下看到顾正西了。这小子嘴上说嫌弃，身体很实诚，吃得比谁都多。 “怎么办？拉一把吧。”顾正东苦笑道，人一辈子绕不过去的就是原生家庭，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物，最后都要直面。 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就是基因里刻着的东西，所以要正面面对，不能等危机到了再一一化解。 “安排咱厂里？”周姨话里透着担心。 这边厂子里愣头青多，如果顾正西真拿他太子爷的身份来混，早晚挨揍。 “带绣品厂去。” “下午去二轻局？” “对，我去碰碰那个局长。” 顾正东本来想眯一会儿，机关上班都晚，可是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索性早早出了门。 那年代二轻系统还算不错的，轻工业算是发达，收益好，底气就足，有条件盖楼。 从各机关的门面就看得出赚不赚钱，要是谁说二十年后，这个单位会消失，谁信？ 他们早晚要被历史的车轮抛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顾正东先跟门卫套了一下近乎，这些人才是掌握着机关的命脉，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但是没有一包烟撬不开的嘴，如果不行，就两包。 顾正东更大方，一包大前门，直接就塞进办公桌里，动作行云流水。 门卫把他没关严的抽屉又推了一下，把整个事件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么年轻都当厂长了？很厉害啊！你们归二轻管吗？” “不归。” “那你来找局长干嘛？” “是为绣品厂的事来的。” “哟，我可听说绣品厂出来了，厂长都被抓了。”门卫耳目众多，这事儿还是知道的。 “是，我在场。” “快讲讲！”门卫急不可耐地说。 “李厂长涉黑。”顾正东把经过讲了一遍。 “小伙子，你这淌的可是浑水啊。”门卫有些担心地说。他瞄了一眼抽屉，有点犹豫要不要把烟还了，想跟顾正东划清界限。 “大哥，人间正道是沧桑。他都犯法了，我还怕他？”顾正东笑了。 “那倒也是，可是这陶局长那里，只怕不这么想吧。那可是他亲手选拔的手下，你给扳倒了，现在还找他办事？那不是跟打他一巴掌再去啐他一口一样？” 门卫还是挺有见识的人。 “大哥说得对，所以让大哥帮我这个忙，我不能公开去见，那真跟去啐他一样了。私下里谈，这样给他面子，后面的他想找脸儿，再让他主动嘛，事谈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怕什么？” 顾正东这么一说，门卫点头。 “这个忙我能帮，只是你别把我卖了。你看那边的白色轿车没？就是陶局长的。”门卫用手一指，顾正东就看到了。 “他什么时候出门？” “他都是提前下班，因为要接孙子，你三点半过来就能堵到。” “好嘞！” 第141章 做理疗 顾正东拿到一手材料，就觉得稳了。 这里他又注意到一个细节，陶局长要接孙子。从他的年龄看，他孙子也就是上个幼儿园。那肯定是机关幼儿园，跟龙龙他们在一起。 怪不得上次在粤菜酒楼，他认出了杜老，应该是先认出杜君生的。 那要这么说，他应该对顾正东有所了解，所以还是要绕开这个话题的好。 顾正东看时间还早，想就近转转，不想bb机响起来，一看消息，他忙叫辆出租车，这是驾校的教练发来的，通知他要考试。 时间赶得紧，他下车时教练已经在等着他了。 顾正东二话不说，把一条大前门塞给他。 教练把烟往衣服里一夹，好像没事发生一样。 上次领教过他的疯狂，教练提前嘱咐几句才上车。 “这可是考试，要不我再是不上你的车了。”教练一句话把顾正东逗笑了。 见他笑，教练心里又没底儿了。 “你可别胡来，错过这次机会等好几个月。”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顾正东这次开得稳，起步挂档转弯倒车，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你这手法像几十年的老司机。” “你也真有眼光！”顾正东不由得也回敬一句。 教练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顾正东从车上下来就知道事情准了，当然也有大前门的功劳。 “回去等消息吧。” “尽快，我急用。”顾正东急着把车开起来，有个车可是方便多了。 “放心吧！”教练美滋滋，这个学员真大方，别人送烟都一盒一盒的，他上来就是一条。 顾正东不慌不忙回到堵陶局长。果然门卫的情报很准，三点刚到，陶局长就从办公楼里出来了。 要说他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还真不错。略有些胖，但整个气质还是很儒雅的，并不十分油腻。 他走向白色轿车，看样子是要自己开。 这么好的时机，门卫看在眼里，他也看到顾正东了，一个劲儿给顾正东使眼色，让他去拦。 可是顾正东没动，他有别的打算。 机关幼儿园放学要四点半，没多远的路，没必要三点就去接，只怕这个接孩子只是一个借口，陶局长有别的去处。 顾正东叫了一辆出租车，跟在陶局长的身后。 好在陶局长是个守法好市民，车开得又慢又稳，一条线都不敢压，所以跟得很舒服。 刚顾正东上车时说跟上前面的车，司机就有点紧张。 现在司机放松下来，就有心情管闲事了。 “咋地？兄弟，让人绿了？” “嘿嘿。”顾正东没有正面回答，误导他一下。 “想开点，天下何处无芳草，没必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我跟你讲，兄弟，你这要是进去捉奸打架，我也受牵连的，上一次……” “放心，我不打架。”顾正东听他越扯越远，就拦住他的话题。 “上次我拉个女的去捉奸，那打得哟，鸡飞狗跳，最后把我也带去做笔录了！” 顾正东见陶局长的车进了一个小区，忙示意司机也拐进去，远远见白色轿车停了，他忙掏十块钱扔下，匆匆下了车。 这个小城，十块钱能跑个对角线，只多不少。 司机很满意，可是八卦心重，还不想走，磨磨蹭蹭的想看会儿热闹。 顾正东见陶局长走到一个楼门前，径直进了一家门面。 门面上有招牌，写的是“理子理疗中心”。 这类的理疗场所，都是打着各种伪科学的旗号，骗老年人钱的。前面都是免费给做，后面就开始推产品，很多老年人的血汗钱都被他们骗走了。 都不是什么好鸟。 顾正东想了一下，他不相信陶局长是单纯来做理疗的，当然这要进去看才知道。 他算了一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才大步闯了进去。 两个女孩子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还在窃笑，见他进来吓一跳。 “先生，你有事吗？” 像顾正东这种年纪的人，不会进来的，所以她们有些警觉。 “你们干的好事，我妈在你们这里做了几回，非得让我给买一个什么东西，我来看看能不能买得起！”顾正东气哼哼地说。 女孩们就恍然大悟了，这是商机啊。 “我们的理疗仪对老年病最好用的，先生可以了解一下，知道您是孝顺，这才是送父母最好的礼物啊！” 女孩嘴跟抹了蜜一般。 顾正东一边跟她们周旋，一边打量屋子。这是住宅改的门市房，看样子有九十平，从面积看进门这里是客厅，里面应该还有两个房间，有一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只有一张床没有人。 另一个房间门是关着的，陶局长肯定在里面。 想到这里，顾正东突然冲过去，把门推开。 推门时他还担心，万一门是锁着的，那就不好进行下一步了。 可是万没想到，门没锁。 他打开门，就见陶局长躺在一张大床上，床上铺着假玉石做的垫子，他脱得只剩下一个大裤头了，满脸通红，正享受呢。 里面还有个女人，手放的位置就很尴尬，不可说。 虽然隔着短裤，可是大家都懂。 见突然闯进一个人来，陶局长腾地一下坐起身，女人也把手收了回去。 “你什么人？乱闯！” 陶局长还是很有官威的。 “这不是陶局长吗？”顾正东大惊小怪地叫道。 陶局长当时就瞎眼了，怎么还遇到熟人了，可是仔细看顾正东，明明又不认识。 “陶局长，这可真是巧了，你看我还找你有事儿呢！”顾正东坏坏一笑，陶局长那是什么人，一下就全懂了。 这人就是来堵他的，有备而来，还有就是他那个我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你来个偶遇，你能咋地吧？ 这表情太欠揍了。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再装下去，毕竟穿得太少，装出来的也是滑稽。 “你是哪位啊？恕我眼拙。”陶局长的姿态低下来。 “有些话，我们单独谈比较好。”顾正东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的面前，还把二郎腿给翘起来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顾正东就要被陶局长杀个几十回了。 女人知趣走出去，把门关好。 “你说吧，你是谁。” 第142章 将一军 “我叫顾正东。”顾正东自报家门。 “是你？”陶局长一句话，暴露了他知道顾正东，和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李厂长是他的下属，出那么大的事儿，他肯定要知道来龙去脉的。 关于这个案子，顾正东也是做了功课的。 查李厂长底细时，他就打听明白了。 那天抱着小小去看所长，也为了这事儿。 所长的胳膊还没拆石膏，但是可以回家休养了，这就给所长夫人减轻了很多负担，他们家是楼房，虽然面积不大，可是五脏俱全，生活还是很方便的。 顾正东敲开门，走廊里昏暗，所长夫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先看到小小了。 “哎呀，我宝儿来了！”她马上伸手要过小小。 小小从小就缺母爱，现在被闵兰打开了心扉，会表达爱了，这些喜欢她的阿姨姥姥，她都会主动示好。 小小在所长夫人的脸上猛亲两口，又抱紧她的脖子，当时她就受不了了。 “哎呀呀！我宝儿，爱死我了！” 所长听到声音也从里屋出来。 “快进来坐，你又拎这么多东西干嘛，上次买的还没吃完！”所长一看顾正东手里的网兜就埋怨。 “在家好好养，下个月就要上班了吧，又要忙了。先补好。”顾正东笑嘻嘻地说。 “你还说这个！我之前还抱怨他受伤。现在才发现，难得哟，这么多天回家就见到他在，托了你们的福，我总算天天知道自己男人在哪儿了。”所长夫人这话不是反话，说的时候动了感情，眼圈还红了一下。 顾正东知道警嫂的辛苦，但没想到能到这程度，能看到人都让她这么开心。 “嫂子，等我哥开始忙了，家里有啥活儿你就喊我，我那里什么人才都有。” “以后少麻烦不了你。”所长夫人笑着领小小到一边坐下，给她洗瓜吃。 “哥，我打听个人，你听说过绣品厂的李厂长吗？” “知道啊，这家伙原来混道儿上的，手黑着呢。怎么了？”所长担心地问。 “我跟他结梁子了，坏了他的好事，他要办我。” “那你可得小心，那家伙不是东西。之前有个案子，是个出租车司机，因为修车费五百多元，就被他们活活打死。唉！” “都出人命了，他们还没事儿？” “没办法，证据不足，没有致命伤，也不知道哪一下是谁打的，还有个出来顶罪的，回头又跑了，所以这案子就拖下来。” “可怜见儿的，连补偿都没有，那司机家的孩子才三个月，我们还凑钱给买奶粉了。”所长夫人也叹道，女人最理解女人，有多苦她们最懂。 “这也太猖狂了。”顾正东万没想到，当今社会有这样的不法之徒。 “所以现在国家加大力度扫黑，打这些团伙。但是他们结网多年，你一定要当心。”所长不放心，叮嘱道。 “好，既然有国家管了，那就没事了，我会当心的，不弄拉倒，弄就把他弄死，让他没得翻身！” 顾正东是做好了死磕的准备了。 所以那边李厂长一进去，所有资料都跟进，他还没有判，但是想全身而退，已经不能。 现在就是不知道陶局长对事态明了到什么程度。 顾正东猜测，陶局长是一个公职人员，对李厂长的事，未必全知道。这些坐机关的大半辈子的人，有一种单纯和天真，就是教条主义严重，对社会的黑暗明显估计不足。 很可能他是被李厂长给画了大饼，或是哄骗的，现在李厂长出事，他应该多担心自己受影响，对其他的事，还考虑不到。 “现在李厂长都进去了，你来找我有什么用？”陶局长从顾正东的脸上找不到答案，懊恼地说。 “李厂长说了，绣品厂的事绕不过二轻局，我不找您找谁？” “你可不要乱讲话，我们做什么决定，都是班子统一开会研究的，不是我一言堂！”陶局长吓得把眼睛瞪大了。 “我也没说您一言堂。但是，绣品厂的事，总要有个了断吧。” “咳，一般这样的问题企业，还出了大的纰漏，就要先冷处理，搁置一下，等等再说吧，我们会派个调查组进厂，仔细查。” 这就是顾正东最怕的，这一个拖字诀，没几年完事儿不了，扯皮都扯不过来，到时真把厂子给熬完了，工人们怎么办？出路呢？ 顾正东只觉得气血向上涌，他真想把陶局长拉过来打一顿，让他也冷静一下。 可是现在不是动粗的时候，他把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陶局长，您这天天三点就过来做理疗，算公事，还是私事啊？” “我这算公算私，也轮到你问了？”陶局长已经把裤子穿好了，底气又足了一点，听顾正东这么说，马上恼羞成怒。 “我可听说你们是人民的公仆，人民都有权问责吧？”顾正东微微笑道。 “别拿鸡毛当令箭！我身体不好，出来做一下理疗，没影响工作，也是请假的，怎么了吧？”陶局长开始耍赖了。 “是没什么。就是说出去，也没什么。我一没相机，二没录音。也没证据。”顾正东依然微笑着。 可是他越是这么说，陶局长越心虚。 他突然发现，好像安全感没了，他太大意了，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还有这家伙，说没有时的样子，明明就是在说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样办事，一向喜欢共赢，不像陶局长，都是鱼死网破。李厂长也跟陶局长一样想法，所以进去了，希望不要走前人的老路。”顾正东这是明着在威胁。 陶局长的汗下来了。 “你说你一个私企的小老板，正式工作都没有，就想要绣品厂，你拿什么要？”陶局长换了个办法打压顾正东。 “李厂长一个混社会的都能进去当厂长，我身家清白，为什么不能？我不懂啊。” “他！他混社会，可是他有工作，他是二轻系统的人！” 陶局长已经快要技穷了。 “我可听说，之前他也不是二轻的人，是调进来的，这去查档案就能看到吧。是谁调的？嗯？” 第143章 你的软肋是什么 陶局长的汗水直流，今天是遇到茬子了。 过去找他办事儿的人，都不会弄到太绝决，余地总要留的，大家周旋着，又是一门艺术。 可顾正东不一样，简单粗暴，上来就占了上场，还直接往他脸上揣，一点情面也不留，一下把他整不会了。 “那依着你，我得怎么办？”陶局长是老狐狸，扣了一手牌，让顾正东先晒底牌。 “我？好办，当初你怎么给李厂长办的，就再给我走一遍程序。” “凭什么？” “凭你头上的帽子。”顾正东冷笑道。 “你这是威胁！敲诈！我要去告你！”陶局长一时震怒，忘了身处何地了。 “告！去告！我等着你，就坐这里等着。”顾正东皮笑肉不笑，陶局长的气焰当时就降了一半。 “哼，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来玩阴的，老娘也会。”门开了，刚那女人走了进来，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偷听。 顾正东没想到，她还敢跟着掺和，不由得打量了她一下。 这女人三十出头，是个风韵少妇，微胖型的，只是那肉都懂事，都长在了应该长的地方，加上人长得雪白，五官都可以忽略了，举手投足全是风姿。 这样的女人对男人的杀伤力拉满，更何况是陶局长这样的老男人，难怪他会掉进来。 但是这女人跳出来蹚浑水，就显得不简单了。 她如果懂事，就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等事过了以后，陶局长还会来找她，她的店也不会被牵连。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站队了，就是说她投进了赌注，如果陶局长输，她也跟着要栽。 女人蛮不在乎地扬起脸，盯着顾正东，嘴角上扬，没把他放在眼中。 顾正东却读出了不同的东西。 这女人很聪明，看似她的筹码压到了陶局长身上，实际只是拿出来，给顾正东看一下。 顾正东且看她要怎么办。 只见她突然抬手一扯，白裙子衣襟上的扣子登时飞了两只，隐隐露出里面的玄机。陶局长一失神，差点忘了现在是什么形势。 顾正东可是看也不看，好像没事发生一样。 “你非礼我了，我要叫了。”女人笑嘻嘻地说。 “叫了，能有什么好处？首先我们老陶在这里，就是不对的，是吧。”顾正东也还她一笑。 “他？你不是说了，反正他不从你，就没好儿了。现在我把你也拉进来，大家都没好儿，你觉得呢？是不是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这女人果真聪明，顾正东没看错。 如果真是按这个走向，他百口莫辩，总要被泼上脏水，基本从心底说，他是不愿意的，这一世他要清清白白做人，不能给孩子们丢脸不是。 “何必呢，坐下来好好谈！”陶局长汗如雨下。也难怪，这两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啊，这是把他架到火上烤呢。 顾正东听出陶局长的意思了，这家伙怂了。 “红姐，有客人。”前台的女孩探头进来叫女人。 “没看我正忙着，没眼力见儿！”红姐没好气地说，过去把门咣的一下关了，反锁。 “行了，都跑不了，谈吧！”红姐去桌子前，拿起烟盒点上一支烟，狠吸一口，看着两个男人。 “小顾，我跟你讲，调人这事儿难啊！”陶局长一下就改了口，这声小顾，就是示好了。 “难，不也成了？”顾正东指的是李厂长。 “他自己也有门路，我没帮上多大忙，你知道我这人爱惜羽毛，不肯做这些龌龊事……” 陶局长平时说嘴说习惯了，今天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味，抬眼正对上红姐的目光，不由得脸一下就红了。 “他是怎么调进来的，你给我说说。如果可能我自己去办，最后一步你批准就行。”顾正东也没想指着他。 “他先找一个快要倒闭的厂子挂靠，有了工资关系和档案，就好调了。” “那还不简单，等我的好消息吧。”顾正东站起身。 “你就这么走？”红姐把门一挡，没让他出去。 “咋地？还要卖我一张床？”顾正东一扬嘴角。 红姐身上的香气袭人，把他快要醺晕乎了，还是快走吧，他也是男人，这种地方太危险，有点像盘丝洞，他又不是唐僧，容易出事。 “卖你，两万，你买不？”红姐嘲讽道。 “现在买不起，以后也许吧。”顾正东不把话说死，总要给她留点希望。 “你先走吧，我跟他有话说。”红姐一扬下巴，对陶局长说道。 陶局长虽然疑惑，可是让他离开这个地方，真不亚于特赦，那跑得比兔子还快。 顾正东知道红姐这个女人不简单，倒要听听她说什么。 “这么说吧，你要他的什么料，我都有。只要用得上，我就能帮你。”红姐开门见山。 “那好啊。” “但是有条件。” “说。”顾正东知道，她肯帮忙，一定是有条件的。 “我看出来了，你小子不简单，这样行不行，以后你吃肉，我喝汤，带我一个。” “姐姐，理疗生意很赚的啊。”顾正东噗嗤一下笑出来。 “赚你娘个大头鬼！半年前一个老头子死在床上了，家属抬着棺材来闹。我不得已关了店，这才搬过来的。”红姐愤愤地说。 顾正东回头骇然地看着那张理疗床，陶局长要是知道这是死人睡过的，作何感想？ “你不用看那个，那张床早卖了，我也硌应。” “……”顾正东无话可说了，这种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鬼知道她经历过什么，现在活成了人精儿，除了真情，什么都会。 说真的，他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太费心了。 像葛萍，胖姐，张大拿那些人，都是被基本道德束缚的，不会越雷池，就是泼辣一点，也是行事风格，跟原则无关。 但是有一点，红姐能到的地方，她们永远也到不了。 像红姐这样的人，如果用好了，就是飞跃。 顾正东的挣扎，全写在眼中，红姐一直盯着他。 “想要听我说实话吗？”顾正东终于开口了。 第144章 还能用用 “你说吧。”红姐又点了一支烟。这种细长的女士烟，有着淡淡的甜香。 “每个人都有软肋，有软肋的人，才敢去托付，不然……”顾正东说到这里，想来红姐就懂了。 红姐盯着他，突然红了眼眶，从领口里拉出一个项链坠儿。 这是一个镂空的银盒子，有机关能弹开的，一般是小女生才玩的东西，跟红姐的风格不搭。 红姐鲜红的指甲抠了一下，银盒子弹来了，她举给顾正东看。这姿势有些尴尬，顾正东的眼神一不留神就掉进领口了，他看了一眼忙移开目光。 盒子里有一张婴儿的相片，白白嫩嫩的。 “我儿子。” 红姐说完，把银盒子重新关上，放回原处。 顾正东的心被触动了，他对孩子没有抵抗力。 “这么说吧，我这行儿也好赚钱，可是赚这些老家伙的钱，我也不忍心了。尤其是那些穷13，明明没钱，还想占便宜，天天来免费做不说，还妄想买一个。我好气哟！” 红姐这番话，把刚还沉浸在亲情感动中的顾正东拉回现实。 “好，这是我的名片，回头我们再联系，我得先去办正事儿。” “急什么，你不是要办正事儿吗，要找个快倒闭的厂子挂靠是不是？”红姐的脑子确实够用，刚才的事儿她一听就懂了。 这要是换胖姐和葛萍她们，是听不懂的。 “你有门路？”顾正东听出她的话外音了。 “有。麻袋厂二轻局下属的一个小厂，已经不行了。这是人事科长的电话，你去找他，就说我让你来的。他欠我个人情，会帮你的。” “好嘞！”顾正东欣然接受，同时也接受了红姐这个人。 她的人脉广，这样的人才必须用。尤其是他的创业初期，就需要这种八爪鱼样的人物，触脚伸开，四通八达。 红姐是明白人，多一句没问就放顾正东走了。 天已经晚了，顾正东先跟人事科长通了电话。 红姐说人事科长叫付友。 顾正东莫名觉得这名字耳熟，可是想不起来了。 电话接通，声音很陌生，他就没有再猜，二人约好第二天见面。 不想大前门起了作用，驾校那边来消息，让顾正东去取驾驶证。 拿到本子的第一件事，他是要带孩子们出去兜一圈儿。今天是小强的生日，虽然是户口本上的生日，也不知道准不准，可是顾正东想给他隆重庆祝，所以孩子们都没去幼儿园，请一天的假。 没办法车小，只能带孩子们，白奶奶和娴姨只能等。 孩子们欢呼雀跃，包括杜君生。 这让顾正东很意外，因为孩子们对坐车已经没有最初的新鲜感了，尤其是最近去幼儿园都是接送，他们还偶有怨言，现在怎么还是如此欢腾。 其实他不懂，在孩子们的心目中，这是不一样的。 现在这辆车，是爸爸的车。 “慢点开，转一圈就回来。”娴姨嘱咐。 顾正东应了一声，出院门，就看见孩子们站在车旁边，副驾位的门开了，却没人上。 他就懂了，都想抢这个位置，可还知道谦让，心里又不忍就这么放弃了，等着顾正东裁决。 顾正东一眼看到小强早就坐到了后座，这孩子越来越沉稳，拿出大哥的样子，处处照顾弟妹，从来不争不抢。 越是这样，顾正东越要树立他在家里的尊严。 “小强，你坐过来，你们四个去后面。” 顾正东发话了，没人敢不应，四个小家伙挤到后座，小强坐到副驾位，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眼睛里掩不住的笑意。 “儿子把安全带系上。”顾正东指导小强。 小强乖乖做好。 “儿子，以后你早点学开车。你是家里的老大，爸爸忙事业，你要多照顾家里，毕业了也要跟爸爸学做生意的。”顾正东一边开车，一边跟小强聊。 小强嗯了一声，有点哽咽。 大概是有感而发，想起自己从前的生活了，有对比，有伤害。 “爸说这话你不爱听，学习还是要上点心的。以后你要是接管公司了，学识跟不上，怎么办？再说将来爸爸要送你们出去留学，学本事，你不喜欢英语，出去给人家比画手语？”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小强憨憨一句保证，顾正东也就放心了。 这孩子不承诺就罢了，一诺千金。 带孩子们玩一圈回到家，顾正东就麻袋厂，定好时间的，人事科长会在单位等他。 顾正东看到麻袋厂的牌子，就知道找对了。 麻袋厂也曾经辉煌过，当年那东西可是硬通货，到处都需要。九十年代改成编织袋当主角了，麻袋厂就没落下来。现在已经停工。 最惨的是，麻袋厂的选址不好，都快到市郊了。不像绣品厂，虽然不在市中心，可是隔公园很近，后面还有湖。那将来可是湖景房的好地址，寸土寸金的。 要不说选址选的是风水。当年也是为了减少污染，纺织厂，亚麻厂，麻袋厂这些厂的选址，多半都跑到郊区来，这边再过个二十年，也没有什么开发的价值。 所以顾正东对这个厂子是没兴趣的，他只想要个名额。 当初他接手机械厂时，是以个体户的身份，没有这个公职，现在要找地方录入公职，建档，这才能往二轻局里调。 “一个名额五千。”付科长，跟顾正东年纪相仿，看起来很精明。 他也不问顾正东想干嘛，直接就报价。 “付科长，五千有点多，能不能便宜点？” 虽然这段时间资金进去周转一圈，已经进入良性循环，顾正东手里也有些钱了，可钱不是这么花的。 再说真把绣品厂给整过来了，启动资金也需要很多钱，他要节俭。 “一口价。”付科长眼皮都不掠。 他手里拿着游戏机呢，在玩俄罗斯方块，没时间管顾正东。 “哎，付科长，蚂蚁腿也是肉。”顾正东提醒他。 “多那一口肉撑不着，少那一口饿不死。你不一样，你不办，就过不了关。”付科长这话，把顾正东给噎了一下。 看着这毛头小子瞎整，可是人家明白着呢。 顾正东一时还真找不到别的门路，再说现在的事儿急着办，不能拖。 他决定再说服一下。 “三千吧，我这资金是真的紧！”顾正东是想缓一下，又快到给工人开工资的日子了，能拖一下是一下。 “你这人一点也不爽利。”付科长刚输了一局，气不顺，把游戏机扔到破沙发上，站起身。 “付科长，不是我不爽利，只是现在摊子太多，我也得顾前顾后的，当家人难做。”顾正东叹口气，掏出烟盒弹了一支烟出来，递过去。 第145章 原来是你老同学 付科长没客气，把烟抽出来，顾正东忙打火送到他嘴边。 付科长吸了一口，好像陷入了深思，歪着头，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顾正东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毛病，不敢打扰。 “我好像认识你。”付科长突然眼睛一亮，向顾正东一指。 顾正东一惊，他的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是吗？”他也把眉头拧起来，用力想。名字有点熟，可这张脸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记得麻秆不？” 付科长用力在他的肩上擂了一下。 “麻秆？你？哎呀！老同学！”顾正东一下就想起来了。 付友是付科长的大名，但是大家都叫他的外号，麻秆。 当年他瘦成一个秆，现在丰润了，足有两个他，所以顾正东没认出来。 “哎呀，你还记得我！”顾正东也很开心。 “你烧成灰我都记得，你小时候可没少揍我！”付科长嘿嘿一笑。 顾正东也笑了，“我可不是只揍你，谁都揍。” “我知道，你有个后妈，你后妈打你，你就打我们。” 付科长这么一说，顾正东才想起来他的黑暗童年，原来是这么过来的。 “真不好意思，我都不记得了。”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谁小时候没浑过……你怎么认识红姐的？”付科长笑得有点意味深长了。 顾正东知道，他一定以为自己跟红姐有什么。 现在倒是不能撇清，有时同流合污更好打交道。 他把自己摘干净了，只怕也没办法合作了。 “这个就不提了吧，说正事儿，这事儿我挺急的。你看……” “看什么看，来，我给你办。你扔个三五百，意思一下就行。你也懂这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的，大印在我这里，可那也是别人放的，我给他们提成。” “那多不好。” “你少给我虚头巴脑的，我说好就好。”付科长还挺大方。 顾正东本来以为没戏了，现在突然柳暗花明，也是开心。 “带相片了没有？”付科长问。 “相片？”顾正东一怔。 “你要建档案，当然要相片，还要你小学初中高中的。” 顾正东眼睛都长了，哪有这东西。他小时候的东西早就扔没了，谁给他存？ “我有，等着，我回去取。” 顾正东不能说没有，他转身出门，开车回到家，直接把小强小明和龙龙叫上车，去照相馆。 “我也要去！”杜君生一听说他们要去照相，就不干了。 他们四个男孩一起玩，小小跟葛萍家女儿一起玩，现在带走三个，他落单了。 “上车！”顾正东没时间解释，就把他也带上了。 “师傅我要加急的。”顾正东掏出钱扔进窗口，收款员开了三张票子出来。 都是要黑白相片，很快就拿到了，顾正东一瞧，齐了。 龙龙的是他小学的相片，小明是初中的，小强虽然刚读小学，可这孩子的个子窜得快，就当是高中的学生个子矮，也说得过去了。 只是五官上看，龙龙最像，那两个孩子有点差强人意，好在档案里，没有人管这些细节。 顾正东怕付科长等得着急，连把孩子送回去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开车过去麻袋厂。 他让孩子们在车里等他，怕问起家庭的问题，又聊起没完，现在没时间说这些，这是酒桌上说的事。 付科长拿过相片，看也不看就往档案上贴。 一手钱一手货，从办公室出来，顾正东胳膊下夹了一个档案袋。 好神奇的感觉，从此他也是有工作的人了，就这么好笑。 现在是趁热打铁的时候，顾正东又把车直接开到二轻局，下车时嘱咐小强看好弟弟们。 “等爸爸出来，带你们去选蛋糕。” 他找到陶局长办公室，看到他拿来的档案，陶局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陶局长是没想让顾正东顺心的，这事儿办得如此痛快，让他很不舒服。 “陶局长，事儿还是早点了结的好，你说呢？”顾正东暗示道。 “好好，给你办。但是这个审批……” “我要今天就办下来。”顾正东也不客气，一个信封扔到桌上。 陶局长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惊喜，他还以为顾正东要空手套白狼呢，肉眼估计一下，这个信封里怎么也有两千元。 “我打个电话啊小顾，其实就是应该让你们这些有能力的年轻人上，如果真把绣品厂给带动起来，你真是功德无量啊！”陶局长起身时，手在桌面轻轻一划，不动声色地把信封收入抽屉，这才拎过电话开始摇人。 顾正东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等候，陶局长是小看顾正东了，他大概以为顾正东和李厂长的心思差不多，打厂房的主意，出去套点钱回来。 他是万没想到，顾正东是下得多大一盘棋。 陶局长出面，那就是现场办公。顾正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遍流程，人事科的人先被提过来，拿过准备好的表格找陶局长盖章。 接着人来人往，眼看着章起章落，顾正东就这样成了二轻局的一员。 “现在是指派到绣品厂，小顾啊，你可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不要像李厂长，走了歪路。” 陶局长在盖最后一个章，这话也是意味深长。 “放心吧，陶局长放一万个心。绣品厂的事还要麻烦您，以后我们，来日方长。” 这话说的，陶局长爱听，就是说还会有后续。 他觉得顾正东这人真不错，虽然有点虎，不按套路出牌，闹得一惊一乍的，可是结果还是好的嘛，要看结果。 顾正东起身往外走，陶局长也走了出来。 “接孙子去？”顾正东故意这样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陶局长要去哪儿。 他这等于去了一块心病，迫不及待就去找红姐了。 “啊啊，是，接孙子，你怎么知道？”陶局长突然觉得不对。 “爸爸！” 看到顾正东过来，龙龙把车门打开，跳下车来。 都是淘小子，憋了半天，难受死了，下来透下风。 这一下四个孩子都下来了。 陶局长看着他们，一拧眉头，似乎在回忆什么。 看到杜君生，顾正东一下明白了，陶局长是认识杜君生的，也知道他和杜老的关系。 上次在粤菜酒楼，陶局长知道杜老大，也是认出了杜君生。 他不想把自己跟杜老的关系暴露出来，所以招手让孩子们快上车，不想废话。 “这孩子……” 第146章 买礼物 “这是我儿子和邻居家的淘小子，爱坐车，就给带出来了。走，买蛋糕去！”顾正东一声令下，四个小子又上车了。 顾正东不给陶局长问的机会，先走为上。 如果真的让他认出杜君生，虽然顾正东办事全没带出杜老，只怕陶局长是有心人，会有其它的念头，一定要把他的想法扼杀到摇篮里。 顾正东上车绝尘而去，带着他们去蛋糕店。 出门时，他隐隐见门卫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不知这位扫地僧又有什么新研究，应该是看出来他的事儿办成了吧。 明白人不说暗话，像门卫，扫地阿姨，基本是食堂打发的，都是最能看出本质的人。眉眼高低他们最懂，顾正东从此会一路绿灯，门卫已经一目了然了。 这小子不一般，可是哪来这么多孩子，也真能生，不像现在的年轻人。 这时节，日后名扬大江南北的好利来还刚建立，没在全国铺开连锁，像这种北方城市，能买到的蛋糕并不好吃，还不如娴姨做的点心。 但是顾正东坚持出来买，是为了仪式感。 像小强和小明这样的孩子，从小被歧视，自卑很严重，还特别敏感。一定要把他们强大的内心树立起来。 在顾正东的眼中，他们就是他的儿子，跟龙龙一样，以后是他的左膀右臂，是要继承他的生意的人，当接班人培养，自然要下工夫。 他们到了最大的副食品商店的蛋糕柜台前。 里面摆着几个泡沫做的蛋糕，是做样品的，颜色艳丽。 顾正东和孩子们一走过去，就吸引了服务员的注意。 “同志，选蛋糕？”服务员看着顾正东，眼神亮晶晶的，是对帅哥应有的态度，殷勤又带着羞涩。 虽然他带了这么多孩子过来，可是瞧着人那么年轻，也许是带的亲戚的孩子。 可万没想到的是，四个孩子七嘴八舌全叫爸爸。 服务员眼中的光一下就没了，什么嘛！年轻轻不学好，早婚还生了一堆孩子！ “蛋糕是需要订制吧？”顾正东头也不抬地说。 “必须的呀，做好了没人买，那不放变质了嘛。”服务员的声音带着嘲讽。 顾正东听出来了，抬头看她一眼，很诧异。 他全无心机，满眼的简单纯净，这样一双眸子看过去，服务员又招架不住了，心里暗骂自己不是人。人家愿意早婚愿意生一堆孩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蛋糕是奶油做的，保质期短，所以要现加工，您要哪个？” 服务员的态度跟过山车一样，把顾正东摔得晕乎乎，让小强自己选了图案，就把孩子们带出来。 “去买礼物。”顾正东一指百货商店。 四个孩子欢呼雀跃。 百货商店的三楼一边卖童装，一边卖玩具。 顾正东先带他们带了玩具柜台。 这不是礼拜天，人不多。那年代的人还是上班为主，早八晚五，除了倒班的工作，加班也不多，一周休息一在，生活很规律。 孩子们基本上都关在幼儿园和学校里，这就不是他们应该出现的时候。 玩具柜台前冷冷清清，突然冲过四个如狼四虎的小子，打瞌睡的服务员被惊醒了。 “爸爸！我要水枪！” “爸爸！我要救火车！” “我要这个飞镖！” 龙龙那三个叫起来，只有小强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儿子，上去选啊。”顾正东推了他后背一把。 “爸，我大了，不喜欢玩这些了。”小强诚恳地说。 顾正东知道，他还是在心疼钱，刚才的蛋糕花了六十八，付钱时小强心疼得快哭了。 “你小子别给我装，你生日，去选个礼物，他们都是借你的光儿。你不要，他们也别买！” 顾正东是故意这么说的，一听这话，杜君生第一个跑过来。 其实他什么都不缺，杜老恨不能给他搬个百货商店回家。 可是孩子的本性，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好，这是铁律。 跟着顾家的孩子一起生活，他也入乡随俗，每次要东西都不客气，一点也不想着省钱的事。 “你快选，我要飞镖！”杜君生摇着小强的左手，龙龙摇着他的右手。 小强没办法了，只好回头跟顾正东说，“爸爸，你给我买个篮球吧。” “好啊！这也算什么，平时说一句也就买了，再选一个！”顾正东有点不满意，一个篮球才几块钱，这算什么生日礼物。 “爸，我真不需要了。”小强为难地直挠头。 那三个小家伙眼巴巴看着顾正东，怕他不给他们买玩具。 “那我就自己选吧。”顾正东知道强迫小强也没用，这种距离感，要慢慢消除。 所以说收养孩子的，都喜欢收养小的，越小越好，不记事儿，很容易就养亲近了。 但是孩子年龄越大，越有隔阂。 顾正东倒不是希望小强以后回报他，为他做什么，只是想从心里，为这个孩子解除隐疾，成为一个阳光健康的孩子，心里不留死角。 最后那三个小家伙满载而归，小强得到了一个篮球，还有一套运动服。他乐得一直抿着嘴，别提多美了。 从百货商场出来，顾正东见取蛋糕时间差不多了，就带他们走了过去。 “爸，我们是不是忘了点事儿。”小强自己拎着蛋糕，蛋糕是三层的，盒子有点大，他小心地捧着。 “忘什么了？蜡烛在，帽子在，还有什么？”顾正东的心思全放在小强身上，开始检查蛋糕。 “爸爸，没给小小买礼物，本来没带她，她就会生气，再空手回去，她要哭了。” 小强提醒道。 顾正东突然觉得满心的欢喜，这不是又给小小收获了一个好哥哥吗？ “把小小给忘了。”龙龙也自责地说。 “把我的飞镖给她一起玩。”杜君生说。 “女孩子不喜欢这些东西，还是给她买个布娃娃吧。”小明提醒到。 顾正东发现自从小明跟韩容容学画画，情商明显提高，见识也比之前提升很多。 “走，买礼物去！” 第147章 小脾气 见这爷五个又折回来，服务员马上迎过来，以为商品有问题。 顾正东花钱大方，给服务员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服务态度那叫一个好。 “这个布娃娃很好看。”顾正东抬手指了一下柜台里。 “您眼光真好，这个是俄罗斯进口的，一共就三个。”服务员笑道。 这些年中俄边境的贸易市场越来越大，很多俄罗斯的商品流入国内。他们的东西质量没得说，除了有些笨重，没有缺点，绝对耐用。 布娃娃金发碧眼，湛蓝的眼眸做得跟真的一样，长长的睫毛是后贴上去的，陶瓷做的脸和四肢，头发是用化纤织的，金灿灿的。躯干是用布填了棉絮缝的。 男孩子拿到手，就把布娃娃研究明白了。 服务员看那几只小手在布娃娃身上抓，有些心疼，可还是忍住了没说话。 顾正东会负责的，她早看出来了。 “三个都包起来。”顾正东要过票子去付钱。 这次是每个人都有了礼物，孩子们下车就往院子里跑，叫着小小的名字，给她献宝。 小强还真没猜错，小小在生闷气，因为没带她。 小影和小彤不敢惹她，都回自己家看小人书去了，娴姨正在逗她呢。 见顾正东回来，小小翻了一个白眼，气鼓鼓地抱着双臂往屋里去，不像往日扑过来叫爸爸，又亲又啃的。 顾正东不由得失笑，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这小情人还真不好哄。 “爸爸给你买布娃娃了！”龙龙说着把手里的布娃娃往小小怀里塞。 “我才不要，什么好玩的我没有！”小小嘴硬，可是身体很实诚，拿过来看了一眼，口中还在嫌弃，“什么嘛，一点也不好看，这裙子好蠢！” “爸爸给你买三个呢，你看哪个好看。”小明提醒道。 “不是给小小买三个，是一人一个，小影和小彤呢？”顾正东提醒道。 小小一听说礼物是三个人的，气得把布娃娃往地上一推，跑进屋里，想小屋门重重关上。 看她这么大脾气，顾正东和那四个男孩子都傻了。 男人都是同样的生物，从八岁到八十岁没有区别，都是直男。 “这怎么了？惹我们小小生气呢。”娴姨嘴上这么说，在埋怨，可是眼里抑制不住地想笑。 白奶奶也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小影和小彤听说有布娃娃，早就怯怯走出屋，远远看着。 小小一闹情绪，那姐妹二人又吓回去了。 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顾正东不理小小，也没捡地上的布娃娃，而是拿出两个新的没有打开包装的，走到院心房前，叫小影。 “顾叔叔。”小影从屋里出来。 小影和小彤长得都像爸爸，跟葛萍一点也不像。两个女孩子更清秀，五官也精致，看得出来，长大了都是美人儿。 小影尤其出挑，七八岁的孩子最丑，一天在外面跑晒成黑鬼，五官也没长成，又多半在换牙，一张嘴就是豁牙子，没眼看。 可是小影就不一样了，怎么晒都不黑的皮肤，白里透着粉嫩，因为营养不好，头发是黄褐色的，软软的贴在头皮上，细胳膊细腿的，好像轻轻就能拆断。 她也在换牙，所以笑的时候不好意思开口，都是抿着嘴，带着娇羞，眼神也怯怯的，给人一种娇弱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照顾她。 顾正东送布娃娃过来，她没有接，摇了摇头。 “顾叔叔，妈妈不在家，她说我们不能接受别人的东西。” “好，那等妈妈回来再决定。”顾正东给她尊重，这才是最好的教育。 “坏爸爸！”小小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爸爸没来哄她，去哄别的女孩了，她的小心脏都要气炸了，这醋吃得满满的。 她推开门，对着顾正东大叫。 本来顾正东是想板一下她的脾气，最近他明显感觉得到，小小被宠坏了，有点跋扈，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惯吃惯喝不能惯脾气。他已经跟娴姨达成共识了。 只是在小小面前，娴姨总拿不出原则来，底线一再退让。顾正东也是无奈，想起老人带孩子的问题，想不到他也会遇到，也是头大。 娴姨倒不是为了讨好他，才对小小好的。 她是活得通透的人了，顾正东对她的感情，她体会得到。虽然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这个半路捡来的儿子，确实是牵动了她的心，住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甚至会想，往后的残年，全心只为顾正东活着，只要他能幸福，她就是个幸福的老母亲。 可是在小小面前，她是真正的没有抵抗力。只能怪人类幼崽太可爱了。 “别理她，晾着。”这娘俩个在院子里密谋了一下，又让男孩子别进屋。 龙龙跟小小感情最好，有点受她的情绪影响了，情绪低落。 杜君生得了一个飞镖，贴到墙上，玩得不亦乐乎，还过来叫龙龙。 “我让你三把，快来！” “真是没良心，我妹子都哭了。”龙龙看看杜君生，就觉得这男生一点也不可靠，哪里就对自己妹子好了，真是欠揍啊。 小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时间过得都慢了。好容易熬到了晚饭时间，她猜测自己饿了半天了，奶奶一定会来叫她。 可是没想到，院子里都摆桌子了，还是没人理她。 小小突然发现，爸爸好像是认真的了。 她不由得反思了一下，感觉也没那么自信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说笑声，好像是霍家人过来了。 小小一下来了精神，自己跑过去打开门，大叫一声姥姥，扑进闵兰的怀里。 霍主任手里拎着一个大口袋，正从里面掏东西出来，有水果，有礼物，一应俱全。 小强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的生日，眼圈红红的，嗓子好像也噎住了，连句谢谢都说不出来，一张口眼泪就要掉下来。 “别看老霍见面就训他，说学习的事儿，心里是真疼，这是他早早买回来的，还串了一个班儿，就怕误了事。”闵兰跟娴姨聊着呢。 顾正东都听在耳中，却不时把目光瞄向门口。 刚闵兰说了，霍小娇班上有事儿，来得要晚。 他不怕她晚，怕的是她不来。 第148章 越来越顺利 这又几天没见霍小娇，心里想得慌。可是又不能说，每个夜晚，夜深人静时的煎熬，只有他懂。 小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虽然下来了，可是对顾正东还是有气，也不理他，那傲娇的小模样，心疼死人了。 葛萍已经下班了，顾正东让她过来一起吃饭，小影和小彤也跟过来，一人手里抱了一个布娃娃。 孩子就是这样眼皮儿浅。之前小小还在嫌弃，现在跟那两个女孩子已经凑在一起交流了。 三个娃娃各有千秋，比较一番，还是自己的最好。 “来许愿了！”闵兰把蜡烛插好，正好天气已经暗下来，顾正东跑去把院子里扯出来的一百度大灯泡给关上。 霍主任从家里带了相机过来，已经转了半天取景，此时前腿弓后腿蹬，对着小强摆好姿势。 小强被顾正东推到正中间，头上戴着生日帽，双手合十，对着蛋糕闭着眼睛，也不知在许什么愿，睁开眼睛时，用力一口气吹过去，蜡烛全熄灭了。 “爸爸，我的愿意会实现吧？”小强抬头问顾正东。 “当然！必须实现！”顾正东不知道小强许了什么愿，但这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差不了。 这几个孩子对蛋糕已经不在乎了，可对小影小彤来讲，还是稀罕物。 所以顾正东切蛋糕时，给她们两个的份量格外的足。 白奶奶也爱吃这口儿，顾正东特别切了一朵整个的花儿过去。 “瞧这花儿做得，跟真的一样，都舍不得吃了。”白奶奶细看一回，赞不绝口。 “这蛋糕没有我的生日蛋糕好吃！”杜君生尝一口就不要了。 他的口味要刁得多。 他生日时，后奶奶还把湖宾的面案找去，亲自操刀做蛋糕，那用料和手艺都不是一个副食店的蛋糕师傅能比的。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小影细声细气儿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孩子真好看，还是要生女儿。”闵兰不着声色地夸了小影一句。 小影脸一红，不敢说话了。 这时门口传来自行车铃声，是霍小娇来了。 顾正东一时激动，猛然站起身，把桌子带得一歪，饮料都洒出来了。 “你这毛毛愣愣的干嘛！”娴姨和白奶奶忙救场，拿抹布来擦。 闵兰没躲开，饮料弄到裙子上，湿了一大片。 顾正东尴尬得恨不能钻进地缝儿里去。 这时霍小娇走了进来。 几天不见，她好像清减了许多，还是那条白裙子，腰间已经松了，不那么合身了。 她笑着跟孩子们打招呼，又叫了娴姨和白奶奶，只是不跟顾正东对一个眼神儿。 再落座时，她坐到了小强和霍主任中间。 顾正东默默给她切了块蛋糕送过去。 她看也不看，好像不知道有这事儿，只顾跟小强说话。 “小顾，我听说你又在扩张了？”霍主任不知道是听谁说的。 “是的，我最近在打绣品厂的主意。对了，还有件事！”顾正东进屋，把今天弄好的资料都拿出来，递给霍主任看。 “这样也行？这样也行？”霍主任那是本分人，没见过这样的操作，吓得直惊呼。“小顾，你可是太厉害了！年轻人不得了啊！” “不管做多少钱，本分点最好。”霍小娇点了一句。 闵兰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由得严肃起来。 “这里面没有非法交易吧？” “你们太天真了，现在的社会，一点路子不绕，那是不可能的。花点小钱，给自己少找麻烦就好了！”霍主任比她们明白，社会的黑暗性，所以不让她们说下去。 “是呀，知道进退，会运筹，这是本事。”闵兰的认知能力强，对这些话都能理解还能接得下。 “你们放心，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我这生意做起来，要清清白白，经得起查。”顾正东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忙保证，也是说给霍小娇听的，让她安心。 像找单位挂靠这种事，在当年很普遍，虽然不是很正式拿得上台面的，但大家都在做，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厂长，我找了几个过去的姐妹，又联系了技术室的人，你要的布，他们应该能做，如果用化纤原料，成本会很低。” 葛萍也趁机汇报了一下工作，她在外面跑了一天，收获也不小。 “那好啊！这事要跟进，你就去跟一下吧。”顾正东马上说。 “什么项目这么急？”把闵兰的好奇心都调动起来了。 “就知道问，好像说了你们就懂一样。”霍主任白了她一眼。 “闵姨说不定就有兴趣呢，我要做的是十字绣。” “你别说，这个我真懂！”闵兰一听就得意地笑了，把白眼还给霍主任。 “什么东西？”这次轮到霍主任不懂了。 “就上次给你看那匹马。”闵兰提醒他。 “噢，你学生给你绣的徐悲鸿的马？” “对。我学生寄过来的，裱好了画框的，绣得跟真的一样。”闵兰笑道。 “闵姨，您这个学生是从哪里弄来的图纸？”顾正东正好打听一下。 “她是申城人，说那边已经流行起来了。她绣了一个多月的呢。” “那东西多简单啊，我也会！”霍小娇不服气地说。 “什么你都会，你绣个我看看！”闵兰不爱听了。 顾正东一听，嚯，这事儿好办，必须给霍小娇长脸，到时候给她弄个别人都没有的图案，让她去显摆一下。 几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九点多了，孩子们疯了一天都有点困，霍家人也起身告辞。 院子里乱哄哄的，半晌才清静下来。孩子们都洗漱好睡下，顾正东和娴姨两人坐到桌边。 刚才大家七手八脚把桌上的残羹剩菜都收拾干净了，只剩下一个切得乱糟糟的蛋糕。 “这东西放冰箱吧，明天拿出来吃。” “别吃了，明天买早餐，别把你们吃坏肚子。”顾正东拦住。 现在天气不大好，雨水也大起来，蛋糕这种保质期短的，最好不要久存，把哪一个弄出病来，都少不了麻烦。 白奶奶也不像之前那样小心节俭了，听顾正东的话，把蛋糕放在桌上就没动。 顾正东躺回到床上，脑中还是霍小娇，怎么也睡不着。 忽听院子里有动静，他急忙坐起身。 第149章 总有不时识务的人 顾正东走到院子里，见两只猫急窜而出。他到后悔坏了它们的好事。 月凉如水，他站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仰头看着星空。 现在的城市还能看到星星，银河浩瀚，不知藏着多少秘密，有一部分应该就是属于他的。 顾正东失眠，早上倒睡了一个好觉儿，醒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多，他一个劲埋怨娴姨没叫他。 娴姨分辩道，“也不是有要紧的事，迟一天能怎么样，你好歹是个厂长，谁能说你？” “妈！哪件事不要紧，你可别这样了！” “看你们娘俩吵架，还真有模有样的，一个是宠孩子的妈，一个是不听话的崽。”白奶奶点评了一句，娴姨和顾正东不由得都笑了，可不是，有内味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处到极致，不是相敬如宾，是能吵架才行。 顾正东开车直接去了绣品厂，今天喊张大拿等几人过来碰头儿，很多事要商量一下了。 现在他已经拿到任命，做了绣品厂的厂长，下一步就是改制。 从绣品厂工人的角度来讲，更容易安于现状。换一个厂长，对她们来讲就是厂子多了一个翻身的机会，她们有希望回来继续混工资。 但是顾正东不能这样做。一个是绣品厂的产品必须要换代了。二是就是他把绣品厂重新盘活，但是他属于二轻系统管的，头上这个乌纱帽说摘就摘。 就是说他做再大的成绩，以后会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拿走。 这是顾正东必须要控制的风险。 但是现在要改制就要得到全体员工的同意，所以需要张大拿这些人继续做工作。 张大拿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颧骨上的一块青变成了紫黄，看着有点恐怖。 “张姐，去医院做个理疗，药费回来报。”顾正东说话已经是厂长的口吻了。 “这是顾厂长说的啊，那我可开点营养品回来了。”张大拿笑道，现在会议没有正式开始，玩笑是可以有的，再者这样说话，显得她跟厂长关系好。 “人齐了没有？”顾正东并没有多给她时间，问道。 “齐了。我先总结一下吧，这位是销售科的王科长。这是库管的刘大姐，这是后勤的赵姐，这是设计室的芳姐。来了，郑厂长。”张大拿最后一句是对刚进门的女人说的。 那女人就是郑副厂长，她属于识时务的，李厂长过来，她见势不妙，就称病在家，班都不上了。 现在听说来了新厂长，忙过来打探风声。 顾正东看一眼，脑中就闪过一句话，介娘们可不像好人呐。 郑厂长有四十岁左右，个子不矮，身材也说得过去，打扮的很有个性，走到街上回头率百分百。 她穿了一条亚麻长裙，胸前挂了民族风的饰品，手腕上也是累累赘赘一串又一串。头发是披下来的，眉毛细细一条，肿眼泡上画了脏兮兮的眼影，眼线有些重，都出来舞台感了。最抢镜的还是那个腥红的大嘴，咧开时，能塞进一个苹果。 “听说顾厂长的事迹了，勇斗黑势力，您就是我们的楷模！”郑厂长没落座，就开始示好。 “坐吧，我们开会。”顾正东正眼都没瞧她，开始进入正题。 郑厂长碰个钉子，心里不快，坐下时用力拖了一下椅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那几人对她是满脸的不屑，看来她在绣品厂的人缘也不怎么样。 “我想厂子的情况你们比我清楚，有什么想法，说一下吧。” “厂子已经停工一年了，工人的情况都不太好，我们希望尽快恢复生产。”赵姐马上说。 “还有呢？”顾正东看了看张大拿，之前他们私下见过面，透过话儿了，有些顾正东不方便说的话，需要有人站出来说，张大拿正合适。 “我看恢复生产倒不急。”张大拿一句话，引得在场的人都诧异。他们都没想那么远，觉得顾正东就是奔厂长的位置来的，至于坐上这个位置后怎么办，他们的远见不够。 很多人就觉得，顾正东是图着一个正式工作，还有那点儿工资。 “现在的产品卖不掉，就是恢复生产了，东西做完了堆在库里吗？” 张大拿说的是实情，可是那几人看她的目光却很复杂，有愤怒，有蔑视，还有不满，就像在看一个叛徒。 顾正东做为一个旁观者，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好笑。 这些人挺逗，他们没出路时求爷爷告奶奶，希望上天降个神仙求他们。 可神仙来了，他们的自私又显现出来，他们不计后果，只要能恢复生产，就能开工资，工资拿到手，产品卖不掉就是厂长的事，跟他们无关。 现在张大拿把后果给预判出来，简直就是断他们的生路，所以这个人就是众矢之的。 张大拿心理素质好，可这众目之下，还是有些气馁。 “你说得对，现在的问题不是恢复生产，而是生产出来的东西销不出去怎么办。”顾正东替张大拿接了一下。 “顾厂长，我说几句吧。”郑厂长已经把自尊心修补差不多了，又出来找喷。 “你说。”顾正东想在这里开展工作，并没有想上来就得罪谁。在座的几位不一定有能力把工作做好，但是让他们拆台，一定拆得不显山不露水，所以要防。 “顾厂长，咱这厂子是二轻局下属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天塌了，有二轻局顶着，我们怕什么？你只顾去局里要求，我们能开工就行，管那么多干嘛？二轻局还敢把咱这么大厂子给弄黄了？” 这话说得，顾正东真想一口啐她脸上。 脸呢？二轻局是你爹啊？ 其实很多厂子都是被这种思想给弄坏了的，自己不想办法生存，只想靠上级。殊不知，这上级还不知道靠谁呢。 突如其来的改革大浪，拍下来，是个人都晕乎乎的。 但顾正东和他们不一样，他清醒。 他看着郑厂长继续表演。 第150章 跟着起哄 “郑厂长说得对。”刘大姐附和到，这应该是全部职工的想法。 “那我们就算过了这一段，以后怎么办？”张大拿将了一军。 “以后？以后也有国家管呀！” “你们可别说这话儿，那机械厂不是国家的？不也黄了？工人都去工地砸钢筋了。”张大拿说话也挺噎人。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新厂长上任，什么动静没有，焉儿巴的把厂房往外一抵押，那跟李厂长，有什么区别？”郑厂长的话里火药味更足了。 顾正东知道，得罪谁别得罪女人。 刚他的怠慢，郑厂长都懂，现在是开始报复了。 “所以，我有个计划，工厂改制，我们重新开始，转项，做新产品。”顾正东把自己的计划抛了出来。 在座的人除了张大拿都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们忍不住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下。 顾正东没有催，要给他们时间。 “改制？怎么改？”刘大姐抢先问。 “股份制，其实跟现在是一样的，只是股权划分更明确了。” “都一样？那还改它干嘛？” “脱离二轻局长。” “什么？” “那可不行，没靠山了啊！” 一听说要脱离二轻局，屋子里就炸了，纷纷摇头，都说不可行。 “唉，我就问一句，二轻局，怎么给你们依靠了？”顾正东一句话，把众人给问噎住了。 “二轻局是领导，监查我们的工作，这个是不能改变的。”郑厂长费了挺大劲，憋出一句话，没有人比她更慌的。 因为她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后果。 如果真是改制了，那这顾厂长第一个就把她踢出局，所以她要强烈反对。 “领导？我们一年多没发工资，工人都活不下去了，二轻局是给我们发钱了，还是慰问一下？不问不问吧！”张大拿愤怒地说。 “二轻下属那么多单位，顾得过来吗？”郑厂长继续洗地。 “顾不过来就不用他们管了，不是两全其美，他们不用辛苦管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也不用他们管。”张大拿今天的发挥很到位，郑厂长就没占到便宜。 “没人监管？那不乱了，万一厂长守不好本分，就像李厂长那样，我们不是伸冤无门？”郑厂长也不依不饶。 “李厂长的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就是，没人监管是不行的。”众人马上都附议。 “你们说的好搞笑，李厂长是谁扳倒的？”张大拿让他们给气笑了。 这句话又把他们给噎住了。 “二轻局监管着呢，还让李厂长把我们厂给祸害了，这监管要不要有什么用？”张大拿咄咄逼人。 “有总比没有好吧。”郑厂长嘀咕一句。 “以后的法律会越来越健全的，你们放心吧，李厂长的事是个案，不会复制，更不会再出现。” 顾正东给他们总结了一下。 “看来顾厂长是志在必得了。”郑厂长冷笑了一下。 “我简单说一下计划吧。这个厂子跟我的朝阳物资回收公司不一样，那个公司也是股份制，可是主要股份在我和朋友的手里，工人只有年底分红的股份，占有率不高。这是因为建厂时他们没有参与。” 顾正东一开口。把众人都吸引过去了。 “但绣品厂不同，本身是小集体，就是股份制的工厂。所以我们继续按股份走，有不想要股份的可以把股权出卖，我这里回收，只是从此只是绣品厂的工人，不再参与分红。” “你多少回收？”郑厂长有点活心思了。 “这个到时再定，现在说还有点早，要大家都同意了，才能实现，一步一步来。” “不让二轻管了，改成股份制，然后呢？这有什么用？”刘大姐问道。 “我们要改项目，我已经做调研，基本上敲定了。改制成功后，我们会全面投产。” “就是说如果改制不成功，那项目也做不成？”郑厂长嗅出不一样的味道了。 “对，如果改制不成，我不会拿项目冒险，宁可再开一家工资，把项目发下去，也不会在绣品厂做。” “顾厂长做什么项目都赚钱，你们可以了解一下他的另一个厂子，工人每个月二百多元，还有劳保，还有医保，不要太舒服了。” 张大拿喝了几口水，又来劲儿了，开继续进攻。 “这大饼画得挺诱人的。”郑厂长哼了一声，她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应该给自己留个后路才对，不能太针锋相对了，万一到时收不了场怎么办。 “我们能知道是什么项目吗？”芳姐终于开口了，这些人中，她是很稳重的一个。三十出头，一头乌黑的长发，结成辫子盘在脑后，带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又端庄又大气。 顾正东早就注意她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才是绣厂长的形象代言，温婉大气才配得上这个绣字。 果然开口也是不俗，就她问到点子上了。 “芳姐问得好，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如果您想了解，散会后可以找我，正好我缺些技术指导。”顾正东对芳姐的口气明显不同，郑厂长听得出来，嫉妒得要发狂了。 “好啊。”芳姐也感觉到顾正东的偏爱，就不再发问了。 “什么项目也不说，什么底儿都不透，上来就让我们脱离二轻局，我不干！反正我不同意！”女人吃起醋来真可怕，郑厂长就不想讲理了。 “我问下大家的意见，如果没有反对的，下午召开职工大会吧。”张大拿就没理会郑厂长。 “这就开大会了？我说反对了！”郑厂长见状，气得拍案而起，声音更尖厉了，这是真生气了。 “我们尊重每一位员工，希望您也尊重一下自己。”顾正东严肃地说。 “我……”郑厂长这才发现她的优雅人设被自己给搞砸了，当时真是心灰意冷，整个人似乎都不好了。 打击完郑厂长，在场的人似乎都驯服了，没有人再提什么意见，敲定了职工大会的时间。 “张姐，这个工作不是很容易做的，你最好再往下部署一下，怕有人现场带节奏。” “你放心吧，没人跟钱有仇。”张大拿说了一句经典名词。 第151章 红姐也有今天 开过会那几人先走了，顾正东把留下来的张大拿和芳姐带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有日子没人进了，碰哪儿都是灰，张大拿转一圈没找到坐的地方，反倒踩了满地的脚印。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还好好进这个办公室。在这里我可是被李厂长气得死了几回的！”张大拿叹口气。 芳姐手脚利索，已经擦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让三人落座。 顾正东掏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有关于十字绣的说明，他递到芳姐手里。 “这倒是没难度，我们生产出来卖产品？”芳姐看了看，问道。 “不，我们只是打样子，做成材料包卖出去，让顾客自己绣。我们只负责出样品，再开发产品，图案。” “做材料包出售？”这个东西有点太超前了，芳姐一时还参不透，拧着眉琢磨了一会儿。 “对，我们还会继续开发些别的产品，反正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我们船小好转头。” “我知道了，你想从二轻脱身，是怕把厂子做出来以后，再被收回吧？”芳姐想明白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人都是有私心的，有钱大家赚，只有我有把握的，才会做。我不想为人做家。”顾正东说得很直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自私？” “不，看似自私，其实是为别人打算到极致了。你完全可以不这么做的。当初我也想过，这个人为什么会救绣品厂，现在发现，你不仅是聪明，还有勇气，是我低估了。” 芳姐这段话，跟表白差不多了，顾正东造了个大红脸，不由得嘿嘿一笑。 张大拿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顾正东可没有做海王的心，所以芳姐说中了他的心事，也确实懂他，这个难得，但是他还是要守好对霍小娇的初心，不随便就四处撩。 “芳姐您是搞技术的，以后多费心，要仰仗你了。”顾正东很巧妙地用了一个您字，就把芳姐给推开了。 芳姐这样聪明的人，当然是懂得。以后就跟他保持距离。这样有分寸的人好办事。 “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笨，手还懒，就是做好材料包，送到她们手边，能做？”芳姐还在担心。 “尽量做简单了，再配套出产品，像笔套，化妆包这类的。” “笔套是什么？”芳姐不解地问。 “就是，软的文具盒？”顾正东发现她们跟不上思维了。 “都没听说过。”芳姐笑道。 “我在南方看到的，也觉得挺新奇，现在东北开始落后了，南方飞速发展，我们不把新鲜事物引进来，跟上时代，早晚被抛弃。” “那不能，我们这几大厂的烟囱冒烟，就有钱赚。我们小厂是不行了，机床厂车辆厂不都好好的吗。”芳姐的想法，是很多人的想法。 多少年后他们会吃惊地发现，那些厂子的烟囱不仅不冒烟了，还给城市蓝天白云，他们也从税收大户上除了名，成了过去。 顾正东不想跟她说这些，她现在不会懂的。 “不管他们，我们把我们自己做好，对我们现在就是危急存亡之秋。” “对，我们厂子已经一年多没发工资，工人是熬不住了，下午开会看看怎么说吧。” “看来我还真找对地方了。”门一开，红姐走了进来。 她今天打扮得跟在店里不一样，爆炸头盘了起来，看起来很知性，脸上的妆也是淡淡的，还戴了个黑框眼镜，这么一瞧，倒像个女教师。 “红姐，您怎么来了？有事？”顾正东不想装不认识，对这样的想撇清是不可能的，她有本事让你揭层皮，所以不如去面对。 “我想跟你单独谈一下。”红姐不客气地说，那两个女人见状，知趣地退了出去。 现在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好，顾正东决定先占先机。 “谢谢红姐帮忙，麻袋厂的事很顺利，我请你吃饭。”顾正东站起身。 他是不想让红姐在这里闹，一个是有耳目，另外就是在饭桌上谈事，是中国人的传统，成功率更高。 “还单独请我吃饭，不怕我吃了你？”红姐哼了一声，还是随顾正东出来了。 等进了春饼小吃，红姐就明白顾正东的用意了。 这里实在不是男女约会的好地方，谈事儿倒还是可以的，这小子滑着呢。 春饼小吃很火，人来人往的，都是奔吃去的，吃得干脆，吃完就走。 顾正东怕坐得久让人嫌弃，故意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这就是坐下去的资本，坐一个小时的底气是有了的。 伙计把菜都上齐，就没打算再多看他们一眼。 他们坐在店里面的角落，一边是落地窗，清风阵阵，一边是墙，正好一个桌子的位置，倒很安逸。 “你这点得太多了吧。”红姐忍不住说了一句。 在东北，春饼不东西是一切皆可卷。葱丝，黄瓜丝，土豆丝和炒三丝是基本操作，切成薄的透明片的肘花，细细地咬起来咯吱咯吱的猪耳朵，用油梭子炒得喷香喷香的酸菜粉条子…… 连酱都有几种，鸡蛋酱，肉丝酱，蘑菇酱，辣椒牛肉酱…… 红姐也顾不上矜持，上手就卷起来，吃得嘴角流了些油渍，忙扯出纸巾擦了一下，不由得又抬头对着顾正东一笑。 这一刻，顾正东就觉得，这女人还有救吧。 一个人对食物的热情，是最原始的，吃东西时，是放下防备的时候，所以看似酒桌上是靠酒谈生意的，实则是让要在咀嚼中放松警惕。 不是顾正东心机多，红姐这种女人，也是很危险的。 她既然能留下陶科长的证据，那也能留顾正东的把柄，就是他什么也没做，一样可以诬陷，这不是他过于小心，是社会就是如此险恶。 如果他没有重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难保要栽，可现在不同了，他有足够的阅历去识人。 所以他并没有卷饼，而是要了一瓶啤酒。 “我不喝。”红姐直接拒绝了。 顾正东自顾饮起来，夹了几口菜，还真饿了。 红姐放下警惕，他不能，他要把握主动权，每一步都不能输，才能笑到最后。 红姐满不在乎，吃吃喝喝，还不时让他一下，好像今天请客的是她，顾正东是很客气的那个。 “吃好了，开条件吧。”红姐吃了三个卷饼，斗志昂扬，抬头对他一笑，开始讲条件。 第152章 都是明白人 “你说吧。”顾正东把筷子放下，认真听。他准备好谈价格了，红姐见过世面，开价低不了。 如果不处理好，她还会来反复敲诈。 这就像踩上了狗s，很难清洗。 顾正东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要去你厂子上班。”红姐掏出烟，点上，吞了一个烟圈。 “我还不知道红姐对绣花有兴趣。”顾正东笑道。这是红姐的第一个条件吧，去厂子要个闲职，倒是打得好主意，这么下来就要养她一辈子。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对绣花没兴趣。老娘没绣过那东西，也没耐心。”红姐眼睛一眯，这口烟圈是喷向顾正东的，她有点恼火，看出来顾正东在打太极拳了。 “我还不知道，红姐是有公职的人。”顾正东继续狙击。 “麻袋厂的梗，你能用，我也能用。”红姐冷冷一笑。 这倒是把顾正东给噎住了，可不是，他没想到这一点。 “那红姐想要什么岗位？”顾正东且听她开价，难不成要副厂长？ “我要去销售科。” “销售科？以后是按劳取报酬的。不吃大锅饭。”顾正东听到她说销售科，已经严肃起来。 “我就没想吃大锅饭，不然以我去哪里吃不成？那东西撑不死饿不着的，什么意思。”红姐冷笑。 “好！我看好你，红姐一定能大展宏图！”顾正东抬手给红姐满了一杯啤酒。 红姐确实是不一样的女人，让他刮目相看。本以为她要利用筹码谈判的，没想到她风格一变，跑来创业吃苦。 这女人的逆向思维能力太强了，顾正东心想，以后他万一钻进牛角尖，只怕还要靠她解困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顾虑的，销售这行可不是靠嘴吹出来的，有多苦，个中艰辛，只有做的人才懂。 好像看出来他的想法，红姐又笑了。 “你放心，什么苦我都吃过，再说了，我是要养儿子的人。” 顾正东觉得红姐这笑，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好。 可是眼前闪过相片中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就把别的念头都冲淡了。 确实，红姐是要养儿子的，为母则刚，冲这一点她能做大事。 换位思考，可能她也是想赚干净的钱，别给儿子留污点吧。所以现在趁着能上岸，哪怕苦点，也要爬上来。 顾正东想到此，已经决定帮她了。 “好，档案的事你自己去弄，落下来是没问题的，你去销售科报到。现在暂时还没有大业务，只是出去讨一下欠款，你跟着张大拿练一下，她可不是一般人。” “你这种男人，当着一个女人面夸另一个女人，真的好吗？”红姐一杯酒下肚，有些微笑醺，杏眼中眼波流荡。 顾正东才懂，她开始不喝酒的意思。如果开始就这表情，他们什么都谈不拢，还得把顾正东吓跑了。 “我下午还要开职工大会，你最好先不要过来。” 顾正东怕她不明白细节，跟着捣乱。 “行，这顿我请了，你走吧。我自己喝点儿，这些东西不能浪费了。”红姐喝过酒，明显的话多了。 顾正东结了账出来，在门口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辣辣地灌下去，又打了一个嗝，把酒气压一下，他不能这副样子去开会。 回到绣品厂，他先楼上楼下转一圈，后面的食堂早就荒废了，走进去就看到几只大老鼠，见人都不躲。 他走到水龙头前，拧下，流下来黄色的污水。 放了半天，才见清水起来。又放了一会儿，他才俯身洗了一把脸，顺便把头发搂了一下。 他要保持清醒，下午要面对那么多女人的质疑，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 外面陆续有女工骑着自行车进来，三三两两的。大家都很迫切，缺钱，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顾正东和几个骨干坐在里面的桌边，这是一个心理暗示，他已经是自己人了。 顾正东没有刻意回避，依然能感受到很多目光追随着他，像追光灯，把他无限放大，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中，没有地方可逃。 时间差不多了，张大拿起来主持会议。 “大家都知道情况了，现在是顾厂长新官上任。” 有人鼓了两下掌，掌声稀稀拉拉跟上来，大家都在犹豫，没有默契，这掌声就有点搞笑，此起彼伏，最后声音都停了，突然从角落又传来两声。 众人哄笑，这倒是很默契。 这样也好，大家都轻松起来，下面也隐隐有了交谈声。 “大家好，我叫顾正东，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顾正东的开场白又引来了些笑声，这笑点就有点奇怪了。 “大家对我的情况也有些了解了。我再简单介绍一下吧，我现在经营着一家资源回收再利用公司，就是俗称收破烂儿的。”顾正东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大家一笑，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尤其是那口大白牙赚足了好感，真是嘴一咧，天就晴了。 台下又有笑声，看向顾正东的目光也在慢慢转变，从开始的防备，到现在宠溺的姨母笑。 “那你怎么收到绣品厂来了？”有胆大的女人，在下面叫了一声。 “如果你一定要问，那我只能回答，是缘分。” 顾正东又不按套路出牌了。可是这句感情牌打得恰到好处，包括张大拿在内，心里都是一荡。 长成这样的一个男人，阳光一般，他说跟她们有缘，啧，太会撩了。 “听说要改制？厂子就哪你了吧。”说话的是徐师傅，她还憋着气呢。 台下听到这句，不等顾正东开口，就炸了，好像是真的一样。 “我听说短猎厂就是这么改的，最后工人都回家了，工厂是厂长的！” “对！我表哥就在那里上班，是那么回事。” “还有那个无线电厂，也是这样！” “陶瓷厂，也是这样！” “我跟你们讲，要想清楚，别把自己卖了，还帮人家数钱。”郑厂长阴阳怪气的一句，又像扔了个炸弹进去。 屋子里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在拼命输出自己的观点。 顾正东不急，等她们交流完，不让她们说话，憋住了，那才是大麻烦。 第153章 关厂长来了 顾正东就静静等，等到下面的女工也都有些不安了，就像上课在说话，班主任也不强调纪律，只是默默看着，这种压迫感传递下来，所有人都慢慢闭上嘴巴。 安静下来，顾正东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了，才继续开口。 “我们要做的是股份制，每个人都有厂子的股份，年底参与分红。” “分红？” “是给钱吗？” 听说有钱拿，所有人又兴奋了。 “对，改制后，厂子也不是我顾正东自己的，你们都在股东的名单上，我们共进退。” “我不信。”郑厂长第一个叫起来。 “你不信，可以退股，我买下你的股份。” “凭啥啊，我好好的工作不要了，把股份卖给你？”郑厂长冷笑着站起身叫板。 “我们厂的买断政策和别的厂不一样，按提前退休算。你可以把档案调走，如果安排了新工作，那我们厂就不负责了。如果你不调走档案，只是买断。那么厂子继续给你教养老保险和医保，就是说等你到了退休年龄，就跟一直上班的同志一样，有退休金领。” “哇，这么好？”顾正东的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又让她们讨论了起来。 “档案不调走，没有工作，退休前是没收入的，你让我们喝西北风？”郑厂长还是头脑很清晰的。 “有买断的钱，可以支持一段时间过渡，至于怎么安排生活是你们自己的事。不工作还想拿钱，这在我们社会还是做不到的。”顾正东不客气地指出来。 “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这么混下去呢。”郑厂长不屑地说。 “郑厂长能混，有好老公养着，我们混不了了。”还是有清醒的人。 “你们想过没有。这厂子拖下去，我们是鸡飞蛋打，没有工作，没有工资，更别提退休金了，做人不能太贪啊！”张大拿提醒道。 这话又像扔了一个雷，屋子里又炸了。她们又清醒了，一年多没拿到工资，各家的惨状就不用比了，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 “那要是不买断，留下来呢？”有个声音怯怯地问，这是有人活动心思了。 “别的我不敢打包票，每个月工资不会低于社会平均水平，有奖金，有分红，我可以让你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本市工人中收入中上等的人群。” 顾正东没有画大饼，他有这个自信。 女工们又沸腾了。顾正东有一刹那的错觉，他好像在煮一锅粥，一会就扑出锅来，要降降温。 现在厂子的条件太简陋，他现在连口水都喝不上，一个劲儿出汗，嗓子都有点冒烟了。 不知道那些女人怎么保持战斗力的。 现在底牌都亮出去了，等她们自己决定吧。 顾正东向后靠在椅子上，放松了。 这些女人思路都不大清晰，再加上有搅屎棍郑厂长和徐师傅在，所以陷入了死循环，还好有张大拿和几个清醒的人，在带风向，不然就一边倒了。 这样争下去，很可能扯皮个没完。 顾正东有点焦虑了。 “大家静一静。”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不大，可是效果很显著。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所有人都看过去。 来人是绣品厂的老厂长，关厂长上次受惊加上生气，已经住院了。 顾正东还想忙完这阵子去看望一下，想不到她今天自己来了。 他急忙走过去，扶着关厂长过去坐下。 “我妈非要来，劝不住，不要让她太激动！”关厂长的儿子无奈地说。 “好。”顾正东忙点头。 这是给他套了一个小夹板儿，关厂长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能给出完全不同的意见，如果今天他把关厂长气到了，那在绣品厂再难立足，这是神一样的人物。 他跟李厂长不一样，不是为了破釜沉舟来的，他要的是共赢。 就在顾正东紧张地想对策时，关厂长已经开口了。 “顾厂长，先要恭喜你，你得到绣品厂了。” 这得到两个字，有点意味深长。 顾正东玩味了一下，就说了句谢谢。 关厂长的立场还要再看。 “这个厂子，我是有感情的，我被任命过来时，还只有二十多，我家老大刚出生。当时厂里很多老师傅，看着我这年轻领导，都不信任我。”关厂长说着，竟然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一如回到当年如花的年纪。 顾正东有些动容。他听到了情怀。 “后来我们发展起来了，大家都信任我，也给我很多关怀。现在这些老同志，很多都不在了。可是在场的，很多是她们的孩子，对吧。” “对！” 顾正东这才明白，怪不得关厂长有这般号召力，原来有这渊源。 这是家传的尊重。 “我说句拿大的话儿，你们就像是我的孩子，绣品厂也是我的孩子。”关厂长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 她儿子吓得忙拿出救心丸，塞几粒给她。 关厂长抹了一下泪，嘴唇都在哆嗦。 女工们都眼窝浅，被感染了，很多人也在抹泪。 “不把你们安排好，我都不能闭眼。” 关厂长哽咽了。 “妈，你要再这样，马上跟我回医院！”张厂的儿子气急败坏地说。 “我知道了。”关厂长平静了一下。 这工夫大牛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端了一个大茶缸子，里面是半缸白开水。 关厂长看着大牛，感激地一笑，接过去。 这大牛，对谁忠诚一目了然。 顾正东的需求他是看不到的，可是关厂长需要什么，他不管多难也得做。 关厂长平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为了配合她，下面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我考虑了一下顾厂长，这几天我也没闲着。之前他就是一个收破烂儿的。” 这一句话，台下哄笑一片。 顾正东也笑了，不是自嘲就是觉得好玩。 关厂长上来就揭他的短，看来对改制的事儿是反对的。他要重新考虑新项目计划了。 如果关厂长不清醒，就像那些那些溺爱孩子的家长，以爱的名义在伤害，到时伤到的就是绣品厂的员工。 可是这些话，未必跟一个老人说得通，更何况是个重病的老人。 顾正东深吸一口气，看她要怎么办。 第154章 孩子自己的路 “可是你们看看现在的他。”关厂长回身指了一下顾正东。 顾正东突然兴起，想配合一下她的表演，起身弯腰，来了一个绅士礼。 众人都笑了。 “看不出来了吧，摇身一变大老板。”关厂长也笑了。 “还有，那些跟他收破烂儿的，每个月赚着二百多元工资，有奖金，中午在食堂吃包子管够儿，还有退休金可拿，看病也要医保，这就是我想让你们过的生活啊！” 关厂长话锋一转，下面的气氛明显被带动起来，所有人都兴奋了。 其实这些事，顾正东和张大拿反复拿出来讲过了。 可是没有人听，还是听不进去？ 但是关厂长说出来，效果就是不一样，不仅所有人都相信了，好像看到了，就发生在眼前一样。 “关厂长，你不会支持改制吧，那厂子就是他个人的了。”郑厂长急了。 “改制不是把厂子改成他个人的，是大家的，只是他占的股份多。没办法，能者多劳，他能带你们赚更多的钱，自己多拿，我也是没意见的。” 关厂长的清醒，让很多年轻人汗颜。 顾正东也一样，刚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现在知道了，关厂长才是真正的高人。 有关厂长出现，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顾正东不敢让她久留，帮着她儿子把她给哄回医院，这才是正事儿。 送走关厂长，已经进入签名阶段，全厂已经有90%签名了。 “反正这种卖厂协议，我不会签。”郑厂长冷哼一声。 “没关系，我给你普一下法。我们是集体所有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利，你可以不签，但是签的人过了60%就有了决定权。你可以保留你的权利，也可以不买断，但是目前没有你的岗位，你可以考虑调回二轻局。” 顾正东没客气，这种人请走是最好的，留下没用，还碍眼。 郑厂长想不到他这么说，气得站起身，又没话可说，扭头就走。 她一走，又有几个人过来签字，现在已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对几个顽固分子，顾正东也懒得理。他要去二轻局进行后续的工作。 陶局长对他的效率，很吃惊，可是又不得不暗自赞叹。 男人都有开疆辟土的心，他也不例外。年少时谁不想仗剑走天涯，只是他被茶水和报纸糊住了眼，安逸生活过习惯了，怕风怕雨的。 所以他对顾正东，是又爱又恨又嫉妒。 那天被红姐赶出来，他男人的自尊被伤了一下，现在有些疲软。 “小顾效率真高，我给你批一下吧。后面的还要你自己跑，不过有杜……” “陶局长，有些话，不能乱讲，讲多多错。”顾正东用眼光阻止他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陶局长打了一个哆嗦，一下清醒了，这话可真不能乱说。 再说了，他做了什么值得夸的事吗？如果顾正东和杜老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好，那他不是自毁前途，还不如装傻来得实在。 前面全都铺垫好了，后面的事跑下来并不难。顾正东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忙得顾不上孩子们了，正好赶上周末，什么事也做不了，他回家好好陪孩子。 小明没在，一早被韩兵接走了，说要出去写生。 “爸爸，什么叫写生？”龙龙问时，满脸的羡慕。 “就是画实景，你也想学画画吗？”顾正东把龙龙抱过来，这孩子现在重了，抱着吃力。 “那倒也不是，我也不怎么喜欢。”龙龙说的是实话，他对画画没兴趣。这孩子从小有经商的头脑，以后接顾正东的班没问题。 顾正东知道，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天赋，只要找到了，让他们自由发挥就好。人生是规划不来的，不管大人使多大的努力，不是他们喜欢走的路，最后都是一场空欢喜，与其这么拧巴，不如让他们自己选。 所以家长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在孩子没有成型前，带他们多去试，给他们多少个可能，让他们知道这世界上有无数个选择，去选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就行了。 在顾正东的眼中，最成功的家长不是给孩子留下多大的财富，几辈子花不完的钱。是帮助他们寻找人生真正想要的东西，给他们助力。 现在这几个孩子，可以说发展的很平稳，心理上的问题都被闵兰一一纠正，阳光又开朗，从这一点上讲，以后都错不了。 只是葛萍那两个女儿还没着落，顾正东有点发愁。 以后他的商业体系建立起来，第一步他就要办学，必须给员工的下一代一个交代，让他们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 “张老师！”大强跳起来，向门口跑去。 “大强爸爸，您好，我来家访的。”张老师笑着走进来，这句大强爸爸，叫得顾正东很意外。开始找张老师给大强报名上学时，他讲得很清楚，是大强的叔叔。 “张老师快请进！”顾正东让张老师坐下。 “你现在是他们的爸爸了，我都知道。你收他们做儿子的第二天，大强就跑来告诉我，开心的不得了呢。”张老师见大强跑开了，低声对顾正东说。 顾正东不由得也咧嘴笑了，“这小子，藏不住事儿。” “有什么好藏的，这是好事儿。” “张老师喝汽水！”大强是跑去冰箱里取汽水了。他熟练地打开一瓶，放到张老师面前。 “一看我大儿子在学校表现得就很好，老师家访都不害怕。”顾正东打趣道。 大强吐了一下舌头，乖乖站到一边去了。 “大强进步很大，表现的是很好，我来是有另外一件事。”张老师笑道。 “什么事？”顾正东也严肃了，能让老师上门，肯定是大事。 “我们校要成立冰球队，想让大强报名，他的体能好，教练一眼就相中了。” “啊，还有这事儿，大强你怎么没跟我说？”顾正东吃惊地问。 “我怕，怕，怕影响学习。”大强低下头，为难地说。 顾正东恍然大悟，大强学习是很吃力，瞧着他不用功，其实他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再加上自己多少流露出对他的学习成绩有期望，所以他不想让顾正东失望。 “傻孩子！人生又不止学习一条路。你就告诉爸爸，你喜欢打冰球吗？”顾正东拍了一下大强的肩膀。 第155章 爸爸支持你 “爸爸，打冰球还要钱呢。”小强想得挺多。 “是这样，每个月要缴三十元钱，包括辅导和训练场地还有一顿饭钱，我可以帮着申请困难补助，有十五元……” “这，我们家不需要啊！把补助留给需要的人！我们自理。” 顾正东这才明白，小强在学校只讲爸爸对他怎么好，没提过爸爸做生意开公司的事。 所以张老师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收废品赚钱上，怕他们家是缺钱才不学打冰球的。 “走，爸爸有时间，带你去买装备，冰刀还有衣服，都要买！” 顾正东说做就做。 “那个就不用买了，运动队都有，用就行了。”张老师忙说。 “那都是大家换着用吧，总归不太合身。打冰球还是有危险的，服装就是装备，合身才能更好地保护好我儿子，这个必须买最好的。”顾正东不容置疑地说。 “孩子身体长得快，买来穿不了多久就小了，浪费了。”张老师小声提醒。 “没事儿，我儿子穿小了，就再买。多出来的捐给家庭困难的同学，不会浪费。”顾正东已经打定主意了。 小强的眼睛已经在发光了，兴奋地抱起小小，转了几个圈。 小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哥开心，她也开心。 张老师站起身，泪光闪闪。 “小强爸爸，你可真是善良，都像你这样，这个社会越来越美好。” “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儿子我不宠，谁宠？” 送走张老师，顾正东喊上孩子们，打算去体育用品商店。 小明没在家，杜君生被接回去了，只有三个孩子在，小小向小影和小彤招了招手。 “爸爸，我不去了。带上她们吧，你看小影的鞋都坏了，给她买一双。” 小影的脸一下涨红了，一边摆手一边向后退。 “我不要，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顾正东知道这是小小鲁莽了，她还小，不会顾及别人的自尊心，一番好意，想帮助小朋友，可是方法不对。 “女孩子的东西爸爸不会选，我们一起去逛街到是不错的主意。”顾正东让小影和小彤跟龙龙坐在后排，小强抱着小小坐在副驾位，几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顾正东带着他们去了体育用品商场。 这种商场孩子们来得少，进门就被各种器材吸引了，呼啦一下就散开来。 因为这里卖的商品特殊，没有都放在柜台里，有些器材是放在空地上的。孩子们跑过去看，服务员就不放心了。 “同志，你看好孩子们，别乱摸乱碰，砸到就不好了。” 顾正东也怕他们惹祸，再说五个孩子不好管理，一会儿丢一个怎么办，还有别人家的孩子，他要格外负责。 “都过来，不许乱跑。”顾正东的声音不大，可是孩子们都听到了，马上乖乖回到他的身边。 顾正东带着他们先看了冰球的装备。 张老师担心的不无道理，确实价格有点高。小强数了一下小数点，直咋舌。 “爸爸，我们不买了吧。”他扯了扯顾正东的衣襟。 “都来了，为什么不买，你穿多大的鞋？”顾正东弯腰给小强量了一下脚。 小强穿的是露脚趾的凉鞋，这种鞋的好处就在于大小有弹性，他的脚趾都快蹬到地面了。 顾正东把他的鞋扒下来，鞋号码都磨平了，看半天没看出来。 服务员态度挺好的，看他一个大男人弄不懂，绕出来帮忙。 “打冰球用的冰刀是不一样的，要用花样刀，少年的脚长得快，你买大两码的，里面放层毡袜，又保暖，又能多穿一段时间。” “好，听您的。”顾正东不懂，就让服务员安排，这一套下来，220元，见他毫不犹豫掏钱付款，服务员的眼睛都亮了。 这套东西很重，小强可一点也不嫌弃，抱到怀里就不松手了。 “龙龙，你们要玩什么？”顾正东回头叫那四个孩子。 “爸爸，我想打乒乓球。”龙龙指着球拍叫。 “我要打羽毛球！”小小也叫道。 “买。”顾正东给他们买了儿童拍子，价格很亲民，又买了很多球，这样回去都有玩的了，又能锻炼身体。 “爸爸我要皮筋！”小小眼尖，指着柜台里的皮筋叫。 “买。”顾正东二话不说，指点皮筋，让服务员拿出来。 服务员懵了一下，这皮筋放得都落灰了，头一次有人买。 那年代人都节俭，皮筋这东西，多半是家长从单位弄的废旧原料自制的，很多孩子的皮筋上多少个接头儿，就是这个原因。 顾正东可不管那些，直接付款，小小满心欢喜接到手里，扬着小脸儿说，“谢谢爸爸。” “你可真宠孩子。”服务员忍不住赞了一句。 顾正东又带他们吃了冷饮，小小他们习惯了，倒是小影和小彤很小心，吃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舔勺子，小模样让人心疼。 顾正东当然可以多买，但是怕给孩子吃坏肚子，没敢太大意了，见天色不早就带他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小影和小彤明显的心情好，跟男孩子吵吵闹闹的。 娴姨已经做好晚饭了，不放心，时不时向门口张望，听到车声就放心了。 孩子们从车上下来，奔向娴姨，显摆他们手里的东西。 葛萍也下班了，顾正东看得出来，她有点担心，可能是怕顾正东给孩子们花钱。 这个女人自尊心很强，顾正东也小心地帮她维护着，这是宝贵的品质，不能丢了。 “妈妈，顾叔叔买了好多好玩的。”小影和小彤手里举着羽毛球。葛萍暗自松口气，球不算什么，再说是孩子们一起玩的，不算是送她们的。 “快准备吃饭。”葛萍打水让孩子们洗手。 顾正西从屋里出来，看了看桌上的菜，很满意，坐下来拿起筷子就要夹菜。 “急什么，都没上桌呢。”娴姨不客气，上去就把筷子拍了一下，肉掉下去，顾正西没敢呲牙。 “顾厂长，明天我得打个证明，给小影上学的事儿快办下来了。”葛萍说。 “没问题啊，明天找周姨，让她给你开。那小彤的事儿安排了没有？”顾正东没有主动揽这个活儿，因为再往机关幼儿园里塞孩子有难度，他不能遇事就找杜老。 “你们倒挺享受的！”这时门开了，闯进一个人来。 第156章 我要结婚 娴姨一见来人是大刚，忙站起身。 “妈你干嘛去？” “大肚汉来了，我得再弄个菜。”娴姨抿嘴一笑。 “妈，别埋汰我，我现在肚子有油水，吃不了多少！”大刚说着，拉过一把椅子，挤到桌前，也不客气，抄过小强的筷子就夹了一大口菜。 “还是我妈做饭好吃，给我煎个蛋也行！”大刚扎扎呼呼地说。 看着大刚是粗线条，可是他情商并不低，在娴姨面前越放松，她越喜欢，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娴姨听话，煎了四个鸡蛋过来。大刚吃了两个，小小平时不吃，现在看着又馋了，要了一个过去。 “哥，我要结婚了。”大刚把嘴一抹说道。 “这么快？”顾正东一皱眉。他对大刚的女友小琳并不看好，两个人快速同居的事，他就不赞成，现在就要谈婚论嫁，怎么感觉有点草率。 “快什么呀，我也不小了，你看你儿子都打酱油了，我也得抓紧不是。”大刚不客气地说。 顾正东突然一惊，好像猜到了什么，多看了大刚一眼。 电光交错，男人间就是这么好沟通。 顾正东叹口气，不用说了，奉子结婚。 他后悔没有提醒大刚，可是想一下也是苦笑，提醒有用吗？ 人生的路，真是自己想走上去，谁也拦不住。 其实他倒也能理解大刚。大刚突然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是正常的，只是这代价，不知他能不能负得起。 希望小琳能珍惜这个男人。 顾正东相信，只要小琳好好跟大刚过日子，早晚会过上幸福生活，大刚不会让她输的。 娴姨看出来顾正东顾虑重重，她情商高，把大刚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聊起婚礼的细节。 大刚还在兴奋中，对白奶奶和娴姨，一口一个妈叫着，葛萍也帮他出主意，这是越快越好的意思。 “哥，明天你陪我去趟老丈人家。”大刚又给顾正东提要求。 “你自己去呗，那还用我？他们能吃了你？”一看小琳那样，顾正东就知道她的家庭好不了，不想打交道。 “哥，人家害怕吗？来嘛，来嘛！”大刚捏着嗓子撒娇，把娴姨乐得眼泪都出来了，顾正东姑且看他能哄二位老人开心，应下来。 大刚把大包小包的礼品塞到后座上，顾正东才明白，大刚叫上他不止是要他撑门面，主要是要他的车壮一下脸面。 小琳家的条件是很差，离着很远车就开不进去了。顾正东找个地方把车停好，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 胡同时积水很深，昨夜的雨一点没流走，全堆上了。 好在人们也在想办法，铺了几块砖，又垫了木板，他们一蹦一跳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没等大刚举手，门开了，小琳站在里面。 “怎么才来？我爸问好几遍了。” “你也不说你家这地方，我进来一趟容易嘛！”大刚也不怎么高兴，为了今天他可是盛装出席，换了一身白，结果这一路上把裤角上溅得全是泥点子。 顾正东也没比他好多少，手里还拎着礼物，好几次差点栽进水里，也够狼狈的。 “进来吧。”小琳说完话，闪身走在前面。 顾正东一个没留神，扑通就掉了下去，原来下面是没台阶的，直接就一步到底。 一般人家如果院子下沉，是要修台阶的，这家人也不会过日子，顾正东又得出一个结论。 小琳父母听到动静了，都坐在屋子里坐着，没动，很矜持。 屋子里又下沉了一层，这次顾正东学聪明了，用脚先去试，试到地才稳稳走过去。他进屋时，里面已经寒暄过了。 顾正东不幸连个被介绍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挤到坑边坐下。 小琳父母坐在窗下的破沙发上。沙发年久失修，沉下去，两个人像陷进地里的两尊佛，黑黝黝的，因为是背光看不清。 到了大刚对着窗子坐着，被他们看个一清二楚。 “你就是大刚？”这是小琳爸爸在说话，听得出来，他不怎么满意。 “叔，是俺。”大刚的声音都抖了，这小子还真怂。 顾正东挪了一下屁股，坐得舒服一些。 他跟大刚在一起，有比较就有伤害，就是瞎了也知道选顾正东，所以小琳父母对大刚一直在扣分，只是大刚自己体会不到这事儿。 “你是收废品的？”小琳爸爸继续审。 “我不是收废品的，我们厂子是收废品的，我是卖废品的。”大刚觉得自己解释清楚了，殊不知，更绕人了。 “反正就是跟废品打交道的。”小琳妈妈补充道。 “是。”这下大刚没话说了。 “一个月多少工资？” “满勤是二百，有奖金。”大刚说着偷瞄了小琳一眼，他有奖金，但是不想让小琳知道，想留点私房钱，所以没报钱数。 “奖金是多少啊？”小琳妈刨根儿问底。 “看效益，不一定多少，有时多有时少，嘿嘿。”大刚就是不报钱数。 “到底是多少嘛！看你说个话这费劲！”小琳爸恼了。 “二十！”大刚一咬牙，胡乱报个数儿。 “这钱也不算多哈，小琳你舅家哥哥一个月二百五呢。”小琳妈提醒。 “二百五也不给我花，有什么用。”小琳不服气地说。 “听说你有个楼房？”小琳爸爸继续审。 “是，在红星小区，有时间二位过去看看。”大刚一听说到他的优势了，底气足了，声音也大了。 “看那干嘛，你不是觉得我们住平房，楼房都没见过吧。”小琳妈冷笑道，“追我们小琳的可是不少，你条件是最差的。” 大刚被噎了一下，话都不会说了。 顾正东就是来看戏的，他没想帮任何人，这是他不看好的婚事，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如果被搅黄了，不是更好？ “跟你说实话吧，大刚，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没想让她那么早出嫁。我侄女的男朋友是做出口生意的，开着一辆好车，都没急着嫁，你急什么？” 这句话说得又势利，又没水平，简直就是把嘴脸全摆出来了，连藏都懒得藏，这是多看不起大刚啊？ 顾正东感觉到最可笑的地方就是，他们把小琳的价估得太高了。 “叔叔，你就让我和小琳结婚吧！”大刚也听出他们的话外音来，当时就急了。 第157章 狮子大开口 “如果你们非得要结婚，就拿三万彩礼过来，我可没多要你的。”小琳爸爸干脆开了个价。 三万！大刚拿不出来。 就是顾正东现在也拿不出来。 再说让他拿出三万，给大刚娶这么个女人，他不愿意！ “大刚，叔叔都开价了，你也拿不出来，我们走吧。”顾正东一个眼色。 不想大刚的眼中突然就涌上泪来，一米八的汉子突然矮了半截，让顾正东最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大刚跪了。 “你干什么？”四个声音同时传来，都在质疑大刚在做什么。 “我要娶小琳，谁也拦不住我，叔叔我给你打欠条，那三万我一定给你，早晚给你！” “没钱不要谈，出去！”小琳爸爸气急败坏地说。 “就是嘛，没钱就省省，这一跪好像我们怎么你了！”小琳妈也气鼓鼓地说。小琳和顾正东一左一右把大刚给薅起来。 “你先回去吧，我再想办法。”小琳无奈，只好让他们先出来。 不知为什么，顾正东觉得小琳的态度有些不对，她明明没有那么爱大刚，家里又是在反对，她为什么急着结婚，难道？ 大刚没给顾正东多想的时间，坐到车上哭得稀哩哗啦，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你这个没出息样，求个婚嘛，失败就失败了，哭个什么劲儿！”顾正东都瞧不下去了。 “哥，她说了，要是我不能娶她，她就把孩子打掉。” “还真是奉子成婚啊？”顾正东傻了。 “她不能打掉我的孩子，那孩子是我的，不能打掉。”大刚抽抽噎噎，哭得更凶了。 “这，也不是强求的事吧。”顾正东不知道怎么劝他了，大刚有点太幼稚了。 “哥，那孩子，是我的骨血。你懂吗？这世界上，我没爸没妈，只有他，是我最亲的，跟我最亲的，我多想要啊！” 大刚这几句话，让顾正东瞬间破防了。 眼前这个男人，没得到过什么爱，他做梦都想有自己的亲人。这个孩子是他在世间的希望。 就像顾正东，为了小小和龙龙镇作起来，劈荆斩棘。 他懂了。 顾正东拍了拍大刚的肩膀。 “兄弟别哭了，哥帮你。” 有顾正东这句话，大刚才稳定了情绪，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哥，我挺丢人的。” “不丢人，没什么可丢人的。”顾正东深吸一口气，这事儿要考虑一下了，拿下这么两个势利小人不是问题，重点是刚他怀疑的事儿。 这时就要找个得力助手了，他总不能亲自出面吧。 “大刚，我这么想的，把小琳弄到公司来上班吧，有工资总是好事儿，以后你们成家了，也多个收入。” “她还没毕业啊。”大刚吃惊地说。 “她就是毕业了，你还让她去当护士，整天倒班，你都见不到人。再说了，她怀孕了，学校知道了还能要她？” “也对，我没想这么多。”大刚一听后面的话就瘪了。 “来厂子上班，你们接触就多了，家里也管不到他，到时我们从长计议。” “哥，时间不等人，万一肚子大了……”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 顾正东的话说一半，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让水落石出了。 像小琳这种女孩子，蠢到家了，也就耍一下大刚，换一个她都不是对手。 小琳听大刚的安排，倒是很快就来上班了。顾正东以照顾她的名义，把她安排在办公室，说是当秘书，就是闲差使。 大刚不明就里，还挺开心的。 这两天绣品厂改制的事儿还在跑，到发改委那一关了。顾正东还要去交涉，就让顾正西去厂子多跟周姨和葬爱小子学学管理。 顾正西到是听话，再说了到哪儿也不用干活，他都无所谓。 小琳来上班的第一天，穿了超短裙，从工人间走过，就引来一片呼哨。 周姨心有不快，看在大刚的面上，先忍了半天。 中午又是吃包子，葛萍已经是熟人了，跟大家开着玩笑就把包子给发下去了，老端吃过亏，离她远远的。 小琳前面领了两个回去，吃得香，又跑下来。 “再给我来两个。” 葛萍又夹了两个放在她的饭盒里。 “有剩的给我留几个，我带回家给我妈尝尝。”小琳小声对葛萍说。 葛萍不敢做主，看了胖姐一眼，没理她那个茬儿。 小琳没得到回应，有点不高兴，一扭一扭往回走。 前面有几块铁板，是工人刚抬回来的。她不肯绕过去，偏从上面踩着过。 铁板中间有弧度，她走得不稳，一边娇滴滴叫，一边把屁股撅起来。 这就难免走光了，后面抬钢板过来的工人，眼睛都直了，前面的人不走，后面的人不停，一个不留神撞到一起，钢板掉下来，把前面一人的大脚趾给砸个正中，当时就冒血了。 周姨听到呼喊，知道出事了，忙让工人把伤员送医院。 “安全生产天天讲，怎么还不小心！”周姨气不得一处来，开始教训他们。 “这不怪我们，那弄个小狐狸精天天在这里绕，谁受得了。”工人嘀咕一句，周姨就听懂了。 这工夫小琳怕惹事儿，早就跑进屋里去了。 她进了办公室，跑到窗边偷眼往外瞧，不想身后传来个声音。 “你干的好事儿。” 吓得小琳猛然回头，进来的是顾正西。 顾正西是低配版的顾正东，可对小琳来讲，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了。 顾正东离她太远了，又是阳春白雪，她也不是很会欣赏。 但顾正西比顾正东小几岁，有趣许多，又会玩，又轻浮得恰到好处，正好是能撩妹的年龄，所以小琳马上就红了脸，给他个回应。 “惹事儿怎么了？”她故意走到椅子前，不好好坐，把腿一劈，跨坐上去，这下短裙向上窜，大腿都留在外面。 顾正西看到了，也不脸红，走到桌边，一窜坐上去，叼着烟卷，眼神向下垂，看得明目张胆。 小琳没想到，被他将了一军，有些恼火。 “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吃包子呢，你坐这里抽烟，掉了烟灰怎么办？” “我陪你。”顾正西好像挑衅，把烟头直接摁到包子上。 “你！”小琳气得跳起来。 第158章 浪子游戏 “我什么呀？走，汇宾包子，保够，敢去不？” “我有什么不敢的？”小琳抓起小背包，跟顾正西就出了门。 顾正西真把她带进了汇宾包子铺，点了两屉包子，又点了两瓶啤酒，也不管她，自顾倒满，喝起来。 小琳气鼓鼓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顾正西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笑道，“你怎么看上那土包子的？” 小琳听这话愣了一下。 “谁看上他了，是他脸皮厚，非得缠着我。” 这话就有点违心了，厂里人谁不知道是她先缠上大刚的。 顾正西没回话，笑着又倒了一杯酒。 “就他那样人，你跟他过一辈子，不后悔？” “不跟他，还跟你呀！”小琳赌气问。 “跟我还委屈你了？”顾正西接过话头儿。 小琳怔了怔，好像咋出什么味道了，重新打量了一下顾正西。 “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是又怎么样？” “可惜，你来晚了。” “你没嫁给他，就没晚。就是你嫁他了，还能离婚呢，我们要的是婚姻自由。” 顾正西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了嬉笑，一本正经的，一双眼把小琳看得心慌意乱。 “你是不是喝多了，在胡说八道？” 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是不是，用心品。”顾正西说完，起身去结账，之后都没回桌边，直接就走掉了。 小琳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儿，心里如小鹿乱撞，突然就有了感觉。 这时她的bb机响了，低头一看，有些失望，是大刚，不是顾正西。 她有心不理，大刚一下一下发过来。她只好去柜台借了电话。 “你一直找我干什么！”小琳气哼哼地问。 “你在哪儿啊？不是应该在厂里吗？人呢！” “我有点事儿，出来办事了，直接就回家。”小琳说完，找服务员要了个口袋，把剩下的包子都装好，这才往家里走去。 之前每次进门，她都觉得这屋子好亮啊，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进屋就觉得哪里都很破旧，到底是老房子，经不起打量。 她把包子扔到桌上，躺回床上发呆。 一闭眼睛就是顾正西的音容笑貌，越想越觉得帅，不由得嘴角一挑，流出一丝姨母笑来。 这时门口有动静传来，是大刚回来。 “你怎么回事啊？不舒服吗？”看得出来大刚担心了。 “没事儿，就是想吃包子，去买了。那里还有，你吃吧。”小琳是想把大刚一下就打发掉，不想听他说话。 可是在大刚看来，这是对他的体贴啊，进屋先管他吃饭的事儿。 他就犯贱了，拿过一个包子，递到小琳的嘴边，“快吃！” “我吃过了！”小琳没好气地说。 “再吃一个嘛，你的饭量我还不知道吗？”大刚笑嘻嘻地又凑前一些。 “滚！”小琳忍无可忍，一把将包子打掉到地上。 “你这干嘛啊！”大刚被她的强势吓了一跳，吼了一句，可是转念一想，马上赔了笑脸说，“老婆别生气，我不应该吼你，娴姨说了，女人怀孕了脾气不好，我忍还不行吗？你不高兴了就打我，别气坏自己就行。” 大刚这套土味情话，并没有打动小琳，反倒让她无比恶心。 本来她对大刚也没多少感情，不过是想当他是摇钱树。 现在有条件更好的顾正西追求，这一比较，大刚实在是应该扔了。 人家顾正西长得帅，又是老板的亲弟弟。 亲弟弟啊！大刚不过是个打工的，能怎么样？ 最多赚个死工资。 可是顾正西呢？生意就是顾家的，早晚要发达。 傻子也知道选顾正西。 小琳看着大刚，心里开始盘算，把这个傻子甩掉吧。她后悔了，前面的药下得太狠，大刚迷得五迷三道的，不太好解扣儿了。 她要好好算计一下，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套里面，趁着还有机会，快跑。 大刚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着娴姨嘱咐的话，要做个好丈夫，处处哄着小琳，给她打了洗脚水，又像往日一样要按摩她的小腿，不想被她一脚蹬开。 现在小琳怕大刚碰她，她一下她都觉得恶心。 第二天，大刚把小琳送到公司，就去跑业务了。 小琳惦记着顾正西的事，上楼时心情就很忐忑。 像顾正西这样的人，她还是有点了解的，万一人家只是一时觉得好玩，逗她一下呢？ 她也是情场老手，不会轻易就上当的。 她刚走到二楼，门一开，顾正西走了出来。 这小子春风满面，不知刚和里面的女孩子开了什么玩笑，看也不看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上的刹那，小琳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咯咯的笑声，只觉得一阵酸。 果然是个浪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琳被打击了一下，进了办公室也没给别人好脸色。 这些女孩子都不怎么喜欢她，也没人理她，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周姨更是连问都不问，随她去了。 就连最好脾气的葬爱小子，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平日里，小琳对这些都不在意，可今天不知怎么就敏感起来，越想越难受，突然就委屈得想哭。 就在这时，周姨喊几个女孩子过去，说要开个会。 小琳故意没有动，想等人来叫她。 没想到就没人过来。 就在她越想越憋气时，门一开，顾正西走了进来。 “怎么你没去开会？”他吃惊地问，那意思就是不知道小琳在。 “我凭什么去开会，也没叫我！”小琳赌气道。 “不开还不好？我就不喜欢开会，闷死了。”顾正西满不在乎地说完，坐在小琳的身边，突然把头探过去，盯着小琳的眼睛说，“我要去绣品厂那边管事了，你跟我走吧。” 这句话，又把小琳说得心念一动。 跟我走吧，这句话可太撩了。 明白地说的是工作调动，可这明明话里有话呀。 “我跟你走？没名没分的。”小琳把话接住，又抛了回去。 “自然会给你名分，你要相信我。”顾正西淡淡一笑。 “我怎么相信你？”小琳憋着的怨气发作出来，声音有点大。 “以后你就懂了，我的一片真心。”顾正东站起身，又俯下身来，把食指竖在小琳的嘴唇上，一语双关。 小琳这下可真跑不掉了。 第159章 就加塞了 大刚可不知道小琳打的什么主意，他是满心欢喜准备做爸爸的。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大刚骑着个破自行车，飞奔进厂。 “刚总，你怎么不坐出租了？骑自行车多没派啊。”燕三逗大刚。 “啥叫派？省钱是硬道理。”大刚脸皮厚，可不怕讽刺。 说着他冲进食堂，上来就是又是饭又是菜，弄了一小盆，端到一边开始吃。 “你不是中午都在外面吃吗，这来回赶不累？”胖姐好奇地问。 大刚在外面跑业务，是有补助的，车和饭钱都给补上。之前他都是走到那儿，直接找个小饭店吃饭，不会委屈自己。可现在跑回来吃食堂免费的，连出租车都不肯叫，这大热的天骑自行车，不像他了。 “唉，存钱，结婚。”大刚瞪着眼睛咽下一大口馒头，噎得直翻白眼。 众人突然都沉默了。 除了大刚，都是局外人，看得真真切切，小琳那样的女人，不值得他的付出，可是这话谁能来讲？ 坏人谁来做？ 关键是他肯定不信啊。 “兄弟啊，凡事留个心眼儿。”燕三说着坐到大刚身边，组织一下语言，艰难开口，“我家燕扬妈，就是跟我吃不了苦，跑了的。所以女人如衣服，你别太认真了。” “那是你命不好，俺家小琳不是那人。”大刚一句话，把燕三脸都气绿了，自揭伤疤是想给他提个醒，他不识好歹，还倒打一耙。 “人呐要是自己想跳坑儿里，谁也拦不住。燕大哥给你个鸡蛋。”胖姐过来给燕三打圆场，又给了他一个煮鸡蛋。 煮鸡蛋不值什么，可这东西长体力，是好东西。 燕三往脑门上一磕，鸡蛋碎了，他哗啦啦剥下皮，直接塞进口中。 胖姐笑眯眯看着他吃，满眼的满足。 他们两个心里那点小九九儿，大家都有数，只是没点破。 之前燕三对胖姐是有意思的。 胖姐的人生也挺彪悍，一个女人顶起一个家，养着病男人，收破烂儿为生。苦是真苦，也真有那股子劲儿，让人佩服。 可是等到顾正东出现，把胖姐的命运生生给改变了。她是凭着实力步步高升，现在做到后勤科长，管着几个人，权有了，钱也赚了，就连人都褪了一层黑皮，变漂亮了。 燕三突然就觉得，他已经高攀不起。 男人一怂了，那就真没什么事儿了。 他直接就把胖姐给推开了，同志关系没变，再没有一点偏爱，没有一点多余的。 他是男人，面子比天大。 大家都看得懂，只是没说破，这是两个人的事儿，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胖姐对燕三的心思也挺明确的，只是总归还有女人的矜持，总不好让她去追吧。 这工夫楼上的人都下来吃饭了。坐办公室的人都不像工人饿得那么厉害，吃饭也不积极。都等工人打完饭再下来，反正补给充足，不在乎那一会儿工夫。 这也是顾正东安排的，所有的事都可着一线的工人，坐办公室的往后排，大家也听话。 小琳春风得意地走在前面，没想到进食堂就看到大刚在，当时脸就沉下来了。 “下来吃饭了，想吃啥？我给你打菜去！”大刚殷勤地说。 “用得着你吗？我有手有脚的。”小琳白了他一眼，扭腰就往前挤。 刚她慢了一步，前面几个女孩排上队了。她也不客气，直接抢过去，跟排第一的女孩并排。 “你可得了吧，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你还加塞？”小何对她早有不满了。 “本来刚就是我走在前面的，打个饭，早一分钟晚一分钟能怎么样。”小琳翻了个白眼儿。 “对呗，打个饭，早一分钟晚一分钟能怎么样。”窗口里的葛萍重复了一遍小琳的话。 小琳得意的一笑。 排第一的女孩打完饭菜端离窗口。 小琳横过胯一挤，站到第一位，开始点餐。 “小何，你点，要什么？”葛萍没理小琳，直接问小何。 “肉段，芹菜粉，土豆丝，再来个炝干豆腐，还要这个冬瓜肉片。”小何不客气，直接点上餐了。 小琳站在第一位，可是被晾在一边，别提多尴尬了。 她气得脸都红了，当时也不好发作，就忍一下。 小何把她挤到一边，端着餐盘大步走了。 小琳刚要再上前，排第三的女孩已经补位上去，开始点餐。 “你们欺负人是吧！”小琳当时就怒了。 “你怕累就回去坐着，我给你排队，替你点。”大刚过来小声哄道。 刚才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媳妇没理儿，也替她脸红了一回，所以过来平事儿。 “凭啥啊，这就是合起伙儿来欺负我是吧！” 小琳已经不想在这里呆了，想去绣品厂，找机会找不到呢，现在正好把机会送上门来。 吵一架，换个地方，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所以她也不顾自己有理没理，作起来看。 大刚的脸比小琳的脸还好，女朋友这么不懂事，确实挺丢人的。可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满世界宣布，她怀孕了，都让着她点？ “小琳，我都看着呢，你讲点理，别闹了。”周姨一直在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下去，开了口。 “你看什么了？属你最偏心，有什么事儿都不叫上我，怎么的，我是后妈养的？”小琳越说越委屈，已经抹上眼泪了。 “我哪里偏心了？你们都是一样的，有自己的工作，你的工作就是那么轻闲，我叫你干嘛？” 这话把小琳噎住了，她又把矛盾转向葛萍。 总要找个软柿子捏吧。 葛萍是新来的，她知道，没后台，好欺负。 “你一个打菜的，把你狂得找不到北了，还敢管我们的事儿！反了你了！这辈子你就在食堂混吧，永远坐不进办公室！哪来的臭寡妇，也不照镜子，你还敢贬损个人了！” 葛萍没想到突然骂到自己这里来，一怔，听到寡妇二字也是扎心，一急之下，掉下泪来。 “你个小姑娘说话这么损呢，寡妇咋了？我也寡妇，吃你家饭了还是用你养了！”胖姐也被扎心了，想到自己的境遇，对葛萍的同情心爆表，上来就把矛盾接下来，要跟小琳战斗到底。 食堂一片混乱，都不吃饭了，看几个女人的战争。 第160章 流产了吗 周姨见状，急得血压都高了。这工夫顾正东又不在，没人能压得住场面了。她只能硬撑着跟他们周旋。 小琳这种人不讲理，又不按套路出牌。跟她战斗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太亏了。 可是瞧大刚那怂样，一点也做不起主。 现在食堂基本上忙完了，食堂的人也都端了饭菜出来到桌上，准备吃饭。她们心里都同情葛萍。再加上也瞧不起小琳，所以都哄着葛萍出来吃饭。 “算了，别跟她计较，人事不懂。” “就是。快来吃饭，一会凉了。”两个女工拉着葛萍出来。 小琳一见她们抱起团儿来，自己孤军奋斗，更加气上来，也不怕把事儿闹大了。 她冲到食堂人吃饭的桌前，把桌子一把掀翻在地。 饭菜都扣到地上，碗盘也碎了几个，满地炸裂声音，当时屋子里的人都看过来，都知道今天的事儿闹大了。 “你干嘛啊这是，我的姑奶奶！”大刚脑瓜子嗡嗡地，真想跪到地上求她别闹了。 “你保护不了我，我自己保护我自己还不行？这都欺负我，你就看着吧。”小琳恨恨地说着，走到葛萍面前，抬手就要甩耳光。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冲过来，小琳就觉得胳膊一紧，没等哎哟两个字喊完，人就飞了出去。 她的身体正好撞到桌角上，只听她痛苦地叫了一声，就瘫到地上。 接着有人惊呼，“血！” 大刚嗷的一声就窜过来，抱起小琳就往外冲。 周姨也慌了，这怕是要出大事儿了。 她看了一眼打人的傻三儿，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拉过葛萍。 “你快带这愣小子出去避一下，万一那边真有事儿，大刚冲动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快走。” 葛萍回过神儿来，也不及解释了，一把拉起傻三的大手往外跑。 傻三儿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有人要打葛萍，这事儿是他不允许发生的。 至于后果，不是他能想得到的。 葛萍拉着傻三儿出了厂门，看看方向，不知往哪里去了。 她想了想，一咬牙，带着傻三儿回了家，先找娴姨和白奶奶想办法吧，她们年纪大了，能扛事儿。 傻三儿一路上乐呵呵的，葛萍的手又细又软，握着很舒服，这在他可是特别的体验。他真想这么一辈子，不把这手松开。 傻三儿当然认识顾正东的家，他住过的，只是不明白上着班呢，为什么要回家。 能跟傻三儿做无障碍手语交流的，只有龙龙。他还在幼儿园，没在家。 葛萍匆匆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娴姨也吓到了。 “小琳可是怀孕的，这要是流产了，大刚不得找三儿拼命啊。” 傻三儿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听不懂，一心想回去工作，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 他不舍地把手抽出来，转身想走，不想葛萍一把将他揪回来，又按到椅子上。 “你不能走，就跟着我！”葛萍扳过他的脸，与他的目光保持接触，一字一顿地说。 傻三儿只觉得一阵热血沸腾。 他听到葛萍在说，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么要求过他，让他留下的，都是想揍他个头破血流。 可是葛萍不一样，看得出来她想保护他，她的眼睛充满了力量，像一只母兽，随时准备战斗。 “听懂没有？”葛萍见傻三儿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又问。 傻三儿竟然对着她，点了点头。 葛萍竟然觉得腿一软，这可是第一次有效沟通，她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大刚不能乱来，但是小琳真的要流产了吗？ 大刚把小琳送到最近的一家诊所，诊所是街道的卫生院，只能处理小问题，只有一个大夫两个护士。 见小琳这模样，像是要流产，他们不敢接了。 “你快去叫救护车吧。”大夫提醒了一下。 大刚也是懵了，抱着小琳要往外跑。 “你先把患者放下，自己去叫车。”护士提醒。 大刚这才把小琳放到病床上，跑出去打电话。 小琳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她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没有流产，只是到了每个月那几天，因为她根本没有怀孕，那都是哄大刚的，让他快点把婚礼办了。 她是比自己的父母清醒得多，她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机会，哪有什么高富帅会看上她，个人条件也并不是很好，能挂着个大刚就不错了。 所以她想早点把饭煮熟了。 今天早上发现有血，她就想着要怎么瞒过去。 没想到在食堂发生这一幕，让她又急又怕，到医院就全拆穿了。 大刚在隔壁打电话叫救护车，医生和护士都围着小琳，不知所措，小诊所没遇到过大事儿，都有点慌。 “你们帮我个忙，就说我流产了，谢谢了！”小琳突然有了个办法，不如破釜沉舟，都解决了。 她从包里掏出三百元，直接塞到大夫手里。 那三人当时就惊呆了。 三百元可不是小数目，每个人能分到一百呢。 他们对视一眼，瞬间做出了决定，配合小琳。 “同志你先等一下，救护车也来不及了，你的爱人流产了。”大夫把要进门的大刚推出去，咣当把门一锁。 过了几分钟，护士出来了，带血的纱布上有个小血块。大刚当时整个人都灰了，腿一软，跪到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送我回家休息，别提这丢人事了，跟谁也别提。”小琳的表演很到位，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这时救护车也到了，大刚求他们把小琳送回家，担架下来抬人时。大夫和护士三人好像做梦一般，好像他们刚参演了一场舞台剧，还好他们表演得不错。 “这男的帽子得多绿啊？”终于有个护士开口了。 “人傻就得交学费，不值得同情。”大夫不动声色地把钱平分了，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好了，白捡的钱，花得还挺香的。 大刚把小琳安置在家，就马不停蹄回到厂子，他的眼珠子通红，就是来砍傻三儿的。 第161章 分手吧 周姨猜得不错，他受刺激了。 “大刚，别冲动，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事儿谁也不能预见得到，再说了，你媳妇不讲理在先……” “我的孩子没了！”大刚怒吼一声。 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这确实有点难，那女人是不怎么样，可孩子是大刚的骨血，说没就没了，谁不心疼。 “快说！人在哪儿呢！老子要劈了他！” “你就是劈了他，你孩子也没了！你好好的吧，杀人犯法啊，你进去了小琳也没人照顾。你好好的跟小琳再要个孩子，你们还年轻不是。”周姨的口才也是了得，拉着大刚一个劲儿地劝。 “说啥也没用，一命偿一命！”大刚哪里听得进去，整个人都是癫狂状态。 “大刚！别胡闹！”顾正东接到电话就往回赶，总算赶上了。 “哥！我孩子没了！”大刚看到顾正东，一下有了主心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顾正东也心疼了，不是心疼孩子，是心疼大刚。 他一把将大刚搂过来，在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两下。这下大刚哭得更惨了，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看心酸了。 本来看着一个大老爷们跳脚挺好玩的，不知怎么听这哭声，心里被剜了几下。 燕三揉了一下眼睛，“这什么妖风还迷眼睛，都散了，不干活了？” 众人忙都低头去干活。 燕三犹豫一下，走到大刚身后，嘀咕一句，“大老爷们不怕这事儿，咱种子多着呢，想生几个生几个，以后你还怕缺儿子？” 燕三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大刚哭得差不多了，火气也泻了大半，整个人焉巴下来。 周姨拿了一大茶缸子凉茶过来，他接过去大口喝下去。 顾正东知道暂时没事了。 “这事儿我得给你个交代，你先别上火，在家照顾好小琳。”顾正东掏出一百块钱，“去买只鸡过来，让食堂的人帮你炖了，先给小琳补补。” 大刚接过钱，看了一眼食堂的方向，重重一叹，出去了。 “我这心呐。”周姨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还好胖姐和小何一左一右给她架住了。 “周姨你别担心，有我呢，我回来晚了，让你担惊受怕的。”顾正东说着搬了个板凳过来。 周姨坐下去，还不停叫佛号。 “作孽哟，孩子没了？这两个人也没结婚，就弄个孩子出来，这像什么话！” “周姨，先不要说这个了，他们的事随他们。傻三儿这段时间不能过来上班，我先安排到别处，不能让大刚摸着他的影儿，到时就是不砍人，也得打一架。” “是，不能让他们再照面了。” “这边的事先交给你，我还是去看看吧。” 这工夫大刚已经回来了，拎着一只刚杀的鸡，鲜血淋漓的。 胖姐忙接过去，到厨房去加工。 “这事儿我琢磨一下，要不你跟我再去趟小琳家吧，都这样了，再不结婚也不像话。”大刚这是铁了心要娶小琳的。 “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小琳现在这个样子，要静养，你把她爸妈招来，又是打骂，又是吵，人不要了？” 周姨提醒。 大刚一听这话在理，只能低头不语，他也不知怎么办了。 顾正东去厨房看了一眼，鸡汤已经下锅了，胖姐用的高压锅。 “十五分钟的事儿。”胖姐没好气儿地说。 她对小琳还是同情不起来，炖鸡汤要慢火熬才有营养，她这高压锅一压，营养就少了一半。顾正东心里明镜儿一样，也没指出来，随她折腾。 没出半个小时，顾正东和大刚到了楼房。 小琳正躺在床上想对策呢，现在是分手的好机会，还能趁机敲上一笔。 没想到大刚身后跟着顾正东，小琳的心格登一下，有这人不好办，比猴还精，没有大刚好哄。 “这是鸡汤，你中午就没吃饭，先喝点，消消气儿。”大刚低声下气地说，把饭盒打开，盛出鸡汤端过来。 “给我捞两块鸡肉，你要饿死我啊！”小琳一看只有汤，当时就炸了。 大刚急忙弄了只鸡腿过去，小琳是真饿了，接过去就啃起来。 顾正东也不说话，也没进里屋，只在客厅坐着，听里面的动静。 现在小琳躺在床上，他不方便进去。 “你给我出气没有？”小琳啃了个鸡腿，有力气了，一想起自己受的气，又开始质问大刚。 “我没找到人，你放心，一定不会放过他，还跑得了他了！” “那个做饭的娘们呢，没她，哪有这些事！”小琳还不想放过葛萍。 “你说她呀，那就算了吧，人家也没咋地你，是你想先动手的吗。”大刚的思路清晰了些，还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什么？到这时候了，你还向着外人！我真是服气了，分手！”这话说出来如行云流水，顾正东都想拍手叫好了，小琳的表演真是到位。 奥斯卡欠她一个影后。 “分，分手？小琳，不能啊！我错了！”大刚一听就急了，过来拿起小琳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煽。 “你这干嘛呢？”顾正东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哥你快劝劝小琳，她要跟我分手。”大刚这软弱的样子，真不像个男人。 顾正东明白，不是大刚不爷们，是他怕了，他从小被抛弃，这段时间突然有了一个家。小琳虽然不是真心爱他，可是为了从他这里弄钱，对他也还算可以，他把这些都当成爱了，现在小琳要分手，就是对他的二次抛弃，他怎么受得不了。 “小琳身体不好，情绪不稳定，你先让她安静休息一下。”顾正东提醒大刚，这是给他降降温。 “她要分手。”大刚还是咬着一个理儿不放。 “你先让她冷静一下，这么不知道心疼人呢！”顾正东这句话，有了点作用，大刚站起身抹了一下眼泪。 “那你先吃鸡腿，冷静一下，我也冷静一下。”大刚说着，走到客厅。顾正东给他一个眼色，带他走出屋。 “哥，我可咋办，孩子没了，老婆也要没了，我怎么活？” 顾正东不由得苦笑，傻小子，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的，有没有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可是这话不能说，不能刺激他。 第162章 分手快乐 顾正东掏出一支烟递给大刚，大刚猛然抽几口，情绪平稳了些，人也更沮丧了。 “大刚，你说你在外面流浪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在小阴沟就翻船了？” “哥，你这话啥意思？我听不懂了。” “小琳还没跟你结婚，就是跟你结婚了，也未必就能陪一生，你看我跟我老婆不是也离了？所以这些事，都是人生必经的一个过程，一个坎儿你就要死要活的，后半生长着呢，你怎么过？” “哥，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没见过世面吗？”大刚嘀咕一句，听进去了，“那你说我咋办？” “凉拌。” “凉拌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只管对她好，她要什么，给她，她提什么，答应她，看她怎么做吧。咱良心无愧就行。” “那我多不是人啊，人家姑娘跟了我，还给弄流产了，我这跟没事儿人一样，我多不是东西。” “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以后哥再教你。今天你也太激动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提这些事儿了，只管照顾好她，以后的事交给时间。” 大刚似懂非懂，可是在外面流浪这些年，人也早就有生存的本能了。 他现在也知道做别的于事无补，顾正东说的都对，就按他说的办吧。 大刚回到屋子里，小琳已经把一只鸡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嗦干净了，一点汤都没给他留。 大刚闷头坐在沙发上，也没开电视，只顾着发呆，把今天的事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屋子里没动静了，进屋一瞧，小琳已经熟睡。 大刚看着她的面庞，不由得叹口气。 顾正东说得对，她也不是自己的，早晚也会失去吧。 小琳可是吃饱了睡好了，现在想着讲条件。 早上她把睡在身边死猪一样的大刚踹醒。 大刚失眠大半夜，天快亮时才睡，现在正困得迷糊，整个人都不清醒。 “你还有多少钱？” 小琳趁机审问他。 “我手里没啥钱了，你这一天买这买那的，我的工资全花你身上。”大刚挠挠头说。 “我不信，你没一点存款！”小琳不死心。 “真没有！” “你去找顾正东借吧，借一千，给我补身子。”小琳只好打顾正东的主意了。 “一千，补身子？”大刚一下就清醒了，一千补身子，这不得补大劲儿了？ “对，就要一千。再者说我在公司受得伤，是工伤，我休假，工资照开，还有各种补助，都得给我，你去给我谈。” 大刚张了张嘴，“这，这不合适吧。” “哪不合适？你说哪不合适？”小琳不依不饶的！ “我去试试吧，不一定能同意。你想吃啥跟我说，我去买，借钱也给你买，不一定管公司要，对吧。”大刚讨好地说。 “你给我少来这套，我就是想让顾正东给我出钱，他欠我的！” “行，行！”大刚不想跟她理论了，打算私下把事儿自己勾兑一下就处理了，他还是很会做和事佬的。 “把钱拿来，我先回家住一段时间，我们需要冷静一下了。” “回家？那多不方便，上厕所怎么办，你还要养身体！冷静？”大刚突然挂到重点了，“冷静什么？我们现在还不够冷静吗？” “不够，分开一段时间再说吧。” 小琳想了半天，觉得也是要冷处理，大刚这人容易冲动，把他给逼急了，硬分手也怕出事。 “我不冷静，你别走！”大刚一把将小琳抱住。 “你松手！松手！哎哟，我肚子疼！”小琳现在对大刚只有厌恶了，原来他还有提款功能，现在看到更好的提款机，当然看不上他，他碰一下她，都觉得恶心。 一听小琳说肚子疼，大刚忙松手，这个招儿是真好使。 “你到底要闹哪样吧？”大刚急了。 “给我钱，我自己回家养身体，养好了我们再来谈！” 小琳思路清晰，大刚被她的态度给弄得心里一点底儿没有，这么绝决，真是那个他深爱的女人吗？ 他有点怀疑了。 可是答应的事总得办，他得想办法找顾正东弄点钱出来。 他知道现在顾正东手里不缺钱，不像之前那段时间了，可为这事儿开口，还是不好意思。 顾正东就等他来呢，傻三儿已经去绣品厂跟大牛住了，所以大刚进院，只看到葛萍。 葛萍对昨天的事儿内疚不已，她是没想到，自己一个打抱不平，把大刚的孩子给弄没了。 “大刚，我真对不起你，这有点钱，你给你媳妇买点营养品。”葛萍偷着管娴姨借了五十块钱。 大刚没接这钱，他的本质不坏，三观也正，虽然小琳流产，有葛萍的一部分原因，可是起因是小琳自己不讲理，所以不能怪到她的头上。 “你也不富裕，这钱我不能要，这事儿不怪你。” 大刚把钱推回去。 娴姨看在眼中，知道大刚这孩子还是不错的，走过来把钱拿到手里。 “孩子，给你就拿着，不然她心里也不好受。” 大刚这才把五十块钱接过去。 顾正东从屋里出来，嘴里叼着一个花卷，见状摇摇头。 “哥，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大刚抓住顾正东，又把他塞回屋里。 “说吧，她跟你提条件了，要分手？” “哥，你咋啥都知道？” “我不止知道这些……”顾正东把话又咽回去，有些事只是猜测，不能乱讲，只怕万一。 “你说我咋办？” “什么条件？” “要一千块营养费，还要休假，还要什么补助。” “都给她，然后呢？” “要回家住。” “去吧。” “那我怎么办？” “你个怂包，你是男人，你怎么样？给我挺直了腰板，好好活着！好女人多了。” “哥你这啥话，小琳哪不好了，就是爱打扮点，女孩子爱美也是正常。” “行，你说得对，你有理。”顾正东掏出一千递给大刚，大刚这才松口气，回家交差。 顾正东今天真没时间处理大刚的事，发改委那里卡住了，他得打通一下关节，不然绣品厂改制的事办不下来。 第163章 卡的就是你 顾正东早打听过了，这各种改制都是灵活性的，没有统一的规定，因为在改革初期，大家都没经验，别说没规范，就是有了也朝令夕改，一天一个政策。 顾正东要抓紧赶这一波儿。 发改委是新部门，在市政府的楼里，倒是挺好找的。顾正东好歹也混了个厂长的身份，在门卫那里登记好了就长驱直入。 发改委在走廊的尽头，门紧关着。他敲了半天门，里面一边动静没有。正疑惑，听到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来了个中年人。 这位中年人的气质不凡，年轻时也是小鲜肉级别的，现在四十多了，可是颜值不降反增，岁月和阅历给他镀了一层金，越发气宇轩昂。 他远远看着顾正东，并没有说话，走近了才示意让开。 顾正东也没客气随他进了门。 “请问发改委的胡主任在吗？” “我就是，您是？”胡主任已经落座了，转眼间还给自己的茶杯续了水。 “我是绣品厂的顾正东。” “顾厂长，久闻大名。” “不会吧。”顾正东脱口而出，这前后没几天的事，哪来的久闻？这位要么是在忽悠，要么就是要针对他，他提高了警惕性。 “名人啊，斗黑，除恶，现在要把绣品厂归入囊中？”胡主任说话是真不客气。 这一下直戳顾正东的心窝子。 顾正东不由得咧嘴一笑，他没有尴尬，这让胡主任有些吃惊。 “胡主任也是爽快人，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我的事卡在哪儿，为什么批不下来。” “实不相瞒，我来接管这摊工作时间并不长，可是被业内乱象给惊到了。我之前的事，我管不了，我之后的事，我要管到底。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们这是侵吞国家财产，侵吞职工的财产！” 胡主任义愤填膺，越说越气，好像顾正东做尽了坏事，来被他审判一样。 “胡主任，别激动，喝茶，淡定淡定！” 顾正东不慌不忙，笑道。 这一下倒把胡主任给闪了一下，好像一拳打到棉花包上，顾正东一没急，二没生气，还反过来安抚他，哪里不对？ “胡主任，我请教几个问题。” “你说。”胡主任倒要看看这小子量什么牌。 “您给我解释一下，改革是为了什么？” “改革为了什么？”胡主任一怔，这个问题有点大，他天天在学习的，改革开放的重要性目地性，这家伙来考试的？ “对。” 顾正东盯着他，等他回答。 “是为了发展我国社会主义经验，让人民群众过上更好的生活。” “对呀，但是，如果不改，或是因噎废食，人民群众不是还过不上好生活吗？你这样杜绝这个，杜绝那个，把可能性都给灭了，人民群众饿着等吗？” “你这是什么理论？” “我的理论就是很明确，不管厂子是谁的，让人民群众赚到钱，改善生活了，那就是好事，这就是初心，你可不要想得太多了，有些事想复杂了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在不改制的情况下，把绣品厂带动起来，那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如果我不把绣品厂改制，那我的改革没有延续性，不出两年，谁知道哪里不对劲，把我一换，绣品厂的职工还是水深火热。搞好一个企业不容易，搞垮一个企业很快的，这个还用我说吗？” “这倒是实情。可是我怎么能看到你的真诚？” “你去我的朝阳看就好了，那有我的成功例子，我是怎么把一群街道上收废品的人变成企业工人的，现在他们过着有保障的生活，工作条件也相对友好很多，这还不够吗？” “走吧。”胡主任站起身。 顾正东一怔，没明白过来。 “走啊，你不是让我看吗？我就去看看。”这胡主任还是实干派。 顾正东带着他出来，直奔自己的厂子。 现在这时间厂子里人不多，几个工人在搬东西。食堂的女工都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打扫好了就准备下班了。 这是顾正东安排的，每个人都发挥最大的劳动力就好，不用在时间上强制要求。 他们走进厂子时，大家并没有多看，都习惯了人来人往的。 “顾厂长，我又联系了一个工地，明天接收！”葬爱小子从楼下跑下来，扬了扬手里的合同，跨上自行车就跑。 “你叫个出租车，别骑车了。”顾正东在后面叫道。 “没事儿，我骑得快。”葬爱小子转眼就不见了。 “钢厂那边打款过来了。”周姨听到顾正东的声音，从窗口说了一句。 “好嘞。” “顾厂长，顾厂长，快救命啊！”门口突然冲进一个女人来。 顾正东吓一跳，这女人面生。 还是胖姐闻声出来，看一眼，认出来了。 “这不是老黑家嫂子吗？咋的了？” “我家孩子在街上跑，让车给刮了一下，送医院了！” “啊！那快叫老黑。”胖姐一听，忙往楼上跑，老黑没有bb机，跟他一起干活的人有。 “现在没钱啊，交不上手术费。”老黑媳妇大哭。 “我这有，先去医院。”顾正东忙带她上车，事发突然，顾正东本来想跟胡主任说让他先走，不想他一声不吭跟着上车了，也顾不上许多，先去医院吧。 孩子伤在脚腕，还很重，要求马上手术的。 顾正东二话不说，跑去交了款，又跑前跑后帮着找医生。 “这小大夫能行吗？”老黑媳妇虽然没跟顾正东打过交道，可是早听过他的名字，对他也很依赖，拉着他问个不停。 “我给霍主任打个电话，嫂子你别慌。”顾正东拔通了霍主任的电话，没一会儿，就见他拎着白大褂的下摆，一溜小跑过来了。 主治医一见是霍主任，忙迎过去，两个人详细探讨起来，老黑媳妇听不懂，也跟着他们凑到一起，就怕落下一句。 顾正东松口气，这才对一边的胡主任抱歉道，“突发事件，不好意思，参观要另选日子了。” “不用参观了。”胡主任淡淡地说。 第164章 迎刃而解 顾正东一惊。 “你忙正事儿吧，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胡主任走到一边，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这时霍主任他们已经讨论好最佳治疗方案，老黑媳妇听不懂，眼巴巴看着顾正东。 这工夫只见老黑飞奔而来，跑得太急差点摔倒。 “当家的！你可来了！”老黑媳妇一见他，呜呜又哭起来。 “孩子怎么样？”老黑脸都青了，这是急的。本来家里就穷，就指着儿子有点出息，如果儿子再残疾了，那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孩子还小，我们做了两套手术方案，要你们决定一下。” 主治医走过来说道。 “我也不懂啊，顾厂长，你来！”这时候老黑看到顾正东了。 平时他虽然没像老端一样作恶，可也没帮老端做坏事。现在需要顾正东了，过来求他。 顾正东对他的为人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是为了孩子，不想跟他计较。 “霍主任，您是专家，您决定吧，怎么样对孩子好。” “两个方案，一个恢复得慢，但是效果好。一个恢复得快，但是可能会有副作用。” “慢，慢了会怎么样？”老黑事到临头，脑子不转弯了。 “慢了会影响上学，治疗费用也高，住院就需要一个半月左右。” “上学倒没什么，治疗费用……我的医保能给我儿子用吗？”老黑又想到一个办法。 “那不是通用的，不可以。”主治医摇了摇头。 “就是呀，就是厂矿工人的子女住院手术也是全费，这是没办法的事。”护士也帮着解释。 “你们不用考虑医疗费用，厂子全给你报，只管找对孩子好的方案就行。” 顾正东一句话，老黑扑嗵就跪下了。 “顾厂长，你是大好人，我替我儿子谢谢你，以后他长大了，也让他来跟你干！” 顾正东吓得忙把他拎起来，脸都有点红了。 这人说话也好笑，没什么文化，听书听多了，这是把顾正东当主公了，以后让他的儿子来报效。 那边准备手术，顾正东交的费用不太足，又打电话让小何送了些钱过来，才把事情都安排好。 再看外面，天都黑了。 顾正东怕老黑两口子没钱，又留了一百给他们吃饭。 二人千恩万谢，顾正东怕尴尬，忙叫上胡主任逃出来。 “我请你吃饭。”胡主任坐到车上，开口道。 顾正东一怔，不是应该反过来吗？ “你别推辞，如果你请我，我就是受贿，我请你，就是朋友间的交流。”胡主任解释得这么清楚，顾正东倒不好拒绝了。 现在他只觉得饥肠辘辘，可是想了想，又没有想吃的东西。 “要不，我们去个地方？”顾正东突然灵机一动。 “去哪儿？”胡主任不解。 顾正东拉着他到了一个小卖铺前，进去就要了一堆东西，什么汽水香肠面包，还有两个茶叶蛋，一包榨菜，一包辣萝卜。 胡主任不明白什么意思，呆呆看着。 “你请我，你倒是付款啊。”顾正东提醒道。 小卖部的阿姨都笑了，这两个男人像小孩子似的，这玩的什么花样。 胡主任掏出钱包把账结了，出门时还满头雾水。 “你这是怎么说的？我又不是请不起酒店，我们坐车里吃吗？” “不，我带你去上面吃。”顾正东抬手一指。他们已经在公园附近了。 公园里修了一个假山，上面有个亭子，可以俯瞰全市。 只是现在还没有流行灯光艺术，只在亭顶上装了一个大灯泡子，远远看也不甚清晰。 胡主任只好随着他爬到山上去。 亭中有石桌，顾正东把吃喝都摆上去，喘了口气，向胡主任招手。 胡主任平时锻炼得少，上山就喘了，再爬四层楼，这会儿坐在石凳上不起来。 “快来吧！”顾正东不耐烦地说。 胡主任只好站起身，就在他走到亭子边缘时，下面的世界突然就打开了，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万家灯火。 他们的脚下就是这座不起眼的东北小城，号称五百万人口，也风光过，做过省城，也曾经创过高产值，但是现在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有一天，就会被历史抛弃。 胡主任屏息宁神，半晌才说句话，“你真会玩。” “有一天晚上，我想不通一件事，就来公园夜跑，无意间看到这座小山，爬上来，就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后经常自己来。” “谢谢你的分享，我想我也会经常来了。” “男儿的梦想都是建功立业，开疆辟土。你是不是也这样？” “我一个坐办公室的，不像你，扑嗵一下跳进海里，有无限可能，我没有了。”胡主任长叹一声。 顾正东在石桌上磕开两瓶汽水，递给胡主任一瓶，两个人似模似样碰了一下瓶口，算是干杯。 “你不会喝酒吗？我以为你会买啤酒。”胡主任现在对顾正东这个人非常好奇。 “会喝酒，酒量还不错，有机会比一下。” “那你为什么买汽水？” “喝酒了是酒驾，对谁都不负责。” “很自律啊。”这个回答让胡主任对他的好感猛加分。 “我觉得你像一个猎人，在黑暗中看着脚下的世界，是不是想疯狂扩张？” “你说对了，我有建自己的帝国。” “能跟我说说吗，你的帝国是什么样的？” “我的帝国很庞大，涉及很多行业，既然相互协调，又能独立自主。还有完善的配套系统，像医疗教育，让朝阳人，永远都是赢在起跑线上。” “朝阳，好名字。”胡主任点点头。 “虽然现在不适合谈公事，我还是想说，绣品厂的事，箭在弦上了。” “你又不急在这一个晚上，明天起早就办了。”胡主任漫不经心地说。 “好嘞！”顾正东乐得又一碰杯。 “我会帮助你成就心愿的，我这算是利用职权也好，但是我不要你一分好处，只是想给手里这些企业安排个好去处，让那些职工，有个好归宿。你答应我，不忘初心就行。” 就这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个男人，在望江亭上，达成了共识。 第165章 顺风顺水 顾正东回到家里时，孩子们早睡了，娴姨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朦朦胧胧听着京剧。 “妈，别等我，进屋睡。”顾正东心疼地说。 “年纪大了，我怕一下真睡沉了，没听到你回来。” “那就听不到呗，明天早上再说话。” “怕你有好事儿啊，没人分享，憋得慌。”娴姨抿嘴一笑。 “妈，你怎么知道我有好事儿了？” “你走路的脚步都轻盈了，像要飞，是事儿谈成了？” “绣品厂的事成了，还有我跟发改委的胡主任成了朋友，以后他会帮我的。” “真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娴姨点点头。 “妈你快睡吧，看眼皮都掠不起来了，我琢磨快点买个楼房，让你们搬上去，这样你能轻松点。” “买房子又不是买件衣服，到那儿就买了，那不是还得挑捡嘛。不急。对了，今天葛萍说要搬出去租房子，我劝几句，也不听。” “随她吧，她有自己的安排，都是成年人了，我们只能帮一时。”顾正东对葛萍也有些了解了，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强大，还有思想。 “她搬走了，我说把大刚叫来吧。他媳妇不是闹着回娘家吗，他一个人在家不得喝闷酒？过来我还能看着点儿。” “行，明天我就跟他说。” 顾正东看了一眼葛萍的房子，早熄了灯。他估计葛萍要搬家，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女儿跟小小在一起，生活条件落差太大，怕孩子受影响。 第二个怕是出于对大刚的歉疚，不想跟顾正东走得太近，怕大刚对顾正东有想法。 这些都是无法回避的，葛萍搬走，是很懂事的处理方式，顾正东没有什么可不满的。 第二天一早，葛萍又跟他说了一回。 “你要租房子，找离绣品厂近些的地方，以后会派你过去抓食堂的事。” 顾正东这一句，葛萍眼睛一亮，这就是暗示，以后她要提职了。 “谢谢顾厂长的信任，我会努力的。”葛萍心情大好，走路如一阵风。 顾正东记得昨天胡主任的承诺，赶到八点前就去他办公室等了。 胡主任没有食言，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开绿灯全速通行。 顾正东拿到批文回到绣品厂时，工人们都在打扫卫生。 厂子的事儿有眉目了，大家纷纷猜测，什么时候开职工大会。 有人担心，想卖了股份，有人想多买几股，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不管怎么样，厂子要活了，每个人心里都有希望，到处是喜洋洋的。 顾正东的车一开到门口，大牛就跑去开门，顾正东把车停下，就见傻三儿蹲在院子的大树下发呆。 “三儿，去干活，以后你就在这里干活了。”顾正东连比画带解释。 傻三儿总算明白了，飞奔过去帮着女工们打水倒水，也欢腾起来。 原来他担心是顾正东不要他了，又不敢问，现在让他干活，就是没事儿了。 顾正东把张大拿他们叫来，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把职工股权大会的时间定了一下。 “马上要恢复生产了，我的心情好激动。”芳姐一想到这些，眼泪汪汪的。 现在的绣品厂是百废待兴，好在这几个助手都很得力，给顾正东减轻了很多负担。 葛萍更是直接把亚麻厂的洪技术员请过来跟技术室的人一起商量。 “我给你们算个编外得了。”洪技术员看着绣品厂热闹的样子，就羡慕。 “你已经是我们的编外了，我们厂长说了，要给你做一份工资呢。”张大拿笑道。 “哎呀妈呀，还有这好事儿？我都不敢相信了。” “必须的呀！我们顾厂长办事讲究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就是把技术问题解决了，这布也未必织得成。”洪技术员叹口气。 “这话怎么说？”顾正东不解地问。 “我们厂这不也改革呢，一个正厂长，半截脖子入土了，什么事儿也不管。两个副的斗得跟乌眼鸡一样，都想把厂子给收了。现在他们两个，只要有一个说行的，另一个肯定说不行。你们说咋办？” “这还挺热闹，两个人杠上了。”顾正东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总不能自己进机器开工吧，这些人为了自己那点利益是什么也不顾了，就不为工人着想，压了几个月的工资了，多少家等米下锅呢。 顾正东琢磨一下，打算去碰碰这两个大神，见识一下都是什么货色。 不想大刚气鼓鼓闯进绣品厂大门。 顾正东一瞧他，头嗡地一下，忙给葛萍使眼色。 葛萍吓得头轰地一下，忙冲进水房子，把拎了两桶水要出来的傻三给堵回去。 “哥你说咋办吧，她要跟我分手！” “大刚你先再等两天，冷静一下，我一定给你处理。”顾正东这边忙不开，还真没时间管他，忙跟他商量。 “我一天也等不了，合则不是你儿子没了，我难受！”大刚呼哧呼哧说着，往地上一坐。 顾正东瞧他的样子，也是心疼，一张脸瘦了一大圈，腮都塌了，眼眶也凹进去，裤子都松得不像样。 这些天对他也是个折磨。 “大刚啊，你听哥一句话，有些事不是急得来的，要时间。” “时间能把我儿子送回来吗？” 大刚不知脑子哪根筋搭不对了，认准小琳流产的孩子是男孩儿。 张大拿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窃窃私语。 葛萍为了安全，把水房子门都给反锁了，只等着大刚走。 顾正东没办法，只好带着大刚出门，去小琳家透一下口风。 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到厂门口，就见小琳的父母杀了过来，见到顾正东，迎面就扑上来。 “你们干的好事儿！把我家姑娘肚子搞大了，现在又弄流产了，说吧！怎么赔！” 这院子里可都是女工，都是爱热闹的，一下全围上来了，听他们怎么说。 顾正东怕的就是他们，不相干的事干扰厂子的正常秩序，犯不着。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对大刚一呶嘴，示意回办公室说。 不用他们动手，他们往办公室走，小琳父母就追了过来。 进办公室，顾正东把门反手一关，现在就是讲理的时候了。 第166章 翻转得太快 “说话呀，咋办！” “能咋办？结婚啊，让他们结婚就行了。”顾正东一摊手，坐下来。 小琳的父母怔住了，不知小琳回家是怎么说的，总之现在的情况把他们闪了一下。 “你们说的是真的？不是在耍我们？”小琳父亲将信将疑地问。 “有什么好耍的，我这兄弟都要急哭了，就怕你姑娘不嫁他。”顾正东就等着看戏呢，一点也不慌。 “对呀，小琳在哪儿？我们要结婚，马上结婚！” “结婚？彩礼钱你有吗，你就结婚？”一听说大刚要娶小琳，小琳妈的态度马上不一样了，端起架子来。 “有啊，我这两家公司了，我兄弟结婚能差钱？”顾正东笑道。 “那，你给三万，马上让你们办婚礼。”小琳妈开价了，本来还想多要，一想到姑娘不争气，好好的孩子流掉了，就生气，那是多好的筹码啊。 “行，挑日子吧，越快越好！”顾正东直接就给做主了。 这倒不是说他能马上拿出三万，而是他有把握，这三万拿不成。 “哥，你对我真好，我这辈子跟定你了！”大刚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那我回家跟小琳说一声，准备一下。”小琳妈站起身，面露喜色。 “我们一起去吧，大刚想小琳想得紧呢，一直跟我墨迹。” “那就一起过去吧，这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小琳妈真是恨不能把女儿卖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顾正东开车把他们送到小琳家，四人进了院子。 小琳正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见他们进来，整个人都慌了。 “不让你出屋，你不在炕上好好躺着，以后做病怎么办？”小琳妈一看小琳不听话，不肯在屋子里好好坐月子，还光着脚穿拖鞋坐到院子里，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又不敢动手，只能扯着她往屋子里去。 大刚可等不及了，上前一步，抢过小琳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都哽咽了。 “媳妇，我想死你了！” “谁是你媳妇，你起来！”小琳用力从他怀里挣出来。 “妈，你给我做主，你看小琳。”大刚这入戏够快的，顾正东差点笑场。 “你这死丫头，你不是说大刚不肯娶你吗？现在人家都上门来了，还要给你三万彩礼，你还要啥？也不照镜子看看，都流过产了，还想找啥样的？” “哎呀死老太婆，你小声点！你是怕邻居都听不到吗？”小琳爸恨不能把她的嘴给堵上。 “我就是生气，这死丫头随了谁，看不出眉眼高低来！进屋去！”小琳妈知道这些邻居耳朵长，舌头也长，也怕出点什么事儿，让人传出去太难听，赶紧哄着大家进屋。 屋子小，一下进来一群人，直接就挤满了，还好大家各就其位，都坐下，总算有了谈判的空间。 “我死也不嫁给他。”小琳先表态。 “为什么呀？当初是你把他带来，死活要嫁他的？”小琳妈有点懵。 顾正东可是知道为什么。小琳眼眶高了，哪里还看得上大刚？ 嫁给老板的弟弟不香吗？顾正西人又帅，又能赚钱，再重要的是会撩，跟着他，那真是每天都快活。 哪像大刚这种人，傻实在，情话都不会说，一天就知道媳妇媳妇的，烦死了。 “你是不是傻？你让他搞大的肚子，他就得负责！” 小琳妈一个劲给小琳使眼色，眼睛都夹酸了。 “我不要他负责，好聚好散，别让他再缠着我了。顾厂长，把我调去绣品厂吧，这边我是呆不了了，我在你们公司受的伤流产的，这可是工伤，调个岗位没问题吧？”谁说小琳没头脑，这想得也挺周全的。 她那脑子比核桃仁儿还是大点的。 “行，都依着你，调工作没问题，可是你跟大刚的婚事，还是要办的吧？”顾正东假意还在逼婚。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婚姻自由！我不爱他了，不想嫁给他，你们为什么逼我？” “傻丫头，你不嫁他，没人要你了！”小琳爸爸一急之下，说实话了。 那年代的人还是很保守的，未婚先孕就很惊人了，孩子流掉了，还要再嫁别人，那就是惊世骇俗，谁敢要？ 脊梁让人戳破了。 “你们别操心我的事了，我自有办法，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小琳是打定主意了。 “媳妇，你说我哪错了，我改！”大刚扑嗵又跪下了。 “姑爷，你好好劝劝她吧，她这脑袋是让驴踢了！” 小琳妈脑袋瓜子疼，一个劲儿揉，她是想破头也不知道女儿这是为什么。 “人这么齐啊。”顾正西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小琳的眼睛一亮，放光了。 知女莫若女，小琳妈突然就懂了。 “这是？” “这是我弟弟，马上要去绣品厂负责那边的工作了。”顾正东做了介绍。 “哟，跟哥哥真像，长得也帅，还有能力，也是要当厂长了？” 小琳妈把顾正西和大刚对比一下，心中高下立现，马上就明白小琳作的是什么妖了。 “小琳，听说你病了，给你带了点水果，好好休养。”顾正西说着，大大方方把一个丝兜子放到炕上。 里面放着苹果香蕉还有几个桃。 别的还好，香蕉可是贵重水果。 “你看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坐！”小琳妈殷勤地把顾正西拉到炕边，推着他坐下，正好坐到小琳身边。 小琳爸那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一下也懂了，忙起身翻柜子，掏出一盒中华烟，毫不犹豫撕开封，拿了一支递给顾正西。 顾正东暗自好笑，他还没这待遇呢。 这些人忙得自有章法，早把直挺挺跪在地中间的大刚给忘了，直接把他晾在一边，从他身边路过时，碰都不碰一下，好像他就是空气。 那大刚是什么人，从小就看人脸色长大的，这些还是懂得，他的脸色慢慢冷下来，目光也变得冰冷，他已经看出什么了。 “这是干什么呢？”顾正西明知故问。 “我跟大刚没关系了，你们做个证吧。”小琳把小脸一板，再次强调，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正西一眼。 “噢，作证。好啊，就是说你恢复单身了？”顾正西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第167章 我错了还不行嘛 “对，我恢复单身了，以后什么事都跟他无关。”小琳的目光就没离开顾正西的身上，等着他接茬儿呢。 “想不到，你这么狠心。我们的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因为这个就跟我分了，你是在恨我吗……”大刚还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已经认识到小琳的绝决，可还是把事情怪在自己的身上，还在自责。 “大刚哥，话也不是这么说，好聚好散吗，既然不合适，就分了吧。再说了，孩子是不是你的还不知道呢。”顾正西演了半天，见火侯差不多了，也不想再装。 这句话就有点损了，小琳妈听得不是味，忍不住说了一句。 “顾厂长，说话不要不过脑子，什么叫不是他了，不是他的还是你的吗？” 其实小琳妈倒是巴不得，顾正西大大方方说孩子是他的，现在能帮女儿拿下这个男人，可是重点。 她现在懂了，小琳为什么不要三万，只要去绣品厂工作就行，这孩子下的是一盘大棋啊。 “哥，我看今天的事儿一时谈不完，我还有两个朋友在门口等我……”顾正西突然一拍脑袋说。 “让他们进来吧，都不是外人。”顾正东马上说。 “对，都是一家人，进来吧，怎么还让在门口等。”小琳妈热情地走出去。 没两分钟，她带了一男一女进来。 小琳看到那二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突然睁大眼睛，慌得一批。 “是不是眼熟？你们应该见过吧。”顾正西笑嘻嘻地说。 那二人也不是很自然，眼神躲躲闪闪的。 “你们不是卫生院的大夫护士？” 大刚也认出来了，那天虽然行色匆匆，可是印象太深刻了。 就是他们告诉他的，小琳流产了。 没有谁能在这样的冲击下，记不住他们的脸。 “对不起啊，那天我们说谎了，她没流产。”大夫抬手一指小琳。 “啥？”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没流？还在肚子里？”这是大刚的第一反应。 “不能呀。”小琳妈是过来人，怎么瞧着琳琳肚子里都不像有孩子的样了。 “孩子还在，我们还不结婚，等啥呢？”大刚一激灵，又有点上头了。 “不是，大哥，对不起，那天是我们说谎了，她给我们三百块，让我们说她流产了，其实，其实……” “闭嘴！瞎说啥？都给我滚！”小琳一下就跳起来，把人往外轰。 “啥意思？”大刚听不懂了，回头一看顾正东似笑非笑，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中，突然也有了怀疑。 “她就没怀孕，哪来的流产！” 卫生院的大夫要被逼疯了，怒吼道。 “什么？没怀孕，那你……”小琳妈被小琳的行为弄迷糊了。 “对，我就没怀孕。”小琳见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可狡辩的了，干脆认下来。 “没怀孕为什么要说怀孕了？”小琳妈还是不明白。 “那时想跟他结婚。催婚。” “那现在为什么不催了？” “因为我不爱他了啊。” 小琳脖子一扬，还挺傲骄的。 小琳妈不愧是亲妈，秒懂。 大刚可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喃喃自语道。 “你没怀孕，就是说之前都是骗我的，现在是要甩了我？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顾正东露出欣慰的笑容，傻小子终于开窍了。 “兄弟，就这意思，跟我走吧，别在这里呆了，这里脏。” “她耍我！”大刚眼珠子都红了，吓得小琳妈过来护住女儿。 “你要敢动我闺女一下，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兄弟，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好女人多了。”顾正东也怕出事儿，和顾正西一左一右把大刚给架了出来。 “哥！我咽不下这口气！” “谁说让你咽下去了？咽不下去就吐出来呗！”顾正东松开手，又提醒道，“我可没说让你去动手，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那咋办？” “小西，你来吧。”顾正东让顾正西上。 “好人都你们做，坏人我来，唉！”顾正西故意叹口气，用手把鬓角划啦一下，摆了一个造型，这才对着目瞪口呆的小琳一家人开了口，“我宣布厂子的决定，方琳不遵守厂子的纪律，违反规定，装病，旷工，给予开除处理。” “什么？这啥啊！我不要工伤补助了还不行吗？”小琳当时就慌了。 “你这都涉嫌诈骗了？你以为都是你家开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工作别要了。”顾正东冷冷一笑。 “小西，你不是说……”小琳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她想打感情牌了。 “哎，你别这么叫，你跟我什么关系叫我小西？你配嘛！”顾正西马上说。 “不是你说的，让我跟你走。”小琳都急哭了。 “我说让你跟我去绣品厂工作，我哪知道你玩这么花花，要知道我也不敢要你不是，职工品德也很重要的，是吧，邻居都说说。”顾正西突然向周围一挥手。 小琳父母恍然大悟，他们家这是把家丑在直播了？ 再看左邻右舍，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墙头上房顶上都是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到底有没有孩子？” “说流了嘛。” “不是说假怀孕？” “不管真假怀孕，让人睡了那是肯定的……” “跟几个男的？” “不知道。” “你们都瞎嘞或者什么呢！我们家小琳还是黄花大闺女，这么传出去让不让她嫁人了？” “噫！”小琳妈一句话，引来一片哄笑。 “你们这是败坏我家姑娘的名声，你们给个交代，不然我姑娘吊死在你家门口！”小琳妈也拿出泼妇的劲头，来撒泼了。 “我才不去呢，要吊你去！”小琳一听这话可不干了，虽然她生活作风开放，可是比起结过婚的女人还是差点劲儿，一听说顾正西不爱她，登时心都灰了，什么也不想争了。 “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小琳妈见女儿不争气，又这么怂，气得拿起条扫就揍她。 “大刚，你别生气了，我跟你走吧。”小琳一咬牙，想起大刚的好了。 “你说的是真的？”大刚迟疑地问。 第168章 重新开始吧 “大刚你要是要她，别跟我做兄弟。”顾正东一听这话，气得差点跳起来。 “我说真的，大刚我们重新开始，我好好跟你过日子，给你生儿子，你要几个我生几个！”小琳从大刚的话里听出了话外音，忙扑过来。 “就是，姑爷，咱是一家人，快进屋说，不是说给三万彩礼吗？”小琳妈也发现商机重现了。 “滚，老子不打女人，离我远点。”大刚向地上啐了一口，拉过顾正东，大步走了出去。 顾正东叹口气，人总要成长的，大刚吃了这一回苦头，总算是能长大一些了。 顾正西是坐出租车过来的，卫生院的大夫和护士早就溜了，他也上了顾正东的车。 “你怎么把他们挖出来的？”顾正东好奇地问。 “你让我查这事儿，我一想我也不懂女人的事，就请教高人去了。” “高人是谁？” “张大拿啊，那是我师父。我师父一听这事儿就觉得不对，让我给卫生院那几人扔五百，结果真好使。” “也不是什么好饼。”顾正东嗤之以鼻。 大刚怔怔听他们说着，突然一捂脸，又哭起来。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娘们叽叽的，这都哭几回了，为这么个女人值吗？” “这是我的初恋！”大刚吼了一句，那二人都闭嘴了。 车没有开，静静停在路边，马路上车水马龙，柳树枝低垂，沉甸甸的，带着水汽，又要来一场大雨了。 顾正东突然想起林悄悄，心里被拧了一把，那也是他的初恋，不是走着走着也丢了。 霍小娇。 这三个字出现后，瞬间把林悄悄的身影冲淡。 好多天没联系小娇了，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其实这种状态最煎熬，也最美好，得到后就没有这么多揪心的时刻了，感情也会变得平淡，可谁也不愿意经历这个过程，太苦了。 顾正东还惦记绣品厂的事，把车直接开了回去。 大刚从车上跳下来，就想去洗把脸，不想迎面正好看到傻三儿。 两个人都怔住了。 傻三儿第一反应是快跑，葛萍闻声也跑出来，护着傻三儿逃。 “大兄弟，别生气，别打他，他不懂什么，也不是他的错。”葛萍一边央求，一边护着傻三儿。 “你说啥呢，那是误会，没事儿了。”大刚嘟囔着说了一句，钻进水房子。 这年头用的都是地下水，几百米深的，泵上来还带着寒意。 大刚用冷水冲了半天，脑门都木了，才上楼进了办公室。 顾正东安排顾正西去亚麻厂，张大拿有点不放心。 “我跟着去吧，别再搞砸了。” “你跟着他，能跟一辈子？给他机会多练一下。”顾正东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他还太年轻，什么事都没经过……”张大拿还是不放心。 “没事了师父，这次交给我！”顾正西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顾正东不是对他完全放心，而是现在输得起，反正一切都要碰，不如让他出去试下火力，万一闯出新路了呢，给自己添了个臂膀。 “哥，我有事跟你说。”顾正西出门又返回来，小声说。 他现在肯叫哥了，顾正东嘴上不说，心里可是美滋滋的。 这是他早就想要的亲情，慢慢自己争取吧。 “哥，你看，咱这也缺财务人员，让齐爽来行不行？” 齐爽是后妈带来的女儿，比顾正东还大一岁，跟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所以顾正西说这话时，没敢看顾正东的眼睛。 他不知道，顾正东早不是之前的那个东子了。 其实顾正东活了一世也看通了很多东西，人性是不能用来考验的。 很多不堪也是因为穷，因为穷，没了底线。 但凡有块遮羞布，大家也不至于坦裎相见。 人活到几十岁，不仅是得到了很多阅历经验，也学会了包容，这才是最大的财富吧。 还有一点他能接受齐爽，不是因为想要包容后妈，原谅她。 他没原谅过她，但是齐爽不同。 齐爽是上一世，这个家中，唯一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只是谁都不知道。 在那些个他出去鬼混的夜晚，是齐爽给小小和龙龙送吃的。 在雨夜打雷时，跑到他的房间看书，就是想给孩子们壮一下胆。 但这姑娘也不会表达感情。 她总是说反话，恶狠狠地表达情绪，给自己罩上坚硬的壳。 她不想跟这些人同流合污，所以至今还一直单身，也不处男朋友，一心要考证，想要从泥潭里出去。 这样的人，顾正东肯定要拉一把了。 “明天让她过来吧，跟财务室的人熟悉一下，看她喜欢做哪个岗位，你安排。” 顾正东把这事儿交给顾正西，是因为他知道顾正西能做好。 顾正西能开口替齐爽求工作，肯定不是后妈要求的，更不是齐爽自己说的。 “哥，我想开你的车。”顾正西说完吐了一下舌头。 “你考个驾照，以后我给你买一辆。” “真的吗？” “真的！” “谢谢哥！”顾正西跑下楼去，一路上像长翅膀般轻盈。 这孩子算是救出来了。 顾正东不担心顾正西的问题了，大刚的事儿也算是解决了，他受伤了，可是得到了快速成长。 不是说了，只有女人才能让男人成长。大刚这个垃圾堆里长大的男人，终于一步一步走出泥泞。 “我回你那里住几天。”大刚开口道，“我怕晚上，一个人。” “我妈还说让你回去呢，正好。”顾正东见他主动求助，更加欣慰，这才是成熟的表现。 这阶段谁都难受，不然就不是人了。 可是难过了不是把自己困住，是找出路，大刚是个好苗子。 “兄弟，以后会有更好的，放心吧！” 顾正东拍了拍他的肩。 “对，这都算什么！我就干出个样来，让他们都看着！”大刚也是爷们，站起身，把眼泪一抹，可是转眼又怂了，“哥，给我介绍个对象吧，我一个人太苦了。” “你得了，你把钱赚了，还愁媳妇？” “不，我就要现在，现在没钱，有媳妇了才是真正喜欢我的，不能让她图我钱！”大刚认真地说。 第169章 找茬儿是吧 “哎呀，我忘了大事儿！”顾正东跳起来。 说好要送小强去冰球队报到的。冰球队的训练场地有点偏远，在铁路文化宫。 那年代能弄得起市内冰场的单位不多，铁路要是说弄不起，别的单位更别想。 也就是这个城市在冰雪项目上一向都领先，占了地区优势，发展得早，又有基础，没少往国家队送人才，所以对冰上项目格外重视。 铁路文化宫的冰球馆，放在多少年后都拿得出手。 要是放在平时，让小强自己坐车去就好了，再不济叫辆出租，这孩子有闯劲儿。 可这次不同，要去报到，就要带上全套装备，衣服本来就笨重，还有防护，再加上头盔鞋和球杆儿，小强一个人拿太吃力了，路上再掉两件，那就得不偿失。 所以顾正东说好了要送他的。 他开车回家时，小强已经在门口张望，孩子急坏了。顾正东帮他把装备弄到车上，急忙往铁路文化宫赶。 还好这一路上没有堵车的，那年代路上的车少，红绿灯也少，隔着好远一个。 爷俩个赶到地方，扛着大包小包顺着声音就找到冰场。 小强的眼睛都绿了。 教练正对着一群少年训话，看到顾正东父子，并没有理会。 之前顾正东的打算是跟教练打个招呼，把小强交过去，就去忙自己的事儿。 可隐隐觉得教练的态度不对，就没有马上离开。 “你是范小强？”教练总算回头了，可是这话是冲着小强说的，还是不理顾正东。 一般老师正常都会跟家长打个招呼，这是故意让顾正东难堪？ 顾正东没有说话，且听他们交谈。 “是的，刘老师好。”小强做足了功课，知道这老师姓刘，主动问好。 “我听说了，你是刺头儿，你家有几个钱儿，了不得了。我这队里，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你来也行，别给我装什么大尾巴鹰，不然我收拾你！” 教练的话，把小强说得一怔，满眼的错愕。 他惊慌地抬头看了一眼顾正东，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缩到顾正东身边。 顾正东把小强揽到怀里，向前一步。 “刘老师您好，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也没什么钱，也是普通家庭。”顾正东说这话时，已经在强压怒火了，在孩子的事儿上，他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就冲刚刘老师说小强的话，他就不想把小强交出去了，这样的教不好孩子。 所以他说话时，也没想留余地。 不想衣服一紧，小强拉了拉他的衣襟，满眼都是哀求。 他心一软，孩子是真想学冰球。 一共没几个教练，刘老师这里绕不过去，还是得罪不得的。 “您可别谦虚，我可听说了，您说的，孩子用的东西全买新的，小了再买，一点不能马虎，就冲这句话，普通人家，还真扛不住！” “刘老师，做父母的，都想给孩子最好的，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就是别在我这儿装。您那东西拿过来，要是磕了碰了，我可真赔不起啊。” “我怎么会提这样无理的要求？您教孩子学打冰球，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还要无中生事吗？” 顾正东觉得刘老师话里有话，是不是无意中有什么事得罪人了，有人挑拨？ “我瞧着您底气也挺足的，也不是一般人。我还真得罪不起。这个班儿也开一周了，您家孩子来得晚不一定跟得上，要不等下个班？”刘老师没客气，下逐客令了。 “下个班是什么时候？” “冬天吧，我也说不好。”刘老师说到这里不理他们父子了，拿起哨子吹了一下，孩子们准备上冰训练。 顾正东一听，这事儿要凉啊，低头一看小强，眼泪在眼圈转，他当时就心疼了。 可是瞧这刘老师还挺倔强的，他后悔没开始就说好话了，现在刘老师不肯跟他对话，把路给切了。 顾正东正为难呢，忽见远处滑过来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蝙蝠衫，黑色紧身裤，滑的速度飞快，转眼就到了他们面前，一个漂亮的甩尾，停下来。 是霍小娇。 顾正东万没想到，她还有这技能。 “小娇，放假了？”刘教练跟霍小娇认识。 “看你说的，不放假就不能来看看你呀。”霍小娇抿嘴一笑，刘教练不由得一咧嘴，顾正东可是泛起酸来，脸一沉。 “小强过来。”霍小娇向小强招手。 小强怯怯走过去。 “你认识？” “我是他干妈，能不认识吗？”霍小娇说着，在小强的头发上揉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收这么大的干儿子？”刘老师不敢相信地问。 “说来话长了，反正这就是我的干儿子。” “霍主任知道吗？”刘老师还是不信。 “我爸爸管他管得才严呢，见面就查数学作业。小强，你就说，你怕不怕姥爷？” “怕。”小强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这样一来刘老师不得不相信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跟你说了，说来话长，回头我从头给你讲，现在你要给孩子们上课呢。来小强，我帮你换衣服。”霍小娇那是不由分说，把小强拉到一边，换好装备，推到队伍中。 这些孩子也都不小了，能看出眉眼高低来。 之前看出教练不喜欢小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小强进到队伍里，他们还自动让位。 “我们家小强体能好，你别看瘦，以后可是好苗子。”霍小娇继续介绍。 “我去他们学校选拔时看了，他的体能是超过同龄孩子的，耐力也好，你没说错，这要是练好了，能出个人才。” “你好好带吧，错不了。”霍小娇只顾和刘老师说话，看也不看顾正东。 顾正东被晒在一边，也不好说什么。 见那边训练开始了，霍小娇滑向一边，才追过去。 “小娇，谢谢你。” “不用你谢，我帮小强的，又不是帮你。”霍小娇没给他好脸色。 “我是小强的爸爸，当然要感谢你了。” 顾正东鼓起勇气，拦住她。 第170章 我们就要在一起 “你还有事吗？”霍小娇冷冷地问。 “小娇，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什么？”霍小娇一惊，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她慌不择路，竟差点摔倒，还好顾正东站得稳，正好将她接到怀中。 “你！”霍小娇百感交集，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她想说你怎么才说，可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当初她可是满怀期待顾正东开口的，现在等到这一句了，又觉得心酸，让她等得太久了。 “小娇，我知道你是个不计较金钱财产的女孩子，你不计较，可我要计较，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对我很重要，我要有把握，才敢去牵你的手，你要理解我的苦心。” “你这什么话？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共患难的。你什么都自己承受了，还找另一半干嘛！”霍小娇语气是气哼哼的，可是脸上已经现出娇羞。 顾正东知道这是原谅他了。 原本就是，不管走了多少弯路，两个人的心是在一起的，有这一点，什么都好体谅。 “好了，不要生气了，现在知道我的心意了，我们好好的。”顾正东说着，手指不经意地在霍小娇的手背上一划。 霍小娇的脸当时就红得像煮熟了一样，她换下冰刀，仓惶外逃。 顾正东只好提上东西追出去。 霍小娇是坐公交车来的，顾正东示意她上了他的车。 “快走吧，让人看笑话。先送我回家，回头你再来接小强。” “回家，你不是要说什么吧？”顾正东没敢马上开车，这姑奶奶脾气冲，这是要坦白？ “对呀，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说？”霍小娇见顾正东在迟疑，不由得又火冒三丈。 “不是的，小娇，有些事要从长计议，你说我们顶着你父母，这事儿好吗？” “你呀，不梦想着他们会同意吧？早晚都不会同意的，放心吧，我可不想等。” 霍小娇这敢爱敢恨的性格，真是爱死顾正东了。 “好！那听你的，就去试一下。” “什么叫试一下，是必须成，我们是回去通知他们的懂了？”霍小娇又是抿嘴一笑。 顾正东真想趁没人上去亲一口，可终是没敢，现在还是安心开车吧，心都慌了，万一再出个意外，那可是作妖大劲儿了。 闵兰放假在家，正在书房看书，霍主任有班儿没在。 见顾正东和霍小娇一起进来，闵兰吃了一惊。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是遇到的？有日子没看到孩子们了。”闵兰说着去厨房取西瓜。 “妈，你别忙了，你坐下，有重要事跟你说。”霍小娇虽然有冲劲儿，可是不鲁莽，先把闵兰按到沙发上，怕一会儿太激动再受了伤。 “这怎么了？弄得我心里毛毛的，有话说吧。”闵兰看看顾正东，看看霍小娇，心里没底儿了。 “我爱东子，我要嫁给他。” “什么？”闵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又重重跌坐回去，瞪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妈，你别这样好嘛，你不是也总夸他人好吗？还想给他介绍女朋友，你这是……” “我介绍那是，可是你不能啊！”闵兰急了，说话也没有平时的温婉。 “我怎么不能？我又不比别人多什么，她们能嫁我也能，难道是我配不上他？” “不是，你听我说。你还没处过男朋友，怎么就找个带孩子的，这说出去让你爸爸的老脸往哪里放，你想过你们医院的人会怎么说吗？” “妈，我真没想到，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对你真是太失望了。”霍小娇把嘴嘟起来。 顾正东一直站在一边，他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这些事要这娘俩个自己消化，想一想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也挺无能的。 “你们这是决定了？小顾，你可不能这么做，小娇不懂事，你要懂事，你多大了？我们霍家对你如何你自己说，这事儿地道吗？”闵兰转而攻击起顾正东来。 “闵姨，这件事，对不起。可是感情的事，真的是不由自主。我保证，一定让小娇过上幸福的生活，比谁都幸福，真的！” “你少给我来这套，男人发誓有用，世界都和平了！”闵兰真是气疯了，已经口不择言。 这工夫门一开，霍主任走了进来了，见屋子里三人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们这是……” “老霍，你看这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吧！引狼入洞！他们！你让他们自己说！”闵兰拉着霍主任叫苦不迭。 霍主任脸色一暗，没说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低头不语。 “你怎么这个表情？你早知道了？早知道了吗？”闵兰发现不对，这可是她的枕边人啊。 “我猜着不对劲，后来小顾也不来找小娇了，以为他们都想开了，没想到……” “你怎么不跟我说？早点阻止啊，现在这样子……”闵兰总算找到出口了，对着霍主任使劲儿埋怨。 “妈，你说那些没用的，我决定了，除了他不嫁。”霍小娇干脆当着父母的面再次表态。 “你闭嘴！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还得夸你呗！你这孩子要把我气死了！”霍主任突然大发脾气，他平日时对小娇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长这么大没说句重话，今天真是气坏了。 “走，他们这样就不跟他们说了。”霍小娇也够刚的，拉着顾正东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闵兰追上来。 “我们去扯证，结婚，这总行了吧！” “你把我气死得了！”闵兰只能拿出撒手锏了，把眼睛一闭，软软向下瘫去。 还好霍主任和顾正东把她扶住。 霍小娇自己就是医生，试了一下脉知道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急火攻心。 怎么说也是自己母亲，霍小娇心软了，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抬头看了一眼顾正东，后悔自己把事儿搞砸了。 “你先走吧。”霍主任把顾正东撵了出去。 顾正东刚出门，房门就在他的身后重重关上。 顾正东回头看了看，这扇门，很难打开，可是必须开。 第171章 温暖人间 顾正东没有直接回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让他喜怒不形于色，那是不可能的。 这事没有办法跟别人讲，他只能憋在心里，头昏昏的，拐进一家小酒馆，要了一瓶北大仓，胡乱点两个下酒菜，不等菜上来，酒就干掉半瓶，眼珠子都红了。 这种心痛的感觉，他以为再也不会尝到了，想不到，重生一次，还要尝爱情的苦。 他想用过来人的豁达开解，可是做不到，动心了，哪能不疼？ 他已经无力开解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一想到霍小娇，心就像被狠狠拧了一把。 菜上的倒是很快，他一瓶酒见底，又叫了一瓶。 送酒过来的服务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知怎么有点面熟，她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把酒打开了。 顾正东平时的酒量也就是一斤，两瓶下肚超量了，往桌上一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头疼欲裂。 他试着坐起身，身下的床有点软，像是折叠床，吱呀呀叫个不停。 周围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不远处有个破旧的风扇，呼啦啦用力转着，像开个拖拉机。 听到他的动静，门开了，进来一个人，拍的一声拉开了电灯。 100度的灯泡子把屋子照得雪亮，顾正东一闭眼，受不了这刺激。 他猛然又把眼睛睁开了，进来的人是老黑，再看周围又是桌又是椅的，他的折叠床夹在过道上。他的意识恢复了一些，依稀记得，这是之前喝酒的小酒馆。 “厂长，你喝多了，这店是我姐夫开的，我老婆在这里打工，她认出你，喊我过来的。”老黑解释道。 “这样啊！”顾正东明白了，想道谢，刚站起身，头轰的一下，差点又栽倒在地。 老黑手疾眼快把他给接住了。 “几点了？”顾正东的思路越清晰，心里越急，他惹祸了。 “两点多了。”老黑看了一眼表说。 “完了！”顾正东一跺脚，这时间他没回家，娴姨要急疯了。 “厂长你放心，我来时你已经不省人事了，本来想送你回家，你一直吐，怕你回家了也没人照顾，就把你留店里了。我去你家报个信儿，说你加班要睡厂里。” 老黑这事儿干得漂亮！顾正东的心底一宽，可是又想到他吐了没少给老黑添麻烦，又不好意思了。 “快漱一下口。” 说话的是老黑媳妇。 “谢谢嫂子，给你们添麻烦了。”顾正东满脸的愧疚。 “这啥话！要不是你，我儿子的腿都接不上，是我们感恩才对。”老黑媳妇递了一个大搪瓷缸子过来，里面是凉开水。 顾正东漱过口，她又递了一个冒着热气儿的大毛巾。 顾正东收拾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感觉又活过来了。 “哥，嫂子，折腾得你们都没休息好，快去睡吧，我现在没事儿了，能回去。”顾正东站起身。 “我骑自行车带你吧。”老黑不放心。 “哥你放心吧，我能行，你快去睡。”顾正东拦住他，今天老黑俩口子的举动，真是出乎他的意外，这份意想不到的人间温暖，给了他新的希望和动力，刚受的情伤似乎都不那么痛了。 他重生过来就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的，先创业，这么多人等着他帮助呢。 顾正东挺直腰板，快步向家里走去。 远远看到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他的心就一沉。 没等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响，娴姨迎了出来，看到他先拉到亮处，上下打量了，才松口气，又重重把他的手一甩，快步进了院子。 “妈你还不睡啊，我说了不用等我。”顾正东还想嘴硬。 “还学会撒谎了啊你！”娴姨气得一巴掌拍到桌上。 顾正东腿一软，差点跪下，他没想到娴姨那小小身躯有这么强大的能量。 “妈，你怎么知道……” “你说加班就加班？我不会去看？”娴姨气哼哼地说。 “妈，我错了……”一想到娴姨摸黑深一脚浅一脚跑去厂子看他在没在加班，顾正东不由得心疼。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告诉我。” 娴姨这么一说，顾正东就知道瞒不住了。 娴姨是个活得很通透的女人，她的认知和阅历决定的，可以洞悉很多真相。 “小娇跟她妈妈说了我们的事，她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已经闹翻了。” “这孩子，性急了！”娴姨听闻，坐回到椅子上，紧扇了几下蒲扇。 “是，怪我想得不周到。” “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你要吃点苦头了。唉，去休息吧，先别想了。” 一听说顾正东失恋，娴姨就心疼了，马上口气软下来，让他先回屋休息。 顾正东回到屋里，看到床上躺着的一排小家伙，心里略松了松。 “爸爸。”小小憋不住了，一翻身爬起来。 这么一嚷，那几个也都爬起来，小小抢先扑到顾正东怀里，另外四个小家伙，围在他的身边。 孩子们都很敏感，娴姨撵他们睡觉，他们知道顾正东没回来，哪里睡得着，也担心着呢。 “都躺下，快点！”顾正东哭笑不得，把他们都喊回床上躺好。 “爸爸。”小小搂紧顾正东的脖子，依在他的怀里，软软糯糯的，把他的心都融化了。 “乖，都乖乖的，快睡。”不知是不是有孩子们在身边守护，顾正东闭上眼睛，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他起床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屋子里静悄悄的，应该是娴姨把孩子们都打发上学了，就去院子里，没打扰他。 顾正东没急着坐起身，把手垫到脑后，望着天棚发呆。 “哥，咱哥俩真是亲哥俩，命都差不多。” 大刚走进来，坐到床上，递给顾正东一支烟。 顾正东刚想说我跟你不一样，可是想想没说出来，也没啥不一样的，不就是吃了爱情的苦吗？ “你怎么没上班啊？”他坐起身问道。 “我去了，看没事儿了才回来了，不是不放心你吗。” “我能怎么的，你还不放心！”顾正东起身去洗脸，娴姨见他出来，就去打水。 “妈！我来吧。”顾正东拦住娴姨。 这时突然听到门外一阵乱，有人闯了进来。 第172章 这孩子不要了 门外闯进来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顾正东愣了一下神儿才想起来，这是前段时间捡的弃婴，送到刘大哥家去养了。 一见顾正东，刘大哥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扔下一句，“我要离婚，孩子不要了！” 刘大哥走了，留下嗷嗷啼哭不停的婴儿，顾正东傻了。 “这，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办？”娴姨也傻了。 白奶奶也闻声赶了过来，看着婴儿不知所措。 娴姨见顾正东抱得太难受，怕把婴儿掉下去，整个人都僵住了，忙把婴儿接过来。 “是不是饿了？我去冲点奶粉吧。”白奶奶凭着本能开始接手。 奶粉冲好了，才发现没有奶瓶子，两位老太太只能用小勺一点点喂。婴儿也是饿极了，啧啧有声。 顾正东脑瓜子嗡嗡的，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 “这咋办？我们两个太老了，带这么小孩子有难度。”白奶奶叹口气。 顾正东当然懂，那四个孩子已经够两位老人操持的了。 “要是葛萍还在就好了，她能搭把手。” “也指不上，她白天上班就累了，还有两个闺女。” 两个老太太一边商量一边摇头。 顾正东不由得点了一根烟，在旁边闷声不响。 “那咋办？送孤儿院？”白奶奶试探地问。 “不行！不能送，我养！”大刚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听到这里，突然开口，把大家吓一跳。 连正吃奶的婴儿都愣了一下，停下来四下张望。 “你可别逗了，你自己都养不活，咋养这么小孩子？你敢抱吗？像面条似的，你看刚把正东吓成什么样。”白奶奶让他给逗笑了。 “我能养活自己了，也能养活她。“大刚的鼻子好像不通气，说话闷声闷气的。 大家这才发现，他是认真的。 “大刚，这可不是开玩笑，这是一条小命，不是玩的。孩子太小了……”顾正东想让他冷静一下，没想到适得其反，戳到大刚肺管子了。 “哥，我一向敬重你，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这是一条小命？我就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没！我没那意思！”顾正东吓得忙摆手解释。 “哥，我给你看个东西。”大刚说着走进他住的小屋，转身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礼盒。 顾正东接过去，盒子很轻，可是压得他的手沉甸甸的。 这是婴儿小和服套盒，是给新生儿准备的，他没想到，小琳假孕这件事，给大刚这么大的刺激。 原来大刚已经准备好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我也没个亲人，我儿子就是我的希望。我想好了，一定要好好带大他，给他世界上最好的。可是……” 大刚哽咽了一下。 “别说了兄弟，我懂了，我们合计一下吧。”顾正东拍了大刚的肩膀一下，这事并不像大刚想的那么简单。 收养孩子的手续并不好办，大刘两口子结婚多年没孩子，符合领养的条件。大刚这种连婚都没结的人，哪有资格领养孩子？又是这么小的婴儿，不现实。 现在大刚感情用事，估计以后遇到的事越来越多，他要打退堂鼓的。 但是现在硬呛着他说，也不行，先用缓兵之计，说不定明天大刘就来接孩子了，也说不定明天大刚就后悔了。 大刚见他这么说，就不理他了，跑出去买奶瓶子。 白奶奶找出两条旧线裤，裁成尿布，孩子吃饱了，在娴姨的怀里沉沉睡去，这算是暂时安顿下来。 大刚去的快，回来得也快，他抱着一个大盆跑进来。 大家围过来看，满满一盆的东西，奶瓶奶嘴奶粉，小衣服小裙子小鞋，还有一堆玩具，最让人吃惊的是，他连痱子粉花露水都买回来了。 “这裙子怕是得三岁才能穿。”白奶奶举着裙子笑了。 “俺也不知道穿多大的，反正好看，留着呗。”大刚不好意思的笑了。 出事这些天，第一次见他露出笑模样，顾正东看着还挺欣慰。 把孩子安置好了，顾正东先去厂子看看，半天不露面，怕有什么事。 大概老黑把他喝多的事说了，周姨见他来，笑着端了杯茶过来。 “没什么事吧？”顾正东喝了一口茶问。 “能有什么事，你来不来都一样了。”周姨笑道。 “我这头疼呢，大刘把捡那孩子送我家去了。大刚说他要养。”顾正东把经过讲了一遍。 “大刚这孩子也可怜，瞧着五大三粗的，内心还脆弱得像个孩子，可惜遇到那种人。”周姨说着眼圈一红，这是心疼大刚了。 “我就说那么小的孩子他带不了。” “让他试试吧，万一能带呢。” 顾正东万没想到周姨替大刚说话。昨天晚上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如果把孩子送去孤儿院，也不知能不能被收养，以后的命运不会太平坦。 大刚如果是下了决心养她，找个保姆帮忙，又是在顾正东的眼皮底下，这孩子的命运差不到哪去。 大刚的这二十多年人生，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安全感，也是需要治愈的，也许这个孩子就是来救赎他的，相互治愈吧。 想到这里，顾正东打定了主意，跟周姨打个招呼就回去了，既然决定收养孩子，找保姆就是最重要的事。 他回到家一瞧，家里正热闹呢，两个老太太和大刚围着一个摇篮正在逗孩子。 “哟，这哪来的？”顾正东一瞧摇篮就笑了。 过去的时候东北的孩子都是在摇篮里长大的，顾正东也睡过。 摇篮是从棚上吊下来的一个篮子，竹编藤编的都有，还有木头刻的，上了大漆，能用好几代，一直传下去。 对不会走的婴儿，带孩子用摇篮是最方便的，孩子放进摇篮，轻轻推一下，悠荡起来，就像母亲的怀抱。 “我那儿啥没有，翻出来的，已经刷过了，妈帮我消了一下毒。”大刚笑嘻嘻地说。 “先商量一下找个保姆吧，你自己带肯定不行。” “这干啥呢？”门口传来葛萍的声音，大刚猛然直起身，顾正东不由得紧张起来。 之前大刚和葛萍水乳不想融，已经撕破脸了。 第173章 亲姐 “大萍来了。”娴姨也有些慌，忙着迎上去，实际是护在葛萍身前。 “我让萍姐过来的。”大刚坦荡地说。 “娴姨，是大刚喊我来的。咋的，大刚要当爸爸了？”葛萍笑道，院子里的人这才松口气。 顾正东突然发现自己低估大刚的情商了，这小子挺明白的。上次因为小琳假流产的事，大刚和葛萍有了矛盾，他还想着以后找机会给他们下个台阶，不想大刚主动行动了。 “小孩子的事，我没经验，咱妈年纪大了，不能让她多操心，萍姐认识人多，也有办法，交给她吧。” “好，这事我在行儿！找个保姆是吧，我去找。”葛萍是爽利人，说话办事也利索。有她出面，娴姨就放下心来。 “这孩子叫啥啊。” “他扔下孩子就走了，什么也没说，我去他家，门也锁着。” “管他，他不要了，是我闺女，我说叫啥就叫啥！”大刚霸气地一挥手。 “那你说叫啥？” “叫……”大刚眼睛直了，一咬牙，一跺脚，“叫美丽！” “好，咱美丽有名字了！”娴姨刮了一下美丽的小脸蛋，美丽一咧嘴，笑了。 葛萍和大刚在一边商量找保姆的事，这边平房条件太差，大刚的意思是找个住家保姆，带着美丽回楼房住。 “就是，没得放着好房子空着，来这受罪。”娴姨笑着说。 “住家的，这个……”葛萍皱了一下眉。 “怎么？” “你开始说找带孩子的，我想起我乡下的表妹没工作，也带过弟弟妹妹，很能干的，想让她来。可是住家……” 顾正东就明白了，不方便。 “你让她来，只要把美丽带好，钱不是问题，你放心我的人品。她来了我就当亲妹子！”大刚一本正经地说。 “行！有你这话就放心了，我明天就叫她进城。” 几人正说笑，听门口来了辆自行车，上坡路不平，自行车颠得直颤，哗啦哗啦就冲过来。 “顾正东你给我出来！”是孙果果的声音。 顾正东就知道她是为了小娇的事来的，院子里人多耳杂不好说话，他迎上去，不等孙果果开口，拉着她就往外走。 “我就说几句话！”孙果果一甩胳膊。 “去路口说。”顾正东大步走在前面，孙果果只好追上来。 以顾正东的意思再走远点，孙果果死活不肯再走，他们拐进一家小吃店。 顾正东胡乱点两个菜把老板打发去后厨。 “你是不是个男人！扔下小娇不管了！”孙果果气得小脸涨得通红。 “小娇怎么样了？”顾正东提到这个名字就会心痛。 “她住宿舍呢，一直没回家。” “阿姨的身体没事吧？” “呵，你想得还挺周到，都关心一下。”孙果果冷笑一声。 “当然要关心，我们是一家人。或者说以后会是一家人。” “你……” “我不会这么退的，放心吧，会对小娇负责，让她再等我一下，不会有问题的。”顾正东只能说这么多。 孙果果是恋爱脑小女生，听顾正东这么说，竟然很满意，飞奔回去报信儿了。 顾正东见老板把菜上来了，忍不住又要了一瓶酒，刚喝一半，就见门帘一挑，娴姨走进来。 “妈，你怎么找来了？”顾正东像做错事的孩子，想把酒瓶子藏起来，可是晚了，娴姨一把按住他的手。 “你要喝，妈陪你喝。”娴姨喊老板拿酒杯来。 “别，妈你这两天没睡好，不能喝酒！”顾正东慌了，护住杯子。 “妈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酒这东西，乱性，对身体没好处，你要是自己不知道节制，我还能走一步看你一步？”娴姨说得顾正东满脸的臊红。 “妈我错了，我不喝了，我们回家吧。老板把菜打包！”顾正东站起身，老板拿两个塑料袋出来，把菜往里一扣，就是打包了。 看到桌上的酒，顾正东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来。 “给大刚喝。” “你放下吧，人家大刚比你明白。刚他还说，为了美丽，以后都不喝酒了。“ 顾正东放下酒瓶子，扶着娴姨迈过门槛，两个人往家里走去。 顾正东的心里踏实多了，有妈，有孩子，有家，还有小娇，他有什么理由不努力，生命除了生死都是擦伤，哪有一帆风顺的。 葛萍还真是办事儿的人，很快就把老家的表妹领来了。表妹叫小琴，十六岁，跟人高马大的葛萍不一样，长得小巧玲珑的，大眼睛扑棱棱的很漂亮，就是长得黑，笑一下两个小虎牙，挺俏皮的。 “小琴，以后你就是俺的亲妹子，俺家美丽的亲姑，你好好把美丽带大，哥给你准备一份好嫁妆！”大刚几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小琴哪见过这世面，早羞得耳朵都红了，躲在葛萍身后不出来。 “你哥爱开玩笑，人不是坏人，你去看看孩子。”葛萍帮着化解了一下尴尬，推小琴到摇篮边上。 “这孩子好俊啊，真白！”小琴说着，伸手在美丽的小胖手边上比了一下，还真是，黑白分明。 小琴是个靠谱的孩子，干活也麻利，熟悉了一下，大刚就带上她和孩子搬回了楼房。 其实这边两位老人，有这么小的孩子一起住，很不方便，也打扰她们休息，这下顾正东才算是放下心来。 他是相信大刚的人品的，他不会对小琴有什么歪心思。小琳假孕的事，让大刚迅速成长起来，跟换了个人一样，工作上也更沉稳了，还在跟周姨学文化，跟之前那个混日子的人完全不同，脱胎换骨一般，顾正东相信，他能活出一个崭新的自己了。 第174章 干儿子 顾正东好几天没去绣品厂了，这天起了个大早过去。没想到进门就看到齐爽。 齐爽白了他一眼，也没打招呼，就从他身边过去了。 正好张大拿出来，看到了，忙叫住齐爽。 “小齐，这是咱顾厂长。厂长，这是新来的出纳。” 顾正东才明白，顾正西没有公开齐爽的身份，这样倒好管理，就点了一下头，也没看齐爽，径直往楼上去。 以他对齐爽的了解，这种相处方式，她一定更喜欢。 厂子要转项，还没正式开工，乱哄哄的，人来人往，倒是喜庆，看着就有活力。 顾正西忙得飞起，也没工夫理顾正东，他转了一大圈，发现这里运转正常，完全不用他插手，正想离开，听大牛在楼下叫，“厂长，有人找你！” 顾正东探头一看，门口停了一辆车，还是红旗。 不用问就知道是谁，这市里坐红旗的没谁了。他飞奔下去，果然车后窗摇下来，杜老严肃地看着他。 工人们虽然不懂这车有多厉害，瞧着就值钱不是，都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顾正东不想跟杜老多扯上关系，怕人多嘴杂，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其实他有个小心眼，怕以后真做大了，让人说他靠了杜老，那不是枉费了他吃的苦了？ 他明明没有借力，不能落下这个名声。 “上车。”杜老没想下车，一句话，顾正东忙绕过去打开左边的门坐上去。 司机懂事，见他坐稳就把车启动了。顾正东不知杜老为什么事来，也不敢问，屏息坐好，只等吩咐。 杜老也不说话，司机也不问，只管把车开到了鹤泉山庄。 这可是领导开会举办宴会的地方 车没有停在主楼，三绕两绕到了后面的别墅区，在一间小别墅前停下来。 早有服务员小跑着过来，打开车门，顾正东乖乖跟杜老走进去。 服务员引他们进了一间茶室，就转身出去了。 杜老还是不开口，直到服务员奉茶过来，起身出去关好门。 “你妈找我了。她哭了。”杜老的脸阴沉着。 顾正东的心一沉，他一向懂得，娴姨在杜老心里的分量。 若不是娴姨坚持，杜老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娶她进门的。大概她就是杜老的白月光吧。 “我妈怎么了？”顾正东忐忑地问。 “你还问我？你干的好事！处个朋友，还让她操心。”杜老把茶盏重重一顿。顾正东吓得头都不敢抬了。 “杜老，我知道了，我回家跟她解释……” “你解释什么？越解释她越闹心。女方家是怎么回事？是嫌弃你离过婚有孩子？还是嫌你穷？” 顾正东像被人打了两巴掌，脸又红又烫，真不知怎么说好了。 杜老说这话，真是实实在在伤了他的自尊心，虽然每句都是实情，可这么不留情面地把问题抛出来，还是有些过分。 “这些都是难免的。”顾正东苦笑道。 “难免？那还是有办法解决，如果真是这样，倒简单了。”杜老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您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影响我妈的心情。”顾正东忙打包票。 “你别给我说这个，你妈说你偷着出去喝酒，她担心得不得了。她这性格，能跟我哭，可见真是上心了，你别应付一句就算了，我要实实在在的。” “目前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顾正东让杜老逼的火大了。 事情解决不了，他能怎么办？带小娇私奔？还是抢亲？ “这样吧，你找女方家长出来吃顿饭。”杜老见顾正东有点急，点手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我和你妈一起去，就当见家长了。” 顾正东的头轰的一下，信息量太大了。 这什么意思？杜老要当他的家长？ 这可是有逼宫的意思。 “怎么，我收你当义子，还委屈你了？”杜老见顾正东没接话，一皱眉。 “杜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顾正东知道，现在不反驳，以后没机会了。 这要是让杜老按下来，那他就再没机会翻身了，以后跟杜老绑在一起，他永远都是杜老的义子，再做出什么，都会记到杜老的身上，跟那些官二代有什么区别？ 这就有悖他的初心了。 杜老万没想到，顾正东能不答应，当时惊得有些失态，竟然一时没说出话来。 趁着他没开口，顾正东马上急中输出，如果杜老翻脸走人，有些误会可能就再也解不开了。 “杜老，不是我不识抬举，我懂得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能用这个方法得到小娇。我要堂堂正正地娶她进门，得到她家人的认可，而不是让他们没有办法拒绝，被迫接受我。” “嗯。”杜老哼了一声，这个理由只能说勉强，并不能说服他。 “还有，就是我想自己创业，白手起家，虽然暂时看，只是您帮我一门亲事，可是后面别人会怎么说？”顾正东这时也不敢再编什么理由了，说什么也不如说实话。 杜老用玩味的目光盯了他一会，点了点头。 “小子，你说到我心里了。当年我娶了上司的女儿，一辈子就落了个吃软饭的名声。我再怎么努力，也是丈人帮我才有的。你说得对，这件事，我支持你。” 顾正东松了一口气，再想不到，能跟杜老同病相怜。 “谢杜老理解。”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就不担心了，你有我当年的风采！”杜老也不再提这事，顾正东忙告辞出来。 他匆匆顺原路到门口，刚想叫辆出租车，一辆车停在他的身边，里面坐着他最不想见的人。 第175章 继母 如果说顾正东有讨厌的人，这人应该排在第一位。就是他的继母。 顾正东的继母看到他，就像猎人看到猎物，眼睛都放出光来，不等出租车停稳已经开门跳下来了。 司机急了，“钱！别跑！” 继母掏出五块钱顺车窗扔进去。 “5块9！”司机不依不饶，估计要是平时，继母就利用地形优势跑了，可今天不行，有顾正东在，只能故作大方掏了一元扔进车里。 顾正东最烦的就是她，看到她就跟吞了一只苍蝇，索性一拉车门坐到副驾位。没想到继母脸皮厚，拉开后排座门，一扭屁股拍进来。 司机被她的操作弄得一楞一楞的，不知所措了。 “你不是下车了，又上来干嘛？”司机忙问。 “这不是看到我儿子了吗，我们娘俩有话说。” “我们不熟！你要坐车我就下去！”顾正东没好气地说。 “东子，我这不是来谢谢你的嘛，你给齐爽安排了工作，要不说亲姐弟呢，关键时刻还得看你！” 继母这话说的，顾正东都亏心。 亲姐弟？齐爽是继母带来的拖油瓶，跟顾正东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不像顾正西还落个同父异母。齐爽跟他那是异父异母，哪来的亲字？ 只能说这个人为了套近乎，口不择言了。 “你下去。”顾正东不吃这套，头也不回地说。 “东子，你回家吃顿饭吧，我做几个菜，你们爷两个喝一杯，也有日子没见面了。你爸爸想你。” 继母这话说的，狗听了都感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有这想法呢。只有顾正东懂得，这得多虚伪？ 不就是他们把他从家里赶出去流落街头的？现在听说顾正东赚钱了，有能力了，就换了副嘴脸过来。 “那不是我家，你不要来找我了。”顾正东冷冷地说。 “怎么不是你的家，嗐！爷俩个吵架说的是气话，你还当真？父子哪有隔夜仇啊。”继母赔笑道，那口气好像吵架时她没参与一样。 她眼珠一转，又发现新大陆了。 “你是从这里面出来的？进去办事了？乖乖不得了，这都进得去了，这里面可全是领导啊。”后面一句是自言自语。 “你下去。”顾正东下逐客令了。 “东子，你回家吃饭。我姐家二闺女正好没对象，她早相中你了，晚上一起叫过来，你们聊聊。”继母像下了大决心，她发现顾正东是个宝藏，现在不挖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慌不择路，先下手为强，就忘了顾正东虽然发财了，可是人没傻，她姐家的二闺女就是顾正东的同学，从小欺负他到大，跟个泼妇似的，比他还高一头，老姑娘没人敢要。 “你下车！”顾正东已经绷不住脾气了。 “二闺女你没相中啊，还有老三！马上就中专毕业了，你晚上过来吧，边吃边说。”继母是打定主意了，要把到嘴这块肥肉给掐回来。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闭嘴从我眼前消失。二是我马上让齐爽回家失业。”顾正东只能用绝招了。 一听说让齐爽回家，继母吓得一激灵，转眼人就到了车下，跑得比兔子还快。 司机总算摆脱了这个女人，马上一脚油门，不等顾正东开口，车就到路口了。 “绣品厂。”顾正东报出目的地。 “有后妈就有后爸，看来你没吃苦啊。”司机还是忍不住评论一句。 顾正东不想跟陌生人谈家事，把脸别向窗外，司机识趣，把嘴闭上了。 之前他同意齐爽来上班，是因为顾正西的提议。想的是当个普通员工收进来，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他改主意了，就这原生家庭，能断就断，他要帮着齐爽快刀斩乱麻。 只是齐爽一直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性格扭曲，有点拧巴，他要给纠结一下。 顾正东下车就看厂门大开，傻三儿正拿着一把大铁锹在挖沟，已经挖出长长一条了，一张脸又是汗又是泥，没眼瞧了。 “这是干什么？”顾正东一皱眉。 傻三儿到是挺能干，可是人是一根筋，说不通，透着傻气。一般人跟他沟通不了，顾正东怕他又在犯傻了。 “三儿说现在不挖沟，过几天就要积水了。”葛萍跑过来，解释道。 顾正东吃了一惊。 且不说葛萍是唯一能跟傻三沟通的人，就这事儿，是傻三儿应该能想到的？ “对，每年到雨季，我们出门都费劲，一步走不好就掉坑里了，裤裆都是湿的。”一个女工正好路过，见状过来说起来。 “对对，每年都那样，也没人管过。” “这沟有用？” 几个女工凑过来，叽叽喳喳的。 傻三儿没管别人说什么，只顾埋头干活。顾正东瞧出来了，这沟是奔着外面的下水道去的。还真是有计划的，不是瞎挖。 “这是三儿说的？”顾正东还是不相信，问葛萍。 “三儿就是不会说话，人又不傻。”葛萍有点不高兴，白了顾正东一眼。 顾正东臊了一个大红脸，他瞬间明白了，是他自己不对，对傻三儿有偏见。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傻三儿很可能是被家里人给坑了。从小就被说智商低，其实就是因为他不会说话，家里人没想好好养他，扔到外面自生自灭，所以看起来笨笨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总算有葛萍能理解接纳他，他越来越正常了。 “好样的！”顾正东走到傻三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傻三儿被他夸奖，乐得眼睛里直冒小星星，挖得更卖力气了。 葛萍见状，抿嘴一笑，回车间去了。 齐爽正好从楼里出来，见到顾正东一扭头就回去了，她是不想见到他。 “齐爽，你来一下我办公室。”顾正东不客气地叫住她。 齐爽一怔，不情愿地跟着他上了楼。 “明天你带小小买几件衣服。我也不会买。”顾正东拿小小说事儿。齐爽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她不能拒绝。 想来也是，顾正东一个大男人，带孩子笨手笨脚的。 第176章 姑姑 顾正东站到办公室向下看，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低估了傻三儿，这条排水沟挖得很有章法，并不是随便挖几下。 绣品厂盖厂房时，把中间的房子给加高了，前后院地势没垫起来。有大雨急雨，就是前后院都积满了水，排都排不出去，弄不好街上的水还会倒灌。 现在傻三儿用一条水沟把后院的水也给引到前面，看意思他是想往前面的一条小河沟引，工程还不小。 顾正东跑下楼来，把大牛叫来，又喊了两个男工人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不能让傻三儿自己挨累。 傻三儿见来人帮忙了，呵呵傻笑，抹了一把汗继续干活。 顾正东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停下来，递了一支烟过去。傻三儿受宠若惊，接过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顾正东见状不由得笑了，又一把抢回烟，趁着傻三儿没回过神，一把将烟杵到他的嘴上，打着火凑上去。 傻三儿只得把烟点上，吸了一口。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你也干半天了，让他们来。”顾正东大声说，这是给周围的人听的。 傻三儿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估计除了葛萍没人当他是正常人。从今天起，顾正东就要给他正名，让他也活成正常人。 “别说，傻三儿这主意还真不错，今年不怕淹了。”大牛一边干活一边说。 “大牛，以后别叫傻三儿了，把傻字去掉，咱三儿不傻。”顾正东笑道。 “对，就叫三儿吧，我听葛姐一口一个三儿叫着，还挺顺溜的。”大牛也是厚道人，忙点头。 从那以后，绣品厂就改了规矩，没人叫傻三儿了，都叫三儿。 一个从出生就被定义成废物的人，在这一刻重生了。 到了星期天，跟齐爽约好了的，带着小小买衣服。 九点多，顾正东带着小小和龙龙出了门。小强要上冰，早早就骑自行车去体育馆了。小明被接去学画画。小君生被接回家住两天。 就剩下小小和龙龙，顾正东带出门来。 齐爽在胡同口等着，远远见他们过来，也没动。 齐爽在那年代算是大龄女青年了，她个子高挑，剪了个小子头，穿件烟紫色乔其纱上衣，灰色西装裤，一眼看去有股子知性美，加上五官清秀，路过的人不由得都多看一眼。 “姑姑！”小小看到齐爽，大叫一声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齐爽顺势把小小抱起来，紧绷着的脸，有了些许笑模样。 “小小胖了呢。” “姑姑！”龙龙也叫了一声。 “龙龙乖。”齐爽摸了摸龙龙的头，随着顾正东走向他的吉普车。 齐爽坐在后排中间，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一路上叽叽喳喳，转眼到了百货大楼。 其实小小的衣服不少，但是真正合身的不多。 娴姨虽然很细心的照顾孩子们，可她是没做过妈妈的人，总有几分想不周全的。 顾正东是个男人，心更粗。杜君生那边倒是大方，每次逛街看到好看的裙子就嚷着给小小买，杜老听孙子的，让买什么买什么。 最后就闹的顾家衣柜都挂满了，从两岁到十几岁的裙子，琳琅满目，就是不实用。 他们先去童装柜台，小小一眼就看中了白纱蛋糕裙，跳着脚要买。 顾正东忙让服务员取下来比量到小小身上。 “小孩子还是穿布料或是棉质的好，皮肤娇嫩，出汗了也吸收得好。”齐爽也不看顾正东，直接把裙子给截下来，递了回去。 小小好像对这个姑姑有点恐惧，没敢反抗，眼巴巴看着齐爽挑了两条布裙。 给龙龙选的是t恤，顾正东按照一样的标准给小强和小明各买了一件，想了想又给小君生加了一件。 君生不缺衣服，可是如果回来看到那哥仨个都穿一样的，肯定要生气的。 买完衣服就快到中午了，齐爽见完成任务了，就停下来。 “那我回去了。” “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中午包饺子，你一起过来吃。”顾正东说着给小小使个眼色。 小小和龙龙一左一右把齐爽给拖住，不由分说，拉上车去。 齐爽有心不去，可是没办法对付两个孩子，只好乖乖从命。 家里已经很热闹了，葛萍带着两个孩子也过来了，正在院子里择菜。 大刚和小琴来得晚点，小琴抱着美丽，几天不见，美丽胖了一圈，出息不少，也不哭闹。 大刚屋里屋外转，美滋滋的，时不时逗一下美丽，像个慈祥的老父亲，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齐爽洗了手，也过来帮忙。 “你帮着包就行，都准备完了。”娴姨早就听顾正东说起过齐爽，对她印象不错，笑眯眯地说。 齐爽也不言语，来到炕边，帮着铺报纸。一会儿包好饺子要先摆在报纸上，那年头家家都这样，管什么油墨绿色环保的，约定俗成。 “哟，这馅儿有点多啊。”顾正东伸头一看，吐了一下舌头。 炕上摆了四盆馅，猪肉葱花是保留曲目，必不可少的。韭菜鸡蛋是顾正东的最爱，每次都要给他包。另外两个馅就有些新鲜了，辣椒鸡蛋的也还罢了，黄瓜鸡蛋也包饺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能好吃吗？”顾正东疑惑地问。 “撑不冒眼珠子。”葛萍笑着走进来，又放下一盆西葫芦鸡蛋馅。 “让让，你也帮不上忙。”娴姨把顾正东挤到一边。 包饺子这事对顾正东讲，没经验，没技术，那一世他就没包过饺子。 小时候在家里吃不着，出去后也没个家，都是在饭店里。 现在看着一大家子人出出进进，忙着包饺子，就觉得人生很完美。 齐爽干活爽利，饺子包得整整齐齐。 “这手艺能上食堂上班了。”葛萍忍不住夸了一句。 齐爽低头一笑，算作应答。 顾正东能感受到，齐爽的性格放二十一世纪叫社恐，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还拧巴。这性格如果不改改，只怕只能孤独终老了。 “我们厂的宿舍要准备好了。”顾正东是对葛萍说的，可是话是给齐爽听的。 果然齐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马上把头低下了。 顾家那边没有房间，顾正西搬出来了，还有五口人，齐爽只能住客厅，别提多不方便了。 “宿舍要什么申请条件？”齐爽犹豫一下问。 “你还要啥申请条件，你说一声就搬进去了。”葛萍被她逗乐了。 齐爽闻言脸色一变，闭上嘴不说话了。 顾正东知道葛萍唐突了，齐爽很忌讳走顾正东的后门。 第177章 好吃不如饺子 “小爽啊，你来帮我煮饺子吧。”娴姨站起身，叫齐爽去厨房帮忙。 齐爽端着一盖帘饺子跟了出去。 顾正东知道娴姨的意思，一个眼神把要跟出去的葛萍叫了回来。 “小爽，你干活真麻利。”娴姨夸了齐爽一句，拉近关系。 “在家总要干活的。”齐爽还是有礼貌的孩子，虽然冷淡，可是长辈的话不能不回。 其实娴姨是有些好奇，以顾家的家教，怎么会有齐爽这样的孩子？ “你在哪儿上的学啊？”娴姨一边麻利地把饺子下锅，一边闲聊。 齐爽帮着舀了一瓢水过来，备用。又去柜子里找盘子，准备好，一看就是有眼力见儿的孩子，真让人喜欢。 “就在家附近上的学，我家房子少，之前在陈老师家借宿。陈老师教的高中，经常给我吃小灶儿。” 齐爽难得说这么多话，也是跟娴姨对脾气了。 娴姨那可是聪明人，恍然大悟。想来齐爽受到的教育不是来自父母，是陈老师，怪不得跟家人格格不入，这是有贵人帮忙，吃了偏食。 “小爽，有些话，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娴姨摸清底细，就有了主意，见小爽摆好盛饺子的大圆盘子，转身要进屋，忙叫住她。 “娴姨，您说。”齐爽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说透，娴姨是什么样的人，她早看出来了，心里是尊敬的。仟千仦哾 “宿舍弄好了，你第一个就搬进去吧。东子让你来厂子上班，不止是因为你们有一层关系，是你的能力决定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如果你畏手畏脚的想的多了，倒可惜了他的一片心。” “我知道了，谢谢娴姨。”齐爽低头应道。现在厨房没有别人，这话她能接受。 其实她不是不懂好歹，只是性格拧巴。跟陈老师学了做人的道理，回到家就要推翻，不然一天都活不下去，对一个孩子太难了，她心里的苦，说不出来。 她妈妈是什么样人她能不知道？可是那是血肉至亲，是没得选择的。 她曾经在日记里写过，我的出生就是悲剧。但是，无解。 现在突然顾正东就把这个死结打开了，她跳出来，崭新的一片新天地，突然心里升出一股向上的力量，不由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顾正东一直留心厨房的动静，见齐爽进去一会儿，再出来就像发了光，脚步都轻灵了，不由得感叹，娴姨厉害，把人性拿捏到位了。 人太多了，一桌是坐不下的，又在院子里拼了两张小桌，把孩子们安排过去，省得在桌上闹腾。 十几人热热闹闹，引得邻居路过都多看一眼。有跟白奶奶和娴姨熟悉的，还隔着栅栏说几句话。 她们都好客，用盘子装些饺子，往邻居家都送了些，不是什么好东西，尝尝新馅儿。 孩子们也学样，帮着端盘子送饺子。这一走动更热闹了，邻居也纷纷回礼。 “来尝尝我这五香花生，自己煮的。” “小卜溜克咸菜是我自己腌的，用香油拌了最好吃。” “这酒藏了可有年头了，小顾喝一个？” 人来人往，添桌添椅，院子里就摆成席了。 还好来的人没有空手的，反倒觉得这东西越送出去，回来的越多，桌子没空下来，反倒多摆了一层起来。 顾正东跟邻居大爷碰了一个杯，见娴姨的目光飘过来，没敢多喝，只抿了一口，一股子冲劲儿直冲脑瓜仁儿，口中香气缭绕，回味无穷，这是真正的粮食酒。 “好酒！”他脱口而出，大爷咧着没牙的嘴笑了。 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顾正东有点飘，他就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飘在空中看着这热闹的一群人，心里想的是，我也有今天？我也配有这热气腾腾的生活？ 不知不觉他还是喝多了，因为在娴姨眼前儿，也没让他受罪，打发得好好地回屋睡觉。 第二天起来，他揉了揉头，对递热毛巾过来的娴姨笑道，“这酒真是好酒，睡一觉就清醒了，头也不疼。” “昨天高兴，就不说你了，以后还是少喝。”娴姨白了他一眼。 “好嘞！听您的！我妈最疼我！” “小爽那说好了，宿舍下来就给她安排。这孩子真是不错，她说跟陈老师走得很近，从那儿学得多吧。”娴姨蒸了花卷，一掀锅盖香味就出来了。她一边嘘着一边捡了一个，两只手倒着放到小碟子里，给顾正东端过来。 顾正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陈老师是好人，开始也总想接近自己，挽救他一下。 只是他那时的心智不够，哪里懂得好歹，只顾犯浑，可惜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想不到齐爽就这么得到了救赎，这可是意外之喜。 “昨天没让傻三儿来，我看大萍还挺惦记他的，走的时候装了一大饭盒饺子呢。”娴姨看似闲聊，可说的没有一句废话。 顾正东也发现了，葛萍对傻三儿的关照，似乎超出了同事之间应有的感情。 傻三儿对她的依赖也很深，只是世俗容不得这两个人有什么事的，别出乱子才好，葛萍是明白人，有时间让娴姨提个醒儿。 顾正东沉思一下，抬头见娴姨正盯着他，许是等他拿主意，二人一对眼神就懂了，不由得都深深叹了口气。 绣品厂一天不投产，顾正东一天不踏实，他天天过来守着，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攻关，离着目标越来越近了。 现在第一批产品已经出来了，只是刚投产，质量有待提升，次品量有点高。 “我有个想法。”张三找上门来，顾正东知道她的脑子最活泛，就等她一句话了。 第178章 前妻上门 “顾厂长，我看别等正式投产了，现在就要把广告做起来，不然我们销售科都闲着也难受。”张三是急脾气，已经忍不住了。m “你有什么想法？现在产品没有正式上线，做广告，没有说服力吧？”顾正东知道她心里有数，这是欲擒故纵。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这样，搞个活动，在现有的产品里挑质量差不多的，就来个大家来找碴儿活动，免费发放给消费者，让大家来提意见！” “好主意！”顾正西一听，眼睛都亮了。 “我们产品的目标客户主要是女性，年龄跨度也很大，先在校园门口试点。” “好好！我也跟你去！”顾正西摩拳擦掌，现在他就是想做出点成绩来给顾正东看，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 他们两个又商量了具体操作的细节，就分头行动了。 那年代网络刚起步，没有智能手机，广告还指着发传单。顾正西联系的印刷厂，下午就把传单提回来了。 顾正东见他们拿东西多，准备蹬着三轮车过去，就主动请缨自己开车。 这也是为了讲牌面，轿车做后盾，总比三轮车有说服力。 离厂子最近的是二十九中学，重点高中。他们赶着中午过去的，没想到等了足有半个小时，一个学生都没见到，学校大门紧闭。 顾正西拿着半盒烟，去找门卫大爷，这才把情况摸回来。 原来学校管理严格，是不让学生出校门的。之前学校门口卖小吃的，都被赶走了。 “这……”顾正西挠头了。 “我知道了，去三道街。”张三不愧人称张大拿，什么都拿得起来。 三道街上学校多，但多半是中专和技校。 他们选了一家卫校停下车，马上就有好信儿的学生跑过来。 看来张三赌对了，这边管理松散，学生乱跑得多。 十字绣是个新鲜玩意儿，卫校里百分之九十是女生，一传十，十传百，转眼就把顾正东的车给围个水泄不通。 张三的办法是发调查表，认真填写的同学可以上交表格换件样品。试用后再反馈回来，还有件赠品。 虽然看着麻烦，可总归是白捡的东西，满满一后备箱的货，很快就发光了。 没拿到的同学围着不肯散，他们好说歹说才逃出来。 “明天换个学校！”张三现在是意气风发。 “只在学校门口不行吧，我们的目标客户可不止是女学生。”顾正西提醒她。 “你懂个六！这些孩子是把东西拿到了，可有一半不能做的，不做怎么办？扔在家里，她的妈妈姐姐甚至姥姥奶奶，都有可能接着做下去，所以我们只要把东西发下去，普及一下，早晚有回头客！” 张三解释罢，顾正西不由得竖大拇指，“师父，你真牛，我就服你。” 这边产品没上市，就弄了一个开门红，厂子里的人都有了干劲，顾正东知道，这是稳了。 顾正东心情好，提前回家，买了些熟食。可是进院就觉得气氛不对。孩子们太安静了。 小强和小明在门口东张西望，看到他回来，跑过来接东西，却不似往日欢呼，眼神还躲躲闪闪的。 “他俩呢？”顾正东好奇地问，每次他回家，小小都是跑在最前面的。 “他们妈妈来了。”小强小声说。 顾正东一惊，正好娴姨听到动静迎出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信息量有点大。 “妹夫回来了！”林悄悄的三姐林慢慢从屋里窜出来。 顾正东只觉得迎面吞下一个苍蝇，心里直翻腾，把眼睛一立，刚要厉声赶她出去，不想从窗口望进去，正对上林悄悄的目光。 林悄悄抱着小小坐在沙发上，小小满眼的不安，手足无措，手里拿着一包大米花，不小心已经洒出来了。 小小就是顾正东的软肋，他不忍心当着孩子的面，把他们的妈妈赶走。 再说了，顾正东对林悄悄还是有歉意的。只是时过境迁，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强扭到一起，也不会幸福。他是愿意补偿林悄悄的，只要她不再跟拎不清的娘家人凑到一起。 “妹夫，你快坐，刚下班累了吧，你看看这家里，没个女人照顾就是不行。”林慢慢平时最能偷懒，干活都是慢半拍，今天来了机灵劲，三下两下洗了一条毛巾递过来。 顾正东没有接，从她身边走过去。 娴姨冷笑道，“我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家里没有女人？我和他白大娘，都不算女人了？” 刚顾正东没有回来，白大娘看不清形势，不敢多说。现在娴姨开腔儿了，她哪里还给林慢慢留面子。 “有人就是看不出眉眼高低，也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贴上来就敢叫妹夫，也配！”说着白大娘把刚林慢慢用过的洗脸盆端起来，一盆水直接就泼向林慢慢的脚面。 林慢慢左闪右跳没躲过，脚上全是泥点子，气得要发作，见顾正东已经进屋了，把气儿咽回去，她没忘了是来干嘛的。 林悄悄看着顾正东，眼神也很复杂，说不出是不舍还是怨恨。 “东子，悄悄现在没工作了。前段时间，受了点伤，让清扫队给开除了。你看你开着这么多厂子，随便给她安排个地方，也好安身立命是不是。” 林慢慢抢着把话说出来。 林慢慢一咬嘴唇，眼圈红了，差点掉下泪来。 “工作的事，好办，明天你去绣品厂，找顾正西就行。”顾正东答应得很痛快，如果她们过来只要求工作的事，倒是好解决了，他也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子撕，所以速战速决最好了。 “那是其一，其二就是现在悄悄没地方住呢，你看能不能让她搬过来。” 小小虽然还小，可是也听得懂这是什么话，马上抬头看了顾正东一眼。 到底是孩子，哪有不渴望在妈妈怀里长大的。 小小这一眼，顾正东差点破防。 “你看这屋哪有地方了？绣品厂的宿舍快好了，搬那边住吧。”娴姨可是明白人，就怕顾正东一时心软，答应了不应该的条件，马上出来说话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林慢慢可忍不住了，跳起脚来。 第179章 讹人了 “这是我家，我总有说话儿的权利吧。”娴姨冷冷看了林慢慢一眼，这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要不是为了维护顾正东，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跟这种人打交道。 “我说你们也别闹了，这他们婚都离了，自己过自己的呗，非得找上门来，不嫌磕碜啊。”白大娘又加了两句。 这是给外面看热闹的人听的，别弄得好像顾正东不清白。 “离婚了还找上来，真是不要脸。”看热闹的也附和。 “已经说安排工作了，住处也有了，你们回吧。”娴姨趁热打铁，往外撵人。 林慢慢可是没达到目的。她这次硬把林悄悄弄来，就是想让林悄悄以照顾孩子为名回到顾正东身边。再想办法复婚。 这段时间顾正东已经低调不起来了，他的事在市里都传遍了。都知道有个收破烂儿的小子白手起家，现在已经坐拥两个厂。 林慢慢这个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让林悄悄离了婚？ 林悄悄脾气还挺倔，这也是走投无路了，才让她押着来顾家。 她只怕林悄悄面子矮，让人一说就挂不住了，半路再跑了，那就白来一趟了。 安排工作和住处这些，对林慢慢都是无所谓的，这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她要的是顾正东这门亲戚。 现在娴姨就这么要打发她，她可不能走。 “哟，有人真就是不要脸，你真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人家叫你声妈，你就蹬鼻子上脸，没儿没女的绝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话说得可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外面闻声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了，面面相觑，都有点惊到了。 只是林慢慢说得一句不错，娴姨确实是孤寡老人，是顾正东捡回来的。两个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娴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时竟语诘了。 “你给我滚！”顾正东过来就拎起林慢慢的衣领，揪着就往外走。 林慢慢一个失重，拌在椅子上，半摔在地上。本来她穿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洗的次数多了也不结实，撕拉一声，衣襟破了，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大背心。 那年代生活还有些艰苦，有些女同志仗着结婚了，比较放得开，也不穿胸罩，直接就套个大背心，也不合体，松松跨跨的。 林慢慢本是很开放的人，上班时跟男同志闹，衣服不知道被掀了多少次。 可这次不同，她正找不到机会呢，当即往地上一坠儿，拍着大腿嚎上了。 “妹夫跟大姨子耍流氓了！快看啊，他不要脸！他撕我衣服。” 这下院里院外的人都傻了。 平日里娴姨人缘好，邻居没少得她的好处，马上有三四个女人抢着挤进院去，把林慢慢围上，又帮她拢衣服，又哄着说好话，这是想息事宁人。 可林慢慢那就是闹事来的，怎么肯罢休，这边人家帮她把衣服拢上，那边她故意撕开，还怕不够力度，把背心又撕了几下。 那背心穿了不知多少年，比小小年纪都大了，不撕都快要坏了，手指一捅一个洞。 外面看热闹的男人开始起哄，场面失控了。 娴姨急的血压都上来了，她知道顾正东已经压不住脾气了，要跟林慢慢硬刚了。可这样的人刚不起，林慢慢就不要脸了，人不要脸是无敌的。m “东子，算了，别理她了，打发了的了！”娴姨也是急了，这意思就是花钱买个平安。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慢慢就是为钱来了，可顾正东早红了眼，他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不然就要动手打人了。 “咋的？你还敢打我啊！你打，往这里打！打不死我你不是男人！”林慢慢就是想激怒顾正东，讲理她是没得讲的。 “姐，你这是要逼死我！”林悄悄从屋里出来，也是很激动，走路摇摇晃晃的，随时就要倒下。 “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是为了你！你还说我！你们俩口子核计着害我是不是？我不活了！”林慢慢猛然起身，把众人一推，一头撞向顾正东。 顾正东没提防被她撞了个满怀，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倒退两步，摔在地上，林慢慢可是怕他跑了，一翻身就骑到他的身上。 外面已经开锅了。 娴姨和白大娘过来想把林慢慢拖起来，可是她力气大。 小强小明也上来帮忙，林慢慢像八爪鱼，死死趴在顾正东身上，把他恶心得快要吐了。 就在这时，就听当地一声，林慢慢眼睛向上一插，歪倒在地。 林悄悄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铜盆，咣当一声也扔在地上，整个人软绵绵就倒了下去。 顾正东忙爬起来喊人送她们去医院。 林慢慢的伤势并不重，医生简单给擦了一下伤口。连针都不用缝的，就想让她走。不想她闹着说头晕要住院。 顾正东只好让医生把她收住院。 这边林悄悄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倒是没查出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营养不良和贫血。 顾正东担心的是她，怕真有什么病，让医生又加了几项，仔细查一下。 “算了，我没事，别花那钱了。”林悄悄还是习惯性的节俭，舍不得花钱。 “没事，查吧，反正来一趟。”顾正东忙说，能给林悄悄花钱看病，是他巴不得的。 虽然他们夫妻没几年，还是从头吵过来的，可是回头看，多半是他不懂事，他心里愧疚。 “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别费劲了，我姐那里我劝吧，你赔她几百块钱，填一下她的嘴。那钱就当是我欠你的，我会还。”林悄悄说得很生分。 她越这样懂事，顾正东越心疼。 “你放心，我会好好安排的。工作的事，你养好身体就过来，我让人给你安排。” “我不去了，你照顾好孩子吧。”林悄悄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顾正东觉得她的神情怪怪的，心里有些发毛，那边病房传来林慢慢的嚎叫，他只好跑过去看个究竟。 第18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头疼！我要死了！快给我叫大夫！”林慢慢叫得整个走廊都心动了，有腿能动的病人都来看热闹。 娴姨急得乱转，顾正东也有些无奈了，对待这样彻头彻尾的泼妇，他也没辙了。 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一分，走出两个人，前面的女医生穿着白大褂，头上扣着白尼姑帽，脸上戴着大口罩，又加了一个眼镜，捂得严实。 后面是一个护士，推了一辆车，上面放着各种药。 “10床林慢慢？”大夫先开口了，她说话瓮声瓮气的，可顾正东听着有些耳熟。 “是我。”林慢慢答的底气很足，声如洪钟。 “你的情况有些严重，目前怀疑有内出血，马上用药，你不要喊了，会加重伤势。”大夫严肃地说。 林慢慢一听这个可傻了，当时吓得声音都低了。 “那，那，会不会要命啊。” “现在要观察，你先躺好，输液。” 林慢慢这下可慌了，躺下时都是缓缓移动，只恐出问题。 护士这工夫也没闲着，早把一个大玻璃瓶挂好了，里面满满的药水。 “签字。”护士把卡片递到林慢慢手里。 林慢慢看着上面的拉丁文有点晕。 “这是什么药？” “说了你也不懂，消除瘀血的。”护士催着她签好字，拿起针头。 林慢慢一瞧那针头，倒吸一口冷气。 “你这是给人用的还是给猪用的？” 顾正东这才发现，这针头怕是特大号的吧。 那年代的人，吃得都一般，胖人不多。林慢慢属于微胖的，偏就生了个小馒头手，胖乎乎的，上面全是坑，就是看不到血管。 这下护士可是如鱼得水，来劲儿了。 左一针，右一针，林慢慢按了这个眼儿，按不住那个眼儿，两只手鲜血淋漓。 看热闹的都憋不住笑。 林慢慢急得满头汗，直求饶。 “换个技术好的人来扎呗，我受不了了！” “行，我去喊个儿科的过来。” 大夫还挺配合，只是去的时间有点长，护士不死心，又扎了几针，才见大夫带着儿科护士长走进来。 护士长看了一下林慢慢的血管情况，直摇头。qqxsnew “扎头皮针吧，这针管太粗，换个细的。”说着她掏出一个铝盒，从里面拿出一套消好毒的小号针头。 “谢谢！”林慢慢差点给她跪了。 护士长也不理她，手起针落，一针就扎好了。 可是这针太细了，她又给调了个最慢速度，就见那一滴药水欲落还休，悬而未决，足有半分钟才掉下来。 “这，这要挂到什么时候？”林慢慢又急了。 “输液过快对心脏不好，你忍一下吧。”护士长转身就走了。 林慢慢虽然不甘心，可总归是治上病了，又想起顾正东来。 “我跟你讲，今天这事，过不去了！你卖房子卖地准备赔钱吧。” “我赔钱？为什么？打你的是你妹妹。都能作证。”顾正东早冷静下来了。 “你也动手了！”林慢慢哪里肯放过他。 “首先我们有证人，几十号人看着呢，谁也别想说谎。我动没动手打你，自有公断。你受的伤哪来的，大家的眼睛雪亮。你私闯民宅在先，你还有理了？”顾正东现在还真不怕她，自己有理，不在孩子面前，林悄悄也走了，撕破脸又怕什么？ 林慢慢这才发现，好像自己这一下子白挨了，当时就对林悄悄怨恨起来，又见妹妹不管她已经离开了，更是气得咬牙。 “我为了她谋心谋力，她倒好，倒头就跟前夫一起害我，不能帮！”林慢慢给自己又找了一个好借口，把事儿都推在林悄悄身上。 “你不管吧，行，我只管找林悄悄，弄不死她！” 顾正东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被拿捏了一下，他心疼林悄悄。 这时顾正东余光一闪，见大夫转身往外走，他急忙追出去。 大夫好像知道他要追过来，越走越快，只是走廊的人太多，她还能逃掉。 顾正东一把抓住她，唯恐她跑掉。 霍小娇摘下眼镜，揉了一下眼睛说，“头都晕了。这是多大的度数呀。” “你怎么在这里？”顾正东急切地问，这不是霍小娇工作的医院。 “我来交流学习的，正好遇到你的事，真是哪都逃不开你。”霍小娇白了他一眼。 “你给她用的什么药？”顾正东压低声音问。 “生理盐水开了六瓶，让她慢慢输着，冷静一下。” 霍小娇白了顾正东一眼，嘴角压不住得意了。 顾正东不由得也笑了。刚还担心霍小娇冲动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想不到她来了一个恶作剧。 “你不应该搅进来，她是个不讲理的，这事关你的工作。”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保她今天必出院。”霍小娇没在乎，她一向是这个性格，敢爱敢恨的。 顾正东见走廊人多，也没办法细说，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对霍小娇的思念之情已经无法言表了，又卷在这场是非里，竟失了淡定。 “你回家吧，这里交给处理。”霍小娇倒是沉着自如。 顾正东心头一暖，又是一沉。 “小娇，我一直想给你遮风挡雨，想不到，给你带来风浪的也是我，你突然就成长了，这非我本意，我是想呵护你一世的。” “别说这肉麻的话了，让你走你就走。我认定你了，谁也拆不散，但是这路不好走，你只管往前冲就是了，我不会拖后腿的。” “大夫！病人吵得厉害，说头疼！” 小护士跑出来，病房里传来林慢慢杀猪般的嚎叫声。 顾正东也想跟过去，被霍小娇一个眼神阻止了，她走几步又快步回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我说了这里交给我，刚那针是扎到穴位上的，不疼死她才怪。放心不会出人命。你倒是要关注一下林悄悄，我觉得她不对劲。她要是有什么事，孩子们那边你没得交代，这成你和孩子们间的心结。快去吧。” 霍小娇嘱咐完转身向病房跑去。 顾正东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是去哪里找林悄悄，他可是不知道。 第181章 搬楼上住吧 “我们走，别站在这儿，让她看到又麻烦了。”娴姨过来拉起顾正东就往外走。 刚才娴姨在病房门口，全看到了。林慢慢神经痛，疼得嗷嗷叫，估计快出院了。 她也认出霍小娇了，见二人说话没过来打断。 她拉着顾正东脚步匆匆出了医院，两个人径直回到家里。 还没进院，就听里面传来笑声，小小的声音最响。 顾正东虽然是一下放了心，可还是有些诧异。刚才的事对孩子的刺激不小，怎么小小这么快就释怀了。 看到大刚，他才算明白，开心果来了。 自从有了养女美丽，大刚像换了一个人，每天咧着大嘴笑个不停，感觉他的生活已经圆满了。 他这是听说出事就赶来了，哄着孩子们开心呢。仟仟尛哾 见顾正东进来，小小又严肃了。 “妈妈没事，你们放心吧。”顾正东先说好消息。小小和龙龙都松了一口气，大刚给他们买了糖果，他们一人抓一把，跑出去玩了。 “哥，这里住为得了，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大刚说着掏出一沓纸递过来。 顾正东看了一下，原来是个购房合同，上面写的是两间，一间76平，一间52平，地址挨着的。 “就在我旁边，你说巧不巧。我听说他们要卖，一把就按下来了。”大刚说着就拉顾正东去看房。 顾正东犹豫了一下，他手里的钱不是很宽裕，现在绣品厂是只出不进的状态，那边厂子赚的钱，都填过来了，还没见底儿呢。 “钱的事你不用发愁，我安排，你就看行不行完了。”大刚不由分说一手拉着顾正东，一手拉着娴姨出了门。 一路上，大刚的嘴就没闲着。 “咱这季节过得快，夏天完了，秋天转眼就没，到冬天了老人孩子得烧炕多受罪，前半宿热后半宿冷，还得半夜起来填煤，住楼房多省心。” “大刚说的是。”娴姨点点头，她是心疼孩子，到冬天难保又有感冒的，烧煤呛得嗓子疼也是常有的事。 “再有，就今天闹的事来看，住平房还是不安全，这院门跟走城门似的，谁想进就进。住楼房把门关好了，她还敢砸开？” 这点顾正东也点头了，刚他也在想，以后要注意家人的安全了，又老又小的，真出事就后悔了。 “就前面，你把车停在路边，这两个屋也是一楼，也带小院的，跟我的小院通着，以后前面修个门，停车也方便。” 大刚带他们先看了一下院子，大刚这边的院子被收拾一新，干干净净的。旁边的院子长满杂草，一看就是久没有人打理了。 那两间房跟大刚家不是一个单元，紧挨着，大刚走在前面，去敲了一户的门。 开门的是个男子，看样子也是坐办公室的，很斯文。 “这两套房子，一套是我们住的，一套是父母住的，现在父母被妹妹接去南方了，我们也去跟儿子一起生活，房子没人打理，就想卖了。价格好商量，最好一起买走，我们不想折腾。”男子说得很明白。 “只要快点办手续就行，价格没什么好谈的。”大刚很爽快。顾正东也没拦他，现在这价格，已经是地板价了，不出三年，市里的房价就开始成倍往上涨，不缺钱的情况下，真不用计较这一点儿。 男子没想到他们这么痛快，要不是有娴姨跟着，真有点不放心。 有娴姨这么一位气质风度都属上乘的老人，好像心里托了底儿。 大刚帮顾正东办好手续，连钱都给付了。 出来上车时，顾正东不由地笑道，“我们还真是兄弟，现在又成了我欠你的了。” “你这话说的，是兄弟还算账吗？” 大刚虽然没在顾正东那里入股，可是当销售没少提成，他看似大大咧咧，存钱可不含糊，也是吃够苦的人，知道兜底儿。 之前顾正东还担心他被骗了多少钱，现在才知道，他心眼也少，也算是放心了。 听说马上要住楼房了，孩子们都乐得蹦子起来。 顾正东只好又开车带他们过去看了一下。 房子已经有年头了，虽然之前的装修很好，现在已经不能再用，地板都糟了。 “这是几个房间啊？”这次白大娘好信儿，跟着过来的，没带娴姨。 白大娘瞧着就眼热，一屋一屋看下去。 “76平的是两屋一厅，52平的只有两室，没有客厅。” 顾正东把房门都打开了，让她们看。 这么一算，已经有四个房间了，顾正东一间，娴姨一间，三个男孩一间，小小有自己的公主房。 听说自己有房间，小小乐得跳起来。 男孩子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们更喜欢群居生活，哥几个在一起睡，并没有什么不方便。 孩子们热火朝天地讨论，顾正东余光中见白大娘抹起眼泪来。 “大娘，这是怎么了？”顾正东忙问。 “唉，我也陪你们到头儿了，一想起要分开，还是舍不得。” 顾正东这才想起，他们原本不是一家人。其实白大娘早就被儿子接过去了，只是住了段时间，她忍受不了寂寞，又跑回来跟他们做伴，就是图个热闹。 去儿子家虽然吃喝不用她操心，但是白天儿子媳妇都不在家，要上班，孙子要上学，她跟邻居也不熟悉，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在这边有娴姨，还有几个孩子，每天都有事儿做。 现在他们要搬楼上住，她不好再跟来了。 “我妈一个人也无聊，孩子们上学了，她有什么事做？您跟她一个房间不是正好？” “东子我知道你好心，都说八十不留宿，我年纪大了，不给你们添麻烦了。”白大娘也是明白人，已经打定主意。 顾正东知道劝不得，只好让她多过来走动，也怕娴姨一下失了个好伙伴，心里失落。 第182章 路见不平上 九十年代的装修，流行实木全包。东北物产丰富，又亲民又实用的榉木楸子榆木便宜到家了。可是顾正东不想这样搞。 六七十平的房子并不大，老式的双层木窗又挡阳光，屋子里包得太满，会显得压抑且很昏暗。 虽然娴姨喜欢中式风格，他还是决定以舒服为主，做个极简风，以后换大房子再好好装修。 他观察过，这个楼房的居民素质还是很高的，高空抛物的现象几乎没有，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修一个阳光房。 东北的冬天漫长，10月15号就开始集中供暖，差不多就要下雪了，转年4月15号停暖气，才算是春天的开始，这六个月的时间，外面是冰天雪地，天冷路滑，老年人出门不方便。 有了阳光房，娴姨可以种种花草，晒晒太阳。并且把阳光房修在孩子们这一侧，不挡住娴姨卧室的阳光，可以说尽最大能力满足了娴姨的需求。qqxsnew 当然这话他不会讲的，只是默默去做就好了。 装修就要抓紧，虽然那时用的材料比较环保，也是需要搁置一段时间再住人的，顾正东把厂子的事都扔给顾正西，专门跑建材市场。 这一看，他还挺开心，原来90年代已经有塑钢窗了，只是价格不亲民，款式还很笨拙，但是总好过老式旧木窗，他马上下单，把家里的窗子都换上。 “老板，换窗子了，就得换窗台，选块板子吧。”说话的是拉脚的工人，他们见到顾客进建材市场，就争先恐后跟着，一边帮介绍行情，一边讨好，想弄个活儿干。 顾正东知道这些人都是人精子，拉了主顾都是有提成的，可有时他们的意见还是很中肯的，要听一下。 就随着他们走到了石材区。 这边空地上排满大理石板。有黑有白有红有绿有粉。 娴姨一眼就看中白色的了，走上去细看。 “这是汉白玉，做洗手盆的台面还行，做窗台不经脏。”一个胖搭搭的汉子凑上来。 顾正东刚订窗子时，就听他说了很多专业意见，见状掏出烟盒，先递给他一支，随手给另外几个工人发下去。 顾正东留了心眼，带的是红塔山，这烟在当时算是中档，不能露财，不然容易被宰。 “张师傅，你给介绍一下。”顾正东鼓励他多说几句。 奇怪的是，他们在这里站着看货，并没有人过来搭讪。 按说早应该有人迎上来了，其他的商家也都是远远看着。 “做厨房台面就用黑的，窗台看你喜欢，有用黑的，有用粉的，条件好就用红的绿的！” 他介绍的简单粗暴，但是没什么技术含量。顾正东看了看娴姨，示意她往前走走。 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一辆大卡车，装着满满的货，工人们眼睛一亮，一拥而上，这是来卸车的活儿了。 “买板？”顾正东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句。 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剪着板寸穿背带裤的女孩子，娃娃脸，圆圆的眼睛，明明是甜美的长相，犀利的眼神却瞬间就让人有了距离感。 这哪像是要做一单生意的，倒像是撵人的架势。 刚顾正东打量个大概，看来这家是市场里最大的一家店，货也最全，店名叫九天石材，也够大气。他想探探底儿再说。 “姑娘，你给介绍一下，我挺喜欢你家的板子。”娴姨笑吟吟一句话，把女孩脸上的霜消了一半。 “这是汉白玉，这是芙蓉红，这是大花绿，这是四川红，这是济南青，这是蒙古黑。”她的介绍明显比张师傅专业。 “我们需要六块窗台板，两块厨房平台，两个洗手盆台面，您帮推荐一下。”顾正东忙说。 “厨房的最好用黑的，济南青是花岗岩，硬度够，缺点是上面有小白花，看着不够干净。蒙古黑硬度差点，但是黑。芙蓉红是做窗台板的料。你们自己选吧。” “我要用汉白玉呢？”娴姨不死心，问了一句。 “你要是不嫌累，想给自己找麻烦，用也不是不行。”女孩开始怼人了。 娴姨不由得和顾正东相视一笑，他们这样层次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生气，还会觉得很好玩。 他们这一笑，把小女孩又给弄不自信了。 “妈，你喜欢白色的，就都用白色的吧。”顾正东尊重娴姨的意见。 “那你们选一下板吧，工人都出去干活了，等他们回来上门给你们量尺寸安装。” 女孩带他们走到石板堆前，顾正东这才明白，这是要一张一张挑。 这一张石板有二百斤左右，斜着排在铁架子上，想看就要一块一块移开才能看下一张。 这时张师傅远远看到这边的情形，扔下手里的货，飞奔过来，他是个聪明人，看出商机了。 “雨姐！我来，我来！”张师傅要比女孩大上一轮，张嘴叫她雨姐，这应该是尊称。 张师傅和雨姐默契地分开站，弯腰抬起一张石板，借力送到另外一边的铁架子上，把下一张板露出来。 这张板上有一大块黑色杂质，看起来像墨染的山水画。 “这个好看！”娴姨拍手叫好。 张师傅看了一眼雨姐，欲言又止。 顾正东大概也猜到了，一般人的审美，就是挑板面干净没有杂质的，娴姨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她的眼光独到。 “这块放在窗台吧，配一下窗帘，人在画里游。”顾正东示意留下。 张师傅和雨姐又对了一个眼神，对顾正东和娴姨有新定位了。 他们二人合作得很默契，很快就把一个架子上的板子翻了一遍，娴姨也选了七八块出来，都是带图案的。 这时那边的车卸完了，工人都跑来看热闹，因为这活儿一看就是让老张给耗下了，他们也不敢撬活儿，只是言语间不大客气，敢对顾正东母子讥笑了。 “这东西也有人要？” “真是啥眼光的都有。” 娴姨哪是听人几句就改主意的人，只管按自己的意思选。 雨姐听着可不高兴了，突然直起腰，冷冷扫了一眼，那些工人竟一个个灰溜溜闭了嘴。 眼看着一单生意要成了，老张越发殷勤，开始打听顾正东的住址，这是要算车费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辆面包冲进市场，见人也不减速，扬起一阵尘土。 路上的人纷纷避让，一时间市场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面包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跳下一群人。 看到为首的疤脸男，张师傅下意识后退两步，离雨姐远远站着，像要撇清关系。 顾正东眉头一紧，这是要出事？ 第183章 路见不平中 看到来人，雨姐的瞳孔抖了一下，表情没变。 顾正东可是看在眼中，知道今天的事儿不简单了。 “你行啊，让人把我家给砸了是吧。以为哥好欺负是不是？给我砸！”疤脸男说着一挥手，他身边一个拎着大铁锤的男人，二话不说，对着娴姨挑出的板子就抡下去。那几块板子单独放着，不像几十块靠在一起承重，这一锤就碎了几块。 “这干什么呀！”娴姨急了，不由得走上前一步。 “哪来的老太太，别管闲事！”疤脸男眼睛一立。 顾正东本不想管，他对娴姨这态度，就不能忍了。 他也上前一步，把娴姨护在身后，冷冷一笑道，“你砸他家东西不关我事，这是我买下的，就关我事了。” 疤脸男看了顾正东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他的小弟们，一摊手，乐了。 “这谁裤腰带没系好，把你漏出来了，你这是想替她出头？”疤脸男向雨姐的方向一扬下巴。 “我不认识他。”雨姐走上前，横在他们之间，头也不回对顾正东说，“你去别家买吧，我家关门了。” 顾正东看出来了，雨姐面冷心热，这是想保护他们。 “师傅，走走，我带你再去选板子。”张师傅讨好地凑到顾正东身边，想给他个台阶，把他带离现场。 这家伙情商是真高，如果顾正东怕事儿，正好借他的坡下驴，再换一家买了板子，不用蹚浑水，冲这人情还能多给他几块。 可是顾正东，还是就想管这件事了。雨姐这么仗义，他可不想当怂包。 但他没马上开口，先看下事态发展，毕竟内情还不了解，不能贸然下结论。 顾正东扶着娴姨站到一边，看他们行事。 “你有事冲我来。”雨姐又开口了。 “今天的事儿，你们都听好了，别说我老谭挑事儿！是她先让人砸了我家！”疤脸男看远远有人围观，把声音加了几分。 “我没有让人砸你家，只是把你家的窗台板抬回来。谁让你不付钱的？你还有理了？”雨姐的声音也提高了。 “你家的工人技术不行，窗台板安装得不合适，我还不能挑毛病了？” “差5毫米你跟我说不合适，你以为发导弹呢？谁家装窗台板能严丝合缝儿？”说话的是个反戴帽子的工人，他满身灰尘，匆匆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拎工具的工人。 他们站在雨姐身后，这是她家的工人赶回来了。 “你少给我整这事儿！安装不好，我还给你钱？拿我当冤大头？”疤脸男继续狡辩。 “你这话说得不亏心吧？你一个酒店装下来，这市场走个遍，哪家收到你货款了？你就是想让这些人当冤大头，可惜你走错门了，不应该来我家，我就不惯着你！” 雨姐把小脖子一梗，更加强硬了。 说到这里，顾正东大概就懂了，这个疤脸男叫老谭，是混社会的，应该是装修了一个酒店，来市场揩油，没想到雨姐不吃这套。 他不付款，雨姐就让人把东西拆回来，硬碰硬。 雨姐那边也一直在摇人，她身后的工人越来越多。 刚才顾正东进市场时就注意到，每个店面前面的空地摆石材架子。雨姐家的店占地最大，足足有别人的三个店面那么大，应该是市场最大的店。 做石材生意，也是需要本钱的，能投这么大店的也不是一般人。 看着雨姐年龄又不大，只有二十左右，幕后老板应该另有其人，这姑娘只是管事儿的或是经理，她惹这么大事儿，不知有没有人给善后。 顾正东替雨姐捏了一把汗。就冲着雨姐让他走，就有了好感，不想让她吃大亏。 “你说谁赖账？你叫一个出来，问问，我赖谁家账了？”老谭眯着眼睛，胳膊一抡，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沉默了。 看来是真不敢惹，都选择吃哑巴亏。 “他们不敢承认，我敢说，你欠我家账没结。”雨姐一点都没示弱。 “对，你欠我们的账没结，还有拉脚钱，都没给！”反带帽子的工人紧挨着雨姐站着，大声说。 “呵，还欠拉脚钱了？欠谁钱了？出来说话！”老谭转向看热闹的三轮车夫。 他们刚还凑得很紧，听这话，忽啦一下就散开了。 张师傅跑得最快。 顾正东牵了一下嘴角，差点没崩住笑出来。这是他预见到的，只是没想到这些人怂得这么彻底。 “这可咋办？没人站出来，我到底是欠钱了呢，还是没欠钱？”老谭一摊手，开始嘲讽雨姐。 “你白纸黑字给我打的欠条，欠没欠，你心里没点数？”雨姐似乎也预料到这结果了，就打算单独跟他杠。 “那你看，现在东西你拿回来了，我不欠了吧？可是你们拆窗台板时，把我家窗子都砸坏了，我是不是得找回来？我砸你几块板子，不过分吧？”老谭抬手就要往雨姐身上点指。 顾正东眼疾手快，不等他的手戳到雨姐身上，一巴掌打过去，将他的手格开。 “别欺负小女孩，兄弟也是做大事的人，有话好商量。” 顾正东漫不经心地说。 老谭被拦，满脸的不快和震惊，没想到顾正东这么刚，还敢上来。 “你今天是没完了吧？是不是给你脸了？”老谭一张脸跨下来，今天的事，他打算教训一下顾正东，一是给自己找面子，二是给这些人下马威。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跃跃欲试，等他一声令下就动手。 “兄弟，现在是法制社会，动粗对谁都不好，以德服人。”顾正东突然嬉皮笑脸起来。 在场的人有些错愕，这人啥意思？变脸跟翻书似的。 老谭可是肉眼可见的越发暴躁起来，他感觉顾正东在耍他。 “谁跟你是兄弟！来来，我教你做人。”老谭一伸手就想抓顾正东的衣领。 顾正东可是小地痞出身，打架身手了得，腰一挺，身形一闪，就把他的手让过去，趁着他扑空，脚下走位腾出个空间，老谭一个没收住，直接冲出去。 这地方可是全是石材，他结结实实扑上去，撞得不轻。 “你tm敢打老子！”老谭呲着牙，差点没爬起来，眼珠子都红了。 第184章 路见不平下 “我可没动手，你自己摔的，我哪只手碰到你了？”顾正东无辜的小眼神，把周围的人都逗得咯咯一笑，看到老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才把嘴闭上。 “你今天是跟我磕上了吧？”老谭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眼前这小子不好斗。 “我只是个普通顾客，来买板子的，结果你上来就把板子砸了，我多问几句，怎么就不行了？我一没砸你家，二不认识你，是你找我麻烦吧？”顾正东这话是把事儿揽过来了，他是想帮雨姐一把。 雨姐抿了抿嘴唇，虽然她年纪不大，可是在这鱼龙混杂的市场上混下来，应该见过不少风雨，再看顾正东，眼中的冷漠似乎淡了许多，有些东西在松动。 “你不用管闲事，你们走吧。”雨姐压低声音对顾正东说。 “小妹妹，放心，我会跟他好好讲理的，是他砸了我的东西。”顾正东咬紧字眼，本来这汉白玉板子他没付钱，就是被砸了，也不是他的损失，他是故意把矛盾引到自己身上的。 “我不止砸你的板子，还砸你的人了，这可是你自找的！”老谭转过身慢悠悠走到一个小弟身边，突然就抢过一把小锤子，扭头抡向顾正东。 不等顾正东动手，雨姐身边的人已经冲上去了，两边人瞬间打到一起。 “住手！干什么呢！” 几个穿保安服的人冲过来，手里都有电棍，明显在拉偏架，三下两下就把老谭带来的人能制服了。 “行，你们行！”老谭挣扎着甩开拉他的人，一边用手指，一边倒退着，想战略撤退。 “你砸的板子没赔钱呢。”顾正东不依不饶。 “让他走吧，他会送回来的。”雨姐不动声色地说。 顾正东不由得对她有了些敬佩，这小丫头，好像有点东西。 刚他是评估了一下双方实力，没想到市场保安敢出面。按说老谭在市场拿货不给钱，应该是有足够的后台，市场的保安也不敢管。 现在保安能出面，似乎说明雨姐的背景也不一般。 “板子不能用了，你们再挑几块吧。”雨姐平静地说，好像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她把顾正东带到另外一堆汉白玉前，这次不等她动手，就有工人过来帮忙搬石板。 张师傅陪着笑脸又凑过来，雨姐看也不看他，工人也没给他好脸色，直嫌弃他碍事，大概是因为刚刚他当墙头草了。 张师傅讨了个无趣，只好悻悻站在一边。 这边的石材质量明显比刚才那堆好，杂质少，可是不合娴姨的审美，一边看一边摇头。 “板材还是挑干净些得好，尤其是放在卫生间，本来灯光不够明亮，再弄一大块黑，看着很脏。”雨姐变得有耐心了，轻声给娴姨解释。 听她这么一说，娴姨就明白了，听她的建议，很快选好了。 雨姐把他们带进办公室，顾正东刚也听明白了，下一步就是交订金，工人上门量尺寸，加工好再安装。 雨姐记下他的地址，直接交给工人，就开口道，“你们回去等着吧。” “订金多少？”顾正东只好主动问了。 “刚怎么回事？小雨你过来！”一个男人气哼哼闯进来，他就是男版的小雨，只是高大许多，五官很像，也是娃娃脸，目光却很凶猛。 顾正东猜测，这应该是小雨的哥哥，想来这生意是他的，小雨要被追责了。 “没什么事，刚才碎几块板子，我一起买下了。”顾正东也不在乎那点钱，干脆给小雨买了单。 那男人只顾拉着小雨往里间屋走，被顾正东拦下很是不快，听他这么说有些惊诧，看了小雨一眼。 “哥，你听我说吧。”这次是小雨拉着男子进屋，回手关门，把顾正东给关在门外了。 顾正东不能敲门，在外面干着急。 门开得还挺快，男子的脸色已经缓和了，看了一眼顾正东说，“不是要上门量尺寸？可以走了。” 顾正东见没事了，松口气，又问，“交多少订金？” “交什么交？都送你了。” 顾正东大吃一惊，忙看了一眼小雨。 “我哥说了，你用多少只管来，用多少送多少。”小雨不以为然地说。 “这……”顾正东一下语诘了。 “不用的，谢谢姑娘了，我们正常付款就可以了。”娴姨也不是占小便宜的人，忙上前说。 “真啰嗦，说送就送了，别磨叽！”男子一挥手，大步走了出去。仟仟尛哾 小雨追两步，似乎想嘱咐什么，可又没敢开口，停下来拧着眉头。 顾正东为难了，看来这兄妹都是性情中人，他如果硬是拒绝，还真拧不过他们，一会儿找工人打听下价格，再还人情吧。 想到这里，他带着娴姨走出来。 来上门量尺寸的就是反带帽子的工人，叫小李子，据说是技术最好的工人。 小李子健谈，性格开朗，很快顾正东就摸清了情况。 小雨的哥哥叫雷哥，生意是他开的，之前也是出苦力的出身，踩到点上了，掏到第一桶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也算是在社会上混过的人，所以脾气挺冲，用东北话说，人有点虎，讲义气是出名的，惹事也不少。 平时他出去谈工程，小雨打理店里的事。本来跟老谭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是老谭越界了，薅羊毛薅到雷哥家，小雨怎么也不能惯着他，不然以后让人欺负住了。 “那看来这事儿不能完啊。”顾正东明白小雨担心什么了。 雷哥得把面子找回来。 “他们的事儿，哪有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西，找个茬儿就干呗。”小李子还挺看得开，顾正东不由得扑哧一乐。 他让小李子估价，小李子机灵着呢，给估了个一千二。 “哥，你家这是两套，一套六百就是市场最低价了，我可是按成本给你算的。” “我懂，谢谢小兄弟。”顾正东塞给小李子一包没开封的红塔山，他乐得屁颠屁颠儿地走了。 这边干活，不能住人，顾正东开车送娴姨回了平房那边。 孩子们都放学了，正在院子里玩。葛萍的两个女儿小影和小彤也在。 “奶奶，我妈说你们现在忙，没时间做饭，她包了冻饺子和包子让我们送来，我都给冻到冰箱里了。”小影这段时间没少窜个头，营养跟得上了，眉眼儿都长开了，最主要是之前掉的两颗牙都长出来了，秀秀气气的越发招人稀罕。 “替我谢谢你妈。”娴姨怜爱地抱了她一眼，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亲。 顾正东不由得笑了，“妈，你这么喜欢小影儿，收了当孙女吧。” “我要收了当孙媳妇。”娴姨抿嘴一笑。 小影脸一红，跑过去找小强他们玩了。 第185章 红颜知已 小影这孩子随了葛萍，是实干类型的，她不止是送饺子包子这么简单。 娴姨进厨房就看到了，她还煮了一锅粥，包子也是热过的，摆上碗就能吃饭了。 也真不愧娴姨和顾正东疼她，这孩子是真心为他们考虑的。 一家人团团坐下开饭了，孩子们有谦有让的，顾正东看在眼里，心被幸福填满了。 “奶奶！爸爸！我回来了！”小明没进院就大喊，这孩子现在越来越自信了。 他是被韩容容接去学画的，这又给送了回来。 “容容来了，吃饭没有？”娴姨热情地站起身来。 “大娘，你们吃，我们吃过了。”韩容容笑着坐到旁边的竹椅上。小明是吃过了，可是看着那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吃，也忍不住拿了一个包子挤进去。 “这气皮眼胀的。”娴姨笑道。 小明也不管，大口吃着包子叫好吃。 韩容容不急着走，跟他们聊装修的事。 “容容，你帮我画两幅画吧，我要挂在客厅。”娴姨提要求了。 “没问题，看你们装出来是什么风格，我再准备，保证完成任务！”韩容容马上应道。 这时一家人吃过了，起身收拾碗，韩容容也跟着进了厨房。 顾正东发现了，韩容容很喜欢跟娴姨聊天，认真把她当长辈敬重。 娴姨已经在絮絮叨叨讲白天在建材市场的事。 韩容容听得惊心动魄，不时瞄一眼顾正东，看出来有些担心。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带着娴姨在外面，还跟人打架，伤到娴姨怎么办？”韩容容皱着眉来找顾正东算账。 “我妈是见过世面的，会保护好自己，我有分寸。”顾正东嘻嘻一笑。当时他是算计好的，不会让娴姨受到伤害，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从小雨家工人回来，他就知道事情不会太差，这些出苦力出身的人，更讲义气，不会让老板掉面子的。但说回来，韩容容说得有道理，他不应该冒险。 所以后来韩容容再说，他也不反驳，只嘿嘿笑。 娴姨听他们在里屋有说有笑，探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 “来，容容尝尝，这是小地雷西瓜，没有新红宝大，水分足，甜得很。” “好甜啊！”韩容容拿起小叉子，叉起一块送到口中。 “唉，咱们小娇最爱吃这口儿了。”娴姨突然叹口气。仟千仦哾 听到小娇的名字，顾正东的心也一沉，嘴里的西瓜登时不甜了。 他起身默默走出门，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 “他们还没和好吗？”韩容容悄声问。 “不好弄，慢慢来吧，让时间去解决。”娴姨也轻声答。 顾正东突然就明白娴姨的小心眼儿了。她一直在维护霍小娇的地位，怕顾正东失了边界感。 韩容容出身不错，人品样貌都好，娴姨这是怕顾正东动了心，所以时时点醒他，让他记得还有霍小娇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顾正东不由得感叹娴姨用心良苦。这时天已经暗下来，小影叫上小彤要回家去了。 “我送你们。容容，要不要一起？”顾正东向里屋喊道。 “好，一起吧。”韩容容应声出来。 现在一车送三个人，总好过两个人尴尬。 两个孩子坐了后排，韩容容坐到副驾位。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韩容容先开口的。 “娴姨对你真好。” “那是，我妈！”顾正东笑了。 “她担心的有些多了，我对你，没什么想法。”韩容容很磊落，倒把顾正东给说不好意思了。 “你别多心……” “我没多心，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人就不打算结婚生孩子，那样的生活太踏实了，不适合我。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环境，找一个能跟我说上话的人，也很难。你算是一个难得的朋友，所以我不会打破什么的。你只管放心吧。” 顾正东点了点头。他懂了，发乎情止乎礼。韩容容做到了。 “其实我也不想留下，可是父母哥哥都在，我家庭观念还是很强的，他们舍不得我，我也知道。”韩容容的声音带着惆怅。 “是，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想要自己和远方，又舍不下亲情，只能舍一头儿了。” “说你胖还喘上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韩容容刚把话说开了，没有了负担，还开起玩笑来。 顾正东先把韩容容送到家，这才送的那两个女孩。 葛萍现在是租了个平房，绣品厂的宿舍还没有收拾好，等弄好了她才能搬进去。 现在市里已经开始大面积拆迁，平房被挤出主城区，葛萍又在图便宜，所以住得很偏远。 顾正东的车已经开不进去了，路很窄还堆满杂物，离葛萍家还有一段路。 “顾叔叔，你回去吧，我带妹妹走进去就行。”小影懂事地说。 “那可不行，我送你们到家。”顾正东摇摇头，现在的社会治安并不算好，他可不放心。 小影和小彤下了车，跟着顾正东往巷子深处走。 不想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冲出来，横在他们面前。 顾正东吓一跳，忙护住两个女孩。 “三叔。你来接我们了？”小影眼睛尖，叫了出来。 顾正东这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傻三儿，他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那你带她们进去吧。谢啦。”顾正东满腹疑问，可是没敢问，返身出来。 葛萍照顾傻三儿，他早就知道，现在两个人关系这么近，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是傻三儿也在附近租了房？ 他摇摇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顾正东对绣品厂建职工宿舍的事更上心了，第二天一早就跑过来，院子里放着叠起来的铁架子床，这是昨天刚送来的，就要安排了。 “护栏太低了，加高。”顾正东看了一眼就叫过顾正西。 “都是大人，谁还能掉下来？”顾正西不以为然。 “听我的，换了，这事不能马虎，安全永远是第一位。”顾正东不由分说命令下去。 路过的女工吃吃的笑。 “这个厂长蝎蝎蛰蛰的。” “那还不是为了我们你？” “可不是，遇到好人了。” 顾正东正要往车间走，突然bb机响起来，他拿起一看，上面是小李子发来的信息：快来楼房看看，出事了。 顾正东的心一紧，大步向外走。 第186章 这哥们我交了 顾正东开车赶到楼房，远远就见围了许多人，他跑过去分人群挤进去，见小李子站在门口发呆，看到他就像见了救星，大叫起来。 “快！快进来！” 顾正东被小李子扯进屋，也呆住了。 印入他眼帘的是一双血呼呼的大脚板，那人是对着屋里跪着的，正好脚朝外翻上来，这脚太惊悚，所以注意力直接落上去。 脚底板上又是灰土又是血，没眼看了。 听到有动静，那人缓缓回过头，待看清是顾正东，一个头磕下去。 顾正东下意识上前扯住他胳膊，这才看清是谁。 “老谭啊？” “大哥，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老谭使劲往下坠身体，这时还想磕一个。 “我？我怎么了？”顾正东有点懵。 “雷哥说了，你不原谅我，就弄死我。”老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正东大概明白了，他可不想在这里惹事儿，这看热闹的很多是邻居，到时让他们有了什么不好的联想，以后邻居关系怎么处？让娴姨怎么融进去？ “行行，你们的事我不掺和，好说好说，你回去吧。”顾正东急着打发老谭走。 老谭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还半信半疑。 “走吧，放心，我不会再找你了。”顾正东用力把他薅起来。 老谭刚站直身体就唉哟一声，又差点摔地上，原来是脚疼得站不住了。 顾正东满头是汗，招手让小李子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小李子看了一眼老谭，不情愿地跑出去叫出租车了。 过了一小会儿，车到了，顾正东让工人把老谭弄到车上，这才抹了抹汗。 “这什么事儿啊？” 顾正东见人散了，才拉过小李子问。 “他惹了雷哥，那还能有好？昨天晚上雷哥自己摸他家去了，也不知怎么进的屋，反正把他给弄出来，用车拉到挺远的地方，把他的脚脱下来扔河里，让他走回来找你赔礼……” 顾正东拧着眉听完，这手段似曾相识啊，整人的方法都差不多。 想来这老谭是没想到雷哥是狠茬子，这下吃瘪了。 可是雷哥这么做了，他不能没点表示，再说板子钱没结，这边都安装差不多了，他决定去一趟建材市场。 这次是小雨没在，雷哥坐在店外的躺椅上喝啤酒，看意思是知道他要来。 “雷哥。”顾正东扬手打个招呼。 “你叫东子吧？我打听过了，有兄弟认识你，现在混得不错啊。”雷哥甩了根烟过去。 本来顾正东已经很少抽烟了，娴姨天天嘟囔，他说要戒的。可现在这根不能不抽，不然就是端架子了。 他接过烟自己点上，见雷哥也拿起烟，凑过去打着火，二人相视一笑，算是成朋友了。 “小雨说了，你这人挺仗义的，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以后有事跟兄弟说。” 顾正东一听这话就懂了，今天的账是不能结了。东北人豪爽，如果他硬要付钱，就显得他小家子气了。 “以后的事以后说，咱哥俩儿喝一杯去？你这也没菜呀。”顾正东一指桌上的啤酒。 “那走吧！”雷哥站起身。 “坐我车吧。”顾正东对酒驾这事还是挺在意的，九十年代没人查，可是他自觉。看地上的空酒瓶子，雷哥已经干掉四五瓶了。 顾正东把雷哥带到本地最大的烧烤店，他停下车，雷哥没动。 “这地方有啥吃的，跟我走。” 顾正东只好听他的，一路开到江边。 江边支了很多棚子，外面摆着桌椅和烤锅，天气好就在外面直接烤，下雨了再搬进来。 雷哥带着顾正东走到最后一家，叫了声大姐。 一个胖女人钻出来。 “来了老弟啊，想吃啥？姐给你烤去。” “我吃啥你还不知道？”雷子直接坐下了，向顾正东一呶嘴，“这是咱姐，这是东子，你要吃啥你说。” 顾正东当年混街头的血脉已经复活，叼着烟大咧咧向盘子上随手点了几样。 反正就是板筋腰子大肉串。 雷子等不及已经用牙起了一瓶啤酒，吹了一半进去。 “我听说，你是收废品起家的？”雷哥问。 “是，也没啥好干的，就弄个废品收购站。”顾正东点点头。 “我是跟人倒了一辆车，从南边开回来，分了五千块钱，这才起的家。”雷子也没瞒他。 顾正东听说过，有人弄走私车赚钱，不过也是赌运气，如果被抓了就血本无归，人可能还要进去。 看来雷子还挺聪明，捞一笔就转行了。 有时社会底层的人，想翻身，不指着这一步还真爬不上来。顾正东不由地叹口气。 “怎么？”雷哥不解。 “都不容易。”顾正东也开了一瓶酒，跟他碰了一下。 “可不是，拿命搏回来的五千块，唉，不说了，现在不是挺好的！”雷哥一饮而尽。 “大姐生意咋样？我记得你在第一家，怎么跑最后来了？”雷哥，见大姐端着铁盘子送了三十个串过来，一边接过去一边问。 “你这不看着了，这哪有儿人啊，前面全给截住了。”大姐说着，眼圈红了，“连卫生费都赚不出来，干赔着，除非礼拜天人多，都满了，我才能喝点汤。” “你这位置是咋排的？我怎么记得刚开市时你在第一啊？” “我们是抽签拿的号，我是抽了第一号，也是缴的第一号的租金。可是没想到让人看中我的位置了，硬给撬了。他们说了，我不给倒地儿，人都别想站着出摊儿。” “谁啊！”雷哥一听，把酒瓶子向桌上砸去，怦地一声，周围立马安静了。 “别嚷嚷！”大姐吓一跳，过去把桌面一划啦，嘴里直惋惜，“哪儿都是玻璃渣子，咋吃啊，等着我去换！” 本来顾正东静观其变，大姐这个举动，瞬间把好感度拉满了。 她想着不是自己赔钱，是肉串上有碎玻璃了，他们不能吃了，这是把雷子当亲人看的，这事儿可不能不管了。 第187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不过这件事也让顾正东看出来了，雷哥属于有勇无谋的，拼的就是一个不要命。 虽然这样容易出头儿，可是太刚了也容易折。 这工夫雷子已经拎起一把折叠椅冲出去了。 大姐吓得一边叫一边追，拼命阻止。 顾正东也追了出去。 第一家生意红火，摊子都快摆到马路中间了。雷哥看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就掀摊子。 现在的烧烤已经进步了，在桌子中间挖了一个洞，把烤炉放在下面，桌面上只露个烤盘。烤炉里有木炭。 这一掀，火星四溅，顾客尖叫着四处逃散。 顾正东让雷哥伤及无辜，跟大姐一左一右把他拉住，不让他掀第二桌。 “谁敢来惹事？” 棚里窜出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身上还有刺青，一瞧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龙哥！他来踢场子的！”说话是个跟男人吨位差不多的女人，一米五左右的身高足有一百五十斤，偏要穿个吊带，露出来白花花的大膀子，上面纹了一只虎。 这个更不好惹，是母老虎。 “怎么回事啊？这你找来的？” 龙哥认识大姐，指着她鼻子问。 “我弟弟，喝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带他走。”大姐带着哭腔说。 “对不起就完了？这就完了？我这儿是菜市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龙哥冷笑一声。 “龙哥你别生气，我赔！我赔！” 大姐就差跪下了。 “姐，你求他没用，今天的事儿，没完了。”雷哥伸手一提，就把大姐给薅起来了，让她稳稳站在自己身边。 “呵，你还挺明白，今天这事儿没完了。”龙哥乐了，慢吞吞向他们走过来。 “没完了是吧！那就没完！我还不信邪了，欺负我行，谁动我弟一下，我跟你们拼命！” 大姐突然就炸了，把身上油呼呼的围裙扯下来，向地上一摔，抓起乱发向起一盘，拿起一根一次性筷子别上去，眼睛一眯缝儿，顾正东都看呆了，这女人有点东西。 “我都忘了，凤姐当年也是一号人物。”有人小声嘀咕。 “那是，一个酒瓶子挑了六个男人，那也是一战成名的人物。” “她男人进去后就老实了。” “不老实咋整，都进去了孩子谁带？” 看热闹的七嘴八舌，顾正东大概也听懂了。 大姐叫凤姐，当年也是混社会的，男人进去了，她才低调行事，只为了带好孩子，谋个生活。 这一向的隐忍是为了孩子，今天的事，不要闹大，影响她的生活才好，不然前面白忍了。 可是事情已经激化成这样了，没有台阶可下。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时，后面跑来几个人。 顾正东刚过来时就看到了，这一排棚子后面有个活动板房，依稀门上写了什么管理所字样。 看来是市场管理人员过来了。 “谭所长，有人闹事。”龙哥马上叫道。 “谁呀，跑这儿来闹事了？李彩凤？是你？”谭所长一眼就看到凤姐了，马上就针对过去。 “对，我就是来闹事的。我抓阄一号，你给我弄到最后一号，这也算了，我交的是一号的钱，为什么不给我退？”凤姐还真是有担当的人，既然祸闯了，就把理先占过来。 “不是告诉你了，钱要退，你得等！” “等到什么时候？我女儿交学费都没钱了！” “明天收管理费的时候吧，现在钱都花出去了，没钱给你！” 谭所长理直气壮地说。 “噫！”看热闹的发出一阵嘘声。 “今天就给，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凤姐也是豁出去了。她一直抢着不让雷哥说话，把矛盾往自己身上引。 “就告诉你了，没钱你等着吧。”谭所长就是想耍赖皮，又指着地上的东西说，“这谁砸的？” “我砸的，怎么了？”雷哥接过话去。 “你们扰乱市场秩序，得交罚款，跟我去办公室。”谭所长拿出官派，想压他们一下。 可眼前这几个，哪有一个怕他的。 雷哥不由得咧嘴一笑，凤姐嗤之以鼻，顾正东就像在看耍猴。 “有秩序？还用我们打上门来？”雷哥嘲笑着道。 “你们还反了？你的摊儿不想摆了？”谭所长权威被挑战，直接来镇压凤姐。 “屁钱赚不到，还搭人工搭成本，不摆了！”凤姐一点没服软。 “谭所长，我看这几人就没把你放眼里，要是不收拾明白了，以后市场里的人都有样儿学样，这么闹起来……”这龙哥还挺会架火的。 “带回我办公室！”谭所长脸一沉，向后面退了一步，跟着他过来几个人，都穿着制服，只是一个个敞怀露肚子的，不像好人。 听他这话，上来就想控制凤姐他们三人。 这三人可不是好惹的，都退后一步操家伙，准备战斗。 顾正东估计一下双方实力，感觉有点要吃亏。 龙哥这边有人，谭所长那里还有点杂牌军，他们这叫强龙想压地头蛇，胜算不大。 可是弓都拉满了，也不能不继续。 顾正东琢磨着，最好打不过能撤退，别硬碰硬。 可瞧那姐俩的样，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头大。 就在这时，从管理所那边又跑出个人，顾正东瞧着眼熟。 雷哥也认出来了。 “k，是老谭？” “哥，咋了？”老谭管谭所长叫哥，叫完又看到雷哥，这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一眼看到顾正东，那个眼见着他受辱的人，这可叫新仇旧恨会加一起了。 老谭把嘴里的烟向地上一吐，当时腰板就直了。 “哥，整我的就是他们！” “那正好，还找不到人呢！” 谭所长一听这话乐了。 顾正东知道，今天这场恶斗是躲不过了，各凭本事吧。 龙哥操起一把椅子就冲向雷哥，凤姐上去帮忙，其他人一拥而上，一场混战开始了。 看热闹的懂事，忽啦一下散开了，让出一块空地。 顾正东开始还抡着椅子不让人靠近，架不住对方人多，被人偷袭抱住了腰，一时间就动弹不得了。 第188章 来救星了 一见顾正东被控制了，老谭可来劲儿了，他拎着一个啤酒瓶子就冲过来。 顾正东挣不开，只能闭上眼睛等他削下来。 眼看着顾正东要吃亏，突然人群外冲进几个人来，一人手中一根木棍，横扫过来。 顾正东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被拎着脖领子扔出人群。 他坐在地上还在发懵，就见后来的几人控场了。 老谭，谭所长还有龙哥都被扭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燕，燕三？”顾正东这才看到，来助力的是他厂子的工人燕三和柱子。 “我们干活回来，见打架的，想看看热闹，没想到是自己人！”燕三本来就是打架的高手，每天又干力气活，练这一身腱子肉无处安放，遇到这场合，正好发挥一下。 “厂长你说咋处置！” 顾正东环视一下，有点明白了。打这半天没人报警，也没来警察，估计是三不管地带，应该是划归管理所了。 九十年代管理还有些混乱，开放的步子迈得大，配套没跟上。 那几个人明知今天要吃亏，嘴都软了，一个劲儿求饶，尤其是老谭，怂得最快。 雷哥是直脾气，不管不顾的，顾正东要考虑得多一些，真把人打坏了，真走法律程序也是吃亏。 现在等于是他们把谭所长的场子砸了，加上摊位的损失也不小。估计趁机谈凤姐摊位的事，也能谈下来。 雷哥刚打架吃了点亏，脑袋被酒瓶刮了一下，皮外伤，流了点血，已经凝固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什么，可是心里憋着气，过去又对着龙哥踹了两脚。 龙哥被两个人压着，一动不能动，干受着，脸憋得通红。 这一伙没少欺负人，摊主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看他们挨打，不敢明着叫好，都偷着捡笑话儿。 “雷哥，你说这事怎么办？”顾正东把决定权让给他，这面子给他。 “这摊儿是我姐的，给我还回来。这段时间少赚的钱，给我吐出来，咱也讲理，这两件事办了，就拉倒！” “摊还给你们就算了，钱咋吐？”一听说吐钱，龙哥可不干了。 雷哥一抬脚，他马上又把嘴闭上，好汉不吃眼前亏。 顾正东看了看这几个人，有另外的心思。 从这个老谭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心术不正，还时时想着找补回来，不能白吃亏。 上次雷哥刚教训完老谭，他也表现出怕了，可转眼有机会就打黑枪，这样的人不能不防。 从这点上看，今天闹过以后，凤姐最好不要在这里做生意了。不然她一个人开店，有人想黑她，那是分分钟的事，到时可是想挽回就难了。 顾正东把凤姐和雷哥拉到一边，低声嘀咕一会儿，凤姐开始有些吃惊，后来连连点头，满脸的佩服。 “这事儿这么办吧，这摊儿，凤姐不要了，你们补双倍的钱，后面的摊位钱也退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谭所长听了一怔，和龙哥对了个眼神。 他们还真想到了，来个缓兵之计让事儿先过去，再慢慢收拾凤姐。咋还整不了一个娘们了。 没想到顾正东这么说。 “钱都缴上去了，拿啥退啊？”谭所长还想扛一下。 燕三脚下用力，咔嚓一声，把他的腰间盘突出给治好了。 谭所长吓出一身冷汗，马上叫道，“退，退！马上退！你们跟我进屋去办手续！” 这边拿到钱，顾正东就让燕三他们过来帮凤姐搬东西，正好他们有三轮车，三下两下就把摊拆了。 这时一个瘦瘦的小女孩跑过来。 “妈，怎么这么早收摊了？” “苗苗啊，妈不出摊了。”凤姐怕女儿担心，搂在怀里，亲了一下。 “妈，你这脸上咋破了一块？”苗苗心疼地摸了摸凤姐的脸。仟千仦哾 她应该就是凤姐活下去的动力，顾正东心疼这娘俩个，刚跟雷哥说了，要帮凤姐弄个店面，雷哥也点了头。 把凤姐这边都安置好，他们换了一家店，继续吃饭。 燕三他们几个也被叫上了，一桌人热闹非凡，凤姐是场面上人，张张罗罗，还说要请客。 可是顾正东看得真切，她并不开心，时不时偷着叹口气，大概是发愁以后的出路。 刚顾正东跟他们商量时，是说这边不住了，换个地段。 可是说得轻巧，现在哪个地段人都是满的，费用还高，她就是拿到又倍的钱，也不一定租得下店面。 “兄弟，我有个想法。”雷哥好像一直也有心事，低声叫过顾正东。 “你说。”顾正东凑过去。 “我这开了个石材商店，现在干得也挺稳的，但咱这市里就这么大的消费水平，你也懂，再弄大了，也没多大意思。我瞧着开烧烤店挺赚的，要不要投一个？” 顾正东笑着点点头，要说雷哥头脑简单吧，打架那是真虎。可是经商这里，他就好像有点特别的眼光，还挺超前的。 “我看行，你就弄一个呗。干得好了就开分店，各区都开上两家，那还不赚翻了？趁着现在房子便宜，多弄几个门市房。” 顾正东轻描淡写给他规划一下，这家伙如果运营得当，以后也轻松上亿身家。 “餐饮这里我也不太懂，我琢磨着让凤姐跟我一起干，可是她这人仗义是仗义，不会占人便宜，我要让她来帮我，她也就只能要个工资，那我不是坑了她了，她自己做买卖跟给人打工那能一样吗？” 雷哥想的还挺多。 “你可以让她入干股啊。”顾正东乐了，这还不好办？虽然雷哥经商上有投资头脑，可是管理上没有经验。 顾正东把凤姐叫过来，三人一起商量。 “雷子说要让你帮他弄个烧烤店，姐你就别自己开店了，做点牺牲，帮帮他。”顾正东替雷哥开口道。 “雷子要干啊，那行啊，我帮你，进肉拌肉这套我都熟，服务员我帮你带起来，后厨都给你弄好了。”凤姐果然是热心肠，一听这个就恨不能马上扎上围裙去干活。 “你先等会儿，亲兄弟明算账，咱把丑话都说在前面。”顾正东按住凤姐。 “有啥说的，自家兄弟，给我开个工资就行了。我咋也把闺女养大了，我兄弟不能亏了我。” 果然，雷哥猜对了，凤姐只要工资。 第189章 为人师表 “那不行，雷子要开的可是酒店，要规模的，你得当经理。” “哟，还经理呢，哈哈哈。”凤姐捂嘴大笑。 “这么的，就当你们是合伙的，你直接入干股，你看怎么样？” “我能行吗？” 凤姐犹豫了。 “能行，你看看你家丫头，就能行。难道你想以后一直风吹日晒在外面讨生活？咱不比人差啥，不会就学。”顾正东忙鼓励她。 一听说到女儿，凤姐眼睛红了。 “行，我学，给我多少随你们，我好好干就行了！” “成了，明天就去选地方。”雷哥听她这么说，也开心了，回头跟顾正东碰了一下杯。 “兄弟，我发现遇到你，就是走好运了，你是我贵人啊。你多大？咋哥俩论一个。” 两个人报了生日，雷哥比顾正东大了一岁，顾正东做了弟弟。 两个人越说越高兴，那边燕三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回去，顾正东嘱咐不要说他打架的事。 这边凤姐家女儿苗苗已经吃饱了，趴在旁边写作业。 他们找的店很热闹，客人多，留的空间就小，来回走人都挤得慌。 苗苗不知不觉把凳子给挪得靠外面了，正好过来两个男人，绊了一下，当时就怒了。 “绊脚呢！好狗还不挡道！” 凤姐听到动静了，忙起身道歉，又挪凳子。 “对不起了啊！啊？许老师？”凤姐看清来人，惊呼一声。 苗苗看到许老师，那眼神儿就像见了鬼，满是恐惧，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撞到桌上，要不是顾正东扶住，就摔了。 “苗苗小心点。”顾正东那是女儿奴，对孩子的事最关注，他从苗苗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苗苗妈啊？我还想找你呢，你能不能给你家孩子注意一下卫生，天天的一身烧烤味，她往教室一坐，同学都没心思听讲了，全想着撸串的事！” 许老师这是喝了点酒，说话有点飘，嗓门又大，引得周围两桌的人都哄堂大笑。 凤姐是场面人，被人奚落那是家常便饭，只是红着脸道歉，唯唯诺诺的。可是苗苗是孩子，眼泪在眼中转。 顾正东能理解她的感受，这是自尊心被踩到脚下辗，却不敢说疼。 当着苗苗妈还这样，可见平时苗苗受的是什么样的欺负。 顾正东最看不上这些披着人皮的魔鬼，他们不配身上的职责。 “还有，学校要修操场，一个学生要缴15块，你家的钱就是不缴，再这样苗苗就别参加期中考试了！” “老师，我要考试，妈妈……”苗苗一听就急了，眼泪在眼中转。 “缴啊，这孩子都没跟我说，马上缴。”凤姐一听可急了，忙掏钱包。 苗苗懂事，知道妈妈养家不容易，所以一直没敢说学校收钱的事。今天听说不让考试才慌了。 可是又心疼妈妈的钱包，盯着凤姐的手，咬着嘴唇，眼泪都下来了。 凤姐今天收回来摊位钱，钱包是鼓的，这一掏出来，许老师眼睛也直了。 这钱不少啊。 他当时就动了坏心眼了。 “苗苗妈，你家欠的可不止这些钱。之前学校换窗户也收钱了，我给垫了20，还有上学期学费，也是我帮着缴的，你这不缺钱了，就一起交了吧。” “那，那是多少钱啊？” 凤姐有点结巴了。她虽然是把钱收回来了，可这钱都是借的，还回去也不剩下什么了。 再说现在说好给雷哥做经理，也是虚的，店还没有呢。没工资前，娘俩吃穿用度都要钱，也不能乱花钱不是。 “你这有一千多呢，掏一百不算多。”许老师看她那小气样，打心里就烦，横了一下眼睛说。 凤姐数了十张十块的票子，往出递时，心都在滴血。 顾正东早就忍不了了，过去一把挡住许老师接钱的手，挡在凤姐前面。 “许老师是吧，你这收钱有点随意吧？” 许老师看到顾正东一怔。 顾正东的打扮，一看就跟凤姐不是一路人，哪出来这么个程咬金来管闲事？他十分不满。 “你谁呀？” “我是路人，好奇问一句，不行啊？”顾正东故意耍他。 “老弟，没事儿，我把钱交了吧。” 凤姐息事宁人，她是怕以后许老师给苗苗穿小鞋，花钱买平安。 “大姐，你不了解这种人，就是把钱给他了，他该欺负人一样欺负。”顾正东示意凤姐让他处理这件事。 那边雷哥去了卫生间，其实是顺路结的账，晃着膀子回来，就感觉不对劲。 顾正东怕他又冲动，一把拉过他，按到座位上。 “你听我的，我处理。” “你们要这么说吧，这钱我还不收了。”许老师也是欺软怕硬，见顾正东出来就有点想退了，再瞧雷哥这打扮，不花臂，心里没底儿了。 他也算准了，凤姐不经吓，明天弄不好乖乖把钱送到学校去，到时他连哄带吓，还能多弄点钱。 “别走，有话说明白。”顾正东一把薅住他，用力往下一按，把他给定到椅子上。 “你们这干啥啊？还想打人啊？”许老师是来吃饭的，是学生家长请客，听到动静不对，围过来。 里面有个又高又壮的孩子，一看到苗苗就叫道，“串串！” “她谁呀？”男孩的妈妈马上问。 “我同学，她妈烤串的，她一身烧烤味，我们同学都叫她串串。”男孩大声说。 “李家俊！就是你给我起的外号！”苗苗气得满脸胀红，叱道。 “我就起外号了，咋的吧，串串，串串！”李家俊不以为耻，反倒做了一个鬼脸。 李家俊的妈妈扑哧一笑，好像她儿子做了了不得的事。 这么看，苗苗在学校的处境堪忧。 顾正东走到李家俊面前，一只手摸上他的头，用力捏了一下说，“你挺不错呀，小伙子。” 他的目光有些凶残，李家俊吓了一跳，再加上头上有些疼，吓得挣脱出来，想往他妈妈身后钻。 “你怎么回事儿啊，碰我儿子干嘛？” “他就是李家俊？”凤姐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了，“上次把你从楼上推下来那个同学？” “就是他！”苗苗点点头。 “苗苗妈妈，上次许老师不是都解释了，是你女儿不听体委安排，排队时说话，我儿子才推她进队伍的，她没站稳掉下去，怪谁？” 李家俊妈妈阴阳怪气地说。 “他是故意推我的，我就在队伍里面！”苗苗分辨道。 “我就故意的，咋的吧！”李家俊还挺横。 第190章 女侠出手了 “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苗苗看出来了，今天有叔叔给撑腰，比之前可理直气壮多了。 “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屁大点小事就闹到老师那里，老师不用教课了。再说了，你家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看看她爸爸是干啥的！” 李家俊的妈妈是知道底细的，凤姐的男人在监狱，苗苗被欺负，也有这个原因，她一直抬不起头来。 这一句可是戳中了两个人的心，凤姐当时就抬不起头了，挺坚强一个女人，眼泪就掉下来了。苗苗更是回头抱住妈妈哭出来。 “苗苗爸是误伤，不是故意的，他不是坏人！” 凤姐苍白地解释着，这话她应该说了无数遍了，可是没有人会听。 “都蹲监狱了，还不是坏人？那啥是坏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的也不是好东西，离她远点！”李家俊的妈妈公然叫嚣起来。 “就是，自己什么出身，不知道？等我跟学校讲清楚，开除的了，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不行啊，许老师这可不行，不能开除苗苗！要交啥钱我都交！”凤姐一听要开除女儿，当时就懂了。 许老师是不会去学校讲开除学生这种话的，他又不傻，一是没这权利，二是说出来只怕还要挨批评，只是自讨苦吃。就是凤姐给钱不痛快，他生气了，所以拿这话吓她们一下。 凤姐可真是吓到了，慌不择路，直接加了一百，就往许老师手里塞。 “大姐！别给他！”顾正东急了，把她的手捂住，不让她递过去。 “我不要了，你们等着吧！”许老师挥手说道，却不走，余光瞟着，等着凤姐送上门来。 今天要不是有顾正东，凤姐母女被拿捏得死死的。她们是社会最底层，没受过什么教育，又有着骨子里的善良，那真是任人宰割。 顾正东最恨欺负弱小的人，他的拳手都硬了，这个许老师他死磕到底，就剥了这身教师的衣服。 “许老师是吧，我看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这样，明天我们去学校解决，就当着校长的面解释。把我们欠你的钱都缴上，再把苗苗被同学欺负的事讲讲清楚，这样可以吧？” “你谁呀？你不是这孩子的野爹吧？管得还真宽！” 许老师一听他们要去学校，当时就吓坏了，嘴巴也不干净起来。说着他还往前挤，仗着酒劲，想动手。 他是想得美，现在好几个学生家长在，虽然另外几个没像李家俊妈妈过来助阵，可真打起来他也吃不了亏。 今天的事如果不把凤姐母女给镇压下去，以后也没办法再揩别人的油了，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 顾正东被夹在中间不得施展，往后会碰到凤姐母女，往前就发生肢体接触，到时就真要动起手。 他还怕雷哥跟着捣乱，真打起来就说不清了。 “我们走，明天去学校。”顾正东回身对凤姐说，又按住伸着胳膊想动手的雷哥。 “想跑？没门！我今天就教你们做人！”许老师见他们怕了，马上更来劲儿了，跳着脚叫道。 “这位同志，你够了，你是怎么为人师表的？”突然一个女子站起来，直逼到李家俊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怒斥道。仟仟尛哾 在场的人都吓一跳，不知道这人是哪冒出来的。 顾正东这边只看了一个背影。 女人穿的是藏蓝色西服套装裙。 这在当年，可是有讲究的，一般女干部坐机关的才会穿这身。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很自律的，身材管理一流，背影就让人惊为天人，一套简单的裙子，让她穿出巴黎时装周的味道了。 女人一身干练打扮，把李家俊妈妈给噱得不轻，紧张地拉着儿子向后退一步，才回过味。 “你谁呀，哪又蹦出一个多管闲事的？” “我在这里一句没差全听清楚了，你们这是合起伙欺负人？老师不像老师，家长不像家长，学生不像学生，这股风气要好好治理一下了！” 女人说话像在演讲，文绉绉的，看热闹的都善意地笑了一下，气氛竟缓和下来。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留下来，明天我陪你们去学校。” 女人转身看向顾正东。 她梳着齐耳短发，一张棱角分明又骨感的脸，很有范儿，就是略显强势，瞧着也有三十多了，不施脂粉，眼角也有细小的皱纹，可是比那些保养得好好的美妇，多了几分韵味。 “我认识他。”一个男人走过来，站在女人身边，伸手在顾正东肩膀上拍了一下。 顾正东惊呼，“徐主任？” 这不是发改委的徐主任吗，他们打过交道，还是惺惺相惜来着。 “这是我爱人，肖科长，她在市教育局工作，今天的事儿，撞她枪口上了，哈哈。”徐主任笑着介绍。 “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那位企业家顾正东。” 两个人听过介绍，伸手握了一下。这边在寒暄，那边许老师听到教育局三个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转身就要跑。 雷哥哪里让他走，一把就给薅回来了。 “让他走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顾正东怕雷哥手没轻重，再弄伤了许老师，被他反咬一口就说不清了。 现在肖科长肯出面，明天肯定有他好瞧的，不急在这一时。 “这啥意思啊，教育局的咋的了？”李家俊妈妈那是没什么见识的女人，就会扎呼，拉着旁边的人问出了什么事。 “我看许老师的饭碗怕是要砸了。”她旁边站着的也是家长，满脸的惊慌，大概知道靠山要倒了。 “你们这些人，只会请客送礼，他这样没有师德的人，收了钱就能教好你们的孩子了？”肖科长气愤地说。 “啥？许老师不会当不成班主任了吧？那，那，那我请他吃饭做啥？”李家俊妈妈突然回过味来，两步冲到许老师面前，一摊手，“今天吃饭320元，给我！” 许老师本来吓得腿都软了，听她这么一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手抖成一团。 “快给我钱，你不给我儿子当班主任了，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别耍赖！”刘家俊妈妈不依不饶。 第191章 兄妹情深 “你这个人讲讲理！是你硬要请我吃饭的，谁稀罕你这一桌子破菜！”许老师说得理直气壮，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饭店老板可不乐意了，他是躺枪的。 “你这位同志说话难听，要是当老师的都你这样，还不把人家教废了？怎么我这饭你不花钱吃就香，花钱吃就破菜了？什么人呢！” 看热闹的都笑了，东北人说话自带幽默，只要没打到酒瓶子椅子满天飞，还是能笑得出来的。 陪席的几个家长见势不妙，都想溜，李家俊妈妈本来就是一个泼辣户，从来都是利益优先的，见许老师这里要不出钱，怎么肯放过他们，扯了这个扯那个，一个人堵着门都不许走。 把看热闹的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家俊长得人高马大的，也是一个好帮手了，帮着妈妈左挡右杀。 顾正东看了直摇头，这样的孩子培养出来，是个什么人物？ 许老师一直还是挺在乎面子的，也算是一个斯文败类。今天这种大型社s场面，对他来讲，比杀了他还难受。 见李家俊妈妈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在她胸前狠狠推了一把。 “你还耍流氓？我弄不死你，老娘的油你也敢揩！”李家俊妈妈当时就炸了，眼见着头发丝都往起竖，只见她扑上去，对着许老师的脸就是一通抓。 许老师猝不及防，疼得嗷嗷叫。 苗苗吓坏了，缩到凤姐怀里，不敢往外看。 顾正东见这里没得吃了，就带着一行人从后门出来。 外面的夜风清凉沁脾，吸一口，把在酒店的浊气都吐了出去。 “我说真的，明天去学校，家长和同学能配合我一下吗？”肖科长也是较真的人，跟徐主任是天生一对，顾正东就羡慕这样的。 “您帮了我们，我们怎么会不配合。”凤姐那也是场面人，在她并不十分理解发生的事，但是好歹还是能分得清。 “我也去！”顾正东怕凤姐自己没主意，马上说。 徐家两口子明显还有安排，说了几句话二人就离开了。 顾正东和雷哥把凤姐母女送回家。她带着女儿住在租来的房子里，真是家徒四壁。 路上顾正东听凤姐讲了个大概。 她跟男人从小就认识，一起吃苦过来的。她男人也是仗义的。两个人开个小饭店，生活也算过得去。雷哥困难的时候，凤姐供吃供喝，也不要钱，跟对亲弟弟似的。 可惜好景不长，饭店生意刚有起色，就摊上事儿了。 吃饭的顾客打起来了，凤姐男人上前劝架，不想其中一个人下了狠手，把对头打倒在地就跑了。 那年代也没监控，伤者的家人拉着送他去医院的凤姐男人不放，硬说是他打的。 那家狮子大开口，凤姐男人百口莫辩，拿不出钱了，最后被送了进去，判十年。 顾正东不由得唏嘘，人生真是充满了讽刺。 谁能想到拉个架，把自己拉进去了。 顾正东和凤姐约了时间，明天来接她们娘俩。这才和雷哥出来。 雷哥没有直接回家，在一个路边摊停下来。 “还没吃饱？”顾正东不解地问。 “家里还有一张嘴，我这么回去了，她得骂死我。” 顾正东才想起，还有小雨呢。 雷哥和小雨相依为命，兄妹感情深厚。 他们打包了二十个肉串，这才到了建材市场。 保安认识雷哥，也没多问就给开了门。 顾正东这才知道，小雨晚上是睡在店里的。建材市场太大了，保安又少，因为有铁道线儿运输，所以有几个出口是不封闭的。 各种为了防贼各显神通，效果都一般，尤其是石材这边在最里面，离铁道口又近。 保不齐月黑风高时来两个壮汉，偷几块大理石出去，那一块板子也都是上百的，想想都心疼。 所以各家基本上都留个看货的。 只是别人家都留男人，雷哥不靠谱，天天出去喝酒，这辛苦活儿就扔给小雨了。 顾正东觉得小雨这女孩又坚强又让人心疼。 他们敲开门，小雨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这才接过肉串，大口吃起来。雷哥懂事，启了一瓶啤酒递上去。 小雨正辣地吸冷气，对着酒瓶就吹了半瓶，这才抹了一把嘴，脸上有点笑模样了。 “我想开个烧烤店，让你吃个够。”雷哥借机说出想法。 “烧烤店？那玩意儿能行吗？你看这遍地都是了。”小雨还是很谨慎的。 “遍地都是，也是谁家的好吃谁家火不是，我们做真材实料就行了。”雷哥笑着说，“再说了，你看你这一天天的，造得跟鬼似的，怎么嫁得出去？” “你说什么呢！喝多了吧！”小雨气得踹了他一脚。 “我说真的，人家小姑娘都穿条裙子，抹个口红，你看你。我得给你打算打算了，开个烧烤店，你在前台管管事就行，也不用搬板子了，谁说腰疼，晚上直哼哼的，我在后屋都听到了。” 小雨没想到，哥哥心还挺细，连她腰疼都知道了，不由得眼圈一红。 “你看行就行吧，我也不懂，就是这生意兑出去可惜了。” “这边接着做，我看小李子挺机灵，提拔他当经理。”雷哥胸有成竹地说。 顾正东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还挺佩服雷哥的，这小子脑瓜子可真不白给，看着扎扎呼呼一个人，做事想问题，思路清晰。 “行吧，你安排。” “兄弟，明天帮我选选地址？”雷哥也看好了，顾正东不是一般人，听他的准没错。 “我先去学校，把苗苗的事搞定。” “苗苗怎么了？”小雨认识苗苗，关切地问。 顾正东讲了一下许老师的事。 “他呀，我知道，原来我的班主任，嫌弃我们家穷，没事就把我撵走廊去站着。”小雨哼了一声。 “那明天你也去呗，一把搞死他算了，省得他祸害别的孩子了。” “好啊！哥你好好看家，明天我也去学校。”小雨笑着说，顾正东还是第一次见她开心一笑，两个梨涡一闪，还是个小美人儿。 “我叫你顾哥吧，行不行呀。” 第192章 认个妹子 熟悉起来了，小雨的话也多起来。顾正东这才发现，她还有两个小虎牙，笑起来很甜美。 聊多了才知道，雷哥和小雨也是苦命的孩子。父母早亡，在亲戚家借住，雷哥淘气总打架，被人上门告状，亲戚就把他们赶出来。仟千仦哾 小雨跟哥哥吃了很多苦头，所以雷哥对妹子百依百顺，总觉得对不起她。 小雨的冷漠，都是保护色，她懂事的表面下，是个脆弱无依的小女孩，从来没有人给过她安全感。 雷哥说是妹子第一位，可自己就是冲动的性格，打起架来不管不顾的，指望不上他。小雨还要时刻准备给他收拾烂摊子。 “我听小李子说，你家买了两套房，连在一起的？你家几口人呀？” 小雨好奇的不行，以现在人的条件，能住上楼房已经是家境不错了，一起买两套，那可不是一般人家。 “我妈，我，还有四个孩子。老大都十岁了。”顾正东没隐瞒。 “四个孩子？你结婚了？你多大啊孩子十岁？”雷哥本来在一边看那台破电视，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回头问，脸上挂着失望。 这才是顾正东把有孩子的事先坦白的原因，他看出来了，雷哥对他有别的意思。 如果对上小雨的心思，大有收他做妹夫的想法。他可不能让小雨伤心，先给回绝了。 “年轻不懂事，出来混的，就结婚了。有两个孩子是我的，还有两个是收养的。”顾正东笑道。 “收养的？”小雨好奇地问。 “两个孩子没有父母，拾荒的老人捡回来养大的，老人去世，我就把他们给收了。” “顾大哥，你真善良。要是当年遇到你就好了，你也收养我。”小雨天真地说。 顾正东心里一暖，“我现在也能收啊，收个妹子，我还没有亲妹子呢。” “真的？”小雨眼睛一亮。 她太缺爱了，缺温暖，缺顾正东这样情绪稳定，和煦如风的人。 “真的，明天你跟我回家，再给你认个妈！我妈人可好了！”顾正东抬手摸了摸小雨的头发，轻轻揉了一下。 小雨像只小猫，一下就变得更温顺了。 “好呀，好呀！哥，我能去吗？”小雨不放心，又回头送雷哥。 “有啥不能的？你平时上万的生意都不问我，这点事儿跑来问我了。”雷哥说笑着，没回过头。 可是从窗玻璃的反光，顾正东隐隐看到他眼角闪着泪光。 他还是明白的，小雨缺什么，他知道，只是他给不了，没有能力。 第二天一早，顾正东开车把凤姐娘俩个接上，他们刚到学校门口，就见肖科长骑着一辆小坤车施施然过来了。 这是一辆明黄色的24小白鸽。 当年最好的自行车都认凤凰，但是白鸽出的这款车型却是爆款，在女士车中大受欢迎，价格也不怎么亲民。 能骑这辆车的，走到哪里回头率都挺高。 看着肖科长是个古板的人，想不到还挺爱美。 他们一起往校园里进，正遇到一个女教师从车棚子出来。 “小强爸爸！”张老师先认出了顾正东。 “张老师！”顾正东对张老师的印象那是相当的好，教师队伍真是鱼龙混杂，有许老师那样的老鼠屎，也有张老师这样的优秀园丁。 看到张老师，顾正东才感觉到有希望。 他不想给张老师添麻烦，没提许老师的事。 他们毕竟是同事，怕有交集。 “小强爸爸，小强说了没有？要代表学校出去比赛了。” “说了呢，他很开心。” “他落下的课，我给补，你放心，不会影响孩子学习的。”张老师打包票。 “放心！孩子交到你手上，怎么会不放心！” 两个人说着走到教学楼前，两个男同学打打闹闹地跑过去，张老师见状追上前。 顾正东正好带着凤姐三人往楼上去，这里他来过，路还是认识的。肖科长的意思是直接找校长，校长办公室在三楼。 这时许老师突然横在楼梯上，他带着红袖箍，上面写着检查二字。 看来今天是他负责抓违纪的学生。 想来也真是讽刺，一个品德不过关的老师，管理学生。 看到顾正东他们，许老师脸色就变了。 他的脸上还带着抓痕，那是昨天李家俊妈妈干的。 “咳，你们干嘛的？校园是谁都能进的吗？”看得出他很紧张。 还想装傻充愣。 “许老师，我们要见校长，反映问题。”顾正东笑着说。 “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找校长，有事跟我说，我能解决。” “你是当事人，这不好吧。”顾正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 “什么当事人不当事人的！苗苗你快进去上课，要迟到了！”他还挺会釜底抽薪的。 苗苗到学校就有点紧张，看到许老师更害怕了，缩到妈妈身后不出来。听说让她去上课，也没了主意，抬头看着顾正东。 “哈！我赶上了！”小雨突然从后面窜了出来，她的语气很轻快，跟之前判若两人，想不到跟顾正东聊过一次，给她治愈了。 “郑雨？”许老师还真记得她。 “对呀，你还认识我呀，还记得当年怎么整我的吗？” “郑雨！你少给我扯这王八犊子！当年你哥用麻袋蒙着我头，揍我的时候，你说啥了？还我整你？” 许老师这么一说，小雨还挺意外，雷哥没提过这事。不过这么一说，肯定是真的，这事儿雷哥做得出来。 他只顾出气了，许老师给小雨穿了更多的小鞋。 顾正东怕跑偏了主题，给凤姐使了个眼色，几人就往楼上去。 “不许动！今天我在，谁也别想上去，想上从我身上过！”许老师还急了。 有上学来得晚的老师和学生都围上来，楼梯都被堵个水泄不通。 这事想不动校长是不可能的。 “怎么回事？”校长走下来，顾正东见过，校长也姓许。 顾正东突然发现，许校长和许老师，怎么有几分相像呢。 第193章 要证据我给你 许校长是个五十出头的女人，梳着很刻板的齐耳短发，跟肖科长是两个风格的。 肖科长的短发下摆带着自然弧度，散发着柔和的女性魅力。可许校长的则是直来直去的，像戴了假发。 许校长板着一张脸，对现场的情况极度不满。 自习铃都打过了，这么多学生没有进教室，还有一部分老师也在，虽然看上去是在维持秩序，可实则就是在看热闹。 “许老师怎么回事？”许校长先问责，许老师是负责今天检查的老师。 “姑……不是，许校长！有人来学校闹事，你让他们先回去上课，剩下的交给我！” 许老师一急之下差点叫错了，顾正东听明白了，这许校长是许老师的姑姑，怪不得长得像。 都说侄子随姑姑，姑姑也最疼侄子，看来还要包庇一回？ 也难怪许老师在学校嚣张，这是有后台。 “都回去上课！许老师你把这里的人名记一下。”最后这句太好使了，忽啦一下人都跑光了，太吓人了，这要秋后算账。 其实法不责众，刚那些人在，哪里记得过来。 见都疏散了，只剩下顾正东五人，许老师底气足了很多。 “你们跟我去办公室吧。” “我们要见校长，人在这里，为什么还要跟你去办公室？”顾正东一笑，继续说道。 “许校长，我要检举，许老师卡要好处费，还霸凌学生。” “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你有证据吗？”许老师属于煮熟的鸭子，嘴硬。 “嗯？”许校长看了看双方，眉头紧锁，显然没有相信顾正东他们的话。 “许校长，您是了解我的，我是那样的人吗？”许老师还委屈上了。 这自家亲戚，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肯定带了滤镜。她怎么肯轻意就相信了顾正东他们的话。 再者说了，因为她是领导，老师多少也要给面子，平时评个先进什么的，都要让着许老师。 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许老师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有点接受不了今天的突发状况。 “你们说许老师卡要，有什么证据？”许校长这句话就是站队了。 “昨天在饭店，很多人可以作证。” “作证？你们一伙的，说什么都有理，没有证据就来告我？”许老师不由得得意起来。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喽？” 顾正东眉头一挑。 肖科长站在后面，一直没说话，让她看着这些人的表演也好，把弓都拉满了。 “我承认什么？我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还错了？郑雨！我督促你学习，才让你罚站的，你还怪到我了？还有苗苗，你爸爸进监狱了，妈妈摆烧烤摊，风里来雨里去的，你还不认真学习？我替他们管你，是对你负责！” 许老师说着说着把自己感动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你们要这样，以后我也不管了，管学习还得罪人，我做个好人不行吗？” 苗苗哪见过这仗势，吓得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了。 “苗苗，你过来，不要怕，给校长说说，你们许老师是怎么管你的？” 顾正东把苗苗拉过来。 “他，他说我爸爸是坏人，我妈妈是穷人，我是小垃圾，以后也是废物。” 苗苗怯生生地说。 “许老师，这也是你为她好？” “许老师语言上可能有问题，但是你们要辩证地看。”许校长开口了，还是站在许老师一边的。 “还有，说我卡要！天地良心。我卡谁了？拿出证据来，我承担一切后果。噢对了，昨天是说要苗苗缴钱吧，那是学校统一收的，跟我可没有关系！”许老师更加理直气壮了。 顾正东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个局面，还真有点不好办，许老师一直在狡辩，许校长在偏袒，这样下去，不是白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肖科长。 “许校长，我是教育局的，我姓肖。”肖科长走上前。 “肖科长！我说看着眼熟嘛，今天怎么过来了？”许校长马上热情起来。 “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关于许老师卡要的事，我能作证，昨天我亲耳听到的。”肖科长正色道。 “亲耳听到他找学生家长要钱？”许校长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有没有可能，是听错了？或是有什么误会？不是说在收学校要求的费用？” 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许校长还就咬死了，许老师没毛病，是他们在栽赃陷害。 “你这是不相信我？”肖科长本来对今天的事很有把握，想不到许校长并没有选择相信她。 “没有证据，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想肖科长也能理解。” 肖科长哑口无言。 顾正东看了一眼凤姐，今天草率了。 “要什么证据？我都有！” 只见门口冲进一个女人，旋风一般。 许老师的脸色一变，来人是李家俊的妈妈。 “许校长，我是李家俊的家长，我举报，许老师收了我二百元钱！” “你有证据？”许校长现在是抓住救命稻草了，她不相信李家俊妈妈有证据。 “有啊，我有证据！”李家俊妈妈今天过来，是因为昨天跟许老师对打时，吃亏了，这女人什么时候吃过亏，今天越想越气，这才跑过来举报。 许校长一听她这么说，倒好奇了，不止她，顾正东同样好奇。 那年代也没个监控，她有什么证据。 只见李家俊妈妈从包里掏出一本磁带。 “有录音机吗？放一下就知道了。”李家俊妈妈淡定地说。 许老师的汗都下来了，可是还在嘴硬。 “这什么东西？学校哪有录音机？” “广播室就有录音机。”苗苗大声说。 许校长脸色铁青，带着他们往广播室走去。 广播室还真有一个录音机，苗苗值日时来过，小孩子对这些东西都好奇，认真观察过。 李家俊妈妈大步上前，把磁带放进去，按下开始键。 “听这东西干嘛，是不是闲的！”许老师想最后挣扎一下，被顾正东狠狠按住。 磁带已经开始转动，前面是沙沙的噪音，后来传出许老师的声音。 第194章 广而告之 “李家俊同学打骂同学，被很多学生家长投诉，这样下去，只怕要背个处分了。” “别呀！许老师！求你帮帮忙，要是背上处分，孩子就毁了！”李家俊妈妈要急哭了。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吓唬人呢，哪有个小打小闹就给处分的，一个小学，孩子都不定性，可是李家俊妈妈就是人傻钱多，没有什么文化的人，一吓就信了。 “你求我有什么用？好好管教孩子是重点！”许老师拖着官腔说。 “许老师，这孩子从小让我惯坏了，我这真管不了，打也不行，骂也不行的，要不，您多费费心？”李家俊妈妈小心翼翼地哀求着。 “你这话说的，家长把孩子都扔给老师，老师管得过来？一个班五十多个孩子呢！我也要下班，我也要睡觉，我也是人！”许老师愤怒地说。 “是，是，是我考虑不周，您这也是太辛苦了。”李家俊妈妈唯唯诺诺地说，“这有二百块钱，给您买点补品。” “你这是干什么！打我脸呢？我是优秀教师！”许老师断然拒绝。 “您就当行行好，帮帮我吧，我是真没办法了。总不能看着孩子被处分，前程都毁了？那处分放进档案，可就拿不出来了。”李家俊妈妈都要哭出来了。 “唉，你这么一说，我又心软了，都是做父母的。大不了我多挨些累。”许老师叹口气。 “拿着，拿着！别跟我撕巴了，您要是不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改天再请您吃饭。”李家俊妈妈应该是把钱塞给许老师了。 “李家俊除了淘气，别的也没什么，脑子挺聪明的，就是不爱学习。” 许老师拿人手短，马上说话口气就变了。 “是呀？那许老师多费心，再帮他提提成绩。您放心，只要孩子成绩上去了，辛苦费不是问题，我是开发廊的，这点小钱我还有。”李家俊妈妈说着说着就得意忘形了。 “咳，那就到这里吧，我还有课。”许老师还是要面子的，听不下去了，提醒她忘了分寸。 “好，那我就走了，改天请您吃饭，好好聊聊！”李家俊妈妈是自来熟的属性，一阵风样走了。 广播室沉默了，静得只听到录音机沙沙的声音。 许老师脸色惨白，手抖成一团。想伸手把录音机关掉，却一步都动不了。 突然，一声电流从麦里传出来，吱地一下，众人忙捂耳朵。 大家这才发现，广播室的麦是开着的。大概是刚才早自习前广播喊过话，忘关了。 就是说刚才的录音已经传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 他们刚才全神贯注听录音，没注意这件事。 这事儿可好，压都压不住了。 “好证据，我会严肃处理的。”许校长黑着脸，一字一顿地说。 “姑！这是她陷害我的，钱我没收，我没收！”许老师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拖着许校长的手臂不放。 这智商基本上已经告别正常人了。 别说许校长是他姑姑，要撇清关系，就是上下级的关系，这关键时刻也不能包庇他了。 眼看着一场闹剧收场了。 许校长火速安排人代课，让苗苗赶紧回班级，又给肖科长道歉。 “还好有证据，不然我这个证人，也不算数了。”肖科长没好气儿地说，“过几天我会来看处理结果的，不要应付了事。” “不会不会！我们会上报的。”许校长可不敢再马虎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她的乌纱都保不住。 一行人出来，小雨上了顾正东的车，要去新房子看看。 新房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屋子里有很多建筑材料和垃圾，要往外清。小李子是心细的，来装窗台时看在眼中，回去跟小雨请示了，今天派两个工人过来帮忙。 顾正东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很是感动。 现在娴姨每天跑过来，虽然辛苦，可是看着理想中的家一点点成型，也是幸福。 顾正东拦不住，只能劝她注意休息，累了就躺一会儿。 好在大刚家就在旁边，小琴也是个勤快孩子，把美丽带得很好不说，还能抽空帮着做饭。 她还很细心，把床上换了新床单，收拾出一块地方，给娴姨安置好。 现在还早，娴姨精神抖擞，一直在里外屋忙。 “妈，这是小雨。”顾正东拉住她，把小雨拖过来。 “咱见过的，好俊的丫头，这一打扮更好看了。”娴姨脱口而出。 小雨突然就扭捏了，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也不叫人，眼泪在眼圈转。 “傻孩子。”娴姨突然就心疼了，不由分说把小雨抱了一下。 不想这一抱，可摊上事儿了。小雨紧紧抱住她，下巴搭到她臂上，眼泪扑簌掉下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正东都懂，娴姨身上散发的母性，也曾让他热泪盈眶。虽然娴姨这辈子没当过妈妈，可是她的爱，能让人感受得到。 小雨抹了一回泪，更不好意思了，低头不语。娴姨拉着她进了大刚那屋儿。 有美丽在，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再加上小雨和小琴年龄相仿有共同语言。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顾正东才放下心。 这时听外面有车进来，紧接着雷哥的大嗓门就传进来。 “把我妹子拐走了，就不管我了？” “你怎么来了？谁看店啊？”小雨听到声音跑出来。 “不是说以后交给小李子，让他现在就上手多练练。” “那我还是回去吧。”小雨不放心。 “咱妈呢？”雷哥大声叫道。 “妈在这儿呢。”顾正东不由得失笑。把娴姨扶出来。 “妈，我叫雷子，是小雨的哥哥。你认她了，也是认我。”仟千仦哾 “认，都认，都是我的孩子！”娴姨笑眯眯地说。 “今天高兴，我请客，吃一顿去！”雷哥张罗道。 “你可别，这一天时间都扔饭店了，做正事好吧，吃饭有时间再说。”顾正东拦下他。 “有啥急事啊？” “你把凤姐的店给推了，不赶紧弄个店让她上班，她能心安？”顾正东提醒他。 “对，我差点忘了这事！”雷哥挠挠头笑了。 第195章 你也重生了 顾正东带着雷哥开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在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上，雷哥叫停。 “这家看看。” 这是一间自建的二层小楼门市房，在街口第一家看着破破烂烂的。看样子之前是开过饭店，后来关门了，牌子早就摘掉了，留下烟薰火燎的一大片，油呼呼的窗子上贴了一张纸，写着出卖。 顾正东暗自诧异。 这条街是他故意开过来的。 现在还很荒凉的一条街，不出半年就变成全城有名的烧烤一条街，房价飞涨，每家店都赚个盆满钵满。 只是现在看不出端倪，顾正东还在想要怎么说服雷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店。 没想到他还先下手了。 “这位置不错，正好靠在角上，两边街道都能照顾得到，风水宝地。”雷哥还挺有见地。 顾正东点了点头。他前世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对风水也有些研究。这种房子只要不把大门开到角上，就没问题。 开到角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老板八字很硬才降得住。 告示上写着一个座机电话，顾正东掏出大哥大打过去，老板很快就骑着自行车跑过来。 “哥们，我急用钱，价好商量。”老板跳下自行车先开口了，看样子是怕他们跑了，这是急着成交。 “怎么了？”顾正东打听一下，有些事还是问清楚的好，别糊里糊涂盘下来，再有什么债务纠纷。 “我儿子得了重病，要出去看病，我们两口子一走就得小半年，店铺不弄出去，看病钱也凑不上。咱这谈好了，签上合同，我们明天就买票走人。” 店主也是实诚人，直接就把实情掏出来了，也不怕遇到心眼不好使的，趁机压价。 “看病是大事，咱商量个价，行了我马上给你钱，你们赶紧走。”雷哥仗义，一听这事就急了。 这两个一个诚心出，一个诚心收，价格一谈就成了。顾正东拉着他们两个去做公证，办过户，跑下来已经过了中午。仟仟尛哾 两个人这才发现饿的前腔儿贴后腔儿。 中午哪家店都是满员，他们进了一家卷饼店，要了一份春饼，一份土豆丝，一份猪头肉。 卷饼出锅快，猪头肉又是凉拼，转眼就都上齐了。 两个人狼吞虎咽吃了半饱，雷哥才想起来没要啤酒。 “算了，还要开车，不喝了。”顾正东摇摇头。 “这也没查酒驾的，你还挺自律。” 顾正东又是一怔，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九十年代哪有酒驾的概念？ 这名词也不像是能从雷哥这种人口中说出来的话。 顾正东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落实一下。 他们两个风卷残云，把桌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雷哥起身去结账，不想站起身一拍脑袋瓜子，面露难受。 顾正东一摸包，也头大了。 他们两个钱不够了。 刚才买房子时钱是凑上的，最后身上就剩下几块钱了。 “我打电话让人送钱过来。”顾正东忙掏出大哥大。 “真不方便，有个微信一扫多省心。”雷哥嘀咕着坐下来。 “微信？你说什么？微信？”顾正东跳起来，大声问道。周围的人都吓一跳，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呃，没什么。我胡说八道的。”雷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灰溜溜坐下来。 “兄弟，你给我说实话，你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你怎么知道二十世纪用微信？”顾正东一把抓住雷哥的手，低声问。 听到他问重生还是穿越，雷哥的眼睛当时就直了。 “你也是？” “我重生的！” “我也是！” 这二人差点不顾场合抱到一起。 这就是找到组织了啊。 失散多年的兄弟见面也没这么感动。 “你是怎么过来的？”两个人等到送钱的人过来，就匆匆结账出来，开车去了江边，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 雷哥先讲，他的上一世也够惨的。 雷哥上一世是混社会的。前面的开局一样，也是父母双亡，他带个妹子辛苦度日。只是没有发财这一段，两个人终是混成了社会最底层的人。 小雨到了三十岁才嫁给个死了老婆的男人，生孩子时大流血，婆家又没钱治病，眼睁睁看她死在病床上。 雷哥天天跟人打打杀杀，老婆都没娶上，还在一次打架中，成了别人的替罪羊，进去蹲了十五年。 出来时人生都已经混得一团糟，想翻身都没机会了。 这次穿回来，他是憋足了劲要好好活，让小雨也过上好日子。 “可是啊，看网文人家重生穿越都有金手指，随便就发家致富了。咱哪能行啊？我知道股市能赚，可别说哪弄钱去买，就是去那边的火车票都买不起。” 顾正东听得直点头。 雷哥说的是实在话，说起来好像穿越了重生的都开挂了，随便捞钱就行。 其实不然，没有启动资金，想赚钱哪有那么容易。 就是知道商机，也没钱去投啊。 所以这就是命，没钱还是没钱。 就像他，投过来晚了一点，没赶上股市入市的好机会。所以现在踏实做实业。这些东西，跟很多人是讲不通了。 在他们的眼中，那些穿越后没有马上发财的，都是智商不够，也不想想把他扔过来，能混成什么样。 “那你是怎么弄到第一桶金的？” 顾正东好奇地问。 “我穿过来后，想起我家后面的小院，后来被厂子收去当仓库，赚了几千块钱。当时房子让我舅舅占去了，前一世是他偷着收钱没告诉我们，后面去讨他又哭穷不肯给我们分。这回我先下手为强，过去就把他们一家给扔出去了。” “哈哈哈！厉害！”顾正东听着解气，忍不住笑了。 “他家其实不缺房子，就是不占便宜白不占。我年轻气盛，又有社会背景，他也没敢跟我支吧。我带着小雨搬进去。不出半天就真来收房了，拿了那几千，我才出来做生意的。” “你怎么想起做这行的？”顾正东继续问。 “我是知道房子会涨价，可是那是死钱，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我就那点儿钱，买个房子压手里十年，变成几十万，也不是大富大贵，所以还是要想办法用钱生钱。”雷哥重生一次，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第196章 不要早恋 “对，我就是这个思路。我93年过来的。91年股市的红利也没赶上，想做房地产，也要资金，只能曲线救国。”顾正东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怪不得你把车开到这里，我还想，这兄弟脑瓜子行啊，这都看出来了？我可是知道这里是烧烤一条街，原来你也知道！”两个人哈哈大笑。 突然有了同一个时代过来的人，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题，聊起来没完没了，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这时顾正东的bb机叫起来，原来是娴姨在找他，有些担心了。 “哎哟，我把正事忘了。”两个人急忙赶回家。 娴姨已经安排孩子们吃饭了，见他们两个进门，忙问，“吃了没有？” “吃了，房子的事办好了，妈你放心吧。”顾正东先给她吃定心丸。 “在哪啊？”娴姨关切地问。 “通达街那条道上，把角第一家店。” “那里原来有个包子铺，还挺红火，后来不开了。那边人少吧，能干得起来嘛？”娴姨有些担心。 雷哥听他们娘俩个有商有量的，满脸羡慕，坐到孩子们中间，抓起个花卷就咬。 “真香！” 他脱口叫道。 “我妈手艺可好了，你可以经常来蹭饭。”顾正东笑着说。 “你可真是幸福，还有妈。”雷哥笑着说，可是眼睛里一闪一闪的，让人看着有些心酸。 “以后你也这么幸福。”顾正东挤了一下眼睛。 听雷哥说花卷好吃，娴姨用袋子装了几个，让他带给小雨。 晚上顾正东兴奋得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白天的事，这是他跟上一世的唯一联系。 小强好像也心事很重，一直翻身。 “儿子，是不是要比赛了，紧张？”顾正东这段时间忙，没时间跟孩子们多聊。 “爸。”小强一听他问话麻溜起身钻过来，这是早等着他问呢。 “怎么了儿子？”顾正东知道小强这是有大事想跟他说。 “爸，我看到小娇阿姨了。”小强的嘴撅起来。这是不怎么高兴了，看到什么让他不悦的事了？ “然后呢。” “小娇阿姨带一个男的来冰场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小强气哼哼地说。 这孩子年纪不大，可是有点大男子主义，自家的人，不能跟别人好。 顾正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小娇阿姨是自由的人，别说现在没进我们家门，就是以后做了你们的妈妈，也可以自由跟朋友交往，滑冰吃饭这些都是可以的，我们不能干预啊。” 小强卡巴一下小眼睛，似懂非懂。 “你也不小了，过几年就有小女朋友了，记住，别把她像个人物品一样拴在裤腰带上，那是不自信的表现，她是你的，不用看着也不会跑。不是你的，你用铁链子拴上也能逃开。” 小强脸一红，点了点头。 顾正东可是瞧出点苗头。 “是不是有小女生喜欢你了？”顾正东发现他要做出适度引导了。 “嗯，班长送我半块橡皮。” 小强扭捏地说。 顾正东抑制住大笑的冲动，眼泪都要憋出来了。 “好好，你要谢谢人家，回个礼。” “老师说，要跟女同学保持距离，不能早恋。”小强眨巴着眼睛说。 “我说让你还礼，没说要早恋。还礼物是礼貌，是对她的尊重。你们现在主要精力要放在学习上，谈恋爱是太早了，所以要听老师的话，保持距离。”顾正东一本正经讲给小强听，心里想的确是，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这时的感情多美好啊。 小强似懂非懂，总之把心里的事全交出去了，踏实倒回去，翻个身就睡着了。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啊。 顾正东感慨一声，还是睡不着，起身走到院子里。 却见娴姨正看着月亮发呆。 “妈，你怎么不睡？” “我白天在大刚那屋睡了一会儿。把晚上的觉儿给睡了。”娴姨笑道。 “您这一天太辛苦了，可不能这么熬，睡不着也回去躺着，再说夜深露重，受寒怎么办？” 顾正东坚持，娴姨只好跟他进了屋。 顾正东看出来了，娴姨有心事，就跟着进了她的屋。 小小睡得人仰马翻。娴姨过去扯过小薄被，把她的肚子盖上。 “我没事，你别担心。”娴姨先开口道。 “妈，你有事就说。” “我就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梦，上辈子哪修来的福气，得了你这么个儿子，做梦都要笑醒了。” “妈，看您说的，有您这个妈，我才幸福呢。家人才是我的动力，不然我奋斗给谁的？” “好孩子，你说得对，家是最重要的，早点把小娇给娶回来是正事。” “妈，是不是小强跟你说什么了？” “滑冰的事。” “妈，你放心吧，我对小娇一百个放心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女孩子毕竟脆弱，也需要关爱，也需要你在她身边给她坚持，你这样撇得好远，真让人撬了去，看你哭不哭。” 娴姨说得在理，顾正东苦笑一下，也没反驳，明天还是想办法联系一下小娇吧。不明着交往，偷着见见也是好的。 算时间小娇应该培训结束，回原来的工作单位了。跟霍主任一个医院，他贸然过去有些冒险，让他撞见就不好了。所以还得找孙小果帮忙。 听说他要约小娇出来看电影，孙小果还挺支持的。马上就打了电话。小娇很快就应下了，他们选了一个下午场。 这场次的人不多，又是在上班的时间，不会遇到同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影院，坐到彼此身边时，才相视一笑。 “跟接头儿似的，你怎么想的办法。”小娇娇嗔道。 “想你想的，就想出办法了。”顾正东嘿嘿一笑。 昨天娴姨说的话，他往心里去了。感情本来就是要表达的，不说让人猜测的吗？他爱小娇，就要说出来，别在肚子里憋着。 “你怎么突然油嘴滑舌的了？”小娇想不到他这么说，黑暗中看不到脸色，只觉得脸热得发烫。 “嗯，看到你话就自己说出来了，是发自内心的吧。”顾正东说着，突然欠身在小娇的脸上轻轻一吻，不等有人注意，他已经正襟危坐了。 第197章 都有黑历史 今天看的电影是《亡命天涯》，这是好莱坞大片引入内陆的开始，虽然顾正东在二十一世纪早就过饱了眼福，可重新看一下老片子，还是被吸引住了。 小娇更是看得津津有味，连约会的事都忘了。 顾正东看着黑暗中小娇若隐若现的脸蛋，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她不自觉嘟起的小嘴，和忽闪的长长睫毛，跟平日里在医院一本正经的霍大夫判若两人。让他有一种搂她入怀的冲动。 小娇突然被顾正东握紧了手指，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顾正东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欲望。 小娇又不由得红了脸。 “我们结婚吧，我不想等了。”顾正东在她耳边轻轻说。 “你不是说不急嘛，慢慢来。”小娇哼了一声。 “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什么要虚度？我要你在我身边，踏踏实实的。”顾正东打定主意了，这事要加快进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电影结束了，两个人往外走。 顾正东的意思是直接去吃饭。小娇说出来时间太长了，要回家。 两个人正争着，顾正东的肩就被拍了一下。 “小顾。” 顾正东就怕遇到熟人，头都大了，回头一看，还好，是徐主任。 徐主任和肖科长并肩站在一起，这也是约会的。 顾正东不由得羡慕一下，看人家两口子过的才是生活，都结婚了，还能翘班约会，这是真爱啊。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都请假了。”徐主任解释道，又笑着说，“你们这是，约会吧，打扰了，哈哈。” “知道打扰你还故意的。”肖科长嗔道。看来刚才她是想阻止了，没有成功。 “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徐主任提议。 “那可不行，你们纪念日，我们是灯泡啊！”顾正东忙摆手。 “你看你客气什么？人多热闹，我老婆一个劲儿跟我夸你，说让我多跟你学，这不机会来了？” 徐主任不由分说，带着他们进了旁边的俄餐厅。 这边离老毛子近，文化饮食上都受了些影响。有很多俄罗斯风格的建筑，吃大列巴，喝格瓦斯，都是常态。 这四个人都是会吃西餐的，也不用多废话，很快就点了餐。 “这家的奶油蘑菇汤是一绝。”肖科长向小娇推荐。 “我喜欢吃这家的小芥末肠。”小娇和肖科长聊得很投机，两个人坐到一边，一直在低语。 “我喊你过来，有公事也有私事。”徐主任也低声对顾正东说。 “我还想闲下来去你那里看看。” 徐主任那里信息最灵通，顾正东想打听一下最新消息。 “二轻局陶局长在使坏。”徐主任叹口气。 “他又有什么招儿？” “在想办法往绣品厂空降人。我给拦住了，我说都已经改制了，现在是股份制，二轻局没权塞人了。” “他那脑子就是摆设。”顾正东冷笑。 “这个不怕他，可有件事你不得不防，有个女人，跟他有关系的，好像……” “你们说什么呢？”肖科长耳朵尖，听到了，忙问。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多大年龄，八卦心都重。 “放心，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顾正东忙说。 “你喜欢的，还有一个类型呢，不少啊。”小娇听着泛了酸。 “没，我只喜欢一个人，没有类型！”顾正东的求生欲那是真强大。 徐主任和肖科长都笑了。 “你们快点把婚事办了吧，拖个什么劲。”肖科长说，“咱吃醋也要吃得名正言顺。” 后面那句对小娇说的，还夹了一下眼睛。 “我父母不同意。”一说到这里，小娇就默然失神。 “跟我们一样啊。”肖科长笑了。 “你们……”顾正东好奇地问。 “我刚上班时在厂子，那是真正的车间工人，后来因为会写新闻稿，让宣传部给调去了。那时我认识的她，她父母可都是干部，她在教育局上班，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嫁给一个工人，门不当户不对。”徐主任解释道。 顾正东想不到徐主任还有这么一段，现在瞧着是真气派，发改委主任，又有权又有钱，还是从底层上来的，这就难得。 “那你们怎么修成正果的？”顾正东关切地问，这可是取经的好机会。 “开始我们也是讲道理，磨。后来发现他们油盐不进，我越说他们越反感。最后把我惹急了，偷了户口本出来，跟他去登记。”肖科长抿着嘴笑着说，说得风轻云淡的，可以想见，当年闹成什么样。 “这就完了？” “这家伙胆小，还不同意，非得要等我家答应。我当时就怒了，跟他说，户口本拿出来了，今天不是你跟我登记，就是我大街上随便拉一个。我假意去拉一个路人，他拎着我就进了民政局。” 说起往事，那二人笑得前仰后合。 “肖姐，我好喜欢你的性格，敢爱敢恨的，要不，我也偷？”后半句是问顾正东的。 顾正东咕噜一口汤，差点把自己呛到。 要是之前，他是坚决反对偷户口本这种事。可是现在眼前有例子，看徐主任和肖科长两个人恩恩爱爱的，要不…… 他也活心了。 “那你们登记后，家里就同意了？”顾正东继续问，要打听清楚。 “不同意，我爸爸气住院了。后来还是我跟我妈说，我有孩子了。我妈才不得不认了他，为了面子，又办了婚礼。”ъiqugetv 肖科长叹口气，“现在他们也后悔当初为什么一直拦着，看我们过得好，他们都觉得那时候是血蒙了心了。” “我们情况不一样，我有过一次婚姻。”顾正东还是疑虑，尤其是听说肖科长爸爸气住院了，他又打了退堂鼓。 小娇妈妈闵兰，那可不是一般性子，本来就让霍主任给宠的说一不二，如果小娇偷户口本，她真敢气吐血了。 “等我的消息吧，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小娇果断放下筷子站起身。 “你等下，什么决定？”顾正东刚要伸手拉住她，徐主任把他拦下。 “有的时候，要下决心就别纠结了。” 第198章 下绊儿 “小顾，我跟你讲，机会稍纵即逝，现在改革发展得很快，你要明白重点，把精力放在哪里！我看你这一天乱跑，闲事管得多，别把自己想要什么给忘了。” 徐主任见小娇走了，顾正东心不在焉，忙提醒道。 这句话，把顾正东给敲醒了，可不是，时机啊！他一天在瞎忙什么？为了一个装修，把时间都搭进去了，这不是守着宝山不挖吗。 “徐哥，你给我指条明路。”顾正东有点明白徐主任说找他有事，话里有话，这是真有事。 “不瞒你说，你之后又有两个厂子改制了，一言难尽。都是把企业私有话，给工人买断，钱都不到位，就卷钱跑了。” 徐主任说的，其实是现在的主流。 这一个阶段，很多人把企业私有化了，坑的就是老百姓，拿着三五千元，也不够做什么的，工作就没有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社会抛弃了。 徐主任是明白的，可是他不是千手观音，他也捞不了什么人上岸，对于他这样有良知的人，很容易就陷入深深自责。 “你尽力了。”肖科长安慰道。 “有什么用？”徐主任反问。 “上次有个厂子改制，老徐去开会现场，听着话不对，他出来主持，让工人们三思。结果有人挑头，说他让大家没钱拿，差点把他给揍了。还是厂长让人把他护出来的，多可笑！”肖科长愤愤地说。 “他们让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肖科长说的，顾正东明白，当初他也是这样的遭遇。 “徐哥，这么说吧，开始我也只是想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后来发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上背的担子越来越多。我把现在的两个厂子弄好，我这一大家子也就衣食无缺了，混好了孩子们都能过自己的生活，钱一辈子花不完。” “我懂，所以我来找你，怕你安逸了不思进取。”徐主任打断他。 “不是谁都需要拯救世界的，一个人一个活法，你也别逼小顾。”肖科长搞教育的，对这些很敏感，马上提醒。 徐主任和顾正东不由得都笑了，肖科长回过味，也笑了。 “他是谁能逼得了的人吗？你还没看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徐主任举起杯，顾正东忙碰了一杯。 “徐哥说的我懂，我也会考虑的。” “我来找你就没给你考虑的机会，这个拿去，按说给你这个，是我违纪，但是我必须给。这每个厂子后面都有着成百上千的家庭，能拉多少，看你的了。” 徐主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向顾正东。 顾正东知道，他接过来，就是接过了使命，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欠起身，郑重的双手接过小本。 小本上有个名单，是最近需要整改的厂子，有些已经报上来了，有些有意向，有些在等审核。 这个名单，那可是财神爷名单，不知多少人挖门盗洞地想弄到内部一手资格。 徐主任是不应该把这个给任何人的，可是他宁可违纪也给了顾正东，就是相信他，能把这些厂子救过去。 顾正东看了一眼，就放下来，一仰而尽杯中酒。 “我这小夹板就套上了，一个一个硬骨头啃吧，等我的好消息！” 顾正东从酒店出来，身上一阵一阵的燥热，像打了鸡血。 他感谢徐主任的信任，也感觉得到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另一方面是小娇那里，还不知下文，也是担心。 顾正东担心小娇的火爆脾气，再跟家里起冲突，又不敢自己找上去，只能打电话给孙小果。 孙小果去探听情况了，顾正东赶紧去麻袋厂，他的时间紧，要同时进行几个项目，没时间管家里的事了。 麻袋厂留守的是他的同学，还帮他办过事，应该好说话。 “顾厂长，好久不见了。” 顾正东回了一趟绣品厂，让顾正西把从酒店把车开回来。 不想刚进厂门就被红姐叫住了。 顾正东想起徐主任的提醒，陶局长在使坏，想弄倒他，还说要利用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非红姐莫属。 一个是她见钱眼开，二是她和陶局长的关系非同一般，肯定相互有把柄，陶局长找她办事，没有不应的道理。 所以顾正东下意识向后一步，跟她保持距离。 “你这人，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红姐用哀怨的眼神白了他一下，顾正东心里一哆嗦，情况不妙啊。 红姐是明白人，当初跟他聊过，知道他这人讲边界感。如果她想在厂子好好干，就不会搞七搞八的。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红姐轻轻说着，又向前挪了一点。 “好吧。”顾正东努力克制不转身离开。 “你烦我啊？”红姐的眼睛也斜着向他一挑。 男人很难抵抗她的眼神，带勾的，顾正东喝了酒，正燥热，突然就不耐烦了。 “我还有事，你没事我就走了。” “我有事，还是大事。”红姐叹口气。 “那快说吧。” “我听说，老陶要整你。” “呵，他乐整就整吧，我没时间跟他搞这些没用的事。” “我听说，他找你前妻了。” “什么？” 顾正东一惊。 “林悄悄？对吧。” “他找悄悄干嘛？”顾正东有点慌，这确实是他的软肋。 虽然他不再把林悄悄当老婆，可她是孩子们的妈，是亲人。 “给安排了一个工作。”红姐笑嘻嘻地说。 “安排工作？” “在二轻局当临时工，打个水扫个地，工作不累，有工资，还给安排了个临时住处。”红姐说得轻描淡写的，顾正东心都悬起来了。 林悄悄没有什么能力，又单纯，这要是让陶局长给哄了，那可是要命的事。她还能活吗？ 陶局长那老东西真是坏得狠。 顾正东拳头都硬了。 “你要干什么？”红姐看他脸胀红地要走，忙叫住他。 “我找悄悄问一下情况。” “你说你是不是傻？你们都离婚了，你去问什么？你有资格问吗？”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顾正东突然又想起重点了。 第199章 数钱到手软 “这个你就别问了。我有我自己的活法，不是每个人都能干净利索地活着的。” 红姐这么一说，顾正东就懂了，不由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陶局长那样的也下得去口？ 她口味真挺重。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没办法，我缺钱。”红姐叹口气。 “你自己说的，想赚干净钱，这都进厂上班了，再坚持一下就过了……”顾正东一个没忍住开始吐槽。 “现在厂子刚起步，做销售这几个钱，还不能支撑我儿子的药费，你们也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红姐眼圈一红。 “孩子有病？”顾正东吃了一惊。 “红斑狼疮。一直不能去根儿，吃药要好多钱。他小时候查出来，他爸爸就说放弃不治了，再生一个，我舍不得。他又说我败家，跟我离婚了。这些年我想尽办法支撑下来……”红姐也是委屈，把平时没说的话说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红姐，我没想到，是我的错。你以后不要见他了，孩子的药费找我，咱也不差钱，我给你拿点钱，你带他去南方，医学发展比北方要好，咱治，好好治！” 顾正东就怕女人哭，这个还是自己惹哭的，手忙脚乱起来。 “顾厂长，有事？”葛萍从食堂出来，见这边不对劲。有些女工已经在远处指指点点了。 她是知道顾正东的为人的，知道他肯定没什么事，但是怕人瞎传话，那样就不好了，所以过来解围。 “没事，萍姐，你照顾一下红姐，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顾正东也知道这样让人看着不好，好像他跟红姐有什么特殊关系一样。他把红姐交给葛萍，就返身开车出去。 他开车回了机械厂，见周姨正在二楼窗台探头跟葬爱小子说话。 “那笔收回来了，姨你下午去银行查一下。” “你小子越来越能干了，不上来歇一会儿？” “不了，还有两个小区要谈，我得先走了。” 顾正东见院子里堆得满满的，知道这是又有新小区动迁，葬爱小子悉数收归麾下。 别小看收破烂儿这行，这是最赚的。 “东子。”周姨在上面看得清，先打招呼。 “我来了，找你有事。”顾正东三步并两步上了楼。 “找我有啥事？就是要钱。”周姨抿嘴一乐。 “那是，您是财神奶奶。” 自从顾正东跑绣品厂，这边都是交给葬爱小子管理，财务周姨全权负责。 周姨拿出最近的账目递给顾正东，脸上满是得意。 顾正东接过一看，大吃一惊。 他预算过，这边是赚钱的，可赚成这样，是他没想到的。 而且葬爱小子的回款率，也实在是惊人。 谁能想到一个染着杂毛的小子，能出息成这么一个管理人才。 老厂长要是知道，肯定要高兴坏了，找时间要去跟老厂长喝一个，感谢他培养这么好一个儿子。 “周姨，你先给我提两千，算我个人借款。”顾正东先把红姐带儿子看病的钱提出来。 “你那边装修房子呢，手里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吧？先提一万吧。”周姨大方，毕竟账面上百万存款不是吹出来的，是真实存在的。 “还是留着周转吧，我又要收厂子了，用钱的地方多，别大手大脚的。”顾正东简单讲了一下计划。 “好事啊。”周姨眼睛放光，也看到了大好前程。 “我想上一条生产线，你得给我留点钱。”葬爱小子折回来。 “这边厂房仓库和人工都有点吃紧了。”周姨解释道。 “这个我有计划了。下一步要收的是麻袋厂。那边厂房很大，再者是另外一个区，就近收，就近消化，节约路程，人工也省了。”顾正东心里有数。 “那赶紧好，白技术员做的分检机床已经在试用了，成功了正好直接装一个过去，省了很多人工。” “这可是好消息，要是成了，一定重奖！”顾正东早听说白技术员在做分检机。 跟后来的快递分捡工艺差不多，到时收来的小件往上一放，自动分检，省了好多事。 这个要成了，他可以在四个主城区，每个城区设一个点儿，做垃圾回收处理，这个产业链儿就起来了。 收破烂儿王国，顾正东想笑。 他拿出徐主任给的小本，查看了一下，基本上下一步计划就有了。先收三个厂，改建垃圾处理厂。地点都找好了，他先去攻关。 这个城市从现在开始，基建要十五年左右才结束，他的事业，有一个飞跃期。成为第一个捡垃圾上市的人，有何不可。 顾正东拿着钱先给红钱送过去，看时间差不多了，直奔麻袋厂。 麻袋厂名存实亡，留守的付科长是顾正东的同学，外号麻杆，上次办事就是找的他。 这次见到顾正东，付科长的态度有些矜持。 “咱明人不说暗话，有人找你了吧。”顾正东马上问。 不用说，这块肉让人盯上了，现在不管是不是肥肉，只要有地，就赔不了，谁都不傻。 “咱这老同学，不说那些没用的，有人开价了。” “你就报最高的价，我比他多一倍。”顾正东没想废话。 “不是吧，我可是小看你了？这财大气粗的？真的是你吗？老同学？” 付科长吓得站起来了。 “你说价吧。” “有人出五万了。”付科长一咬牙说道。 顾正东猜到他的为人，这价是他咬牙跺脚往上提的。 五万元买个厂，以后一翻手，少说千万打底出手，这算盘不要太精。 只是那些人还没到出手的时候，并不知后面能赚那么多。其中有些厂都是倒几手的。像顾正东这样能捡到第一手，再捂住的，那就稳赚没跑了。 “行，我出十万，但是规则由我定。” “你出十万，你说得算，你让我改你姓都行！”付科长乐得眼睛都眯出一条缝儿了。 第200章 竞争对手出现 “老同学，这可不是开玩笑。我开这个价是认真的。只怕没有人能比我开得多了，你可要把握机会。”顾正东说着拿出徐主任给他的小本，随便在付科长面前翻了一下。 付科长也是精明的，这一看就懂了。 “这么多厂子要改制？”他还是有些吃惊的。 “你想一下，咱这可是老工业城市，工轻局下面就有二百多个企业。” 这数字有点惊到付科长了。 平时他没想过这些，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得简单的，相比较来看，麻袋厂没什么优势。 他还是见好就收吧。 麻袋厂收得顺利，顾正东很满意。 现在的目标是下一个厂子，位于城市东北角的猎呛厂。 这个厂子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随着全国禁呛，已经停产了，还有一大批遗留问题要处理。 还有就是都传说这个厂子的人手里都有家伙，工人性格也是简单粗暴，没人敢去接触谈改制的事，所以厂长报上去以后，下一部工作就停滞了。 顾正东打听到厂长家，先上门去探听消息。 厂长住在一个二层独幢小楼。那年代的二层楼，多半是小日子时期留下的小白房子，盖得结实，但是格局小，阴暗，空间利用得不是很好。 顾正东坐进厂长的书房，就被这一墙的展示架吸引了。 “这是我们厂历年来生产的型号，我这都是模型，不是真的。”厂长解释道。 毕竟是法制社会，不让持呛就是不让，不能顶风上，他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不管男人多大岁数，对呛的偏爱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顾正东已经走不动路了，忘了自己来干嘛，从头看到尾，爱不释手。 “这还有三个手呛模型，拿去给孩子玩。”厂长也挺大方，从柜子上取下三个盒子。 “啊这！感谢，感谢！”顾正东乐坏了，可转眼一想也头大，四个儿子，三把呛，这是要二桃杀三士啊。 得，别贪心不足，先这样吧。 “小兄弟，我早听说你的大名了。”金厂长对顾正东很客气。 “不敢，不敢！”顾正东很谦虚。 “你也别客气，就凭你没后台能杀到现在的位置，就说明你的能力了。这么说吧，企业改制这事，是个肥缺儿，不过这钱也不是好赚的，我是这么认为，谁拿了这个昧良心的钱，那就得倒八辈子楣才能把阴德给还上，反正我不敢。” 看来金厂长还是个仗义的人。 “确实，这钱是用下岗工人的利益换的。”顾正东点点头。 “你接手还是像绣品厂一样做股份制？” “是的。” “可惜你那边见效不够快，没有先例，很多人在观望。” “我废品回收那边的厂子已经成型了，可以看。”顾正东忙举例子。 “那不一样，那本来就是你的厂子，说不好听话那是亲生的，后面收的都是拖油瓶，只怕都有顾虑。” “金厂长，您是爽快人，对我也有了一定了解，您觉得我怎么做，能快点把厂子交接做上正轨？”m “你还急脾气。”金厂长乐了，“不瞒你说，还有人找我，也要改制做股份制。” 顾正东没想到还有人跟他一个想法，眉头一拧，这还真没想到。 他是重生回来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股份制是个全新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更别说具体实施。 有了雷哥一个重生的，顾正东不得不怀疑，他的竞争对手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 “这是他的名片，是陶局长的亲戚，好像是表弟。” 金厂长递了一张名片过来，顾正东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陶国为，经天商贸有限公司董事长。 看样子是有自己生意的人，这是想抄改制的底儿。 顾正东感谢金厂长提供信息，拿着三盒呛模型走出来。 他一直在外面跑，没去新家那边，虽然小雨说了全包在她的身上，让顾正东不用管，他还是不放心，怕小雨吃不准娴姨的心思。 娴姨那人又是省事的，不想给人添麻烦，再来个委曲求全，就可惜了他的初心。 没想到车往新房子附近一停，就远远看着那边热闹非凡，看样子小雨把工人派来了大半，进展很快。 娴姨正端着绿豆水送过来，满脸都笑开花了。 “小雨真是能干啊，这孩子还天生审美在线，你看这设计得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顾正东被娴姨拉着进了客厅，只见半面电视墙做好了，用汉白玉拼的图案，大气又清新，格调不俗。 顾正东也是没想到，小雨没读过几天书，还挺有灵性的。 “爸爸！”龙龙冲出来，他们四个也过来看新房子了。 顾正东直接让人把男孩子的房间装成男生宿舍，上床下桌，方便他们写作业，一个房间四套，挤得有点满。 他们觉得新鲜，还挺喜欢。 毕竟之前是在一铺炕上滚，现在有了单独的床，已经很满足了。 顾正东见时间不早了，就喊他们回家，让娴姨回去休息一下。 小强是骑自行车过来的，龙龙让他带，两个人先走了，顾正东拉上小小和小明，娴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一路上有说有笑。 杜君生在家等了半天，杜老回去了，留了很多菜，是打包回来的。 “看这是什么！”小明和龙龙从车上把手呛模型给拿了下来。 小小是女孩子，对这东西没兴趣，跑进屋玩去了。 小强和龙龙跑过来，龙龙手快抢了一只要手，小明递给小强一只，自己拿了一只，杜君生傻眼了。 竟然撇了一下嘴，眼泪就在眼圈转。 顾正东就怕这事儿，先给谁都不对，当时是想收好了再凑一只，再给他们分的，没照顾过来，让他们先拿到手了。 “君生，你家什么呛都有。”小明小声提醒。 杜家的玩家都能开家玩具店了，真不差这一只。 可是小孩子就是眼皮浅。 “君生，叔叔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我不要了，我要回家！”杜君生还傲娇起来了。 第201章 亲兄弟一样 杜君生这么一闹，小强可慌了，他一向以大哥自居，这次是真心喜欢，所以拿到手里没放，没想到杜君生这么在意。 在他们眼中，杜君生是什么也不缺的人，不用跟他们争什么，所以这一次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给你，我不要了。”小强把呛往杜君生怀里塞。 杜君生赌气推了出来。 “你家那么多，你还抢什么？”小明见哥哥被怼，有点不高兴，嘀咕一句。 “就是嘛，你家的呛都能凑上一个连了，干嘛来抢。”龙龙也帮小明说话。 杜君生脸上更挂不住了，用力挣出顾正东的怀里，往外跑去。 现在天都黑了，肯定不能让他乱跑。 这可不是自家那几个野小子皮实习惯了，扔在外面九点十点一样找回家。 杜君生从小到大身边没离开过人。 顾正东只好追了出去。 杜君生大概记得回家的路，顺着马路一直跑，顾正东在后面不紧不慢追，等他跑不动了，才凑上前去。 杜君生跑得急，肚子有点疼，抱着肚子坐到马路伢子上，眼泪汪汪的。 顾正东一声不响坐在他的身边。 其实这孩子的心事，他全懂。看着杜君生什么也不缺，独独是缺别人没有的东西，他缺爱。 杜老是他的爷爷，全心全意照顾他，可是他自幼没有父母，这份伤是没有人能弥补的。 “君生啊，别生气了，哥哥和弟弟都不是故意的。”顾正东找准时机，开始劝。 “他不是我哥，也不是我弟。”杜君生这次是铁了心要生气了。 “你们一个炕上睡，一个桌上吃，打架时都一起上了，现在说不是你哥了？亏心不？”顾正东被他逗乐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小强是小明的亲哥，龙龙是小小的亲哥，我没哥。” 这话说得，顾正东都心疼了。 这个倔强的孩子，心里不知怎么疼呢。 “君生，人和人的感情，不是一句话就吵散的。”顾正东轻轻把手搭到他的背上，杜君生用力一甩。 “那有什么，说没有就是没有了。”杜君生抬起眼，这一刻顾正东看到了杜老的影子。 也是，杜老位高权重，杀伐果断，杜君生从小在身边，难免受影响。 “那这么说，就是你不认他们了，有一天，在街上看到小小被欺负，你会不会管？”顾正东挑杜君生的软肋说。 “当然要管了，小小是我妹妹。”杜君生一仰脖子。 “她是你妹妹，要是像你说的，不是亲生的，说断就断了，她不要你这个哥了呢？” 杜君生错愕地看向顾正东，好像没想到这点，一时绷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顾正东忙搂他入怀，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 “小小不会不认我的。” “不会，你也不会不认小强他们，对吧。” 杜君生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你看，一家人，难免有矛盾不是？那天是不是小明和龙龙打起来了？后来又和好了？” “嗯。”杜君生点了点头。 其实在几个孩子还是很有分寸的，他们一直把杜君生当客人，平时也让着他，顾正东倒不想这样，让他们把边界打破，才能成真正的好兄弟，不然总客客气气的。 杜君生被顾正东开导一回，破涕为笑，两个人有说有笑进了旁边的冷饮店，吃了两个雪糕，又买了几个，借了一个大茶缸子装着，带了回去。 孩子们吃完饭了，只是有那个小插曲，心情都不好，院子里很安静。 “君生哥哥！”小小眼尖，叫着迎上去。 “我们带冰糕回来了！”杜君生把手里的大茶缸子举起来。 那三个男孩本来在观望，见状围上来，几个孩子围着桌子，你一勺我一勺吃起来。 本来娴姨想取两个小碗给他们分一下，看几个小脑袋挤到一起，又不想分了。 顾正东和娴姨进了里屋，这一天忙得难得娘俩个说说话了。 “君生父母是都不在了？”顾正东挺好奇这一段的，只是一直没问。 “别提了，他妈妈还在，只是一直住疗养院，精神不太好，也不认得他。只带去一次，就再没去过。” 娴姨叹气道。 “怎么这样了？” 顾正东不解，以杜老的地位，儿子儿媳怎么会有如此惨的结局。 “还不是他不明白事理，儿女的婚事是管得了的吗？这下好，后悔一辈子，想用孙子赎罪都不成。” 原来杜老的儿子自由恋爱，喜欢一个农村姑娘。杜老本来就不大同意，加上他后来的妻子吹耳边风，就硬想拆散。qqxsnew 不想两个人自己跑了，也不跟家里联系，过二人世界。 在杜君生出生三个月后，杜老得知了消息，大怒，连夜赶过去，想跟他们当面理论。 当时是奔着断绝父子关系去的，没想到那小两口听说他要来，吓得抱着孩子跑路，搭了一辆货车，半路翻了。 司机和杜君生的爸爸当场毙命。杜君生被妈妈护在怀里，没有受伤。可是他妈妈看着爱人死在身边，受了刺激，当场就疯了。 杜老万没想到，等着他的是这个结果。 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他肠子都悔青了，活着不好吗？ 后来他把孙子带到身边，百般疼爱，给儿媳找最好的医生治病，毕竟这是儿子深爱的女人。 可这些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有些人就是想不开，非得干涉儿女的事，唉。”娴姨又叹了一口气，不想一抬头，看到门口站着人，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霍主任？”顾正东也吃了一惊，他和小娇的事闹成这样，霍主任就没来过。 现在住的是平房，串门也如走平地，孩子们贪吃也没注意，就把他给放进来了。 想来刚才的话也听到了一些，倒好像是故意给他说的。 “小顾，你出来一下，我们去喝一杯。”霍主任这么一说，顾正东心里更没底儿了。 第202章 结婚吧 顾正东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跟着霍主任往外走。 这时孩子们也发现异样了，站起身看着霍主任。 “霍爷爷。”小强怯声声叫道，霍主任最疼他，从前过来都查他的作业，这段时间没见，他也是想念得很。 “小强乖，爷爷下次来，给你们买好吃的，你们玩，你们玩。”霍主任也有些紧张，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只是释放了一个信息，下次来？ 顾正东暗喜，难道是小娇那里有推进了？ 两个人出了门，霍主任一家经常去江边散步，回来时路过这边，路也挺熟的，看着一家烧烤店就转进去。 这是最普通的烧烤摊，有两桌客人在撸串，他们坐在外面的棚子下，靠一边儿，有点黑，但相对安静一些。 顾正东要了50个串，霍主任也没反对，要了十瓶啤酒。 这次是顾正东惊讶了，从来不知道他酒量这么厉害，要是闵兰知道，不得吵翻了。 可是他也不敢反对，只能想办法多喝点分担吧。 “小顾，你和小娇，现在什么状况？”霍主任叹口气问。 “我们……”顾正东犹豫一下决定说实话，“前两天刚一起看的电影，吃的饭。” “是不打算分手？还是？” “没打算分手，想得到你们的祝福。” 顾正东鼓起勇气抬头说。 “噢。”霍主任竟似长吁了一口气。 “叔，我知道你和阿姨的想法。我的情况，对小娇是不公平，可是我们的感情已经到这里了，硬分开，伤害更大，给我个机会，我会让小娇幸福的。” 顾正东趁热打铁。 “哪有父母拗得过儿女的，你们喜欢，就在一起吧。”霍主任说完，好像自己也轻松了，主动开了一瓶啤酒直接灌下去。 顾正东有点吓到了，这走向很神奇啊，小娇回家给父母下盅了？ 他跟霍主任一起吃过饭，霍主任是很自律的人，自己是医生，要主刀，所以对酒很是忌惮，喝酒也是适量，还是要重要场合推不掉才行。 今天这样明摆着心里有事。 “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娇回家说什么了？” 顾正东怕小娇真回家偷户口本，让父母发现了，那不得再大闹一场啊。 “她没说什么。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跟你坦白吧。”霍主任说着，从口袋里套出一张纸。 纸是折着的，看的次数多了，有点毛边儿，是打开又折上无数次了。 顾正东接过去一看，是个诊断书，再看上面的人名，是霍小娇。 “幼稚子宫是什么意思？”顾正东没什么医学常识，当时汗就下来了，这是什么绝症吗？ “就是，不能生孩子了。”霍主任无力地说。 “小娇吗？那会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顾正东汗地都下来了，手也在抖，他可不想失去小娇，不管能不能娶到她，好好活着就行。 “没有生命危险，可能要治疗一下，但是不会要命。只是，以后当不了妈妈。” “吓死我了。没事就好，当妈妈，她进门就有四个儿女，还愁当妈妈？”顾正东脱口而出，突然又恍然大悟。 怪不得霍主任找上门来。小娇体检出问题了，九十年代国人思想还保守，传宗接代是结婚的主题，如果小娇不能生育，那以后想找对象结婚就难了。 别说她工作好，工资高，长得漂亮，就不能生孩子一样儿，有些门直接就关上了。 这么一看，找顾正东那是绝配。离异带四娃，对她又是死心塌地的。 “叔，不，爸！您放心，不管小娇能不能生，我都想娶她，只要她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顾正东忙表明心意。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霍主任一颗心放下了。 如果抛开条件讲，顾正东确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两个人相爱。 霍主任有心事，顾正东没拦住，他喝了有十瓶啤酒，彻底醉了。 顾正东叫了一辆出租车，好说歹说，又加钱，才把霍主任给弄到他家小区。 他一路把霍主任扛上楼，按门铃，那母女两个同时打开门，都担心霍主任不知去哪了。 见到顾正东和烂醉如泥的霍主任，闵兰的表情很复杂。 小娇对着顾正东眨巴一下大眼睛，暗通款曲。qqxδnew 闵兰没说话，只是让开身，顾正东和小娇一起把霍主任抬进房间，放到床上。 “小顾，明天来家吃饭，带上孩子。”霍主任说了一句，就鼾声大作。 顾正东搓着手，怯怯看向闵兰，想解释，又不知说什么。 “太晚了，你回去吧。”闵兰没看他，垂着眼帘说。 顾正东忙转身向门口走。 “明天把孩子们都带来吧，我想小小了。”闵兰又加了一句。 顾正东轻快地答应一声，小娇吐了一下舌头，送他到门边。 “明天见，回去路上小心。”小娇不让顾正东多说，嘱咐一句就把门关上了。 顾正东好像做梦一样，高一脚低一脚下了楼，没急着走，在台阶上坐了半天，才清醒了一些。 他不是做梦，是就要娶到小娇了。 耶！他一下弹起身，压着喉咙低吼了一声。 开心爆棚的感觉，他像要飞起来了。 孩子们都睡了，娴姨歪着身子听收音机，见他回来忙起身。 顾正东把情况给她讲了一遍。 娴姨没有太多惊喜，只是叹口气。 “哪有父母拗得过孩子的，小娇对你这片心，你要知道，不要辜负了她。” 顾正东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觉得娴姨话里有话，又想起上次吃饭时肖科长说的话，他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体检报告，怕是掺水了吧。 小娇这样做，霍家才能同意他们的婚事，这是曲线救国？ 顾正东心里又是一阵感动，一个女孩子，能为了自己豁出去了，他还有什么不能承担的。 婚礼要快，把人娶过来是正事。 “正好房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的房间就弄成新房吧。”娴姨也是急脾气，翻身去柜子里找东西，丝光缎的被面，上好的蚕丝被套，她的家底还真不少。 第203章 不做落井下石的人 顾正东打算探探陶国为的底儿，顺路摸上去，陶国为的公司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是个私建的二层小楼。 牌子很大，也很突兀。 顾正东把车停在路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聊一下，就见里面走出来个人，一个是陶局长，一个是年轻人，长相跟陶局长有几分相似。 他一下就懂了，这是陶局长的亲戚啊，大概是看到顾正东的模式很不错，有样学样，来赚钱的。 这时顾正东想开车离开也晚了，这年头有私家车的不多，马路边上停一辆，难免让人多看几眼。 陶局长恨顾正东入骨，对他的车更是熟悉，一眼就看到了，顿一下，大步走过来。 顾正东索性大大方方下车，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不慌不忙等他过来。 “你还找上来了。” “知己知彼才好办事，对吧，陶局长？” 顾正东笑道。 “这是我表弟，他的公司跟你的业务差不多，以后有机会合作。”陶局长冷哼一声，这是在挑衅。 看来他是要动用自己的关系网，给表弟捞一波了，很可能他就是大股东。 顾正东发现陶国为只是陶局长有内援，才来收厂子的，早就放下心来，不是穿越重生的，他怕什么？九十年代的人，眼界尚窄，没见过股份模式的操作，凭着想象来，只能一步一个跟头，他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你不用装着没事，有事没事，走着瞧。以后让你一步都走不通，看你能不能笑得出来。”陶局长被他的笑容激怒了。 “陶局长，我劝你一句，乌纱帽要保，别作掉了你后悔。我现在手里有三个厂了，就是保底也够赚的。你抢能抢几家？还能全包了去？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就各走大路，别找我麻烦，不然，你这点钱也赚不到。” 顾正东把烟头向地上一扔，狠踩一脚。 “挺狂啊小子。我打听了，你也没什么后台，怎么就做到这么嚣张的？” 陶局长被顾正东的话气得脸都歪了。 “谁说一定要有后台了？我就是自己的后台。既然你选择了跟我硬碰硬，那就记住了，千万别退。”顾正东打开车门，坐上去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陶局长气得真想捡块石头砸上去。 顾正东说了，要收的厂子多了，不必在一个地方纠结，所以就没再考虑猎呛厂的收购。没想到厂长主动找上来。 他正跟付科长聊着呢。 付科长这人就是没什么主意。现在麻袋厂的收购都做得差不多了，他不知怎么又回过味儿来，跟来碎碎念，无外乎就是顾正东钱给少了。 “我就是考虑问题欠周到，答应得太早了，有人给到20万了。”付科长直叹气。 顾正东笑眯眯看着他，对这种人，说深了他不懂，说浅了他不信，反正木已成舟，他说什么都没用，就索性看他表演，不搭理就行了。 “你说，这十万也不好干啥的，要不……”付科长自己都心虚，哪有卖东西人家付过钱，再提价的？ 他自己也知道成不了，可是不死心，还是来问一下，顾正东完全知道他的心理。 “老同学，咱做公证是为什么？就是怕你喝多了又想出新花样。要是你一天叫个价，我这生意不用做了。” 顾正东哈哈大笑，半开玩笑半当真。 付科长只好自认倒霉，垂头丧气猛灌茶。 这时猎呛厂的金厂长就送上门来。 “这个老陶真不是东西！”金厂长也是爆脾气，进来就没好气地说，也没看屋里有没有人。 顾正东猜到一二，也不急，先给他倒茶，让他坐下慢慢说。 金厂长这才看到有付科长在，迟疑了一下。 “这是我同学，没事，有话就说，都不是外人。”顾正东给介绍了一下。 “我跟你说实话吧，陶国为开始是坐地起价，压你的价，听说你没再找我，马上变脸了，给我压价。”金厂长憋着一口气，也不管有没有人在了，直接倒出来。 “哦？”顾正东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这王八蛋，跟他那个表哥陶局长穿一条裤腿，套路我。前面打包票，所有条件都比你开的好。现在听说你不收猎呛厂了，马上提出买断，就给我五万！五万够做什么的？” “五万？真黑啊，猎呛厂有三个麻袋厂大，还有设备在，那都是钱啊。”付科长一听眼睛就长了。 他提的是十万，这里面给了厂长五万，自己净赚五万。 本来陶国为找他喝茶，装着不知道麻袋厂已经出手，提出给二十万，让他自己找顾正东闹事。 他让人当呛使了，没想到金厂长来，给他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付科长这才发现，自己很幸运，开始就答应顾正东的了，不然后悔再来谈？脸呢？ “金厂长的意思？我们再谈谈？”顾正东慢条思理地问。 “好啊！马上谈！”金厂长都坐不住了。 顾正东把付科长叫上，一起去猎呛厂。 付科长经过刚才的打击，突然就开了窍儿，这一路上，不用顾正东说话，他就一路开挂，把金厂长给拿捏住了。 顾正东看着他们两个聊，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他没想落井下石。 等着付科长说得差不多了，顾正东才接过话来。 “金厂长，上次我们谈的条件，就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做生意的要求从来都是，要双赢。所以我提意还是用原来的方案协商，您看呢？” 金厂长一听就激动了，他是做好了被顾正东打压的心理来的。他琢磨顾正东这人看着不错，还挺讲义气，说不定能比陶国为少压点。 没想到的是顾正东按原计划，就没想占他的便宜。 “小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了！”金厂长的眼中含泪，一把握住顾正东的手。 “老哥别激动，你这手劲儿太大了，我吃不住啊。”顾正东疼得直甩手。 “哈哈，我这是练家子，以后教你几招儿。”金厂长也是性情中人，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