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听到小公主心声后暴君慌了》 第1章 穿成被狸猫换太子的公主 “把她抱走吧!” 贝婧初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周围的情况。 但是她现在的视力比上辈子的近视眼还要模糊,一片马赛克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有耳边的声音告诉着她现在的环境。 把自己的手凑近看,是一双特别小的拳头。 难道她穿到了一个婴儿身上? “主子,不考虑了吗?做了决定,就不能回头了。” 床上刚生产完的妇人眼睛一闭,看都不看一眼。 “本宫要的是皇子!皇上说了,谁先产下大皇子,谁就是皇后!” 她不甘道:“丽妃那个贱人也要生了,本宫没机会了,公主又不能继承大统,有什么用?抱走!” 襁褓中的贝婧初终于想起了是个什么状况,这个身体的亲娘是个嫔妃,她想把生下的公主换成皇子,来争夺皇后之位! 天可怜见,她贝婧初穿越,穿了一个全天下最富贵的身份,却享受不了。 这和中了彩票,但开奖前一天拿去当柴烧了有什么区别! “呜呜呜呜呜~”她一嗓子嚎得响亮。 英妃见声响大了,赶紧吩咐:“别留久了惹人注意,赶紧把她扔出去!把本宫的皇子放到我身边来!” 贝婧初穿的是这本小说的副cp,这具身体是流落青楼的公主,长大后和被换到英妃身边的假皇子开启虐恋情深。 哦不,是单方面的虐真公主。要死,怎么这么倒霉,她觉得她扛不住第一轮的虐身。 要知道假皇子被英妃各种鸡娃,养成了一副变态的性格,把真公主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嬷嬷用手死死捂住贝婧初,不让她继续哭出声来。 帮英妃做事,她也是心里没底的,这可是调换皇嗣。 但主子说得对,一个公主能有什么用? 她要是抚养皇子长大的嬷嬷,以后皇子掌权封王,甚至登基,她就是风光无限。 反之跟着一个公主,最多得点钱财被荣养。 如果公主不受宠,还会被驸马拿捏,她也跟着一起受罪。 还不如赌一把,换个皇子来。 贝婧初眼看要被捂死了,乖乖的不再哭了才被松开。 她被混着生产时染血的床单一起,裹在一个盆子里被草草的抬出去,就像丢垃圾一样。 刺鼻的血腥味让她很难受,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急速靠近。 “孩子可平安?是皇子还是公主?”这是一道男声,莫不是她的便宜爹? 贝婧初想要哭出声引起他的注意,结果一只粗糙的大手比她更快的预判。 隔着脏污的布料盖住了她的口鼻。 “回陛下,母子平安,是个皇子。” 皇帝抚掌大笑:“好,都赏。” 【唉~亲爹就在外面,女儿在盆里躺着,我真的好惨呜呜呜呜~】 皇帝接过假皇子的动作一顿。 谁?谁在说话? 他环顾四周,宫人都弯腰垂头,没有人开口。 “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他问蒋公公。 蒋公公一愣,回道:“未曾听见。” 【tm的亲爹要磨蹭多久!怎么还不进去。本公主要被这个老嬷嬷捂死了!】 盆里,嬷嬷,捂死。 皇帝抓到了关键字。 照壁的角落里,一个老嬷嬷一手端着盆,一手把手塞进盆里。 不注意不觉得,一看就非常奇怪。 正常人都是双手端盆,她却是把一只手塞进盆里捂住什么东西,那胳膊一看就是在使劲儿。 见皇上看过来,老嬷嬷心里一跳,盆差点没端稳。 贝婧初被抖了一下,晕乎乎的。 【这老太婆手劲儿不行啊!能不能端稳点儿。】 “你,把手拿出来。” 老嬷嬷见皇上这样命令,吓得手上更用力了一点,把贝婧初快从圆头按成扁头了。 她挣扎着,但新生的婴儿力气太小,就是蚍蜉撼树。 见人抗旨,皇帝直接拔出侍卫的佩剑,一剑斩了老嬷嬷的手臂。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木盆也因为剧痛被她拿不稳摔下去。 皇帝伸手在盆下稳稳托住。 【艾玛,终于能呼口气儿了。】 皇帝另一只手伸向木盆。 老嬷嬷连忙跪下,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惊恐的阻止道:“妇人生产脏污之物,陛下不要脏了手。” 皇帝理都不理她,直接掀开了血布,露出了下面白白软软的小婴儿。 他声音含着可怖骇人的怒气,“这是什么?” 跟在后面跑过来的蒋公公也吓了一跳。 老嬷嬷瑟瑟发抖,战战巍巍的回道:“是……是一个小宫女和侍卫私通,生下来的孽种,奴婢这就把她处置掉。” “啊啊啊。”贝婧初伸出小胳膊,不服发出奶声奶气的叫。 【父皇,你别听这个老妖婆的,我是你亲闺女啊!妃子生产时抱走一个婴儿不是很奇怪吗?你查一查呀!别最后立了英妃为后,帮别人精心培养十几年孩子。】 不过很快她的小拳头就垂下来了。 【唉~估计是没查出来的,不然我是怎么被卖到青楼的。】 皇帝听到小奶音,又没见孩子说话,心中浮现了一个离奇的猜测。 他再次问蒋公公:“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 蒋公公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就是这个老嬷嬷在说话呀。” 很好,皇帝确定了。 他听到的是这个孩子的心声,瞬间的惊疑后,他镇定下来。 如果这真是他亲生的孩子,有特异之处又如何? 是祥兆,就代表他天命加身。是妖邪,他人间帝王,不信镇不住一个孩子。 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这个神异的事情,而是她心声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英妃是不是真的换了孩子,想要让一个野种来混淆皇室的血脉。 想到这里,皇帝眼中一暗。 英妃向来温婉柔顺,他不愿相信是她做的。 “查!今天这件事,给朕查清楚!” 贝婧初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被暴君亲自抱了进去。 英妃还真的早有准备,贝婧初真听到有小宫女的声音。 “陛下恕罪,恕罪!奴婢罪该万死,不该秽乱宫闱,生下孽种,求陛下饶命,奴婢这就掐死这孽种!” 第2章 绑定治国系统 还没等贝婧初吐槽,皇帝就冷笑一声:“那和你私通的侍卫呢?” 宫里没阉割的侍卫都是他的御林军。 皇帝禁卫,前途无量,家里娇妻美妾多得很,谁会冒着杀头大罪去私通小宫女。 英妃也慌了,侍卫是天子近臣,她确实收买不了。 但小宫女机灵,立即头磕的邦邦响,声音洪亮道:“奴婢爱他入骨,不会供出他的,要杀要剐,都凭陛下和主子处罚。” 窝在皇帝怀里的贝婧初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 “收买你的人,答应了保下你的家人吧?”皇帝声音如常,气息平淡,但是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威胁。 小宫女被吓得冷汗直冒。 “可惜保不住了,宫女秽乱宫闱不至于满门抄斩,但从朕这里,就开始了。” 贝婧初伸出小手,竖起大拇指拇指点了个赞,【不愧是**里人人害怕的暴君,就是残暴。】 被拆台吐槽,皇帝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一头黑线。 小没良心的,他这是为了谁? 小宫女被吓住了,他知道陛下这是来真的。 小宫女没面过圣,听说陛下残暴,但没直面过,这次体会到了暴君的可怕之处。 顶罪前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条件是英妃答应了她要保家人平安富贵。 还给了她一笔钱给老母亲治病。 如果全家被满门抄斩,她还图什么。 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帮着英妃欺骗皇帝,调换公主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哆哆嗦嗦的问:“如果奴婢说了,是不是能保家里人不死。” 皇帝难得开恩:“就死你一个。” 但是敢换他的孩子,就只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英妃慌乱的声音传来:“住嘴!皇上,这宫女前后两套证词,她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信不信的,由朕判断,你让她先说完。” 小宫女为证清白,说道:“奴婢从没怀过身孕,这个婴儿是主子生的。陛下不信可以找太医来为奴婢作证。” 贝婧初听着这一出大戏,忍不住吐槽:【英妃真的好蠢,想要儿子,说是龙凤胎不就好了。又保险,又吉利。唉~看这闹的。】 皇帝:……朕是不是该夸你聪明? 皇帝已经开始头疼了,这孩子机灵得过了头,欺君罔上的主意想得可顺溜。 要不是能听见她的心声,以后一定一骗他一个准。 很快贝婧初听到太医的声音:“这位姑娘确实未曾有妊。” “英妃,你还有何话狡辩。” 她期期艾艾的求饶:“都是妾身一时迷了心窍,求您看在妾身诞下公主,且尚未酿成大祸的份上,饶妾身一次。” 【笑死了,什么叫没大祸?本公主可是被卖到青楼去了,这还不大祸?……唉?暴君他查出来了?那我是怎么被卖的?】 皇帝人气得在发抖。 既然小公主能让人听到心声,那么会一点预知未来也不奇怪了。 他的女儿,他的女儿! 应该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孩子,竟然因为这个毒妇的私心遭受这些。 “来人,把英妃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上,皇上,你不能这么狠心,小公主才出生,她需要亲娘啊皇上。” 听他拿贝婧初挡箭,皇帝更生气了。 “就是念在你生育有功,才留你一条性命,否则朕直接蒸了你。” 英妃不敢再求饶了,她知道皇帝不是吓她的。 再不知好歹,轮到她的就是刑讯而死。 “带下去。” 英妃被带走了,还有那些下人。 “查,同谋者,一律杖毙。” 突然,另一道属于婴儿的哭声响起。 皇帝才注意到今天的另一个主角,差点被换成他皇长子的男婴。 虽然他残暴,但并不想杀婴儿。 正思考如何处理,就又听到小公主的心声:【啊啊啊啊啊就是这个家伙,在**里看上了本公主,然后觉得一个青楼女子配不上他,就各种虐身虐心。等人死了才后悔,结果才知道了是自己占了人家身份。】 皇帝眉头一皱,虐待他女儿? “让朕想想,怎么处理那个孩子。”皇帝故作自言自语的思考,实际上是在问贝婧初。 贝婧初果然被引导了,在心里默默呐喊:【父皇,把他阉了给我做太监!】 “噗——”皇帝被手里的茶呛了一下。 不愧是他生的,好猛。 但是父皇是什么东西? 是做皇帝的父亲吗?父亲就父亲,皇上就皇上,还有合起来称呼的呢? 他纠正贝婧初:“乖宝宝,叫阿耶。” 蒋公公欲言又止。 贝婧初也无语:【我才出生没一天呢,就想让我开口说话,你的脑子是被刺激傻了吗?】 皇帝:…… 这时贝婧初脑子里响起一道声音: [滴,治国系统绑定成功,收集积分,可兑换商城物品哦~] 贝婧初脑子里响起一道电子音。 治国系统? 为什么要绑定她? 她只是个想当米虫的小公主啊。 你这个东西绑定暴君不是作用更大吗? 吐槽归吐槽,贝婧初还是打开了商城。 结果只有空荡荡的两样东西:武力符和智力符。 [系统,这个是干嘛的?] 系统:[就是字面意思哈亲。] 看着现在只有零的积分,贝婧初决心一定要找机会试一试。 她翻看着系统的操作页面,看到个【菜单】按钮点进去。 画面出现一页资料: 贝恒 身份:越朝皇帝。 年龄:22 好感度:50 [盯~新手任务:揭穿男主身世,阻止越朝江山流落外人手中。时限:六个月。积分:100] 男主,也就是丽妃怀着的孩子,比她晚了几个小时出生。 戏剧的是,他也不是暴君的孩子,是丽妃和别私通生的。 贝婧初的豪情壮志被兜头的凉水浇灭了。 [什么!六个月?六个月我还不会说话,能做的了什么?男主的身份到故事结尾的时候都没有被拆穿,要我六个月就做到,你们确定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3 章 大皇子不是你的崽 但是系统没有任何动静。 贝婧初问它:[那不完成有什么惩罚吗?] 系统还是没声。 好吧,她确定了,这就是个只会发布任务的人工智障。 既然确定自己完成不了,贝婧初当场躺平。 她饿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婴儿突如其来的啼哭声吵得皇帝头疼。 “不哭不哭啊。”皇帝笨拙的哄了两句,发现没有一点儿用,就把孩子塞给了旁边的蒋公公。 被迫接锅的蒋公公也没抱过孩子,无措的抱着软热的一团,生怕摔了。 【饿啊——好饿啊——】 听到这句心声,皇帝才想起来,他闺女出生到现在还没吃上奶水。 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奶娘找过来。 吃饱喝足的贝婧初不闹了,又变回了乖巧可爱的天使宝宝。 皇帝把女儿接过来,然后天使宝宝尿了他一身。 皇帝:…… 蒋公公:“哎哟皇上,这……这……,奴才送您回去换衣裳。” 【哎呀尴尬死啦,小婴儿憋不住尿啊。】 皇帝想扔,但忍住了。 算了,亲生的。 他回去换衣服,顺便把贝婧初带回自己的宣室殿。 这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丽妃那里。 “你是说,英妃生了个公主,但她自作聪明拿了一个宫外的野孩子来换,结果被皇上发现,废进了冷宫?” 宫女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蠢货,这种事也敢干,那小公主呢?” 宫女回答:“被陛下抱回宣室殿了。” 丽妃一愣,“小公主竟如此受陛下宠爱。” 宫女不屑,“等腹中的小皇子出生了,陛下一定更宠爱,到时一个公主算什么。” “也是。”丽妃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太医已经查过了,九成是男。 等孩子出生了,她就能成为皇后。 她慈爱的抚着肚皮,呢喃着:“皇儿啊皇儿,你可要给阿娘争气呀~” 这边回去的皇帝给贝婧初念着礼部呈上来的名字,贝婧初哪个都不满意。 皇帝沉声想了一会,说道:“就以皇子字序排名为靖,改为从女婧。你为朕之长女,取一个初字如何?” 蒋公公不理解的看着皇上问着小公主,这么点儿的孩子能懂什么? 没想到刚刚还总是皱着小眉头的小公主咧开的小嘴,露出软软的牙床,咯咯直笑。 把老父亲的心都笑化了。 这时宫人来报:“陛下,丽妃发动了。” 【哎呀,男主要出生啦。】 男主?男主是什么? 皇帝正疑惑着,就听到贝婧初的心声:【就是这个孩子,以后即位,把国家祸祸没了,还把暴君的儿女全都杀了干净。】 贝婧初开始有了危机感:【怎么办怎么办?虽然现在是被救下来了,但是以后还是会被嘎掉。要不我多攒点银子,在新君上位之前赶紧跑路吧。】 什么?皇帝大惊,这个孩子竟然会葬送他的江山? 他还没消化这个信息,贝婧初又给了他一个暴击:【我爹好惨,在**里,不仅英妃换来的大皇子不是自己的儿子,丽妃生的二皇子也是别人的儿子。总共精心培养两个继承人,没一个是自己的。真的笑死,纯纯大冤种。】 说着贝婧初的小眼神儿偷偷往自己阿耶的脑袋上看去。 虽然眼睛没发育好的小婴儿只能看到一堆马赛克,但她总觉得那个头顶带了点儿绿。 感觉到女儿的视线,皇帝整个皇帝都不好了。 他一生操劳,励精图治,结果一辈子都在给别人养儿子! 最后江山还被人葬送了。 皇帝还想听更多的消息,但是贝婧初已经困了,小婴儿就是觉多。 年轻就是好,到头就睡。 皇帝:…… 那边丽妃艰难产下儿子,却迟迟没有听到皇帝过来的消息。 丽妃有点心慌,摸了一下儿子嫩嫩的小脸,对着自己的典侍宫女倾诉:“皇上不会是发现了皇儿的身世吧,否则长子怎么会不受宠呢?皇上不是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吗?” 宫女赶紧捂住她的嘴:“主子这是生完孩子后不善思考了吗?隔墙有耳。小皇子的身世怎么会有问题?” 掌事宫女小声安抚她:“主子放宽心,陛下是什么性子,要是真起了疑心,咱们还能好生的坐在宫里吗?” 丽妃心虚:“那他为什么不来?英妃当时只生了个公主,皇上却一下早朝就赶过去了。” 宫女只能猜测:“或许是皇上更喜欢公主呢?” 丽妃捏住锦被的一角,眼神发狠。 “定然是英妃生的那个贱种,分走了我皇儿的宠爱。一个公主而已,什么用都没有,陛下也不知道来看看皇子。” 第4章 小公主是仙女吗 “陛下,丽妃母子平安。” “知道了。” 【唉?反应怎么这么平淡,暴君不是想要儿子想疯了吗?这时候怎么不赶紧去丽妃的宫里稀罕稀罕。】 皇帝听了有点牙痒痒想揍孩子,于是轻轻弹了一下贝婧初的脑袋瓜,力气很轻。 贝婧初都没感觉到皇帝是想打她,还以为在跟她玩。 既然知道不是自己亲生的,皇帝当然不会去关注了,他又不是冤种。 但是没有立刻拿下,是因为他要时间去找证据和奸夫。 他总不能过去抓人,说证据是小公主心里想的吧? 他继续在御书房处理事情,蒋公公通报贵妃求见。 【贵妃?这贵妃也是个牛逼人物,和暴君的弟弟上演叔嫂文学,那叫一个香艳一个刺,我看*的时候可磕这对儿了。啧啧啧,我爹的后宫真乱。】 皇帝一愣,虽然他没听懂叔嫂文学是什么,但是他的后宫乱这句他是听懂了,猜到了个大概。 难不成,贵妃也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还是和他的某个弟弟。 是亲弟弟还是堂弟。 虽然他堂弟一堆,亲弟弟就剩一个了。 一时间,皇帝觉得自己的头顶顶了一片青葱草原。 贝婧初在摇篮里无聊望天,听见一个女子的婉转的声音:“拜见陛下,妾身给陛下纳福。” “起来吧,什么事?” “陛下处理国事辛苦,妾身做了一点芙蓉糕来。” 食盒被接过,放到桌案上,但皇帝没有动。 他吃的东西都要先试毒。 这时候贵妃才说出了来意:“英妃获罪,小公主年幼失母,妾身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宫妃,最适合抚养小公主。” 她都想好了,皇上连丽妃生大大皇子都不看一眼,小公主却自出生就带在身边。 她要是能抚养公主,还怕以后不得宠吗? 再说了,给小公主找养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贵妃很自信。 没想到皇帝却说:“不用了,小公主朕自己养。” 这个孩子特殊,放在身边,才能听到她的心声,听到那些未来的神异之事。 啊? 贵妃目瞪口呆,没见过自己带孩子的皇帝。 她知道小公主受宠,可没想到这么受宠! “不是,皇上,历朝历代哪里有君王亲自养孩子的先例。” “先例总要有第一个,朕就是第一个。”皇帝不为所动,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贵妃被弄懵了,那这样她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皇帝已经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退下。” 他还有十几斤折子要批呢。 【啊?我爹要自己带我?好耶好耶,跟着阿耶吃香的喝辣的。】 皇帝嘴角微勾了勾。 【但是现在只能喝奶,能吃好吃的还要多久啊,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皇帝嘴角的幅度更大了。 只是现在大皇子和贵妃的事都没解决,小家伙也没透露出细节。 他也不好直接问,小家伙要是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他听到,说不定以后就会加以控制了。 那他就听不到她真实的想法了,引导多了,他也怕小家伙看出来,所以皇帝只能等着。 贵妃刚走,贝婧初就听到蒋公公说国师求见。 【我爹的御书房人来人往的,接待的人挺多啊,跟菜市场似的。】 皇帝无语,让蒋公公把她抱下去。 接下来的事不能让她听到。 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嘱咐,“找两个奶嬷嬷陪着公主玩,别让她睡太久,不然晚上又要闹觉了。” 才两天的时间,暴君已经掌握了奶爸的初级技能。 来人一袭道袍,全白的胡子和头发让老人看上去仙风道骨。 “国师,小公主之事可有眉目。” 他只是要求测算贝婧初的事情,毕竟实在太过离奇。 但没有把能听到心声这件事告诉国师。 顺便考验一下国师的能力,看他是不是神棍。 结果国师一打拂尘,说道:“小公主心灵纯净,容易引人窥探。” 皇帝眼神一暗,算这么准? 以前都以为这个老头是沽名钓誉,原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那此事是好是坏?” 这种神异之事,他就怕影响国运。 不过现在来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知道了不少被蒙在鼓里的真相。 虽然这些真相让他心梗。 国师依旧淡然如鹤,只说:“天外之人,如使兵刃,善用者伤人,不善者伤己。” 皇帝明白了。 “天外之人,难道说,小公主是仙女下凡?” 国师沉默了,他想说不是,但是这种事情很难讲清楚,要讲穿越就要其它的原理,国师嫌麻烦。 所以国师选择沉默。 反正他是国师,神神叨叨一点很正常。 皇帝看他这个样子,以为是天机不可泄露,就让他回去了。 国师离开御书房,回到自己的摘星楼。 门关上,他摘下贴在下巴上的白胡子、套在头上的假发套和为了装老头戴上的假皮,露出一张帅绝人寰的面容。 仙气飘飘的帅哥往床上一摊,长舒一口气。 出个门真麻烦,生命在于静止,还是躺尸最开心。 贝婧初被蒋公公抱到后殿,交到奶嬷嬷手上就走了。 人前两个嬷嬷恭恭敬敬、尽忠职守的样子,等蒋公公一走,直接就把贝婧初放床上,两个人坐在一边唠嗑去了。 贝婧初被放的姿势不舒服,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没力气调整,就咿咿呀呀的提醒她们。 一个婆子看了一眼,觉得没问题,直接不管了。 另一个嫌她的声音影响了她们聊天,还咒骂了一句:“小蹄子一天天的一点儿都不安分,净找事。” 她骂的声音小,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但是贝婧初怒了,举起小拳头抗议:“啊啊啊啊啊!” 【你才是蹄子,你全家都是蹄子!等我能说话了,把你们都削成蹄子。】 第5章 难怪暴君死那么早呢 皇帝走到后殿抱孩子回去,临近了就听到这一句。 他脚步一顿,这是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两个嬷嬷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 赶忙把贝婧初抱起来,装作认真陪着小公主的样子。 一切都没有破绽,除了贝婧初的心声:【刚才还骂我蹄子呢,怎么有人来了就不敢了?你倒是继续呀,别怂呀!】 两个婆子一见到是皇帝亲临,半蹲下行礼。 皇帝接过贝婧初,两个婆子犹豫着要不要起身。 因为皇上没走,也没喊平身。 这位可不是襁褓中无力反抗的小公主,一句话就能要了她们的命。 两个婆子保持着蹲着姿势,渐渐的腿酸了,开始抖起来。 “御前失仪,拉出去掌嘴。” 随侍在旁的蒋公公大气都不敢出,他也不知道那两个婆子怎么惹恼了陛下,只以为是陛下现在心情不好。 因为过于紧张,一不小心撞到了茶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立刻跪下请罪,皇帝无语:“没事,起来吧。” 蒋公公站起来,原来不是陛下心情不佳。 伴随着木板打在脸皮上的声音,皇帝吩咐蒋公公:“重新给小公主选两个嬷嬷,要品性温良的。” 那就是这两个婆子品行有问题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看出来的,他就没看出来。 陛下不愧是陛下。 【哇,不愧是暴君,一言不合就打人。】 皇帝脑仁儿有点儿疼,小没良心的。 而且小家伙的心声还继续叭叭的:【完了完了,我以后要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讨生活,不会也动不动就挨板子吧?】 皇帝不理解她在担心什么,这能一样吗? 她是他的公主,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别人比? 气得他掐了一下贝婧初的小屁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出生第三天,贝婧初洗三。 小孩子少洗澡,只是象征性的沾了点水,图个平安长大的吉利。 但更重要的是,她的暴君老爹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 还有各宫妃御和长辈们送的礼,各种翡翠、玛瑙、金银的长命锁等寓意吉祥的东西。 刚出生三天的贝婧初就成了一个小富婆。 【把我的宝贝们都放到我的床上,我要抱着它们睡觉!】 皇帝:…… 放到床上是不可能的,小孩子容易被咯伤。 但他还是把贝婧初抱到她的首饰箱前面,让她抓了两个自己喜欢的一边玩儿去。 【这就是上品翡翠的手感吗?这彩头,这种水,又胶,至少是百万级别的了吧。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呀~】 皇帝轻笑一声,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儿。 身为他的长公主,这才是开胃菜,只要没有发生换婴儿那种事。 她的人生唯一会吃的苦就是喝药。 不过是小财迷也好,很好收买。 皇帝把她抱自己的寝殿,指着中央的一个摆件,对着贝婧初炫耀:“初初,这个喜不喜欢?” 离得有点远,近视婴儿贝婧初看不见。 【这团发光的东西是什么?】 皇帝把她抱过去。 “这是一颗半人高的夜明珠,是藩国进贡的宝贝,初初对阿耶笑一个,阿耶就送给你好不好?” 皇帝有些得意,小样儿,这还拿不下你? 蒋公公再次震惊了,大到有半人高的夜明珠可是难得的宝贝,就是皇上也稀奇,他们打扫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比他的命都值钱。 再受宠的妃子都不敢讨要,皇上竟然说送给小公主就送了? 他前两天还以为皇上是心疼皇嗣,孩子和妃子不一样,他虽然不是个男人了,也能理解血脉亲情。 但是大皇子出生了大半天了,那可是皇长子。 皇上也没见过问一声,就围着小公主转。 真是奇了。 皇帝等着女儿露出讨好的笑,朝他讨夜明珠,却看到了贝婧初一脸惊恐的表情。 【什么!夜明珠!怪不得暴君死那么早呢!】 贝婧初在心里呐喊。 听到心声的皇帝也被惊到了,默默的往后退了半步,离夜明珠远了点。 夜明珠会让他死?难道有人在这上面下毒? 但是能近他身的东西都是重重检查过的,难不成是他近身伺候的人里出了叛徒? 第6章 老阴比和小阴比 【真是身在辐中不知辐,夜明珠里发光的都是天然的辐射物质,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好宝贝。】 这下皇帝听懂一些了,夜明珠是靠一种叫辐射的东西发光的,但这种东西对人有害。 而他寝宫里常年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当然会死得早了。 皇帝忍不住摸了摸贝婧初脑袋上的胎毛,真是阿耶的小福星。 他正准备让人把夜明珠收下去毁了,就听到他那刚刚出生,本应该是最单纯年纪的小公主的心声: 【不过真的是暗杀利器,要是看谁不顺眼但难杀,直接赐一个夜明珠,让他日日放在床头,就可以等着他嗝屁了,人家死前都还要感谢皇恩浩荡。】 皇帝:……很好,很有想法,真是可造之材,这手段智谋一看就是他亲生的。 贝婧初抬头一看,自己的便宜阿耶正打量着自己,眼神看得她毛毛的。 好尴尬啊,贝婧初张开没牙的小嘴,露出格外纯良可爱的笑容。 把一边的蒋公公都萌化了,她的便宜阿耶却不忍直视的别开眼。 皇帝亲自抚养公主的事情,也很快传遍了朝堂。 没办法,每次大臣进御书房商讨事宜,都能看到皇帝的身边放着一个婴儿的摇篮,还会有婴儿时不时哼哼的小奶音,和庄严冰冷的御书房格格不入。 一次御史大夫忍不住劝道:“御书房乃议政重地,小公主有宫侍照顾即可,陛下带到御书房,未免……” 【是呀是阿耶,让我到后面去玩叭,你在这里奋笔疾书一天几十斤折子,我都不敢出声打扰你。】 皇帝瞥了一眼无聊到妄图啃自己小脚丫的贝婧初,默默的伸手把她的脚丫子从小手里扯出来。 “小公主出生才多久,听到了什么要事,也没有泄露出去的能力,爱卿不要太古板了。” 御史大夫无奈拱手道:“可是一婴孩在这里,影响臣等陈词……” “小公主不哭不闹,只是在这里就能影响你。爱卿该反思一下你自己了,努力了吗?那怪几年了官职一点儿没长呢。” 御史:…… 该死的女儿奴,说不过你好吧。 【好棒的嘴皮子,这口才不愧是我爹。】 听到夸赞,皇帝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本来以为接下来要在低气压度过的大臣,意外发现陛下这次竟然还挺好说话。 “陛下,雷将军近来行事愈加猖狂,竟然自掏腰包给军营将士犒赏,邀买人心。往长远计,恐怕有造反之嫌。” 御史大夫呈上奏本。 皇帝的眉头越看越皱的厉害,雷宁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快比皇帝还高了。 有时候说话,比他这个皇帝更管用。 可惜了,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哪天雷宁若是想反,振臂一呼,岂不是万众追随? 皇帝早就忍够他了,正好这次就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正想着,又听到了闺女的小奶音: 【可惜了,这个雷将军是个忠心耿耿的将军,就因为我阿耶的多疑被凌迟处死了。要不是他死了,我爹的江山还能多撑一会儿。】 皇帝指尖的力道失控,把奏折捏出折痕。 这个雷宁怎么看都是乱臣贼子,皇帝不信他是忠心的。 真正忠心的臣子不会去挑战君主的权威。 皇帝有些怀疑,小家伙看到的那些命运都是真实的吗? “朕知道了。” 等大臣们走后,他把贝婧初抱起来,还把御书房的下人,连同蒋公公一起打发出去。 像是陪着小婴儿自言自语的样子,教导她: “初初,你觉得雷将军是个忠心的臣子吗?” 【当然了,**上写了,人家是你手下最忠心的武将,而且能力一流。就是因为你猜忌心太重,让人家冤死。】 皇帝也不生气,小家伙说的是事实。 他就是个疑心重的皇帝,但疑心不重的皇帝坐不稳龙椅。 他解释道:“他忠不忠心其实都不重要。” “啊?”贝.小婴儿.婧初发出一声带着奶气的疑问。 “作为皇帝,没有精力管手下的所有官员是不是忠心,人心最是难测,且不稳定。今天是忠臣,明天就可能被策反,除非有读心术。” 说到这里,皇帝沉默了一下,他现在确实能读一个人的心了。 “所以,皇帝只要保证,手底下的人没有威胁自己皇位的能力,这就是帝王心术。” 【果然是老阴比,心真黑呀。】 小没良心的。 刚还想出夜明珠暗杀计呢。 他要是老阴比,那她岂不是小阴比? 嗯......不愧是他的女儿,遗传得就是好。 “.…..朕做这些可不是完全为了自己的龙椅,亡国之君大不了一死。但是其他宗室,皇子公主,就是备受折辱,没一个能有好下场。” 贝婧初恍然:【有道理唉!但是我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他是觉得我能听懂吗?】 贝婧初露出怀疑探究的小眼神。 皇帝一改口风: “朕这些苦没有人知道,不能让人窥探到帝王心,也就只有对你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小婴儿说说了。” 贝婧初气得胎毛都炸了。 “啊啊啊啊啊!” 【你才听不懂人话,你全家都听不懂人话!】 皇帝:这傻孩子,怎么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呢? 他伸手把贝婧初的胎毛抚平。 他还是不相信,雷宁的反心早已呼之欲出,谁家忠臣良将结党营私。 那就看看,究竟是他女儿的预知准,还是他的判断准了。 第7章 小可怜女主 很快,雷将军被召进了御书房。 但臣子进御书房需要解甲,且不得佩武器。 暗卫们都已经埋伏在四周各个视野盲区,但凡雷宁行差踏错,说错一个字,等待他的就是原著里一样的下场。 只是好在,现在的皇帝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臣雷宁,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皇帝让他平身。 “雷爱卿,金吾卫之事,朕决定移交他人,就不再劳烦你了。” 皇帝等着他反驳,金吾卫大将军之职是多么重要的职位,直接捏住了京城这个命脉,有不臣之心的武将怎么可能放过。 果然,雷将军为难皱眉:“可是......” 皇帝有些失望,看来小公主的预知能力也不准确。 他还真期盼着雷宁是个忠臣良将,毕竟他的能力没的说。 皇帝微微抬起手,角落里的暗卫蓄势待发,等着一击即中。 “可是臣没活干心里不踏实啊~” 皇帝:啊? 皇帝猛地把手放回去,差点冲出来的暗卫有一个刹车太急,身形没稳住。 差点从房梁上滚下来,被同伴一把拽住衣角。 夜行衣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穿着的棉秋裤。 棉秋裤暗卫捂着面具重新跃上房梁。 没脸见人了,他一定会成为队内很长时间的笑话。 “不知道陛下想给臣再安排个什么职位?” “......朕本来想让你在家休养的。” 雷将军满脸纠结,请求道:“臣为陛下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实在做不到白拿俸禄。只愿为陛下差遣,做个小卒也好啊。” 皇帝不信世上竟有这等热爱劳作的人,掌握实权的官员也害怕赋闲。 是因为一旦带俸休沐,虽然玩得开心,也会就此远离权利中央。 所以他觉得,雷宁只是说辞而已,实际上也只是舍不得丢掉官职。 于是他问:“那送你去庭北驻守如何?” 庭北地处偏远,且并无战事。 既远离权利中央,又难以立功。 有点野心的人都不愿...... "谢陛下。" 皇帝:? 真的就一点野心都没有吗? 真的只是想给他分忧? 真的有如此忠诚之人? 皇帝世界逐渐变成了他不理解的疯癫样子。 迷迷糊糊醒来的贝婧初听到他们的对话要笑死了,【艾玛,还试探人家呢,好好的打工人他惹谁了你就怀疑人造反?多勤勤恳恳的驴,哦不,打工人呀。搁那些老板手底下睡着了都要笑醒。】 皇帝觉得贝婧初说的有道理,他误会了自己的驴,哦不,臣子。 而雷将军突然听见一阵小孩的声音,以为自己最近太累了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爱卿镇守庭北还是屈才了,其实朕这次召你来,是找你另有件事。你知道有不少人弹劾你结党营私,拉拢人心吗?” 雷宁十分错愕,“怎么可能?臣是万万没有胆子的。” 皇帝无语,做都做了你说没胆子。 “朕相信你。” 迷迷糊糊醒来的贝婧初听到他们的对话,有点惊讶: 【唉?这怎么和**的走向不一样啊?】 皇帝眉头微挑,小公主的心声他也不能完全听到,有时候就会有嘀嘀声掩盖了她的心声。 那些**是什么? 雷将军再次听到了一阵心声,不由错愕。 他眉头一跳,怀疑是刺客,想要冲过去保护皇帝。 那道声音又响起了:【那太好了,女主雷念儿就不会因为父亲被处死黑化,为了报复皇室,撺掇男主祸乱江山了。】 雷将军终于确定了,声音是从旁边的婴儿摇篮上传来的。 “陛下,那是?” “这是朕的长女,因失生母,暂由朕亲自照顾。” 皇帝说完一顿:“怎么?你也要劝朕不要把小公主放在御书房?” “臣不敢,陛下的决定,臣不敢置喙。”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这点比那些老顽固懂事多了。 却是个傻的,不知道将领收拢人心是大忌。 雷宁要是能听见别人的心声,早就当成妖物把人捉了,送到国师的摘星楼。 但这是陛下的公主。 他忠于陛下,也忠于陛下的皇子公主。 能在陛下真龙天子身边,还安然无恙的,肯定不是邪祟。 皇帝敲打了雷宁一番后,他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一身冷汗都被吓了出来。 “陛下,这些都是臣家中夫人的主意,臣听着有道理,没想到会犯大错。 臣是脑子不清楚了,还请陛下赏臣在家长休。” 好一个以退为进,看来雷宁的还是聪明的,就是被枕边风吹得找不着北了。 “你那个夫人……”皇帝本来不管大臣家中事,可是现在明显不是家事了。 “还是查一下吧。” 【哇哇哇,他夫人是间谍吗?刺激呀!】 皇帝是这样想的,但是不好直说。 雷将军被贝婧初的心声一下子点醒了,想到自己夫人的所作所为,更是寒毛直竖。 “臣告退了。”他要赶快回去查清楚。 出门后他还在想小公主心里说的话。 雷念儿不是他的大女儿吗? 是他的一个妾室所生,平时也不关注。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孩子确实最乖巧,看向他的眼神也最濡慕。 原来他死后,这个孩子为了他还报复皇室。 虽然雷宁对皇上忠心一片,宁死也不愿意报复皇家。 但是听到女儿这样做,心里还是很感动。 看来以后要对那个孩子好一点,还要教导她要忠诚,就算他被冤枉了,也不能去祸国殃民。 雷将军回府时,正看见夫人所生的二女儿拔下姐姐头上的簪子。 “你一个庶女,也配和我戴一样的颜色,信不信我让娘亲打你。” 他的嫡女跋扈骄纵些,但他和夫人感情好,难免偏袒。 现在被害了一顿,去掉爱情的滤镜,才发现自己的偏心有多离谱。 雷念儿看见了父亲进来,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但想到以前一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只会教育她,身为姐姐要让着妹妹。 所以雷念儿垂下眼,选择沉默。 第8章 总有刁民想害本公主 结果破天荒的,父亲斥责了嫡妹。 “你自己的首饰少了吗?为什么抢姐姐的,你的尊长之礼都学到哪里去了?” 雷宁是大老粗的武将形象,虎着一张脸十分吓人。 但雷楠儿更多的是震惊。 以往对她不论对姐姐做出多过分的事情,父亲母亲都纵容她。 偶尔她哪两天不闹了,甚至都会夸她长大了,乖巧懂事了。 今天只是抢个簪子而已,竟然就被说了一顿。 雷楠儿把玉簪摔到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我要去告诉娘亲!” 说罢就委屈的哭着跑了。 雷念儿看着摔碎的玉簪,小心的捡起来。 “不就是个簪子吗,明日爹爹给你个更好的。”他是个大老爷们不懂这些东西,但是知道往贵的买肯定错不了。 隔三差五的就给夫人和嫡女带这些小玩意儿。 雷念儿摇了摇头,“不一样的,这是爹爹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只收到过这一次爹爹送的。” 雷宁这才想起来,这个是有一次他顺手带东西回来的时候,去小妾那里。 被提醒了是大女儿的生辰,随手就送了。 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偏心得太过分了。 进了正院,夫人在饭桌上开始责备他,怎么因为一个庶女就责骂楠儿。 雷将军不悦:“念儿也是我的女儿,是楠儿做得太过分了我才说她一下,都没有动手,你也太娇惯她了。” 雷夫人一丢筷子:“好啊雷宁,你还想动手?” 雷将军皱眉:“我没想......” 雷夫人已经掩面啜泣了起来,“你之前说过绝不会让人在我之前生孩子,却让一个妾室怀了孕,还舍不得流调。让我楠儿好好一个嫡长女变成次女,她的委屈又怎么算?” 雷将军心软了,事情还没有查出来,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夫人是细作。 小公主说的也不一定对啊。 不一定对的小公主正在御书房的内殿里,喝自己的幼崽营养液。 【啊呸,今天这奶味道不对啊,跟坏了一样。】 御书房的内殿和书桌就隔了一道木门,皇帝能听见小家伙的心声。 他觉得奇怪。 坏了?可是皇子公主喝的都是最新鲜的,直接母乳,怎么可能是坏的。 内殿里,奶娘按着贝婧初的头往胸口上去,贝婧初努力仰着还没有什么力气的小脖子,坚决不再喝一口。 【救命呀,谁来救救我呀,我不想喝她的奶,今天的奶好难喝!】 “去把小公主抱过来,尽快。” 蒋公公不废话,过去把贝婧初解救了过来。 贝婧初软趴趴的趴在便宜爹的胳膊上,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肚子痛了。 【肚子好痛啊呜呜呜呜。】 伴随着这道心声,皇帝耳边传来小婴儿尖利的哭声,简直让他的耳朵受到了侵害。 要不是亲生的,绝对把她丢出去。 “传太医。” 因是皇帝请的,来的自然是太医院院正,纯白的胡子看起来很有信服力。 诊断后,他拱手道:“小公主并无大碍。” 【去你爷爷的没大碍!老娘肚子痛啊!这个没大碍送你要不要,是不是欺负婴儿说不了话啊,庸医!】 皇帝目光一厉,“小公主哭成这样,你说没大碍?连朕也敢糊弄了。” “回陛下,婴儿啼哭实属正常,并不能代表有不适。” 院正觉得皇帝纯属医闹。 贝婧初没办法说自己肚子疼,皇帝也不能说他能听到女儿的心声,这真是欺负小婴儿不会说话。 他正准备让人把这庸医拖下去,但想到了贝婧初说他是暴君的事,硬生生忍下了。 正好此时响起贝婧初的心声:【沈太医呢?找沈太医来就好了,他是全*医术最好的太医,但因为年龄太轻,不被相信能力,怀才不遇,之后瘟疫的时候研究出了药方,却被别人冒领了功劳。】 皇帝一听,还有这种事? “去找一位姓沈的御医来。” 院正不服气了,陛下这是质疑他的诊断,还要另找一位太医。 整个太医院乃至全天下,哪里有比他医术更好的医者。 不就是小孩子哭闹,至于没事找事嘛。 还指名道姓一个姓沈的太医,什么无名小卒,他都没印象。 太医院里,一个年轻的太医正在打理药材。 本来这种杂活儿应该是药童做的,可前几日他的药童不慎摔了。 他年纪轻,资历不够,不像别的御医有两三个药童,太医院就只给他配了一个。 所以现在只能他自己做。 即使他自认才华不输于别人,但医界就是以资历看人,再有天赋也得熬。 除非被贵人赏识。 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沈太医何在?” 太医们抬头看过去。 “这不是蒋公公吗?您找谁呀?可是陛下传召?”一位老太医迎过去。 陛下的御前人,是个阉人他们也得巴结三分。 “陛下宣一位姓沈的太医。” “姓沈的太医?”那人愣了,他们太医院有姓沈的太医吗? 见那老太医不说话,蒋公公有些摸不着底。 难道太医院没有姓沈的太医吗?那不行,这可是圣旨。 今天就是当场抓一个改姓,也得带一个姓沈的太医回去。 角落里,沈太医犹犹豫豫的举起手:“是找我吗?” 他不确定,皇上找人看诊,也是找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不会找他的。 “是沈太医吗?” 他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跟杂家走吧。” 把人领到宣室殿。 “陛下,沈太医到了。” 第一次面圣,沈太医十分拘谨。 “来给小公主看诊。” 院正在旁边偷偷的撇嘴,陛下竟然不相信他,还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看病,真是昏了头了。 沈太医摸完脉,再观察了一番贝婧初的面色,最后问道:“小公主最近吃的是什么?” 皇帝回答:“就喝了乳母的奶水。” “那能否挤一些奶水让臣观察一下?” 院正插嘴发问:“怎么,沈太医,你诊出来了小公主是什么问题吗?” 院正觉得他在故弄玄虚,在陛面前弄这些伎俩,也不怕掉脑袋。 第9章 这女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公主身上 “没见到东西前,臣也不好判断。” 院正“切”了一声。 “还以为你是看出了病灶,结果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装腔作势啊。” 沈太医皱眉,回道:“要分辨小公主中的毒,确实要拿到东西才能准确判断啊,根据脉象直接开药,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什么?中毒!” 【什么?中毒!】皇帝的声音和贝婧初的心声同时响起。 【宫斗还要从娃娃抓起吗?本公主都还没满月啊,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东西!太过分了,究竟是哪个刁民要害本公主!】 院正更是不相信:“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沈太医一脸懵逼:“就是中毒啊,院正你没诊出来吗?” 院正却觉得他这是在阴阳怪气,反驳道:“婴儿的身体根本不能承受中毒,要是中毒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小公主的毒十分轻微,所以难以看出,症状也只是腹痛。一次两次倒没问题,如果长时间服毒,就会夭折。” 院正还想反驳,这时蒋公公端了一碗乳汁过来。 沈太医沾了一点来尝,“回陛下,确实是毒。但剂量很小,如果再晚一点,等人体内的毒素排出,臣也查不出来了。” 院正不相信,挤开他端起碗:“让我来。” 尝了一口后,他跌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小公主中毒他竟然没发现。 “去给小公主开药吧。” 皇帝阴沉着脸,贝婧初肚子疼着都感觉到了一阵杀气。 真是好歹毒的计谋,如果不是他能听到小家伙的心声,估计就会信了那庸医的话,然后他的孩子就又一个“自然夭折”。 想到以前死的两个孩子,皇帝开始怀疑,是不是也有人为。 “把那个乳娘交往刑部大理寺,一定要把幕后主使挖出来。” 蒋公公准备下去,皇帝突然出声:“等等。” “朕要亲自查。” “至于你。”他看向太医院院正。 “技不如人,就退位让贤吧,朕的太医院不养废物。”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是丽妃。 皇帝抱着贝婧初去了丽妃的宫殿。 丽妃这个月子坐得不好,本来皇上说了,谁先生下皇子,谁就是皇后。 她才想尽手段,不惜借腹生子。 结果好不容易生下了儿子,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又何谈封后的事。 她实在心焦得睡不着。 听说皇上一心都扑在了之前英妃生的小公主身上,就起了歹念。 要是能让她和之前的皇子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她的儿子就能入皇帝的眼了。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 她施施然起身,本来以为皇帝会让她平身,说她生产辛苦让她在床上休息。 结果皇帝就这么看着她起来行礼,一点都没有阻止的迹象。 丽妃咬牙,只好让宫女扶着她下床跪下。 贝婧初喝完药终于不痛了,忍着困意想看现在的情况。 要是丽妃被放过了,她会气得现在就在暴君手上尿一泡的! 丽妃跪在地上,皇帝已经抱着贝婧初坐下了,半天也没让她起来。 丽妃忍不住问道:“陛下要不要看看小皇子,皇儿还没有见过阿耶呢。” 【哟哟哟,还小皇子,这户口上得真纯熟啊。】 皇帝没听懂上户口是什么东西,但大概猜测是户籍。 “不了,朕这次来是寻你有事的。”他对别人家的娃没有兴趣。 【怎么不看啊?你不看我想看啊!这可是男主,是男主!我还没见过活的男主呢!】 皇帝:…… “把孩子抱过来吧。” 蒋公公不解,皇上不是才说了不用吗? 怎么又改口了? 皇上以前做事果断得很,不是纠结的人呀。 真是搞不懂。 趁着这个功夫,皇帝把证据甩在了丽妃面前,“解释吧。” 丽妃疑惑地捡起地上的证词,一看。 “陛下,冤枉啊!一定是有人看臣妾诞下皇子,即将登上凤位眼热,想要陷害臣妾!只是一个公主,对小皇子没有任何影响,臣妾害公主做什么?” 丽妃膝行过去抱住皇帝的腿,美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皇帝默默的把腿挪开,影响他抱孩子了。 她说的有道理,但皇帝登基以来审理了各种各样的案子,罪犯的动机都是正常人不能理解的。 “朕不在乎你下手的原因,你只要驳倒证词就行,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他悄悄瞥了一眼睁着大眼睛,努力看热闹的小家伙。 看见了没,阿耶可不是暴君,都给人自证清白的机会的。 丽妃辩驳不了,确实是她做的。 只能求饶:“陛下念在臣妾刚诞育小皇子的份上,饶臣妾一次吧。” 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丽妃不相信皇帝会让自己独子的生母成为罪人。 贝婧初知道男主的身世,而且还有任务在。但她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小婴儿啊啊啊啊的声音, 让她有一种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八卦,看着周围人都不知道,但没办法说出来吓他们一跳的憋闷感。 【来了来了要开始了,丽妃因为生下男主,在后宫里横行无忌,害人无数,但皇帝为了保护男主的名声硬是忍了。看来本公主是白被毒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惨呐~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没了娘呀~我就是可怜的小白菜呀呜呜呜】 皇帝扶额,这小家伙又再演哪出呢? 但他也有一种暗戳戳的兴奋,要是女儿发现他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他。 并不像她预言的那样,被这些人蒙在鼓里。 会不会很崇拜? “呵。”皇帝发出一声冷笑。 “皇子?真的是皇子吗?” 【嗯?什么东西?我爹发现男主的亲爹不是他了?】 丽妃做这事也是谨慎,没让皇帝查到对方是谁。 他也是本着不打草惊蛇的想法,暂时不动丽妃。 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公主身上。 那就留不得了。 直接重刑下去,大理寺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吐出奸夫是谁。 丽妃慌了,混淆皇室血脉是比毒杀公主更大的罪过。 前头英妃的娘家才被杀干净呢! “陛下,您在说什么?”她笑得实在勉强,一点都没有以前的娇媚,比哭还难看。 第10章 把男主给她做暗卫 “说吧,孩子的生父是谁?” 话说得已经如此明显了,丽妃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富贵险中求,她一路用手段上位尝到了甜头,终于迎来翻车的一天。 男主这时被抱了过来。 就算是狂拽酷炫叼炸天的歪嘴邪王男主,这时候也只是个婴儿。 但男主和别的小孩一出生就不同了。看那小鼻子大眼睛的,胖乎乎的又白又可爱,还吐了一个小泡泡。 小男孩出生以来看到的都是大人,猛然看到另一个小朋友,好奇的探着脑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直接萌化了贝婧初。 贝婧初心里呐喊:【啊~好可爱的小孩,好想捏好想rua,宝宝让姨姨亲亲~】 皇帝怀里的小奶娃努力的探着身子想要亲另一个小奶娃,伴随着心声,怎么听怎么不和谐。 皇帝:别太荒谬。 他把贝婧初摁回去,襁褓一裹,强制关机。 【啊啊啊啊暴君!坏人!放我出去,我要玩小孩!】 皇帝假装听不到心声。 而贝婧初本来就困了,见没人理她,很快就睡了。 但是另一个小孩听到了心声,左看看又看看,也没看到是谁在说话。 懵懂的睁着大眼睛, “你如果供出全部党羽,朕可以考虑留你孩子一命。” 丽妃惊喜得不敢置信:“真的?谢陛下!谢陛下!” 她在皇帝身边伺候几年,了解他的性格。 狠厉残暴,遇到嫌犯直接重刑拷问,根本没有和他讲条件的机会。 而且给他戴了绿帽子,那孩子不可能活。 所以丽妃几乎喜极而泣。 皇帝懒懒的拍着怀里睡着的孩子,好心解释了一句:“要谢就谢小公主,你看见了。朕的小公主很喜欢他。” 他本来也不想留那个孽种的。 但是他想到自己的小公主刚才很喜欢那个孽种的样子,如果醒来发现他被自己处死了,又会觉得他是暴君了。 贝婧初醒的时候,听宫人说,丽妃和大皇子暴毙了。 【不会吧,暴君真把那两人杀了啊。男主虽然后来挺坏的,但现在还是个只会吃奶睡觉的孩子呢!连婴儿都杀,不愧是暴君!】 听到贝婧初开始腹诽他,皇帝庆幸自己把那个婴儿留了下来。 他让人把孩子抱过来,小婴儿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好奇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来回瞅。 看到了昨天看到的姐姐,高兴得咿咿呀呀的伸着小短手往贝婧初的方向靠。 贝婧初被男主可爱到了。 【幸好幸好,男主要是被噶了多可惜呀,这天赋这能力,要是收服了,可是世无其二的鬼才。】 皇帝听到贝婧初的心声,不禁开始深思。 如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倒是有培养的价值。 刚感叹自己女儿心性稳重,多思善谋,就听到: 【而且男主夺帅啊!**上写了是让京城女子掷果盈车的帅唉!要不是他武功好溜了,得是下一个被困杀的卫阶。美人是世界的宝藏!少了一个都是重大损失!】 皇帝:…… 他觉得自己的遗传出现了问题,他明明不是好色之徒啊。 不过既然他女儿喜欢,做爹的当然是满足她啦。 他来到女儿的摇篮前。 “初初,你是喜欢小弟弟吗?” 贝婧初艰难的小幅度扭了扭脖子,算是点头。 “那把小弟弟给你做暗卫怎么样?” 第456 章 她好想逃 那份被泄露的折子里,装的是贤妃的“罪证”。 众所周知,贤妃是太子武艺启蒙的师父,天然是太子党。 一个宫里的高位嫔妃,发挥的作用可太大了,既能吹枕边风,又能传递后宫动向。 一份能将贤妃拉下马的罪证,让背后之人失了些理智。 贝婧初虽然没有和贤妃通过气,但是她知道自己师父的能耐,定能反将背后之人一军。 再不济,还有贵妃帮着呢。 两人加起来,不可能被一个错漏百出的陷害刮破一点油皮。 只是...... 贝婧初害怕的抖了一下,她这么孝的行为,免不了被师父教训一顿了。 果然,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德妃陷害贤妃被降位禁足的消息。 献上证据的章家郎君被家族责罚抛弃。 密信里,章氏的一个小娘子递上了喜讯,因为弟弟失去了族中长辈的信任,她取代了他原先的地位。 避免了被嫁出去联姻的命运,成为了家族培养的对象。 贝婧初回想女孩来找她的时候,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双眼睛里满是坚毅。 面对她的质疑,女孩情绪激动,“就算章家因为秦王变得更上一层楼又怎么样!” “享受的、作威作福的都是我的兄弟!” “我能拥有什么?不过是从嫁一个侯爵变成嫁一个公爵的区别而已。” “关我的笼子变大了,我依旧要给联姻的人打理后宅、给他生儿子、给他娶小妾,守着七出之条过一辈子!” “然后我的兄弟们用我的下半生换来的好处,吃香喝辣、游手好闲。” “他们从未将我们当做家人,为什么我要把他们当做家人?还不如作为妾向殿下表忠心的投名状,作为妾的踏脚石。” ...... 现在她做到了,所以贝婧初也帮她一把,将她的竞争对手搞下去。 不就是偷家吗?以为谁不会啊。 门外,正当值的阿洛被侍卫抓了起来,他惊慌失措的想喊出来,才泄出一个音节就被堵住了嘴。 被拖出去,挣扎着想辩解求饶,却只能眼见着那一道门越来越远。 长烟低声吩咐着侍卫们:“手脚轻点。” 这句话让他生起了希望,难道殿下也不愿伤他,只是把他带下去吓唬吓唬? 看来这段时候的卖惨还是有用的,真的引来了那高高在上女子的一丝怜惜。 长烟不知道他的心路,继续说道:“别弄出太大动静打搅了殿下,带出去再处理了就是。” 阿洛挣扎的幅度更大了一点,但是没有用。 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招数在这个少女身上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是铁石心肠吗? 可惜他想不明白了,不仅如此,连带着和他一起的细作都被清理干净。 贝婧初对雾园的掌控力逐渐向东宫那样靠拢。 这些是好消息,不好的消息是——宫里来了位嬷嬷,笑着对她说:“殿下,贤妃召您进宫一叙。” 贝婧初第一反应是拒绝,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第457 章 期待 很久没被师父揍过了,那感觉不想回忆。 贝婧初试着商量:“孤久病在床,身子不好,不宜舟车劳顿。” 嬷嬷笑眯眯回道:“贤妃说了,您在园中闷了许久,要出去活动活动,不然人都要躺废了。” 贝婧初:“......” 她捂上额头,装作头疼状。 “嬷嬷见谅,孤今日实在身子不适,改日好些了再去拜见贤妃。” 嬷嬷继续用眯眯眼对着她,笑容不变道:“殿下身子不适,奴婢们也不能强来。” “但是贤妃说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您别逼着她亲自出宫来找您。” 贝婧初:“......” 贝婧初欲哭无泪,弱弱的道:“知道了,孤明日便进宫看望贤妃。” 次日,贝婧初进宫。 在见贤妃前需先去拜见皇帝,贝婧初在甘露殿前见等待蒋公公进去通报。 相似的装潢让眼前的甘露殿恍惚和十年前的宣室殿重合,又在下一瞬分开来。 贝婧初回神,眼前的一草一木并不高大,不是幼小孩童矮矮的视角。 她长高了,长大了,也回不去了。 这里是帝王居所,军政重地,不是她用一双小脚到处跑跳撒欢的地方。 蒋公公出来,笑出一脸褶子,“殿下,进去吧。” 这老头的笑脸根本不能用于判断皇帝的态度和心情,圆滑的太监对谁都笑脸相迎,谁都不得罪。 更别说珑守在她手下,蒋之贤也算半个东宫的人,不可能给她摆脸色。 贝婧初进去,对高座上的君父行礼:“儿请陛下万安。” 皇帝抬眼看她,随意道:“起吧。” 皇帝没说看座,但是贝婧初自顾自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面对他睨来的视线,贝婧初坦然一笑:“儿久病不愈,身子不好,不能一直站着,阿耶见谅。” 反正他不可能因为她找了个坐位就废太子。 一旦不奢求拥有以往的父爱,贝婧初就能过得很舒服。 可是......怎么会不抱有一丝期盼呢。 没见面的时候可以狠心,想着人若负我,我便负人。 所有的爱护都是在你弱小的前提下。 但是见到人以后,又会想起幼年时的温暖时光,小孩子在父亲身边调皮捣蛋的时候。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贝婧初视线转到身着玄色龙袍的父亲身上,问道:“阿耶近日身体有恙?” 面对皇帝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闻到了一丝苦味。”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沉声道:“太子,打听龙体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贝婧初低头冷笑。 她怎么忘了,现在自己做什么都是错。 也就贝靖裕来了才是做什么都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贝婧初直接请辞。 “既然阿耶安好,儿就不多叨扰了,这便去拜会贤妃。” 见孩子出去后,贝恒垂下眼,问进来奉茶的蒋之贤:“你说太子是真病了还是装的?” 蒋之贤:? 他怎么知道? 但是心里的吐槽不能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这个死亡问题。 第458 章 废话 但是心里的吐槽不能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这个死亡问题。 “这......奴婢也不是太医,看不出来殿下的病症。” 他瞧着皇帝的脸色,不太像是满意他回答的样子,补充道:“但是观殿下面色,确实不如以往红润。” 皇帝回了他两个字:“废话。” “朕又不是瞎的。” 蒋之贤不说话,蒋之贤很委屈。 那边贝婧初踏进飞霜殿,贤妃正襟危坐,看上去等候已久。 贵妃也在,两人严肃着一张脸,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贝婧初踏进门槛的脚步顿了下,捂住脸,转身,逃。 “站住。” 刻进dna的,啊,是师父的声音,就像班主任点名的既视感。 贝婧初背后汗毛一竖,直接站住了。 于是贤妃又道:“过来。” 贝婧初宛如一个人机,被命令后转过身,放下挡住脸的袖子,嬉皮笑脸的过去。 “哎呀呀,在宫外住久了,连方向都找不着了,原来师父和姨姨在这儿啊,初初想死你们啦~” 尾音带上刻意的雀跃,试图唤起某些师徒情。 贵妃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心虚什么?怎么像个小狗腿子似的。” 贝婧初眨巴眨巴眼睛,企图萌混过关,“那儿有?我就是想你们了呀~” 贤妃见状顺从点头,“师父也想你了,趁今天的机会,咱们过过招吧,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 话一说完,贝婧初扬起的笑脸就垮了下来,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小苦瓜。 她往旁边的椅子上一趴,歪着撑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唇边做虚弱状。 “可是师父,我还病着呢~人家只是个柔弱可怜的小女孩,做什么整天打打杀杀的呢~咳咳咳。” 不了解她牛劲的人乍眼看上去,好一个弱不禁风。 贵妃、贤妃:“......” 她装病的事情只有自己和心腹知道,就连两位长辈也是不知情的。 如贵妃这般,或许猜到她是称病退避朝堂,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只是真病的话,这病来得太懂事了点。 贤妃叹了口气,到底是心软了,安稳十几年被徒弟坑了一把而已,不就是被吓吓嘛。 多大点事,至于和孩子计较嘛。 一番心理建设完之后,再看这小兔崽子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贵妃好笑的看着贝婧初装模作样,说道:“你这还只是生病呢,姨姨吓得差点没了。” “大半夜的突然被婢女唤起来,说贤妃意图戕害章婕妤和秦王。” 贝婧初跟着像是被吓一跳的样子,“什么?竟还有这等事?” “师父没事吧?太惊险了,是何等歹人,竟陷害师父,我相信师父绝不可能是那种人的!” 一番唱作俱佳,非常之不要脸,贤妃都要怀疑真的和她没关系了,不然好好一个人哪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贤妃没忍住,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伸手去揪她的耳朵。 “这般拙劣的陷害手段,每个证据都是子虚乌有,轻易便能推翻的。” “一看就是故意设的局。” “就算没有你在后面推手,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贝婧初抬头望天,做无辜状。 “啊,这样吗?我不知道啊。” “那他们可真是太倒霉了啊哈哈~” 主打一个没有证据,你就不能打我。 贵妃笑道:“阿姊,咱们也不是今日才知她是个小泼皮,这事儿就揭过吧,孩子现在好难得才进宫一趟的。” 贝婧初朝贵妃投去了一个乖巧的眼神,今天的屁屁保住了,没有挨打呢~ 于是兴师问罪又变成了嘘寒问暖,贝婧初带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回去了。 雾园中,并非所有的探子都让贝婧初清理了出去,一些人自以为埋藏的深,其实被她留着拿来混淆视听。 向背后的人传递她想让她们知道的消息,直到利用价值被榨干。 距上次见到贵妃没多久,便收到了宫内的来信。 此时入秋,贝婧初闲闲的躺在小榻上拆封,以为是什么如往常般思念她的家书。 她嘴里嚼着一颗葡萄,香甜的汁水在口腔内绽开,甜的滋味总能让人心情愉悦。 一边哼着歌,将信封内的纸拿出来。 第459 章 陷阱 散落的目光一凝,她视线僵住,瞳孔缩到人类的极限。 信上的白纸黑字那般清晰。 说是皇帝被歹人控制,让她入宫清君侧救驾。 瞬间,一股兴奋迅速传递到脑中,她猛地一下坐起身,桌边的果盘被袖子扫落在地。 机会来了…… 至于救驾之后,还政是不可能的。 皇帝只会因受惊“重病”,不理朝政,遂传位于太子。 贝婧初起身大喊:“长烟!传——” 话音瞬间打住,被激动压下去的理智在此时冒头。 不对劲,不对劲。 消息虚虚实实,不一定是真的,被情绪占据的大脑是不理智的。 就像之前她给章家设局诬陷师父的那样,明明破绽百出,猎物却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只是因为诱惑太大,冲动和即将获得胜利的喜悦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就如此刻...... 站起来的贝婧初缓缓坐下,平复自己的情绪。 再紧急也不急于一时。 听到呼唤的长烟走了进来,“殿下,怎么了?” 她摇摇头道:“无事,方才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忘了。” 皓月便候在一边没出去,“那奴婢在这儿待着,省的殿下好不容易想起来,等奴婢进来时又忘了。” 贝婧初没说话,只是站起来,沿着寝宫边缘绕着圈走。 直到心中的火焰被强行熄灭。 她再次拿起手中的信件,思维飞速运转,想过无数猜测,最后眼前一黑,极度的恐慌蔓延上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私兵的事,或许被泄露出去了。 她身子一软,被长烟扶着缓缓坐在地上。 长烟不断担心的唤着她,但是贝婧初听不清,只见到她的嘴一张一合。 时间或许没过多久,但是脑子里的想法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过了很久。 思绪聚焦,才听清长烟焦急的声音:“殿下,您怎么了?奴婢去传太医!” 贝婧初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把欲出门吩咐下人的她扯回来。 “不必。”说出这两个字的嗓音都带着一股嘶哑。 但是她没功夫在意,只说道:“传蒋统领来,快!” 见她神色异常,长烟并没有唤人去传,而是自己亲自跑的一趟。 收到消息的蒋珑守急着赶来,因是习武之人,来时将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少年眼睛明亮,额间浸出薄汗。 可惜贝婧初此时没功夫欣赏美色,她将贵妃的信件递到他面前。 看到信件的蒋珑守也是面色一变。 第一反应,贵妃说的是真的,那现在是个好机会,不用他们找借口就能兵变。 到时候宫城一围,皇帝是生是死不就是他们一张嘴的事。 但是...... 他抬头,看了眼贝婧初的表情。 在外人看来,许是肃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来。 但他对她何其了解。 从幼年时名声不显,只是个普通小太监时就偷偷关注着她一举一动。 她的心情在他面前就是无所遁形,这觉得不是有好事降临的样子。 考官的心情给了他参考,蒋珑守修正着自己的答案。 既然是坏事......那就是有诈。 太子手中没有兵权,只有东宫十率做护卫。 得到将领的拥护和自己有兵权是两码事,不能直接调兵,所以求救为什么要找太子? 而不是去找将领。 除非...... 蒋珑守不确定道:“他们是想试探您?” 贝婧初点头,“你也看出来了。” 而且以贵妃的名义试探。 贵妃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那必是皇帝不知何处得到了消息,知道她有自己的私兵,借贵妃之手设下陷阱。 如果她今日带兵进宫,等待她的就是瓮中捉鳖。 思及此处,贝婧初背后冒出一身冷汗,连发丝也湿黏黏。 其实一开始看到信的时候,她真的很兴奋的想去咬勾,只是强迫自己用理智思考。 为何帝王无情,在刀尖上的每一步,情绪都是害人不浅的东西。 贝婧初深呼吸一口。 真是......处处陷阱。 ...... 甘露殿内,贵妃坐在皇帝左侧,紧张的在内心祈祷上苍。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让她写那样一封信给初初,她直觉有诈。 但是她没拒绝两句就被扣了个帽子,皇帝冷淡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为何贵妃不敢写?难道真与太子密谋什么?” 芳贵妃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饶是对朝政再不了解,她也知道这句话不能认。 认了,就是承认太子确实有密谋,直接认罪。 贵妃写下书信,只恨自己和太子之前没有约定过什么暗号,无法传递消息有问题。 她不知道皇帝究竟要做什么,只觉不安。 朱妃坐在皇帝右侧,对此甘露殿内的寂静笑而不语,满满期待着接下来的画面。 她和自己的五皇子商量过了,只要这遭成了,废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寂静之后,随着兵甲声入耳,朱妃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贵妃紧紧捏着手心,自己似乎做错了判断。 第460 章 把手下当人 贵妃紧紧捏着手心,自己似乎做错了判断。 无尽的悔意淹没着她。 早知道......该想想其它办法的。 贝恒从奏本中抬眼,自门外阳光中走来的,是意料之中的太子......和她的东宫十率。 身后浩浩荡荡的护卫气势磅礴,但是在真正的宫变面前还不够看。 贝婧初一身玄甲,手持长枪闯进来。 原本严肃的小脸在看清殿内的景象后变成了疑惑。 皇帝好端端的在那里,并未被什么奸人挟持。 而贵妃坐立不安的待在旁边,另一边的朱妃目光呆滞。 想到一路过来如无人之境,看来这次真的是给她设的陷阱。 贝婧初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尽力控制着面皮上的每块肌肉,露出笑容。 “儿收到贵妃的密信,听闻阿耶有难,也来不及确定真伪,忙召了所有能调齐的人手前来救驾。” “不过......”贝婧初语气困惑。 “看着似乎有什么误会?” 皇帝瞧了眼她身后,说道:“禁卫人数不过尔尔,如果连南北衙禁军都无法抗衡,太子再带些人来,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贝婧初扔掉长枪,铁枪掉在地上,溅起一些嗡鸣声。 她拱手道:“儿知晓,但身为人子,知父有难,即使飞蛾扑火又何妨呢?总不能真坐以待毙。” 皇帝脸色中带上了点点温情,打量了她一眼,开口道:“这次是朱妃好心,却禀了错误的消息,闹了一场乌龙,让太子受惊了。” 被点名的朱妃回过神来,神情尴尬,强撑起笑。 “是啊,都怪我。” “接到了消息,也不知真假,就忙忙的去禀告贵妃了,谁成想贵妃竟直接写信向太子求助呢,确实心急了些。” 见她此时还在攀咬贵妃,贝婧初眸光一冷。 不过在场诸人也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需要给无辜又一片孝心的太子一个冠冕堂皇的交代罢了。 于是皇帝发话了:“朱妃是好意,但也犯了错。” “就罚一年俸禄,回去静思己过,下次不可如此莽撞了。” 朱妃嘴唇发颤,但不敢发一言,俯身拜道:“是。” 贝婧初给受惊的禁卫们发了赏银做安抚,原本不值班的人在家好好的,突然被叫来加班,要是不给赏银怕是得怨声载道了。 凝聚手下人心最重要的,就是把下属当人。 让禁卫们各自散去,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贝婧初回了趟东宫,卸下铠甲,换回常服。 却在东宫门前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五皇子含笑候在门前,在她出门时笑着迎上去,拱手行礼:“长姊。” 贝婧初知道他上赶着来的目的,无非是求饶罢了。 朱妃今日堂而皇之的坐在皇帝身边,表现出的就是无所畏惧,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是确定她逃不过今日一劫,之后便不成气候,再也威胁不了他了。 如今她从圈套中出来,完好无损,这人怕被她事后收拾,便前来求饶。 第461 章 大逼斗 贝婧初踏过门槛走到略略躬身的他面前。 “啪!” 她扬手,直接往他脸上来了一巴掌。 五皇子踉跄了几步,随后脸偏在一边不动,瞪大了双眼,似是为她突如其来的一下十分震惊。 “蠢货。” 点评完后,贝婧初扬起脖子离开。 五皇子呆在原地,久久未动。 路过的宫人低着头不敢看,匆匆路过。 但是在他眼里却仿佛嘲笑。 贝婧初打他的时候根本没避着人,可恶的不给他留一点自尊。 让他堂堂皇子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 身旁的侍从静静地立在他身旁,瑟缩着,亦不敢言语,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画面。 他此时多羡慕那些可以匆匆路过的低等太监,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五皇子。 良久,五皇子动了,反手给了身后的侍从一耳光,似是发泄着什么。 “贱人!!” 破口大骂的像是侍从,又像是某个即使跌落高坛也不敢冒犯的人,于是只能指桑骂槐。 贝婧初知道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弟弟肯定有怨言,但是她不在意。 她会尽力维护手足之情,但前提是对方懂得她的苦心。 关爱一个不值得的人,费心且费力。 她行至昭庆殿外,贵妃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来了,忙冲过来想拉住她的手。 贝婧初无奈扶住她,“慢点姨姨。” 贵妃惊魂未定,抚着胸口。 她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两个局中人在此时才有机会互通消息。 “今天的事,我知道是个局,但究竟是什么样的陷阱?” 贝婧初叹了口气,将这次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隐去了自己真的养了私兵的事,只说是被人陷害。 “若是我今日真的带兵进宫,就意味着我能跳过陛下直接调兵。” “届时我在军中的人手皆会被暴露清算。” 这是第二重陷阱。 但仅仅是第二重,已经让贵妃心惊不已。 她后怕的瘫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道:“太惊险了,还好你聪明,不然......就被我连累了。” 女人心中懊悔煎熬。 贝婧初只是抱了抱她,并没说“没事”什么的空话。 怎么可能没事,只是他们熬过了而已。 贵妃有些愤愤不平,“陛下对朱妃罚得也太轻了!” “咱们陷入那样的境地,她竟然就是罚俸和思过而已,这过究竟思没思,还不是她一张嘴的事情!” 贝婧初冷笑,“别人明面上确实只有失误之罪,这些阴谋算计,能拿到明面上说吗?” “咱们只能认了,至于这仇,再找机会报就是了。” 她劝道:“宫务是姨姨管着的,气不过就给她使使绊子,将胸中的郁气出了,他们也不能拿我们如何。” ...... 贝婧初回去后排查了一遍,将秘密泄露的原因找了出来——一份账本。 因着大笔的不明开销,让他们怀疑她手下有批人马。 偷盗账本的叛徒已经被处决了,但是那些人已经知道了东宫有大笔的开销。 第462 章 太阳 贝婧初指尖点在下巴上,看来要找个借口。 曾经雄心壮志的太子因为被打压后郁郁不得志,便耽于享乐,穷奢极欲...... 好像也说得过去。 贝婧初叹口气,看来要过一过没福硬享的生活了。 她的小钱钱啊! 此时,皇宫里,向母亲请安的贝靖裕大声质问着章婕妤。 他因为过于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踏了两步。 “阿娘你们做了什么!” “长姊前几日怎么突然带禁卫闯宫!” “就这么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闹事?” 章婕妤原本不耐烦的闭眼揉着额头,听到她这句话,豁然睁眼。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这是你和阿娘说话的态度?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知不知道恭孝二字怎么写?” 贝靖裕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气势像一个被针扎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 他还想再反驳,但是声音小了许多。 “我当然知道......” “但是你们为什么闹搞这些阴谋诡计,本来长姊现在对我就不如以前了,再这样,我们姊弟真的要成仇人了。” 章婕妤:“......” 她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怪物,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愕。 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会现在还期待着什么手足亲情?” 她的表情让贝靖裕很不舒服,好像在他不知觉的时候,自己走上了一条回不了头的死路。 章婕妤毫不留情的点醒他:“裕儿,你们是在争皇位啊。” “不是你死就是她亡,天家利益面前,你还想真的把她当成护你爱你的阿姊??” 一团朦胧的迷障在他眼前被剥开来,露出外面的血色,他不愿面对的真实。 贝靖裕颤抖着唇,许久才说出话来:“一定要你死我活吗?” 章婕妤回以一声嗤笑,懒得重复废话。 其实说起来,她还记得,若是没有贝婧初,自己儿子可能在幼时就被她喂石榴汁喂死了。 若是以后赢了,有可能的话,她也会放她一条命。 但是现在......太子只是她做太后路上的绊脚石。 贝靖裕有些痛苦的蹲下,捂着头,回想着这一路。 明明一开始,就像母亲说的,他只是想在阿耶眼中的分量更重一点。 哪个孩子不想得到一句父母的肯定。 他也想像长姊一样,成为他可以夸耀的骄傲,而不是说起来只是一句:“裕儿健健康康的就够了,万事都有你长姊呢。”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长姊比,他连和她比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帝王的长女,一出生就占据了皇帝全部的重视不说,又是那样的天资聪慧。 就像一轮耀眼的太阳,其它的星月在她旁边,连做陪衬的资格都没有。 父亲、先生、同窗、下人,一提起皇嗣,总是对着她赞不绝口,无人可比。 就连母亲,他也曾听过她惋惜,为什么长姊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总是:“你看看人家,同样是皇嗣,为什么人家就样样拔尖。” 虽然他会插科打诨的顶回去,心里也会留下一根刺。 第463 章 天真 有太阳的光芒在,万里天空不见星辰。 只有日落后,剩下的星月才得以争辉。 她是大越的储君,王朝未来的希望。 而他们不过是备选,不过是防着她出现意外身亡后,防止宗室作乱、社稷动荡的替补。 凑数的,越多越好,谁都可以。 贝靖裕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有自知之明。 那一点小小的不甘就像一颗种子,蜷缩在泥地里,若是没有浇水,就永远不会生根发芽。 不甘着,却无能为力。 而不知何时,阿耶终于看到了他,迟了十四年的肯定来到他身边,是那样大的诱惑。 他被这几个月的繁华迷了眼,像是厚积薄发似的,突然就成了可以和长姊并肩相提的存在。 可是......他只是想被看到而已。 并不是想去赌那个泼天权势,尤其......是以手足相残,血缘反目为代价。 他摇着头呐呐道:“不......” 少年带着哭腔呜咽着:“我不想......” “我们、我们不要争了好不好?” “阿娘,我们认输吧,及时止损,就不会那样的了。” 湿润的眸子清凌凌的注视着自己的母亲,没有继承父母的一点点野心。 他只是一个想要被肯定的孩子而已,为什么会被推到这种境地。 都怪他,被得到的好处砸懵了头,却没想过付出的代价是他不能承受的。 章婕妤低头,见他涕泗横流的样子,也生出一丝后悔。 儿子的心性太单纯善良,是个好人,却不适合夺位。 若是没人护着,会被那些恶鬼生撕了的。 若是她一开始不诱哄,将这些利害都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他必定不会愿意的。 章婕妤闭了闭眼,那一点心疼被欲望腐蚀。 他不愿意又怎么样,难道她生下皇嗣是因为喜欢生孩子吗? 开口时的声音极冷:“你不想?” “你不想有什么用。” 章婕妤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毫不顾忌的点出他的天真。 “别告诉我你只是想出风头,出风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章婕妤站起来,逼近贝靖裕面前。 “只是你死了就算了,你背后站的党羽全都要被你牵连。” “我、你外大父,你章家的表兄表妹一大家子,还有你的未婚妻,这还只是数得上的。” “那些数不上的一群人,全都要被你的无能牵连,只是因为你的退缩。” 她也蹲了下来,眼神直视着他,温柔的抚摸上他的脸颊,尖利精致,带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划过他的碎发。 仿佛像他小时候无理取闹一样,耐心引导着自己年幼不懂事的、不听母亲话的孩子。 轻柔的声音如同在哄他入眠:“裕儿,我们全家的命都在你身上了,你是选你的手足,还是选你的外家,和那些支持你的朋友。” 腐锈天平上,一个人和一群人,吱呀吱呀的倾斜。 贝靖裕眼神空旷,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章婕妤知道,她无忧无虑的孩子呀,在他十四岁的这一年,终究离开了。 第464 章 曹娘子 而被他们谈论的贝婧初,对这个三弟的态度也很复杂。 她虽然不知道贝靖裕的想法,也能猜到一二,她这个弟弟在宫里,清澈得太突出了。 可惜人太干净了,在脏乱的世道是活不下去的,一点点脏污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祸害遗千年。 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了,如史上兄弟相残的那些人,就算他们自己顾念亲情,愿意放下屠刀。 身后的党羽也会推着、逼着他们走。 利益不是一个人的利益,而是一个集团的利益。 他怎么想......从来不重要。 扶着额角,贝婧初出神的想着,还记得他刚满月的时候,小孩长开了,不会说话。 被欺负得不高兴也只能呀呀呀的叫唤。 白嫩的脸颊很好摸,一见到她就高兴的咧开没牙的小嘴。 一个贝嫣羽一个弟弟,两个小孩根本玩不过来。 那时谁也没想到她能成为太子,只觉得公主没有竞争皇位的资格,章婕妤也不觉得她有威胁,放心的把儿子拿给她玩。 然后玩哭了还给他娘,章婕妤又嫌弃的把婴儿塞给乳母。 回过神来,贝婧初向后靠去。 想这些做什么,所谓的和谐不过是因为她弱小,没人把她当回事,只是一份嫁妆打发出去的公主。 想通后,那丝郁结也没了,有舍才有得。 她不可能为了表面的和谐就放弃让自己强大的机会,便只能偶尔缅怀经年,伤春悲秋一下。 才收回情绪,就被长烟的通传唤回:“殿下,皓月来了。” “进。” 皓月进来,长烟知道是自己不能听的,退了出去。 贝婧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现在不是皓月每日禀报消息的时辰,突然前来,定有紧要的事急需处理。 果然,她说:“探子来报,曹家投靠咱们的娘子被发现了。” 贝婧初最关心的是:“她泄露了什么?” 皓月答道:“并未,也可能是探子没打听出来,但是曹家正在审。” “而且听说审完之后,就要处决叛徒。” “殿下,保吗?” 贝婧初站起身,披好衣服走出去。 答案不言而喻,当然要保。 要是放弃了她,其他人还怎么为她办事,不知道多心寒。 此时,曹氏府邸中,一处外观普普通通的院子里,里头却被封死,只一点烛光照亮,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们家娇生惯养的二娘子被牢牢绑住,脸色苍白,看上去经历了不少折磨。 好歹是府上的娘子,并没有用刑,可那些细碎的磨人手段,哪里是闺阁千金能忍受的。 她死死咬住唇,下唇破出了血。 平日里起个皮都要细细涂抹口脂的嘴唇成了一团烂肉,还是强撑了不说一个字。 就算忍不住时说什么,也是信口胡诌。 在她面前的曹侍中心情复杂,二娘是他存活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从来都是他最疼爱的。 于是便将最好的给她,珠宝首饰、胭脂罗裳,是京城中无限风光的世家贵女。 从小便养得娇气,破一个小口子都会哭哭啼啼的抱怨撒娇。 第465 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现在无论怎么折腾,把自己弄得前所未有的狼狈,最爱干净的姑娘裙摆上遍布灰尘。 就是犟着,为她背后的主子保守秘密。 曹侍中不明白,她身为世家贵女,要什么没有。 那小太子又不是男的,能许给她太子妃之位。 究竟有什么能让他被金堆玉砌的女儿誓死效忠,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会邪术蛊惑人心? 若是再不交代…… 曹侍中略显浑浊划过一抹阴鸷。 “二娘,若是再不交代,就休要怪为父不顾念亲情了。” “家族的荣耀,绝不容背叛。” 被绑着跪在地上的曹娘子抬起下巴,按规矩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的垂下一丝,搭在眼前。 她仪容有损,气节却不输。 这里是府中的禁地,她们从不被允许进来,今日她终于进来了,以囚徒的身份。 干涩的唇张开,反问道:“家族荣耀?”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儿子,就扶持自己的侄子。” 曹娘子笑了一声。 “咱们一群亲生的女儿,竟挑不出一个聪明伶俐,可成大器的吗?” “家里唯一一个上弘文馆的名额,就给了外人,从一开始,我们就得不到家族的栽培。” 曹侍中皱眉。 “你简直不可理喻,就为了一件小事计较,甚至成了魔障,因此连自己的根都不顾了?” “再说了,你身上吃的穿的用的,哪一点不是曹家给的。” “你和那些下人平民比一比,让他们来过你觉得痛苦的日子,看看谁不是感恩戴德,觉得快活似神仙。” 所以因家族而生活在富贵锦绣里的人,怎么能怨恨呢? 曹侍中不理解。 但是曹娘子亦不理解,她冷笑道“我曹氏千金,为什么要去和下人比,而不是和同为子嗣的堂兄弟比。” “是,我生在曹氏,享了富贵,但是阿耶位极人臣、才华盖世,难道不明白何为‘不患寡而患不均’吗?” 世间多少家人之间的矛盾,都是因为长辈偏心。 “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 对于自己不懂事的逆女,曹侍中有些头疼。 他忍着气说道:“我分明和你解释过,那个时候你们还小,朝廷根本没有女子为官的说法。” “等兴起的时候,你堂兄都从弘文馆出师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和兄弟比什么?” 原本淡然赴死的曹娘子突然挣扎起来,声嘶力竭:“所以你还问我为什么要帮她?这还不够明显吗!” “是我背叛家族吗!是家族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你们都把我当个物件!” “一个只需要贤淑柔顺的宠物罢了!” 她曾怨恨责怪过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儿郎,父亲不至于扼腕,母亲不会整日喝药求子。 后来她明白了,错的不是她,而是世道。 好不容易,她盼到了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盼到的——她的救世主。 或许在她心里,自己只是一颗棋子。 第466 章 浮萍 但她是她的方向和在世上努力的全部意义。 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 曹娘子看着父亲高高在上的随意评判,随手一指就戳穿她鲜血淋漓的伤疤。 那人还很无奈且无辜,觉得自己不过是碰了一下你,为何如此激烈。 若是触碰完好的皮肤当然不会,正是久不愈合的伤口才让人应激。 她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的淡然,誓要将委屈尽数倾倒出来。 “堂兄他多么的得意,他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公然说是你以后的继承人,说在我们长大以后都把我们嫁出去赶出去。” “而你听着却没反驳,就在那里默认了。” “……” 与他的沉默不同,曹娘子气势节节高涨,是压抑了十几年的质问。 “我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挣一条出路!” “......” 曹侍中沉默着离开了禁地。 没多久,曹五娘子被带了进来。 比她小两岁的同胞妹妹哭着朝她扑过来。 “阿姊,你别犟了,只要你回头是岸,阿耶会原谅你的。” “你想想阿娘呀,她知道你被关进禁地,已经晕过去了。” “如果你作为叛徒被处决了,阿娘以后还如何立足啊。这么多的姨娘虎视眈眈的盯着,你让她怎么办?” 曹娘子坚定的心被晃了一晃,差点就被突破了防线。 但是...... 她侧身避开妹妹的手,闭上眼,不忍去看她失望的表情。 “就算我不孝吧,日后阿娘面前,就劳你多多陪着了。” 五娘子急切的劝阻,但是曹娘子闭目不听。 见她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五娘子急得快哭出来,直到大门再次打开,她被带走了。 曹侍中和端着毒酒白绫的侍从走了进来。 曹侍中看着自己教育的失败品,沉声道:“五娘都劝不动你,也对,你要是还顾念亲情,也不会义无反顾的成为贝婧初的走狗。” 他挥手让侍从递上托盘,里面放着匕首、白绫和毒酒。 曹侍中开恩般道:“你好歹是我的骨肉,我也不愿让你经历那些生不如死的刑罚。” “给你个痛快,选一个吧。” 曹娘子手伸向了毒酒。 她到底是娇气的,下不了狠手扎自己,白绫也能中途反悔。 她害怕自己经历了死亡的恐惧后活下来,没有再死一次的勇气,出卖现在的自己。 曹侍中在这一瞬又心软了点,不忍心看着让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在自己手下送命,劝道:“若是后悔,还来得及,也不知道那妖女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连命都搭进去。” “你在这儿为她赴汤蹈火,她却连管都不管你,任你白白送命,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誓死效忠?” 曹娘子轻笑一声:“虽九死其尤未悔。” 她本命若浮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一生,唯独不能从自己。 她想选择怎么活,虽然失败了,也可以选择怎么死。 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也是死得其所。 她再次伸手向酒杯去,紧闭的房门被砸开。 第467 章 向往 “住手!” 少女清亮的声音阻止了一场生命的消亡。 贝婧初见人还活着,停下来喘了口气,扶着门框平复好呼吸。 曹侍中见到她,脸立时就黑了。 “太子殿下怎会在臣的府中,还私自进入禁地,难道仗着自己是储君就可以为所欲为,私闯民宅吗!” 要是他们这些上位者在臣子府中来去自如,他们暗地里的秘密不就暴露了? 哪个人敢说自己手里就是完全干净。 贝婧初歇过一口气,站直身子,并不接曹侍中的圈套,想给她定罪扣帽子? 私闯宅院,就算是她也要吃一挂落,到时候被这些心虚的臣子群起而攻之。 她自如的走进去,扬起笑容。 “谁说是私闯民宅,孤是收到了曹娘子的邀约。” 她拿出一份请柬,模样确确实实是曹氏的请帖。 曹侍中一噎,转头见不孝女的样子同样惊愕,并不像早有预谋搬救兵的样子。 这份请帖当然不是曹娘子递过去的。 曹家举办宴会或是什么的,都会往东宫递帖子。 虽然她不去,但是表面上的客套和礼数是要尽的,贝婧初接了帖子后还得回礼。 就算回的敷衍,那也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每每看到账单是心都滴血。 今日却有了用处,照着以前的仿一份不是难事。 显然,老狐狸的曹侍中也猜到了什么,双眼一眯。 “曹家并无人往东宫递了帖子,不知殿下是如何收到的?” 贝婧初耸耸肩。 “那谁知道呢?反正孤是收到了。” 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伪造的,身为臣子还敢对她严刑逼供不成。 “证明曹侍中掌家不严,连府中人的动向都不了解。” 曹侍中一噎,贝婧初却反将一军。 “但是进来后,却发现府中并无宴会,难不成是你戏耍储君?” 曹侍中:“......” 真是好一个倒打一耙。 他沉默时,贝婧初单手扣住曹娘子的手臂,把人拎了起来。 或许是跪久了腿麻,曹娘子站不稳,又往地上倒。 她只能一手扶着,让人靠在她肩上。 曹侍中咬着腮帮子,回答她方才的质问。 “......臣不敢。” “但是臣今日教训女儿,就算殿下身份高贵,也不能管臣的家事吧?” 。 “大越律令,父母可以教子,却不能杀子。” 贝婧初眼神往旁边一瞥。 “毒酒就备上了,曹侍中是想当着孤的面,滥杀大越子民吗?” 曹侍中听明白了,只要他今日敢动手,明日她就能以杀人罪名送他进牢房,从堂堂宰相变成阶下囚。 到时候别说什么家族荣耀,只怕是整个朝廷的笑柄,就连曹家也会因他做突破口,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宗族处决族人都是在私下里,大家心照不宣,不捅到明面上去,民不告官不究。 今日却被人强硬的管了。 曹侍中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贝婧初,似乎要将她盯穿。 贝婧初也丝毫不惧,气定神闲的回望他。 靠着旁边的曹娘子眼神亮亮的,这就是她向往的人啊,差不多的年岁,却能死死压住她那高不可攀的父亲。 第468 章 这是什么脑回路 贝婧初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是给曹侍中定罪,于是退了一步。 “既然曹侍中不想要这个女儿,日后曹娘子就是孤的人。” 当然,是她自以为退了一步。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给这个老东西脸了。 她直接抢人,曹侍中面皮都抽搐了几下,脸色很不好看。 但是毒酒都摆在眼前,他杀女未遂的证据明明白白,纵使千般不愿的被下了脸面,也没有办法。 贝婧初低头问曹娘子:“走得动吗?” 曹娘子坚定的点了点头。 努力向前走了两步,撑着麻木的腿脱离前半生的桎梏。 看着很坚韧,但是速度太慢了,贝婧初不是很想多接受一会儿曹老头的眼神杀。 停下脚步把小姑娘横抱起来,大摇大摆的从曹家有去无回的禁地里出去。 好一个来去自如。 这场景,看起来像什么拐带富家千金私奔的。 ...... 曹娘子对这位太子殿下很好奇。 她年幼时就是晓喻天下的奇才,力压弘文馆所有子弟。 她那位被送进去的堂兄总是炫耀自己在学堂的见闻,说他们中最受先生喜爱赞誉的天坞公主是多么的文武双全。 然后叹息似的摇头:“可惜了,不是皇子。” 那时她虽隐隐的不舒服,却也这么认为的。 可惜了,不是个皇子。 因为她自己也算个才女,家中的藏书典籍被她翻了遍,那位从弘文馆出来的堂兄也不见得比她博学。 但是所有人都说,“可惜了,不是个郎君。” 所以她以为,这句可惜,是对一个娘子最大的褒奖。 足够优秀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别人一句可惜,竟然不是个男的。 后来,那人加封储君的经历告诉她,不是皇子并不可惜。 她是在一年又一年若有若无的轻视中醒悟过来的,一点点蚕食、浸透骨髓的蔑视。 若真要说来,不是什么剧烈的伤害,如果计较,反而还会被指责小肚鸡肠,至于吗。 那......她呢? 马车上的贝婧初感受到了一股视线。 转头,曹娘子用一种无比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贝婧初:??? 不是,你现在不应该心疼心疼自己吗?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慰一个刚刚和家里决裂的姑娘,结果人家开始心疼她? 心疼她什么?? 贝婧初被这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后背发毛,问道:“曹娘子今日遭逢大变,没有顾影自怜真是坚强,可怎么还怜悯起来孤了?” 这是什么脑回路? 曹娘子眸子一眨,发现自己被抓包了,移开视线。 “妾失礼。” 她没有避而不答,或许是绝境时将她拽出来的那只手,让平静下来的她有了倾诉的冲动。 也或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理解她的人。 若是她的这些心事说给家人听,他们只会觉得她疯症了,就和今日父亲的反应一样。 她......应该会明白吧。 曹娘子答道:“妾曾经并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处处不公,会因为别人夸一句贤惠而沾沾自喜,和家中妹妹们争论嫡庶。” 第469 章异父异母的姐妹 “为了一点珠宝首饰,谁给谁行礼而争执不休。” “妾觉得自己是嫡长女,比那些庶出的妹妹高贵。” “后来却听爷娘惋惜没有儿子,别说是庶子,哪怕有个私生子也好......” 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在回忆中惆怅了起来。 “原来所谓高贵的嫡长女,连私生子都比不过,甚至连侄子都比不过。” “他们占了大头,分了一点点资源给我们,然后看着我们内斗,去讨他们欢心,又从他们的指头缝里漏一点,看着我们洋洋得意。” 她轻嘲一声:“还世族娘子呢,不都是一副不值钱好打发样子。” 贝婧初静静听着少女心事,眉毛微微一挑,意识到了呀,不错不错。 但这和刚才心疼她有什么关系? 曹娘子这时也将话风转回她身上。 “妾经历了这些才如梦初醒,殿下年少成名,垂髫之时就入朝堂、封储君。” “妾那时懵懂,殿下却早已醒悟。” 说着,她不知脑补了什么,手绢轻轻按上眼睛,带上了一点哭腔,心疼道:“也不知道殿下在宫中遭遇过多少不平事。” 贝婧初:“......” 脑补是病,得治,真的。 马车一晃一晃的往雾园前行,贝婧初的脑浆一晃一晃的晕乎乎。 她解释过了,她真的没有经历过什么辛酸,她就是单纯的贪慕权势。 但是那姑娘一边乖巧的嗯嗯嗯,一边眼神明明白白的说:‘我懂,殿下这么抹黑自己,肯定皇嗣有苦衷的。’ ‘殿下太可怜了~’ 贝婧初:“......” 心好累...... 她扶着额头,头疼道:“许多名仕自诩清高,觉得自己不追名逐利,便是风清气正、高人一等。” “时人也将自己追逐名利的目的裹上层层外衣,比如为了家人过好日子、为了这个人、为了那个人,总之不能是为了自己。” “又或许是一定要经历什么伤痛磨难,从此不许天下人负我,因为痛苦过,才有了向上爬的资格和理由。” “仿佛承认自己生来喜爱权势财富,便是俗人、低人一等般。” “孤不明白这样的风气是怎么形成的,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又没有作奸犯科,为何便是俗人了。” 曹娘子一愣。 才发现自己又入了一个迷障。 时下人总赞颂清高傲岸之举,不求钱财富贵。 就连那话本里的女主角,品格需是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丝真情。 大家一面想要荣华富贵,口中却必须唾弃它。 仿佛不追求荣华的人,才有资格享受荣华,否则便是品德败坏的人。 但是......人往高处走,凭什么不能生来就喜爱权势、爱慕虚荣呢? 曹娘子觉得灵魂仿佛一轻,一些过往通透开来。 随后,贝婧初又见到一双星星眼。 “殿下所言,真是字字珠玑,妾觉得豁然开朗,真乃神人也!” 贝婧初:? 于是曹娘子在雾园的生活一点也没有不自在,只觉得处处是知己。 尤其和长烟很有共同语言。 曹娘子:“殿下真好。” 长烟:“殿下真好。” 曹娘子牵上她的手,拉直胸前,激动道:“啊啊啊啊知己啊知己。” 只要你也觉得殿下好,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姐妹! 贝婧初:? 怎么一个个都癫癫的。 第470 章 “移花接木” 曹娘子不愧是被世家当做高门主母,精心培养十几年的人,来了之后在贝婳手下混得风生水起。 虽然手段还稍显青涩,只要多练几天就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核心的部分,贝婳不敢交给她,但是那些琐碎杂事就有人分担管着了。 曹娘子发现了新大陆,和贝婳小声吐槽:“要我说,同样是管家,给丈夫管不如给太子管。” “在东宫管这些庶务的好歹是个官呢,有钱拿有品阶。” “而且真的只是管家,还不用生孩子、教孩子、养孩子。” 贝婳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这小娘子悟性真高。 她对此也深有感触。 “以前女子入仕前,做这些职务的都是男子,然后他们帮着太子管家,回去后又娶个妻子给自己管家。” “真叫好一个层层剥削。”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打工真开心。 曹娘子凭借过多的共同话题,很快和上下打成一片,每天幸福的冒泡泡。 以前怕被斥责,心里话憋着不能说,越来越沉默寡言,都快憋出毛病了。 曹娘子还记得自己在家中时有多压抑,恨不得分分钟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人都说知音难求,现在周围全是知音,她这叫苦尽甘来了。 ...... 贝婧初近日无事,便和自己的臣属联络感情,做些以往没时间的交际往来。 今日和郭央小叙一下,这人在弘文馆初见的时候还觉得她是个废物花瓶,各种看不顺眼。 后来脸被打肿了,到成了她的人,乖觉得很。 酒过三巡,郭央已经晕晕乎乎。 要不说酒桌文化好使呢,平时端着礼仪架子,和一些敢想不敢说的事,被酒气一激发后,什么都敢秃噜出来。 半个胆子都壮成了十个。 一来二去的,距离不就拉近了嘛。 再加上贝婧初深谙话术套路,一两次的谈话下来就能让人对她推心置腹、五体投地。 简直是搞传销的天才。 贝婧初使了个眼色,让人把郭央的酒壶换成白水。 适量就可了,她又不是来劝酒的。 半个时辰前还拘谨守礼端方的少年臣子已经满脸遗憾。 “我真不明白,那秦王就一小屁孩,论文论武样样都不如你,凭什么能和你打擂台一决高下?” “就因为他多了根吊吗?” 贝婧初:!? 贝婧初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 她知道话糙理不糙,可这也太糙了。 她看这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大兄弟,你家里人知道你私底下是这么说话的吗? 说好的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呢。 以前只是嘴欠,现在...... 不可说不可说。 郭央红着眼,愤恨道:“要是世上有什么移花接木的神医就好了,我去把秦王的吊切了给你缝上!” 贝婧初:“......”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而且她也不想要。 郭央正醉着,察觉不到贝婧初的无语,兴致勃勃的和她分享自己的切吊计划,听的贝婧初有点绝望。 第471 章 沧桑 她在心里默默总结,下次找他们喝酒不能喝得太醉了,要给人留点理智。 好在郭央是真的醉了,他的切吊计划讲到一半,人就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贝婧初松了口气,原本想客气点,将人亲自送回去。 但是近日低调为上,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和一些臣子私下来往,便只派人送了回去。 酒楼下正是热闹,贝婧初想到前日贝婳给她递了折子,说昨日要去庄子上巡查,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楼下有间布料铺子,近日供雾园的下人制衣。 以她的性子,回来时路过会去亲自看一看。 贝婧初便派人去打探,看墨晴郡君到了没有。 这边贝婳确实到了,却只是待在马车里休息。 曹娘子管理庶务的能力不错,现成的好帮手,她毫不客气的用上了。 小姑娘欢欢喜喜的下了马车去铺子,望着她雀跃的背影,贝婳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侍女:“......郡君,您就和曹娘子好像是同龄来着。” 贝婳沧桑的叹了口气,“你不懂,我这是心累。” 让初扒皮压着这些年,心态已经无比苍老,更别说现在还帮着那个没良心的干掉脑袋的事,睡都睡不好。 看着刚刚投入工作的曹娘子,觉得她真单纯啊,真是好用的牛马。 贝婳嘴角含笑想着。 忽然嘴角笑容一凝。 所以......初扒皮之前看她积极投入工作时,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淦! 那边曹娘子准备和老板商讨着这一批进货的布匹,老板笑着想请她上雅间去。 还没踏进后院,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二姊。” 少女从门口进来,旁边挽着一个妇人。 她状似惊喜道:“未曾想还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巧了。” 曹娘子却不觉得她是真的惊喜。 从前在家不懂事,和妹妹们争一些蝇头小利。 这三妹和她年纪相仿,争执得最多。 自己作为嫡姊,对她尖酸刻薄,用打压她的方式来衬托自己的高贵。 虽然并没有真正有身体上的伤害,但是心里的伤害是不可避免的。 她不信三妹不记仇。 果然,少女巧笑倩兮的用扇子捂上嘴唇,像是做错事的小兽。 可怜又无辜道:“哦不对,你已经不是二姊了,父亲说了,日后曹家没你这个女儿,叫咱们只当你死了。” 周围人窃窃私语的看过来指指点点。 “连爷娘都不要她了,这得多不孝啊。” “被家族抛弃了竟然还有脸活着,要是我直接撞死算了。” “她是不是因为和人私奔了呀,我看话本子上都是这么演的,富家娘子和穷书生私奔了,被父母断绝关系。” “不知廉耻。” “......” 一阵流言蜚语就这么席卷而来,贵族娘子最重名声。 曹三娘子知道自己这个二姊姊从来都是贵女典范,非常爱惜羽毛,等着看她崩溃的样子。 但是曹娘子现在隐隐觉得有点爽。 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爽感。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可能还会反过来对众人指指点点。 面对妹妹的找事,曹娘子并未生气,反而有些无奈。 透过她,像是看到以前那个蒙昧的自己。 也是为不懂事的曾经赎罪。 第472 章 “主母” 曹三娘子娇笑道:“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主动退出,你的婚事怎么会轮到我头上。” 其实庶女通常会比嫡女嫁的更好,因为嫡女都是和发妻原配生的,出嫁时父亲年岁轻,所以官职小。 而后来年纪小的庶出女儿长大后,父亲已经位高权重了,相看的人家自然更好。 但是曹侍中已经身为门下侍中,已经位比宰相,姊妹俩年纪差不多的情况下,自然是嫡长女的婚事要好些。 本以为说完后,会看到她隐忍怒火的样子。 结果曹娘子怜爱的摸摸她的头,说了一句从太子殿下那里听来的话:“我懂你,我也是绿茶。” 曹三:?? 她一把挥开她的手,恼怒道:“你是被赶出家门后疯了吗?” 她是在刺激她,她知不知道啊! 一边未出声的妇人看着这一幕,也是怪异的盯着曹娘子。 这看样子,确实不太正常。 她拉着曹三的手,温柔道:“今日是来给你挑衣裳的,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动气。” 娘子们的衣裳都是请人上门量体裁身所做的,但她们偶有闲情逸致时,也会亲自去钟爱的铺面中挑选当下时兴的款式。 由于这些娘子夫人们出手阔绰,选的料子都是绫罗绸缎。 提前让人来只会一声的话,铺面都会直接闭店,让她们自在挑选。 若是来得匆忙,也会迎她们进后院。 于是趾高气扬的吩咐道:“掌柜的,闲杂人就不用费力招待了吧。” “这位娘子已经不是曹家人了,想必给不了你什么大生意,还是招呼我们实在。” 比起对妹妹心情复杂,掺杂一点愧疚,曹娘子对这个说话的堂嫂是没有一点好感。 这位堂嫂的夫君就是她那被送入弘文馆的堂兄,被曹家培养的下一代主事人自然是各家定亲的好人选,所以堂嫂的家世也不差。 但是再门当户对的身份,嫁入曹家之后,也只能成为伺候夫君公婆的“主母”。 那位堂兄甚至脾气暴躁,一次口角之后,还对堂嫂动了手。 堂嫂害怕休妻,被打之后忍了下去,结果就是堂兄愈发得寸进尺。 反正打了也没事,不是吗?那就可以再下手狠一点,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终于有一次将妻子弄成重伤,有了生命危险,便再也瞒不住。 那次堂嫂哭哭啼啼的想要和离,曹家自然不愿意,续娶的夫人身世就不如头婚的时候了。 堂嫂想向娘家传递消息求救就递不出信,完完全全的被锁在了院子里。 满府都在为难这个可怜的女人时,是她看不过去,递了消息给她娘家。 她知道自己这一去肯定会被责罚,但是设身处地的想,若是以后自己也遇到了此等难处,将心比心,希望有个人来拉自己一把。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娘家找上门了,想救自己家的闺女。 这时,她的堂兄背着荆条跪了下去,苦苦哀求堂嫂不要离开,一切都是他以前鬼迷心窍。 痛哭流涕保证日后一定对她好。 第473 章 大客户 曹少夫人看着一向盛气凌人的丈夫丢掉所有尊严跪在她面前,心一下就软了。 两家人本来也没想着要撕破脸皮,见堂嫂态度有所缓和,当下顺坡下驴,朝曹家要了一堆好处后回去。 并狠狠警告堂兄不许再虐待妻子。 然后,和好的夫妻将矛头调转了她——一个蓄意迫害他们感情的罪魁祸首。 在她质问堂嫂时,堂嫂却说:“他可是男人,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他都跪下来求我了,我还能不原谅他吗?他以前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都这样了,可见是诚心悔过。” 想到过往,曹娘子捏紧手帕。 事后她被父亲关进祠堂跪了两天,堂兄也从此视她为眼中钉。 她不惧责罚,真正心寒的是背叛。 自此,她就和堂嫂结下了梁子。 面对她的冷脸,堂嫂一开始还因为心虚忍了几次,后来便忍不住威胁:“二娘,日后曹家的主母是我,而你是要嫁出去的。” “若是没有娘家撑腰,你在夫家能有什么地位?不讨好我就罢了,现在还与我作对。” 是了,亲生女儿的地位还不如嫁进家门的媳妇。 别说她比不过堂兄,连她的妻子都比不过,曹娘子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为什么女儿从一出生,就默认是别人家的人。 而现在,她视线下移,堂嫂不慎露出的手腕上,有一片青紫的痕迹。 想来她没有抓住机会,又没有逃出那个深渊。 堂兄不是不动手了,而是动手有分寸了。 不知道下次他失控的时候,还有没有人帮她。 曹少夫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将袖子重新捂上手腕。 再看她的眼神,只觉满目都是嘲讽,恼羞成怒道:“掌柜还愣着做什么!” “快把这贱民赶出去!” 这话一出,方才对着曹娘子指指点点的顾客们都不舒服了起来。 来这儿的并非都是权贵,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说如今的曹娘子是贱民,他们不是民吗?高贵到哪儿去? 察觉到周围不善的目光,因为曹娘子而心烦的她顿时火气冒起来。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她对抗不了自己的丈夫,还对抗不了这些贱民吗! 一些人被骇得转过头去,有人却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不仅不怕,还悄悄的和旁边人讽刺。 “难怪人家娘子要逃出家门呢,这样的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腌臜东西。” “就是就是,谁说就一定是人家儿女的错,看那小娘子浑身气度就和这两东西不是一路的。” 偏偏声音又说的极大,一点也不像悄悄的。 曹少夫人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被曹三娘子拉住,劝道:“阿嫂,这光天化日的,与民动手,对父亲的官声不利啊。” “证据确凿欺压百姓,父亲也护不住你。” 曹少夫人这才强忍火气,只将矛头对准曹娘子。 “掌柜的,你是要为了一个付不起银子的普通人放弃我们的生意吗?” 掌柜擦着冷汗:“夫人,这位娘子是我们的大客户啊。” 比你这三瓜两枣的大多了。 曹家下人也不少,但谁像东宫似的,给下人订那么好的料子。 第474 章 讨厌错了人 “怎么可能?” 曹三惊道:“难道说你离家还带上了财物?” 不过一瞬就恢复原来的假笑。 她们这些贵族娘子从小就将假面刻在骨子里,表情管理相当到位。 曹三劝道:“你已经不是曹家人了,家里开恩不让你返还财宝,你也省着点花吧,还来这种地方显摆。” “不如攒着做嫁妆,也能相看个穷举子,否则花光了小心流落街头。” 她又状似想起了什么,团扇又捂上口鼻,像是因嘴快而找补的样子。 “哦,我忘了,你被家族逐出门去,应该没人敢冒着得罪世家的风险娶你吧?” 曹娘子:“......” 她从妹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现在发现过去的自己真的很欠揍,长到现在还没被打死,这一点确实该感谢家族庇佑。 她深吸一口气,不愿再多做纠缠,醒悟不是三言两语的事,还是办好墨晴郡君交代的事更重要。 曹娘子转头,对着掌柜道:“别和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了,咱们进去商讨吧。” 掌柜笑笑,领着她走进内院。 曹三娇喝道:“站住!” 说着就往内院闯,守门的就一个人,也不敢伤着五姓大族的娘子,让她闯了进来。 正准备说什么,外头进来个女子。 曹娘子立刻行礼,“见过墨晴郡君。” 二人回头,见着人,也对着贝婳行礼。 曹娘子羞红了一张脸道:“都是我没用,没及时完成郡君交代的事,还劳驾您亲自来了。” “一定等久了吧。” 贝婳意有所指的扫了旁边一眼,“不能怪你,有无礼之人闹事哪里是你能预料的。” 二人惊愕的看着两人之间熟稔的互动,谁都知道墨晴郡君是太子麾下的红人,就算东宫失势,那也只是和以前比。 对她们来讲,还是不可触及的存在。 曹三这下控制不住表情了,结结巴巴的指着曹娘子:“你......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 曹娘子疑问脸,“嗯?你们不知道吗?” 问完之后她就明白过来,曹侍中定是觉得丢脸想瞒着。 就像家中的女儿和情郎私奔很丢脸一样,女儿和太子私奔了也很丢脸。 他怕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同僚到时候嘲讽他:“你女儿不要你咯~~” 干脆就瞒下来,能拖一个天是一天。 想明白自己父亲死要面子的想法,曹娘子默默翻了个白眼。 老东西脸皮有什么金贵的,没看见他们太子殿下遇到大事都不要脸的吗?真是穷讲究。 曹娘子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激推”,很符合她现在的状态。 对这情形,曹三有些失魂落魄,“不可能的,家里不允许我们出来抛头露面,你怎么可能......” 曹娘子嗤笑一声:“所以我离家了呀,这很难理解吗?” 随即不再看她,跟着贝婳后面进去。 这次有贝婳在,两人不敢再闹事。 曹三想努力说服自己,以后就要嫁到另一个高门去做主母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像嫡母一样。 可是...... 她的心乱了。 被她阿姊弃之如敝履的,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吗? 贝婳两人商量好回去,遇上拦人的贝婧初,两人就听着曹娘子小嘴叭叭的滔滔不绝。 贝婧初和堂姊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有种看清澈实习生的感觉,真是好有精力的傻狍子。 怎么什么心事都往外说,不怕她是坏人啊。 曹娘子觉得有点羞,明明太子比她还小一岁,但是人家和一个大姊姊一样。 但是没羞多久,她就说服了自己,太子是什么人!能和她一样吗! 当下就再无顾忌。 “我那些妹妹们在后宅里就见到一那一小片天,又日日和她们姨娘学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今日让郡君见笑了。” “幸好殿下出了头,妾才能见到其它出路,不然和她们也没什么两样。嫁人之后,还要和那些下贱的女人争斗,看她们怎么勾引男人。” 曹娘子说着满目憧憬:“像殿下这般的英豪才是女子典范。” 贝婧初和贝婳一时哑然。 贝婳只是听着不舒服,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是说不出来什么,只得拉平了嘴角。 而贝婧初在瞬间的脸色僵硬后,又重新扬起了微笑。 “其实孤觉得,好像你讨厌错了人。” 曹娘子已经发觉了两人表情不对,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贝婧初并没有训斥她,年少至长成,对世间的看法是一步步成熟的,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罢了。 第475 章 洗面奶~ 此时她完全没有自己比曹娘子还小一岁的自觉,宛如一个和蔼沉静的长者,轻声解释道:“虽然孤也赞颂一心一意的爱情,但是你那些姨娘们甘愿为妾争宠,应当不是为了爱情。” “大越女子能出门谋生,也是近十年的事。” “咱们小时候,女子谋求前路的手段就那么几种,本身就是独木桥,下方万丈悬崖,还要求过桥人的姿态好看吗?” “所谓的体面,那也得是能活下去之后的事呀。” “她们争风吃醋、和你母亲争夺宠爱,为的不过是一点前程和你父亲的关照。” “若是能站着活,谁又愿意跪着呢?就是自愿,还是不得不自愿呢?” 曹娘子再次沉默了,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母亲厌恶小妾,她耳濡目染也厌恶小妾,觉得她们是自轻自贱、自甘堕落、狐媚主君。 她从未想过她们不是自愿的,一个个为了荣华富贵上赶着得很,勾引她老爹的模样十分辣眼睛。 可是现在想想,没有背景的女人想往上爬,在那时,确实没有别的出路。 她再不服自己的境地,也是嫁到高门做宗妇的,并未想过小妾的境地。 便也端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傲然的在稳稳的高处俯瞰那些拼命往上爬的女人,并和同在高处的人指点着:“看啊,她们死死攀着悬崖的姿势多丑陋,多滑稽啊,一点都不体面。” 马车中一片沉默,直到进雾园前,曹娘子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她在后面走着,看着前方的背影,脑子里胡乱想着。 可是......太子也不会做人妾室啊,她为什么会想这些? 分开后,她回自己的房间,见几个下人聚在一起哄笑,不知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在秋日的萧瑟里,添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朝气。 曹娘子不尤被感染,也浮出一丝微笑来。 这是在曹家永远看不到的景象,他们家规矩重,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有章法,固定在一个封死的框里。 偶有宫宴时,皇宫里的规矩只会更重。她没去过东宫,见过的,似乎只有雾园里,对那些被忽视的下人有人情味。 在她身边的人都很有活力,好像每个人都期待着明天,对未来有无限向往。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曹娘子低声念出来从前读过却不解其意的诗。 原来这就是明君之相。 究竟是怎样的人在不胜寒之地俯瞰众生的时候,会带有怜悯之心。 那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庙里眉眼低垂的神像。 一日后,被崇拜的人拎着一根半湿的帕子蹲在门口。 长烟一脸丢人站在她旁边,第一次不想认她是自己的主子。 回雾园后的小太子也蔫哒哒的,在贝婳的关心下,伤心的倾诉道:“今天我去找国师了,问他一点事情。” “嗯嗯,然后呢?” “然后他的弟子说他在搓澡,我寻思他不是修仙的嘛,竟然还要洗澡啊,我就很好奇。” 贝婳觉得不妙,颤声道:“你去看了???” 贝婧初眉头一皱,“我是那种人吗?” 没等贝婳松一口气,她就说:“我当然是帮他搓啊!” “他太不知感恩了,我帮进去的时候他应该说‘谢谢’!而不是‘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这种话!” 贝婧初气哼哼。 贝婳:“......” 长烟:“......” 长烟又捂住了脸。 贝婧初真的很伤心,她难得好心一次,结果被赶了出去,悲愤的唱起歌来:“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搓过就不在~~~” 贝婳:......别说还挺好听。 虽然已经替人尴尬到脚趾扣地,但是贝婳好奇道:“那你看见国师的样子了吗?” “有没有长得很帅?” 贝婧初点点头,“长得很爽。” 贝婳:“哦......啊?” 什么叫长得很爽? 贝婧初兴奋的搓搓手,略猥琐道:“没看清脸,但是胸比我还大!” “这是什么洗面奶啊~” 这样子太猥琐了,长烟和贝婳两人一同偏过头。 贝婳有点担心:“初初,国师是方外之人,一直很神秘,若是拖入俗世,没有好结果的,你别对他生起谈情说爱的欲望。” 贝婧初点头。 贝婳松了一口气,但是松早了。 因为这个人接着对她说:“我没有和他谈情说爱的欲望,对他只有欲望。” 贝婳:“......打扰了。”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第476 章 曹三 在雾园当差的曹娘子过得很顺心,每天都是满满的成就感。 另一边的曹家就不太平静了。 曹三和曹娘子遇上了一次后,便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原本觉得抢了她的婚事就是抢了她的一切,结果人家已经是有品级的官了。 再小的品级也是她自己的。 而曹三嫁人也不过是谁谁家的第几子,说是出身大族很好听,但是是家族势大,又不是她嫁的人多优秀。 这份荣光再拐到她身上,还剩多少呢? 回去后便闷在房里不出去了。 要她放弃这一切学曹娘子,她也做不到,为了营造今天的地位,她付出太多了。 整个人就是不上不下的。 原本,她该这样怀着郁闷的心情忍着大婚,那日的迷惘会如过眼云烟般消散。 可问题就出在嫁妆的准备上。 嫁的是同一家人,但是她的嫁妆比曹娘子之前备的缩了三成。 面对这情况,管事的堂嫂笑吟吟道:“嫡庶有别,委屈妹妹了。” 三娘子当场来了火气。 “什么嫡庶有别!那是男丁继承的区分,和女眷有什么关系!” “嫂嫂当我是傻子吗!” 本来就是面子上的嫂妹情,三娘子闹了起来。 曹夫人因为女儿被赶出去的事情心灰意冷,对外称重病不起不管事,根本不理。 两人闹到曹侍中面前去。 三娘子直言道:“出的钱是咱们府上的,关她什么事,她省这些下来还不是想着以后继承的能多点。。” “你还没死呢!他们就觊觎着你的家产了!” 曹侍中也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说道:“应当是你大嫂弄错了,之后便给你补上。” 但是三娘子现在却不满意了。 “阿耶,凭什么我们家的家产大头都要给堂兄,就算是以前那样女子不能为官,你给他弘文馆名额和荫蔽也就罢了。” “财产铺面为什么要给他,这些分明都可以给姊妹们做嫁妆。” “现在女子可以为官了,你又为什么要关照这个外人。” 少夫人见还牵连到丈夫继承的事,立马急了。 曹侍中也喝道:“住口!你说的是什么话!” 见他还维护着堂兄,三娘子落下泪来。 她是个多思多虑的人,从前想得到和阿姊一样的地位,忙着后宅争斗,便忽略了许多。 现如今满足了,也渐渐懂了那个女人的心思。 堂兄堂嫂明摆着不愿做她们的靠山,指望他们根本过不了下辈子。 没有强大后盾的娘家,她们在后宅里脚跟能多稳。 这些年,见到的惨剧还不多吗。 临近出嫁,越发焦虑,三娘子被一激,便绷不住了,控诉道:“我终于知道阿姊为什么叛出家族了,都是因为你!” “像你这般里外不分,亲疏不识的人,就该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放肆!” 曹侍中大吼,给了她一巴掌。 三娘子捂着脸,原本该害怕的,但是利益一点点被蚕食,已经预料到以后无人可靠,她还怕什么。 “就放肆怎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那你就把我也赶出去呀!反正你女儿多,看能让你赶到什么时候!” “我告诉你,你就是没儿子,你这辈子也没有儿子!” 第477 章 曹家投靠 “你悉心教养的人心里只有他的亲生父母,只把你当做血牛,当可以肆意取款的钱庄!” “你把水蛭当宝,就活该你晚年孤苦无依!” 一日后,雾园门口,一个小姑娘可怜巴巴的蹲在曹娘子脚边。 “阿姊......” 知道这件事的贝婧初:“......” 她这里是不是什么品种流浪猫收养中心。 曹娘子还是有分寸的,拿着自己的月例在外租了个小院给妹妹安置。 从小斗到大的姊妹俩第一次安安静静的坐下来靠在一起,竟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排排坐像两只毛绒绒的小猫猫。 贝婧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却接到了一份密信。 想着自己府上清澈的小牛马,“啧”了一声。 儿女都是债呀。 贝婧初赴约,带上几个武功高强的心腹约见曹侍中。 说实话,贝婧初收服人手从没往他身上想过,就如她不会往许兰期身上想。 日后她登基了,朝中担任要职的必然是她自己的心腹。 所以曹侍中也是皇帝极为信任的人,虽不知家族和忠心哪个在他心里更重。 但是贝婧初不会冒险去打草惊蛇。 结果曹家二位娘子给了她一个惊喜,将这奸滑的老蛇引蛇出洞。 两人见面后一番绕来绕去的试探,太子小时候跟着皇帝在御书房议事,曹侍中也是见到的。 那时只是感叹她从小便在政务一道上的天分,如今近距离谈话下来,更是深感此女滴水不漏。 他在官场上混迹了一辈子,在她面前竟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曹侍中眼神一黯,这种人只能是友非敌。 若不是她成了世族的头号公敌,他是不敢打什么主意的。 如今......既然是来投靠的,主公越是老谋深算,他才越安心。 曹侍中本想端着架子等她主动游说,许下好处。 但贝婧初并不心急,反而真像赴约友人一样,谈天说地,东拉西扯,就是听不明白他暗示的样子。 像是根本不稀罕他一个曹氏家主的势力。 最终曹侍中只能安慰自己:有明君继位才是大越之福,他做的都是一片丹心,不是为了孩子上赶着舔。 曹侍中只得表明来意。 贝婧初不敢直接委以信任,给人留下话柄,装模作样推辞道:“曹侍中说的这是什么话?” “为臣者,当然只能忠于陛下。” 曹侍中读懂了,这是要投名状的意思。 心中暗骂小狐狸崽子。 面上却是一派伤心之色,将家中的情况娓娓道来。 “当时二娘离家的时候,臣觉得只是孩子不懂事,被臣宠坏了,为了一点小利毁了一家大计。” “后来三娘也走了。” “比起她骄横的二姊,她是最贴心听话的,也最顾全大局。” “但是她也走了,她觉得家里护不住她。” “其实后来殿下册封储君的时候,臣也想过培养姑娘们。” “族老们迂腐是其一,而臣在侄子身上也投入了太多,猛然放弃让臣不甘心。” “却没想到这一点不甘心,会让臣失去更多的东西,如今两个孩子离家,发妻也闭门不再见臣。” 说着,曹侍中眼里竟真的升起一点老泪。 “姑娘们一个个逐渐大了,看她们阿姊的样子,臣觉得自己再一意孤行下去,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既然要给她们一个光明的未来,臣也只能盼着殿下了。” 第478 章 不可以哦~ 曹侍中一顿声泪俱下,简直令闻者伤心。 贝婧初面上也带上了分外理解的悲伤之色。 “是啊,做父母的一片苦心,不都是为了孩子吗?曹侍中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一看就是慈父。” 这作态,要不是知道她才不满十六,还以为她已经当了几个孩子的母亲呢。 明明前一段时候才见他鸩杀亲女,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的夸他是慈父。 老头发现自己的找到对手了。 见人不接招,他收回了自己没用的眼泪。 贝婧初也收回了自己脸上十分塑料的哀伤。 曹侍中开口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小丫头就是不上套,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很耗神,一个不注意就掉坑。 同时也很轻松,什么都不说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曹侍中明白太子是想让他背刺秦王来表达忠心,但是...... 他问道:“臣若是背叛了秦王殿下,日后在朝上就难了,殿下此时应是在韬光养晦,不可能收容老夫。” “届时曹家的家主都会换人,官职也在夹击下不一定能保住,投靠您也无用啊。” 贝婧初先是笑眯眯的否认:“什么韬光养晦,曹侍中说的,孤听不明白。”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孤也不是铁人做的,病了有什么见怪的吗?不过是近日精神头好了些,还是时常发作。”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装病的事,不管人家怎么想,贝婧初是不可能被抓住一丝把柄的。 曹侍中想像自己女儿一样,做暗地里的棋子,想得到是美。 间谍都做成一把手了,还埋暗线做什么,又不是闲的。 老头既想要秦王一党的扶持,又想要自己这边的未来。 她怎么能确定这老头是不是在这儿跟她演双面间谍呢,谁知道他真正的心是偏向哪边的。 说是为了不让所有的女儿和自己离心,这种话贝婧初要是信了,迟早储君之位换人坐。 心意这种东西,随时都能改变。 只有让秦王一党永远不可能接受这个叛徒,她才会考虑他的投名状。 但是贝婧初不明说,官场上的老狐狸和他清澈愚蠢的女儿们不一样,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他自己能意会。 便只打着哈哈:“曹侍中蒙谁啊,您在门下侍中的位置上坐了近二十年,谁能将您拉下来。” 见此,曹侍中咬牙,他不想妥协的。 但是生了二闺女往东宫跑,三闺女又往东宫跑。 结果四闺女也开始有苗头了。 一想到女儿长大后一个个跟兔子一样排成一排,依次往东宫蹦,他的脸就是一黑。 人家说女大不中留,也没跟他说,是这么个不中留法啊! 被男人勾了魂他还能理解一下,一个个被个小丫头勾了魂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看向贝婧初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了,让贝婧初觉得有一点点的坐立不安。 怎么有点像......老父亲看拐跑自己女儿的黄毛??? 贝婧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黑黑的,很安心。 第一次当黄毛有点紧张,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脑子里诡异的转完一圈乱七八糟的东西,贝婧初还是不为所动,悠闲品茶。 品了一会儿觉着无趣,便提出告辞。 曹侍中终于失去了耐心,想着坦白的讲条件:“臣这一生都是为大越,为家族。” “今日我曹氏拼尽全力,来日殿下身居高位,希望曹氏也能鸡犬升天,做大越真正的第一世家。” 贝婧初听后,又悠悠的坐了下来,但并没打算答应。 虽然她也眼馋曹氏的支持,答应了这些,以后的麻烦也可以以后再说。 但是贝婧初不愿意啊。 她祖父就是被世家扶上位的,当了一辈子皇帝,生的公主被嫌弃,说娶公主不如五姓女,也不能拿世家开刀。 太窝囊了,贝婧初争权夺势就是为了随心所欲,还要被谁束手束脚的话,当皇帝和当公主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回了。 “不可以哦~” 第479 章 尬笑初 她没管曹侍中僵硬的脸色,让他趁早打消了念头。 贝婧初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比起对面人的正襟危坐,她过于放松了。 就好似今天的任何结果,对她而言都无所谓,没人能拿捏她。 她甚至都不正眼去看他,轻笑道:“您以为自己有得选吗?两个女儿都在孤手里,孤自己去放出消息,说你有意叛变,曹侍中以为自己就不会被秦王一脉针对吗?” “谁有空管你是不是冤枉的呢?您在世族浸淫多年,应该知道你们的德行,沾点怀疑,人就废了。” 贝婧初把玩着手上的玉质佛珠。 该说不说,装逼真的很好用,她贝婧初就是大越的京圈佛子。 思绪飘回来,她对着曹侍中依旧漫不经心道:“说你是因为爱女之心才来的,孤陪你演演是看你年纪大了,给面子。” “你不会真以为孤信了吧?” “谁叫你没立即处死三娘子,反而让她溜出来了呢。” 曹侍中面色冷凝。 但是二娘做东宫的眼线时,他可以狠下心立即处死她,只不过被太子劫走了。 而三娘和他闹,他以为不过小女儿家的脾气,并未查到她和东宫有牵扯,只想着关她几天直到乖乖出嫁。 结果她一声不响的来找她阿姊。 要是知道她的所为,那日他绝不会心软! 一个还好说,现在他两个女儿都跑来东宫,任凭如何,那些疑心病重的都不会信任他了。 至于弄死那两个不孝女...... 曹侍中看着贝婧初长大,知道她的手段,要是真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了她护着的人。 别说官途,他人生都能完蛋。 对于曹侍中的不甘心,贝婧初也感受到了。 她好心安慰道:“其实你的条件也不是不行。” “到时候所有的世家都没了,你们不就是最大的世家吗?” 说罢,她觉得自己这个地狱笑话有点好笑,为了缓和气氛尬笑了两声。 曹侍中:“......”笑不出来。 但是不敢拂太子的面子,他只能扯出一个满脸褶子的笑。 “哈......哈哈。” 气氛更尴尬了。 等到贝婧初都离开了,曹侍中才反应过来。 不是,今天不是装作爱女之心来谈条件的吗? 怎么什么承诺都没得到,还要给投名状了。 他浸淫官场几十年,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曹侍中骂骂咧咧的离开,一面又忍不住庆幸。 他觉得,秦王被扶上位的可能性,比他们之前想象的还要小。 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家业缩水了,以后也是他的女儿们继承,不是让外人分杯羹。 这么一自我安慰,就好受多了。 曹侍中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自己同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捅了出来。 好些个秦王党的中流砥柱。 这一手出来,他在朝会上差点没被同僚的眼神杀死。 下朝后有人质问他:“你以为卖了我们就能成为太子的走狗吗?” “像你这种墙头草,根本不可能再成为亲信!” 曹侍中被喷了一脸唾沫,抹了把脸。 他这还不是被不孝女逼得走投无路嘛。 再说一个老头还做什么亲信,他老了,该他闺女们上了。 接下来秦王党对他的报复都被他挡了下来,本以为挡不下来的陷害,也有人暗中送证据。 他这才发现,暗地里的太子党羽遍布之广,还滑不溜秋的抓不到。 想到这儿曹侍中心更痛了,不知道有多少是和他那不孝女一样的小叛徒。 造孽啊! 他想去找自己新纳的两房姨娘求安慰,享受一下美人的温柔小意。 两位姨娘因着年岁差不多,平日很玩得来,渐渐的交情好了。 见他来了,一个啃着果子的姨娘推了推朋友,“看,你夫君。” 朋友嫌弃的皱眉,摇了摇头。 “不,你夫君。” “你夫君。” “你夫君。” 第480 章 突然爱你 事情结束后,曹侍中带着夫人亲自上门,接两个姑娘回家。 曹娘子有点怕怕的。 贝婧初知道她在怕什么,小姑娘是自己从暗牢里救下来的,难免有心理阴影,害怕自己一去不回了。 她便安慰道:“去吧,别怕。” “他要是敢动你,孤杀了他给你报仇。” 听得明明白白的曹侍中:“......” 曹娘子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依依惜别的样子看得贝婳心烦。 “明日还要来上值的有什么舍不得,今天的账本都还没看完呢,难得给你放天假,快滚。” 曹娘子:“哦。” 她拉着妹妹滚了。 回去时,正遇上堂兄一家搬出来。 为了上朝近,曹侍中并没有住在族中,而是自己买了套宅院。 又因为要培养侄子,便将侄子一家也接来与自己同住。 现在想通了,他自然不可能继续当冤大头,麻溜的让他带着自己妻儿滚了。 谁成想一直拖到今天,还正巧撞上。 以往自持高傲矜贵的人扑通一声就朝他跪下,膝行过来抱着他的腿大哭道:“大伯,您不要侄儿了吗!” “侄儿以前对妹妹们确实多有疏忽,以后定然不会了。” “大伯您就再给侄儿一次机会吧,我在您膝下养了十四年啊!早就视您为亲生的父亲了,您怎能不让我在您身边尽孝呢!” 泪洒当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多么孝顺的二十四孝好大儿呢。 曹娘子和三娘子对视一眼,头挨在一起小声蛐蛐道: “看看人家这演的,还说咱们以前在后宅里各个披着假面演,人家这才叫好呢。” 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曹大郎的哭声都是一顿。 顿了一下又继续哭。 见曹侍中没有任何表示,曹大郎急了。 一把拉过少夫人,极为顺手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都是这个贱妇!” “是她擅自克扣了妹妹的嫁妆,才惹得妹妹不惜气着伯父,也要离家出走。” 就这个关头,他还在暗戳戳的上眼药。 三娘子很生气,但是没法反驳,她这行为就是不孝了。 好在曹侍中并没有被他的语言带偏,这个侄儿的小伎俩对他来说太嫩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太子一样,能小小年纪就给他挖坑的。 曹侍中叹了口气。 “从前想将你过继到我名下,你也不肯,想来咱们并无父子缘分。” “今日好聚好散,若是再多做纠缠,拿着老夫的名头在外生事,别怪我亲自出手料理了你。” 他将自己的脚从曹大郎手中抽出,唤人来将他架到一边去。 曹大郎拼命点头。 “我肯的!伯父,让我过继吧!” 他试探喊道:“父亲!” 但是曹侍中的脚步连停都没停下。 在他身边的人因为他的那声父亲,露出了明显的不屑。 为了利益连爷娘都不要了,上赶着去认爹,啧~ 曹大郎只能奋力去拦住曹娘子。 “二妹妹,以前都是堂兄不好,你去和伯父说说,我知道错了,会改的,以后也一定把你当做嫡亲妹妹一样。” 曹娘子可一点不心软,嘁了一声。 “可不敢当,咱们都是将来被你嫁出去的小丫头罢了,哪里来的本事做你曹大郎君的嫡亲妹妹。” 随后也让下人拦住他,拉着妹妹跨过门槛。 以后,这个家,才是她们真正的家了。 ...... 今日曹娘子兴致不是很高,贝婳见小牛马的效率降低了,人文关怀一下。 “怎么,是回家后过得不顺心吗?曹侍中还是对你们不好?” 以前就是这样的,每次她做事不顺了,那个初扒皮都拉着她谈心,各种关怀慰问。 年幼不懂事的她感动得泪眼汪汪,以为这是她和公主殿下感情好的证明。 直到她自己手底下的人多了...... 质疑初扒皮,理解初扒皮,成为初扒皮! 曹娘子还没经历人心险恶,面对上峰的关心十分受用,小声叹气:“唉~很幸福,现在的日子太好了,以前都不敢想。” “虽然时间晚了点,但是父亲开始给我讲朝中事,向他的友人门生介绍我,我可以像之前堂兄那样共享他的人脉。” 她蹲着,撑住脸颊,有点郁闷。 “但是我觉得自己很拧巴,分明得到了一切,又膈应于要自己拼命争取才能得到。” “爷娘现在比以往对我的疼爱不知多了多少倍,但不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而是因为我有用了。” “长大后,父母就会突然开始爱你。” “他们开始尊重我的想法和报负,并非因为他们变了,而是因为我长大了。” 贝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摸摸她的小猫头。 第481 章 十六岁 东宫那位太子殿下的病症在入冬的时候终于好了。 本以为这位天之骄女会继续在朝中大放异彩,结果不知是伤仲永还是怎的,她在朝上逐渐沉寂。 甚至还公然在朝堂上打起瞌睡,被帝王训斥回去思过。 结果却一发不可收拾,过没怎么思,一身轻松没了事做的太子殿下越发骄奢淫逸、声色犬马起来。 府上的丝竹管弦、歌舞献艺就没停过。 偏生她还不爱看舞姬跳舞,喜欢男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去跳。 今日贝婧初依旧在进行自己的享乐事业,虽然有种颓废的心虚感。 一个秀气的小郎君捧着酒杯递到她唇边,眼神如丝般勾人。 贝婧初笑着饮了下去。 凯旋回京的雷念儿看着这一幕就是眼前一黑。 好一个昏君模样。 她英明神武、卓尔不群、才华横溢的皇太子呢!!! 昨日迎大军归来的时候,贝婧初还是很老实,像个人样。 雷念儿通过书信大致知道京城的事,虽然很焦灼,也知道自己要紧的是前线的战事。 参与的了行刺皇帝的小国里,离得近的收归大越疆域,在离的远的又搜刮了一波贡品后他们班师回朝。 昨日看贝婧初人模狗样的,她还稍稍安心。 怎么不过一天就是一副玩物丧志的纨绔样啊!!! 雷念儿恨不得冲上去摇醒她。 此时贝婧初旁边的另一个小郎君见同伴喂食成功,也模仿着去试试。 但是他这个大聪明青出于蓝,将酒倒入了自己口中,想来个郎情妾意的吻渡。 面对骤然接近的大脸,贝婧初酒意都醒了七分,满脑子都是“你不要过来啊!!!!” 一巴掌捂上他的嘴。 丑拒了哈。 推开人后,她瞥见旁边一脸菜色的雷念儿,兴奋的招了招手。 “念儿,一起来玩儿啊!” 她的邀请也被雷念儿丑拒了,贝婧初有点悲伤。 舞男和她身边的各色小郎君散去,宽大的室内显得极为空旷。 贝婧初瘫在椅子上满身酒气的颓废样子就更醒目了。 她拎着酒壶往嘴里倒酒,被雷念儿一把夺开,未收的酒水洒在下巴和衣摆上,有几分狼狈。 贝婧初脾气很好的接过长烟递来的手帕擦嘴,一副身外之物浑不在意,只看今朝享受的模样。 雷念儿又心疼又心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就算陛下因为那场刺杀怀疑你,你不好受,都过了小半年了,也该缓过来了吧!” 贝婧初像是失望至极又无力反抗的样子,抱着果盘叹气,一边叹气一边吃。 嘴里鼓囊囊的念叨:“缓过来又怎么样呢?” “他是一国之君,生杀予夺。” “我拥有的一切是他给的,他也能轻易毁掉。” 雷念儿沉默了。 她以为她是坠入了欲望的深渊,此刻才明白她是清醒的沉沦。 雷念儿纠结了许久,整个房中只有贝婧初吃果子和点心的声音咔嚓作响。 去前线的时候,她的太子殿下还是深受信任,尤其皇帝伤重,她离无上宝座只有一步之遥。 要是当时杀了皇帝,她回来就该对她口称陛下了。 可惜当时的太子绝不会下手,她想不到再次醒来的君父会性情大变。 如雷念儿自己,要是知道她当时趁机暗算了皇帝,也会对她失望。 陛下那时对太子的疼爱有目共睹,若她真的落井下石,此等忘恩负义之人也不配他们追随。 只是......她看着啃了一点糕点渣子的贝婧初,十分心塞。 怎么就这样了呢? 她声音干涩,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喑哑。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现在陛下废不了你,是靠着你之前积累的威望和功劳。” “可是你再颓丧下去,那些东西都会被消耗殆尽。” 犹豫着,雷念儿还是直言进谏:“虽然说起来不好听,女子为储君本来也不是正统,如果没有那些的加持,你就危险了。” 贝婧初“哦”了一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证明给陛下和天下所有人看,你就是最优秀的!” 话落,贝婧初眼睛一眯,连下撇的嘴角都充满了嫌弃。 看看这单纯孩子,还想着证明给别人看呢。 真是太老实了,根本没有一点反骨。 她伸手摸摸雷念儿的额头,呢喃道:“没发烧啊......看来是真傻。” “幸好还有孤挺着,不然东宫的未来真是一眼望到头。” 雷念儿:......骂的有点脏了初初。 贝婧初叹气:“人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他已经在忌惮我了,我越优秀反而越碍眼。” 雷念儿不赞同:“可是颓废下去也是一样的,只是过程慢一点而已。” 贝婧初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慢点总比快点好吧,趁着还没被废,咱们及时行乐。” 她挥挥爪子,让长烟把乐师舞男都喊进来。 被打断一时的舞乐很快响起,室内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的靡靡之音。 雷念儿眼神放空,对她当下的状态有些接受无能。 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 确实啊,能怎么办呢。 她已经够伤心了,既然只能等待命运的审判,何不让她放纵一把。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东宫的奢侈就像是末路的狂欢,一个将死之徒在临死前散尽家财。 就这样,来到了贝婧初十六岁生辰。 第482 章 色令智昏 这次生辰的排场尤其隆重,比之之前的及笄礼也差不了多少。 只除了秦王党的一个个都说没空不来,结果当日秦王本人却准时到场。 且加上东宫自己的人和那些中立不愿结仇的人,整个生辰宴看起来声势浩大。 随同秦王下车的五皇子忍不住冒着酸气。 “人啊,越是向外努力的展示什么,内里就越是空壳子。” “所以这风光都是表面风光罢了。” 他转头对着秦王奉承:“谁不知道,如今三兄才是最受阿耶宠爱的。” “下次您的生辰,定比这热闹百倍。” 贝靖裕无奈的笑笑,“小五,别说这些。” “毕竟在长姊府中,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五皇子轻哼一声,“听到就听到了,还不让人说实话吗?” “只要三兄和阿耶护着我,就是说了又能拿我怎样。” 一阵悦耳的轻笑声从另一架华贵的马车上传来,女子掀开门帘,露出一双笑吟吟的眼睛,正是贝嫣羽。 她一边在仆从的搀扶中下车,一边笑道:“拿你怎样?上次你在东宫门口挨了一耳光还没学乖?” 大庭广众提起此事,五皇子的脸都扭曲了,却只能呢个恭恭敬敬的行礼:“二姊。” 幼时他曾仗着自己是朱妃之子,而贝嫣羽的生母只是个采女,便自以为自己高贵,欺负过她。 随后被皇帝狠狠赏了一顿板子。 甚至因为贝嫣羽母亲势小,皇帝和太后对她时常关照,还更偏疼些,养成了她无法无天、趾高气扬的性子。 现在就是,直接略过他去,像无视他这人一样,对着秦王说道:“走吧小三。” 五皇子在后边紧紧掐住掌心,才忍下这股屈辱。 贝婧初!贝嫣羽! 还有贝靖裕!做了他这么久的狗腿子,竟然也不帮他找回场子! 莫欺少年穷!这些人,他一个也不放过! 在心里狠话放完,便又装作无事的跟了上去。 在里间,一行弟妹们都高高兴兴的恭贺着,宾主尽欢。 宴饮结束便是玩乐,似什么投壶、捶丸、听曲、抚琴等常有的玩法都有。 客人对什么感兴趣便往哪儿去,还能看到平日里一曲千金的名伶。 最特别的是,府中还设了赌桌。 太子说大赌伤身,这桌上的筹码不能用银子换,只能用物品换,哪怕是路边随意捡的鹅卵石都行。 话是这么说,在场的人谁真能拿石头来糊弄,多丢人。 将自己穿的戴的什么镯子玉佩等物拿出来。 玩着热火朝天的时候,太子也来了。 贝婧初走进人群,摸上骰盅,说道:“这么热闹,怎么玩的,让孤也看看。” 一群在家都是纨绔,什么时候能有和太子说话的资格,当即热情的介绍起来。 他们发现不对了。 不是说新手吗?太子的动作......也太熟练了吧。 比他们还熟练! 一看就是出入赌场的常客。 一些人观望后,忙溜下去找自家的长辈说这个消息。 有人听后心痛难当。 “唉......废了呀。” 见太子如此昏庸状,有人灵机一动,献上美男。 以前她没收,众人想着是太子一心扑在国事上,没空管儿女情长。 现在颓丧下来,说不定会收。 他们想不到是因为贝婧初觉得自己年纪太小了,在这个世道,十五六岁的少女刚好是成亲生孩子的年纪,只觉得是她不想。 所以这次,贝婧初也拒绝了。 装装就得了,没必要真得把自己搭进去。 况且好色算什么坏名声,眠花宿柳的浪荡子,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哪儿有恋爱脑的杀伤力大。 臣子对君王的要求,就像女生对闺蜜。 可以一次谈八个,但不能一个谈八次。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恋爱脑的男主角,问长烟:“蒋统领在何处?” “回殿下,蒋统领应当在巡防。” 贝婧初点点头,“让他过来,把活交给姓雷的就行了。” 长烟在心里同情了雷念儿一秒,让人去传唤了。 蒋珑守听着传唤,来不及换甲胄,便先过来。 临近听召,却被一只手拉住领子直接坐了下来。 一瞬的惊慌之后,忍着反击的本能,发现自己坐在了殿下身边,腿挨着她的腿。 !! 惊喜来得太突然。 贝婧初手撑在他肩膀坚硬的铠甲上,靠近他耳边悄声道:“我们可是日日厮混在一起的,你别这么僵硬。” 他这才想起了他们之前商讨的计划,务必要让太子做出色令智昏的模样。 蒋珑守有点小失落,但是立马调整好状态,十分坦然的搂着她的腰。 在下面看来,就是一对璧人。 少年一过来,思念至极的女子就忍不住和情郎悄声耳语,羡煞旁人。 送人的臣子将自己人弄回来,嘴角勾起了然的笑。 “原始如此,臣这男子皮相不错,但论起别的来,在蒋统领面前是一点不够看。” “殿下真是有福啊,看来好事将近了?” 贝婧初笑睨了她一眼,“话真好听,赏。” 这下,便是更多人的祝福赞颂。 下方,许承昼急忙站起身,袖子带着桌上的碗碟翻了。 一个从小将礼仪刻在骨子里的小郎君,是不可能如此冒失的。 只能说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人站起来格外醒目,他那双失神的眼睛,让贝婧初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虐文男主。 其实,当时选谁来做她“爱”的人,也不是没考虑过许承昼。 但是...... “我不敢用。” “他父亲是许兰期,最是会揣摩人心。” “要是被许承昼知道了,我怕瞒不过他父亲。”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话,有动摇一点点的心立马被正了回去, 现在有点明白一些虐文男主为什么不张嘴了。 因为......不相信。 不敢相信。 不敢用麾下所有人的命去赌所谓的爱情能有多坚定。 在他身旁的许兰期和许欣姝将自家孩子拉下来。 第483 章 及时行乐 许欣姝小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坐下来。” “你以为站着就能让太子喜欢你吗?只会让更多人看你笑话!” 本来身为已经赐婚的承徽,对于太子宠爱他人的行为不在意也就罢了,偏偏还这般作态。 许承昼被拉着坐下去后蔫蔫的,低着头喃喃道:“明明我也在东宫做事,我也常常见着她。” “我觉得她是喜欢我的,为什么现在又喜欢别人了呢?” 许兰期见儿子情根深种的样子,也只能安慰道:“可能......不是不喜欢你了。” 许承昼抬头了。 见这话有用,许兰期继续道:“太子应当还是喜欢你的,只是同时也喜欢别人。” 小少年还不明白,怎么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一脸疑惑。 许兰期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就像为父喜欢你娘,也喜欢你姨娘。” 身后传来许夫人一声:“呵,是吗?” 许兰期回头朝她打眼色。 见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比起方才魂不守舍的,看上去好一点。 许夫人咽下了找茬的话,狠狠瞪了许兰期一眼。 回去再跟你算账! 许兰期背后一麻。 他只是想安慰混账小子而已,他做错了什么! 比起许兰期一心扑在儿子的心情上,许欣姝的心情的复杂多了。 她手臂撑着脸,一眨不眨的看着高台上的贝婧初。 这些年她在大越各地专研农事,难得来趟京城探望家人,便发现如今的局势天翻地覆。 那个孩子......也变成了令她不齿的纨绔模样。 宴会结束,贝婳将各家的礼单亮出来,啧啧有声。 “从前你得势的时候,这些人逢年过节都是挖空心思往你这儿送礼。” “值钱的都只能算普通,还得精巧珍稀,全天下独一无二找不出几件的。” “现在嘛,像这比翼莲花纹金碗,还有这一盒东珠,送的不知普通了多少。” 贝婧初端着被贝婳嫌弃的金碗,呐呐道:“我......我觉得挺好的呀。” “独特不独特的重要吗?值钱就好。” 贝婳:“......俗气!” “嗯对,我就是俗气。” 贝婧初伸出手指随意往金碗上弹了一下,弹了个坑出来。 贝婳:“......滚滚滚,别碍事。” 唉~堂姊越来越暴躁了。 但是想了想自己给她的工作量,贝婧初决定原谅她,抱着自己的小金碗滚了。 看她脾气夺好,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老板! 次日,雾园便迎来了一位客人,是才从边境回来不久的许欣姝。 这个当初系统认定的农业大佬。 她应当是晒多了,不仅黑,脸上的皱纹雀斑也让她比同龄的贵妇看着老不少。 但是许欣姝并不在意,甚至懒得上妆,连发髻都是从简,只是木簪子随意挽着。 一进来,贝婧初就在她蹲膝前说免礼,微笑道:“许姊姊才回来,便赶上孤的生辰,之后递帖子拜访,约到今日才给你接风。” “许姊姊从小疼我,不会介意吧。” 说到这儿,贝婧初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按理说,阿昼以后是孤的承徽,叫你姊姊是乱了辈分。” “但是孤从小唤习惯了,也懒得改了,谁叫阿昼才是后来的呢。” 许欣姝坐下来,有些意外。 “殿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她常年在外,不总回京,一晃几年,贝婧初长得她都不敢认了,想来也生疏了。 如今她说还记得小时候的事,那点疏离感也淡了不少。 贝婧初颔首,“记得,许姊姊在宫里的时候,孤在新年还要过你的红包。” 忆起当初太子白白胖胖的样子,那时她还能听见她心里话。 小婴儿脑袋里就没停过,是个碎嘴子。 不像现在......隔着一张被控制的假面,她早就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倒是另一个孩子,有什么都浮在脸上。 许欣姝试探道:“听兄长说,阿昼那孩子对你用情至深,不知殿下对他又是什么想法。” “臣也曾被负心过,至今再未成婚,无儿无女,不希望侄子也成为一个伤心人。” 贝婧初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一下,回道:“自然是陛下所赐的承徽,能有什么想法?” 那也不用再问了,圣旨难违,只能说昼儿此生是真心错付了吧。 但是许欣姝想说的并未结束,顿了一下,在贝婧初准备继续寒暄前开口。 “太子殿下,臣自小看着你长大。” “臣知道自己不配说教与殿下,但实在不愿看当初抱过、给过压岁钱的孩子走上歧路。” “为何这次回京,便听您再不理朝政,还整日醉生梦死,沉湎于纸醉金迷中?” 贝婧初张了张嘴,想解释的欲望转瞬被压了回去。 一点点撕破的假面又瞬间合拢,唇角又是那样轻浮放纵的似笑非笑。 她整个人瘫软下去,没骨头般靠着扶手,回道:“自然是浮华渐欲迷人眼,孤怎么说也是一介凡人,从前殚精竭虑,难得休息一下,却更不想离开这倚红偎翠的销金乡了。” 她甚至劝道:“许姊姊也别太辛苦了,忙了这么些年,也该你享受的时候了,不如也试着同孤一起过过这快活日子。” 这模样,眼下再多一点黑眼圈,和许欣姝从前见的那些浪荡子几乎没区别。 她怒其不争道:“可是殿下从前那么多努力,难道要为了一时的享乐毁于一旦吗?” 贝婧初耸耸肩,“努力嘛~是努力不完的。” “就算操劳到老到死,就能操劳完了吗?” 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喊了一声:“长烟,上些好酒好菜来,再叫几个伶人和舞者。” “许姊姊,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呀~” “许姊姊还没见过男子跳的脱衣舞吧,孤这儿的人对此曲可熟练了。” 许欣姝被气走了。 想着她走之前的最后那句:“殿下,您若还是这般不思进取,也不能怪陛下如今更喜爱秦王。” 贝婧初腿搭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的两眼放空。 手中的佛珠被捻动着一颗颗转着,逐渐静心。 今日这才算什么,走的路还很长呢。 第484 章 逢凶化吉 便如此刻,在贝婧初失神时,长烟也呐呐道:“殿下......其实,许少卿说得没错。” “您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贝婧初歪头看着她。 小姑娘眼里满是担忧,担心她就此沉沦下去。 她劝着,希望自己的劝谏能被她听进去。 然后又成为以前那个让她能无条件相信追随的太子殿下。 可是怎么办呢?她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贝婧初沉下脸,“长烟,你要是不愿意在孤身边,孤也可以替你另谋他处。” 长烟大惊,扑通一下跪下,连连摇头。 “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殿下变成什么样子,奴婢都不愿离开。” “只是......”只是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她可以回到从前。 长烟拉住她的衣袖哀求着:“殿下,奴婢知道错了。” 贝婧初缓和了些脸色,“此等话,以后不要再提。” “是。” 挺好的,连长烟都这样想她,才能骗过别人,贝婧初闭上眼安慰自己。 ...... 这日,贝婳拨着算盘,嘴里念念不停。 “还好以前你节俭,这么多年的积蓄,还能撑两年。” 她算着这些时候的开销,最后,指尖从算盘上抬起,看向贝婧初,说出结论。 “但是只能养两年了,你早做准备。” 养兵开销极大。 饿不死就行是一种养,但是贝婧初要的是能够替她冲锋陷阵的兵将。 穷文富武,像肉什么的必须管饱,才能跟上训练。 还有兵器甲胄,样样都要砸钱。 还要安置他们的亲人,更需用大笔的花销来掩人耳目。 从前累积的钱财几乎都花到此刻。 贝婧初心中发紧,迟迟不愿面对的结果,看来在两年内,必做一个了断了。 贝婳刚出嘉兰院,在外面候着的蒋珑守就进来了。 “殿下,咱们去佳州采购粮食的人半道上死了,而且死得蹊跷。” 贝婧初眼中划过一抹警惕,问:“查到什么了吗?” 蒋珑守摇头。 “还没有,臣有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时间传达给殿下的。” 京城内本就人多,粮食有什么变动很容易查到。 贝婧初也只能从附近的州府运粮偷摸运粮来,因需求量大,分成了好几拨人去往不同州府。 这次是去佳州的人蹊跷的没了。 蒋珑守担心的和她一样:“没了虽然惋惜,当更重要的是,仵作说是暗杀,被伪装成了意外。” “若是寻仇还好,臣排查了她的生平,虽说和人有些矛盾,但决不至于让人买凶杀她。” “所以......臣猜测是灭口。” 那这就麻烦了。 她直接道:“走,我们出发去佳州。” “此刻正是要紧的时候,咱们兵器还没完全铸好,和满城禁军对上,胜算太小,绝不能被发现。” “为求秘密严防死守,孤必须亲自走一趟。” 蒋珑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提醒道:“殿下一言一行都被关注着,离京太久,若是他们遮掩不当,泄露了你不在的消息如何是好?” 贝婧初眉眼含笑。 “若是被发现了......” 她看向蒋珑守,一脸神秘莫测。 “就说蒋统领巡防疲乏,孤看了心疼,勒令他放下全部职务,陪着他游山玩水去了。” 反正她现在对外的人设是个恋爱脑,为了做戏做全套,前几日还上奏请旨想娶蒋珑守做正夫。 毫无疑问的被皇帝打了回来,他再不喜欢,也不可能让太子娶自己贴身太监的儿子做正夫。 听说蒋之贤在甘露殿挨了好一顿骂,贝婧初在心里默默为他点蜡。 对于她想出来的借口,蒋珑守勉强一笑。 “殿下......臣有点害怕。” 要是太子对他真是如外在表现的那样情根深种,再大的压力他也得咬牙顶住。 可问题是装的,他整天面对的那些冷嘲热讽,提点打压,见显得自己像个冤种。 唉~能怎么办嘛。 两人扮做游商。 贝婧初的脸被粉扑得黑黑的,眉眼五官都做了细微的调动,走路时的身姿再伛偻一点。 在镜子里一看,连她自己都瞧不出来这是集王朝之力供养出的天潢贵胄,活脱脱就是一个在外行走,被生活压垮了肩膀的游商。 班味重得都腌入味儿了。 贝婧初对这个效果很满意,近些年搜罗的能人异士果然是有用的。 蒋珑守自然也做了同样的伪装。 出行前,却被一人拦住了。 国师的小徒弟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型,不知道是又从哪里鬼混回来。 手里拿着一串铜钱塞到她手上。 贝婧初拿在手上一打量,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铜币,是某种特质的山鬼钱。 小少年神神秘秘的交代:“殿下,师父说你们最近几天有点晦气,觉得有什么不对就一人发一枚。” “然后遇到什么事都别怕,您哪怕躺着什么也不干都能逢凶化吉,那些脏东西伤不了您。” 第485 章 演爽了 没等她详细询问,小少年说完“哦吼!”一声,就风风火火的溜了。 背影宛如一只山野间放荡不羁的吗喽。 贝婧初:“......” 你们摘星楼的画风好奇怪...... 她想着那位长得很爽的神棍有几分本事,摘了一枚铜钱戴在手腕上。 运气是很重要的。 佳州离京城不远,快马兼程,很快就到。 来的接人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女子。 女子十分热情,上来便解释道:“家父今日身体不适,在下便代为迎客,还望二位不要介意,敢问贵姓?” 来之前便知晓卖粮的人家姓年,贝婧初颔首道:“年娘子客气了,在下姓雷,单名一个漾字。” 她指着蒋珑守介绍道:“这是我夫婿。” 女子一看便知道这一队的主事人是这个女子,和他点头致意后便和贝婧初攀谈起来。 “旁的人头一次见我都对我的身形很惊异,雷娘子却像是寻常一样。” 贝婧初淡淡道:“这有什么。” “富庶些的地方,这路上魁梧壮硕的大汉比比皆是,也没见谁多惊异。” “方才不是还过去了一个吗?谁侧目了。” 年娘子抛去了刚才还端着的淑女范,直接朗声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 激动的直接上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看她这身板,便知力气不会小。 要不是贝婧初从小练武底盘稳,一巴掌下去能直接拍地上。 想到这一点,她想着不能暴露武功,便随着巴掌的力道摔了个趔趄。 年娘子慌张的扶住。 “哎哟哟,妹妹,对不住对不住。” “是姊姊我太激动了,平生难得见知己啊,忘了你这小身板太弱了。” 贝婧初嘴角一抽。 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她弱! 不过短短时间,两人已经称姊道妹的了。 年娘子问道:“上次来交涉的似乎不是你们?” “是啊,她死了。” 短短的一句话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整个人都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这......这样吗?可是回京路上有匪寇?” 贝婧初叹气,想到那个年轻的生命,也是真的有点哀伤。 “可怜了,就是马术不精,失控摔死的。” 年娘子忙岔开这沉重的话题,“无事的,只要契书都在,咱们年家商行都认的。” “今日天色晚了,雷娘子不如在寒舍住一晚,明日我带您去清点货物。” 贝婧初笑道:“有劳了。” 商人重利,府中自然是富丽堂皇,恨不得将有钱两个字怼到脸上。 尤其是其中一座岚熙院,辉煌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见她盯着匾额瞧,年娘子笑了一下。 “这岚熙院是由我母亲的名字命名的。” “自母亲逝世后,父亲搬迁宅院,便修了个院子做纪念,也是你们的客房。” 贝婧初有些疑惑,如果是感情好,要纪念亡妻,那院子怎么会作为客房使用? 但她面色不变,只叹道:“令尊和令堂感情真好。” 一边余光盯着年娘子的反应。 年娘子嘴角勾起一点嘲讽,但是只是一下下,便被压了下去。 若不是贝婧初早有准备,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只怕也发现不了。 这年家有秘密。 那她的人被杀,是否是发现了年家的秘密而被灭口。 贝婧初只盼不是因为发现了她的事,不然她就要灭口了。 一踏进院门,手腕处的山鬼钱开始发热。 难道国师说的晦气就是此处? 贝婧初不动声色的安顿下来,人走后,她抓住蒋珑守的手腕去探他手上的山鬼钱。 果然也是热的。 和被皮肤暖热的温度不一样,还更烫一点。 从没遇到这般情况的贝婧初背后都凉嗖嗖的,人心固然莫测,但是鬼更可怕好吗? “不是,这世上难道真有鬼啊?” 救命,她想回家。 想到神棍说的,那些脏东西伤不了她,贝婧初吸气呼气再吸气。 嗯,还是冷静不下来。 难得她有怕什么东西的时候,蒋珑守很是稀奇。 好笑道:“无事的夫人,有什么为夫保护你。” ......给你小子演爽了是吧? 此时探查的消息也有了进展,那人的死似乎就和年家有关。 好了,这下真的不能走了。 第486 章 小脸通黄 是夜。 贝婧初对镜子卸下发簪。 只是这镜子很怪异。 通常人都是坐在梳妆台上对镜装扮,这面镜子却不是放在桌上,而是一面嵌在墙上的半身镜,极其靠下。 要蹲下去才能看得见全貌。 她转去内屋,进门时也没有门槛等物,除了进院子的门槛过高了点,院里处处是一履平地。 记下种种奇怪之处,“夫妻”俩睡了在一张床上。 贝婧初像只八爪鱼一样裹在少年身上,看得出是真害怕。 蒋珑守:“有这么害怕吗?” 他无奈叹气,“真胆小啊~” 某人一动不动,熄灯后看不清的脸都要笑烂了,气息也比平常厚了许多,甚至脑子里生出点阴暗的想法。 要不找道士抓几只鬼来? 思绪一过脑子就打消了,要是殿下知道是他干的,怕是会把他扫地出门。 手臂下的胸膛一震一震的,贝婧初害怕的心都散了许多,恼怒道:“你乐什么呢!” 伸手一摸,果然呲着个大牙。 这下更生气了,作势就想打他。 感受到危险的蒋珑守抬臂一拦,小臂被震了一下,将打人的手拦住。 开玩笑,这可不是什么小拳拳捶你胸口。 一拳下去肋骨能断了。 被挡住的人浑然不觉,还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蒋珑守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还是拦着她的铁拳,以防自己变成重伤。 嘴里贱兮兮的调笑道:“哎哟喂,我的清汤大老爷啊,真是冤枉。你怎么能随便给人安罪名呢?我这是想到了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贝婧初才不信。 “我和我媳妇睡一张床呢,还在床上打架,这不值得高兴?” 贝婧初:“......” 小脸通黄。 此打架非彼“打架”,你不要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啊喂! 闹了一通,蒋珑守问道:“是不是没那么怕了?” 贝婧初嘴硬:“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哦,那我走了。” 说完他真的掀开被子作势离开。 可恶,真的被威胁到了。 蒋珑守你完了!本太子回去后一定要讨回来! 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她声好气的搂住少年的腰,一下子把人按回去。 “不行,不能走。” 黑着灯也能感受到某人质疑的目光。 她美其名曰:“我是做戏做全套。” “万一有人闯进来,一看就是我们俩感情好,肯定不是装的。” 蒋珑守:呵,天塌下来有嘴顶着。 闹完之后安静下来,这距离委实有点暧昧了,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蒋珑守想改变一下氛围,问道:“殿下,想摸腹肌吗?” 贝婧初眼睛一亮。 在黑暗中,只借着月光,那眼睛都是炯炯有神。 蒋珑守头皮一麻,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这时贝婧初正经的咳嗽了两声,阻止他道:“小蒋同志,你态度不端正啊。” 正当他有些遗憾,却听见后面半句话:“怎么勾引我还穿衣服呢?” 蒋珑守:“......” 呵,色胚! 他就知道! 最后贝婧初还是在腹肌上爽了一把。 并大言不惭的评价道:“以后再练练胸啊。” 蒋珑守:“......” 他的母语是无语。 贝婧初继续揩油的手被捏住了,某人为保自己的清白,提议道:“反正也睡不着,要不然夜探年府?” 夜探年府? 这地方这么诡异,她怕一出去见到什么不符合唯物主义的东西。 贝婧初包天的色胆一下子就缩回了正常大小,躲进被子里蒙住头,拢起的小包拱了拱,声音闷闷的。 “不要,只有被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少年担忧道:“可是咱们的事,晚一天查出来,风险就大一点。” “......”贝婧初用无声表示拒绝。 “也行,你不去我去。” 啊啊啊可恶!被拿捏了! 她怎么敢一个人躺在床上!! 没看见鬼片里先死的都是落单的吗?!! 两人狗狗祟祟的摸出去。 白日的时候没走完宅院,只知道大致方位。 贝婧初攀上一棵树,准备规划一下线路。 盘算好了该怎么走,为了不发出太大动静,她准备一点一点挪下树。 刚刚回身,身体就是一僵。 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好像个大盒子。 或者说,棺材的形状。 !!! 卧槽!!! 她内心大骇。 家人们,年纪轻轻就体验过睡棺材了,睡感一般谁懂啊。 发现了这一点,贝婧初在树上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 门前的三道雨霖铃,如果联想一下,正是三炷香。 烟自下而上,水自上而下。 阴阳对立,乾坤颠倒。 她就说,谁家好人在屋檐上装三道雨霖铃啊,多大的雨要这么排,又不是瀑布。 再想到之前在摘星楼随意学到的一点皮毛,水属阴,加上整座宅院的风水格局,贝婧初伸手掐上自己的人中,才没被吓晕过去。 呜呜呜呜阿耶!宝宝害怕!! 贝婧初跳下树,朝着唯一的活人怀里一扑,紧紧抱着吸收点阳气。 蒋珑守:?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的吗? 在贝婧初平复好受到的惊吓后,两人又猫猫祟祟的摸到了主院的屋顶。 掀开半张瓦片,观察里面的情况 此时,年娘子安置好客人后来找父亲复命。 年老看着精神头极好,并没像他女儿说的那样身体不适。 想来是没把他们当回事,借口不来,也顺便让女儿锻炼锻炼。 精神烁立的老头交代道:“明儿个是元家小娘子的及笄礼,你收拾收拾,今晚早些歇息。” 年娘子推辞道:“不必了吧,家里还有生意呢。” “咱们一个不留的,岂不是怠慢了客人。” 年老鼻孔哼了一声,不屑道:“不就是些买米的,有什么可招待的。” “想要做交易就多留一天,得罪了就得罪了,嫌老夫速度慢就找别家去,咱家不稀罕他们这一点生意。” 第487 章 抽他 贝婧初做事谨慎,让人在每家买的粮算上去都是将将够大户人家和其仆从的开销,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内比比皆是,要查也查不到。 做的也不是长期生意,对年氏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买主。 年老叮嘱道:“元家虽然以前比咱们家差,但是人家送了个女儿去知府那里做妾。” “尤其听说咱们这位知府上头有人,还是当朝太子。” “元家这枕头风一吹,眼看着就起来了,日后不一定还在咱们下面。” 说到这里他就叹可惜。 “你怎么就长这么胖呢!” 年娘子面上也像是惋惜着,心头冷笑。 她要是不给自己吃胖点,现在去知府家做妾的就是她了。 她这父亲为了利益,什么做不出来。 她做不到毁了自己的脸,吃得肥胖无比已经是她保护自己损失最小的方法。 年娘子嘲讽道:“家里又不只我一个姑娘,父亲怎么不把妹妹送过去。” 年老怒道:“胡闹!嫡女都还在家里,我们送个庶出的去,不是打知府的脸吗!” “就算庶出的身份不好听,反正阿娘已经没了,父亲把姨娘扶正不就行了?” 年老眼睛一眯,坚定道:“不可能,我的妻子,只有你母亲一人能配得上。” “既然父亲对阿娘情根深种,怎么会想出让她的女儿去做小妾的事?” “还是说......父亲您是演的?” 年老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心虚的事,当即恼羞成怒道:“滚!” 年娘子离开了,主院也熄了灯。 贝婧初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放下瓦片和蒋珑守离开。 两人大半夜将年府探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商量着:“他们说明日要去参加宴会。” “那我们明日再去他们的房内探探。” 两人回去休息睡觉,手腕处的山鬼钱在进了岚熙院后热了一夜。 清晨,只睡了半夜的二人被叫醒,说是年娘子来了。 贝婧初本疑惑着他们怎么没去那什么及笄礼,原是年娘子亲自来解释的。 “对不住了二位,原本说的今日清点货物,但是在下有要事抽不开身。” “只能麻烦你们在寒舍住下,三餐等花销皆由在下承担。” 还让人奉上了些小礼物做赔罪。 贝婧初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个人才,这年娘子手段圆滑,说话也好听。 坚决秉持不得罪任何人的原则,甚至维持着面子情,想来也是交友广泛,简直是天生的商人。 可惜她现在不缺人了,否则定要把人挖过来。 主人家该走的走了,贝婧初趁机避开人翻窗进了主院的寝房,带着同行的开锁人,径直走向床边。 人类的共通点,很喜欢把秘密藏在床边。 果然,摸出一个带锁的盒子。 开锁人熟练的把盒子撬开。 这人是她从牢里的小偷里提出的一个技术最好的,刚来几个月的工钱全部让她赔给了受害者。 小偷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凭借这门手艺正经谋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做事,只知道有钱拿,还不会被捕快抓去蹲大牢,简直美滋滋。 盒子被打开,里面放着几本册子。 有年家的暗账。 贝婧初翻了翻,嗯,行贿嘛,基操了。 下次没钱了抄家,就抄这几个人的。 再翻下一本。 “......” 好家伙,春宫图。 年老爷子玩的真花。 她害怕秘密藏在这不堪入目的册子里,逼着自己硬生生仔仔细细的看完了。 结果后悔了,真的就是尺度特别大的春宫图,她现在需要重金求购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再翻下一本册子,是一本日记。 但是连春宫图都能逼着自己看完,贝婧初自然也耐着心去看。 翻到中间一页,不在前也不在后,很容易就被忽略的一页,却是一个个名字。 她指尖一点,最后一个名字,正是她手下人的化名。 看来这些人,都是死者。 仅仅一个商户,竟敢这般草菅人命! 贝婧初将名字都记在心里,命开锁人将盒子还原。 之后在其他人的屋子里也踩了一遍,直到午后才和蒋珑守汇合,交换情报。 并且蒋珑守补充:“我还和府上的下人打听了这位已逝的夫人,说是年老的表妹。” “当初年老爷子家族败落,但因着为人和能力不错,娶到了自己舅舅的独女。” “夫妻两感情很好,年夫人并未要求他只守着自己一人,只是不许纳妾,只能养外室,且那些外室不能带到她面前。” 贝婧初和蒋珑守对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就算是十几年前的情状,下嫁的女子能做到这样真的很大度了。 但是贝婧初对别人的家事兴趣不大,她要确定自己安全了才有心情听八卦。 将从年老的屋里记下的名字交给人去查,同时下面人也说了最新的消息,已经追查到了行凶的人,正在审问。 加上贝婧初给出的名单,这两日就能水落石出。 交代完,贝婧初进房间,却见蒋珑守盯着墙上的镜子若有所思。 在她靠近时幽幽来了句:“年夫人病逝前中风了,只能坐着轮椅活动。” 所以这面镜子是给谁用的呢? 好像,将将适合坐着的人用呢。 贝婧初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手腕上铜钱的热度再次清晰的传来。 即使现在想打死这个坏人,贝婧初也只能生扑他。 救命啊啊啊啊啊!她真的害怕啊!!! 再次被缠上的蒋珑守在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次日,年娘子带着他们去清点货物,管粮仓的管事在年娘子背过去的时候用色眯眯的眼光对着贝婧初的胸部上下扫视。 贝婧初被气到了。 生来就在最高处,还从来没人敢用这种目光看她,不犯法,却分外恶心人。 想必这人已经是惯犯了,被视奸的人都选择了忍一时风平浪静,以至于他没受到过责罚,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可惜了,这次遇到的是她。 但是她不会亲自脏手,而是侧开身子。 这下,蒋珑守也看到了那道黏腻恶心的目光,于是歪了歪头,询问她的意见。 是忍?还是...... 贝婧初一把掰过前方的年娘子,让那人的视线收回之前被正正抓住。 在所有人愣神之际开口:“抽他。” 第488 章 站得高 话音一落,蒋珑守就大步向前,一脚踹到他小腹上,把人踢飞。 管事像只风筝一样飞在了粮袋上,捂着肚子剧烈挣扎。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个妇人焦急的冲上去,并对着蒋珑守大喝道:“你干什么!” “夫君!夫君!” 她转头瞪着他们,大喊道:“你!你们杀人啦!” “少东家,他们杀人了呀!” 她爬了两步,想去去扒拉年娘子,可怜的喊着:“他们当着你的面杀人了呀!” 妇人喊得极为凄厉。 蒋珑守皱眉解释道:“先不说我有没有下死手,就算是真死了,那也是他该死!” “刚才他做了什么,你们少东家都看在眼里。” 本以为妇人会询问,她却是脱口而出:“不就是看了看她嘛!凭什么就打人!” “......” 贝婧初他们默了一下,原以为是个无辜的妻子,原来也是纵容的帮凶。 粮仓里的其他人躲到旁边去,生怕殃及池鱼。 但贝婧初五感灵敏,还是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终于有人收拾他了,这玩意儿一直对着干活的姑娘们动手动脚,好些个都被逼得回家去了。” “嗯?青丫头不是因为嫌累才回去的吗?” “哎哟,做工哪儿有种田累,青丫头就是被他骚扰走的。不只是青丫头,从这里走的姑娘们十有八九都是被他那下流行径逼走的。” “一开始摸摸人家小手,再过分点去摸人家屁股,有几个姑娘还敢继续待呀!” “那怎么不闹出来?” “这事儿,人家姑娘们毕竟没损失什么,走了就算了。要是闹出来,名声不就毁了吗?以后还怎么相人家。” 有人不屑道:“切,女人就是麻烦,就这点事儿也值得直接走了。” 还有人对这管事心存怜悯:“他不就是没管住眼睛嘛,怎么直接打人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姑娘反驳他:“感情看的不是你是吧?你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了。” 那人挺了挺下身,“看我就看我,你要不要看?” 姑娘:“......” 姑娘被恶心吐了。 无视掉旁边的闹剧,这边妇人一心想给自己被毒打的丈夫讨公道,继续大言不惭:“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本来就不是什么清白小姑娘。” “说不定就是为了出来多勾引几个男人,现在目的不是达到了嘛,有什么资格生气!” 这下,还没等贝婧初等人发火,年娘子已经沉下了脸色。 妇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少东家已经怒发冲冠了,还继续滔滔不绝的讲她的歪理。 “闭嘴!” 说什么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就是勾引男人,这人眼睛里只有男人男人男人! 说得好像被这种腌臜东西盯上是什么荣幸的事一样。 年娘子不理解为什么因为多了根肉,受到他们的觊觎仿佛就是什么好事一样。 她对妇人怒道:“你丈夫,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连客人都敢冒犯,这样下去,我们年家会损失多少生意!” “送他看郎中的银子,我出了。但从今天起,你们夫妻给我滚出年家的店铺!” 妇人不服:“凭什么!” “少东家,我们夫妻俩从小为年家做事,你怎么能这般无情!” “你这样东家知道吗!” 她理直气壮的说:“我夫君就是看一看、摸一摸,他们又没有少块肉。” “一个个的穿得那么骚,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嘛!” “他们要是不勾引我男人,他看她们干什么?” 这一下,整个粮仓里真是安静如鸡,连贝婧初的嘴都沉默了。 她嘴炮不错,但那是对脑子正常的人,这种胡搅蛮缠的智障是讲不通的。 她甚至同情的拍了拍年娘子的肩膀,“辛苦你了。” 手底下有这么离谱的人。 年娘子:...... 并不想被可怜谢谢。 他们没必要和人争论,年娘子直接让人堵上了妇人的嘴,把她和她丈夫一起抬了出去。 年娘子抬起头,对着剩下的人严肃道:“此等败类,我年家不能再出现!” “你们之间时常接触,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无事。” “但若是借着职权之便,对着别人行龌龊手段,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什么位置的,全给我滚出年家。” “且年家合作的所有商铺皆不会再收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人点头。 方才同情和赞同那管事的人也不再吱声了,害怕的夹住双腿。 所以啊,讲道理有什么用,并非谁有理谁就能占上风。 只有自己站得高,别人才会听得见你说话。 第489 章 旺夫命 哪怕声如蚊蝇,他们也会洗耳恭听。 而弱小之人声嘶力竭、字字泣血,也不一定能为自己讨一个本该有的公道。 这一路走来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贝婧初,她为自己选的路没错。 不过这管事卸任了,清点粮食的事便要搁置一下。 年娘子玩笑道:“和雷妹妹的生意总是有阻碍,看来是天让我留你在家中多住一住,是我们的缘分。” 贝婧初被说得心里熨帖,听听这嘴,多会说话。 她收起了原本想让年娘子受点轻伤的计划,继续在岚熙院住下。 贝婧初当然不会乖乖的躺在床上等消息,她又鬼鬼祟祟的去探年府。 商户家的管理十分松散,连巡逻的人都没有,只要不去年老爷子的书房寝居,其他地方简直来去自如。 贝婧初轻松的混进去。 前院通常是郎君居住的地方,在他们从书院回来后,讲究些的人家还会请先生来教导他们君子六艺。 并非所有书院都像弘文馆那样教得又全又好。 现在,前院的先生确实在教导郎君们。 只见那打扮清俊的男子骄傲的讲道:“这女人啊,先别说她喜欢那种类型的,首先是要高的、俊的,再说什么气质文采。” “你们可不是去做让人依靠的夫君,而是男宠,通俗点就是男小妾。” “所以美色是最重要的。” “女人都喜欢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 “就算是文弱书生款,那也不是让你真弱,至少得四块腹肌知道吗?” “还有臂力!这点很重要!” “你们要是连抱都不起自己的主家,还怎么行闺房之乐?怎么得宠?” “这世上没有重的女子!只有力气不够的男子!” 先生讲的慷慨激昂,贝婧初隐住的身形都差点不稳。 她犹豫的抬头......是年府的前院啊,是郎君居住的地方啊。 这怎么变成男宠培养中心了?? 啧,这年老爷子真是够铁石心肠的,不管儿子女儿,只要帮不了他的,怕是都是去高门做玩物的结局吧。 屋里的男人宛如一个传销头子,给郎君们画饼道:“谁说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靠科举考功名!” “告诉那些大人们,时代变了!” “做男宠,一样可以做成第一名!” “别忘了当今的储君是个女子,只要你们真正学成了一身本事,那些达官权贵还不是你们手里的玩意儿嘛!” “到时候进宫做男妃,也能光宗耀祖,族谱都为你单开一页!” 贝婧初:? 怎么还有她的事呢? 一个身着绿袍的小郎君明显被忽悠瘸了,大叹一声:“好!” 随后疯狂鼓掌。 带动着一屋子的兄弟跟着鼓掌。 绿袍小郎君骄傲的对旁边兄弟说道:“我读书是不如你,但是时代变了!” “我勾搭女人一定比你行!” 兄弟:“……你开心就好。” 贝婧初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感觉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转了一圈回院子时,正遇上方才的绿袍小郎君。 少年捏着鼻子,带着随从嫌弃的后退。 “哪儿来的穷酸味儿啊,快滚快滚。” “不就买个米都能在客院蹭吃蹭住三天,怕不是故意的吧。” 他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看年家富贵,别是恨不得住一辈子吧!” 这话贝婧初不是很同意,谁家好人想住鬼屋啊! 这院子给你要不要。 说着他那双眼轻蔑的打量了一下贝婧初。 “好心提醒你们,这先夫人的身子就不好,一直半死不活的,你们在这里住久了小心晦气。” …… “在你给的逝者名录里,有一位是个游方道士。” “而这座岚熙院,就是那道士督造的。” “不仅如此,咱们的人去打听那道士的消息,打听到他给待字闺中的年夫人批过命,是——顶级的旺夫命。” 贝婧初疑惑:“旺夫命?” 蒋珑守点头。 那就难怪了…… 旺夫旺夫,用什么来旺呢? 当然是用自己来旺,以生机为柴,来旺丈夫的财运,助他一路直上,成为佳州首富。 而死后也不得安息,这岚熙院明显就是给死人住的。 至于作为客院的原因,贝婧初听神棍说过一些民间邪术,用活人的阳气镇压厉鬼。 而在这间院子里住过的客人出去后是否霉运缠身,伤身伤命,又关他年家什么事? 毕竟在年家的时候可没出任何问题。 贝婧初看着眼前清晰的铜镜,仿佛下一刻就能倒映出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 第490 章 宁可错杀 所以一个花心滥情的老头子,才会对年娘子说:“我的妻子只能是你母亲一人。” 因为他的妻子换了别人,年夫人不是他的妻子了,他又以何立场敲骨吸髓? 以爱为名,才能把人吃抹干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 惧意在渐渐淡去,只余一些怜悯。 她想到惊悚话本里的鬼怪,似乎都是女人和小孩。 越亏欠什么,越害怕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吸谁的血肉,才会如此恐惧。 ...... 主院里。 年老爷子擦拭着亡妻的遗物,怀念道:“夫人啊夫人,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不就带了个女人进府,竟然也能气到你,还窝窝囊囊的耗干了心血。” “我是靠着你的嫁妆发家的,但你也该明些事理,不该要求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面对美色无动于衷。” “害得你那旺夫的命格从旺我一辈子,变成只能再旺二十年。” 他对着遗物喃喃自语,语气深情的缱绻。 “但凡你大度点呢,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你自找的,不乖乖待好你的位置。” “你放心,日子到了,我也不会放你出来的。” “毕竟我怕你报复我,我将来入了黄土,要清清静静的走黄泉路。”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呼啸的冷风里似乎夹杂着谁凄厉的呜咽。 那老头却一点不怕,嘴角挂上诡异的微笑,不大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我也不会遭报应的,我一直在救济施粥,真论起来,也是个大善人。” “夫人啊,咱们来世,再也不见~” …… 查了好几日的结果,都是显示他们的人,是因为发现了岚熙院的秘密被灭的口。 年老爷子在民间的名声很不错,镇妻亡魂的事传出去就毁了。 但是贝婧初不能在佳州继续停留了。 虽然编好了借口,但能不用更好。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极低的铜镜映照着她旋转微散的裙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当人想要试探琉璃的硬度时,就注定了它会碎。” “所以不管他是不是因为发现了我们的事情才杀了购粮人,我都不会完全相信。” 贝婧初眸光一利。 “既然迟迟查不出,干脆抓起来严刑拷打。” “反正我们的人是他杀的,他值得一轮酷刑。” “问出什么就第一时间报给我。” “最后打死都问不出的话,就直接药死,给他换身皮,装作夜里猝死的样子。” 蒋珑守犹豫道:“可这样,若是年家人请仵作来验尸,岂不是一查就出来?” 贝婧初微微勾唇。 “所以我们要推一把,让年娘子成功继承年家。” “你想想,若是孤有一个疼爱自己母亲,死后亡魂还被镇压,孤会不会想推了这岚熙院,把她放出来?” “她之所以不行动,你觉得是顾虑着什么?” 当然是顾虑着年老爷子。 既然那人觉得妻子旺他,女儿却不懂事的破坏了他的财运。 不管是不是真有用,年娘子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所以……年娘子为了保证自己能顺利继承家产,不可能在年老爷子死的这段时间弄出任何波折。” “他只能是自然病死的。” “除非她对父亲的敬爱超过一切,就算不要家业也要为他讨个公道。” 这可能吗? “只要是年娘子做继承人,她不可能让仵作验尸。” 贝婧初拍拍手站起来。 “咱们回京吧,剩下的事让人盯着就行了。” 一件风波在三日内平息。 岚熙院的客人在留下辞行信后匆匆消失。 年老爷子在牢狱中死不瞑目。 他为了严守秘密灭口过许多人,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捏死一条小鱼而已,就招来了水中的龙王。 他死前害怕到挣扎求饶:“你们主子是谁!” “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许他白银万两……不,我许他全部家产!不要杀我!” “你们不能这样草菅人命!” 第491 章 铁矿 就像以前被他灭口的人一样奋力挣扎着,却没有意义。 年府里挂起了白幡。 姨娘在年娘子面前呜呜咽咽的哭着:“人怎么会一眨眼就去了呢?” “大娘子,你父亲死得蹊跷,你可不能就这样看着啊呜呜呜呜。” 年娘子哀伤道:“不看着又能如何?难道与阎王争命吗?” 她知道姨娘什么意思,老爷子死得仓促,没给她和孩子留任何财产。 一旦她完全掌握话语权,尘埃落定之后,她和儿女们是什么待遇就全由她决定了。 毕竟这人在气死她母亲这件事上也出了分力,是老爷子在母亲在世时纳的小妾。 其实年娘子并不想收拾她,这姨娘进门后老老实实的,也没故意去母亲面前耀武扬威。 就算没有她,也有别人。 只要老爷子当年色心不死,就不可能只守着母亲。 但是这些想法她不可能去找姨娘推心置腹的解释。 姨娘也不相信她不会报复她。 那女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老爷子的死是谋害,那就可以把所有罪过扣在她这个继承人身上。 谁让她获利最大呢?明面上除了她还有谁会害老爷子。 果然,姨娘要求道:“开棺验尸。” 这话说得冒犯,她变换上了一副可怜样儿,哭哭啼啼补充道:“就算让世人误解妾身是个毒妇,也不能让夫君不明不白的枉死啊!” 在亲朋的议论出来之前,年娘子先发制人。 “胡闹!” “郎中已经说了,父亲是夜间猝中。” “何故为了一个无稽之谈,扰亡灵安息?” 她气势端得足,将周围人都震慑住。 许是紧要关头,姨娘却不惧,反制道:“为何?是不是你心虚?夫君的死一定和你有关!” “我心虚?我还怀疑你想闹事,是对父亲积怨已久,连人去了都不让他安宁。” 在越朝,扰人亡灵是极大的罪过。 除非有明显的证据是凶杀案,否则不会去验尸。 任凭姨娘如何叫嚣,年娘子强势压着不许,年老爷子和他的尸骨也被葬了下去。 而棺中早就被放了加速尸体腐败的东西。 几日之后,一切都无法追查到京城中的那位身上。 气派又阴森的岚熙院被推平。 残垣断壁中,一个丰腴却不过分壮硕女子坐在里面。 正是苗条一些的年娘子。 她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送去做官员家的小妾,可以自由的控制自己的身材。 她喝着酒,喜极而泣。 “娘……” “我终于,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女儿不孝,让你等这么久,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 佳州的后续,在此时不需要贝婧初再继续关注。 而这时,她也有了更重要的事。 一封密信送到她手上。 是童怀恩送的。 “木水火土。” 四个字就没了。 童怀恩在去年被她运作升到了工部,做了工部尚书。 那应该是工部的秘事。 土木水火——少金。 失金……铁? 铁! 贝婧初捏着信纸的指尖一下用力。 他找到了弄来大量铁的方法? 信上不可细说,贝婧初忙约着他秘密会面。 这位中年权臣面带羞惭道:“说来惭愧,臣的邻居是户部的一个掌固。” “臣虽然得殿下赏识,得居高位,但这些年的俸禄攒下来,也买不到好院子。” “于是邻居的官职有大有小,都是和臣一样自穷苦人家出生的。” 贝婧初很上道:“你立了这样的大功,孤会赏你金银财宝。” 童怀恩笑出了一脸褶子,继续道“户部掌固职级太低,见不到户部尚书,又怕有人昧了他的功劳。” “想着臣是工部的尚书,铁矿开采一事是归工部管,便将此事说与了臣。” “嗯……然后被臣软禁了。” 贝婧初:“……” 真是有够扎心的,辜负了人家的信任。 她喜欢。 贝婧初细问道:“他是如何得知铁矿的事?” 童怀恩不愧是多年的老狐狸,处理得滴水不漏。 “他发现有商户私贩铁器,一干知情人等已经被人控制起来了,之后便移交给殿下。” “原本臣是想把人杀了的,但是想着殿下开采铁矿肯定要用人,既然他们都知道了,不如用起来。” “不过……” 他有些为难道:“唯独这户部掌固,再小也是朝廷的人。” “骤然失踪,恐引起怀疑,所以得殿下亲自出手了。” 第492 章 区区致命伤 贝婧初接过扫尾的事情,一个户部的掌固“辞官回乡”了。 来日的他在升官之后,会庆幸自己误打误撞有了从龙之功。 但现在的他只觉得害怕。 ...... 冬日的风霜凌冽刺骨。 回嘉兰院的蒋珑守进屋时身上夹着一股带着寒意的血腥气。 他又带着手下处理掉了一个试图告密的人。 从一开始的敌人、末路人,这次的刀下亡魂却是认识的。 是曾经并肩的队友,是他曾经的属下之一。 他们拥护着同一个人,帮她处理掉不能在明面上解决的麻烦。 他从未想过身边人会背叛,差点让他们的努力和谋划功亏一篑。 也因此,这个人比较难杀,还好他并没辜负她的信任。 贝婧初正在烘头发。 冬日最难的地方便是湿润沁凉的发丝。 每次洗完头发都很麻烦,她坐在炭盆边上,一排架子将如瀑长发架起来,搁在炭盆边上。 热气熏着慢慢的烘干,整个室内都是一片润润的潮气。 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书,难得娴静的样子。 没办法,动作大一点,头发就掉进炭堆里了。 门帘掀开,侍女领着人进来。 铁腥气传入鼻尖,贝婧初从书上抬眼。 那人风尘仆仆的进来,在她面前自然的蹲下,说起发现叛徒的事。 他还没来得及禀报,只能在紧急关头就地格杀。 贝婧初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分明已经是她选过一次又一次,防过一次又一次的,筛出来的忠心之人。 但是这些忠心都并非一成不变的。 威胁、利诱。 世间百种手段,都能让他们离她越来越远。 贝婧初没怎么伤感,她觉得此时的蒋珑守有点不对。 他平日里处理好了事,不会在满身狼狈的时候来找她。 总是会将自己拾掇干净,露出最俊朗整洁的一面再来秉明。 除非事态紧急。 但人既然已经处理干净了,早说还是晚说并没关系。 是伤心了吗?见他面色发白的样子,是伤了心还是伤了身。 她了解的蒋统领没这么脆弱,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类。 难道,那股血的味道不是别人的? 于是贝婧初问道:“你受伤了?” 他当然是不会骗她的,所以点点头。 “区区小伤,怕包扎好之后来找殿下太迟了,臣先告退。” 他这么威武健壮且坚强的男子,怎么会被一点小伤难倒! 说完,他在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随后摔了下去,直接扑在了贝婧初身上。 贝婧初:? 你小子别是故意的吧? 她摇了摇人,真是人事不省的样子。 一摸额头。 挖槽好烫! 这天奶奶的可以直接煎蛋了。 于是忙喊道:“来人!” “传太......传府医来。” 本是觉着太医的医术更好些,但是雾园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宫内知晓。 她现在反正“不差钱”,园子里也养了府医。 带来的府医给他处理好伤口,直叹惊险。 半梦半醒的蒋珑守还一心想展示自己的坚强,倔强道:“区区小伤......” 大夫最见不得不听医嘱的病人,在他伤口上按了一下。 只听某人“嗷!”一声的惨叫后,府医冷笑道:“区区致命伤是吧?” 第493 章 金屋藏娇 贝婧初抱着半湿的头发,嘴角抽了抽。 蒋珑守战略上蔑视伤口,伸出拇指和食指犟道:“区区......” 伸出的手垂了下去,痛失的偷国市场又回来了。 再是犟种,还不是晕了过去。 平日坚强的人,偶尔脆弱时尤其惹人怜爱。 府医忙前忙后,血水都换了两盆,才让他脱离了生命危险。 贝婧初的寝居被霸占了,她不可能让一个重伤的伤患给她挪地方,自己又不想灰溜溜的去耳房睡。 反正床大,干脆一起睡了。 她发誓,真的是这个理由,绝对绝对不是想摸腹肌嗷! 既然蒋珑守受伤了,最近禁卫的统领就只能压到雷念儿身上了。 贝婧初没想把人受伤的事情宣扬出去,解释起来麻烦。 便又拿恋爱脑做幌子,只说自己想和蒋珑守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将人关在嘉兰院金屋藏娇,不许他出去。 所以一应事务都交给了雷念儿。 好在她做得极好,在昔年她们最亲密无间、无人分权的时候,雷念儿都是一个人掌管的东宫禁卫。 虽说权力诱人,雷念儿还是更愿意拿同样的俸禄,却只干一半的活儿。 因着太子重色轻友的行为,雷念儿回雷家的频率减少了。 再次回去探亲时,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四妹妹。 四娘子一见她,就仿佛看到了救星。 飞快的扑过来。 “长姊,长姊你帮帮我,帮帮我姨娘吧!” 雷念儿没有贸然答应,只是将她请到了屋里,明说是什么事。 四娘子也不瞒着,有求于人,态度放得很诚恳。 “长姊知道我姨娘是萍州人士,当年阿耶战胜归来时,途经萍州带回来的,只是普通百姓出身,只不过生了张秀丽的面容。” 雷念儿点头。 毕竟出身高的,有几个来做妾。 要么是连饭都吃不起了、要么就是被强行逼迫的。 只是时移世易,孩子都长大了,再追究那些没有意义了。 也确实有自愿的,比如盼儿的姨娘。 她出身奴籍,自己勾了雷宁做姨娘。 但是她得到了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女儿也从她这一代起,再不用为奴为婢,反而一举升跃为了将军府的千金。 一点做妾的屈辱算什么,尊严能让孩子不做奴婢吗? 本就是被世间践踏之人,谈什么廉耻道德,毁人姻缘。 四娘子继续说道:“我舅家不是什么扶得起的人家,全家世代务农,大字不识一个。” “就算有姨娘在雷家,也只能给他们一点银两做庇护,家中无权无势。” “本来有我一个将军府的外甥女,寻常豪绅也不敢欺辱了他们去,一家人过得也算安生,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我表妹一个读书的料。” “全家供养着,还未及笄就是秀才了。” 这点雷念儿倒是不知道,她妹妹挺多的,每个都关注着已经不错了,她们的舅家是什么样就不清楚了。 接着四娘子悲痛了起来。 “可是表妹前些时候失踪了,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不见了。虽然收到了她报平安的信,但是舅母认出不是表妹自己写的。” “外祖家没办法,只得递了信来求姨娘帮忙。姨娘去求了阿耶,阿耶也派人去查了,但是结果就是失踪。这查了和没查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他没尽心。” “我知道,是姨娘和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够,不值得他用心去找。姨娘一个深宅妇人,没别的本事,也只能独自伤心。除了阿耶,我就只能找长姊了。” “我和表妹好歹亲人一场,她又是外祖家唯一的希望。咱们家里几个,也就只有长姊有本事了,所以我厚着脸皮来找长姊帮忙。” 说着,四娘子跪了下来。 “长姊,看在当初雷楠儿针对你们时,我姨娘还给你们送过东西的份上,就帮她这一次吧!” 是了,当初原配夫人针对她们母女的时候,四妹妹的姨娘暗地里送了点东西相助。 否则一对被克扣的母女,恐怕熬不过那五个冬日。 雪中送炭何其可贵,就算是母亲被扶正后的照拂,也是抵不了的。 第494 章 义愤填膺 既然四妹妹想了解这个人情,雷念儿也不介意帮这点小忙,至多麻烦了一点。 她将四娘子扶起来,道:“我尽力。” 雷念儿派去的人,却也如石沉大海般,来的消息都只是失踪。 松家表妹的踪影被抹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雷念儿沉思着,按理说,就算是真的出了意外,也应该有线索才对。 除非是被什么人抹去了。 何等势力,竟然连她都查不到线索。 又为何要针对一个普通女秀才? 她最大的身份,也不过是雷家的亲戚。 这又能给她什么威胁? 雷念儿眉头紧锁,本以为是一件小事,却没想到还挺棘手。 事已至此,雷念儿不想放弃,还是继续追查。 而被担心着的松表妹正在矿山的营地上咬牙切齿。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本来只是跑腿给家里买口铁锅,发现了一家做工不好,但价钱便宜的。 一深究,发现对方是私营铁器。 身为一个秀才,她当然知道这对国库不好,不利于朝廷,铁器私营是犯罪的。 便将这事报了上去,想着在官府面前露露脸,将来中举后也更容易得赏识。 结果没多久,她就在睡梦中被敲晕带走,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阴谋,因为告发坏了人家的好事,断人财路死到临头了。 结果人家就把她关在矿山上做事。 他们甚至还很好心的给了选择,要么挖矿,要么记账,要么死。 松表妹:“......” 可真是太好心了呢~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娇弱书生,当然是选择坐在屋子里记录啦~ 其实这里的待遇挺好的,每个月还有工钱拿,比她在城里找活,做账房先生或是抄书的活计钱多多了。 吃喝也是日日有肉的。 她在家里都不敢这么造! 姑姑是会寄银子来救济,但是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一锅肉汤每人喝一口沾点肉沫子就不错了。 除了被逼着干活的憋屈和不能出去的限制自由,松表妹没什么不情愿的。 只不过她想写信回家报平安都不行。 防守得这么严,松表妹也猜到了,这座铁矿不是公家开采的。 她不想上贼船也没法子了,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就是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她。 另一边追查松表妹下落的雷念儿心情愈发凝重。 她扩大了范围,在整个萍州找到好几户人家都有人在最近失踪,且都和松表妹一样找不到踪迹。 究竟是怎样的阴谋,要灭口这么多无辜百姓! 雷念儿作为雷宁的女儿,和他还是有些相似之处。 比如这份正义感。 在知道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因为一些人的一己私心遭遇不测,雷念儿对幕后之人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眼中都像是燃起了怒火。 这世间竟有如此狂悖的宵小奸恶之徒!简直穷凶极恶!此奸佞丝毫不把大越律令放在眼里! 要是幕后之人在她眼前,都恨不能当场拔剑为民除害! 雷念儿就继续探查,证据似乎指向了秦王一党。 其实没有特别的证据,只是秦王手下的重臣在前些日子途经萍州并暂住。 再比如秦王党那边的小动作,官员的升迁调任,和萍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明确的证据,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指向。 但让人心里都觉得是秦王党搞的鬼。 雷念儿自认,她一个人没有能力,在他们合力扫尾下,还能查到确切的证据。 她犹豫着向贝婧初求助:“其实这是我的私事。” “你现在本就在多事之秋,若是觉得不便,就别帮我。” “要是为了我这么点小事,误了你的大事就不好了。” 贝婧初笑了下,意味不明道:“我现在和蒋统领在嘉兰院私会,有什么大事?” 雷念儿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我明白你心情不好,玩玩男人能让你开心一下,我累点就累点咯。” 贝婧初:“......”感谢理解,不愧是好姐妹。 但是,她现在要维持自己的恋爱脑人设。 便沉下脸,严肃道:“念儿,阿守是孤认定的丈夫,你言语间莫折辱他。” 第495 章 是我干的 雷念儿默了一下,随后改口道:“臣知错。” 都称孤道寡了,她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不满,而是以储君的身份警告。 竟然是真真放在了心上吗? 雷念儿有些不满,是不是小时候亲密无间的伙伴,长大了之后都会更重视枕边人。 好像什么东西被抢走了。 唉~ 以后不说就是了,蒋珑守本就和她平级,也不是可以随意说笑的人。 只是刚才失了分寸。 贝婧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到雷念儿呈上的“证据”。 很熟悉,是她干的。 也是她让人将明面上的踪迹都往秦王那边引,却拿不出实证。 就算有人起了疑心去查,查到了秦王身上,也不能贸然告发。 污蔑亲王是死罪。 如此,便不会引起风波,她就能在一边猥琐发育。 而雷念儿带来的结果,也证明她的计划没有出错,只是查的人不太多。 贝婧初啧声,感叹了一下世事无常。 面对雷念儿的求助,贝婧初心下转了无数个弯子。 现在珑守重伤歇着,训练兵马的事,一时缺了人还好,但不能缺太久。 原本她当时就想交给雷念儿的,但是她远在边关征讨他国。 错过了。 回来的时候形势已经稳定,贝婧初不想给自己增加一丝风险,陡生变故。 这次倒是个机会。 也不知道,她雷家儿女的忠君爱国,究竟忠的是君,还是她。 她盖住列着“证据”的册子,含笑说着:“秦王和我争斗,到现在也没见得能将我拉下马。” “他们或许是急了,毕竟输了的话,可是万劫不复。” “着急之下做错了事,也是情非得已。” 雷念儿皱眉不屑道:“什么情非得已?” “活在这世上谁没有难处?各个都情非得已目无法度,还随意残害无辜,那大越不是乱套了?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你对他总是往好的地方想。” “这种人渣败类,根本不配做你弟弟。” 雷念儿义愤填膺的,抱着双臂冷哼一声。 整个人从眼睛到骨头缝里,都是对此事的厌恶。 她是个正直的人。 在沙场上下来的将军,最恨的就是敌军那样,将屠刀砍向百姓的人。 在无能为力的屠城之后,在一次次奔赴前线迟了,看到满地残骸之后。 这种事便是她的底线,做人的良知。 虽然那些失踪的人还活着,但是几个人会这样认为。 贝婧初随口道:“若不是秦王呢?” 雷念儿不解:“是不是秦王重要吗?总之,幕后之人,就是一个奸邪祸害。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就不能不管。不管你帮不帮我,我都要把他找出来,移交大理寺。 “什么玩意儿啊,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断不能留。” “......” “是我干的。” 雷念儿一时怔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脑子里进入了无法理解的东西。 许久,她才张嘴。 “什么意思?” 短短四个字,一顿一顿的。 像是喉咙生了锈。 贝婧初也一字一顿,清晰的重复道:“是我干的。” 第496 章 不做人了 雷念儿愣住了,又不止是愣住。 像玩偶脱了线,人失了魂。 就这么不知所措的坐着。 她嘴唇微张着,有些颤抖,微微张口,又什么都没说。 贝婧初猜,她想质问。 问为什么。 但是在质问出口的那一瞬又收了回去。 质问没用。 左不过都是那点私心。 若是秦王干的,是为了私心,若是换成她,自然也是私心。 就如她方才反问的‘是谁重要吗?’ 都是一丘之貉。 雷念儿猛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 是走,又像是小跑。 脚步踏得极快,连身形都不太稳。 贝婧初木然的看着,直到她身影消失,才吩咐:“看着去。” 有人去看着她了。 贝婧初叫人拿了根鱼竿,走到园中的湖边垂钓。 像是方才的一场分歧并未放在心上。 但事实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 等待审判的过程总是难熬的,她要给自己静静心。 玩乐的时间最短暂,或许下一条鱼儿上钩的时候,结果就出来了。 她会不会让她失望呢? 贝婧初不知道,也不愿现在去想。 等到一条又一条鱼儿放进水桶里,贝婧初还没收到消息。 但至少没有消息,而不是有人来告诉她,一些不好的消息。 直到黄昏西下,路边的宫灯点燃了烛火,她等的人来了。 雷念儿眼眶通红,像是熬了三天的夜没睡一样。 也可能是今天的事,比熬上三天三夜更让她伤身。 旁边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打量着,贝婧初不喜欢这种视线。 但是她忍着。 念儿应该是在观察她,为什么从前和她一样赤诚热血的少女变成了草菅人命的恶徒。 而她做这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定是在谋划什么。 若是她想得更深一点,连她谋逆的意图,也该猜到一些。 贝婧初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想了这么久,定能猜到的。 面上再镇定,攥紧鱼竿的手指还是让即将咬钩的鱼儿察觉到危险。 一条游鱼一摆尾,逃了。 她开口了,贝婧初等着自己的审判。 “你做事太不小心了,这扫尾不够干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失踪,有人会不放弃的找。” “你要让他们的家人相信,他们已经死于意外了。长痛不如短痛,悲伤一阵后,也就放下了。” 贝婧初猛地转过头去,不敢相信她在说什么。 雷念儿眼睛一闭。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们若是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着急之下,用一些极端手段,也是情非得已。” 雷念儿捂着脸,深吸一口气。 她不会原谅自己,她想。 她违背了自己做人的良知,所以不配做人了。 但能怎么办? 所以,她选择不做人了。 以后,这世上叫雷念儿的,是一只没有良知的鬼怪。 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哪怕以后永堕炼狱呢? 她有些痛苦的蹲在地上,不太能承受自己的转变。 如果一定要找个人来恨,她想着,那应该怪皇帝。 若不是他对太子过分苛责,也不会损伤这么多无辜。 初初只是为了自保,她有什么错。 第497 章 秦王遇刺 水面的浮漂激烈的摇晃起来。 一条鱼儿上钩了。 垂钓者却放下了手中的杆,挣扎的水面逐渐归于平静。 它逃过了一劫。 贝婧初在雷念儿面前蹲下,伸手抱抱这个一心坚定站在她身后的姑娘。 她好像要碎了。 但她不会让她碎的。 贝婧初在她耳边轻声解释:“其实......我没有杀他们。” 怀里的人抬起头。 一个又一个的转折,让一向聪慧的人大脑透支了。 她的理智无法支撑判断,但她说的话,她从来都相信。 不必求证,不需思考。 说什么,是什么。 她都相信。 “念儿,不是所有的灭口,都需要抹杀掉一条人命。虽然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也不会手软,但还没到那种境地。他们只是被我关起来了,你不要难过。” 是哄她的吗? 雷念儿不知道。 但没关系,她都会相信。 之后,她被带去见了几个人,也是统领。 不过不是禁卫的统领,而是训练私兵的统领。 雷念儿觉得贝婧初疯了,即使有所猜测,但真正的展开在她面前,她还是受到了惊吓。 忠君爱国是从懂事起就被教导的东西,因为储君之位不稳就造反,对她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好在这点惊吓只有一下。 之后反而是豁然开朗。 她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否则现在应该待在不知道谁家的后院生儿育女。 ...... 翻年入春时,该是帝王每年行亲耕礼的时候。 近段时候,皇帝却生了场病,便将此事交代给了秦王。 贝婧初收到消息并无波澜。 皇帝抬举秦王时常有,代行天子事虽然出格了些,在外人看来意义重大。 但是在贝婧初这里,只要他不是把兵权给了贝靖裕,她就能坐得住。 偏偏她安安生生的继续当自己的纨绔,秦王却在去亲耕礼的时候遇刺了。 贝婧初:“......” 她真的会谢。 尤其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杀掉秦王好吗? 倒不是因为什么手足之情,而是没了一个秦王,还会有赵王、晋王、燕王、超级霹雳无敌风火轮王。 她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什么和她争夺储位的皇嗣,而是龙椅上那个曾经最敬爱的父亲。 只要她一天没让他满意,他就随时能扶持一个人来找她麻烦。 就算将兄弟姊妹都杀光了,随便找个宗室子也能上。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贝婧初的想法,都觉得秦王没了,她是获利最大的人,自然最有嫌疑。 而刺客的衣物里,也搜到了东宫的令牌。 动手的原因自然是现成的,她见秦王代天子行亲耕礼,心生嫉妒。 贝婧初烧掉奏报,几乎是咬牙切齿。 很好,从来都是她给别人扣锅,还没谁有本事让她背锅。 别让她知道是贝靖裕那小子的苦肉计! 平复怒气,贝婧初坐在桌前,给自己化了个虚弱的妆容。 一抬头,镜子里就是个纵欲过度的肾虚模样。 这时长烟急忙跑了进来。 “殿下,陛下急召。” 第498 章 攀扯 贝婧初是被抬进秦王府的,人坐在轿子上,都要面圣了才愿意下来走两步。 秦王遇刺重伤,险象环生,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太医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活。 进去后,贝婧初见状涌起了担心。 本以为是苦肉计,现在倒是不像。 床榻上,贝靖裕胸口的伤深可见骨,旁边的水盆里已经是一片鲜红。 侍从手中的托盘上还放着刚取下来的箭头,还不止一个,快被扎成刺猬了。 前些日子珑守换药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在只有胸口那一处要紧的伤。 最近能下床了,闹着要回去职位上发光发热,不能做吃软饭的废物,被她狠狠骂了一顿。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里是几天就能养好的。 珑守身体健壮,尚且如此,裕儿从小弱气,想来只会更难受。 贝婧初心中有点愧疚,扫了一眼他身上真实可见的伤口。 竟不是做戏吗? 那是谁要杀她的弟弟。 屋内皇帝、贵妃、还有章婕妤都来了。 皇子重伤的大事,将能主事的长辈都引了出来。 章婕妤在旁边站着,一边抹着泪,哭得不能自已。 “陛下!” 她凄厉道:“我们裕儿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就是这次代您春耕,那也是奉命行事。从来都是您说什么,他做什么,没有半点忤逆。” “难道就因为他太听话,就要遭此飞来横祸吗!” 说着,她的视线狠狠瞪向贝婧初。 “凶手就在眼前,难道陛下就这么放过她吗!” “太子是您的孩子,难道裕儿就不是了吗?我可怜的裕儿啊!” 贝婧初半点没被她唬到,当即辩解道:“这般明显的陷害招数,陛下自然不会被蒙蔽。” “有心之人故意勾起皇室内斗、手足阋墙,孤明白章婕妤为母心乱,但陛下不可能着了小人的道,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 但是章婕妤却不放过她,死咬道:“太子殿下真是巧言善辩,如今证据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刺客也已招供,就是你指使。” “人证物证俱在,若按你所说,那不是天下查案,所有的罪证都是栽赃陷害?” 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是人精,一个个的嘴皮子厉害得不行,贝婧初算是体会到了。 但她此时没再开口,这里的人精可不止她一个。 果然,贵妃制止了她的话头。 “章婕妤,我知道你是因秦王的安危不明,悲伤过度,失去理智。” “但太子说得没错,且陛下也并未断案说是太子所为,你这般攀咬不放,才会让幕后凶手浑水摸鱼。” 章婕妤恨恨道:“什么幕后凶手!” “除了她,谁还和我的裕儿有怨!” 贝婧初知道来了定会有一身腥躲不过,但是章婕妤的疯癫行为还是让她烦躁。 她此时更加心疼躺在床上的裕儿了。 就连她这个做阿姊的,进来也是先心疼她,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候。 结果章婕妤这个亲生母亲就像是抓到什么天大的机会一样,一个劲儿的攀扯她。 自她进来后,连床上昏迷的儿子都没再看一眼。 第499 章 把水搅浑 贝婧初明白了什么,嘲讽道:“章婕妤究竟是想抓到刺杀裕儿的幕后凶手,还是迫不及待的想往孤身上泼脏水。” 贝婧初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点出了她的小心思。 章婕妤噎住。 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似乎在谴责她怎么能说出这般过分伤人的话。 不待她再辩解什么,皇帝已经开口:“行了,闭嘴吧,裕儿还没醒,你吵嚷什么,别扰了你儿子清净。” 方才太医已经交代过,治伤的需要安静,但是只交代了一次就没再说了。 吵嘴的几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贝婧初一番巧言舌辩,虽没有洗脱嫌疑,却让人没办法用那点证据直接定罪。 她也真当自己是来探望弟弟的,送了补品后关怀一番才离去。 全程自如得很,不见半点心虚。 实则她心里却是紧张的,如果皇帝真的想废掉她,这就是现成的借口。 是不是栽赃都好,证据其实是最不重要的。 直到顺利出去后,才松了口气。 皇帝没有当场追究的意思。 贝婧初升起了一点希望。 或许,皇帝只是想以抬举秦王来警告她,并没有真的想废掉她的意思? 恰巧这段时间的荒废表现不错。 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还可以多准备些时候,胜算更大。 屋外候着的长烟等人见她出来,立刻迎上。 长烟担忧道:“方才听说陛下急召,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贝婧初微笑,“听到陛下传召,我反倒放心许多。” 面对长烟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怕的不是急召,而是不召。” “除非上去就愣在那里说自己百口莫辩,只要面圣,就能有辩驳的机会。就算是死的,孤也能说成活的。” 但是周旋这么一会儿,她也累了。 乘着车回雾园,皓月已经在书房等待了。 她请示道:“殿下,是否要臣去寻觅真凶?” 贝婧初靠在椅子上摇头,说道:“那可不行,为了自证一个清白,就把咱们在暗处发展的人全抬到明面上,那可不划算。” 其实她和章婕妤是一样的,都不太在意真凶是谁。 一个想从这件事抽身,一个想借此事搞垮她。 想到还昏迷着的裕儿,贝婧初轻叹一声。 真可怜,竟连一个全心爱护的人都没有吗? 只不过她是阿姊,比不得生母亲近,她以为做母亲的,该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当命根子疼爱的。 是她想岔了,谁规定了母亲必须全心全意的疼爱孩子高于一切。 连祁氏那样的人都有,章婕妤已经算心软的了。 这份怜惜没持续多久,她现在都自顾不暇,继续吩咐皓月道:“纠查证据是大理寺该干的,不是我们的活儿。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水搅浑。” “现在明面上看,是孤和秦王的龃龉最大,是他死后的获利者。我们就要再推一个、两个、许多个既得利者出来。让所有人的视线不再只盯着孤。” 皓月应是。 没多久,京中起了多则流言,说是这次刺杀秦王的凶手是谁谁谁,一个个都说得绘声绘色有理有据的。 第500 章 时机 原本盯着太子的目光分散了许多,一滩水被彻底搅浑。 无辜被拉下水的倒霉蛋整日惶惶不安,有门道的都纷纷开始自行调查。 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积极程度不在大理寺之下。 这下贝婧初悠闲了起来,但随着蛛丝马迹一点点浮出,有一个人急了。 尤其是在听说证人已经被抓捕之后。 次日,贝婧初就得到了消息,安排刺杀秦王的人是五皇子。 但并非那证人坦白的,而是五皇子自乱阵脚,进了别人的圈套。 想要连夜灭口,却是人赃并获。 最后他也认罪了,在他看来,只要秦王死了,世家下一个该扶持的对象就是他。 一直跟在秦王身后,他可不是为做小弟的,而是借势和世家产生联系。 现在准备够了,就不需要那个挡路的兄长了。 贝婧初已经懒得鄙夷他的脑子,从小都习惯了。 顺理成章的,五皇子被终生圈禁了起来。 他倒是得了和贝靖裕一样的荣耀提前开府,不过原因是皇帝不想把他关在皇宫,太碍眼。 听说被押送去的时候,除了他的生母朱妃,无人去探望。 ...... 这般之后,京城里才是真正平静了一段时日。 直到十七岁的醉梦中醒来,她还是没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嘴上说着早死早超生,心底里更是想多准备一会儿。 她在等一个时机。 若是等不到,就等到自己的钱财将尽、弹尽粮绝的时候,不得已破釜沉舟。 贝婧初承认,她自己有在逃避父女兵戎相见的那天。 但是她逃避着,有人却不逃避。 宫里的探子来报,皇帝已经写下了废太子诏书。 现在她明面上的势力和声望,比起两年前确实弱势太多,几近于无。 现在废太子,看似确实没有阻碍,只待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接到消息的贝婧初惨然一笑,瘫在椅子上良久,可笑她在裕儿遇刺的时候竟还抱有过希望。 以为只要自己不威胁到天子的权威,就能熬到父死子继的时候。 原是那时,废她的阻力比现在大。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们都在等机会。 既然自己没有时机,那就创造时机。 这次秋猎,就是时机。 ...... 贝婧初筹划着秋猎的事,同时周欢酒的婚期也到了。 早些时候,她和殷楚被太后赐婚。 贝婧初有些讶异,但也只是惋惜。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 倒是周欢酒红着眼睛来问她,会不会怪罪她不忠贞。 贝婧初有点无奈。 她从不是给人发贞节牌坊的,怎么会因此事不高兴。 她安慰她:“就算守孝也只有三年呢。” “这也快三年了,你自己的婚事,该你自己做主,你喜欢便成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欢酒垂着眼帘,小声呢喃:“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他,我只是太孤单了。” “母亲走后,我发现在这世上没有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太寂寞了。” “他出现得刚刚好,我便想着嫁给他算了。” 第501 章 “认错” 贝婧初其实不太明白她的孤独。 但是每个人活在世上的所求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活着,就一定需要陪伴和爱意的浇灌。 她不便置喙,只能祝福。 热热闹闹的婚宴上,雷念儿和雷宁都收到了请柬,带着家人来赴宴。 一群小姊妹本该一起陪着新娘备嫁的,雷念儿却被贝婧初赶走了。 “你昨日值夜,现在定还未休息好,酒酒这儿不差你一个,自己去前院吃茶喝酒歇一歇。” 雷念儿喜气洋洋的朝周欢酒说了些吉祥话便离开了。 走之前,她朝贝婧初递了个眼神。 贝婧初冲她抛了个媚眼。 雷念儿:“......” 这个暗示有点恶心了。 回到自己家的座位上,雷念儿指尖捏着酒壶的盖子轻轻旋转,阴阳壶中倒出来的酒便换了一种。 她端起酒杯朝着雷宁一递。 “阿耶,女儿敬您一杯。” 雷宁有些惊异。 大女儿和他的关系早就僵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哪儿来这么大怨气,什么偏心眼儿宠爱雷楠儿宠得无法无天,不管她欺辱姊妹。 什么从小不管她,一长大就开始管她婚嫁。 旧账翻不清,心眼儿小得不行,连她娘都不计较了。 想收拾她,偏她也不惧自己这个父亲,小妮子翅膀长硬了,自己也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两人梗着脖子谁也不低头,云桂迟在中间调和着,也只是见面不甩脸子的程度,不让外人去看笑话。 现在雷念儿给他敬酒,是意味着要低头吗? 雷宁有些暗自得意。 看吧,犟成这样还不是要给他认错,这天下就没有老子给孩子认错的道理。 雷宁脖子挺了挺,开始端起架子。 “不是为父不想喝酒,是你阿娘不允许啊。现在同僚敬酒,阿耶也是不喝的,难道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值得为父破例的吗?” 他小眼神儿撇过来,明晃晃的示意雷念儿再说点话。 最好是直接说什么自己错了、不该惹父亲生气之类的让他爽一爽。 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孩子在他面前认过错,但是这个最出息最倔强的女儿主动求和,那滋味真是浑身舒坦。 雷念儿笑容一僵,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忍! 还没等雷念儿继续说什么软话,一边看着女儿一直举着杯子的云桂迟不干了。 当场驳了雷宁的理由:“什么不让你喝。平时也没见得你这般听话,哪次回来不是一身酒气,只是我没说你而已。可别拿我当借口,念儿难得给你递台阶,你就接了吧。” “以我对她的了解,你再叨叨两句,她就要直接泼你脸上了。” 雷宁一转头,可能是他心虚,总觉得雷念儿脸上是有点狰狞,于是见好就收,直接接过喝了。 雷念儿松了口气,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乖巧模样,一直到婚宴散场都是和乐融融的。 云桂迟见这父女俩终于和好了,也是一脸幸福。 众人散去后,雷念儿跟着家人一起回到家。 因着今日的表现,雷宁也只是以为她想家了,并未多想。 一路回府,下车后的雷念儿视线不经意的瞥向雷宁脚下。 他的脚步开始虚浮了,看来是药效发作了。 雷念儿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找上了雷盼儿,做出姊妹多日未见,闺中闲话的样子。 第502 章 布防图 待两人亲亲热热的进门后,雷念儿却严肃了脸色。 “盼儿,阿姊要你帮个忙,可以吗?” 雷盼儿愣了一下,答应道:“当然可以,盼儿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阿姊的大恩。” 雷念儿便吩咐道:“酉时三刻的时候,你放火,烧了自己的院子。” “同时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不要让人找到,让下人以为你在自己的屋子里没被救出来。” “等两刻钟之后再出来,明白吗?” 雷盼儿一脸疑惑,不解问道:“这......阿姊是要做什么?” 雷念儿在唇边竖了根手指。 “嘘~” “别问,你就说愿不愿意。你在火中损失的一应钱财,我都会赔给你的。” 雷盼儿忙摇头道:“我能回娘家多亏了长姊,一个小忙而已,如何能要长姊的钱财,大不了我把值钱的先弄出来。” 雷念儿不赞同道:“那可不行,什么都不能拿出来,除了你。” “届时你就装作睡不着去我院里找我的样子,不该带的东西都别带。” “失火只是意外,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雷盼儿不行所以,还是乖乖点头。 入夜,雷宁睡得昏沉,雷念儿的房门里走出一个人影,摸索着避开家丁,往主院的书房走去。 自己家在夜间也有人巡逻护院,但和皇宫比起来差远了。 雷念儿轻车熟路的摸到了书房。 这里的守卫是雷家最严的,但是...... 园子里的西边亮起了冲天的火光,园子里喧嚣起来。 守卫的注意一下子被引开,甚至分了些人去救火。 雷念儿借着这个时机潜入了雷宁的书房,东翻西找,找到了南北衙禁军的布防图。 她掏出自己手上的那一份三年前的来对比,掏出炭笔改了几处变动的地方。 这份图纸还是从初初手上拿的,三年前她还能随意拿取皇城禁卫的布防图,而现在...... 改动完之后,雷念儿听着外头的动静还没消失,忙溜了出去。 藏好东西,雷念儿回屋,装作才被吵醒的样子出来。 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家中走水的事将全家人都闹了起来。 雷宁的药效还没过,一边揉着太阳穴,想来是头疼得很。 他一边揉一边念着:“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喝了点酒就睡得天昏地暗的。” 旁边的雷盼儿惊魂未定的坐着,一见雷念儿来了,似乎找到主心骨似的,委屈道:“长姊,我差点就没命了。” “好在我睡不着想要去找你,否则现在就是一具枯骨了。” 雷念儿摆出一脸心疼的样子去安慰她。 云桂迟欣慰道:“这便是家和万事兴啊,你们姊妹和睦,老天都帮你逃过一劫。” “好了,既然今夜有惊无险,大家都去歇着吧。” “客房没有打扫出来,盼儿今夜就和你长姊挤一挤。” 她想拉着雷宁回去,却被雷宁躲开了。 见云桂迟神色僵硬,雷宁给她面子解释道:“我方想起还有些公务,先回书房。” “等处理好已经夜深,就不回去打扰你了,在书房歇息就行。” 云桂迟面色缓和了下来。 雷念儿却不信他的解释,什么处理公务。 他这父亲的疑心重得很,脑子不好的人当不了将军。 这辈子也就年轻时在原配夫人的身上犯过蠢。 今夜这么大的动静,他肯定会回去检查一东西。 好在她没有偷什么。 第503 章 不得不救 贝婧初拿到布防图,对着雷念儿不住夸赞:“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雷念儿:“......”她骂得好脏。 她的脸色实在过于精彩,贝婧初不厚道的笑了。 她低头分析着图上的信息,赞了一声:“雷将军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巡防布置得十分严密,几乎没有错漏之地。也就那么一两条疏忽的地方,咱们可以从这儿突破。” 贝婧初伸手点了点地图。 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啧,你父亲确实谨慎,这两处即使有机可乘,也不够我们带着人快速的杀进去。兵贵神速,掌控宫城的速度越快越好。” “否则惊动了郊外的驻扎军,咱们也是死路一条。” 她另一只手慢慢捻动着那一串被摩挲得光滑圆润的青色手持,静下心来慢慢想着对策。 沉思中醒来,见雷念儿还等着,便笑道:“你先回去歇着。” 左右秋猎还有半个月,多思考一两日也行。 雷念儿没有听话告退,而是提议道:“昨日我去找布防图的时候,书房的守卫也不是能轻易骗过的,所以我让三妹妹放火烧院子,来了出调虎离山。” 贝婧初捕捉到了瞬间的灵感,喃喃道:“调虎离山......” “我知道了。” 她勾勾手,让雷念儿凑近,在她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从前秋猎时,童怀恩的夫人马儿发狂,我借此发现了一种草药......” 雷念儿听得眉头打结,不赞同道:“京中的王孙贵族那么多,何必你自己以身犯险?” “早知道你这么疯,我就不该和你说昨晚的事。” 贝婧初无所谓的笑笑,“你不说,我也无非是知晓得晚一点。” 毕竟皓月的本事可不是吹的。 雷念儿也知道贝婧初几乎是足不出门却知天下,闻言是一脸丧气。 贝婧初安慰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引得皇城守备军出动,并且还不走漏风声。其实我也想过拜托四妹,但可惜我对她不信任,关键时刻不得马虎。” 雷念儿并没有被说服,但是贝婧初也不会听她的话。 只是情分在那里,比起独断专行、我行我素,她会给她更多的耐心解释。 直到查探的人回来报信,贝婧初又多了一份保证。 她继续说服雷念儿:“那处山崖的地形我已经勘测过了,峭壁上有许多可以攀爬的地方。实在不甚掉了下去,水流也不湍急。” “我会在衣服里塞些木料来浮水,你派人在约定好的地方接应。” “接到我之后,咱们趁着皇城动乱,一举拿下。” 雷念儿一脸不乐意,她忍不住呛道:“你怎么就确定陛下会去找你?” “本来他就看你不顺眼,万一觉得你死得正正好呢?” 贝婧初动作一僵,脸色稍显落寞。 雷念儿出口的瞬间已经有些后悔了。 但是她没有补救什么,这是初初内心的伤疤,但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万一计划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顺利呢? 贝婧初也知道她的担心,心里难受也没发怒,反而温言解释道:“我从不会用别人的良心赌自己的安危,届时若他真不想派兵寻我,会有人带领我们的人在朝堂逼谏。 “营救储君天经地义,只要陛下还没明旨下发废太子,他就不得不救。” 声线有些僵硬,但已经是强忍的结果了。 这种刺人的话也就是雷念儿说才没事,换个人已经被她拖下去了。 ...... 筹备着,到了秋猎前夕。 贝婧初准备金蝉脱壳的计划是由雷念儿执行的,只有她手下行动的人知情。 依旧是贝婧初一贯的作风,帮不上忙的人没有知晓秘密的必要,无关信任。 旁的人也有隐约猜到的。 比如蒋珑守,他被安排和雷念儿一起做聚拢人马的任务。 让分散各处的丁卒聚拢在皇宫周围,等待指令。 只要没傻,也猜到贝婧初想干什么。 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等待,贝婧初也是。 秋猎前夕的夜晚,她有些睡不着,一股隐隐的兴奋在胸腔中跳跃。 第504 章 毒蛇 贝婧初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安于平静的人。 她是个好战分子,就是喜欢有挑战且不断向上爬的人生。 就算因为和亲人兵戎相见而难受,隐隐沸腾的血液却骗不了人。 真好啊......就要出结果了。 输赢在这一刻仿佛都没那么重要了。 炭盆里爆了个小小的火花,仿佛在提前庆祝主人的胜利。 贝婧初笑了下,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手上翻着一本随意抽出来的诗集,她瘫在躺椅上摇摇晃晃,黑夜下的院子里,旁边的炭盆烤着栗子红薯还有几颗又小又圆的土豆。 火燎出的甜香萦绕在鼻尖。 静谧的享受中,那点即将舔血的颤栗兴奋渐渐微弱。 有人从院门进来。 贝婧初连头都懒得抬,光是脚步声已足够辨认。 那人打趣道:“初初倒是好兴致。” 这人仗着她的恋爱脑人设逐渐为所欲为,以下犯上。 毕竟一个恋爱脑是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对“心上人”如何的。 贝婧初斜睨了他一眼,暗含了点戏谑。 似是在说:‘早晚和你小子算账’。 蒋珑守却毫不避讳的走到她身边,问道:“让让?” 贝婧初:“......” 好大的胆子! 竟敢和太子抢位子! 一边想着,太子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好在躺椅足够宽大,躺两个人也躺的下。 只是格外拥挤,还发出了抗议的吱呀声。 有了个人体暖炉,旁边的炭盆就过于热情了,贝婧初觉得有点燥气。 语气不太好,质问这个胆大包天敢和储君抢位置的无耻之徒:“大半夜的不睡觉,往我这儿凑什么热闹?” 蒋珑守一点也不怵,反问道:“你说呢?” 他看过来。 “现在的平静是为数不多的日子了,不是吗?” 他不知道她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只需听令就是了。 那些动作早就告诉了他,他的太子殿下不甘人下了。 贝婧初轻扯了嘴角,难得温柔一笑。 是,为数不多的日子了。 无论今后是什么结局,成王还是败寇,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炭盆边上暖融融的火光让她看上去格外温婉,但是身边的人却不会被这表象迷惑。 被迷惑的人坟头草早就三米高了。 他视线下移,转到了她手中的书上,微带惊异道:“你在看雁丘词?怎么?没想到怎么太子殿下竟喜欢这般缠绵的词句。” 贝婧初抬起书一看,被风吹过的页翻到了不知哪里去,露出其上格外婉转的文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贝婧初嗤笑一声,情话张口就来。 “那可不是,这有情人不是正如我们?” 蒋珑守:“......”狗都不信。 但是她演技一向好,眼神让人沦陷,蒋珑守伸手,把她的脑袋掰过去,并提醒道:“你别看我,容易引人误会。” 贝婧初:? 蒋珑守叹气:“为什么有人的眼神看狗都深情啊。” 贝婧初:? 有吗?她怎么不知道? 某人语气幽幽:“别整这死出,说真话。” 贝婧初收回自己的演技,将书页翻到它原本该露出来的那一页,盖住那缱绻悱恻的词句。 她随意道:“真话就是......我并不太信情爱之美。这十七年来,光是京城中的分分合合就数不清。许下誓言的时候是真的,后来的相看两厌也是真的。” “生死相许什么的,更是愚不可及,什么情值得人放弃性命?我觉得,性命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什么爱过去恨过来的,去种田饿上两顿就老实了。” “......” 那人静了几息,随即附和道:“我亦觉得蠢,这世上的有情人千千万,谁家柔情蜜意的时候不是一口一个白首之约。一旦一方死了,男子另娶,女子另嫁,谁能生死相许,嘴上说说增进情谊就罢了。” “为了所谓的情爱丢弃性命的是蠢货,反正我是不可能做这么愚蠢的事。” 贝婧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也不会。” 恋爱脑太多了,难得见到清醒的,贝婧初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 秋猎开始,依旧是秦王代天子主持。 这年来,秦王代天子事似乎已成惯例,官员们都见怪不怪了。 一些隐隐的打量视线朝着贝婧初看来。 按理说,就算皇帝有什么不便,也该太子上,却直接无视她抬举秦王。 贝婧初知道他们在看好戏,以前贝靖裕做这些,她都深居简出,没有出席。 现在第一次对上,有人想看她的反应。 可惜她从不做无谓的挣扎,毒蛇都是伏在暗处一击必中的,哪儿会做什么虚张声势的无用功。 贝婧初太过淡定的样子让想看好戏的人无比失望。 众人散去各自的营帐换好骑装。 雷念儿也在自己的帐内换衣服,换好后时间还早,她坐在椅子上歇息,盘复即将进行的行动,思考着有无疏漏。 外面传来母亲的声音:“念儿,娘进来了。” 话落,云桂迟掀开帘子进来。 美妇人举动格外雍容,一言一步都是端庄。 雷念儿打了声招呼:“娘找我什么事?” 云桂迟看了过来,眉头一皱,不满道:“女孩子家家的,坐没坐相,谁教你把腿岔开坐的。” 雷念儿:“......”非常时候,她不欲争辩,无语地把双腿合拢。 谁料云桂迟脸上闪过一丝满意,雷念儿有了股不妙的预感。 坏了,她怎么忘了,有些人一旦被满足,就会变本加厉。 包括她自己也是,雷念儿自认,自己也抵抗不住人性中的卑劣。 所以她这次难得乖顺,云桂迟便忍不住进一步试探了起来,苦口婆心的劝道:“娘一介妇人,本不该议论朝政的事,因着是你,才说点知心话。” “我知道你和太子殿下感情好,所以也不劝你良禽择木而栖。但是眼见着秦王这般炙手可热,将来那位子不一定花落谁家,万一有个什么,你父亲也只能保住你不受牵连。” “到时候你就只能乖乖回来嫁人了。念儿,你还是要为自己的名声考量一下。不说让人赞你贤良淑德,至少别让人家觉得你粗俗无礼,甚至行事放荡。”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把腿岔开坐的。” 第505 章 你大爷的 雷念儿:“......”烦死了! 为什么她一个禁军统领岔个腿坐就放荡了,真离谱。 世间的规矩从来束缚不了掌权者,她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唉~ 雷念儿心好累,雷念儿不说话,一旦争吵必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所以她只得微笑沉默,盼着母亲说教说爽了然后离开。 面对她的一番大道理,雷念儿忍不住捏捏耳朵,她可真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心里不断默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云桂迟终于说教结束。 外边,贝婧初正和贝靖裕寒暄着,遇上她的秦王过来请安。 少年脸上是不达眼底的笑意,功力实在拙劣。 可到底是学会藏心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当初单纯的小弟弟也学会了这些,并将她从敬爱的长姊视作了敌人。 或许是怪她,从没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没去观察过他的变化。 以至于猛然发现的时候,裕儿已经变了副模样了。 贝婧初心中有点难受,可能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柔软可爱的小玩具吧。 本就面和心不和的姊弟说不了几句话就分开,随后雷念儿过来。 贝婧初随口问道:“怎么换个衣裳耽搁这般久?” 雷念儿整个人颓颓的,像是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贝婧初调侃道:“这是和谁大战了三百回合吗?” 雷念儿心想,那可比大战三百回合累多了。 休整的时间结束,随着贝靖裕射出一箭,代表着秋猎开始。 万马奔腾而且,都试图抢占先机,多猎几只猎物回去。 贝婧初一边狩猎,一边领着人马往挑好的那处崖边的方向去,行至猎场外围,蒋珑守出声劝道:“再外面就是未开发的地方了,难免危险,殿下安危重要,我们止步吧。” 贝婧初自然无有不应:“你都这样说了,孤就不去逞能了。” “掉头。” 指令一下,众人还未控马转头,远处一支暗箭就朝贝婧初射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她抬弓格挡,将箭矢打偏,狠狠钉到地上。 随后是四面八方的箭矢袭来,那些人被反应过来的禁卫射杀也毫不在意,目标就紧紧盯着最前方的贝婧初。 不对。 这宛如死士的行径,不像是演戏。 他爹的!真有人要杀她! 贝婧初暗骂一声脏话,策马直接狂奔。 虽然过程出了点偏差,她只要结果一样就行。 至于雷念儿安排的一群人,穿着鬼鬼祟祟的夜行服,在一边发懵。 他们不是还没出手吗?怎么还有一批呢? 不是,谁抢了他们的活儿? 两队人夹道相逢,面面相觑。 直到其中一个蒙面人尖叫道:“卧槽!!护驾啊!!!” “他们是来真的!!!” 沿途被提前埋下了引马发狂的药草,发疯的马跑得极快,一转眼就把刺客甩在了后面。 只剩下几个骑马的死士穷追不舍。 一批护卫在后方抵挡,一批护卫跟着她随身保护。 人被分散开,再加上死士不要命的打法,这边惜命的贵族子弟到底占不了上风。 一行人全部针对她,饶是贝婧初再小心,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这下她都在庆幸自己搞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不然杀出去了也得脱一层皮。 奔到崖边,她掰下箭身,只留一个箭头堵住伤口的血。 提前摸出怀中的匕首,装作无法掌控疯马的样子,摔了下去。 滞空的瞬间,匕首猛地插入崖壁上,滑了一小段距离后停下。 一切都还顺利,接下来只需要慢慢爬下去,然后找念儿汇合。 只是因着伤情,速度要慢点。 正想着,只听一声凄厉的呼唤,一个人影也跳了下来。 手比脑子快,已经去拉人了。 本来稳固的匕首骤然接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再也固定不住,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感受到右边肩伤撕裂的痛处,半空中的贝婧初对蒋珑守竖了一个愤怒的中指。 你大爷的!!! 不是说好殉情的都是智障吗!!! 还没愤怒完,仅存的理智让她摆好跳水姿势,随即便是一股猛流灌入鼻腔里。 之前塞在衣服里的浮木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贝婧初从水里浮起来,慌忙游上岸,右手还拖着一个因为不会跳水而被砸晕的智障。 拼命的咳了许久,才将鼻腔里的水呛出来。 随即又去看晕着的某人。 静静躺在地上的少年像什么睡美男,因水而沾在脸上的发丝凌乱,场面十分活色生香。 但是再禽兽,贝婧初也来不及欣赏美貌,而是先去探呼吸。 没气了......? ???!!! 哦不不不,这小子不至于这么脆弱,应该是溺水了。 贝婧初立马开始急救,用力按压肺部让人把水吐出来,然后人工呼吸。 以此循环。 动作标不标准她也不知道,能回忆的就这么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下的胸膛终于开始起伏,贝婧初松了大大的一口气。 泄了力瘫在地上,右肩因焦急被忽略的痛意又涌了上来。 贝婧初伸腿在蒋珑守腿上踹了一脚。 都怪你。 然后把人踹醒了。 贝婧初:“......” 她心虚的别开脑袋。 醒来的人眼神有些迷茫,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噌的坐起来。 到底是才醒,身体经不住他这么造晃了晃。 稳下来之后环视周围,看到旁边躺着的女子,惊喜的呢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吗?我们都没死。” 这话让贝婧初转回头,没好气道:“你应该感谢孤,要不是我,你尸体早就凉了。” “我跳是意外,你在上面好好的跳什么跳!” 搞得他们俩好像什么演言情剧的智障。 可怜的少年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喃喃道:“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初初一个人上路......” 贝婧初咬牙切齿:“你凑什么热闹,昨天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搞生死相随的都是蠢货吗?” 蒋珑守:“我是蠢货。” 贝婧初:“......” 第506 章 他活不长了 贝婧初有点抓狂,烦躁的挠了挠头发,阴阳怪气道:“可是你拖后腿了呀亲~我这是故意的,我有自己计划。” 她已经极力的克制脾气了,毕竟人家不是有什么坏心思才跟着跳的。 人家只是恋爱脑上头了,跟着殉情而已。 说没有丝毫触动是假的,如果不是在这种紧急时刻下,贝婧初一定很感动。 面对她的阴阳怪气,蒋珑守的声音有点委屈,垂着脑袋回道:“我不知道嘛,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跳了。” 所以怪她咯? 额...... 好像是怪她。 贝婧初爬起来拍拍手,伸出手把蒋珑守拉了起来。 “我们先走,等他们回去求援,就会派人下来找。我们得自己回去,不能被他们找到。” 。 太子被刺杀掉下悬崖的事情被上报给皇帝。 陪侍在皇帝身边的贝靖裕眼睁睁看着阿耶目眦欲裂,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来。 因为一时的混乱,没人注意到这位秦王殿下从头到尾的淡然。 十分冷静的接过帕子为父亲擦拭,然后也装作担心的样子胡乱喊着让人去找。 吩咐完,他看着帕子上的血迹,想起了前不久,常亭懿来拜访他时说的话。 将一切血淋淋的事实揭开在他眼前,这荣耀无双的三年,仿佛一个笑话。 彬彬有礼的常侍郎坐在他面前时,贝靖裕还以为是什么政务上的事。 其实处理政务真的很累,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以前长姊一天就能做完的事情,他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弄明白。 许多事都是交给下面人去决定的。 他弄不明白,但也努力在学,废寝忘食的学,相信总能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权利带来的一切真的很诱人,尝到之后就不想放弃。 他打起精神准备听常侍郎的传授,他不能一点就通,阿耶没什么耐心去教导他,遇事不懂的,就总是向常亭懿请教。 常亭懿很有耐心,就算讲上十遍也不会不耐烦。 然而这次,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我看到了陛下的脉案。” 常亭懿说:“他活不长了。” 贝靖裕没想那么多,第一时间涌上的情绪是对父亲的担心,不敢置信道:“常侍郎,有关龙体的大事,不得轻易胡言!” 常亭懿温言反问:“以殿下对臣的了解,臣是信口雌黄的人吗?” 贝靖裕哑然。 他当然不是。 所以,阿耶真的油尽灯枯了? 贝靖裕觉得晕乎乎的,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怎么就要经历丧父之痛了。 常亭懿嗤笑一声,不带掩饰的嘲讽把贝靖裕的注意力唤回来。 贝靖裕觉得不舒服,皱眉问道:“陛下龙体欠安,有什么好笑的?” 那人听了却丝毫不收敛,反而嘲讽的弧度更大,直言不讳道:“当然是在笑您啊,殿下。” “您不会还在担心陛下的身体安危吧?” “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但是他有没有把你当儿子呢?” 还没等贝靖裕发怒,常亭懿也不再绕弯子了,直接说出来。 “殿下,陛下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扶持你。以他的寿命来看,即使现在废储另立,你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坐稳那个位子。陛下并非将大越江山置于险境的人。” “那你说他这般辛苦筹谋,都是为了谁?” 第507 章 福气给你要不要 贝靖裕只觉的时间都停止了,一股寒意从背后涌上头骨,让他僵住动都不能动。 但常亭懿没放过他,一字一句道分析道:“他不可能不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若说是谁能在他这一两年内突然离世后,能迅速掌控朝堂,不让大权旁落。” “这个人选,想必所有人都清楚。” “唯一人而已。” 贝靖裕死死瞪大眼睛,想怒吼咆哮,让这个离间他们父子的贱人不要再说了。 但是喉中却说不出话。 想阻止,却又想继续听下去。 常亭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过来,脸上还是端方君子般的神色,一张嘴却继续刺人道:“陛下的百般辛苦终是有用的,这些年,太子殿下越发不近人情了,到是和她的君父像了个十成十。” “宝剑锋从磨砺出,这一柄绝世兵刃,被磨成了铸刀人想要的样子,哪怕耗干全身心血也在所不惜。” “同样是龙子凤孙,太子殿下一出生就是陛下的掌中宝,让他殚精竭虑给她铺路。” “就连另外的孩子,也不过是她的磨刀石,凭什么呢?” 贝靖裕回想着这三年来的一点一滴。 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努力被阿耶看在了眼里,得到了他的赏识,让他有了培养自己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贝靖裕笑了出来,笑声却诡异至极。 真是可笑啊。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一个平庸之辈能比得上从小就惊才绝艳的长姊呢? 就因为自己是皇子,是男人吗? 他从前确实是这样想的,以为阿耶看到了皇子做得也不算差,便打消了立女帝的想法,让皇位传承重新回到正统。 所以他信了。 原来将他抬上来,只是为了让他选中的继承人成长吗! 太不公平了,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就是她的踏脚石! 然而常亭懿继续道:“殿下,您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杀了太子。” 于是秋猎时,他动手了。 阿耶,您精心培养的储君死了,你眼里就能看见其他孩子了是不是。 他们是不是终于有了争一争的资格。 ...... 贝婧初跳崖失踪,九死一生的消息并未传开。 但秋猎的结束和禁军全力搜寻的动静却瞒不了人。 常亭懿对月敬酒,将杯中浊酒倾倒在地上,似是在祭奠什么人。 三年前,世族还没将太子得罪死的时候,他还曾抱有希冀,找她和谈。 毕竟那时的太子是板上钉钉毫无疑问的下一任帝王。 没想到峰回路转,后来皇帝抬举秦王,他纵使直觉不对,也架不住那些人入局。 如今世家和太子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只能这样做。 祝太子殿下,下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不要再卷入权势的争斗倾轧。 ...... 贝婧初不知道有人在诅咒她下辈子没权没势。 她现在情况有点危险,本以为之前的刺客在猎场围剿就算了,结果还穷追不舍到了下面。 贝婧初肩上受伤,功力大打折扣,好在身边有个跟着一起跳了护卫。 解决完刺客的蒋珑守有点小得意,“我没拖后腿哦初初,我还能帮忙呢~” 贝婧初:“......” 话是这么说,但是看他那尾巴都翘起来的样子略欠打,贝婧初不是很愿意夸他。 但是想到自己情况紧急,就这么一个不值钱的护卫,她还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摸了摸骄傲小狗的肩膀。 摸完之后,感觉他的尾巴翘得更欢了。 双拳难敌四手,贝婧初和他猥琐的躲在暗处,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刺客简直心惊。 多大仇啊这是,关键是谁能有这么多的死士来对付她。 又解决一个发现他们的人,终于有刺客落单,贝婧初等了好一会儿没人过来后,上去搜他的身。 蒋珑守跟着一起搜,嘴里不高兴的嘟囔:“这刺客真是好福气,死了竟然还能被初初摸。” 贝婧初:“......”你够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贝婧初无视掉某人的脑回路,从刺客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但是现在肩上的箭头没取出来,也不好上药。 造孽啊真是! 看来还是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他们一边躲着一边找路出去,刺客迟迟寻不到人。 甚至还装作来救他们的禁军,想要引他们出去。 好在贝婧初不管是刺客还是禁军都想躲,并没有应声。 越是逃,贝婧初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第508 章 忘不了 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告白...... 呸!她发烧了! 意识到什么的蒋珑守伸手摸摸额头,再摸摸她的。 一脸焦急道:“你额头好烫。” 他脱下外袍想往贝婧初身上披。 脱到一半却顿住了,两个人凑不出一身干的衣服,全是湿淋淋的。 他想找个地方生火,但是冒出的浓烟和火光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蒋珑守隐约看到远处有几间小房子。 贝婧初已经走不太动了,头疼欲裂,连呼吸都是煎熬,想就此昏昏沉沉睡去。 蒋珑守把她抱起来,让她休息。 “难受就睡吧,相信我,就算死我也会把你带到该去的地方。” 听到保证,已经精疲力尽的贝婧初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他抱着人小跑到茅草屋前。 敲门后,里面没有开,一声柔婉的女声问道:“谁呀?” 蒋珑守回道:“冒昧打扰,我夫妻二人今日游猎,不甚遭遇劫匪,与家仆走失,又淋了水。内子受寒高热,劳烦娘子行行好,收留咱们一晚。” “待我们回去后,定会报答娘子。” 里面静了一会儿,随即主人家拒绝道:“这位郎君,荒郊野外的出现个人,实在可疑,奴家实在不敢放你们进来。” 蒋珑守紧紧盯着眼前紧闭的门,这种并不结实的木门,随便一脚就踹开了。 讲理没用,那就只能强闯了。 这时外面一个背着竹篓的貌美妇人走了过来,狐疑的看着他们,想来是一家的。 这就更好办了,直接劫持了她进去。 不料妇人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后对里间发话:“妹妹,还不快迎客人进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的少女讶异的看着妇人。 妇人拉着她进去,一边解释道:“郎君见谅,我妹妹一个人在家,难免害怕,便小心谨慎了些,并非针对你们。” “现在我回来了,就能开门迎客了。” 说完吩咐少女:“妹妹,还不去拿两身干净衣裳来。” 少女有点懵的听话去了,随后拿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裳来,有些为难的和妇人说道:“阿姊,我们没有男装。” 妇人不好意思的冲蒋珑守笑笑:“那郎君先拿棉被什的裹一裹,奴家将你的衣物拿外头去吹一吹,一夜也能干了。” 说着便伸手想解他的腰带。 吓得蒋珑守连连后退,捂住衣服,“不不不,多谢,我自己来。” 妇人愣了愣,随即无奈一笑。 “行,晾衣的杆子就在外面。” 说完后还问道:“那这姑娘的衣裳,是您换还是奴家来?” 蒋珑守表情有点蠢蠢欲动,但到底还是没敢动,遗憾道:“有劳娘子了。” 他拔了贝婧初头上的金簪,掰下一块不带纹样的金块下来,放到妇人手中。 “我们还需要热水,如果有酒的话也要,都要劳烦你们。” 妇人被她熟练拔簪的架势弄得嘴角抽了抽,瞥了眼正睡着的女子,作贪财状回道:“好说好说。” 她扒下了贝婧初湿淋淋的衣服,见到肩上那血淋淋的伤口,轻嘶了一声,然后出去烧水备酒。 妹妹终于找到说话的时候,过来不解问道:“阿姊,那两人一看就是让人追杀了,咱们帮了忙,引火烧身可怎么好?” 妇人往灶上添了些柴火,悄声道:“那是......太子殿下。” 少女瞪大了眼睛,一片震惊之色。 妇人继续解释道:“我见过她,很久以前了,那时她刚刚攻下宁州,班师回朝,百姓夹道相迎。” “我就挤在人堆里看着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能把我们从妓/院里放出来。” “她那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那之前,她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被卖到窑/子里,任由一个有一个不同模样的男人在身体里发泄。 第509 章 运道好 不管小的还是老的,脏的还是臭的,十天半个月没洗澡,身上都爬满虱子的。 只要给老鸨钱,就能用她。 她以为自己的结局是染上病死掉,就和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被一床草席卷出去埋了。 什么也不盼着,就突然的一日,妓/院被封了。 她被放了出来,甚至还给了安身之所。 随后她听到街头巷尾,文人墨客肆意的抨击一个女孩子。 因为那位小太子,不允许越朝境内有妓/子的存在。 读书人家中都是殷实的,不会明白穷人家卖儿卖女的痛苦,他们是风月场的雅客,只知道自己享乐的地方被剥夺了。 那人侵害了他们的利益,便被抨击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是凭什么呢?她是她们的小菩萨。 她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名号,又在那日他们凯旋入城的时候记住了那张脸。 即使她已经长开了,但谁会认不出自己的菩萨。 听她说完后,少女的担忧之色换了一种,却是更浓了,“那怎么办?” “她一定是遇到难处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狼狈。” 妇人安慰道:“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行了,别的也帮不上。” 这个姑娘是当时楼里鸨母新买回来的,死犟着不愿接客,被折磨了好些天,终于没扛过松了口。 却在这时被封了楼。 她幸运的还没经历更深的黑暗就被放了出来。 两人便认作姊妹互相照顾着,不想面对京城内的流言蜚语,就一路上至洛城郊外的小村子安置。 没成想这里又变成了新都,真不知是什么运气。 妇人郑重道:“妹妹,殿下一看就是惹上了大麻烦。” “咱们接了手,多也会受牵连,你准备好了吗?” 少女重重点头,“嗯!” 端进去的滚水再端出来时已经是红色,酒也被用完了。 各怀心事的一夜过去,贝婧初睡得并不安稳,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被人追杀。 梦中都有个大恐龙在屁股后面追着,她一边跑一边飞,一个不慎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人猛的蹬了一下腿,惊醒。 旁边睡着的人也被她踹醒了。 “走,连夜赶路,越快汇合越好。” 蒋珑守坐起来,低声问道:“我们今夜住进了一户农家,他们已经见过我们,要不要灭口?” 贝婧初沉思了片刻,摇摇头。 “咱们的蛛丝马迹何止这些?虱子多了不怕咬,细心点的人都能发现,没必要画蛇添足灭口。” “现在重要的是速度,只要及时汇合了,他们给刺客指了方向也枉然。” 一夜未合眼的姊妹俩听到动静消失后松了口气。 “阿姊,他们走了。” “他们说留下的痕迹很多唉,想来是逃亡途中不便掩盖。” “我们回去帮他们遮掩了吧。” 妇人应好。 天明之后,早该到来的马蹄声才响起。 这破路小村子哪儿来的人家有马,肯定是找人的。 少女撑着脸,叹了口气。 “阿姊,听说,那些官府和贵族什么刑罚特别可怕,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怕我受不住,我连楼里的手段都受不住,要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怎么办?” 妇人捏捏她的脸颊,哄道:“没事的,那我们不要受那些就好了。” “我们现在自尽了,不就好了?” 少女一想,豁然开朗。 开心道:“也对!” ...... 贝婧初和约定的人汇合后,只觉得后半段的路顺遂的不可思议,真的只是赶路而已。 想了想,找不出缘由,或许是她运道好吧。 她将注意力集中到皓月禀报的这两日京城事。 “殿下落崖后,陛下突发急症,昏迷未醒,如今朝中局面落在秦王手里。” “当然,说是秦王,实际上是他背后的势力掌握着。” “他们试图拿到玉玺,但因雷将军死守甘露殿,并未成功。” 第510 章 凭什么 “他们试图拿到玉玺,但因雷将军死守甘露殿,并未成功。” 贝婧初略欣慰的点点头,“不错啊,没想到裕儿还有这等魄力,果然咱们老贝家的没有孬种。” 皓月:“......”现在的关注点是这个吗? 她补充道:“殿下别高兴得太早,秦王魄力可不止于此呢,那批来历不明的刺客就和他有关系。” 贝婧初惊讶道:“他能有这么多死士?” “当然不够,但是这次五姓七望几乎联合来伏击您,完全是倾巢出动了。” 皓月“啧”了一声,“是挺讨人嫌的哈~” 贝婧初:“......” 贝婧初往她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小姑娘捂着额头上的包,继续委委屈屈的禀告这一日多的事宜。 “原本禁卫守卫皇宫,不可能被秦王的人牵制,但是殿下以身犯险给秦王行了好大的便宜。” “大半人都被派去找您了,现在人马空虚,守住甘露殿就不错了。” “现在两方人马焦灼着。” 贝婧初已经有所猜测,对此也没觉得多棘手,点头道:“也挺好的,他的人,还是比禁卫好对付多了。” “况且,原本还要编个理由,这下是真的名正言顺清君侧了。” 贝婧初对这个形势还是挺满意的,不过她觉得今天的皓月不太对劲,跟吃了火药似的,动不动就阴阳怪气。 于是问道:“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皓月轻哼一声:“臣哪里敢生气?” “您可是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臣哪儿敢置您的气,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贝婧初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 啊? 是生她的气吗? 还没等她问出来,小姑娘麻溜的嘴皮子话一串一串往外蹦。 “您当然没错。” “都是臣的错。” “您怎么可能有错。” “说冒险就冒险。” “说跳崖就跳崖。” “那真叫一个英明神武、算无遗策。” “一点都不怕自己出个意外回不来。” “也对,咱们殿下那是何等人,就算死了也能死而复生的活神仙......” 贝婧初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痛。 她忙打住这个话题,捂着自己的右肩哎哟一声:“嘶~伤口又疼了。” “皓月你去找郎中来。” 皓月急急的跑了出去,贝婧初伸手捂了捂耳朵。 真受罪啊...... 众人准备着今夜的事,雷念儿关心着问贝婧初:“你这伤......不如养几天?” 贝婧初对她关心则乱的样子有些好笑。 “逼宫之事又不是靠我一人单打独斗,重要的还是兵马齐备。” “伤筋动骨一百天,养着养着也就不用养了,我们人都硬了。” 说着还笑了出来。 雷念儿没理解到笑点,但是情商很高的和贝婧初一起尬笑。 旁边人也跟着尬笑出声,一时间周围都是尴尬的笑声。 在外准备进来禀告的贝婳惊吓的皱起眉头。 不是? 他们疯了? ...... 此时的皇宫里,贝靖裕正因找不到贝婧初的踪迹而焦灼发火。 “这么多人去找,连个人的影子都摸不到,要你们何用!” 下方之人听着,一个个却眼神不屑。 不过一傀儡尔,竟还和他们摆起了威风。 只是现在不宜撕破脸皮,一老者悠悠禀道:“殿下息怒。” “并非臣等不尽力,”原本还好好的,他们沿着踪迹去寻,找得慢,但那贝婧初带伤也跑不了多远。” “可有一段路痕迹消失,他们找了许久才寻到一个村子,有两个女人在夜间收留了一对衣着华贵但形容狼狈的可疑男女。” “他们本准备将两人抓起来严刑拷问,却没想到进去后,只有两具尸体了。” “探过伤口,并非他杀,而是自尽。” 话落,有人大惊,站起来问道:“自尽?!” “你确定那只是两个与朝中事无关的民女!?” 老者摸着胡须,似是对质疑感到不满,呛道:“我连这种事都能弄错吗?” 问的人一边坐回去,一边咂舌。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妖孽,怎么连两个萍水相逢的民女都愿意为她丧命,忠心程度堪比死士。” 他心中叹了一声。 他要有这等收拢人心的本事就好了。 贝靖裕听闻也升起些不服气。 凭什么。 她总是这样得天独厚,似乎所有人都喜爱她,将她捧成众星拱月的月。 连一个路人都为她献上忠心。 他知道忠心多么不易得,就如这满屋子的人各怀鬼胎,连一个忠心的人都没有,对她而言仿佛随手就来,是那么的轻易。 而自己只是一颗渺小不起眼的星星,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说不定连做她的垫脚石,阿耶都觉得是他的荣幸。 气氛一时凝重,有人劝道:“找不到人,说不定她已经死了,被野兽啃得连尸骨都没了,殿下何必这么悲观。” 这句话点燃了贝靖裕的怒火,他吼道:“我悲观!” “她但凡活着,突然杀回来,你去对付她吗!” 那人不说话了。 谁敢说自己能去对付那个酷爱抄家的女魔头,哪个世家子弟没敢说在她的阴影下战战兢兢过。 这事常亭懿笑了一声,对着秦王道:“殿下这是魇着了。” “找得到,还是找不到,重要吗?” “咱们趁着陛下昏迷着一日已经控制了上阳宫,接下来只要冲入甘露殿,得到玉玺写下传位诏书。” “这天下就是秦王殿下的。” 在场之人佩服的看着他,也有人是这样想的,但就他一个明晃晃的说出来。 常亭懿顶着一堆人的目光,忍着不屑。 一群人都不想做出头鸟,秦王又没那个胆子和魄力,必须要人推着。 一拖就拖大半日都无人进言,眼看着那一步近在咫尺,却害怕自己出言大逆而被事后清算。 一群没有大局观的东西,若再不出手,就轮不到事后清算了,怕是得全军覆没。 他只能继续劝着秦王:“届时贝婧初回来,那也是乱臣贼子。” “殿下直接下令诛杀,她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第511 章 该颐养天年 贝靖裕心动的握住双手,来遏制他描绘的未来。 只是心中还有一点迟疑,道:“可是陛下并未废太子,她还没找到尸首,确定死亡,陛下怎么可能越过储君传位本王?臣民不会相信。” 常亭懿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他的迟钝,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殿下直接找一具泡烂的尸身说是太子,那自然就能轮到您了。” 所以,贝婧初在自己的藏身之处待着,就听说太子的尸首被找到了。 贝婧初:“......啊?” “......哦。” 她大致猜到了对方想做什么,只点点头道:“挺好的,大多数人都以为我死了,就更好行动了,反倒添了一层胜算。” 深夜之后,离天明只有一个时辰,正是夜最深浓的时候。 即使上面的人下令严守宫门,但是昨夜守了一夜也无事发生。 今夜值夜的人在即将下值回家前难免熬不住困意,想着无人督察,便打了一下盹儿。 随即被同伴捂住嘴,一刀抹了脖子,一点声都没发出来。 那人解决了麻烦后,打开门锁,一道不起眼的皇宫角门外,整整齐齐的站着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卒。 一盏不起眼的火把将每人脸上肃杀照了出来。 角门打开后,一群穿满甲胄的铁人仿若川流般涌了进去,连绵不绝。 而这处角门,只是其中的一道而已。 几乎所有入口都在同一时间沦陷。 而其中有那么几道门的暗算失手了,没能在发出动静前解决。 可那又如何? 下一瞬就是大军破门而入,提前的暗算不过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平添麻烦。 真正的底气,是一力降十会。 一群兵卒涌进皇宫瞒不了多久,很快,夜晚的静谧骤然被皇城门口的喊杀声打破。 住得近的官宦人家被惊醒,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叫人打探消息,紧闭门扉。 不久后,喧闹声传进了上阳宫里。 宫婢们惊醒后四处逃窜,却发现这群人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烧杀抢掠。 大多数只要躲远远的不招惹,就没事。 而少数的...... 有一人进来后想要抢走一旁宫婢身上的金银,却被一位女子一枪挑飞,直接断了气。 雷念儿冷声喝道:“令行禁止,我们当惜寸音。谁若因私误事,军法处置,犹如此人!” 之后,便无人敢分心至无关人身上。 外面的喧嚣还没有弥漫到甘露殿,贝靖裕正劝着雷宁放他们进去。 “君父有疾,身为人子当于床前侍奉,以尽孝心。” “雷将军空口无凭,只说陛下口谕,不得外人进甘露殿。” “究竟是口谕,还是假传圣旨!” 雷宁不为所动,反放出了一个消息。 “陛下已醒,说了不见秦王,还请殿下回去。” “若是抗旨不遵,什么后果,殿下想必清楚。” 原本还能忍一下周旋的贝靖裕彻底乱了阵脚,皇帝醒了,他这两日的行径就是自取灭亡。 毫无预料的带人试图强闯,并威胁道:“雷将军,陛下的身体状况你也是能看出来的。” “你这个天子宠臣还能做多久?你就一点都不考虑以后的日子和你雷家的亲眷吗?” “现在各处宫门都是本王的人守着,你们根本没有赢面,就算挡住了本王,陛下也活不了多久了。” “若是你现在放我们进去,本王和你保证,你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稳如泰山。” “若你仍负隅顽抗,等你雷家的就是满门抄斩!” 这句话让雷宁的眼里产生了一丝动摇。 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盼了半辈子的幼子还未长大...... 但,也仅仅是一丝,随后就是坚定。 “果然是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两方人缠斗十分狼狈,禁卫这边折损严重,却没让秦王等人找到闯入甘露殿的机会。 在暗处停了一会儿的贝婧初看着天色,再等就来不及了。 看来她没有做捡漏王的运气,于是带着人走了出去。 “秦王谋逆,戕害储君,还意图犯上作乱,害死君父。” “诸位随孤救驾,诛杀佞臣,清、君、侧!” 熟悉的声音勾起众人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回头,一身战甲的少女握着红缨枪,带着乌压压的人。 宛如天边的乌云碾压过来。 秦王一党被拿下的同时,雷宁还严守命令的试图阻止任何人进去。 另一杆枪打过来,将他挑得后退两步。 贝婧初毫无阻碍的进了甘露殿。 雷念儿持枪横在他面前,说道:“阿耶,您的对手是我。” “我和您说过的,我早就看您不顺眼了,但您好像没放在心上。” ...... 贝婧初独自一人走入甘露殿。 这三年来,见皇帝的次数太少了。 如今猛然发现,他头上的白发多得吓人。 不到四十的人,还有全天下最好的医师和补品调养着,不说永葆青春,比寻常人年轻十几岁是应当的。 可他却苍老得像知天命的人。 贝恒穿着常服,坐在桌前独自弈棋。 被闯进了寝殿也十分淡然,自如的做着未完的事。 咳了两声后,招呼道:“太子来了?” “坐,陪阿耶下一局。” 贝婧初一时恍然,仿佛三年的隔阂从未发生。 她一直是被皇帝信任,委以重任的储君,从小被他疼到大的女儿。 眼眶酸了一下,有一点想哭的冲动。 但随即被她平静下去。 喜怒不显,她早就做到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被一点温情的表象所累。 “快要早朝了,对弈一局就来不及了。” 贝婧初拖着长枪,走到离他两步之遥的位置。 “阿耶,既然病体沉疴,那您就该颐养天年。” “让......朕。” “代劳吧。” 贝恒手中的最后一颗棋子落下。 ...... 一夜的乱局之后,晨起的臣子们依旧按部就班的来早朝。 不过悬着一颗心惊胆战的心。 但害怕也要来,因为他们必须知道混乱之后的结果,才能掌握一丝先机。 龙椅之上的位置空着。 第512 章 大结局 龙椅之上的位置空着。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一道高挑的人影从侧边的通道里缓缓步出。 已经换上常服的贝婧初走至前面,直直的坐在了龙椅上。 “秦王谋逆,孤不得已勤王救驾。” “然,陛下受惊卧床,身体劳累,不得再理政事,遂传位于孤。” “……” 众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下一瞬,许兰期撩袍跪下。 “臣等恭请陛下圣安!” 就连贝婧初自己的人都慢了他一步,忙跟在后头一起跪下。 其余不明所以的臣子和原本投效秦王,却觉得大势已去的臣子也依次跪下。 没多久,朝堂上只剩几人还直挺挺的站着。 贝婧初扫视了一眼,除了那些世族的嫡系,就是保皇党。 阿耶也是有些心腹,他们不愿相信一夜之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江山就易主。 想来是要确定皇帝的安危。 但是阿耶已经被她圈禁,夺位的人怎么可能给他们见太上皇的机会。 今天她这个帝位,他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不过......有一个还站着的人,既不是世家子,也不是保皇党,反而面容有几分熟悉。 有点像一个故人...... 赵钰? 原来是他。 竟也混到了能上朝的位置,虽然在最末。 赵钰站了出来,激烈反驳道:“太子说是秦王谋逆,证据呢!” “到底是秦王谋逆,还是你谋逆!” 一个“太子”仿佛在刚才山呼“陛下”的人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赵钰挺直脊背,宛如一身风骨,举着大义高喊:“我等誓死效忠陛下,不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陛下未亲自驾临,下令传位,我等绝不信你伪造的圣旨!” 贝婧初可不信他真这么大义凛然,估计是怕自己上位后因着和贝钤的交情收拾他。 但是要收拾早收拾了,不过是懒得理一个跳梁小丑。 她只无奈勾了下唇,唤道:“来人。” 殿外冲进一队侍卫,迅速将殿内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上前,拎住赵钰的衣领,一刀斩了头颅,连反抗之力都无。 一颗人头被丢在地上,侍卫重新回队。 切开动脉的脖颈如喷泉般喷洒出血,将赵钰身旁的臣子溅了一身。 满殿里弥漫出铁腥,不可抵挡的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 贝婧初冷冷问道:“还有谁要抗旨不尊,或是死谏吗?” 重压之下,尚书令却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躬身道:“非我等有悖逆之心,而是实在担忧陛下安危。” “若能得陛下面口谕,也能堵住悠悠众口对太子殿下即位原委的诸多揣测。” 贝婧初一个眼神扫过去,问道:“尚书令是怀疑孤得位不正吗?” 一边的许兰期拉拉尚书令的衣摆,想把这个自寻死路的同僚拉回来。 赵钰死不瞑目的双眼还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尚书令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但是…… “臣不敢!” “只盼见陛下亲授口谕,否则臣不可拜一个自封帝位的人!” 贝婧初知道,抢来的位置,必会遭人置喙,让她陷入议论纷纷的境地。 但那又如何,质疑的人去找阎王爷的辩驳就是。 既然他们不闭嘴,那她只能让他们闭嘴了。 贝婧初正准备再开杀戒,却听不远处有人阻止。 “住口!” 随即便是一阵咳嗽声,像是要将胸腔都震出来。 一个意想不到的,本该被困在甘露殿的人过来。 贝婧初慌了一下,但面上丝毫不露,心中也很快稳下来。 没事,就算阿耶在此,说她才是谋逆作乱的贼子。 只要将所有朝臣都控制在殿内,她就还有胜算。 在贝婧初警惕的眼神中,贝恒冲着尚书令道:“新君由朕亲定,诸位......不得妄自揣度。” “朕身患重疾,又因秦王作乱,身体受损,无力再理政事,昨夜已传位太子,退位做太上皇。” “病榻之上,听闻有人对新君继位有异议。” 贝婧初暂时无力去想阿耶为什么会帮她圆谎,帮她证明自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帮她安抚人心、建立威望。 现在她要先稳住自己的名位,先发制人道:“尚书令,若非尔等抗旨不尊,太上皇也不用撑着病体来朝堂。” “扰了太上皇安歇,你可知罪?” 尚书令立刻磕头请罪。 实在是没想到,主要是这场面太像兵变了,他也不知道是他们商量好的啊。 尚书令战战兢兢等待发落,然贝婧初并没有将她和赵钰一样处置,而是宽恕道:“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免你不死。” “但质疑圣旨,不听召令,犯了为臣大忌。” “你自己递了辞呈,朕批你辞官回乡。” 听到还能保住一条命,且并非被罢官,而是让他自己请辞,留了面子。 尚书令赶忙谢恩。 王朝的权力,在此刻集中到了另一个手里。 贝婧初心中有些复杂,不知道对贝恒该是什么态度。 为什么明明将她养大,却因为一朝势大而处处提防她。 为什么将她逼到绝路上,却在此时为她证明自己的正统。 但是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贝婧初只能将一切的情绪压制,往后放。 却听得一阵沉闷的响声。 有人倒在了地上,他的嘴角下方是一滩血迹。 那一刻,绷着的弦断了。 “阿耶!!!” “传太医啊!!” ...... 坐在病床前的贝婧初在想。 天子守孝,以日代月。 若是他就这么离开,36日之后,无人再记得他。 所有人都会沉浸在新帝登基的新气象中。 任生前王朝天下都围着他转动,但死后,或许只有龙椅上的那个人,会缅怀自己的父亲。 -正文完- 第513 章 未尽1 许兰期也看不懂皇帝的心思了,在他对太子态度日复一日的不明下。 自皇帝登基以来,作为和他从小长大的伴读,他第一次没看懂他。 但是这不行啊,说什么帝心不可测,那都是唬人的。 看不懂皇帝的心思,就意味着看不懂局势的走向。 他们和太子牵扯颇深,许承昼已经和太子有了婚约。 若是将来秦王上位,他们这一脉就到头了。 他并不止许承昼一个孩子。 正纠结着,秦王向他示了好。 毕竟中书令位高权重,是争夺储位的皇子需要拉拢的人之一。 许兰期也知道,若是此时投诚,和东宫割席还有机会。 但是......他并不能确定秦王是最终赢家。 许兰期愁得好几日没睡整觉。 最后决定先不答应秦王,但也不一口回绝,给自己留个机会。 在他准备伸爪子接触秦王的人时,得到了皇帝的传召。 皇帝传召他不多,但也不少。 许兰期本以为是什么政事需要自己废脑子,却没想到是好友闲聊。 皇帝披着厚厚的袍子,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对着他回忆往昔:“朕和你一同长大,当年的伴读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你一个了。” 他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和皇帝联络感情的时机,便借着说了好几件少时趣事,让贝恒脸上染了点笑意。 他突然问道:“兰期,你还记得年幼狂悖的时候,我们读了史书,对历代君王定的归结吗?” 许兰期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记起了自己年少轻狂的样子,十分怀念道:“记得。” “那时候我们将历代帝王从英明到昏庸作四类分。” “第一类如秦皇汉武。雄韬伟略、心狠薄情、自私狡诈,乃成大事、统天下者。” “第二类才德兼备,但因过于仁德,便心性软弱。当不了盖世明主,但能守成中兴。” “第三类虽无才,但有德。虽庸碌无为,却知道自己能力不行,胜在足够听话,不会乱来扰乱朝堂,只要有贤臣辅佐,还是能让朝廷运转下去。” “这最后一类嘛......” 说自此处,连自诩情绪内敛的许兰期都忍不住啧啧摇头。 “既无才,亦无德。昏庸暴虐,为祸江山。这狠厉的心性,要配上才能便是利器。没有才能,越狠,反而是越使朝纲混乱、百姓流离。” 贝恒抚着手上的汤婆子,意味不明道:“其实......虽为轻狂之言,却不无道理。” 他问:“那你觉得太子算哪一类?” 皇帝为什么会问这个? 许兰期抓住了一点转瞬即逝的想法,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皇帝接着问:“秦王、五皇子这些皇嗣......你觉得又算哪一类?” “......” 许兰期没有回答,但他已经想明白了。 陛下这是在提点他,不要走错了路,选错了人...... 他这些时日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他。 许兰期一时激骇,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皇帝只轻轻一叹:“朕对你总是格外开恩的,今日之谈,是给你指路。” “若是出去后流露半分,耽误了对太子的教导,你就拿满门的命来赔吧。” 第514 章 未尽2 贝婧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贝恒。 甚至也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留他性命。 昔年卫后庄公不也夺了自己儿子的王位? 只要人活着,便皆有可能。 她从来知道自己阿耶有多大本事。 只是......还没腾出时间,朝堂上继任之后,他就倒下了。 贝婧初这才得到了一直封存的太上皇脉案。 原来三年前的刺杀之后,他身体就每况愈下,即使醒来,也拖不了多久。 所以他要赶在自己死之前,为大越江山,培养出一个帝王,对么? 一切的谜团在此时拨云见日,贝婧初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有些酸涩的睁不开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直到此刻,彷徨了三年的孩子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小孩。 她......一直是有父亲的人。 只是他终于把自己的孩子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寡义虚伪,多疑猜忌。 因为直到这时,贝婧初在心中不舍伤心的同时,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庆幸。 挺好的,这样......就不用她自己动手,沾上弑父的罪孽了。 她仍旧不信情谊,再亲近的人,给出七分信任便是极致。 贝婧初将皇帝迁到了上阳宫最清幽的宫殿,并每日晨昏定省,比养在皇帝膝下的时候跑得还勤。 那些怀疑过新帝上位是靠武力手段的人纷纷觉得脸疼。 这至孝的样子,比他们对家中父母殷勤多了,谁人不说皇家父慈子孝,天伦和谐。 贝婧初也并非做样子,而是真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太上皇退位后没什么不习惯,反而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害得贝婧初的早晨请安都改为了中午请安。 每天赏花逗鸟的日子看得她好不羡慕,有精神时还出宫游玩一番,看着精神头十足,除了过于畏寒,都不像病重的人。 对此,贝婧初有些安慰道:“没了琐事缠身,阿耶现在心情舒畅,再加上御医署倾尽全力,我一定能再留您几年的。” 面对孩子有些幼稚的期盼,贝恒只笑了笑,没反驳,也没做声。 若是真能再多留几年,他怎么会选择如此激进的法子去逼她成长。 初儿心软,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以前总觉得自己可以长命长寿,有时间慢慢教她,虽有不满,也不着急。 慢慢教,总能教会的。 但凡有方法续命,他也不可能利用裕儿...... 想起那个孩子,贝恒也是一阵心痛。 他与世无争,又没有足够的智谋,按理该永远做个不闻朝政的闲散王爷,然后寻一情投意合的妻子,享乐一生。 可偏偏他是长子,是在公主能做储君前,立嫡立长中的“长”。 不足的才智,成了世族眼中最完美的傀儡。 性情温和,代表易于掌控。 同样愚蠢的小五和他比起来,因为性格暴虐,都显得没那么完美。 再加上一个空有野心的母亲,将一个本无欲无求的孩子拉入局中。 他不想走,但是所有人的洪流都推着他走。 贝恒也不敢女儿,裕儿的结局是什么。 一切都是他求仁得仁。 当初在佛堂里,他要求初儿以后不得残害手足的承诺,终于是作废。 而这都是他想要的...... 新君登基大典后,有功者论功行赏。 有过者数罪并罚。 或许每一代新主登基都逃不开鲜血的洗礼,挣扎了十几年的世族在贝婧初刚上位时,借着逆党的罪名又是一遍大清洗。 或许百年后又会有新的世家。 但此刻,越朝是新君的一言堂。 终于,再不愿面对,也到了定罪秦王的时候。 贝婧初私心里想留着他的命,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那时候天天坚持用面脂涂脸,就是为了给她捏脸蛋的弟弟。 一边痛心着,嘴上却极为顺畅的说出来:“秦王谋逆作乱,觊觎皇位,意图弑父。” “废去亲王爵位,贬为庶民。看在血亲手足的份上,着赐自尽,留其全尸上路。” 顿了顿,贝婧初补充道:“其母章氏,与庶人贝靖裕同葬。” 教唆了她的弟弟与她争斗为敌,使她不得不亲手处死裕儿,章氏还想安享晚年吗? 给她的弟弟陪葬去吧! 传旨之后,贝婧初这次没心情批折子。 呆呆的坐在殿中,听着更漏滴答滴答的流逝。 那时候,阿耶处死咸宁姑姑一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舍、不忍。 却坚决。 一动不动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传旨的人回来了。 却没说成事与否,而是为难道:“禀陛下,奴婢去秦王府的时候,庶人贝靖裕已经自尽了。” 她呈上一封信件,上面写着:长姊亲启。 贝婧初让她退下,打开信封,是裕儿有点丑的字迹。 “长姊,昔日种种,皆为我之过。然,弟困府中,却久未得惩处之意,忧心长姊念及旧情,开恩与我。 你要让世人知道,新君的威严不容丝毫侵犯,哪怕是至亲与其作对,亦不得免其罪罚,方得人信服。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这条命留在世上也无用,只能为长姊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 若有来世,裕儿还想做你的弟弟。 要是不在皇家,天高海阔,我们各拼前程。 这一次,我不会再和长姊你死我活了。” 第515 章 暴君 长元二十四年。 是大越第四位皇帝登基的第二十四年,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帝登基的第二十四年。 甘露殿门外大雪纷飞,一位满身华服的女子跪在门前。 她面色苍白,竟比飞雪盛三分,一双眸子满是凄惶。 她哀求道:“长烟姑姑,求您了,让我见一见阿娘吧。” 长烟连连避开,为难道:“公主,陛下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奴婢已经通报过了。” 女子身体瘫软了下去,又被婢女扶起来,重新跪好,冲着一道禁闭的门扉请求道:“阿娘!” “孩儿求您了阿娘!求您饶了魏郎一命!” “魏氏谋逆一事,驸马并不知情,他和儿一直形影不离、同进同出。” “驸马是无辜的,他绝无犯上篡位之心,都是被家人连累的。” 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却立即被外面的风雪吹得凝结。 挂在脸上,冰冷刺骨,女子却顾不得,只不断哭求着,希望她那独断专行的母亲能心软一分。 “阿娘,怜儿才刚出生,您就要让您的外孙女失去父亲吗?” “只因家人有罪便被株连处死,这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您真的连自己女儿和外孙女都不顾了吗?阿娘若是不开恩,儿就在这里长跪不起,还请阿娘心疼女儿!” ...... 长烟刚进去,便是瓷器碎裂在地上的声音。 贝婧初随手砸了自己的茶盏,心中的郁气也没消解半分。 长烟一五一十的禀报外面的情况。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长烟也忍不住劝了句:“陛下,公主还在月子里,就这么跪在雪地上,会落下病根的啊。” 但也只敢劝一句。 陛下这些年......威势愈发重了。 好在贝婧初气上头,反而没有计较的意思,已经很难得有人将她气到这个程度了,现在她急需找个人倾诉。 “朕是白疼她了!” “十月怀胎,耽搁了多少政务才生下她,她就用自己的身体安危来威胁朕!” “国有国法,若是反贼尚了个公主就能留下血脉,谁还会畏惧!” “朕看在亲缘上,还留下怜儿的命已经是格外开恩,她还想怎样!” “真是恃宠而骄,得寸进尺,以为长跪不起朕就怕了她。” 贝婧初冷笑一声:“给她绑回去!告诉她,若是她此刻回去,朕允许她去天牢送行,让驸马在行刑时死个痛快。” “若是她冥顽不灵,再来用自己的身子威胁朕,朕就送驸马一个凌迟。” 得到消息的公主彻底跪不住,连搀扶都搀不起来,跌在地上轻笑。 “呵......呵呵呵。” 女子状若疯癫,轻嘲道:“那些人说得没错,她就是一个暴君。” 长烟柳眉一竖,喝道:“殿下!” “您要是不想让驸马吃多余的苦头,就不要在任何地方触怒圣上,包括一时口舌之快。” 女子被好几个人架起来,直接绑了回去。 临走前,她转头朝着甘露殿内看了一眼,似是藏着无尽的怨恨。 坐在床边的贝婧初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想着,她揉了揉酸胀的头,回身继续处理今日的奏折。 孩子会想明白的。 若是想不明白......那就换一个孩子。 第516 章 未尽3 贝婧初登基之后,在东宫用惯了的下人都迁去了甘露殿。 一时间的大变动让宫人们也不习惯,大家都需要适应。 有小宫女在一边和小姐妹蛐蛐:“唉~皎皎运气真好,赶在上个月被升到丽正殿做二等宫女。” “虽然只是洒扫的活计,但是陛下一登基,现在直接就成了御前人了!” 她懊恼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嫌弃洒扫累,先混进去再说。” “唉~哪儿知道这顶上的变化这么快。” 年长些的宫女开解她:“咱们这儿虽然没什么前途,但是清闲啊,你当时想来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更重要的是不用卑躬屈膝的伺候人,只看住里头这个就行了。” 小宫女搅了搅自己的辫子。 宫女值更的时候是不能梳辫子的,要把头发盘起来才方便干活。 但是他们这里没有主子管,甚至连个管事的嬷嬷都没有,就没人抓那些规矩。 她甚至还能戴一戴不符合规制的珠钗。 想了想,那股懊悔散了一些。 小宫女好奇问道:“好姊姊,这疯女人是谁啊?为什么东宫要养这么一个人?” 打宫女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嘴巴,警告道:“小丫头这嘴迟早害了你,主子的事别瞎打听。” 小宫女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但是听到她们谈论的祁氏却冲了出来,瞪着一双浑浊的眼问道:“你们说谁登基了?是不是贝婧初?” 一听有人直呼帝王名讳,小宫女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大宫女知道这位和当今圣上的关系,倒是淡定一点。 “祁娘子,确实是昔日的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了,大典已经过去半个月。” 得到消息的祁氏像是遭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从那丫头封储君的时候,祁氏就意识到会有这一天。 但是......这天就这么摆在她眼前了。 一切都在告诉她,十七年前的铤而走险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她不怕人觉得自己毒。 心狠手辣一心为了自己有什么错! 但她不能接受自己又蠢又毒。 分明......老天都把泼天富贵送到她嘴里了,还是入口即化的那种,嚼都不用嚼就能吃。 偏偏她给吐了。 祁氏色厉内荏的质问着:“为什么没有人知会我!我是她的生母,我应该是太后!” “让贝婧初来见我!否则我让天下人知道她不孝!看她如何为臣民做表率!” 越说,仿佛她自己真的有了底气。 是了,她是她的生母,给了她一条命。 不就是想把她换走吗?这不是没成功嘛! 为人儿女的怎么能因此就记恨母亲一辈子。 她做皇帝的,该有些气量。 宫女们见她越说越放肆,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要把她拖进去。 祁氏挣扎开捂她嘴的手,厉声喝道:“你们放肆!我是太后,我是太后啊!” 祁氏被关起来后依旧不老实,成天喊着自己是太后,宫人们被闹得烦不胜烦。 终于有一日,小宫女乐滋滋的带回一个消息:“陛下已记入张太后的名下,也就是曾经的芳贵妃。” “玉蝶上,芳贵妃才是陛下的生母,根本没人知道你,就别一天嚷嚷着自己是太后了,烦不烦啊!” 祁氏终于安静了。 第二日,小宫女打着哈欠来送饭时,却没人应声。 推门进去一看,被吓得尖叫起来。 烦了他们几年的疯女人撞柱自尽了。 祁氏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可悲,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就落得这个下场。 第517 章 国师番外 在贝婧初出现前,姒弗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了,每天都充满淡淡的死感。 他已经忘了自己活了多久,只记得不到两千年。 他并非修道之人,他修炼大成的时候,各家教派的始祖都没出生,那时的神、仙还并非让人高高仰望的存在。 甚至说,神大多是人修成的。 但正如部分人成为贵族之后,便垄断成为门阀。 所以部分人成仙后,便也垄断成为仙阀,绝了下方人求上的道路。 就如人间市面上除了一些散卷,寻常人家连科举的经义典籍都买不成套。 先一步爬上高台的人挥剑拆了桥,将后来人与他们断成了两端高不可攀的鸿沟。 他目睹着上古的最后一位人皇在诸神的算计下消亡。 姒弗记得,那是一位很有雄心的君王。 那时人间信教信神的信徒越发失去理智,数量庞大,稍大一点的事就要祭祀祭神。 而每次祭祀,用的不是牲畜牛羊,而是人。 高台上的巫师吟唱起舞,他手上的鼓精美无比,是最妙龄处女的皮剥下来制成的,必须光洁无痕,且是活剥。 最仁慈最常见的,是活埋和焚祭。 那位人皇不懂,为何祭神要虐杀自己的子民,哪怕是奴隶。 他和王后一起想要取消人祭,最后这件事成为了他的“罪状”之一。 一是不敬神。 二是让王后参政。 直至今日,他仍是史书上记载的,最昏庸、无道、荒淫的暴君。 而王后也是最妖媚、祸国的妖妃。 到是让这对有情人在传颂里一直成双成对,永远般配。 从此,帝王从人皇沦为天子。 天之子,再不能与天、与神有抗争之力。 人也再无力与神抗衡,人间君权变为神授,百姓所思所愿从自己去争,变为求神拜佛。 神在天上随意的施舍一个人实现愿望,升斗小民一夜家财万贯,于是引得更多的信徒狂热朝拜。 他们在高处得意戏谑的看着一群蝼蚁卑躬屈膝,磕下他们的膝盖和头颅。 姒弗想说,他看得见,没用的。 他也曾对他们说过,却被千夫所指。 “你懂什么!就旁边那家员外,就是拜了神才发家的!你不敬神灵,你等着倒霉吧!” 为了表忠心,他被抓起来焚烧献祭。 虽然他是不怕烧的,但是衣服被烧没了。 那日赤裸裸从变成灰烬的刑架上跳下来,光着身子走了二里地才遇上一户好心人家送他衣裳,差点还被官府抓了,以为他是变态。 啧。 那是姒弗一千多年来最丢脸的一次,至今也不愿回想。 从此他学会了闭嘴。 见世事纷扰、战乱纷飞、王朝更迭,沉默地做一个旁观者。 ...... 人间成了试炼场。 这是他没想到的。 已经修炼成仙的仙人却没有割舍七情六欲,千年间,许多仙人结合,诞下了些小仙人。 他们垄断成仙的道路,自然是为了留给自己的后代。 那些仙二代、三代们一个个下凡历劫。 人间百态确实令人开悟,百姓间的家长里短便足够耗尽心血,也足以令人成长。 庙堂之高,是增长眼界,田间之劳,亦是增长眼界。 和父母的相处之道、夫妻相处之道、子女相处之道。 人生的每一段,皆是一场修行。 但是高贵的神子神女不愿屈身做普通人,一个个只看得上帝王将相之家,对贩夫走卒不屑一顾。 姒弗发现又一起仙二代历劫,搞了一出霸道皇帝强制爱时很是头疼。 神子为了逼出和他闹脾气出逃的神女屠了全城百姓,逼出了善良的神女,二人在百姓的尖叫声纵情拥吻,极致浪漫。 一代忠臣良将因为和神女青梅竹马,被吃醋的神子处以极刑。 各国开战的原因并非谁想屯兵谁,而是为了抢一个女人......不,有时是为了抢一个喜欢打奶嗝的男人。 搅得人间混乱不堪,仿佛天下生灵都是他们的游猎场,供他们取乐的背景。 比起这些,什么治不好爱妃,就让整个太医院陪葬,已经是很克制的操作了。 混迹在太医中间体验人生的姒弗觉得心累。 又一位神子抱着被自己虐待死的神女痛哭忏悔,姒弗觉得他们是没事找事、没苦硬吃。 人活着的时候没有误会制造误会,美其名曰历劫。 人死了之后嚷嚷着让天下给她陪葬,回归神位以后出个意外就是让三界给爱人陪葬。 最后被善良的神女感化,把人间捣得一片狼藉后收手,便是学会了大爱苍生。 嗯,很难评。 但他已经学会闭嘴。 毕竟他一己之力,是没办法做什么的。 但他不找麻烦,麻烦找上了他。 他得的机缘害了他。 在人间,一位虐死心爱之人的神子看到了他的脸。 姒弗早年得过一机缘,人看见他的脸,并不能见到他的本相,而是会看见自己最爱、最重要的人的面孔。 除非最重要的人是他自己,才能见到他的面貌,比如他后来养的那个小弟子。 在他眼中,姒弗和他刚刚痛失所爱的爱长得一模一样,饥不择食到不管他是个男的,就要和他进行一些羞羞的事。 士可杀不可辱! 姒弗也不管惊不惊动这个仙二代的父母了,直接施术结束了他的历劫。 却正被贝氏的一个先祖撞见,在他们攻下皇城后成了国师。 问题不大,在哪儿活不是活。 他甚至已经有点腻了,除了非必要的国运,能躲活就躲,谁也不能阻止他颓废! 新朝刚立,所有人都沉浸在欣欣向荣的氛围里,觉得终于推翻了前朝的暴政,一片欢欣鼓舞。 新君也觉得自己的子孙可以千秋万代的统治下去。 已经见惯了世事更迭的姒弗却只无奈叹息。 游猎场的猎物换一批罢了,怎么阻止得了那些不知疾苦的仙胎玩乐。 自人皇消失之后,人便没了可以和神抗衡的资格。 或许是盛极必衰、衰极必盛。 姒弗偶然窥天机时,算出人皇将重出于世。 或许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天道,也看不惯那群仙人肆意胡作非为。 第518 章 国师番外2 或许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天道,也看不惯那群仙人肆意胡作非为。 他能看出来的天机,那些仙人也能看出来。 他们也慌了,想要将一切可以拖他们下神坛的威胁斩在摇篮之中。 好在,他不知道祂是谁,他们也不知道祂是谁。 他寻着那一点微薄可怜的线索去找人,他们也寻着那一点微薄可怜的线索去找人。 一个想保护,一个想扼杀。 直到十七年后,那道生机消散,姒弗就知道,那群人还是成功了。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阻止了祂的成长,成功的削平了他们游戏世间的一切阻碍。 找到她的尸体时,来迟一步的姒弗恍然大悟。 是他着了相,被人间世道浸染太久,未曾料到人皇会是个女孩子。 他们安排了一个目光短视且狠辣贪权的女人做她的生母,从她年幼时就绝了她的成皇之路。 姒弗看着妆容华贵的女人一脸高傲,不屑瞥着地上已经失去气息的女孩,仿佛看什么垃圾。 她或许还在庆幸,自己利落的出手解决了危及自己荣华富贵的麻烦。 可她不知道,哪怕只是将公主生下来不闻不问,她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自作聪明,反倒是被聪明误,断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那二皇子贝靖褚又是一位历劫的神子,若无人皇镇住,皇位注定是落在他身上的。 尸体被祁皇后带走,姒弗没有去拦,因为尸体不重要,灵体才重要。 唉~虽然事已至此,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可毕竟找人找了十七年,且一千多年来来,就冒了这么一次希望。 姒弗有些不甘心。 更重要的,他算到,天道也有些不甘心。 于是他将灵体带回了自己的摘星楼,试图重找解决之法。 结果没想到把自己赔了进去。 灵体很活泼......还很好色。 再次把鬼鬼祟祟的小光球从他胸肌上扒拉下来,姒弗有点怀疑人生。 这货真的是天道寄予厚望的人皇吗? 小光球很不高兴的抖了抖,开始装可怜:“呜呜呜呜你不喜欢我了,那你管我做什么,让我去投胎好了,害得我只能当一个球!” “......喜欢。” “喜欢?喜欢什么?你不会喜欢球吧?” “......不是。” 她又开始作了:“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吗?那我要是变成一只蟑螂,你也会喜欢我吗?” 姒弗:......万物有灵,蟑螂除外。 但是他不敢说,毕竟灵体不用吃饭不用喝水,想嚎多久就嚎多久。 已经很久独自生活的姒弗很好奇,是不是和别人一起住,都是这么让人头疼和无语。 后来他养了个小弟子。 小弟子也很活泼,但是比她乖多了,不会色眯眯的“看”着他,也不会得寸进尺,更不会对他上下其手。 他很想让她看看,什么才叫尊师重道。 哦不对,没被送出宫外的公主殿下不记得前世的记忆,并不承认他这个师、这个道。 ......所以更肆无忌惮了。 那时他逆转轮回,天意也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他需要一个契机。 姒弗找上了在神子登基之后,成为宠妃的女子。 她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而越朝的江山离覆灭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雷念儿整个人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弦,极致的癫狂拉扯着她。 她是被选定的,神子历劫的气运之女。 所以她的一生注定跌宕起伏、波折不断,为神子和她的情劫增添色彩。 所以她幼年的家必须嫡庶分明,她必须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必须被人践踏,必须妖娆妩媚、倾国倾城。 她要失去母亲、失去姊妹,失去一切所爱。 最后还要爱上她的仇人。 这样的人,才配做供神子历劫的气运之女。 因为爱要从对立中产生才好看,要爱上不能爱的人才好看,要为爱伤到血肉模糊才好看,要爱到变成另一个人才好看。 爱要面目全非才好看。 姒弗根据这千多年看过的闹剧猜测,或许雷念儿最后被安排的结局,是毁掉他的江山却发现自己已经爱上神子。 爱上那个高高在上,坐在皇位上统治一切却为她折下头颅的男人。 因为他宠她、爱她,给她尊严体面、和一切荣华,为美人不要江山。 第519 章 国师番外3 因为他宠她、爱她,给她尊严体面、和一切荣华,为美人不要江山。 他都这么爱她了,那区区灭门之仇、杀亲之恨,她要是还纠结着,就太不知好歹了。 更何况,神子并非先帝亲生,而是其母与外男私通生的孩子。 哪怕他享了一辈子的皇子尊位,还承袭了帝位。 他好处得尽了,但他不是皇家的血脉,所以皇族遭的孽,皇族对雷念儿施加的一切痛苦,关他什么事呢? 他是清清白白的无辜小男孩,在惨烈的结局后迎来气运之女懊悔的追夫火葬场。 姒弗也给皇帝做过提醒,比如那个千青道人是个骗子,世间成仙的机缘早就被斩断了。 他自己都成不了仙,吃几个仙丹除了磕上头,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皇帝不信,他就不劝了。 贝靖褚的事情他也懒得再多嘴去提示贝恒,他听不听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没用。 根源不除,一切都是治标不治本。 这千多年来王朝不断更迭,多则几百年,少则几十年,就是下一场动乱,至今已经换了十一个朝代。 而上古时,纵有王朝更迭,每个王朝动辄也能延续千年。 人间安稳。 根源不除,纵使他提醒了皇帝,人世没几年又会迎来下一个搅事精。 但是雷念儿似乎并未按被安排的命运走。 很神奇,被万千宠爱的宠妃并没有对那个百依百顺她的昏君动心。 她眼睛并不清醒,但是填满的并非情爱,而是仇恨。 一双漂亮凌厉的凤眼被仇恨填得满满当当,再看不见一丝旁的东西。 姒弗升起了希望,他想说服这位天命之女,背叛她的爱人。 逃出命运给她安排的美满结局,毕竟最后,她会成为下一个嫁入豪门的灰姑娘,被格外开恩允许有继续以妻子的名义服侍神子的资格。 雷贵妃听后差点让人把他打出去,不住的嗤笑自嘲:“国师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吗?” “你可真能编啊,这种骗人的话也来哄我。” “是不是陛下让你来骗我,又是什么让我相信我和他天生一对的戏码?” 她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如果真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为何让我自小孤苦无依?我所想要的,想保护的被一个个剥夺,全都失去。” “阿娘、漾漾......对我重要的人,一个个都在我面前离去,全被皇族所杀。” “但凡给我留一个,都不会、都不会......” 姒弗不知道怎么解释,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他选择长话短说:“或许是这个天祂……脑子有病?” 雷念儿:“……” 原来癫的竟然真的不是她,而是整个世界。 雷贵妃心里有一丝诡异的安慰。 不管这方士是不是信口胡诌,但雷念儿这句话却是真心:“若你真能让我所爱之人,全都重回人间,没有什么是我不能付出的。” ...... 逆转时空的机缘,哪怕是仙人都没有,若不是天道想再给人皇一次机会,他也做不到。 触摸到时空的时候,姒弗得了一丝感悟。 原来世上三千世界,他们只存在于其中一处。 他窥得了一方更繁华世界的一角,想了想,他将这份机缘封在了一枚白玉平安扣上。 有一个人拿到它,能发挥的作用比他更大。 唯一的遗憾是,没了一个小光球在他的胸肌上弹来弹去...... 不对,遗憾什么,明明该庆幸! ...... 储君已封,大局已定。 她已经度过了所有的磨难,不需要外物的保护了。 姒弗也看出了人皇为什么能对抗那群仙人,庇佑人间。 她对仙神没有丝毫的敬畏。 嘴上说着怕鬼,但敢在鬼屋呼呼大睡。 登基没几年就开始全国拆庙,理由是:“这么多僧人有几个得道的?能为大越带来什么作用?” “本来种地的人就不够,还给他们免税,免个屁,都还俗了给朕种地去。” 不过她还是收敛着的,每个地方留了一两座,说是:“信神信佛什么的,朕也懒得管,百姓有个心灵寄托也好,像之前那样泛滥就不行。” 过段时间有砍了一批方士,气呼呼的来和他吐槽:“一些方士劝生病的人不去看郎中,而是拜神喝符水。” “朕不是对方士和他们信的神灵有偏见,而是对不能为朕所用的有偏见。” “反过来妨碍朕的,那就更罪该万死!” “砍他们的时候,被他们洗脑的百姓还骂朕是暴君,说什么朕不得好死,会被降下神罚。” “我真的会无语,说什么这个那个庇佑苍生,人间疾苦他们管了吗?百姓安定不应该感谢朕吗?去感谢那些仙神做什么?” “看不惯就一道天雷劈了我,劈不了就老老实实的窝着,在朕的地盘,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窝着。” 真是一点都不怕,颇有种“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既视感。 姒弗回想了一下以前那些惜命求长生,祭天祭神各种拜,求自己治下风调雨顺的帝王,对某人保持沉默。 不愧是你。 为什么堂堂一个皇帝会有种日天日地豁出去的感觉。 姒弗脑中浮现了描述一个词:邪魅狂狷。 等等,他脑子里什么时候进的脏东西? 第520 章 国师番外4 贝婧初终于揭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某国师的纬帽。 露出来的脸却吓了她一大跳。 这张脸熟悉又亲密至极的面孔骤然出现在另一个人脸上,简直怎么看怎么诡异。 就算是双生子,也不可能像成这样。 贝婧初心中划过了无数阴谋论和狗血猜想,惊骇的问他:“你……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幸好她的长相凌厉英气,放在男人脸上也不违和。 不过只是审美不违和,不是感觉不违和啊! 姒弗一默,随即一笑。 原来她最爱的人是自己。 真好,这样的人,才没有任何软肋可言。 这一笑,那种相似感就散了。 贝婧初的笑容多是发自肺腑的喜悦,笑的极开怀。 或是讥讽气急时的冷笑,嘴角弧度锋利,眼底幽深,寒意逼人。 从无这种清浅的笑意,不浓烈,似那高山化雪的第一缕春风。 那点诡异感散去后,贝婧初静静欣赏着。 她自己这张脸竟也能有缥缈若仙的时候,气质是真重要啊。 对着自己的面容竟也能起色心,贝婧初再次意识到了自己是个禽兽。 但是一点色心还不足以令她迷惑神智,不久后,她再次登门摘星楼,带了一把已经消好毒的,削铁如泥的匕首。 贝婧初拿起匕首,一边叹着:“皇室中就连双生子都不能继承皇位,你与朕长得一模一样,出去定能以假乱真。” “虽然你比我高一截,但面对不熟悉的人,是够混淆的。” 贝婧初转着刀柄,递到男人面前。 “太医就在一旁候着,也不会让你有失血过多或感染而亡的风险。” “若你不敢亲自动手,也可以朕帮你。” 她声音轻缓,似是在哄人,极为温柔道:“放心,朕的手很快的,不会痛。” 她伸出手指,撩开他纬帽的一角轻纱,一边说道:“国师的脸生得好,就算添一道疤痕,白璧染瑕,也无损风姿。” “你为大越的付出,朕不会忘的。” 轻纱被完全掀开,那张脸又露了出来,却不是贝婧初之前看到的了。 只有一个极为俊美的陌生脸庞,但浑身的气韵却又提醒着她,没换人,就是他。 “这是怎么回事?” 贝婧初极为疑惑,一双侵略感极强的眼一点点描绘男人现在的面容。 似纯白的纸上氤氲的水墨,被保存得极好的古画展示着沉淀千年的风雅。 且清且淡,若玉山倾倒。 高山之巅的雪莲在她手上,不得反抗的供她细细观赏。 欺君之罪,罪不可赦。 但贝婧初想,只要不是危及越朝的事,她都会原谅他。 国师轻叹:“那是障眼法,现在没有了。” “为何现在没有了?” 当然是逆转时空的代价。 他说:“或许是年龄上来了,老了吧。再过几年,臣连推演运数都做不到了,没能力再担任国师了。” 贝婧初想着,还挺可惜的,这神棍有点真本事。 她彻底揭开他的纬帽,笑道:“无妨,朕以后依旧养着你。” 刚起的色心被国师说的下一件事压了下去。 她没听错吧? 这人说她是什么人皇? 贝婧初一下子警惕起来,不悦导:“整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不会下一步说什么我有仙缘给我炼丹吧?”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还想诓骗朕这种事。” 姒弗:“……”算了,早就知道她不信这些。 不惧未知。 不惧鬼神。 不惧一切。 第521 章 长元1 贝婧初整顿朝纲后,朝中的风气焕然一新。 众人原以为会过上几年平静的日子,纷纷向往着取得胜利后的安宁享乐。 仿佛故事迎来了美满团圆的大结局,往后都是和谐富足,所有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是贝婧初在一次早朝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让他们意识当今陛下不是个固步自封的主。 贝婧初要收服他国,这个他国指的不是某个国,而是目之所及,地图上能找到的所有他国。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童怀恩上奏道:“陛下,如今百姓安稳,民生和乐,骤然起战事,会打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 “臣建议休养生息,再寻机会。” 另一波人可不会被他的说辞糊弄过去,这明摆着就是拖延。 有人主和,就有人主战。 某些好战分子早就磨拳擦掌了,如今大越蒸蒸日上,粮草和军备都遥遥领先他国一大截,他们自然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做武将的,谁没想过封狼居胥,但前提是皇帝要支持他们打。 原本打算过一段时候就上奏的,没想到陛下自己提出来了。 那些将领都是心绪激昂。 为将者何等有幸,遇上一个既英明又果决的君王。 和史上那些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相比,他们过于幸福了。 以前还说女子为帝妇人之仁,这比那些懦弱的庸主不知道霸气了百倍? 以后谁舌头再乱嚼,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雷念儿反问:“如今内忧平定,朝局稳固,不趁此机会出兵,爱卿以为,难道要等大越积贫积弱时,再让人家打进来吗?” 童怀恩俯身朝贝婧初一拜:“大越必将千秋万代,如何会积贫积弱。” 贝婧初厉声回道:“少拿这些话来敷衍朕!” “每个国朝灭亡前,谁家臣子没说过千秋万代,居安思危众位是一点不明白吗?” 又有人阻止道:“陛下,可是我们师出无名,贸然出征,怕是会落下残暴之名。”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是贝婧初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事,当下让长烟打开一本册子,里面是贝婧初让人把史书翻烂了才翻出来的各种理由。 比如:“乌佩国在大越建国前的卫朝时,杀了卫朝派过去的使臣。” “当时卫朝内忧外患,腾不出手来,咱们承自前朝,既为一家。” “君子报仇,百年不晚,此等奇耻大辱,必将百倍偿还!” 众臣:“......” 真是过于不要脸了,陛下。 贝婧初让人念出洋洋洒洒的理由,最早的时候甚至能追溯到千年前。 就连支持贝婧初的主战派都开始汗流浃背了。 真是师出有名......师出有名啊哈哈...... 贝婧初理直气壮:“怎么?我大越千年前的百姓受的委屈就不叫委屈了?” “......” 见众人鸦雀无声,贝婧初还不满意。 “怎么不说话了?” “都哑巴了?” 真是的,快点支持朕的决议啊。 怎么一个个老油条都变成木头脑袋了,这时候不该夸她机智神武吗? 真是的,一点都不上道。 啧。 贝婧初对他们的表现很不满意。 良久,童怀恩才试探道:“陛下,此等大事,如此决定是否过于草率?” “还是再议......” “再议什么?一点稍大的事就议上一年半载,有什么良机都错过了,吃shi......” 贝婧初顿了一下,想起来这是再朝上,要保持她君王的威严形象,改口道:“吃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 “难怪公务能积压成山,整日案牍劳形,尽做些无用功还在朕面前喊累!” “有什么异议的,给朕道出可以劝服朕的理由出来,不然嘴一张朕就要听你的吗!” 第522 章 长元2 疾言厉色之后,满朝跪下。 “陛下息怒。” 贝婧初起身离开两仪殿,宫人呼:“退朝——” 众人依次散去。 回家的童怀恩有些无奈又失望的轻叹:“这天下难得安定一阵。”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兴时的苦,总没有亡时的苦多啊。” 香巧劝他:“别这样说,出兵固然耗钱,但开疆扩土后,大越更加地大物博,百姓的生活也会更好,不是吗?” 童怀恩不赞同:“你说的这些,前提是赢,还是很快的赢。” “否则损失惨重不说,还会拖垮好不容易才富足起来的朝廷。” 香巧笑道:“咱们大越多强盛,粮食富饶,兵器在以前看来都是神兵,怎么会不赢呢?” 在放冰的屋内待久了有些冷,已经收了汗的童怀恩往身上披了件薄毯,才反驳道:“当初突宁攻打大越的时候,不也是自信满满吗?可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这才几年,新出生的小孩,都有的只会说越话了,他们原来的语言和习俗开始被渐渐遗忘。” “有些天资聪颖的,已经能作诗了。” “陛下这样好大喜功,我真的不能说一句百姓之福。” 香巧没再劝他,知道劝不了。 另一边,甘露殿内,雷念儿也劝着贝婧初。 “刚才怎么还生气了呢?” “每次有点对现状的改变,都有人跳出来反对。”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臣以为陛下早就习惯了呢。” 贝婧初挖了勺冷蟾儿羹送进嘴里咽下去,语气很正常的解释:“我没生气呀,刚才是装的。” 若是真的生气,她反而用不着表现出来。 直接罚俸的罚俸,贬官的贬官。 就是因为没生气,也不准备罚人,才做出发火的样子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雷念儿手下也是有人的,一想便也想通了。 对这贝婧初的决定,她有些期待的同时却担忧着:“从前虽为将,也毕竟不是主帅。” “做一个副将,虽也领着一堆人见机行事,但只需遵守主将下的军令便可,旁的不用多想。” “陛下这次点臣做主将,身为臣子,我本该向你保证,必不负圣望。” “但说心里话,我其实是没底的。到了前线,所有的决定都靠我预判,所有的责任都靠我背负。” “以前隐隐的觉得,我父亲也就那样。现在到了他的位置,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却是个好将军。” 这话听着,让贝婧初有些无奈,问道:“趁着明旨未下,你要改为朕点你父亲吗?” 雷念儿连连摇头。 “不是啊,臣只是发发牢骚。” “他一个老头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总不能就揪着这一代人薅吧?” “到时候他们都死了,谁去守国门?” “臣等必须要成长起来的,我知道。” 她手指触着琉璃樽的杯面,加了冰块的饮子传出沁凉到指尖,她眉眼带愁,问道:“只是想到,我都这样,陛下是不是也同臣一样,面上云淡风轻,心里的压力也很大呢?” 她第一次做主帅,她也第一次做皇帝。 从前上面有人压着,却也有方向,偌大的责任不在自己身上。 如今没了,责任与权力一起袭来,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自己不过是肩负领军之责,就开始惶恐。 那她担一国之责,是不是也小心谨慎,前路迷茫。 生怕自己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让大厦倾颓。 贝婧初带着笑意横了她一眼,答道:“不是。” 在雷念儿微惊的眼神中,她继续答:“不是这个时候,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那时候未来看不到希望,不知道背后其实还有拖底。” “只觉得,只要走错了一步,咱们就得共赴黄泉,前半生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给别人做嫁衣。因我们极力争取才得以提高的女子地位又会一夕之间恢复原样,甚至疯狂反扑,用血来阻止她们反抗的念头。” “那些支持我的,坚定站在我身后的人,因为我某一个决策没有预料到后果而覆灭。那时候,才是压力最大的时候。” 雷念儿惊讶得微张了嘴巴,问:“我......怎么不知道?” 贝婧初弯了下眼角。 “哪儿能让你们看出来?” “只有朕做出十拿九稳、信心十足的样子,你们才会有士气,才会信服朕。相信,只要跟着朕走,就不会有问题。一个领导者足够的掌控感,才能给下属勇气。” “对着朕就算了,等你出去后,可千万别对你的副将说,你的心不够稳。” 雷念儿“哼”了一声。 “知道。” 她撅了下嘴,有点不高兴的嘟囔:“我又不是傻子。” “其实咱们国力这么强,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贝婧初挑眉,“那可不一定。” 她语气夸张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万一哪个地方得了什么机缘,突然出了位旷世之才,异军突起了呢?” “万一是咱们夜郎自大,对别国不了解呢?” “或者又万一,咱们的探子能力不够,探到的不是他们真实的国力呢。” “任谁先出兵的那一方都是信心满满,最后还不是许多铩羽而归。” 她耸耸肩,“朕只是预估没问题,可不敢向你保证一定没问题。” 贝婧初端起饮子,做敬酒态,撞了下雷念儿的琉璃樽,低声调侃道:“虽然现在看来,猪当主帅都能赢,但为防万一,还是请朕的雷将军随机应变。” 不管朝中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总之朝廷发放征兵告示。 兵部的人一开始还发愁着上哪儿抓这么多壮丁给他们陛下打天下。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没人愿意自己入伍,都是凑不够人数的官直接派人去挨家挨户的搜。 只要年龄符合的,直接强行征兵,才能给上面的人交差。 这次需要的人更多了,接到任务的官发愁得抠头,却也只能先把告示贴上。 实在不行他们只能再抓人。 第523 章 长元3 郭央如是想着。 他下值后换上便服,路过贴告示的地方,一愣。 前面怎么围得水泄不通的? 难道是因为征兵? 不可能吧?阿耶不是说过吗?他在兵部的时候征兵,壮丁们都是避之不及的。 挨家挨户恨不得把自己正当壮年的儿子藏起来,更别说前面排着的队伍里,隐约还能看到一两个着女装的身影。 难道是爱好? 嗯?这热闹程度和他爹说的经验咋不一样呢? 虽然他叛逆了一点,他老子总不至于为了教训他在这种大事上坑自己亲儿子的吧。 他随机扒拉了一个看热闹的人,问道:“兄台,这是在干什么呢?” 同为吃瓜人,那人热情的向他介绍道:“朝廷要征兵呢。” “以往每年都招得都少,机会抢都抢不到,这次一下招好多人,可不热闹嘛!” 那人还捶胸顿足的感慨:“可惜哟,老朽年纪大了,被赶回来了,不然也去的!” 说着,还有人冲着记录的书令史递了个荷包,笑道:“官爷,您行行好,通融通融,我们家孩子从小就有报国的志向,您若是欣赏他,就照顾照顾。” 这人一点不会办事,大庭广众下,就算那人真有想法也不敢收,义正言辞的退了回去。 即使这样,也把郭央震撼了一把,深刻意识到了这次征兵的名额有多么抢手。 他继续问吃瓜老人家:“兄台,我记得以前征兵大家都不愿意来,还要朝廷去抓人。” “怎么你们现在还抢上了?” 老人看傻子一样觑了他一眼,鄙视道:“不好的当然躲,好东西都是靠抢的啊!” “哎呀,现在这不是待遇好嘛!” “从前征兵后,进去了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天天训练准备着上战场拼命。” “现在不一样了,就我们家隔壁那户,家里有个小儿子在军营里,光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月钱,省着点就够一家人生活了。” “甚至家里的孩子都能免费进官学读书,以后说出去就是读书人家了呢!” 他眉飞色舞的比划着:“那小伙子回家探亲我见过,走的时候还是个小猴子似的呢,瘦的像骨头包着皮,这没两年回来。” “霍!壮得跟小山一样。” “说那军营里的饭菜可好了,光是顿顿有肉,大家伙都抢着去了。” “听说死了也不怕,补偿给家里人的钱有这——么多。” 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是他已经拿到钱了一样。 郭央有些恍然。 是啊,现在的大越和以前不一样了,自然能给她的子民和将士们更好的。 想着,郭央已经想好了今天回家怎么气老爹了。 必须好好和他说说这次征兵的工作难度有多低,嘿嘿,羡慕死他。 正此时,一位穿女装的妇人排到了前面。 后面一个男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去拉住她。 “死婆娘,人家是去打仗的,你一个女人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妇人躲开他的拉扯,往桌上一拍,大声道:“人家念告示的人都说了,只限年龄,不限男女。就算力量不够,也是能去做饭的,那么多老爷们呢!不吃饭干打仗啊?” 男人面色尴尬,还是想去拉她,一边斥责道:“人家老爷们也会做饭,有炊家子,不用你一个女人去。” “和一堆男人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周围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纷纷指指点点起来,甚至有人流里流气的吹了下口哨。 “哈哈,喜欢往男人堆里凑不是挺好的吗?” “多几个女的也去,咱们在军营里就不怕没有女人了哈哈哈哈!” 像是将作为同僚的女兵,打为了大越境内都不允许存在的妓子似的。 另一位一同排在队伍里的娘子有些退缩之意,已经转身欲走了。 妇人一听,反倒更来气了。 将桌案拍得啪啪响,记录的书令史都被震得往后躲。 她先是冲着自己丈夫气道:“在家里要我们女人做饭的时候就说自己笨手笨脚,下不了厨房,怎么?上战场了就心灵手巧了?” “没听说过打仗还管治手脚笨的嘿!” 然后反过身对着说风凉话的人指指点点:“再说,再说让官爷们给你们抓起来!” 周围人愣了,通常都是别人被大众围住说风言风语,传些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闲话,当事人就会害臊得羞愤欲死。 怎么这次来了个没脸没皮的,一点不怕呢。 妇人好一个舌战群儒,直接将所有人弄了个哑口无言,转身朝书令史咧开嘴一笑,报上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等。 书令史却没有下笔,而是略为难道:“大娘,虽然告示是这么写的,男儿身强力壮。” “之前我们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应征,觉得女人家也能帮忙。” “你看排队的人都把外面堵得水泄不通了,肯定不招女人了呀。” 原本歇气的丈夫气焰也跟着被点了起来,喝道:“就是,都有男人了,别人要你一个麻烦的女人做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一天天在外丢人现眼的,还想往男人堆里钻!” 妇人挡住了家里的压力,也抗住了流言蜚语,却没想到败在朝廷的官吏不管上。 人群中看热闹的郭央暗道不好。 他从弘文馆做同窗时就跟着陛下一处了,深谙这位的脾性。 这一个女兵都没有,没注意到还好说,要是有人参一本,他这个主事的就不好交代了。 更别说,他从少年时跟着陛下一起长大,身边的女子都是如雷念儿、周欢酒这样的猛人。 深刻觉得女子不如男就是一句没理的屁话。 他挤开人群冲过去。 “让让!让让!” “借过一下!借过借过!” 一面挤,一面暗恨自己这不喜欢带侍从的习惯。 但要是带了侍从,也不能混在人群里看这些了。 终于从一群臭汗的人群里挤出来,郭央的衣裳头发都有点凌乱。 头冠也有点歪,换个古板守礼的人,已经接受不了自己的失礼而掩面遁走了。 但是他也顾不上自己的仪容了,对着夹带私货的书令史严肃道:“这告示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这位大娘是符合条件的。” “你的任务是将符合条件的人记录在案呈上去,如何能夹带私心,劝人回家?” “还不快给人记上去!” 这份提醒甚至是很温和了,可是面前的人因为官职太小,是个并不认得他的书令史。 且他下值回家,未穿官服,也没带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在一众百姓面前,书令史被指着鼻子说他做错了,面子上十分挂不去。 本来因为官职小,在兵部就被呼来喝去。 现在到了外面,被一群人恭维官爷,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年轻郎君指责他不对,当着众人下他的面子。 书令史一下子怒了:“扰乱秩序,阻碍公务。” “来人!将这贼子拿下!” 没料到事态的发展,郭央有些惊慌,着急辩解道:“不是,我是兵部尚书!” 书令史嗤笑一声:“兵部尚书是何等的人物,出门自然是前呼后拥的。” “你连一个侍从都没有,竟还敢冒充朝廷命官,简直罪无可恕!” 那位妇人也焦急担心的阻止他:“年轻人,我知道你心好,快认错吧。” “为了我去惹这些官爷不值得,你是要下大狱的。” 郭央懵了。 “不是,我真的是兵部尚书!” 他跟着陛下从东宫一路陪伴支持到甘露殿,拼死拼活才好不容易做了君王近臣升的官啊!不是他还能是谁! 书令史嗤笑一声:“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觉得我们无从查证就冒充行事,到现在还死不悔改!” 他点了两个小兵,命令道:“你们将他押至京兆府!” 堂堂兵部尚书.御前红人.郭央。 就这么水灵灵的被自己手下见都没见过的小卒反手拧了胳膊,狼狈的穿过人群,被押送到了京兆府。 上任京兆尹升了官,今年上任的是已经荣升为引巽长公主的贝小四。 她记得自己的长姊是这么说的:“闲散王爷?闲散公主?” “做梦吧,朕一天累死累活的,你们在朕面前晃悠还日日无所事事?考虑过朕的心理阴影面积吗?” “能干活的都给朕干活,要么拿双份俸禄,要么一份都别拿了。” 皇帝陛下对弟弟妹妹们清闲的生活嫉妒得红眼,除了实在扶不上墙的贝嫣羽,和幽禁终身的老五。 她和小六是逃不过去的。 想到此,引巽长公主就很惆怅。 当初在弘文馆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装一装呢?装得像二姊一样傻傻的,就可以搁家里躺着了呀。 引巽长公主摇摇头,可能是她也没想到自己长姊是个连妹妹也不放过的初扒皮吧。 引巽长公主原本想抗拒一下,却被自己长姊拉着好一顿洗脑,哦不,谈心。 皇帝陛下苦口婆心的劝:“这官员和贵族犯事都是归大理寺管,京兆尹管的是民。” “那些官员子女,礼法上说也是民,归京兆府管。” “但京城处处权贵,他们背后靠着的是位高权重的亲族,京兆尹难免会顾忌,不敢为民请命,甚至包庇纵容,去卖他们家族的人情。” 她用一种寄予厚望的语气拍她的肩膀:“你是长公主,身份贵重,去了之后可持心立正,不会惧他们的威胁。” “唯有你,才能给无辜受屈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于是,引巽就这么被豪情壮志的被忽悠着来了。 干了两天才转过弯来。 身份高的不是还有小六吗?哪里就把她说得那么不可或缺,仿佛没了她,百姓们就要冤死的样子呢! 但是上了贼船的小引巽也不能抗旨了,只能起早贪黑的和她的长姊同甘共苦。 引巽长公主发现,自从脸上有了黑眼圈之后,长姊看她的眼神都温和多了。 作为长公主,她对兵部尚书不可能不认识。 见人被押过来愣了下,就算他犯了事,不是该送大理寺吗? 听押人来的兵卒说了他的罪状后。 “......” 她憋住笑,扯出了堵住郭央嘴的帕子。 在郭央俯身感谢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很大声的笑出鹅叫:“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鹅鹅!” 拜了一半的郭央:“......” 他们姓贝的都这么气人吗? 引巽笑完,捂着肚子,好心提醒道:“郭尚书,你的衣襟散了。” 夏装本就单薄,郭央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膛都露了半截出来。 他慌忙合拢衣襟。 靠!竟然被长公主看光了。 ......等等。 啊啊啊啊啊!他还没成亲!! 第二日,发现自己真的抓了顶头上司进牢房的书令史在同僚嘲笑的眼神下想去请罪。 结果见不到。 郭央只给了一句话:“不认吾之事,也算他尽忠职守,但是夹带私心,劝退女兵就是他的过。” “让他去把昨日有意参军的两位女娘找出来,否则新仇旧账一起算!” 书令史只好灰溜溜的去全城找被他劝回去了两位女娘。 但是大海捞针哪里是能找到的呢,只能用了自己的所有家财去悬赏。 最后才找到了两位,并还得帮她们抵抗周围人的阻碍,亲自将人完完整整的接过来,才堪堪保住了官位。 这次的动静闹得大,甚至被改变了故事。 不知前情的百姓们还以为朝廷对女子入军有什么不得了的优待,以至第二年少量征兵的时候,再也不是见不到娘子军的情形了。 不少人家都将自家的妻女送来。 这些消息,贝婧初听过一耳朵就过了。 反正下面闹成什么样,交到她这里的账面都必须给抹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贝婧初找机会给许欣姝等人封了公。 除了她自己,包括她手下的弟子等人,给爵位给得都十分痛快。 有这些人在,大越才能物资富饶,养得起百姓,经得起战火。 上行下效,贝婧初的态度影响整个朝廷,众人都知道陛下重视这些研究的功劳。 也不在卯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 第524 章 长元4 唯一煞风景的反倒是最大的功臣。 许欣姝抱怨,说陛下让她进京谢恩,耽误了她的研究进度。 贝婧初:“......”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进后宫找自己的奉宸侍郎们安慰自己。 至于是蒋侍郎还是许侍郎,那就要看情况了。 许欣姝领着一堆人的封赏旨意回萍州,最近他们在记录萍州的气候和土壤。 虽然她自己是不在乎侯爵还是公爵,但她知道那群孩子们还是在乎自己的付出能得到什么。 她不知道京城的局势怎么变化,为什么看上去贪花好色、萎靡颓废的小太子会一跃突然成为新帝,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但总归都是好事。 她能守的唯有一亩三分田而已。 想到她手下的那些孩子们,许欣姝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做出成就的人都得了或大或小的爵位赏赐,也不知他们听到后会有多高兴。 萍州郊外,一年轻女子对着地里的小苗许愿:“一定要发芽,一定要发芽。” “我这次的上书是不是水货,就都靠你们了!” 她嘴里念念有词,已经给小苗们跪下了。 要不是不允许,都要给它们供奉香烛了。 一师兄在旁边看着,一副绝望的摇摇头:“又疯一个。” 随后自己也给自己的苗跪了一个。 精神状态像极了实验失败很多次的样子。 一行人正进行着什么邪教般的神秘仪式,旁边村子里跑来一个大娘,焦急的喊道:“阿骆,你阿耶被人打了!” 正在祈祷的女人惊慌的站起来,跑过去问道:“怎么回事?谁打了我阿耶!” 她揪着大娘焦急的问,大娘也不含糊,喘了两口气,歇了一下便都说出来:“是你姊婿,他脾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 “咱们平时也让着他,但是实在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对自己的岳父动手啊!” 阿骆道了谢,拉着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和她一起发疯的师兄,疾步跑回家去。 回家,阿骆一进门就冲过去喊:“阿耶!你怎么样?” 上了年岁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喘气。 她们姊妹俩都是老来女,尤其是阿姊,是爷娘盼了好久才盼来的第一个孩子,总是十分宠爱。 所以她还年轻,阿耶却已经是垂垂老矣了。 这样的情况下,姊婿竟和老人家动手,阿骆顿时怒火中烧! 骆阿姊在一边尴尬的陪笑:“妹妹别担心,阿耶没事,昱郎他有分寸的,不会下重手打阿耶的。” 听听这是人话吗! 阿骆控制不住音调,怒道:“什么叫有分寸!什么叫不会下重手打!” “他们那么疼你,这贼子打了阿耶,你竟然还护着他!” “要是我丈夫伤了他的岳父,我当成就与他和离了!” 一边的师兄默默缩小存在感。 阿骆继续给自己父亲撑腰:“亏他还是官学的教书先生!阿耶本来就病重,年纪大了是一点惊吓都受不得。” “信不信我去官学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做上门女婿的教书先生是怎么孝敬长辈的!” 骆阿姊一下慌了,威胁道:“咱们家就这一个读书人,你一点家事你闹什么!阿耶这不是没事嘛!” “要是昱郎因你而被官学除名,不仅我饶不了你,阿耶阿娘也饶不了你!” “你知道的,有个做教书先生的女婿一直是他们的骄傲,咱们家从以前的农户,说出去也是读书的人家了。” 这时一边的老妇人也跟着劝道:“没事的阿骆,你阿耶和阿昱就是一时动了气,这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缓过来了的老人也长吁了一口气,附和道:“阿骆啊,阿耶没事,阿昱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计较了。” 阿骆:? 不是,怎么成她计较了? 师兄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低叹一声:“怎么现在还没死心呢。” 阿骆知道他在叹什么,叹她曾经的期待。 在一个生儿子大过天的地方,家里的爷娘只有她和阿姊两个女儿,从未求过生子,如珠如宝把她们养大。 别人都觉得她很幸福,就连她自己也是。 可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无奈笑一声:“从小就是这样,大家都说我们家没有儿子,以后你们连养老都成问题。” “我从小就好强,万物要争个不输男儿。” “人家说你们招上门女婿会被吃绝户,我一听到姊婿对你们不敬,就急急的来给你们撑场子。” “结果我的好心和孝意都成了计较吗?” “你们既然要惯着阿姊和她的丈夫,还找人给我带话做什么,怎么不等他把你打死再让人传话给我来收尸呢!” 一说出来,众人的矛头全都默契的调转,一致得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那要我们怎么办?真的让你姊婿丢了事务吗?” “咱家就这一个出息的,你要是出息点,读个书什么的,我们也不用这么愁啊!” “你一天天跟着那个女人在地里琢磨面朝黄土背朝天,虽说得的月钱比纯种田好一点,那不还是下地的吗!” 她出生的时候,父母盼了许久的孩子是阿姊,她的到来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所以从来都是多余的人,他们总是更偏心老大一点。 她知道,只是自欺欺人。 尤其是姊婿是官学的先生。 村里的人对读书人都有一种天生的光环。 一个人之乎者也的,就仿佛是无所不会的神人。 说出去自家的上门女婿是个教书先生,仿佛整个家里都蓬荜生辉。 他们就更偏心阿姊一家了。 而她虽识字,看的书也是农桑的事,学不来那些经文的咬文嚼字。 许师父和学长们也有官职,但是她没有。 虽然师父说她天赋好,甚至有些成就,要不是前头的空位都被填满了,也能有官职。 可她觉得都是安慰的话,她没有就是没有。 还是跟着一群人在地里忙活的白丁。 虽说师父去了京中领赏,阿骆也没觉得这个赏会有自己的份。 村里的人日日跟着土地打交道,从不觉得扑在地里能有什么出息。 他们和他们不是一样的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裤腿上糊着一层泥巴,不像那些读书人,白白净净,身上都似有墨香。 她有些无力的辩解:“我有些学长身上也是有官职的,师父说了,只要我们做出成就,要封赏比科举都来得快些。” 只是她还没见过而已。 她自己都不相信,却在此时说出来作为佐证,妄想他们相信。 骆阿姊不屑的哼了声:“吹吧!种地谁不会种啊!” “种地能有什么出息!” “开一块地给你们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简直是糟蹋了,那几亩田照常种,还是能收些粮食上来的。” “你们东一下西一下的捣鼓,上次我路过去看了,苗都蔫完了!简直是糟蹋东西!” “感觉不像是干活的,像是去玩的,竟然还能得月钱。” “你那师父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富贵娘子,没事出来砸钱玩。” 阿骆想辩解,不是这样的。 他们没有玩。 就像这次,她发现了他们村附近的土壤不适合种粮食,反倒很适合种果子。 但是没有人听她的,都说不种粮食吃什么。 她不是很明白,不能用果子去和人家换粮吗? 但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不管用的,只有师父和同门很高兴,夸她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