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将浅爱作情深》 爱错(宗颖和董鹏坤) 爱错 走不进的世界就别硬挤了,难为了别人,作践了自己,何必呢? 这话是当初我和林子说的,没成想,如今变成了对我自己最好的安慰。 * 我和董鹏坤有一个秘密,是这个地球上唯一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事情:我们交往过,一天。 认识林子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冯睿,从四年级时冯睿转学到我们学校起,林子的一颗心全都扑在了他身上。她身边有很多追求者,这群小可怜儿被她自动屏蔽,董鹏坤是那些倒霉鬼之最,因为他执着了太多年。 而冯睿一直是我们学校一霸,身后带着一帮魑魅魍魉,董鹏坤是其中一个。 * 初一那年的冬天,我妹妹在幼儿园和别人打架,情况有些严重,我爸妈在内蒙古出差,我请假去幼儿园处理完我妹妹的事情才回学校上课。 董鹏坤应该又是逃课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大冬天的自己一个人在操场上打篮球。我路过操场的时候,被他帅气的投篮动作吸引,久久迈不开步伐。 那是一个阴冷的上午,风很大,他的校服被风兜起来像是一个气球,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直到多年以后,他投三分球时那英俊的侧脸,也一直在我梦里百转千回,挥散不去。 他无意中看见我,拿着篮球朝我丢来,吓得我紧缩着身子向后迈了两步,把他逗得哈哈大笑,我敛眉,捡起球朝他的脸丢了过去,他轻而易举的躲开,我羞愤地跑回了教室。 董鹏坤坐在我和林子的前面,许是他打球打得浑身冒汗,寒冬腊月时分竟然把窗户打开了。 风把林子的短发吹成了鸡窝,她那时在看小说,被突然打扰烦躁的不行,“啪”一声把窗户关上了,嫌弃的看了眼董鹏坤然后继续埋头苦读《天使街23号》。 董鹏坤跟她较劲,把窗户又打开了,而且这次是全面打开,林子把书拍在桌子上,指着董鹏坤说:“你要是热就去楼道吹风!大老爷们儿这么自私,有没有公德心?” “你冷就多穿点儿。” 林子有冯睿的庇护天不怕地不怕,冷眼看着他:“你把头伸出去,我把你解决了信吗?” 董鹏坤那时比现在还混,没有男女之分,不服就出去打一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子要跟她定点儿pk,林子特别不屑的扫了他一眼:“你定吧,我随时恭候。” 我觉得一个班的同学真没必要弄成这样,在其中做和事佬,只是没人理我罢了。 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冯睿从外面走进来,他那时已经是学校一霸。看见这个场面,他二话没说把董鹏坤拽了出去,两个人再进来的时候,董鹏坤被揍成了董猪头…… 从那儿以后,董鹏坤被冯睿收入囊中,对林子也恭敬起来,而我仍旧是一个炮灰。 我不知道这么懦弱的他,让我喜欢的是什么。 初中那几年,我看着冯睿把林子当心肝似的疼,董鹏坤为他们俩瞻前马后,我同样不明白我在心酸什么。 上了高中,除了冯睿辍学打工,我们三个人仍在同一所学校。高二分文理科,我和他在一个班,交集才渐渐多了起来。 我那时留了长头发,他坐在我后面偶尔耍流氓揪我的马尾,我回头呵斥他的时候会被老师发现,总被训,可我并不生气。 那天我做着模拟卷,我本身就被第一道几何题的最后一问弄得头昏目胀,他手又欠,我转过身打他,不知道怎么就如此那般的激动,鼻梁上的眼睛特别喜感的呈抛物线摔到地上。 斜后方是对儿小情侣,没事儿就吵架,女的特别凶狠,喜欢动手,这次也是,男的恰巧被她推倒在地,我听见特别微弱低沉的响声,然后是那个男生的哀嚎:“哎哟,什么东西啊,硌死我屁股啦!” 他站起来之后,我模模糊糊的看见我那副绿框板材眼镜倒在地上的悲惨尸体。 我和董鹏坤都傻了。 董鹏坤把眼镜捡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怒目而视:“都赖你!赔我!赔我一个新的!” 他握着那个畸形了的眼镜框左看右看,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应该的。我明天就给你拿来。” 身后的男同学跟着起哄:“我屁股都硌麻了,董鹏坤,你得给我治屁股。” 他也点头:“要不我再赔你一个屁股吧。” 那男同学傻不拉几的问:“怎么赔?” “我二姑是整容医生,让她帮你把脸整成屁股不就行了吗?” “……” 那男的反应过来之后,跟他打作一团,我们在旁边哈哈的笑着。 转天他真的赔我一个眼镜,黑框的,比我原来的好看,戴了多年隐形眼镜的我仍旧留着它。 这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 高二刚开学的时候,林子和冯睿终于正式宣布在一起了,然后三个月过后冯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冷脸对林子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子那人脾气不好,为了冯睿真是收敛了不少,听完这话像雕塑一样,探着身子问他:“我是从火星来的吗?” 冯睿没说话,扭头就走了,林子看着他的背影双眼充血,却没掉一滴泪。 董鹏坤一直站在林子旁边,冯睿走后把她护在怀里,表情柔和缠绵,像是在安慰心爱的姑娘,我在旁边站着,并不知道他那时喜欢林子已经很久了。 * 那个突发状况发生在一个很平常的高三下午。 会考的成绩下来了,我的化学考了a,这是全市少有的好成绩。化学老师让我给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讲讲学习化学的经验,一节课好开心,我也被学弟学妹们崇拜着,想到这儿就止不住的高兴。 长廊的尽头是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怀里罩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女孩儿,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看到最后那个小女孩儿哭着跑开了。 他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转过身来,看见我还打了招呼,他花名在外早已不是新闻,我还是好奇,忍不住问:“什么情况啊你。” “分手咯,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敛眉看着他:“你够看得开的。” “不喜欢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当时有些郁闷,觉得他薄情寡义,突发奇想要是我跟他在一起了,分开之后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想着想着脚步加快走到了他前面。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逗他,趁他不备推了他一下,他也没反应过来,一米八的大个子整个人都扑在了我身上,吓得我心跳都停了。 初夏的阳光温暖徜徉,他像是一个储香体,身上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就那样罩着我让我心动,不知道我怎么就抓住了他的手,脸像红苹果,心里小鹿乱撞。 他好像并没在意,连忙起身骂着就踹了回去。我一路握拳,掌心还留着他的温热,慢慢踱回教室。 现在想起来,仍旧心悸。 * 高考分数不是很理想,但也说得过去,董鹏坤考上了a市理工大学的三本,在里面混个文凭而已。我分数线不够那里的审计学,从家里打滚非要再考一年。 那时,董鹏坤开始追求林子,林子并不相信他口中的喜欢,只当他在耍自己,久了他也就不再提。 我上大一的时候,他来迎我这个新生,带着我注册、领军训服、领被子、熟悉学校……宿舍的同学还以为他是我男朋友,我苦笑:“只是男性朋友而已。” 我把这事儿跟他说,他听完哈哈大笑,高深莫测的说了句:“谁说的好呢。” 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心跳更快了,立刻接话:“要不试试吧。” 他说:“行啊。” 转天他特别自然的牵我手,带我去吃饭,去逛街,看电影,溜夜市,那一天我的世界是满满的粉色。 晚上他送我回宿舍时,站在我楼下那颗梧桐树旁想要吻我,我的心脏在嗓子眼儿跃跃欲试的快要跳出来,可他却在我唇前一厘米处停下说:“好像缺了什么感觉。” 我的心一下子沉在肚子里,撞得我肝肺脾肾一阵乱疼,我很尴尬,仰头看他把眼泪生生逼了回去,还煞有介事的跟着附和:“好像还真是。” 可是没人知道,我回去抱着被子哭了整夜。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的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吸引我的,只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有些感情非常莫名其妙,有些人你说不出他哪里好,可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 林子毕业之后托她哥哥林嘉邈在朋友的公司里安排了一个闲差,认识了伍德,本名方越然的那个家伙。 两个人交往的时候,我能看出来林子是真的从冯睿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可是我不知道董鹏坤根本就深陷在“林思璇的泥沼”里不可自拔。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拉着我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初中的时候就暗恋林子,已有这么多年…… 我心痛的问:“那你为什么会同意我说的试试?我和林子是闺蜜啊!” 他说:“你身上有她的影子。” 这个渣! 让我想把酒瓶子开在他的脑袋上,可是我舍不得。 事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早已忘了自己说的话,可是,我的心里却永远都有一道疤。 * 大年初一董鹏坤说要去滑雪,我俩一起给林子打了16个电话她都没接,最后才知道她和方越然去看电影了。 董鹏坤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他流露出来的伤心,也深深伤了我的心。 我说:“林子不来,那咱俩滑也一样。” 他说:“不滑了,回家吧。” 我看他不开心,想要陪着他,笑嘻嘻的说:“我陪着你滑啊。” 他立刻接道:“跟你滑有什么劲?” 这句话是他无意说的,可却最能表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原来我一直都是炮灰,在他世界里可有可无。那我等他这么长时间,看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来来走走的忍耐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再也不想这样下去,想着干脆就撕破脸,等我后悔的时候也有理由不去找他。 我也不再给他留有余地:“傻x,林子根本就看不上你,你上赶着什么劲儿啊。一个冯睿就这么多年,这又一个方越然,你根本就排不上号,别痴人说梦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哪里比别人强,你凭什么喜欢她?又让她凭什么多看你一眼?” 他看着我的眼神比天气还冷,字字诛心:“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能看上你?” 论脸皮,女人哪有男人的厚,我把他让我帮忙拿着的外套摔在他脸上,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早就痛得麻木,赌气赌了一个多月,失眠了大半个月,我又瘦了8斤,而我们再也没有联系。 开学时遇见了一直追求我的闻杰,我答应了他。 两年的吵吵合合,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 林子被方冉冉制造的舆论逼得早产,在医院里痛不欲生,我看着他像是疯了一样去攻击方越然。 那时我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在午夜梦醒时经常唾弃自己。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习惯,习惯了偷偷想你,习惯了偷偷爱你,当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东西就是见光死,只能悄无声息的在暗夜行进。 主动久了会很累,在乎久了会崩溃。 我说不上为什么会喜欢你,也许是第一次相遇时你拽拽的走姿和冷淡的眼神,也许是那年操场上你调皮的玩笑,也许是和你每天的打闹已然成了必修课…… 你会在孤独苦闷的时候找我倾诉,可是你从未站在我身边深情的凝视过我,从未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过,从未给过我一个吻甚至一个拥抱。 我却仍然爱你,在时光的漫漫长河中,孤独而勇敢的爱着,直到遇见那个人,我才会卸下这个包袱,与他并肩前行。 爱上你是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在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随着流水消逝进大海,无处寻觅。 和闻杰结婚的时候,闻杰满眼激动的看着我,举着话筒的手都有些抖,声音坚定纯净直入人心,他说 :“老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老公都在你身边。” 我想,我们都需要这么一个人,他默默的陪在你身边,在你最脆弱的时候会拥抱你亲吻你,告诉你:“别怕,有我在。” * 青春里的疼痛凝固成伤,我曾经携着对你的满满爱意穿过整个漫长的寒冬,拥抱了春花烂漫。可是花开花落有时尽,我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住你的影子。 而现在,我不会再抱着你给的那些零星回忆,念念不忘。在时间的荒芜生涯里,我会和爱我的人一起执手看年华,总有一天我会忘记自己对你的那些执念。 总有一天。 董鹏坤,祝你在懂得幸福的涵义时,找到幸福。 001 相同的一张脸 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伍德已经消失一个月了。 我拿着化验单站在凛冽的冬风中,风吹进我的骨头缝里,寒意顿时蔓延到四肢百骸,一瞬间的心酸过后便心痛得无法呼吸,却还夹杂着隐隐的兴奋,这矛盾的几种心情相互交织就像是冰与火的交替,几乎让我无法承受。 饶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曾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哪怕是独自将他抚养成人也不会有怨言,因为我极爱我自己,以至于爱我身体里的每一寸组织每一滴鲜血。 我如行尸走肉般迈开步伐,准备走出这个充满生死别离的冷漠地方,不知道被哪个冒失鬼从身后撞了一下,我脚步不稳的向前倾倒,而我又多想在下一刻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他会不轻不重地弹我的脑壳,紧张地骂我:“摔了我儿子,你就再陪我一个!” 可我最终只能依靠自己,我连忙扶住门框才得以站稳脚步,还好是虚惊一场。 从医院到家的这一段路途中,我一直在幻想会在半路上遇到伍德,也许他独自一人正在等待红绿灯,也许他携着新欢一起挤进地铁,恰好站在我身边……但白天的幻想总是有一个恰当的名词来定义,那就是白日梦。 直到日暮落下朝阳又起,几番轮回,我的白日梦也没有成真。 我依旧无聊地过着白开水一样的日子,直到同事咪咪把一本杂志拍在我的桌子上。 “啪”地一声,光滑的页面与木桌大力相触的声音,因为当事人本身的讨厌让我对这个声音更加反感,我斜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又想做什么。 说起来伍德这个人真是害人不浅,顶着一张老幼、男女通吃的脸蛋儿来到我们公司,捕获了许多小姑娘的芳心,其中以咪咪首当其冲。 自从咪咪得知伍德忽然消失之后,总是想尽办法嘲笑我,我本不是脾气好的人,只不过很能忍耐而已,直到那天我反驳她“傻孩子,至少我和他交往过,你却连他一根指头都没有碰到”之后,她总算消停了,胸大无脑,大抵如此。 言归正传,我斜眼看咪咪的时候,她也敛眉看着我,朝那本杂志努了努嘴,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整个人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 看着那张面孔,我心底某一处针扎似的疼,哪怕只是看张照片我都快要留下泪来,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想念他。 《资深广告人》是广告界的金牌杂志,能上封面的人都是广告界的大亨。现在,我急需一个人来为我解释解释,封面上这个和伍德拥有相同面孔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咪咪用她的水晶指甲点了点照片旁边的一句话:“喏,广告才子方越然携团队获4a广告公司创意金尚奖。” 我把这话反复读了两遍,又看了看那张和伍德有着惊人相似的面孔,抬头对咪咪说:“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人,我也不关心这些事儿。” 咪咪恨铁不成钢似的白了我一眼,粗鲁地翻着杂志,然后指着一排人物档案说:“睁大眼看看,方越然,英文名wood!” 002 世界就是由巧合组成的 呵,呵呵,我忽然很想笑,也的确笑出声来。 方越然和伍德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而且他的英文名就是wood,我觉得:“还挺巧。” “巧什么巧?他就是伍德,就是方越然,方越然就是伍德,你到底懂不懂?” 咪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普通话不标准,扯着嗓子在办公室里喊绕口令,听得我也来了火:“废话!这上面不写着了么!你嚷嚷嘛,该干嘛干嘛去,上班时间聊八卦,小心一会儿王总扣你工资!” “林思璇,你能清醒一点儿吗?你被他骗了,整个公司都被他骗了!” 看看,这就是咪咪,非要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公之于众,聪明人从来不这样说话,因为他们知道显而易见的东西是众所周知的,说这种废话只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我这个人本身也很讨厌,极爱面子,死鸭子嘴硬,我不知道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但是我只能说对她说:“我不认识什么方越然,我现在忙着做劳务合同,用不用重新给你做一份儿?” 咪咪那张跟刷了大白似的脸气得通红,扭着小水蛇腰踩着三寸大高跟鞋哒哒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冲我大吼:“林思璇你个蠢货,身份证也是能作假的!” 我挥了挥手,让她赶紧滚。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说我逃避也好,笨蛋白痴也罢。我宁愿相信他是狗血剧里的男主角,身患绝症,却因为太爱我不想让我难过,而大无畏地选择独自一人承受所有,也不想承认我被这个登上金牌杂志封面的广告天才耍了。 咪咪没有带走那本杂志,我逐字逐句的读完方越然的那篇报道,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冷水中一般,瑟瑟发抖。 世界上六十多亿人口,长得相像的何其多,单凭这个判断一件事如何未免太武断了。 生活中若没有巧合将会多无趣。忘了在哪本书上看过,一对外国新婚夫妻在某个海上度蜜月,刻有两个人名字的结婚戒指不慎跌落海中,被跃起来的鱼吃掉,二十五年后二人在结婚纪念日这天再次来到这片海域,吃鱼的时候在鱼肚子里吃到了二人当时掉下去的新婚对戒。 你相信这件事吗?那年我才12岁,不仅完全相信了还觉得很浪漫,可如今再想起这个故事,一经推敲感觉根本不可能嘛,谁家吃鱼不把鱼肚子处理干净的,谁家鱼能活这么长时间的? 同理啊,要是谁能帮我证实这本杂志上的方越然就是伍德,那我就信,不然单靠中文名英文名的巧合就相信的,是傻子咪咪。 可我没想到,证实这件事的人这么快就出现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一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了娃娃脸,她穿着浅紫色的羽绒服像个洋娃娃一样对我笑:“林思璇。” 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前男友的现任女友来找你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走到她面前问道:“特地来等我的?” 她从未对我笑得如此甜美,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儿要和我分享一样,但是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她并不是会和我同甘的人,可她今天真是反常:“我想请你吃饭,主要是想跟你说点儿事。” 我很好奇她要和我说什么,便随她去了。 003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娃娃脸自己要了杯橙汁却给我点了杯拿铁,可我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我喝这些东西,我自己换了杯果汁。 “你还是爱和我唱反调啊。” 她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反倒一片释然,我忽然有些害怕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恰巧你的决定都和我的背道而驰,我没有理由为了你委屈自己而已。” “这话说得对。” “你这一副少年老成高深莫测的样儿我有点儿受不了,开门见山吧。” 娃娃脸叫什么名字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冯睿的女朋友,今年才读大一。 听了我的话之后她抿了抿唇,很可爱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真是……直白的要命。 “我叫方冉冉,你知道吗?” 我笑了笑:“挺好听的名字。” 她也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除了冯睿你还关心过什么呢?你关心过伍德这个人吗?你除了他的名字还了解他的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震惊了,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居然能一语中的? 是的,除了伍德这个名字、他的性别、和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租了我对门的房子之外,其他我都一无所知。以至于他忽然消失,我根本无从去寻找他。 不是我没问过,只是他每次都会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扯开,我也难过过,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他说的那句:“小璇,我会娶你。”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那我绝对是一个可以标榜千秋的绝世好例子。 方冉冉刚才的话只是一个热身,她接下来的话才让我从头凉到了脚,浑身的血液全部冰冷的凝固了。 “伍德这个人我认识的。”她咬着吸管歪了歪头,“他是耶鲁艺术系毕业的,画得一手好画儿。他一直把爸爸当偶像,从小的志愿就是耶鲁大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耶鲁是广告人的摇篮’,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很牛?” “……” “林思璇,我觉得伍德这个名字难听极了,你觉得吗?还是他的中文名字方越然好听,可他要是不用英文名字,怎么骗你啊?你说是吧!” “……” “我哥他这个月初接受了《资深广告人》的采访,你看那个杂志了吗?那上面的内容比你知道的还多呢。你知道他有未婚妻吗?彤彤姐在美国呢,预计年底两个人完婚吧。我爸爸让我小叔气病了,担子都落在我哥身上,他刚从国外回来没办法镇住公司里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帮菜,迫不得已参加了金尚比赛,迫不得已接受了采访,你回去看看那本杂志吧,写得挺真的。” “……” “林思璇,你在听吗?” “我在听,只是以为你还没有说完。” 我一直在听,一个字不落的听进心里。那篇报道我看了,我知道他是a市广告大亨方信的长子,知道他回国是要接管自家的4a广告公司,知道他会在年底完婚……所以我并没有多惊讶,虽然口头上一直嘴硬说着不信,其实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全身冰凉,打着哆嗦而已,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方冉冉的表情僵了一秒钟,显然没有预料到我是这种反应,她傻傻地点了点头说:“我的确没说完。” “那就继续吧,把你想说的想要攻击我的话全盘托出,你痛快了我知道真相了,然后你跟我桥归桥路归路,再见我绝不会说认识你。来吧,孩子。” 不知道她是被我的刻薄吓傻还是生气,果真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林思璇,我就是看不惯你,冯睿是我男朋友,你总时不时的从我俩中间捣什么乱,你安得什么心?我让方越然接近你就是为了耍你,怎样?被耍的滋味不好受吧?每次你见了冯睿之后他都得魂不守舍一段时间,你给他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方冉冉说着说着就委屈得哭了起来,这个还没有步入社会的半大孩子看着真让人心疼,她的指责让我无地自容,我一直很自私,自私地在冯睿生命中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却忘记会伤到这个小女孩儿。 可是方家兄妹联合报复我的这招不仅渣而且致命。 方冉冉仍旧拥有冯睿,可我,不仅失去了伍德,而且那个正躺在我肚子里的小宝贝也失去了爸爸。 004 我的心上人要是盖世英雄 “那这样,就当扯平了吧。” 我喝了一口果汁,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咣当”一声吓了方冉冉一跳,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忽然发现他们兄妹的眼睛极其相似,那呆萌呆萌的无辜眼神儿真是连佛都无法抵抗得住。 那双眼触及到我的伤心处,心里酸疼难捱,我撇过脸接着说了句:“你们目的已经达到,真相也毫不避讳的公布出来,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 “你就这反应?”方冉冉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用鼻音问我。 我感觉有些好笑,反问:“不然呢?” 我没有什么能力反过来再报复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生活跟你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既然不能反抗那就接受吧。 这场别有用心的风花雪月,我就当游戏一场,又不是玩不起,非要把它当作大事儿来看待,那马航这件事又要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才合适? 方冉冉点头同意我的说法,我起身告辞,脚步略微紊乱却在极力掩饰,直到上了出租车,我的泪水才敢掉下来。 我脑袋中的画面始终被定格在那个场景。那天吃过饭后他去洗碗,我拿出自己早就编好的戒指走到他身后,在他转身时把戒指举到他的面前,我还记得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向后仰了仰。 “这戒指这么漂亮!小丫头手真巧啊。”他接过那对戒,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喏,七彩祥云,很好看吧。”我指着戒指上的花样,说出自己的想法,“深秋了,摆地摊会好冷,我想从淘宝开个网店,卖我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到时你当我的模特和客服,生意肯定好。” “哎哟,出卖老公色相换银子?到时有美女照着地址找上门来,你不怕她跟你抢啊。” “谁要敢跟我抢你,我就把她的手机号挂到黄色网站,用特大号字体标注‘寂寞女人求419’,还得加句‘非诚勿扰’!” 他状似惊悚地看着我:“姑娘,你这么强悍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都知道我是跟你学的。” 我气冲冲地回他一句就想离开,不料他立刻抓住了我的左手,把戒指戴进我的无名指,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灯光把他眼睛照的闪闪发光,彼时他温柔的表情深深的印刻在我心中。 “给我戴上。”他把另一枚戒指放在我的手中,用异常低沉的声音蛊惑着我,“你做的这种戒指世上只能有这一对,我们珍藏一辈子。” “……” “小璇,等我买了钻戒来娶你。”他把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我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气息,心在身体里胡乱的跳着,可是整个人却又感觉是那么的安心宁静,那一刻我真真切切的相信他终会有一天带着钻戒来娶我。 我迎着他的唇亲了一下,笑眯眯的为难他:“我的心上人要是盖世英雄,他必须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才嫁。” 005 眼泪可以自然风干,那鼻涕怎么办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怎么回我的? 他说:“没问题。” 如果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一定要问问他,你的话我有哪句可以信,还是一句都信不了? “姑娘,到了姑娘,20块!快把鼻涕眼泪擦擦,算了,你还是先给钱吧,别再让钱沾了你的鼻涕,我还怎么接过来!” 逗比司机大叔的喊声唤回了我的意识,我发现他眼神儿里有嫌弃,我从后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纵横交错的眼泪鼻涕毫无形象的挂在脸上,这画面太美连我自己都不敢直视,我没忍住抬手擦了擦脸,掏出20块钱递给司机大叔。 他啧啧两声边接过去边说:“其实眼泪自然风干也没什么不好。” 我立刻勤学好问:“那鼻涕怎么办?” 大叔笑了:“你这丫头!快回去洗把脸吧,让你爹找欺负你的家伙算账去。” 这倒是,可是我爹并不知道这件事。 电梯门打开,我站在楼道里看着相对着紧闭的两道房门,走到左边那扇门前使劲踹了一脚,闷闷的响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我捂着小腹对宝宝说:“别怕,宝贝儿,看妈妈怎么做的,以后你遇到坏人也要这样,看好了宝贝儿。” 说完,我换了另一只脚又来一记,因为使不上力,力道轻了很多,然后愤恨地转身进了我自己的家。 这屋子里一直留着伍德的东西,我看着心烦,找来垃圾袋迅速把他的东西整理出来,打包之后发现连一个袋子都没装满,我自嘲一笑,把垃圾丢到他房间的门口,等着明天打扫卫生的阿姨拿走。 怎么闻都觉得空气里残留着他的气味儿,我又找来空气清新剂,对着房间内的各个角落喷了个遍,呛得我直打喷嚏,打着打着泪水又掉了下来。 我趴在沙发上放声大哭,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声嘶力竭,痛彻心扉。 哭完之后的我仍然觉得很委屈,凭什么我这么倒霉,他们过得逍遥自在,我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逐渐冷静下来,决定拨通林嘉邈的电话:“哥,你在新宇广告公司里有认识人吗?” “我们公司和新宇有合作,明天我还去新宇签合同呢。咋了?” “我今天从杂志上看到一篇报道,想去见见他们公司的年轻总裁,好帅的呢,你能带我混进去吗?”说完正事我立刻转变战略,卖萌发嗲,“哥,邈邈,邈邈哥,你别拒绝妹子好吗?我保证不捣乱,你带我去吧。” 那头传来女人的笑声:“小璇啊,我们公司也和新宇有合作,嫂子也能带你去。” “真棒,嫂子就是比哥好,你什么时候去带上我啊!” “给嫂子这儿也卖个萌。” 我满头黑线问着这个坏女人:“嫂子,你这么调戏小姑子真的好吗?” “哈哈,明天让你哥带你去,我们公司得下个月才和他们合作了,见帅哥要趁早啊。” 嫂子又调侃了我几句,林嘉邈和我敲定了时间,便挂了电话。 我真是要去看看另一种身份的伍德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我没有目的也没有坏心,只是单纯的期待见到他另一种身份的本尊,他究竟何德何能,竟然把我耍成这样! 006 先生,你和我的男朋友长得好像 新宇和我想的差不多,简约大方的外观,里面的装修虽不奢华却有着高贵之气,四面墙壁贴着浅黄印花的壁纸,有一种温馨之感。 林嘉邈早上10点签合同,我们提前半小时到达,他上去和公司里的人打交道,我坐在一楼大厅米白色的沙发上守株待兔,因为据可靠消息称,新宇广告的年轻总裁每天10点才会上班。 我状似慵懒的翻着杂志,心里却紧张的不行,无论是翻页还是喝水手都一直抖个不停,我不停地抬头看着大厅的时钟,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只是找个理由想要见他而已。 “总裁早。” 大厅所有人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响起,可见新宇员工素质有多高,而我的心跳已经紊乱,预测已经跳到250次一分钟,暗中咽了咽口水才把头抬起来。 那人一身黑色羊绒大衣,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显挺拔,长腿迈着稳重的步伐,哪里像那个经常卖萌的伍德? 我抬头时,他已经快要走过我面前,所以我只来得及看他一个侧脸,俊美犹如刀削的五官,真真是祸害广大纯良少女的一张好脸。 他倒是过得风生水起,我却被想念折磨得不成人形,我使劲握拳,指甲深陷皮肉之中,虽疼,却让我头脑顿时清醒过来。 大厅寂静无声,我微微用力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手心里不断冒出的冷汗和血迹,声响十分突兀。 他和身边的人交谈着,然后敛眉回头看我,那深邃的目光我怎么会忘,在热恋的日子里只消一眼就足以能让我对他死心塌地。 呵,真可笑。 目光相触,他忽然停下脚步,我漫不经心地把他浑身打量个遍,便低头接着擦手,然后把纸放进烟灰缸继续翻着杂志,可眼前却一片朦胧。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来的人脚步寂静无声,有人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目光灼热的看着我,那眼神令我不自在,我把身子侧过去用背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以为事到如今他会装作不相识一般径自离去,却没想到他会走过来,是啊,他就是这么不要脸,我怎么能忽略这一点。 他又绕到我前面,非常干脆的坐在我旁边,声音里满是礼貌的笑意:“美女在这里等人?” “嗯。”我抬头看着他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无非看谁的心理素质更强,我只能坚持一小下。 “可以冒昧问一句等谁吗?” “先生。”他离我这么近,我忽然想拥抱他,告诉他,我对他的想念险些泛滥成灾,可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再犯贱了,于是露出花痴的微笑看着他,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假,只是能感觉到脸部肌肉僵硬的动作着,“我见过你。” 他挑了挑眉,很有兴趣的样子:“是么,在什么地方?” “在杂志上。方越然,你是这个公司的总裁吧,你好棒哦,这么年轻就登上了《资深广告人》的封面,我们公司的女孩儿昨天一天都在讨论你呢。” 他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接话,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发挥。 “不过我是最后才看到的,她们不敢让我看,因为你和我男朋友长得好像。”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眼眶发酸,眼泪就真的从眼里跳了出来,他呆滞地看着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抽了张纸边擦着眼泪边对他道歉,“很抱歉和你说这些,他已经不在了。” 他表情顿时僵硬下来,大概是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慢吞吞的重复:“不在了?” 我点头,用超乎寻常悲伤的眼神看着他说:“嗯,他死了。大概是坏事做太多,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吧。” 007 谢谢你为我找回了尊严 我说过,我这人极好面子,但我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而且任何有损我面子的人我都会用毒舌回敬他们。 可是,说完这些话我心里并没有觉得好过,反而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堵在胸口处,憋闷的我难以呼吸。 方越然面露同情,貌似很可怜我这个被抛弃的女人,论演技我似乎不是他的对手,论脑仁儿我好像也没有他的大,所以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我怔愣了几秒。 他竟然说:“提起你的伤心事,我也要道歉。但我还是很好奇,他是如何……走的?” 这个不要脸的人没用“死”字也没用“去世”这个词,单单一个“走”字,既礼貌又不至于诅咒自己。 最重要的是,咄咄逼人的他已经把握住我的心理,料定我肯定会继续往下编,这是我回家之后才想通的,当时我很傻啊,为了逞一时之快说出了脑中首先反应出来的那句话:“睡着睡着就猝死了,做亏心事的人哪能睡安稳觉呢。为了表示生者对他的尊重,就不要再谈论他了吧,昨天刚火化,这还没过头七呢。” 方越然没再多言起身告辞,我点点头,擦干眼泪继续翻着手里的杂志。直到我听见电梯开了又合的声音才敢抬起头,视线所及之处终于没有他的身影,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之后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泪水又要忍不住掉下来,我连忙起身到洗手间遮丑。 看到这里你感觉我是一个什么人? 毒舌、满嘴跑火车、说话不经大脑…… 那你有没有看出来,我其实反应很快、应变能力很强? 高三那年我爹曾经对我有这么一句评价:“小聪明耍得游刃有余,跟大智慧沾不到边,这种性格没办法成功。” 不管那时有多么不服气,现在回想起我爹这句简短的话,只觉得,精辟! 冷静下来想想,这些攻击性的言语,除了当着他的面揭了自己的伤疤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 告诉他,他走了之后我很难过,我好恨他,恨不得他去死。潜台词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我还爱着你。 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骂了一句:“笨蛋!”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方越然亲自送我哥下来,我安静的跟在他们后面做一个透明人。 一行人走到出口,门外响起很不客气的高跟鞋声音,所有人的脚步全都停止前行。我站在最后,前面一群高大的男人挡住我的视线,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越然。”如黄鹂般清脆的女声传来,那亲密的称呼让我心里为之一痛,我看着那个人的后脑勺,真是想把它看穿个洞。 前面的人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几秒钟的工夫我哥带着一群人就走出门外,我在最后随之而行,身后有跑动的声音,喊着:“林小姐。” 想必是喊我,我疑惑的扭头看着前台mm,她双手端过一个小巧的戒指,是我昨天才揣进口袋里的。 “这是你的吧,你落在沙发上了。” 方越然和黄鹂姑娘相携站在我身边,就算我目不斜视也能感受到那熟悉的目光此刻正落在我身上,我忽然感谢眼前这个善良的mm,谢谢她及时为我找回了尊严。 “哦,这个戒指是垃圾,你可以帮我丢掉吗?”我露出一个真心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008 我怀念的 为逞一时之快,至于吗? 至于的。 此时此刻我终于能面对现实,伍德已经在我心里死去,方越然于我来说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那个见证他的承诺和我的愚蠢之物也随着这个巨大谎言的结束而消失。 不过我还是后悔自己的不理智,后悔与他那段毫无意义的对话,后悔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拐弯抹角的告诉了他。 事到如今我以为自己能松口气,以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终于可以让狗血的生活饶过我,哪知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们公司很小,只有40个人,忙得前仰后合,前台小妹儿又请假了,每次她一请假重担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虽然是个孕妇,可是小豆芽在我肚子里还不满仨月,何况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未婚先孕男朋友又弃我而去的悲惨遭遇,只能忍受这一切。 不过我会辞职的,在近期之内吧,然后专心运营我的小网店,原来东西好,哪怕客服和模特变了人销量也不会降低。 话说财务于姐要过生日了,公司有个很人性化的规定,凡是过生日的人公司都会给他们买蛋糕,全公司一起庆祝。 我上午把做好的考勤表和劳务合同一起送给王总之后,就在他的示意下出去买蛋糕了。 虽然公司很拮据,连洗手间的卫生都要每个员工自己打扫,但是对于过生日买蛋糕这件事却很大方,不要路边不知名小店面的,最次也是好利来,不过我想去买米旗,反正不是花我的钱。 从米旗出来的时候于姐突然打电话:“小林啊,公司的拖把坏了,卫生纸也没了,a4纸不够用了,对了,再买几盒碳粉备用着。” 我觉得我突然真相了,前台小妹儿选择今天辞职……这个时间点掐的真是恰到好处嘛。 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是吧,欺负新人是吧,下次前台再请假我就装病! “那个于姐,坐出租车给报销吗?” “出租车不行,地铁才能报销。” 我就知道! 我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七找八找的购买需要的东西,看着长长的拖把和一大提卫生纸,忽然好想念那个以前翘班帮忙的伍德。 只会帮我,从不跟别人搞暧昧的伍德。 我倚在货架上,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我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在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里被他养得娇气了。 我又开始觉得委屈,嘟起嘴,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心里闷闷地责怪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把我养的离不开他却又突然消失。 我捏着卫生纸的包装,反复揉搓。真的好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我希望有人在下一刻能把我拥在怀中,轻轻安慰我。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说话了。 “小姐,你挡在这儿让其他顾客怎么购物?” 很不客气的女声,像极了那天的黄鹂姑娘,我知道是自己的错,连忙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说完低头推着车走了,我这么狼狈哪敢让人看到真面目,在一个无人的购物通道里停下,赶紧从包里找餐巾纸,一双白皙修长且不甚眼熟的手递过来一张手帕,我的目光主要停留在手帕上,黑白色简约又大方,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我想这个手帕的主人一定很有品位。 可是我不敢抬头,也不敢接过来,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便拿出自己的餐巾纸擦脸。 那人一直站在我的面前,整理好的我终于敢抬起头来,本想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却被他的那张脸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我立刻拉下脸推着车扭头就走。 “越然。” “林思璇。” 009 何必装作不认识 这两个不相干的名字同时响起,根本无法重叠,我冷哼一下,迅速逃离现场。 方越然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这个人不要脸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竟然追上来拉住我的购物车。 “前台又请假了?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 “方先生。”我打断他,眼中尽是不耐烦,“你我仅有一面之缘,你这样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冉冉都跟我说了,小璇,你这又是何必?” 我真是想爆粗口! 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欺骗我之后的悔过,我的伤疤被他直白的话语再一次揭开,鲜血淋漓,锥心刺骨。 呵,我何必? 因为我是有尊严的人! 难道我要像一个泼妇一样堵在你公司的门口,举着大横幅告诉所有人我有多惨多可悲吗? 难道我要主动去找你,问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难道我要去和你相认,像个小丑一样去指责你,然后等着你说:“小姐,我们认识吗?” 方越然,带着你妹妹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越然,这位是?”那个女声突然响起,应该是黄鹂姑娘无疑,她踩着高跟鞋饶有气势的走过来,占有性地挽住方越然的胳膊,面色不善的看着我。 我终于得以见到她本人,真是个十足十的美女,白嫩的皮肤仿若吹弹可破,眼神凌厉,鼻梁高挺,整个人散发着白天鹅般的高冷气质。 这种感觉……呵,和那天我第一次见到方越然时的感觉好像,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冷艳高贵,两人如金童玉女般站在一起,中间毫无缝隙,根本不给其他人插足的机会。 我迅速打量完黄鹂姑娘,立刻接话:“小姐,我跟这位先生根本不认识,大概是认错人了。” 方越然敛眉看着我,张了张嘴,又被我抢先说道:“先生,请放开我的车好吗?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和误会。我要回公司,我赶时间!谢谢!” 他果然放开手,深深的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盯着他的背影,暗暗咬牙。 方越然,你会怎么和挽着你胳膊的女伴解释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怎么能再次给你羞辱我的机会! 出了超市我一手拎着购物袋和纸,一手拿着拖把去坐地铁,等红绿灯的时候我又在走神,没看见那辆尼桑抢灯,差点儿出了车祸,我有些呆愣的看着它远去的影子,心中忽然有个想法渐渐形成,又觉得自己真是狗血剧看得太多便失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公司,把一切东西安置好我又立刻到财务那儿报销账单,于姐看着米旗蛋糕的发票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小林,哪用买这么好的?” “于姐你每天这么辛苦,慰劳你是应该的嘛。”何况你这么“照顾”我。 她又跟我客套两句,我实在是听不下去就找借口离开了。 我回到办公室开始对着电脑发呆,瞟了眼右下角的日历,突然想起来,今天正是他的生日。 010 钥匙留下,你,滚! 难怪会在那个时间段看见方越然和黄鹂姑娘,想必他们是在挑选食材,晚上好共进二人世界。 打住!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好好的,我干嘛要去想这些? 我紧紧咬着嘴唇,拼命让自己从嫉妒和心酸中拔出来。 一天的工作在恍惚中过去,我回到家边吃西红柿鸡蛋面边盯着网店,发现今天又卖出去几件小玩意儿,每天赚个一百块钱左右也能养我自己了,加上我的存款,拮据一些也能勉强给孩子买尿布买奶粉,再说了,真走到万不得已公之于众的那一刻,我爸妈我哥他们不能不管我。 我拨通发小宗颖的电话,让她继续帮我盯着网店。 说起宗颖,我俩是从穿开裆裤就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儿,可她非要考a市那所“男人找不到女朋友只能找男朋友”的大学,神经病一样又复读了一年,大四的她没什么事儿,我的副业就拜托她看着了。 我忽然听见有钥匙开我家门的声音,小声对宗颖说:“你别挂电话,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要是入室抢劫你就赶紧报警救我啊。” 她好像也很害怕,声音颤颤巍巍的:“大林子,你先把你那些银行卡密码告诉我,你要万一出事儿了,你那些存款可不能便宜了银行啊。” “你有人性吗?”我很气愤,边骂边去厨房拿菜刀,“我现在准备和歹徒搏斗,要是英勇牺牲了,你就把我的钱全都取出来给我爸妈知道吗?” 我再走出厨房的时候,那人正在鞋柜里翻动着,熟悉的身影让我瞬间失去了语言,宗颖在那端大叫着,我烦躁地挂掉电话,拿菜刀哆哆嗦嗦地指着他:“钥匙留下,你,滚!” “我拖鞋呢?”他身上还冒着寒气,墨绿色外套熟门熟路的挂在衣架上,用一个多月前的那种亲密语气询问我。 我闭了闭眼,很无力地重复:“滚!” 他神色无奈地走过来,夺了我的刀放在一边:“你举着它干嘛,别误伤了自己。” “滚好吗?”我大脑中一片空白,除了让他离开,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他消失的第一个晚上我彻夜难眠,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儿,第二天就托董鹏坤查各个医院里有没有什么特殊伤者,总算熬到48个小时之后报人口失踪,得到的消息却是没有伍德这人。 我那时像疯了一样,觉得警察肯定搞错了,人口普查居然能把一个大活人查漏了,这帮公务员就是一群白吃饭的米虫。我都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侮辱他们的,总之气得他们差点把我关起来。 直到方冉冉找到我之前,我还不相信他会平白无故的消失。有多少个日夜,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玄关企盼下一刻门会从外面打开,又有多少个日夜,我出现幻听,以为他还在。 现在是什么情况?见了两次面,发现我没有他也能活,又回来祸害我了? 你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你家的是吧! “小璇。”他想要搂我,被我躲开了,我听见他叹了口气,“怎么才能原谅我?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 我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吐出两个字:“去死!” 011 好马不吃回头草 听了我的话,方越然瞳孔倏然紧缩,抿唇问道:“我死了,还怎么待在你身边?” “我不需要你待在我身边,那样我会觉得恶心。”我向后退了两步,恨恨地打量着他,“伍德,其实你已经死了,在我心里你早就死了。现在看到你我觉得厌恶,你能消失吗?” “不可能!林思璇,你想都别想!” 他步步逼近,我索性转身离开,想要走进卧室把门反锁住,他却猛然把我圈在怀里。 这么激动的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可能再和他有什么交集。 一个人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我没有这么蠢,更不想被世人称作傻子。 我大力挣扎着,手脚并用,虽然根本撼动不了他,但我仍做最后的对抗。 “对不起小璇。”他稳稳的站着,声音从我耳后传来,确是有悔意,可这一切只会让我更恨他,“一开始接近你,并没有想伤害你,只是想把你的注意力从冯睿身上转移开。” “呵,别跟我道歉,不原谅你好像还是我的错了。” “小璇。”他喊我的名字,胳膊把我抱得更紧了,而我却浑身僵硬。 他用脸蹭了蹭我的发,这是他极爱的动作,以前总是会觉得缱绻无比,可现在只觉讽刺无边。 我突然很想哭,听着他这样简单的唤着我的名字,感觉他熟悉温柔的动作,这段时间被压抑久了的感情好像即将要喷之欲出。 不能这样,我知道。我已经贱了很久,不能再贱下去了。 我使劲挣扎着,可男女力气的悬殊并不能让我撼动他,我平静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如果你是伍德,我想告诉你好马不吃回头草。如果你是方越然,我就要说,方先生你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我将对你保持诉讼的权利。” 这句话尾音还没落,门外就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防盗门被拍的“咣咣”响,男女不同的声音交替着喊:“林子,开门,你在吗林子,快开门!” 是宗颖和董鹏坤,我微微挣脱方越然便放开了我,他走到玄关处把门打开,董鹏坤正要踹门,看到他时整个人都傻了,金鸡独立好半天。 “伍德?”宗颖站在门外敛着眉,扭头看着董鹏坤说了句,“我说什么来着。” 董鹏坤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伸腿就要踹方越然,被他轻巧躲过,董鹏坤踉跄了好一下,宗颖连忙将他扶稳。 方越然面上也不急,俨然把自己当作这个家的男主人,在门口让出一条道来,对他们客气的招呼着:“里面坐。” 董鹏坤眯了眯眼,爆了句粗口,挥手就要给他一拳,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也不再笑,扭头看着我说:“这里面有误会,我正在和小璇解释。” 我冷哼:“解释?你就算解释出花儿来,也遮掩不了你人渣的本质。” 宗颖双手环胸,也在一旁斜眼看着方越然说:“兄台生活无聊,想继续拿我们老百姓开涮?” 方越然一直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低头微微靠近:“我们谈谈?” “还有什么可谈的?”董鹏坤把我拉到他的身后,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我,语气凌厉,“我告诉你,正常人干不出你这事儿来!我警告你别再祸害林思璇,否则我们谁也不会放过你!” 方越然扯起左边的嘴角挑衅:“我很期待小璇不会放过我。” 这么长时间我也冷静下来了,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样子着实心烦,拉了拉董鹏坤的羽绒服,疲惫地说:“我跟他谈谈吧。” “谈什么谈?跟……” “行了!”宗颖看着我沉下来的脸低声喝着,又看向董鹏坤,“掰开揉碎了也好,林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走吧。” 董鹏坤声音别别扭扭的说:“我没办法走,放林子自己和他待着我不放心。”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可我也想听听方越然能说出什么花儿,扯着董鹏坤的羽绒很坚定的说:“你放心吧,事情过了这么久我已经没什么事儿了,等我解决完一定跟你们汇报情况。” 董鹏坤不再说话,我和宗颖一起又说了几句好话,终于才把这尊大佛请走。 我关上门转过身,方越然还是刚刚那种冷眼旁观的眼神,对视之时,我好像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怒火,像是丈夫逮到妻子出轨证据似的那种感觉。 012 呈椭圆状滚了回来 我心里不舒服,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倚在门上看着他,突然就被气笑了。 他敛眉:“你这么喜怒无常,我心里发毛。” 我嘲讽一笑,把他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取下来丢到他身上,转身打开门,看着他歪了歪头十分大方的赏了他一个字:“滚。” 方越然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很无奈的把大衣又挂了回去,伸手过来拉我:“楼道灌风,站门口冷不冷?” 我都这么赶他了,他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真是佩服他的厚脸皮,绝对是本人活了23年见过最厚的一张皮,我看着被挂回去的外套心里那个气,气死我了。 “爱走不走,我走!” 太欺负人了,欺负人都欺负到我们家来了,我胸口剧烈起伏着,摔门而去。 门被我大力的关上,又被他大力的打开,他从我身后打横抱起我,声音竟然带着笑意:“你走什么走,谁都不能走。” “你要不要脸啊,你都滚了,又跑回来堵心我干嘛?” “我是呈椭圆状滚的,这不是滚回来了嘛!” “太不要脸了。你放我下来,不要脸的你放我下来。”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要着也没什么用。” 我都要崩溃了,谁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他把我放到沙发上,居然蹲在我面前笑眯眯的问:“晚上吃的什么?今天我生日,咱吃蛋糕吧,我现在去做,你要是吃饱了就吃一小口也行。”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还想让我跟你一起过生日,你妹!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的行为和语言全都不受控制,拿起沙发上的抱枕使劲打他:“滚滚滚滚滚……” 他被我打了几下就抢过抱枕放到一边,坐到我身边抱住我:“别气了,别气了,你怎么打我都行,别气坏自己身子。” 激动了半天的我才想起来,此刻的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身体里还有一个脆弱的生命,他经不起我剧烈的暴躁,我缓了缓情绪,可是胸口的气怎么都无法消散,我做了几个深呼吸,他在我背后帮我顺气。 我推开他,无力的倚在沙发上,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我紧紧抱着抱枕,给自己增加安全感。 “说吧,怎么想的,是看我自己一个人过得挺好,觉得不甘心吗?”本是想心平气和的说些什么,可说着说着我又无法自制的激动起来,干脆又坐直身子质问他,“不是,嗳,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以为我没了你就不行吗?你挺有自信啊,接近我,我就能喜欢上你了?你这是什么逻辑?你跟你妹妹俩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就喜欢琢磨人是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那眼神像极了可怜的小狗,黑黢黢水汪汪的可爱极了,他以前就是用这种呆萌的小眼神儿给我下套的,吃了一堑的我肯定不会再上当,拍开他放在我后背占便宜的手,索性把抱枕丢到他身上站起来:“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你懂顾及别人的感受吗?你童年受过刺激是吧?不把人耍死不罢休是吗?一会儿我家门铃就得响,打开门就得让今天那个女的给我一顿臭打,骂我小三!到时你就达到目的了是吧!” 他抿唇看我,也许是被我说的无言以对,良久没有言语,突然,他无奈地笑了:“小璇,我都服你了。” 013 重新认识一下吧 “你脑补功能真是太强大了,脑袋这么小,怎么里面装这么多东西呢?” 按照这种对话的方向来看,说着说着两人又能扯到别的话题,我赶紧把他拽回来:“你刚说谈谈,那你谈谈吧。” 我怕他再不动声色的占我便宜,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他看出我的防备,挑了下眉没多说什么,真的解释起来:“当时我听冉冉提起你的时候,觉得你这女人挺……挺执着的。那男的都不理你了,你还一个劲儿往人家身边贴。冉冉因为你和冯睿吵过几次,她身体不好,住了两次院,我刚回国什么也不知道,听她说你们之间的纠葛,也觉得是你的错,不想让她再伤心就想办法接近你,把你的目光从冯睿身上移开,真的是没有其他想法。上个月我家里有点儿乱,我就被我爸爸喊回去了。” 简而言之:玩儿完就跑了。 这事儿说来我也有错。我和冯睿一起长大,我喜欢了他十三年,自从我们分开之后,他对我疏远很多,我心血来潮的时候总会去他的生活里捣捣乱,状似不经意的搅和搅和他和她的女朋友,这次被人耍也算是报应了。 我听方越然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算冷静,觉得自己得出的这个评价也很客观:“最后一句很牵强。”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窝在我的小沙发上身体坐的笔直,倒也没有违和感,伸手边脱西服边问我:“我拖鞋呢?” “你所有东西我都扔了。” 他失笑着点点头,两人再无话,我等着他的解释,他似乎在想怎么解释才好。 难道这不应该是来之前就想好的吗? 沉默。两人之间只剩沉默。我冷静下来之后果真清醒很多,刚刚像是一场闹剧,很可笑。 我不想做泼妇,想做一个冷艳的女王,所有的事情我都想一笑置之,任何风雨都打不倒我,我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无动于衷。 可是我好像做不到。一激动起来就像个没有素质的泼妇,即使这样,我觉得我也是感动中国十大泼妇,获奖原因是林思璇这个人懂得自省。 “我能不说吗?” 音起,我的灵魂从神游的天外回到了这个小屋,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夹杂着悔意,我点点头:“可以。”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幸运的。 被耍并不无辜,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妹妹亲自过来把真相告诉我,他又回来道歉解释,虽然这些看起来是伤害我,但知道真相比永远蒙在鼓里要强太多。 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他们,只是觉得这种结局很好,我总有一天会从他给我的阴影里走出来,我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方越然听见我的话,表情复杂,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渐渐平静的我终于能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你说的我也都明白了,这件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方先生,很晚了,我就不留你了。” “方先生。”他倚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重复这三个字,自嘲一笑,下一刻却站了起来。 方越然人高腿长,一米八七的个头很挺拔,比我足足高出来二十公分,他站在我面前,而我又是坐着,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躬下身子,身上依旧散发着独属于他的清爽味道,眼里流转着狡黠的神采,英挺的鼻子离我很近,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林思璇,我们重新认识下吧。本人方越然,今天刚满28岁,体重73公斤,家中父母健在尚有一妹,工资尚可有房有车,本人性格温顺,无不良嗜好,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最善暖床。我的口号是:顺老婆者昌,逆老婆者亡,欺负老婆者都没有好下场!” “……” 他的眼睛爬满笑意,嘴角上扬起魅惑的弧度,吐字清晰:“姑娘发发善心,收了我可好?” 我看着他眸子里的光芒,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014 相处的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 我缓了缓神,用食指抵住他的肩膀,微微推开他,重重的吐出一个字:“滚!” 方越然他所有的解释里并没有那个女人,我真真切切的看着她以亲密的姿态挽着他,而他呢,并没有拒绝不是吗? 我也是碳水化合物构成的人,有血有肉有想法,单单一句重新认识就能一笑泯恩仇吗?您别扮猪吃老虎了好吗?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刚张嘴就被我一个手势打断。 “方先生。”我推开他站了起来,“你这种大人物,像我这样的人高攀不起。不说别的,做普通朋友我都有压力。您发发善心,离我远点儿可好?” “小璇……” “别喊得这么亲切,方先生,林思璇跟您不熟。慢走,不送。” 这一个晚上我都在赶他走,大概他也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直起身子对我微笑着说:“再见。” 我洒脱的点头,再也不见。 门被轻轻合上,室内终于安静下来,我仍旧保持看着他离开的动作,像是他刚消失的那段时间一样,傻傻的站在玄关处眼睛死盯着门,总觉得下一刻门就会打开,他走进来对我温柔的笑。 我突然想起来,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忙追出去,门外已经不见他的身影,我走到阳台,看到他刚刚从楼栋口走出来,走了几步抬头仰望着我家的方向。 路灯点点,光晕打在他身上有种老照片的唯美感觉,他看见我之后露出整齐的牙齿很开心的朝我挥手,像一个得到糖果吃的大男孩儿,我也冲他招手喊了句:“我家的钥匙你没还我!” 他的笑容僵在那里,我反而笑了,明天一早我会请人来换锁的,所以:“送给你了!” 转身回到卧室,我倒在床上闭目养神,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终于舒服多了。 只是左胸口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却又不明确我到底丢了什么。 丢了就丢了吧,回不来的,都是不属于我的。 和宗颖简短的聊了两句,她清楚我并不想多谈,没说什么便挂了电话,手机一关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关灯睡觉的时候,被窗帘隔离的世界也异常明亮,我走到阳台一看,果真是下雪了,我看着簌簌而下的大雪花,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转天请了一会儿假,把门锁换了,再上班的时候听见众人在一起议论纷纷。 我被咪咪拽到一旁,她用她像是刚喝完血的鲜红大嘴唇告诉我:“咱们公司要被收购了。” “会裁员吗?” “不会,只是并购。重点不是这个啦,你猜重点是什么?” “我猜对你再告诉我?” 我对这种无聊的竞猜游戏向来不感兴趣,时间到了总会真相大白的,浪费这种时间不如多做几个小玩意儿,还能卖钱。 “你真无趣啊。”咪咪追着我,在我身后说,“是新宇广告哦。以后我们走到外面就能趾高气昂的说自己在4a广告公司里上班呢。” “嗯。” “以后我们的老板就是方越然了哦,就是英文名wood的那个男人!” 我冷笑:“我知道他是男人,你不用强调。” 她咬着自己的红唇,口红都沾到了牙上,看起来更像是刚喝完血的妖女,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拿着镜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嫌弃的“咦”了一声便跑去洗手间整理了。 这个消息像是重磅炸弹一样袭击我,天都知道我再也不想和方越然有任何瓜葛,可要是在一个公司里难免会遇到,我也很苦恼。 我觉得自己应该在公司被收购前辞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事不宜迟,写完辞呈再去洗手间好了。 015 作为饭前便后的笑资 洗手间总是女人们聊八卦的好地方,外面化妆的,里面释放的,隔着一扇门聊得痛快极了。隐没在最后一个位置的我才知道,原来她们都在看我笑话,原来伍德的突然失踪和方越然的悄然出现,让我已经沦为了公司里饭前便后的笑资。 “我就说嘛,伍德那时围着林思璇转悠来转悠去的,只是一时新鲜啦。” 这是销售部的秦姐,总是小伍长小伍短的,爱占便宜,公司里的纸总是会被她偷两卷走。说话不好好说话,啦啦啦的,刚你没拉痛快吧你! “呵呵,原来是富家少爷的猎艳游戏,倒是挺刺激的,就是可怜了小林,刚刚毕业的一支小嫩花就这么被摧残了。” 开发部的拜金女肖楚,此生以钓金龟婿为活着的目的,当初伍德在的时候,她不是经常去策划部勾引他来着? “现在的富商不都是喜欢这种刚毕业的清纯大学生嘛。玩玩而已啦。” “我觉得她没我好看呀,眼睛这么大看起来像假的!” 我脚都蹲麻了她们还没有说完,无奈之下我只能走出来用我的假眼扫视她们一圈,乐呵呵的打招呼:“秦姐,肖姐,我们一家人眼睛都这么大,不好意思哈。” 两个被抓包的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彩虹的颜色在她们脸上变换了一轮之后,最后定格在屎的颜色上,很应景。 我笑着离开了。 以后前台mm再请假,到了我抓考勤的时候,你们谁都别再想偷懒,扣钱扣钱扣你们的钱! 你看,男女根本没有办法平等。明明他的做法有着说不出的恶劣,可我被人说的偏偏活该一样。 如果真的有碧池,我希望所有在我背后嚼舌根的人全都沉入池底。 一路诅咒完,我拿着辞呈走进王总的办公室,他没多说,只是让我招上人替我再离职。 其实在这个小公司里人事部有两个人已经足够,不过王总这个要求很合理,确实是我想的不周,我便开始了我的招人大业。 倒是招了很多人,我觉得挺好,但是到了王总那里都不合格,久而久之我也有些急了。 有个小哥儿和我一样都是大学刚毕业半年,在王总那里没通过也没急着走,反倒约我一起吃中午饭。 姑娘现在是力有余而心不足啊,真是没心思去和小男生约会了,这个小哥儿挺能说:“萍水相逢就是缘啊,咱们大学校门都是对着的,这不是缘分是神马?不然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不给别人打电话呢?” “在你之前,我给许多人都打了电话。” “擦身而过的不算,我这种亲自来邀请的才算。” “对不起啊,我先接个电话。” 我被小哥儿烦的不行,当着他的面儿就接起了董鹏坤的电话。 董鹏坤在电话里用低沉的声音不悦的问我:“情况呢?我等了你一晚上电话,最后就等到你关机是吗?这几天电话也不接,要不是我这几天忙,我非得上你家堵死你!” 我状似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惊讶的问:“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电话那端一头雾水的大吼:“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不知道啊!别跟这儿装傻充愣!” 一听见他的大嗓门我赶紧把听筒音量调低,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着:“是吗?你别急,我知道了,咱一起去看看,你别急啊!” “林思璇你吃错药了!” “天哪,行,那我从公司门口等你啊,我用请假吗?” 董鹏坤被我吓的不轻,声音都颤了:“出事儿了是吗?” 我重重地“嗯”了一声,“我中午吃饭就两个小时,你快过来吧。” 挂了董鹏坤的电话,我抬头很抱歉的看着一直听我打电话的小哥儿说:“不好意思啊,真是没办法跟你吃饭了,我男朋友有急事找我。” “啊?你有男朋友了啊。”小哥儿很遗憾的张大嘴。 “是的。”刚有的。 王总大概是去吃午饭,不知道为何会路过人事部,恰巧听见这一段对话,停下脚步还看了我一眼,我心虚的笑了笑,他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倒是这位奇葩小哥儿,非要看董鹏坤长什么样儿,我连忙偷偷给董鹏坤发了条短信简单说明情况,那厮开着他那辆紫色捷豹风骚地在我们公司门口来了一个大甩尾,耍帅的走下车,一步步走得那叫一个摇曳,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个装13玩意儿! 016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避 董鹏坤是我这么多同学里混得最好的,他学习不好,却有个有本事的老爸,毕了业在他老爹厂子里上班,女朋友多的数不胜数,却口口声声的说在追我。 呵,鬼才信他。要追早追了,何必等到我上了大学才拿我开涮? 他走过来,一如既往的搂住我的肩膀,和小哥儿打了个招呼,这一打招呼可不要紧,小哥儿又开启了话痨模式,董鹏坤特别大气的做了个打住的姿势,带着我风姿摇曳的离开了。 我戳戳他的胸口,小声地问:“你不装是不是会死?” “装也是要有资本的!”他很自豪的样子,说完这句话捋了捋自己很有型的寸头。 噗。真想啐他一脸无铅汽油。 他找了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吃饭,是那种我和宗颖连看都不敢看的地方,这里竟还有他的特定包厢。 刚坐下来,他就开始攻击我:“你一天到晚都是什么情况?还能不能让人省心了?就说今天粘着你的那个屌丝吧,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呼冒风,要不是我给你挡着,他那口水能喷你一脸。” 我很难过:“我脸已经被他喷满了。” “你能不这么恶心吗?” 说完,我们两人都笑了起来。 他再板起脸来时,我以为他会问我那天的事儿,都准备跟他说了,又被他不着调的话憋了回去,他问:“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你从自己家里的厂子还当临时工呢?” “你除了装傻充愣还会点儿嘛?”没等我回答,他话锋一转,“伍德,次奥,就他,什么时候滚蛋的?你们那天说什么了?” “人家叫方越然哈。你们刚走没一会儿他就走了,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董鹏坤很满意我的回答,眉开眼笑的点头:“这就对了。” “可是我们公司快被新宇收购了。我去跟老总辞职,老总说要找到人顶替我才行,这招了三天了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他冷哼一声:“不想让你离开,怎么都是办法。”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惊,觉得不太可能,那天已经说明白不会再有交集,方越然还会耍手段留我?我没这么自恋,也不会觉得他对我会有感情,难道王总终于发现我是个人才又舍不得给我涨工资? 我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董鹏坤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我也想不通伍……方什么的到底什么意思,不过这里有他掺和是肯定的了。还老死不相往来呢,怕是以后偶遇的次数少不了了。” 他的话真是给我提了醒,我怕方越然耍我还没有耍够,不得不提防着。 不告而别可不是我的作风,我会承担自己的责任,招到能接替我的人再走。可是,万一每天都要受他的精神摧残,抗压力系数极低的我总会有一天崩溃的,我想我需要想个十全十美的办法能够正面侧面都避开他。 我想我还需要再想一个办法躲开所有人的质问,质问我的肚子里何时有了一个小生命。 017 我叫你混蛋吧,这也是独一无二的称呼 和董鹏坤本是一本正经的吃着饭,随口聊两句也自在,可这厮不在口头占我两句便宜总是消停不下来,吃到最后,董鹏坤是被我打出包厢的。 出了包厢他又是人模狗样的伪精英样儿,和人后的那个屌丝真是判若两人。 我看不惯他无时无刻的装b大业,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冬天穿的衣服多,除了他的衣服也没掐着别的,他嘻嘻哈哈的搂住我的脖子往他怀里带,弄得我的视线里满满都是他亮绿色羽绒服,气得我摸索着把他衣服上的帽子盖在了他头上。 我们从初中认识,一直在一起愉快的玩耍,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许多动作在我们看来就是小伙伴之间的普通交流方式,可是在别人看来好像就显得暧昧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碰到方越然,也许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吧,我看到他和他的黄鹂姑娘正好从旋转门进来,董鹏坤应该是看到了他们才放开我,我的视线留在他俩身上连一秒都没有就转开头去,仿佛真是在看陌生人一样,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到底有多酸涩。 四人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两进两出,同时进行,却连擦身而过都算不上。 我抬头去看董鹏坤,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心疼的把我揽进他怀里:“这小眼神儿,跟小狗儿似的,别这么可怜行吗?” 我低下头瘪了瘪嘴,他的声音再次从我耳边响起,带着些落寞的洒脱:“冯睿那儿你都走出来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年的人很快也会忘的。” 我对他笑了笑,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又看着自己脚下灰色的路,仿佛全世界都是灰色的,那是谎言的颜色。这一刻我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人,还是我一直在做梦,从没有醒过来。 我不禁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想看看这个梦的男主角,他究竟是以什么心情说要和我重新认识之后,又带着别的女人出双入对的? 如预期般什么也没看到,我把头扭回来,心里的苦涩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我突然很想哭。 想必董鹏坤受够了我这种郁郁寡欢的状态,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大喝一声:“抬头挺胸往前看!” 这一巴掌险些把我打得吐了血,也把我打得清醒过来了。 我学着他的语气也大喝一声:“抬头挺胸往前看!收腹提臀撅屁股!” 这家高档餐厅的外面有保安巡逻,哪怕是这种寒天他们也兢兢业业,我这一声大吼把他们的眼光全都吸引到了我的身上,旁边的董鹏坤嘴里反复叨叨着:“真是太丢人了。” 我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下班回家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该到产检的日子了,我从手机里翻着日历感叹时光过得真快,转眼一个月又快过去了。 楼道里只有“安全出口”几个字发着微弱的光,我并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存在,钥匙刚翻出来就被裹进一个带着寒气的怀抱。 我浑身一僵,他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咬着牙吐出三个字:“方先生。” “方越然。” “方先生你能放开我吗?” “越然。” “我说这位先生,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然。” 我每次和他交锋都被他气得半死,正如我第一次给他面试时,又如这次他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 “你到底想怎么样?放开我行吗?方越然你别碰我!” 他果真放开了我,眼睛亮晶晶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你叫我然吧,没人这么叫我。” 我连忙后退两步,防备的看着他,嗤笑:“我叫你混蛋吧,估计这个称呼也没人叫过!” 018 如果他并不嫌弃我的A 不知道我这句话怎么就娱乐了他,他也笑出声:“行,只要你愿意叫我什么都行。” 我笑不出来,不知道他来找我有什么目的,索性我也不开门了,站在寒冷的楼道里和他对峙。 “进去说,外面太冷。” 他朝我迈了两步过来,我后退紧贴着墙,敛眉微微不悦。我还记得他今天和黄鹂姑娘一起去那么高端的餐厅吃饭,就那一眼我也能看出两个人的亲密姿态,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我家门口等我。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觉得冷就速战速决,我没有心情和你纠缠,方先生,我们这种小人物的生活就求一个安稳,您能高抬贵手别从我的生活里捣乱了吗?”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正儿八经的看着我,半天就憋出一个字:“我……” 可是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我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的下文,心里隐隐期待着他能有一个令我满意的解释。 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他对我很好,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葡萄荔枝都是剥了皮才递到我嘴里,说我剪指甲的方式会伤害甲膜非要给我剪指甲,最让我感动的是我的a罩杯他从来不嫌弃,我那时觉得这一定是真爱。 爱着爱着就无法自拔,爱着爱着才知道全都是谎言。 他还没“我”出来,我就笑了,带着怀念以前的好,带着想要绝决分开的释然,我喊他:“伍德。” 他猛然抬头看我,皱着眉头脸色阴沉,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手抬了一下很激动的说:“别说!小璇,你别说!” 他这样我也很难过,我低头不想看他,还是说出口:“伍德,我们结束了。从你离开的那一天算起,已经快两个月了。” 说完这个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许多话我都能信口拈来,但是我已经不想说了。 沉默了一下,他便开了口:“我家最近挺乱的,这公司算是我爸爸的心血,不知道我小叔吃错什么药了想夺权。我在国外和同学开了我们自己的广告公司,国内这些事儿家里人不说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回国,也只顾着自己的事儿没管家里,家里的情况那时还能控制。说也怨我,我回国之后跟我爸大吵了一架,有点儿颓废,听了冉冉的话之后心思有点儿不正。” “12月份的时候家里乱套了,我爸身体不好,冉冉又病了几次,我妈也是力不从心,就让我小叔钻了空子,我那时才是真正知道这些事儿。” “我突然回去……的确是想分开了,你这人自尊心太强,被甩也不会死缠烂打。我当时有点儿跟你较劲,我想看看我走了之后你会不会像对冯睿那样对我……我这一个多月忙得不可开交,有时一天就睡两个小时,忙起来也就顾不上什么儿女情长了。要不是那天从大厅里看见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你。你当着我的面说那戒指是垃圾,我心都要碎了。真的,小璇,你就叫我混蛋吧,是挺混蛋的。” 我眨了眨眼,发现眼睛干涩的要命,才想起来自己要呼吸,原来在他说这段话的过程里我一直憋着气。 我抬头看他,他眼里分明有一种叫做悔恨的情绪,可是那并不能消散我的火气。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一般说来什么事儿都会爆发,不爆发的才是我真正生气的,我一般不记仇,但是憋在心里不说的都是忘不了的。 这次也不例外,听完他说的话我只想一个人冷静冷静,什么也没回应就去开门,他跟在我身后想进来,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他便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紧接着“嘭”的一声,门好像关在了我心上。 019 我最大的委屈就是你 我疲惫地倚在门上,不知道该责怪自己还是他。 ——你这人自尊心太强,被甩也不会死缠烂打。 我脑子里反复都是这句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自尊心强就是错吗?我睁大眼仰头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两个月来我已经哭够了,我真的是不想再掉一滴泪了。 张着嘴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把包放在玄关,换衣服换鞋。 方越然好像还没离开,听见我的动静轻轻的敲了两下门,也不管我听没听就在那边说:“小璇。就像你说的,伍德已经死了。可是没关系,方越然还在,你不想搭理我就不搭理我,你想打我骂我我随时都等着你,只要你别从心底拒绝我就行。小璇,我现在改过自新,你就再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让自己受了委屈。我走了啊。” 我没忍住回了一句:“我最大的委屈就是你!” 他好像没有料到我会回答他,顿了一下,声音里有压抑着的笑意:“那这个委屈你还真得受着了。” “混蛋!” “我在呢小璇,怎么了?”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混蛋了。我脑子一热就把门打开了,他站在门外,惊喜的看着我笑。 我双手抱着胸,把气势做足,横眉冷对:“天天跟你鬼混的那个女人是谁?” 一般照这种情况来看,门外的男人都会很开心的鼓着掌说:“哎呀,真好,你吃醋了,我跟那个女的没半毛钱关系,就是吧啦吧啦……” 但是方越然显然不是这种反应,他笑容僵硬了下来,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我突然清醒过来,问这种问题的目的和意义对我来说都不利,我恼羞成怒的想要把门关上。 隔着一道防盗门,楼道里的感应灯在说话时才会亮一会儿,方越然说话时会吐出的白雾来:“能让我进去说吗?” “废什么话,就这样说,爱说不说!” “别关门!”他激动的喊了声,我动作便停止下来听他说,“我前女友,现在有合作关系。” 结合着他闪烁的眼神,僵硬的表情,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跟她联系着?” “没联系过,那时已经不联系了。是我回家之后才联系的。” 想他说的也是真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要是怎么样我不可能笨到什么也察觉不到。那我就不是很明白他那种表情的原因了,除非:“你是因为她才回国的?” 他从嗓子后面发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嗯”。 我站直了身体,好像明白了什么,我又问:“你因为她跟你爸爸吵架的?” 他这次连“嗯”都没有,直接点了个头。 那样子乖巧的不像话,一米八好几的个头儿像是正在接受教导主任训话的学生,不敢辩驳,问什么都乖乖的答出来。 得知这个消息我更不能原谅他,我这冤大头当的,真是千古奇冤。他为了前女友回国,跟我在一起时我就不信他没想过那人,跟我刚分开,回头又和黄鹂姑娘重修旧好。敢情我是他俩虐恋情深里的调味剂是吗? 被骗被耍被小三儿,方越然,我上辈子欠你的! “滚!” 我吼完他,门又被我关了起来。 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特别好骗的脸! 自己越来越钻牛尖,在死胡同里走不出来,给宗颖打电话说了一遍,她听我说完这件事之后也沉默了,顿了顿才说:“等我,我去找你。” 020 那么迫切的想要重新再活一次 宗颖到的时候,我刚把饭菜端上桌。她进来边脱衣服边说:“我怎么看伍德还站外面呢?楼道里还有烟味儿。” “他又抽烟了?” “这就是女人的奴性。”宗颖很不屑的看着我,“你说你,真是没出息!现在你还关心他抽不抽烟!” “我又没关心他冻没冻死。”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证明你在关心,他没被冻死,刚还跟我打招呼来着。” 我白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却一点食欲都没有,我突然抬起头看着宗颖,吓了她一跳。 “你真是神经了,一惊一乍的。”她自顾自地往嘴里夹着菜,还不忘夸我,“手艺见长啊。”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件事来的重要。我一个人承载着那个秘密很久了,现在需要她来为我出谋划策,肚子越来越大,等有一天大到再也遮掩不住的时候,我该怎么和世人解释? “我怀孕了。” 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顿感轻松,宗颖却像是听见世界末日的消息一般,米饭在嘴里含着,不吐不咽,很是滑稽。 她眨了眨眼才咀嚼起来,似是在消化饭菜和我的话,筷子一撩,面色不豫:“多长时间了?” “三个多月了。过两天该去做四个月的产检了。” “没见你吐呢。” “嗯,大夫说什么样反应的人都有,我这是幸运的。要是现在闻见什么都吐,我就没法掩盖这件事了。”我声音如蚊蚋,“我想生下来,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爸妈还有我哥交代。” “你怎么这么大主意?”宗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把他喊进来,让他负责!” “别!”我也激动起来,我最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孩子束缚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我拦住宗颖,压低声音说,“我不能让他知道,先不说他不负责,万一他负责我就真要嫁给他了?他又不爱我,现在还有前女友在身边神出鬼没,宗,你觉得我能幸福吗?我自己挺好的,我不需要男人。我就想你帮我出个主意,我怎么才能……哎,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我说话的时候宗颖的眼睛就开始泛红,说着半截她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弄得我不知所措,她抱着我哽咽道:“我心疼你知道吗?你说你怎么就出了这事儿呢?方家这对儿兄妹都不是东西,不得好死。” “别这么说……”我有点儿怕她的诅咒应验,“要说也怪我,招惹冯睿招惹出事儿来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她一把推开我,骂着:“放屁!冯睿也不是个东西,长得挺爷们儿,怎么干不出来老爷们儿事儿呢。说分开就分开,跟吃了绝情丹一样,他也不得好死!” 我叹了口气,帮她顺着背:“一切都会好的,别生气了,你看哭的我都想哭了,擦擦鼻涕。”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被这样安慰的人不应该是我么,怎么反过来了? 宗颖好像也察觉到了,推着我坐到饭桌前:“先吃饭,别管是儿子女儿了,反正你得给他养得壮壮的,到时干妈给他封个大红包。林子,多吃点儿饭。吃完咱再说。” 我被宗颖强行逼迫吃了很多,有她在身边心里感觉暖暖的,我们彼此太了解,她了解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也知道我只要事情能自己解决绝不会向别人求援,她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一早不告诉她,我也很感激她懂我。 收拾完之后,我们坐在沙发上商量对策,说来说去都不满意,我感叹一声:“真想失忆啊,那样就能摆脱一切了。” 宗颖转头看着我,一本正经的点头:“可以啊。” 我惊悚地瞪大眼:“你疯了!” 其实我也曾经疯过,那次我差点被一辆尼桑撞到,那时我便想,出了车祸之后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失忆了?只过一秒,这种想法就被我否定了,狗血剧才会出现的桥段,在现实生活里会很有难度的。 “不是,你还记得咱高中那时,我上铺的张洋不就是睡了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这事儿在我们村子里都成了笑谈,张洋一觉睡醒之后回到了小学阶段,只记得那时的事情,其他的全都忘了,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这件事很影响她的生活,初高中的知识都不会了,就记得“昨天六年级的李振泽给她买了个冰淇淋”,那时临近高考,因为这事儿也高考不了,我还记得我们把她送回家时她那副开心的表情。 我们都猜测她是为了躲避高考装的,她回家种地种的也很开心,这事儿过去四五年了,孰真孰假再去分辨也没什么意义。 宗颖的话提醒了我,况且我身边真的有这种例子,我想,我应该也可以尝试一下,不仅可以挡着我怀孕的事儿,还能装作不认识方越然。 或许我是真的绝望了,才那么迫切的想要重新再活一次。 021 公司并购 “我认识我们学校一个学车辆工程的,飙车技术那是顶呱呱啊,让他帮忙,出不了差错。” 我扶了扶额头上并不存在的黑线问:“那不是学修车的吗?” 宗颖很生气地给我后脑勺来了一下:“能听重点吗?你就这智商司法考试怎么考下来的?飙车俩字儿你听得见吗?” 我瘪瘪嘴不敢再吭声,一切都照着她说的办就好。 晚上她也没走,我俩又头顶头的商量了大半夜,才安心睡去。 转天上班的时候王总通知紧急开会,主要内容还是被新宇收购的事儿,下午两点他要去和方越然签合同,也就是说两点之后,我们正式成为新宇公司的一员,但是还好,我们作为分公司仍旧在这里驻守,并不会和总公司合并。 我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被王总接下来的话险些呛着。 “方总看了我们的业绩,要拨几个能干的精英走,我念到的人一会儿就去收拾东西,下午一起和我去总公司。” 我心里忐忑着,果然就有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方越然不会放过我。 也许新宇的人并不清楚,但是我可爱的同事们肯定是想看我笑话的,最大的笑话就是我从人事部调到了总裁办。 方越然工作的时候,跟与我生活的那个伍德真是判若两人,他不苟言笑的对待任何人,像极了冷酷威严的总裁,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发胶固定住,有些显老。 可我却不怕他,我连他办公室的门都没敲就走了进去,为了辞职我威逼利诱的那些词儿都想好了。 我哪里知道昨天在我门口站了那么久的方越然,今天还和前女友厮混在一起,我愣在门口连门都忘了关。 他看到我之后也怔愣了一下,随即声色俱厉地吼我:“有规矩吗?敲门了吗?新人在都人事部,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偷懒是想扣工资吗?” 我呆了3秒钟才眨了眨眼,然后敲了三下门:“总裁,我有急事儿找你,可以进来吗?” “没看我……”他顿了一下,扭头对黄鹂姑娘说,“你的事儿我会吩咐下去的,先回去吧。” 那语气真是温柔极了,跟刚刚吼我比起来,真是温柔了一光年的倍数。 我无法控制的冷笑一声,在这个安静硕大的办公室里略显突兀,他们两人一齐看向我,我面无表情的站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在说他们刚刚听错了。 黄鹂姑娘白了我一眼,问着方越然:“那今晚的约呢?到底算数吗?” “你先回去吧,等我电话。” 黄鹂姑娘踩着高跟鞋很有气势的离开了,走之前看了我两眼,那眼神就像是不认识一样,我安分守己的站在那里并无动作。 门被关上,方越然有些急切的走向我,音量降得很低:“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哪有进老板办公室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低眉顺眼的道歉:“是我唐突了,对不起总裁。” “你别生气,我要不这样,杨瑾就得起疑了,我怕她难为你。” “对不起总裁,我保证这种事儿再也不会发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亏了她这人脸盲,那你以后看见她也得离远点儿知道吗?”他叹了一口气想要拉我,被我躲开,他干脆弯下腰讨好的看着我笑,“你先说你有什么事儿找我。” “总裁,我在原来公司是人事部的,人事调动把我调到了总裁办,我自认没有能力胜任这个职位,我想请您把我调回原来公司的人事部。” 方越然不再笑,站直身体一板一眼的说:“人事调动都是经过审核的,既然公司有这样的安排自然有道理。你们第一天上班,人事那儿会有新人培训,你现在应该出现在那里。” 我想好的词儿在看见黄鹂姑娘之后就不想说了,我也很干脆:“既然这样,总裁我稍后就把辞呈递上。” “既然你们已经成为新宇的员工,一切都要遵照新宇的制度,合约你看了吗?无故辞职毁约是要赔违约费的。” “我又没签,赔什么赔?” 方越然笑得很得意:“我帮你签完了。” 022 当成最后一次的拥抱 我被方越然的话气得内伤,真是想要吐血:“你给我签的那能算吗!” “咱俩字体这么像,没人能发现的。”他摇头晃脑的说着,调皮的样子让我想要打他一巴掌。 我顺了顺呼吸才问:“赔多少?” “五十万。” “抢劫啊!” “这是规定。你就在我身边安心待着吧,别再想其他的了,去人事报道吧宝贝儿,期待我们相处愉快。” 我咬着唇看他,无声地对峙。我在权衡是否需要借钱来偿还这笔债,可是现下的经济情况并不允许,但我想要赌一把。 “总裁。辞职之后,需要几天缴清罚款?”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好像是被我的无情伤了心,咬着牙说:“当天。” 我明知道他说的不可能是真的,却还是接过他的话茬:“好的,我明天把钱和辞呈一起递上来。” “林思璇,你非要这样吗?” “方越然,你别逼我!” 他瞠大眼睛瞪着我,很是气愤,忽然别过头无力的叹息一声。 我也很生气,生气他居然以这种方式逼迫我,我一直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表面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早就急得不行,真要我去借这笔数目可观的钱,就算借来了我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我正在神游的时候,没有防备的被他拽进怀里,还在怔愣之际就被他封住了唇。 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那熟悉的柔软触感让我的眼泪迅速聚集,身体的反应总是比大脑要快,眼泪忽然簌簌而下,根本无法控制。 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他了,以为自己勇敢坚强的走出了他的阴影,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丢人丢到了这种地步。他尝到了我咸涩的泪水皱了皱眉并没有放开我,只是不像刚刚那样霸道变得温柔很多。 他总是喜欢一手箍住我的后脑勺,一手搂在我的腰间,这种霸道亲密的姿势总会让我产生他爱我的错觉。脑子顿时清醒过来,我拼命想要推开他,却是无用功,我一咬牙,狠狠的咬着他的舌头。 他看着我笑了,离开我的唇却仍旧抱着我,声音温柔缱绻:“小璇,我真想你。” 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着,我长久以来的压抑在他面前以最没用的方式宣泄着。我想我是输了,在爱上他的时候就注定我是输家,还好我快要失忆了,我真想笑。 他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我,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举起双手回抱他,抱着我思念了近两个月的这个人,我不想再假装自己不在乎,心里念着“最后一次了”就会觉得安心很多。 他浑身一僵,然后激动地把我整个人都裹进他怀里。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把眼泪鼻涕全都挂在他的西装上,鼻音很重的重复给自己听,“我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他应了一声,声音很坚定:“别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可是我会对你更好,小璇你相信我。” “……” “我们都退一步吧宝贝儿,你不想待在总裁办,我就给你调回人事,不过还在新宇行吗?我想天天都能看见你。如果你真是想回到原来的公司,那我就去那里当老板好了。” 我心一软就做了一个让我后悔了好长时间的决定:“就在新宇吧。” 023 重新洗牌,重新开始 其实这个公司里的新人只有我和咪咪,咪咪是销售部的,靠着那对d波业绩着实不错。 我又被调回了人事部,干起自己熟悉的业务,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就到了做产检的时间。 方越然蹬鼻子上脸的往我面前凑,都被我声色俱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管他是在我家门口等我还是想送我回家约我吃饭都被我拒绝了,拒绝完心里虽然还是会难受,但是我会觉得很解气。 今天也是,下班之后宗颖在新宇门口等我,方越然又跑来要送我们回家,被我无声的瞪跑了。 “怎么感觉你俩之间气氛变了呢?”宗颖搂着我的胳膊问,“怎么这么暧昧呢?” “大概是在一个公司的原因吧,明天的事儿你都安排好了吗?” 得到她的肯定答案,我的心放下一大半。 大夫说这是一个很健康的小宝贝儿,也很懂事,知道心疼妈妈,所以不会在妈妈肚子里折腾,但是难保日后不会出现孕吐状况。 我有些贫血,大夫嘱咐我炖些鸡汤喝。 我心里缓了一口气,隔着肚子和身体里的大豆芽击掌,有种幸福的感觉。 宗颖的朋友办事很牢靠,车子在离我一厘米处停下,吓得我真的晕了过去。 宗颖并没有和他说实话,只是说有个讨厌的朋友其实跟自己不和,想让他帮忙吓唬一下,真相天底下只有我们俩人知道。 我醒来的时候,我哥一脸严肃的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宗颖在他身后对我使眼神儿,我立刻明白过来怀孕的事儿在第一时间就藏不住了。 “谁的孩子?” 我哥总是很严厉的对我,他一凶我就不敢说话,要说我的胆子也很大,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镇得住我的就是他。这次我也不敢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茫然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宗颖,再看回他就开始装傻:“什么孩子?” “装!你一个眼神儿我就知道你放的屁响不响!”他面目狰狞,让宗颖出去,非要单独和我谈。 没了援助的我更是心虚,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露馅。 “真的,哥,我不知道什么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那时不是说谈恋爱了吗?我一忙就没顾得上你,那人呢,好久没听你提了。” “我没谈恋爱啊。哥你说什么呢?”虽然是装的,但是我头真的开始疼了,似真似假的捂着脑袋,“脑袋疼,哥,我脑袋疼得快炸了。” 林嘉邈立刻站了起来,担心的问我怎么回事,我疼得说不话来,他连忙去叫医生。 医生能看出来什么事儿就见鬼了,好好的我又检查了脑袋,这位满脸老年斑的主任拿着片子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开始编兴许是被吓得失忆了。 这是宗颖告诉我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得特别无奈:“你说这年头儿,大夫要都是这样的,我都不敢看病了。” 我想也是,要不然医事纠纷这么多呢。 林嘉邈不信,他总是状似无意的套我的话,我小时候说谎说惯了,反应也快,自觉没什么漏洞,想不起来的就脑袋疼,他也不再逼我。 可是我很担心,抓着他的衣角哭:“哥,怎么办啊,爸妈要知道我怀孕了,怎么办啊?” 他浑身都是烟味,估计是被我愁的,我嫂子站在一旁也敛眉看着他:“这都四个月了,流产伤身子伤的厉害。” 我说:“那就生下来吧。” “你再说一遍!” 林嘉邈声音一大,我也不敢说话了。他还是关心我的,跟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保密我怀孕的事儿,因为会有同事看我来,我们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方越然看我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可怜,大概是被我吓的,他紧张的问我:“伤哪儿了。” 我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用陌生而探究的语气问:“先生,你是……” 024 生活是个什么玩意儿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对这场失忆的戏感到后悔,生活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硬生生地把我逼成了傻帽儿。 方越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黑了,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咱别逗了行吗?” “先生,我是真不认识你。”我有些生气了,伸手想要拉警报,被他制止。 “需不需要我给你做个全套的大保健?到时你就能想起我是谁了是吧!” 我暗暗咬牙,真想甩他一巴掌骂他不要脸,可是我只能很无辜很纯洁的问:“大保健是什么?” 宗颖进来的时候我俩正在大眼瞪小眼,方越然拉着宗颖这个救星问:“小璇这是什么情况?我最近没犯错吧,怎么用这种方法惩罚我?” “林子是失去一部分记忆,大夫说是压力过大惊吓过度,但我不知道她不记得你。” 宗颖也很疑惑的看着我,我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姐们儿真是草根影后啊。 方越然站起来的时候身形不稳,出去找医生谈话,我怕大夫和他说我怀孕的事儿,连忙让宗颖跟上去。 老医生嘴很严,方越然颓废的回到病房,抓起我的手,目光真挚:“宝贝儿,我是你老公,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 我真想把他抽到南极,以为我失忆就这么骗我是吗? 宗颖也看不下去了:“我说你能靠点儿谱吗?我这一个大活人站这儿,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骗她。” “我说的是真的,我这辈子都是小璇的老公。”方越然又恢复了呆萌的状态,萌萌的大眼勾着人心痒痒的,那一刻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根本就不相信我失忆了呢? 宗颖被他恶心的不行,看着我说:“这是你上司。你特别烦他。” “我上司不是王总吗?” “我就是王总啊。”方越然笑眯眯的,看得我心里发毛。 “先生,我是失忆,并不是变傻,还知道王总是谁。” “敢情你只不记得我是吗?”方越然忽然板着脸看我,“身上一点儿事儿没有突然失忆?林思璇,你出个车祸撞了脑子好歹缠块儿纱布行吗?你就算没长脑子,长点儿心行吗?” 我这都是病号了,好端端的又被他骂一通,我招谁惹谁了?宗颖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反正是说不出来话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就二话不说拉警报吧。 方越然眼疾手快的抓住我的手,特别无奈地说:“你不痛不痒的喊护士干嘛?家务事自己解决不了,人家管得了吗?” 我抿唇看着他,宗颖站到他身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会意,闭了闭眼说:“先生,我跟你并不认识,你对我恶言相向我也不想追究,但是你一直在这儿嘚嘚嘚的,我脑袋很疼,请你离开。” 方越然也是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好。你非要坚持不记得我,那我就做个自我介绍。” 他眼睛里泛着狡黠的光芒,我以为他会和上次一样自报家门,但他却说:“上个星期新宇并购了红叶广告,你现在是新宇总裁办的一员,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方越然。林思璇,如果身体养好请尽快回到工作岗位,祝你早日康复。” 025 他说,我相信你 方越然想必很生气,端着老板架子说完就走了,留我和宗颖俩人面面相觑。 我哀嚎一声:“他怎么能趁我失忆这么耍我!” 这生活的变数太多,我还没来得及穿雨衣呢,就被洒了一身热乎乎的狗血,让我浑身都燃烧起来,斗志满满。 “这事儿还真不好办。跟张洋那阵儿不一样啊。”宗颖坐在我床边,连连叹气。 想也是,那时我们才上高中,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出了那事儿只觉跟演电视剧一样新鲜。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大学毕业半年,也见到了社会上五彩缤纷的嘴脸,懂得孰是孰非。更别提比我们多吃了好多年米饭的方越然和林嘉邈了。 可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不然我会输得更彻底。人生的战场上,我要是自己生命中的赢家,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励志。 “你笑嘛呢?”宗颖的手在我眼前晃晃,“你真傻了啊。” “没。”我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咱俩做张大事年表吧,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串成线,然后我就知道哪件事是我应该记得的,哪件事是我不该记得的了。” 宗颖打了个响指,笑眯眯的夸我:“林子,你是人才啊。” “我是二才,我觉得自己二到家了,不过还好有你陪着我二。现在只能硬来了,我就一口咬定我失忆了,打死也不能承认,任谁都没辙。”我一腔热血的念叨着,觉得宗颖是真真的中国好闺蜜,搂着她的肩膀说,“咱俩像是海绵宝宝和派大星,永不分离的一对儿二货。” 宗颖也笑:“来,林子,竖起你的小指,坚持住!” 我们俩学着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的动作,果真竖起小拇指,我也觉得我自己只要竖起小拇指,哪怕真是缺氧快到死,也能坚持住。 我和宗颖正拿着手机输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儿,她手机就响了,董鹏坤的大嗓门在那边哈哈哈的笑:“你们俩够潮的,失忆的段子都敢用,你俩在哪儿呢,我们上来让大明星签个名。” 我听着他从那头嘻嘻哈哈的调笑声,脑中顿时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我想不通,怎么失忆这段子用在我身上就那么不让人能信呢? 宗颖也拉下脸来,报了病房号就把电话挂了,抬头看着我说:“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男的。” 我皱眉:“谁啊?”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来的另一个人会是冯睿。 三个多月没见了,他还是一样的有男人味儿,两鬓留着青茬,头顶的发有些厚,这发型很适合他,只是看着不像好人。 他并不像董鹏坤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只着单薄的一件皮衣,像是电影里酷帅的男主角。 我笑眯眯的问他:“你冷吗?” 他也笑,原本凌厉的五官全都染上一层淡淡的柔和,声音像极了我们在一起时的轻快:“我什么时候觉得冷过。” “大小伙子年轻火力壮,你比别人都壮!” “哈哈。” 我们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气氛平静的聊天了,自从他跟我分手之后,只有我缠着他时他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却从没像现在这样,还会对我笑。 我有些呆愣,宗颖跟董鹏坤好像也不明白他突然的转变是为了什么,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我扯了扯嘴角:“你俩别站着,坐吧。” 冯睿看了眼董鹏坤,后者连忙拉着宗颖说:“你俩先谈着。我们出去买点儿东西。” “有什么买的,我下午就出院了。” 董鹏坤根本就不理我,风风火火的把宗颖拉走了。 留下的冯睿看了我一眼便坐到病床上,高深莫测的说:“我相信你。” 026 重生申请书上有工作人员写着两个大大的同意 有没有人曾经对你说过,我相信你。 明明是在说谎的你,此刻听到这句话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我从心底感谢冯睿的这四个字,这种感觉就像是,我的重生申请书被盖上了一个章,底下有工作人员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同意。 我情绪激动的看着他,眼底不知道怎么就湿润起来,然后便低着头无声啜泣。 我发现自从我怀孕之后,眼泪就成了我的一个新朋友,总是形影不离的陪着我,但是它并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它。 冯睿轻轻环住我,安抚般摸着我的头笑:“林思璇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的。” “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陪着你,你还会哭么?” 听到这句话,顿时,一股电流从我头发丝流到脚底,我发誓这绝不是喜悦,而是不敢相信。自从高二时我和冯睿分开之后,他就对我言语冷漠,见到我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别提重修旧好这种话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恍然觉悟,我的智商应该在人均之下,否则怎么不明白他们每个人的意图。 我推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林子,如果我变成盖世英雄,你会嫁给我吗?” 我又是一愣。 紫霞仙子曾说,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来娶我。 是的,这句话我不仅和方越然说过,也和冯睿说过。 也许你会问,为什么同样一句话你会对两个人都要说一遍? 因为彼时的我是真的用心投入进了那段感情,我以为我们会在爱情字典里写下永恒,所以我把自己对爱情最好的憧憬告诉他们。 但是此刻,我和冯睿的感情已经时过境迁,他有了方冉冉,而我还留在和方越然的纠葛里痛苦着。彼此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的沉默让他莞尔,边说这句话边亲昵的顺着我的头发,这样的他让我感觉心惊。 他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平静的和我聊天:“我看你好像什么都记着,你自己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段让你忘记了?” 我摇了摇头。 “真像是第二个张洋啊。我还记得你那时送完她逃课出来找我,那表情像是报道新闻联播一样兴奋。” “我也记得你和你女朋友正在接吻,被我吓了一跳,骂了我好一顿。” “看来你一点儿也没忘了我啊,我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你为什么想让我忘记你?” 他笑,如初升的朝霞:“那我就能和你重新开始了啊。” 今天的他真的很奇怪,我歪着头看他,询问:“你现在没有女朋友了啊。” “有啊。” “你有病啊!”我气得拿枕头打他。 冯睿的大男子主义特别强,他男人的威严是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的,以前我也会假装生气的打他,可是他一瞪眼一板脸,我就像个小绵羊乖乖的不敢动了。 现在呢,他不仅没凶我,还笑着伸手去挡,嘴里说着:“林思璇,你够了啊。” 如果是以前,仅仅是五个月以前,他这种反应都能让我激动的睡不着觉。可是爱情从来都是未知数,你不知道你会在下一秒爱上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忘了谁。 爱情受了点伤总会变得刻骨铭心,但是冯睿,你我的青涩爱情早在那些懵懂无知的青春岁月中碎裂了,那些你给的噬心刻骨也在我新的恋情里消散了。 属于你的我的回忆,终究只是生命里的点缀而已。 我不再和冯睿逗,他刻意制造的暧昧让我心里隐隐的不舒服,我和他平静的聊天,直到董鹏坤和宗颖回来。 我下午就出院了,我哥亲自过来接我,二话没说就把我接回了他家,我觉得很不方便啊,歇斯底里的不同意,林嘉邈是什么人,他做的决定才不管你的想法,他永远都是老大。 “哥,很不方便啊。新宇离你家有点儿远啊。” “没事儿,别上班了。” “那我以什么理由辞职?” “精神分裂。” “……” 我嫂子在一旁帮腔:“辞职这事儿有待商榷,新宇制度严,对于商业机密外泄,无故辞职矿工都有说法的。” 我刚想说“无故辞职赔偿50万违约费”,但是话刚要说出口一下子想起来,我失忆了啊。 我哥想了想,对我嫂子说:“那就先送林思璇,再送你上班。” “哥,你很辛苦啊。” “那你就让我省点儿心!” 我想说要不我坐地铁吧,这几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呼,“失忆”了真是很不方便呢。 027 都走了,都走吧 有一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哥哥,有时想想,真的是件特别苦逼的事儿。 我躺在半年多前居住的这个房间,有种恍然若梦之感,仿佛我大学毕业刚到a市,又仿佛我已经在这里蹉跎了很久。 从手里调出写好的“大事年表”, 我把这几个月的事儿反复看了看,在心里默背着应该记得什么,不该记得什么。 转天到新宇上班,所有的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我,我露出对陌生人一般的礼貌笑意,然后去人事部报到。 方越然那天并不是说说而已,真的把我调到了总裁办,我的杂物不知何时都搬到了那里,原来他真是想钻我“失忆”的空子来折磨我,偏偏我无法反抗,憋着气在人事部培训了一个上午。 算上我总裁办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分工合作,这样搭配着也算合理。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除夕了,年尾的这段时间总是忙得脚不沾地,我们四个人轮班制,一个人在总裁办公室外值班,剩下三个人在助理办公室里忙着。 今天就算是我第一天上班吧,他们还算照顾我,留我在外面站岗放哨。 我一身半休闲半正式的工作服,脚踏一双黑色的平底鞋,方越然出来的时候打量我的着装问:“我发现你最近不穿高跟鞋了。” 方越然说这话是因为我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因为比他矮20公分,希望在身高上能和他更相配所以经常穿高跟鞋。有时会很累,他总是皱着眉头不让我穿,甚至还买了两双平底鞋,逼着我穿他买的,那时想着,他是真的心疼我。 美好的回忆已经留在过去,现在的我规矩的低头答道:“回方总,高跟鞋会很累。” 他斜我一眼,还算客气:“上班期间不允许穿雪地靴,回去熟读公司条例。” “是的,方总。” 我恭敬的回答着。其实我知道,刚刚在人事还被骂,非要我回去换,我说我来回要两个小时,人事部长过来看了看终于放过我。我就是故意穿的,因为我失忆了嘛。 方越然前脚走,黄鹂姑娘和方冉冉相携就过来了,阴郁的气氛笼罩着两个人,她们站的不是很近,彼此的磁场仿佛很抵触的样子。 我站起来对她们露出标准的八颗小白牙:“两位有预约吗?” 两个人的表情各异,方冉冉惊恐的眼神,黄鹂姑娘不屑的嘲讽,一张可爱一张冷艳,搭在一起说不清的违和感,看得我头痛欲裂。 黄鹂菇凉扫了我一眼就径直走向总裁办公室,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像是明星拍广告似的推门而进。 我赶紧去拦她:“小姐,你别为难我好吗?” “shut up!”她回头赏赐似的看了我一眼,柳叶黛眉微蹙,两个单词的声调绵长悠远,我听不出是她的发音是美式还是英式,只是忽然觉得这个菇凉不是这么好看了。 我叹了一口气,贫苦大众在趾高气昂的贵族眼里永远都是如蚂蚁一般好揉捏,我本是做做样子,却得来一句英文的呵斥,心有不甘却无法发作,好痛苦,转身发现还有一尊大佛疑惑的看着我,我再次露出微笑:“小姐,你也不需要预约就这样随便推门而进吗?” “你演得真像,说不认识还真不认识啊。” 我想她指的应该是我们上次的谈话,这些都在我遗忘的范围内,只好公式化的回她:“这位小姐,我是第一天上班,从未见过你。” “得了!”她一甩手便换了话题,“你怎么跑这儿上班来了?你怎么进来的?考核?千万别说是我哥给你招进来,不然我跟他没完。” 嘿,我还就是你哥生拉硬拽进来的,我还不高兴呢,你凭什么一副义愤填膺的跟我说这些! 失忆这个梗再也不能用了,我都要憋死了,想骂不能骂,忍气吞声笑脸相迎还没人买账,但我还得笑啊笑啊笑:“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之后听说自己在这里上班。” “林思璇,千万别说你失忆了!” 我低头无奈地笑:“我也不知道。” 方冉冉还是太小,大学一年级的孩子和高中生本没什么分别,孩子心性,沉浸在偶像剧中幻想自己是里面的女猪脚,她们根本不知道电视剧和现实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我若不是无望到想要重生,也不会走投无路的实施如此这般不妥的计划。 结果根本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所有人对她百般照顾,她的生活多姿多彩……搁在我身上根本就没人相信不是吗? 你看,就连方冉冉都在试探我:“刚进去那个,我哥初恋女友。两人最近好像要重修旧好,看见没,就算你潜伏在我哥身边都没用。” 我心里很生气。明知道是挑拨的话偏偏还是要中招,既然她这么不客气的污蔑我,那我就得还她一招:“你误会了,我看不上别人。” 她脸色马上就变了:“你还对冯睿贼心不死?” 我惊讶道:“你认识冯睿?” “林思璇,你吃着锅里还惦记着碗里的!在我哥身边还琢磨抢冯睿呢?他是我的!是我的!”她面色狰狞开始激动起来,突然弓起身子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有些害怕,这是哪方路数? 连忙去扶她:“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冉冉!” 方越然出现的很及时,敛眉不悦的瞪了我一眼连忙抱着方冉冉坐电梯离开。 怔愣之际,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黄鹂姑娘一脸焦急看着我问:“怎么了?我听见越然的声音了。” “他抱着刚刚那位小姐走了。” 黄鹂姑娘也激动起来:“方冉冉又犯病了?你跟她说什么了?不知道她不能受刺激?” 说完,她踩着大长靴也走了。 028 像条汉子一样活着 我惊愕,这是什么意思? 方越然曾说他妹妹病了几次,看样子真的是比较严重的病,不是心脏病就是羊癫疯…… 不是在开玩笑,我真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我浑身都在发抖,她要是万一出什么事儿,我是不是要担责任? 手下意识的捂住小腹,默念:“宝宝,保佑妈妈,保佑妈妈。” 我忐忑了很久,最后拨通冯睿的电话,避轻就重的说了下方冉冉的情况,他沉默了两秒才说:“我知道了。” 我无话可说,想挂电话之际,他闷闷的回答了我心里的疑惑:“林子,她再去找你,你就别搭理她,她身体不好。” “嗯。” “先天性心脏病。” “哦。” 我们从小到大听见的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弱者太多,我们要让着他们;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太多,我们要同情他们。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难民啊,只是苦难各有不同而已。有的人说出来了,有的人藏在心底。 我也很难啊,好不容易从一段噬心刻骨的感情里挣脱出来,没想到又跳到了另一个阴谋的怪圈,肚子里的宝宝出生就会没有爸爸,我自己甘愿被人指责未婚先孕也不想在无爱的婚姻里挣扎。我是自私、逞强,这样的性格就是不允许自己委曲求全,所有的罪哪怕一人承担背负,也不愿非要依靠男人。 不想对别人说我的遭遇,不想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弱点……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另外一个我,和我有着相同的性格相同的遭遇,和我一样咬着牙前行! 我走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俯瞰苍茫灰暗的大地,川流不息的车群,步伐迅速的行人,谁和谁的擦肩而过会被珍视? 我忽然好想爸妈,好想在他们的羽翼下继续不谙世事的成长,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瞎闹瞎玩。 可尽管物是人非,我们也要一路前行,像条汉子一样活着,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感谢如此坚强的自己。 直到下班的时候,方越然也没回来,特助路铭告诉我:“方冉冉是总裁的妹妹,杨瑾是总裁的合作方,两个人向来不用预约。” 我会意。 出了新宇就看见我哥的车停在门口,寒风中,他和冯睿站在一起聊天。 冯睿低头沉默的样子像是在听我哥说教,偶尔会点下头回应,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冯睿把我哥当成偶像,林嘉邈的话对他来说像是圣旨一样威严。 他们好像说完了,我看见冯睿看了一眼新宇的出口处,看见我有些惊讶的歪了下头,清浅的笑容里有种怀念的情绪,他冲我招招手就离开了。 我也扯了下嘴笑,然后向我哥走去。我想天下的哥哥都是一样的吧,无论妹妹如何他们的爱都不会变。林嘉邈的公司离新宇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既然我下班就看见了他,说明他提前下班半个小时,我知道他是怕我主意太大看不见他就正好去坐地铁,我知道他是担心我。 就像方越然,此刻的他肯定是守在方冉冉的病床旁,焦心忧虑,他也是个好哥哥,不然我怎么会看见冯睿都没有看见他? 我坐上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劝:“哥,我家离新宇近,把宗颖叫过来作伴就好,咱这样也折腾。” “我把妈叫过来吧。” 这一句话就堵得我说不出话来,可是林嘉邈却很生气,扭头问我:“孩子是谁的?说出这个人,我保证让你从爸妈那儿过关。” “哥,你别逼我了,我不记得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林嘉邈不再说话,只是安心开着车。下班高峰期车辆很多,后面有辆别克插空儿抢车道,林嘉邈打开车窗大骂人家,那话难听得我都想捂住耳朵了,怕被殃及,我极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降低存在感。 “孩子生出来你自己养是吗?”林嘉邈大声吼我,我吓了一跳只能缩成更小一团,这个怂样子…… “我一开始没打掉,肯定有生下来的打算。” “你有嘛打算!你说你从小到大,除了惹祸还干点儿嘛!” “爸妈那儿你先帮我瞒着吧,有什么事儿到时再说。” “你长点儿脑子行吗?这事儿能瞒住是吗?上哪儿给你藏个人去?这孩子生下来上的了户口吗?” 我很坚持,坐直身体不想再搭理他:“先瞒着。” 他拿我没辙,死命的敲了下方向盘,骂了句:“槽!还不如让你跟着冯睿!”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只是低下了头,也许是那时脑子混乱的没有余量储存这个信息,单纯的以为我哥看到了冯睿的好。 后来我知道了真相,也无法判断林嘉邈当初的那个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029 你好,我是你妹夫 我们到家的时候,我嫂子也刚好坐地铁回来,正在洗菜。我刚要去帮忙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方越然。 “方总。” 他喘了口气,很疲惫地问我:“你在哪儿呢?” “我已经下班了。” 他有些失去耐心,不想再玩儿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开门见山:“我在你家门口,你在哪儿呢?” 我想了想措辞才说:“我在我哥家住着呢,方总我以后都在我哥家住了。” 方越然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安静的听着他的呼吸声在听筒的那端传来,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的疲惫。 “你哥家在哪儿,我去找你。” “方总,公司没通知我临时加班。” “林思璇你玩儿不够是吗?” “对不起方总,我并不知道你妹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她和冯睿的关系,我很抱歉发生今天的事情。” “我打电话不是要质问你。”许是无可奈何,他逐渐平静下来,那端响起身体与防盗门相触的声音,继而是他放松的语气,“小璇,我们去喝酒吧!” 你妹妹都心脏病发作了还喝什么酒?我无声的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方总,我家人在等我吃饭。” 方越然好像终于找到话题,也不再郁闷,大有跟我聊天的架势:“我也没吃饭呢,我去你哥家吃饭吧,正好让咱哥见见妹夫。快说地址啊小璇。” 我真是跪了,方越然的厚脸皮已经让我找不到形容词了,没有人邀请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到人家蹭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方总,我哥家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呢?是林嘉邈今天有应酬还是你爸妈也在?正好我见见岳父岳母。” 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如果你总是这样调侃我,我以后没办法在公司待了!” “我哪里在调侃你?明明是调戏。” “方越然你吃错药了!” 因为生气,声音有些大了,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声怒吼,吼得我哥从书房打开门问:“受病呢你!” 我看了他一眼闷声不语,方越然却笑了:“嗳?咱哥今天没应酬啊,小璇,一会儿见啊!” 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我疑惑的挂了电话,就听见我哥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声说了几句便对我嫂子说:“多炒几个菜,方越然一会儿过来。”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嫂子也搞不清状况:“是新宇的方越然吗?他怎么会来我们家?” “说是谈谈跟我们公司合作的那个案子。我看主要还是见林思璇。”我哥扭头看我,“刚和方越然打电话呢?” 我乖乖的点头。 “他是不是追你呢?”林嘉邈眉头皱的更深,问完问题连回答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对嫂子说,“我说新宇好好的怎么能跟我们公司合作呢。你们国企还说得过去,我们这个小私企哪排的上号?原来是林思璇的原因。” 我嫂子向来反应快:“小璇你什么时候认识方越然的?” 坏菜了,这个时间段要怎么分配?说我不认识他,万一林嘉邈跟我嫂子在时间上一想,牵扯出孩子怎么办,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我还权衡着,就听林嘉邈讽刺的说:“林思璇失忆了,你问什么她都想不起来。” “……” 方越然来的时候带了两瓶红酒,上面的外国字我也看不懂,嗜酒如命的林嘉邈倒是很开心,嘴里说着:“吃个便饭而已,方总破费了。” 这个不要脸的特别不把自己当外人:“不破费,嘉邈哥,你叫我越然就行,等小璇同意了我就是你妹夫了。” 我哥客气的笑着,开始试探:“越然你和小璇刚认识没多久吧。” “跟哥签合同那次是第一次见,一见钟情,正追着呢,小璇又失忆了,我就把她调到总裁办,更能加深感情。” 方越然说完还亲昵的对我笑笑,我故意露出一个疏远的笑:“方总,我忘了跟你说,你那个客户杨瑾等你半天,推门就进我都没拦住,您送方小姐去医院时她好像也跟着走了。” 我这么拆台,他也不恼,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看见她了,这个客户有点儿过,我家的家务事她总要跟着搀和,小璇你别生气,我已经警告过她了。” 我不理他,他又去和我哥聊天,饭菜上桌,林嘉邈跟他聊得很投机,找了机会说:“越然,小璇前两天出车祸你也知道,现在时不时的头总疼,我不想让她上班了,打算等她病好了再说。” 方越然是不相信我失忆的,听了林嘉邈的话脸都绿了,扭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溢满了担忧:“你总头疼,怎么不说呢?” 030 威武雄壮 我心跳漏了一拍,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心一软便支支吾吾的答着:“以为自己能坚持住的。” “确实是我的错。”方越然不再嬉笑,手在我背后虚搂了一下,看着我哥认错态度诚恳,“嘉邈哥,确实是我忙得昏了头没有照顾好小璇。新宇的事儿你们也知道,方兴培抽走一些人手,内部整改刚稳定下来。” 这话我算听明白了,转念一想他那担忧的小眼神儿分明就是假的,这说人手不够不想我走呢,可林嘉邈是什么人,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素菜的爷,他很理解的点点头:“我听说了,收购红叶广告的价钱对你很有利,王甫华(王总)要不是急着用钱也不会用这么低的价钱卖给你。” 林嘉邈想给方越然倒酒,酒瓶被他接了过来,一举一动都能看出他严格的家教,他一偏头便对上我的目光,笑着说:“自从遇见小璇之后什么事儿顺利很多,小璇肯定是我的贵人。” “我家也是,自从有了小璇之后日子过得也能算蒸蒸日上了。”林嘉邈从没夸过我,这是第一次,我都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却见他不着痕迹的白了我一眼,“红叶的员工也不少,既然并购为什么不把员工调到新宇呢?” “一开始有别的打算,等年后吧,年后合并也省了地租。” 两个人打太极似的说着,无非就是留与不留我的事儿。我没想到林嘉邈会这样,他好像早已经想好要怎么办一样,什么事儿都有了主意,我以为上次说不能辞职之后这件事儿就会不了了之,现在我真是好想抱着他亲一口。 想当然最后林嘉邈胜,方越然说明天把我的东西收拾好送过来,我不想让他再过来坚持要自己去拿,最后就这么定的。 他坐了很久才走,跟我哥也算是相聊甚欢,我送他下楼的时候他很开心,明眸皓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极了动漫里的帅气男主角。 他自己开车来,又喝了酒,我问:“被抓了不得进局子啊。” “那你就去看我呗。” 我看着他不在意的神情有些生气,进局子都是小事儿,万一路上出事儿可怎么办,敛眉呵斥:“你想到牢房过年没人拦着你!” “呀。”他笑得天花乱坠,一把就搂住我,说话时红酒的浓香迎面袭来,“小璇又生气啦。” 我生气他这么高兴,我不明白他安得什么心,拼命推着他。 “我叫路铭过来接我。”他说着就晕乎乎的掏着手机,身子一直往我身上压,脑袋在我肩膀子上蹭啊蹭,刚还好好的现在又装喝多,我一生气也忘了失不失忆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侧过头狠狠咬了下他的耳骨。 顿时两个人都是一激灵,这相熟的动作像极了我们第一次在一起时的场景。那次也是,他的确是喝了不少酒,偏偏瞎子都能看出他没醉,可他装疯卖傻的乱发酒疯,抱着我不撒手,弄得我想收拾残局都没有办法动作,我还记得那时他的耳朵就在我面前,没多想就死命咬了下去,他“嗳”了一声,再看我时眼神都不对了。 这次也是,他抬起头看我,眼神像是饿狼一样冒着绿光,幽幽的瘆人。我干巴巴的清了清嗓子,想说“你快打电话吧”,就被他堵住了唇。 那瓶红酒我没喝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从他唇里传过来的味道好似巧克力般甜美,他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动作仿若在捧着什么珍宝。柔软的唇舌相互交织,我推着他的动作像是欲拒还迎的矫情,刚想咬他的舌尖就被这厮发觉,我听到他闷闷的笑着,再不也把舌头伸进来,只是专注的在我唇上摩挲着,我的脸被他固定住无法动弹,无论手下怎么使力都无法撼动他半分。 直到唇上发胀发麻他才放过我,搂着我低声的笑。 我终于能够承认他是喝多了,不然不会像现在一样笑得像我门村口王二麻子家的傻闺女。 “好不容易能跟你朝夕相处,这又出岔子。”他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吐出来的热气喷在皮肤上痒痒的,怎么想都觉得他在诱惑我,我动了动身子,被他呵斥一声,“别乱动!” 声音急促的吓了我一跳:“你有病啊。” “再憋就真得憋出病了。”他委委屈屈的说着,又动了动身子,忽然吐出一口气,笑得像个孩子,“对正。” 饶是隔了那么多层衣服我都感觉到了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正正的顶着我的小腹,他光明正大耍流氓的样子气得我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我声音颤颤巍巍的还带些羞怯:“把你那个玩意儿拿走!” “哪个玩意儿?你是说方丁丁吗?是说威武雄壮的方丁丁吗?” 我讶异他居然还给那个东西取了名字!这人变态的程度可想而知!顿时我脑子里都是“威武雄壮的方丁丁”几个字。 我都要受刺激了,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吼他:“快给路铭打电话!” 031 咱俩也发喜糖吧 路铭来的时候,方越然已经恢复了公司里一本正经的老板样,我算看透了,这纯粹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披着人皮耍流氓的禽兽。 人前一副高帅冷然的酷样,在我面前就会卖萌耍贱,真幼稚! 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哥和我嫂子都没多说什么,那模样就像是说“不出我们所料”似的,我没搭理他们,收拾收拾睡了。 转天去新宇收拾东西时,总裁办的人和咪咪都围了过来:“没干几天就走了呢?” “身体不舒服,我家里人担心我。” “那晚上咱聚个餐吧,毕竟同事一场。”咪咪很少这么和颜悦色的和我说话,我想了想,的确也共事半年了,点头应了下来。 我要知道聚餐聚到了ktv,一帮男男女女猴喊狼叫的,绝对不来! 还要玩什么咬纸游戏的,一张纸从这人嘴里传到那人嘴里,都不认识的怎么玩儿! 这些平常规矩正经的家伙们全都变了样子,一男一女坐在一起,说是这样才刺激。那边一张纸已经咬完了,也不知道那俩人认不认识就亲到一起去了,男的激动的把女人压在沙发里,旁边人尖叫着让出地方,这缠绵悱恻的样子,我真是…… “我就说他俩有jq吧,开年会的时候我看他俩就不对劲!发喜糖!”旁边大嗓门妹子大声喊着,一群人全都跟着起哄,“发喜糖!” 我突然觉得很有趣,羡慕这样可以公之于众的爱情。 “咱俩也发喜糖吧。”方越然一手搭在我身后的沙发上,趁乱在我耳边说着。 “方总,我跟你不熟。” “那怎么才算熟?”方越然的脸在我眼前越放越大,我端起酒杯朝他晃了晃,这厮识趣的倚回了沙发上。 纸传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已经很小了,方越然旁边的妹子一看就是夜店小野猫,嘴里咬着纸的一角,魅惑的眯着眼把嘴唇凑到方越然面前,一群人哇啦啦的起哄,我好像比谁都要紧张接下来的一幕。 方越然扭头对我笑,端起酒杯毫不含糊的喝了三杯酒。 一群人没看到重头戏,唏嘘不已。旁边大嗓门的妹子又在那里喊:“方总跟新来的妹子有jq!” 又有起哄声:“有jq!” 这个妹子让我想起来了孙悟空,手下一群小猴子们就喜欢学他的说话和动作…… 方越然笑而不语,看着我的眼神暧昧极了,桌子上闪动不已的手机救了我,打了个招呼我就跑了。 ktv的走廊里也很乱,我在巨大的镜子前看着自己通红的双颊,根本听不清董鹏坤的话。 “你大点儿声音!” “你聋啊!” “你才聋!” “这个你怎么听见了?” 我也不知道…… 那端董鹏坤爆发似的大吼一声:“冯睿被捅了!三刀!三刀!” 我的脑子里顿时“嗡”一声,把这几个字拆开又合在一起的反复念了几遍,呆呆蠢蠢的问:“什么意思?” 他大喘一口气,低声道:“跟人打起来了,你要过来看看他吗?” 我问了地址,跟人们打了招呼就走,方越然紧跟其后问我怎么了,说要和我一起。 我们打车到医院,董鹏坤看到他时没有好脸色,带着我们往病房走去。 此刻的我终于能理清自己的感情,在听说冯睿出事儿的当口,我心里着急担心他的情况,可这种感觉,和我当初得知我哥做完鼻炎手术之后脸肿成了猪头是一样的,与担心方越然出事儿时的恐慌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到了病房门口,有两个黑衣人守着,病房里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和冯睿在谈着什么,我想冲进去一探究竟,被方越然提着后领护到身后,低声说着:“别动。” 他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我被他的情绪感染,觉得气氛诡异,也安静下来。我扭头想问董鹏坤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见他也是一副严肃防备的样子。 我心里更急。 那人从病房里走出来,四正方脸,五官平庸,却透着不容逼视的气势,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领导的模样,见到方越然时笑着打招呼:“方总也来看小冯啊。” 方越然浑身都僵了起来,点头疏远的打了一声招呼:“孟先生。” 趁着这个功夫我和董鹏坤走进病房,冯睿躺在病床一动不动,白色的被子把他脖子以下的部位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哪里受了伤。 董鹏鲲很激动,见了冯睿厉声低吼:“你怎么和他认识?他来干嘛呢?” 冯睿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才漫不经心的对他说:“你不也认识他么。” “那能一样吗?” “你先出去。” 董鹏坤咬牙离开,留我和冯睿在病房,我心里疑惑:“刚那个人是谁?” “算是我领导吧。” “那董鹏坤怎么这个反应?跟你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儿一样。” “他跟那人有过节。” 他的话接得很自然,我便没有多想,说了这么多,看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也顿时放下心来,调侃着:“你跟你女朋友真是患难夫妻,昨儿个她进医院,今天你也来了,做伴儿也不至于非得到医院啊。” 032 那条狰狞的青红色龙,爬满手臂 冯睿笑容依旧浅淡,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我耸了耸肩,想要看看他的伤,他轻轻摇了摇头,许是扯到伤口,微微皱着眉头。 他从不是喊痛的人,什么苦都自己扛,从小到大就爱打架,受了伤也不吭声,每次我都会主动去拿药酒给他按摩伤口,生气的时候手下会毫不客气的使力,即使这样也没听他喊过疼。 我想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他,像是另一个自己,又或许是想像他一样强大。 我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崇拜你。冯睿,你真男人。” “不喊疼就是真男人?你对男人的定义太简单。” “是吗?那我百度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 冯睿大笑起来,这下伤口真是扯的有些严重,他“哎”了两声,我趁着他笑得工夫想偷袭他,看看他到底伤在哪,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手,他左手臂古铜色的肌肤立刻暴露出来,上面纹着一条狰狞的青红色龙,我看着这纹身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手臂上的东西,不动声色的藏在被子下:“吓着你了?” “……” “林子,你别怕……” “我不怕,就是觉得难看。”我被刚才的一幕惊得不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起地痞流氓黑社会的电影,门又忽然从外面被人大力推开,吓了我一跳,看见方越然一脸戾气我不知道怎么就特别想发火,“你有礼貌吗?进门不敲,知道这是病房吗?” “我有话跟他说,你先出去。”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的?” “你以什么资格在这儿听?” “你管得着吗?” 一句话接着一句,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可是缓过神来方越然的这句话却像是锤子凿着我的心,同时也敲醒了我混沌的大脑,我的确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听他们说话,于方越然于冯睿都是…… 可是我的面子很重要,它不允许有人这么不买它的帐,纵使方越然的话让我此刻的处境很难堪,我也不能因为他这句话就灰溜溜的离开。 “林子。”冯睿的声音轻柔舒缓,“你去问问医生我的病情,医生肯定比我清楚。” 我知道他是在找台阶给我下,便对他点点头,路过方越然身边的时候毫不停顿,连看他一眼都无。 医生说冯睿很幸运,有一刀离肾只有5毫米的距离,差点就没了一个器官,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的他没什么大碍,又说了遍忌食的东西才离开。 我听了虽然放心却也不免后怕,回去的时候我透过玻璃窗向里看,那三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隔着玻璃我都能感受得到,心里好奇便轻轻的打开了一条缝。 董鹏坤和方越然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沉默了一阵儿,董鹏坤不确定的声音响起:“那意思就是……是邈哥硬逼着你和林子分开的?” 冯睿胸口起伏,像是刚刚发了火,看着方越然眼神有些狠:“不然他怎么有机会接近林子?” “你要是有担当,当初就别放开她,有本事就混出个样子让她跟着你享福!” “你又凭什么说我,一边缠着林子,一边跟前女友暧昧不清。” 方越然沉默,这无声的回答才是最真的承认,我听到自己左胸口的某个地方碎裂的声音,疼的我弯下腰去。 不明白林嘉邈分开我和冯睿的意图在哪里,不明白是否所有男人的女性客户都是他们暧昧不清的对象,而他们在情急之下总会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比如那句“你有什么资格……” “林思璇?你在这里做什么?”方冉冉尖锐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刺耳得让我烦躁不已。 昨日刚进医院的人此刻又是生龙活虎,我不想理她,艰难的站起身离开,无暇顾及其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林思璇。” 方越然听到响声追出来,拉住我的手臂,我像是躲瘟疫一般甩开他,大声喊了一句:“别碰我!” “林子……”董鹏坤也凑上前来,声音如蚊蚋,“你听见了?” “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谁也别理我,拜托以后你们谁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拜托……”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无法消化,行行好,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我会很快走出你们给的痛。 033 我有没有说过,我有多爱你 我从医院走出来,身后一直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脚步声我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是方越然,不想说话不想动作,随他便吧。 冬季的寒风打在脸上很痛,今晚的风又大,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好像一闭眼就能睡个天昏地暗,我想捋清今晚得知的这些信息,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刚刚都听见了什么。 风吹的脑袋渐渐清明,方越然的脸渐渐放大,原来我不知何时走到了江边,竟看着他的脸出了神,那句“你有什么资格”立刻浮现出来,继续又是冯睿的那句“一边缠着林子,一边和前女友暧昧不清”。 我眨了眨眼,想起昨晚还被他调戏,虽然一直说着他变态但还是不免被那个吻弄得有些心动……忽然觉得自己很贱。 方越然迈进一步,伸手想要碰我,被我一个手势定在原地,我怕自己感冒,赶紧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他死命的硬要和我挤一辆出租车,任我怎么挣扎都无动于衷,他报了我哥家的地址就让司机开车。 我也累了,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拼命让他放开我,一人一边谁也别打扰谁。 在我哥楼下,我刚下车就被他死死抱住,拉着我到了一个隐秘吹不到风的建筑物后面,小心翼翼的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都能解释。” “我哥为什么硬要我和冯睿分开?” 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抿唇不悦,死死地盯着我,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冰冷气息,我一时间因为自己故意说的话而感到后悔。 “除了冯睿你就没有别的想问了?” “别的我都不在乎。” “能不说气话吗?你这样伤我心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先生,你我只是雇佣关系,现在劳务合同解除我跟你就没关系了。” “林思璇!”方越然皱着眉头,“你有完没完?” “完了啊,早就完了。” 我漫不经心的模样许是真的刺激到了他,他再也不像原来那般温柔,一下子把我推到后面的墙上,暴躁的吻了下来,没有感情只是发泄,唇肉疼的发麻,我忽然想哭,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曾经那么热烈的爱过他,然后知道一切都是骗局,我发脾气、言语攻击……不过是因为我还放不下他。我以为他能到我哥家来光明正大的说追求我,是真心的,我昨天是真的动摇了,可是为什么今天又要对冯睿的话选择默认态度。 有咸涩的味道混进嘴里,他的吻渐渐温柔下来,一下下的亲着我的脸,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是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方越然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揽我在怀里,话语像是在遥远天边传来的魔音:“小璇,我会让你安心,不然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可是你怎么能在伤害我的同时又伤害自己?” 我吸了吸鼻子,吐出一个字:“冷。” 他身体一僵,好像笑了,敞开大衣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去,鼻尖萦绕着他清爽的男性气息,我在这个怀抱里怎么都无法抑制住眼泪。 方越然收紧手臂,用脸蹭着我的发,这种静谧的时刻真是少有的安心。 他忽然说:“小璇,我有没有说过,我有多爱你?” “……” “每天都想让你在身边,想睁开眼的第一刻就能看见你,看着你在视线之内就会很安心,看着你笑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发脾气的时候就想让着你,哄你的时候看着你破涕为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有时想要时光倒流,看看你的过去是什么样,想要在你出生的时候就相识,你的生命中除了你爸你哥就只有我一个男人。” “……” “就像现在,哪怕是抱着你,看着你,还是会觉得格外想你。” 他的手臂又收了收,纵使他的这些话让我心里柔软的快要溢出水来,可我还是毫不应景的问了句:“你这话和多少人说过?” 他愣了一下便笑起来,轻轻的把我推开,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只有一个,只有你一个。” 034 过年 可我并没有笑,即使我心里的温柔似海,面上仍旧严肃。我被伤害过一次,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我面无表情的说:“我有些累,想回去了。” “我送你上楼。” 一路我们并没有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也许是根本就不想说,他送我到门口才离开。 我哥和嫂子正在看电视,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和冯睿的事儿,没有力气再问,也觉得毫无意义。这些年的青春就当付之东流,两个人不管因为什么分开,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理由,那就是不够爱。 而我们都已经从那段感情走出,既然如此,便没有了追问的意义。 快要睡觉的时候方越然打电话过来,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几句,大多是他在那里说,我寡言,渐渐沉默下来,然后听见他说:“我没有和杨瑾暧昧,这个词太强悍了,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你妹妹说你们要重修旧好啊。” “那可修不好,现在我只想跟你好。” 我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开心,他因为前女友回国,又因为她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还让我在一些场合遇见过,说他们没什么我肯定不能相信。不想在提及此事便把话题岔开,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翌日手机在耳边和我共用一个枕头,看了看时间发现有条未读信息,是方越然的简单话语——宝贝儿,晚安。 总是会因为这些小细节心里变得柔软,我伸了个懒腰洗漱,然后开始做手工。我网店里面卖的都是我亲手做的小饰品,戒指耳钉钥匙扣,还有我设计图样让别人做的项链毛衣链,样式独特也算能养活自己。 近期快递都放假了,网店放假,我也是闲着无聊补些年后的存货。 按理说日子过的很平静,只是方冉冉不想痛快,在一个风清日和的午后打电话问我究竟想怎么样。 “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心思不正就想着整人,你放心我不会再和冯睿在一起,也不会和你哥在一起!” “那你保证不能再和冯睿见面。” “我保证我不见他,保证不了他见我,你怕他跑了就看好他,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林思璇,你别嚣张!” 我一下就挂了电话,好心情瞬间就消失了,过了不一会儿方越然按时打电话过来,我一生气就把他加进了黑名单。 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后来在林嘉邈的示意下,我又把他调了出来,这厮居然把电话打到了我哥那里,林嘉邈黑着脸说我幼稚! 除夕这天我们一早就开车回家,我家住在a市较偏远的一个满族村子里,都是平房土道。我老远就看到妈妈和二姨合伙开的饺子馆,我在那里下车,从厨房里找到正在包饺子的大美女,一下子搂住她:“妈妈。” 我妈妈是村里一枝花,到哪都被人夸气质好长的漂亮,五十五岁的她根本看不见皱纹。她见到我笑得合不拢嘴“我闺女回来了,怎么又瘦了?你又减肥!” 每次见面都是这个话题,我的回答往往都是:“那是因为你胖了。” 效果很好的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我洗洗手,边和她包饺子边夸她胖些才好看。 小侄女放寒假一直在我妈这儿住着,回家的时候小侄女看到我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大叫着:“姑姑……姑姑……” 我摸着她软软的头唤着:“过儿。” 小侄女撇撇嘴:“你真当自己小龙女啊。” 晚上是我爸和我哥下的厨,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想我大半年没有吃过我爹做的饭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家人边吃边聊,聊到春晚开演,电视里王铮亮唱着《时间都去哪了》,后面的大荧幕上是一对父女几十年来的合照,我想起自己和爸爸的合照好像连十张都没有。 时间都去哪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我们一家人都哭的不行,懂事小侄女拿着餐巾纸盒挨个送纸,我抱着妈妈,说不出的心疼,又担心她知道我那些破事儿之后的反应……一时间哭的更凶。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方越然在电话那端开心的大叫:“宝贝儿,新年快乐啊。” “嗯,新年快乐。” “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是想我了吗?” 我没忍住冷哼了一下,他也沉默下来,顿了顿说:“我有东西送给你,那人在你家门口等着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很好找啊。”他惬意一笑,“你出去吧,别让人家等着了,天儿怪冷的。” 我疑惑他送什么到了这里,边打电话边走出家门,门开了之后是一片土道,街道边成群的树木只剩干枝,昏黄的路灯若有似无,一片荒芜景象,那人挺拔的站在我家门口,一身价值不菲的着装和身后的背影完全不搭调,像是被人用ps弄的图片。 他手里提着一堆礼品,黑色的双眸犹如夜间最闪亮的星,洁白如碎玉般的牙齿整齐的露着,视线越过我看向我的身后,大方有礼的喊着:“伯母过年好,我是小璇的朋友。” 035 你要干嘛? 我也看向身后,不知道我妈妈竟也跟了过来,她慈眉善目的笑着:“是小璇的朋友啊,快进家来。” 方越然跟着我妈妈走进房间,把一堆礼品放下,跟我们一家人打招呼,我看见我哥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 我爸爸是个不爱说的性子,他没多说,微微一笑招呼他一起吃饭。 除夕一个男人提着一堆年货到一个女人家,正常人都会认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妈妈跟他聊得挺好,问问我在那里的情况,谈谈我们家周围的事儿,我爸跟我哥又掺和进来说着新闻说着国家大事,几个男人在一起相谈甚欢。方越然正经起来也是一派成熟模样,谈吐不俗,对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观点,这样的他真是让人心仪。 小侄女好像很喜欢方越然,拿着鸡腿装模做样的吃着,边吃边瞟向他,对我说:“姑姑,这个叔叔真帅。” 我嫂子坏坏的问:“爸爸和叔叔谁帅?” 小侄女大眼滴溜的转,没说话只是拿了个鸡腿给方越然,趁机坐到他的怀里,羞怯的看着他,把一家人逗坏了。 方越然撕着鸡腿上的肉耐心地喂着小侄女,一副慈父的样子,看得我心里一动,手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吃完饭之后,小侄女说要去外面散步,我嫂子吓唬她外面有大马猴,专吃吃得饱饱的女孩子,她撇撇嘴:“妈妈,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然后领着方越然的手就向外走,我很无奈的跟了上去,像个保姆一样伺候她穿衣服。 外面没什么转的,家家户户都是多少年的邻居了,这个点儿大家都在吃年夜饭,我们三个人也只是绕着村子走而已。秦婶儿家的房门长年累月的开着,院子里散养着几只羊,每次我路过那里都要学几声,这次也不例外。 我看着那些站在庭院中的几只傻羊,“咩咩”的叫了两声,它们一如既往的抬头和我对视,把方越然笑得够呛,小侄女晃着他的手让他也学几声,他“咩咩”的叫了两声之后羊群便跑了过来,吓得我拉着小侄女躲到方越然的身后。 “这是找到亲人了啊。” “帅叔叔瞬间变羊叔叔。” 方越然满头黑线:“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被羊群围住,方越然还在那里“咩咩”的叫,羊也跟着“咩咩”的附和,人畜对话不亦乐乎,没过多长时间羊群就跑了,惊得我和小侄女面面相觑,我问:“你跟它们说什么了?” 他仰着脖子十分傲娇的炫耀:“我说它们吓着我老婆了,英勇地把它们赶走了。” 呼呼,谁信! 晚上十点的时候方越然还没有告辞的意思,我踢了踢他,他疑惑的看着我:“怎么了?” “挺晚了,你回去多不方便啊。” “哦,附近有酒店吗?” 我家这里上哪儿找酒店去,我想了想说:“嗯,你开两个小时到龙庭路那里有一个如家。” 那地方在红叶广告附近,这和赶他没什么区别,方越然脸都黑了,看着我不说话。还是我妈妈过来打圆场:“挺晚了就别走了,天黑路上也不安全,家里有房间,住下来吧,一会儿还吃饺子呢。” 方越然笑弯了眼,丝毫没有推脱:“谢谢伯母,那我就打扰了。” 小侄女仰头问我嫂子:“我能和帅叔叔睡吗?叔叔好好笑,还会和小羊对话。” 我嫂子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要和爸爸睡,不然爸爸会不高兴。” 小侄女又跑到我哥哥那里问:“爸爸,你会吃醋吗?” “不会。那你也要在自己房间睡。” 小侄女又爬到方越然腿上,不说话的抱着他,那可怜劲儿让人心疼极了,即便这样也没人同意。 春晚主持人在电视里一起倒数新年的到来,我跟我妈还有嫂子一起去煮饺子,方越然照顾着小侄女,抱着她看我哥放炮,两个人一起站在厨房门口喊我,大叫:“新年快乐!” 我忽然感觉那么美好,就像是老公和女儿在身边的温馨,一时间感动不已。 我家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四间房,我旁边的那间房是空的,专门安排有客人来住,方越然理所当然就住在这里,我从柜子里拿出褥子给他铺好,指挥他去另一个柜子里拿出枕头和被,我毫无准备的被柔软的枕头砸中,边吼他边把枕头放好:“这么精神出去跑两圈!” “我看你也挺精神的。”他笑得特别贱,在我措不及防之际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 “你要干嘛?” “嗯。” “你嗯什么嗯!你放开我!” “你叫吧,把伯父伯母招来,正好谈谈咱俩的婚事。” 036 人活一张脸 我不再挣扎,“婚事”两个字很成功的制止住了我一切动作,我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想找到自己要的那种情绪。 可是没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只有笑意。 我用尽一切力气推开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沉下脸问他:“你今天不在自己家里过年,上我家来什么意思?” 他不再嬉笑,那架势是想坐下来很认真的跟我谈。 “想你就来了。” “你这样跑出来,你家里人能愿意吗?” “每年没有我,他们照样过得很开心啊。” 我看着他微微落寞的神情,心里不是滋味,好奇他的家人是什么样子,才能养出这对儿奇葩兄妹,可是话赶话儿的没想太多,也许是嫉妒心作祟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脱口而出:“那你可以去杨瑾家里过年啊。”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悦:“为什么总要提她?的确,我一开始知道她回国了就跟着回来,她过得不好来找我复合,可我又没答应。我跟我爸因为她吵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我讨厌他们管我吗?这么多年我自己一个人过,除了冉冉会偶尔关心我之外没人再搭理我,亲人是什么概念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跟杨瑾在一起也不是什么浪漫的风花雪月,什么少男少女你情我爱,就是两个傲气的人看谁能降服谁才一决高下。” “……” “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创业,我妈那时也因为评职称忙得焦头烂额,又因为公司的事儿两个人总是吵架,我家长会没人开,平常的生活也没人关心,就连冉冉一直有心脏病他们都不管,家里一团乱!我妹妹那时才几岁,不都是奶奶看着的吗?从那以后我就不花家里钱了,找了个漫画室专门给他们画画,童工能赚几个钱,还是爷爷奶奶给点儿零花钱救济的。我上高中那时我爸公司就已经上市了,我妈妈也当上了副院长,可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手里根本就没有富裕的钱,杨瑾以为我家里条件不好,高中毕业时跟我分手找了个煤老板的儿子跟人家一起去国外了,然后全学校都知道我是被她甩了,你知道有多丢人吗!” 我撇撇嘴:“看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儿。” “我那时把面子当作天,谁踩了我面子我就得跟他拼命,现在我知道了,要面子就成不了气候!这事儿都过去十年了,你天天还挂在嘴边,弄得我都心烦。” 我心也开始烦了,本来他一顿解释我挺舒心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稚嫩的面孔无措的站在混乱的家庭中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想想我都心疼他,可这句“要面子就成不了气候”把我气得够呛,决定不再理他,翻身就要下床。 “怎么又急了?说翻脸就翻脸,你祖籍四川的?”他拦住我,又恢复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 “要面子怎么了?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懂不懂!” “那你听没听过‘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不要无敌,我要脸!再也不想理他,打开门就离开了。 寒风一吹我才清醒,恍悟这就是我俩的相处模式,无论聊着什么最后总是会把话题到扯好远,不是我耍脾气离去,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可是,我还有好多疑问没有解答。 听他回忆过去,我才发现他对我有多好,每次耍脾气都会耐心的过来哄我,心肝宝贝儿一通乱叫,什么事都是他的错,温声细语又嬉皮笑脸。 我躺在暖暖的棉被里,消化着方越然刚刚的那些话,杨瑾的事倒不是这么在意了,主要是心疼年少时的他,竟然那么缺少亲情。 我的手机铃声一晚上响个不停,都是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们打电话发信息的提示音,打开手机一看竟是方越然,我怕他有什么事便接通:“又怎么了?” “没睡啊。” “睡着了不也得被你吵醒嘛。” “我房间有个特别大的老鼠,我害怕。” 话说那时我刚刚搬到玉景苑的房子和他做邻居,有一天晚上听见塑料袋的声音,我心里害怕起床一看有一只不大但是浑身发黑的老鼠,吓得我一下子跑了出去,连敲带打的拍着方越然家的门,让他给我打老鼠,最后还是他睡我家,我睡他家一晚上才平息过来的。 现在告诉我他怕老鼠,找借口跟我聊天也不能这么低劣吧,我满脸黑线,心情已经不能用人类语言形容了:“你怕个屁老鼠啊!” “我真害怕,你帮我看看来。” 我翻了个身,吓唬他:“我也害怕,你等着我给你叫我爸去。” “好。” “……” 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恶劣的答应,我哪敢真去喊我爸爸,起身穿衣想看看他究竟搞什么鬼,刚打开房门就被一个黑影罩住,身体腾空而起又落回了温暖的被褥间,惊得我脑回路差点儿断了。 037 那些幸福,险些让我信以为真 我惊愕的看着他转身去锁门,然后把外套平整的搭在沙发上,穿着一身保暖内衣掀起被子特别豪放的钻进我的被窝。 面前的俊脸放大了许多倍,直挺的鼻梁离我的鼻子貌似还不到一厘米……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他对我露齿一笑,“咯咯”的打着牙颤:“你开门太慢了,差点儿冻死我。” “太要命了。方越然,你上我家耍流氓来了!” “你等会儿啊。”我竟然就眼睁睁看着他起身把灯关了,又躺回了被子里,细心地伸着长臂帮我掖了掖身后的被子,把我连外套整个抱在怀里道,“把外套脱了,这怎么睡?” “你在这儿我怎么睡!你要是喜欢这间屋子我让给你,我去睡那间。” “你睡哪儿我睡哪儿!” “我喊人啦。” “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你搞清楚好吗,这是我家。” “你应该喊破喉咙啊。” 我才明白过来所谓的“破喉咙”是个人名,无奈于他的童心未泯,心里想着小孩子要有不同的教育方式,于是伸脚就要踹他,结果两条腿都被他夹住,欲哭无泪。 “你到底想干嘛?” “嗯,想。”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险些逼疯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让我感到无力。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比较暧昧了,两个人面对面躺着,我的双腿被他夹住,身上还穿着厚外套又不敢脱,被子里越来越热。 方越然伸过手帮我脱外套,被我挥开,爪子继续伸过来,我低吼一声:“你可折腾死我了。” 他低低的笑着:“我还没做什么呢。快把外套脱了好睡觉。” 我不动:“你快走,我还得下去锁门呢。” 方越然好像也被这样的纠缠烦得够呛,索性不再言语,大掌一挥我的外套就被他扯走,这一秒内我好像并不在状态,更要命的是我睡觉向来秉承老祖宗的传统:脱得光睡的香。只着两块遮羞布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很开心,爪子乱摸,边摸边说:“胖了啊,都有小肚子了。” 我的肚子已经渐渐大起来了,四个月半的孩子差不多也成型了,方越然把手放在我肚子上,让我忽然就不想反抗,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宝宝,这是爸爸。” 怎么办,又想哭了。 “你是晚上吃太多撑着了吧,肚子够硬的,腰都变粗了。” 一句话就把我的泪水打回了肚子里:“你才吃饱了撑的呢,想消食到外面跑两圈啊你。” “消食的运动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跑步。”他翻身压了上来,声音低沉蛊惑,“对吧。” 我明显感到了某个很精神的物件,缓缓神才道:“方总,我跟您一共没见几次面,您这样您自己觉得好吗?” 他也不甘示弱:“你总是用三流桥段骗人,你自己觉得好吗?” “方越然,把你的鸟儿收起来。” “它不叫鸟儿,叫丁丁。”说着还邪恶的动了两下以作提醒,拉着我的手就向下探,我死死抓着被子和他较劲,这个不要脸的瘪瘪嘴特别委屈的说,“你哄哄丁丁吧,它特别想你。” “你……” “小璇,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还害什么羞?快来跟丁丁打个招呼。”说完便用蛮力去拉我的手,吻铺天盖地般袭来。 这一天我已经很累了,折腾到现在恐怕也得凌晨一点多了,男女力气悬殊,我争不过他索性随他去,在丁丁上狠狠掐了一把,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才冷冷的说:“方越然你别碰我,我不想跟你再有瓜葛,别强迫我不想做的事儿。” 他也不再嬉闹,乖乖的躺在我身边,正经的道:“我不吵你了,睡吧。” 我翻了个身不再理他,他贴上来把手搭在我的腰上,以霸道的姿势紧紧抱着我:“你这样我怎么睡?” “要睡就睡,不睡就做!” 我不再言语,真怕发生些什么,只能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可身后的丁丁硬得像个铁杵贴过来,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方越然,把你的那个玩意儿拿走!” “你都不理它了,还关心它做什么,睡吧,一会儿它也睡了。” 筋疲力尽的我真是身心俱疲,向前移了移身子不再说什么,朦胧中又突然想起我爸爸每天都会5点钟起床练太极,迷迷糊糊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方越然,得到他“嗯”一个回应之后我就睡着了。 梦里是和他一起陪宝宝玩耍的情景,温馨向往,险些信以为真。 翌日醒来,左边的床仍旧温热,可方越然却不知去向。 038 因为被宠才有矫情的资本 我抓了抓头发,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失落,又摸了摸身旁的余温才穿好衣服准备去洗漱。 太阳也是刚刚苏醒,光芒微弱的打在地平线上,院子正中间的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神情严肃,气氛和谐。 我在他们旁边经过,看着两个只穿毛衣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专注的一老一少竟没人搭理我…… 我去热饺子的时候,我爸和方越然才说笑着走进来,林老头儿很少对不熟悉的人讲道理,这次居然对方越然说:“有些人认为与人相争胜在力与速,其实大智慧的人都是以柔克刚的。” 方越然是个有礼的晚辈,低头看着我爸的眼,好像十分同意似的应着:“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我妈看见我爸这样,嗔怪的说了句:“老头儿又在讲道理了,年轻人比你懂。快洗手吃饭了。” 方越然点头应着,然后走到我身边关心的问:“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唔。”我应了一声便躲开他,也不知道是昨天的相处还是什么原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按理说我应该睡到日上三竿才对,怎么不到6点钟就起床了呢。 “怎么了?”方越然又站到我身边,笑眯眯的用指腹蹭着我的脸,“你脸怎么红了?小红脸蛋儿真可爱啊。” “你快洗手吃饭去。” “你跟我一起去。” “我洗过了。” 他很开心地推着我的肩膀向前走:“再洗一遍呗。” 这亲密的动作并不让我反感,甚至脸上还带着笑,觉得这样很有趣,我随着他的脚步走向洗手间,把水放好,他牵起我的手一起放在盆里搓洗。 “你这是变相占我便宜啊。” “没有啊,我觉得挺光明正大的。” 我被他无赖的话逗笑,洗完手忽然想起初一会有很多人来家里拜年,边走边想应该怎么办。我向来不喜欢初一的人来人往,陌生客套拉家常,问我的学习成绩,问我是否能考上好大学,拿我和谁家的儿子女儿比长比短……上大学之前我都会一个人跑到和冯睿分手的地方坐一上午。 如果今天这帮邻居亲戚看见方越然肯定又会说长道短,听得人很不舒服,拉着他和我一起去那里又不合适。 “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吧。”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他脸上一派惊喜的表情,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嘴一咧:“好啊。” 我们吃完饭就去了最近的一家万达影城,琳琅满目的电影没有一个中意的,我在《爸爸去那儿》和《大闹天宫》里犹豫不绝,最后还是方越然说:“石头剪子布吧,我代表《爸爸去哪儿》,你代表《大闹天宫》,谁赢了看哪个。” 我不屑的撇嘴:“怎么这么幼稚,有没有高端一点儿的?” “那我去买爆米花,你张着嘴我往你嘴里扔,扔不进去就看《爸爸去哪儿》,要是扔进去就看《大闹天宫》。” 我惊得一身汗,对他整我的这个馊主意心有怨言,掐着他的腰说:“还是石头剪刀布吧,一局定胜负。” 他呲牙咧嘴的点了点头,我心情顿时又美丽起来。 我俩看着根本看不清甄子丹原貌的孙悟空一阵无语,剧情狗血的让我一阵犯困,戴着3d眼镜我就枕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醒来之后电影还没演完,我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发现方越然一直看着我,挑了挑眉。 “整个左胳膊都麻了,快给我按摩一下。” 我“咯咯”的笑了起来,坏心的在他胳膊上一点一点拧着,难受的他用完好的右手捏了捏我的下巴。 电影院里都是情侣,散场之后,有娇小的女孩儿抱着男朋友撒娇说电影不好看,我看着方越然嘟了嘟嘴:“我也觉得不好看。” “没关系,就当打发时间了。” 他成熟的模样让我想起了昨天他抱着小侄女的样子,像个可爱的父亲,其实刚刚也想看《爸爸去哪儿》来着,但是我想让他说:“小璇,我想学着怎么做一个好父亲。” 可是男人总会让你很失望,你幻想着他们会去做很多浪漫的事情,可往往都会发现那只是自己单纯的期待,于是你无理取闹大题小做,说他们不爱你…… 我也是这样,恍悟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恍悟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父亲。 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我看着他的侧脸一阵心酸,他好似感觉到我的目光,疑惑的问我:“怎么了?” 可我多想自己不说,他都能懂。 我同时也知道他根本没有读心术,那也挡不住我突然想耍脾气的欲望:“你为什么不想看《爸爸去哪儿》?” “我看哪个无所谓啊,不是你在两个电影中犹豫吗?”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看!” “嗳,不是你说在电影院看3d的效果好吗?我以为你比较喜欢看这个啊。”方越然搂着我的肩,“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赢啊宝贝儿,你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剪刀石头布你都会先出剪子吧。” “这么说……你其实是想看《爸爸去哪儿》的?” 方越然笑得莫名无奈:“这个没关系的。” “那你为什么想看那个啊?” “我还挺喜欢孩子的。” 我突然心情很美丽的咧着嘴说:“那我们现在去看《爸爸去哪儿》吧。” 039 孕吐 我们看完电影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钟了,方越然说在外面吃完饭再走,我却想回家和父母一起吃饭。 我拿出手机才发现有16条未接来电,除了宗颖就是董鹏鲲,回去的路上我给宗颖回了一个电话。 打了两个才接通,她从那端吼着:“你做什么去啦?打了这么多电话没接!” “我去看电影了,静音没听见,怎么了?” 她哟了一声,然后暧昧的问着:“大年初一看电影?跟谁啊?” 那端董鹏坤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看电影不叫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正在一起鬼混,我有些累,并不想多说便直接问:“到底什么事儿找我啊。” “董鹏坤说去滑雪,问你去不去。” 宗颖声音低沉,我明白她是不好解释我为什么不去才给我打这个电话,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不去了,回家好多事儿呢。” 宗颖和董鹏坤重复了一遍我的话,那厮一下子就把手机抢过去嚷着:“家里好多事儿你还看电影去,到底跟谁?别说是方越然!” “是他。”我看了眼边开车边听我讲电话的司机说,“我们正回家呢。” “你怎么又跟他牵扯上了?” 我没理他的话,只是说:“你们玩儿吧。” 董鹏坤没再说什么,宗颖又问了几句才挂断。 我并不是因为方越然在才不去滑雪,是什么原因我和宗颖心知肚明,可是司机师傅有些歉意的看着我:“想去就去吧,带我一个不扫兴。” “我是不想去,有些困了。” 他很理解的点点头,坏坏的笑着:“的确,昨天折腾挺晚的,今天又这么早起。” 我不搭理他,把头扭过去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建筑物。 刚刚看电影的时候他还算专注,看着可爱的萌娃们他会露出喜欢的表情,我忽然就想告诉他,你也是一位准爸爸了,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好像看出我有心事,也不多言只是腾出一只手来和我十指相扣,我竟有些贪恋这样的日子,不忍心拒绝。 路过加油站的时候方越然拐了进去,我闻着这满满汽油的味道一阵恶心,他让人帮忙加满,我坐在车里越来越煎熬,幸亏没有吃东西,不然非得都吐出来。 我暗自担忧,万一是孕吐反应开始了,这可怎么办? 回到家的时候,走亲访友的人们都各回各家找各妈了,一家子吃完饭我哥就张罗着打麻将。 我向来不是很懂行情,一般可以和龙的牌打着打着就是最小的清和了。 我哥张罗着我妈、我嫂子和方越然一起凑桌,几个人选位置码牌不亦乐乎。 小侄女过来牵着我的衣角,憋着嘴问:“姑姑和帅叔叔去哪里啦?怎么睡醒之后你们就不见啦?” “我们出去了,这不赶回来了吗?叔叔给你买了好吃的。”我指着茶几的地方,“快去看看。” 小女孩儿颠颠儿的跑过去,撕开袋子抓着薯片“嘎吱”的嚼着,然后又爬上方越然的腿和他一起打麻将。 小孩子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5岁的她应该还没有那种概念吧,坐在方越然的大腿上忽然对我说:“姑姑,冯睿叔叔今年没来啊。” “嗯?”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冯睿叔叔今年没回家。”小侄女嘴里嚼着薯片根本发音不清楚,但是每个人都能听懂,我看了看方越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猜想他即使生气也不好发作,“哦”了一声便没再多言。 我记仇的性子终于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苏醒过来,想起那天在病房里方越然问我:“你有什么资格……”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小侄女人小鬼大,看出我的不开心立刻从方越然腿上跳下来,在购物袋里翻着零食,最后拿出一袋儿麻辣味的锅巴给我,我已经吃饱了,所以并不买她的帐。 小侄女哗啦就把包装撕开了,然后把零食放到我面前,麻辣的味道有些冲,我呼吸进身体里很不舒服,一声干呕可吓坏了我,连忙跑到洗手间去吐。 方越然跟着进来,神情担忧的问:“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胃口不好了呢?” 我庆幸他没把事情想歪,推开他洗洗脸说没事儿,我爸妈也跟着过来,我笑了笑说:“没事儿,刚才吃的太多了。” 我刚才真是吃的不少,几个人没再追问,我哥打着圆场让我妈妈给我拿了盒健胃消食片吃下去。这件事儿才算过去。 可是在我心里却落下了恐惧的印记,如果真的是孕吐,我怕自己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就会把真相公之于众。 040 方冉冉被绑架 因为呕吐的难受,他们打麻将我便回屋歇着了,想起冯睿今年没回家过年,心里总是有种莫名不好的预感。 我趁机打电话给他,过了好久他才接通,那头乱糟糟的不知道在玩儿着什么。 “林子,过年好啊。” 他听起来并无不妥,声音肆意张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说:“过年好啊冯睿,在哪儿呢这么乱,今年过年没看见你啊。” “外面呢,有点儿事没回去。” “什么事儿连年都不过了?” 他并不想多谈,随口应了声只是说:“你挺好的吧。” 本来都忘了的,可他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我,又想起那天在病房外偷听到的消息,我也不想问他,就随口应了句:“挺好的。” 两个人胡乱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我貌似听到那里有人喊他“睿哥”,说着什么“货”如何。 什么货呢?我心里犯嘀咕,想起病房外的黑衣人,想起他胳膊上的龙纹,想起他被人捅了三刀……总觉得这些情景和电影里演的黑社会很像,可是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旁,我摇了摇头,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我发现自己晚上睡得少,到了日间睡意就会很浓。 一觉醒来,睁开眼就看到方越然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我猛然睁大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知道我怀孕的事儿了,立刻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看你睡觉啊。看来昨晚真是把你折腾坏了,你睡得好香。” 听了这句话我放下心来,又有隐隐的惆怅,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他笑眼弯弯,我看着他卷翘浓长的睫毛调皮的伸手去揪,他闭上眼一副享受的惬意模样,我果真揪下来一根,放在手指肚上赞叹:“真长啊。” 他自然的接过话:“随我妈。” 我想起他说的童年,好奇他的妈妈知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睫毛一样的浓长厚密,又开始心疼起来他。 孕妇真的是多愁善感呢。 方越然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笑着调侃:“你嗜睡贪吃,喜怒无常,刚还呕吐,我真都怀疑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心里一惊,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翻过身闷闷地说:“怀了也不是你的。” “嗳?”方越然转过我的身子,“不是我的能是谁的?你是不是怀孕了?我昨天……” 我不想听,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叨叨叨的烦死了!我要是怀孕了,你算算时间对吗?能是你的吗!” 他刚刚眉开眼笑的活脱样子渐渐消失,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抿了抿唇:“也是。” 这两个字足以把我击溃,我看着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然后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被褥间。 我听到他轻微的一声叹息,趴过来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我?” 我闭上眼,眼角滴下的一颗泪浸入枕巾。 沉默忽然被一阵手机震动的响声打断,我才想起来这两天从未见过他和谁通话,心里有些埋怨做家长的怎么能和孩子生气,纵使他不听话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也只是一个28岁的年轻人而已。 就像林嘉邈和我,总被我妈说是长不大的孩子,可是今年林嘉邈已经33岁了。 卧室里很安静,震动声绵绵不绝,我翻过身问他:“怎么不接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一直眉头紧锁,我不知道是谁的电话让他这么为难,探过头一看上面闪烁着“妈妈”二字,没有照片,显得空白萧索。 我看着他纠结模样,伸出食指在屏幕上一划,他敛眉惊愕的抬头,我赏他一记卫生眼又躺了下去,其实我是有些心虚。 我感觉到他和我头对着头一起躺下,耳边是他低沉疏远的声音:“妈。” 不知道那头说了些什么,方越然猛地坐了起来,扒了扒头发说:“我立刻回去。” 我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感染,也坐起身来,边扎头发边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冉冉被绑架了!” 我听完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绑架?为什么会绑架你妹妹?” “是我小叔,方兴培那个混蛋!” 不靠谱的我在这时候竟然还能开玩笑的说:“混蛋是你啊。” 方越然也不甘示弱,挑着一边的眉毛问:“你不是失忆了吗?不是不记得我了吗?” “……” 关键时刻总是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暗自咬了咬牙,真笨! 041 干着急 我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绑架……对我来说是电视上才会上演的情节,而且我们小老百姓本本分分,也没什么让人绑的。 方越然一脸平静的对我爸妈说:“伯父伯母,谢谢您们这两天的照顾,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先告辞了。” 我爸妈当然不会留他,老两口子面色焦急的安慰他。 我站在他们身后,看着方越然明明慌张却极力保持冷静的样子有些心疼,许是这两日的相处让我有些回心转意的打算,跟在后面说:“我跟他一起回去。” 全家人不同意,方越然也扭头看我,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到担忧,亲昵的拍了拍我的头:“乖,在家等着。” 我当然不!我想在这种情况下能待在他的身边,我想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安慰。林嘉邈看不下去,呵斥我不懂事儿,我委委屈屈的站在方越然身后,拉着他的衣角。 他顺势把我的手牵住,顺了顺我的头发:“乖乖在家等着,我完事儿来接你,我不能让你冒险宝贝儿。” 我不依,最后还是我爸松口同意让我跟着,方越然轻蹙眉头说出真相:“伯父,我妹妹被绑架了,我不能让小璇冒这个险,我没办法带上她。” 一家人都傻了,回过神来的我,好像终于明白自己真是有些不懂事,但我还是很担心他。 方越然火急火燎的离开了,我妈妈劝我在家里安心呆着,肯定没事,我却想着在他身边能给他最好的鼓励,我状似乖巧的回到卧室,拨通了冯睿的电话。 原谅我的自私,我在心里默念,电话接通时冯睿有些着急:“林子。什么事儿?”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这儿有事儿呢。忙!” “你知道方冉冉被绑架了吗?我跟你去救她。” “这事儿你别管,我往那儿赶呢,挂了。” 电话被他挂断,我一颗心立刻慌了起来,脑洞大开想着电视里撕票的情节,吓得我一身冷汗。我最担心的还是方越然,我怕他……受伤。 冯睿切断电话,就像切断了我唯一的稻草,可我真是不想坐以待毙,我天真的以为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能和他并肩,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困难。 我当时哪里晓得,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拨通了宗颖的电话,她声音闷闷的,不想多说的样子,我顾不上她的情绪,连忙道:“方冉冉被绑架了,方越然火急火燎的回家,我想跟着他不让。我又给冯睿打电话,他也不愿意理我。怎么办啊宗,我想跟在方越然身边,我怕他出事。” 宗颖吸了吸鼻子:“大过年的你说什么绑架?逗呢。” “方冉冉被她叔叔绑架了,是挺逗的。” “出不了事儿,被叔叔绑架……怎么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能出什么事儿。” 我觉得她是事不关己,跟她说不到一起去,挂了电话只剩干着急,不知道应该求助谁才行。我在屋子里转圈的时候,林嘉邈推门进来,皱着眉头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怔愣的喊了声:“哥。” “遇事就会慌,看你那点儿出息。”见我不说话,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和方越然怎么认识的,招吧,招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我眼睛冒着精光,满怀希望的看着林嘉邈:“真的吗?”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我兴奋极了,再也不管什么失忆不失忆的乱梗,开始娓娓道来:“那天我们同事在一起看《资深广告人》,觉得他挺帅的,我就给你打电话带我去见他了啊,我坐在大厅的时候他还过来跟我说了几句话。有一天我去超市买东西,他看见我了非要帮我提,我谢绝了,然后阴差阳错的他就成了我老板。” 林嘉邈很认真的在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不想写作业,把作业本撕碎了埋在树下吗?” 我不明白他忽然提起这件事儿意图,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你还记得是我给你当证人,从你们班主任那儿帮你圆的谎吗?” “……” “我开始编谎话的时候,还不知道我会有个妹妹了。” 我瞠目:“可这是真的啊。我觉得没有说谎,我就是这么认识方越然的。” 是啊,我哪里说了谎,我就是这么认识的方越然,而那些好的坏的回忆全都属于伍德。 林嘉邈没再说什么,起身想要离开,我连忙抓着他的衣服:“哥,你说话得算话啊。” “你什么时候看我说话算话过?” 我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又被林嘉邈摆了一道,可我真的只能这样干着急等结果吗? 042 他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好像是这样的,我除了干着急根本别无他法。 我知道此时的方越然肯定是在开车,但是我依旧想要给他发条信息。 —有什么事儿尽早通知我,别让我担心,保护好自己。 手机很快就有了消息进来,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放心。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在床上摸着肚子和宝宝说:“宝贝儿,你一定要保佑爸爸平安。” 时至此刻我才摸清自己的心,原来我一直爱着他。无论最初他抱着什么目的接近我,毕竟我们也相处过一段特别愉快的日子。我想,他应该是真心想要和我和好的,不然也没有必要这个时候登我们家的门。 你看,女人就是这么好哄,只要她仍然爱你,她就会原谅你做的一切,哪怕我仍旧对杨瑾这个人持怀疑态度,但我还是愿意把这段错位的感情摆正。 透过玻璃,我看着庭院里最古老的那棵树出神,连门被推开都没察觉到,直到一双小手抱住我的大腿,把我吓了一跳。 低下头,小侄女那双和林嘉邈一样的大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甜甜的问:“姑姑,你在想帅叔叔吗?” 我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蹲下来抚摸她的小脸,刚想说话,便听她又说:“爸爸让我告诉你,人家的家务事你管不着,别操闲心。” “……” 林嘉邈这个人真是…… 晚饭我吃的很少,没什么胃口,我爸跟我妈安慰我方家肯定没事儿,又打听了方越然的来历,我就说是我的老板。 我很庆幸吃饭的时候没有出现突发状况,洗了澡,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想还是给方越然打个电话,号码拨过去的时候心跳紊乱,但是自我催眠着他会对我说:“一切都好。” 可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挂断电话,开始胡思乱想,右眼皮突然痉挛似的跳了起来,我心里害怕,明知道是徒劳却又给方越然打了好几个电话,直到手机发烫才停止这个荒唐的举动。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竟是一夜无梦,睡得也安稳。 真不知道是我心大还是太累了。 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的震了起来,我一看是咪咪的来电,不明白她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做什么,犹豫着接了起来。 “咪咪。什么事?” “你醒了吗?” “刚醒,有什么事你说吧。” 她犹犹豫豫着:“方家出事了,方总妹妹被绑架了……” 我听着她说这话时心猛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的死紧,疼的不敢呼吸,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下文。 “听说方总昨天去救他妹妹,不知道怎么回事……人都救完了,方总却受伤了。” 轰! 我好像听见我世界里的爆炸声,粉碎一片,一直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可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救援完成了,人还会受伤?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伤哪儿了?” “这个不清楚,听说是抢救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必须要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 “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我想你回家了应该不清楚这些事,想着告诉你,毕竟……” “嗯,我现在知道了,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 “这是昨天晚上的事儿,我犹豫了一晚上要不要告诉你……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吧。” “谢谢。” 挂了电话,我颓废的呈四仰八叉般躺着,想象着方越然受伤的样子,忽然觉得浑身紧绷,一瞬间感觉自己好累,我抹了抹眼角,轻叹一口气,还是出事了。 清晨九点钟,窗外的太阳高挂在天边,天空也是一片明朗,我却觉得我的世界越来越暗。 眼泪止不住的流,脑中一片空白,穿衣服的手也一直在颤抖。方越然,你说让我放心,就是这么让我放心的是吗? “怎么这么倒霉呢。”袜子穿了一半便再也不想动作,我把脸埋在被子里低声啜泣,想不明白怎么都完事儿了又受伤呢? 我把行李都收拾好才去刷牙洗脸,刚洗完脸冯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屏幕上闪动的姓名莫名让我有些发怵,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对他忽然没有了好感,竟然有抵触心理。 他是方冉冉的男朋友,方冉冉出事他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冲上去么,那方越然怎么会受伤的? 一瞬间的犹豫,最后还是接通了他的电话,没等他说我就问:“方冉冉怎么样了?” 他明显是愣了一下才回答:“昨天被吓到了,又发病了,没大事儿。” “哦,那你呢?你还好吗?” “我还行,也没事儿。” 我应了一声,他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我还是破功:“那你打这个电话想和我说什么呢?” 我听到那端响起打火机的声音,继而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听见他薄凉的声音:“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不想接到我电话啊。” “哪能啊。”我捶了下脑袋,骂自己把不满表现得这么明显,笑了笑,“我其实想问你,方越然怎么样,他电话一直关机。” “那你把气撒我身上了?” “抱歉哈,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我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眼,“你知道方越然怎么样了吗?” 冯睿语气淡定,很随意很敷衍的说了句:“他没事儿,好的不得了。” 043 针锋相对 我曾经以为,我和冯睿的爱情在春天播了种,我小心翼翼的浇灌,到了秋天就会果实累累。 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我和冯睿的爱情是青春年少时的宿醉,是一场不计后果的迷途,根本没有将来。 而我觉得很抱歉,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会为了我俩之外的人和他耍小心机。 而我也终于明白,那个可以让我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留下泪水的男人,不再是冯睿。 大概是接到他电话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也许是关心,也许是别的,但我知道就算方越然真的受伤了,恐怕冯睿也不一定会和我说实话。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预感告诉我,我要回去亲眼见到方越然才行。 我呵呵一笑:“是吗?他手机一直关机我有些担心,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既然你们都没事,他应该也安全才对。” “的确。”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唇紧抿,一脸戾气,拥有这种丑陋表情的人是我吗? 不想再跟他多说,索性冷冷地问着:“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关机吗?” “方家出这么大事儿,在家里忙呗,哪顾得上你啊。”他好似是吐出一口烟雾,缓缓的说,“你别跟着添乱了。” 第一次,我挂断了冯睿的电话,心里开始讨厌他。 吃早餐的时候我把回去的打算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离开,林嘉邈说要送我,我觉得麻烦不如打车回去,主要也是怕他和我说什么,可最后也没有拗过他。 “你拿着行李就是不想回来的意思了?” “嗯,我在家等你们……” “行了,别废话,看看他就回来,我等你。” “哥……” “要不我跟妈说?让她去照顾你?” 就怕林嘉邈这样咄咄逼人,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林嘉邈把我送到医院不说,还和我一起进了医院,我按照咪咪发的地址来到市立医院的最顶层。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仅仅是一个背影,我也能感觉到他的落寞,我看了林嘉邈一眼,他示意我先去找方越然。 我推开病房的门,不能说不讶异的。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病房,里面各种家具设施一应俱全,除了病床对面的液晶电视和旁边的液晶显示屏电脑是黑色的,整个房间一片雪白,看得我心里异常难受。 而这么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安静的躺在那里,置身于白色之间,本就白皙的脸更是看不到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身上盖着被子,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一颗心像是有小虫子在不停地啃噬,这一刻,我非常埋怨他的不小心。 安静而空旷的病房里,只有点滴落下的轻微声,他身边竟没有一个人陪伴,如果点滴输完,又赶上不负责的护士怎么办……我不敢想象。 抽出一个医用棉签,蘸了些白开水正给他润着唇,身后突然响起抽水马桶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回头看向洗手间的位置。 站在门口的黄鹂姑娘杨瑾也在看我,敛眉不悦的样子像是在看登堂入室的小三儿……我心里本就因为方越然受伤而不快,又被她这种眼神刺伤。 下一刻她高冷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我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我在想我应该是用正室的眼光看着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说:“杨瑾,我听越然提起过你。” 还是应该横眉冷对,抱臂以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她,语气冰冷生硬的问:“你又是谁?” 我纠结着如何是好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狰狞且充满敌意。 杨瑾不耐烦,踩着高跟皮靴走到我面前,用余光看着我说:“昨晚你的同事已经来看过越然了。” 她竟然记得我,想想应该是年前那次见面,因为方冉冉病情突发她不由得多看了我几眼,原来并没有方越然说的那么脸盲,只不过是心高气傲不愿意以正眼看人而已。 我一直保持沉默,她很不耐烦的驱赶:“他没有大碍,现在需要休息。”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在这个空旷而安静的地方特别刺耳,她以女主人的姿态哄我走的这句话我也很生气。我回头看了一眼方越然,见他仍旧安睡,才看着她的高跟鞋抿了抿唇,再抬头时脸上一片漠然。 “方越然需要安静,你这高跟鞋的声音太吵。” 她的脸倏尔变白,又慢慢转了红,这回更是用余光的余光看我:“你可以回去了。” “呵。”我像个神经病一样低头笑,还故意用手背很做作的掩了掩唇,再抬头时看着她的眼神仍旧揶揄,“只能用高跟鞋衬托出来的气质,是虚的。” 044 只道是人心不古 我说完,再不管杨瑾脸上那些变换着的五颜六色,对她礼貌的点了下头便离开。 不是离开医院,只是暂时离开病房而已,我需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需要知道为什么只瞒着我一个人。 轻轻关上门,我走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林嘉邈和冯睿并肩在一起沉默的抽着烟。我还有理智,虽然胸膛里有一股气郁结不散,但是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那就是我肚子里有宝宝,不能让他闻见那么浓的烟味。 所以我轻轻的叫了声:“冯睿。” 他回头看我,眼中也是情绪不明,掐灭了烟向我走来。 林嘉邈的背影一直僵直,听见我的声音他也没有动作,只是任由我把冯睿叫过来,他不正常,情绪不对,我看得出来。 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暇顾及他,转身带着冯睿走向大厅的窗台。 外面起了风,我顺手把窗户的缝隙也关了起来。从窗外望去,医院的门口人来人往,大年初二医院也是人山人海,他们的脸上带着与天气相媲美的冷然,也有一些人拿着电话匆匆而过,神情焦急。 所谓人生百态,不过就是每个人的生活各有不同而已,其实这个世界本身很简单,不过是土地、水、空气、生物……但是人心太复杂,以至于整个天空都变成了压抑的灰色。 冯睿站到我身边,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烟草味,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你那个电话就是想告诉我方越然没事吧。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儿我以为你不会做,冯睿,究竟是什么情况,跟我说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语气有些强硬:“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他好好的,好的不得了!好的不得了躺在那儿一脸苍白的是谁?你别告诉我是他双胞胎的哥哥弟弟,这个梗太老套了!”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一直都是这样,你跟我快点儿说完不得了吗?”我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肩上的包,双手抱胸的看着窗外,“我听说方冉冉都救出来了,怎么方越然又受伤了?” “……”他沉默不语,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在手心里点了点,又放了回去。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拖延时间有什么好处?心一横便脱口而出:“方冉冉醒了吗?知道她哥受伤了吗?要不我去问问她?” 冯睿立刻扭头看我,我毫不畏惧的迎视他,他神情紧绷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想必也是,方冉冉有心脏病,她和方越然的情谊那么深,再加上看到我肯定会不开心,说不定心脏病又犯了。我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哪能真去找她,我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只不过想吓唬吓唬冯睿罢了。 这招果然奏效,我看着他额头青筋暴露也不觉得害怕,仰头逼视着他。 他咬牙切齿的挤着字:“方越然怕你担心,让我告诉你一切都很顺利,要是你问起来手机关机的事儿,就说家里的矛盾没解开。” “他傻你也傻是吗?”我用力戳着他的肩膀问,“我能信吗?啊?怎么你也这么幼稚呢?” “他一开始是想着不告诉你的,手机关机你也找不到他人。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了,莫名消失你更不会原谅他。” 冯睿声音压抑,说到最后竟然带着讥讽的意味,而那些话听得我心里越发凉了起来。 方越然一直很幼稚,不然从他回来之后我跟他也不会这么拖沓着,也正是因为他幼稚简单,我跟他之间才更透明,不夹杂别的因素,只是因为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感情而已。 而冯睿这段话让我心寒的原因是:“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了?” 他低头注视着我的眼睛,那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是。” 我眯着眼看他,把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遍,这是冯睿,我喜欢了十多年的人。 我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浑身气得发抖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那张棱角凌厉的帅气脸庞竟是这么面目可憎。 “我跟你认识了13年,冯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以为就算做不了恋人也能做朋友。你知道你说完这话之后……” 我眼睛有些睁不开了,酸酸涩涩的好像是要流眼泪,可我觉得因为这个掉眼泪真是掉价儿,硬生生给它逼了回去。我打开窗户的一条缝,站在缝隙前吹着寒风,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冯睿把窗户关上,扳着我的肩膀问:“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那天邈哥跟嫂子还在医院,家里没人,我说上楼坐坐,你还记得吗?” 045 给他一个教训 我记得。 正因为我记得,心中才会立刻建起一道防火墙,防备着他的下文,也不想听下文。同样的,我也不明白那件事和他知道方家兄妹联合耍我有什么关系。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拿了下去:“别翻旧账了。你明明知道这件事也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耍,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做过就是做过了。以前的事翻篇儿,我现在就问你,为什么你们都没事儿,只有方越然……算了,你就告诉我方越然怎么伤的。” “翻篇儿?”冯睿眉眼凌厉的看着我,那眼神中有一丝痛苦,毫不遮掩大摇大摆的落在我眼里,让我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真是很疲惫了,从得知真相开始一直疲惫到现在。如果我真的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两个方越然这么纠缠我,我也能做到置之不理,可是我狠不下心,我会想念他,偶尔想到也许我们并没有以后还会心痛,绞着的痛。 如果我是痛快利索的性子也好,原谅他就大大方方的在一起。偏偏我矫情,懦弱,心胸狭窄……我觉得这和我的a杯有关,太小以至于撑不起大的心。 “你就说你想怎么样吧。”我倚在被细菌爬满的墙壁上问他,“我问什么都不说,废这么多话有劲吗?” 他也来了脾气:“问问问,问嘛?想问嘛赶紧!” 我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才说:“就我刚问的,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他掏出一根烟想要点燃,被我夺了过来,他眉头皱的死紧,紧成了一个大疙瘩。 我弱了下来,声音尽可能的放软:“别抽了。” 冯睿扭过头去不看我,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看我的,忽然扭头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他承认错了,却拉不下脸来。 我一颗心突然七上八下,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便听他说:“昨天冉冉说让找我去她家接她,我忙着呢没空理,哪知道外面有方兴培安排的人在等着抓她呢。 方兴培为了点儿破钱跟方信闹掰,上门谈和不成功想要绑架冉冉。她看到了徘徊在她家正门口的一群陌生人,又听见方兴培跟方信提起了她,就觉得要出事儿。她从偏门跑出去,偏门也有人守着,就被抓了。 我哪知道她给我打电话是让我去救她。方越然来的时候跟我起了点儿小争执,不过为了顾全大局没打起来。他拿着合同书找方兴培签约完,我们才在工厂里找到冉冉,那时候她已经病发了,脸色青白得揪心,整个工厂里就她自己,绑匪什么的早不见了。要说其实挺顺利的,可方越然出来之后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什么玩意儿丢了,又返回去找……” 他的话停在这里,我瞬间明白方越然就是因为回去找那个劳什子出的事儿。等他醒了,我非得看看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不顾命,非得把那个东西给他踹了。 念头瞬间掉转,电视剧里的情节劈头盖脸地砸向我,其实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能呛死,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可能让你活到五更天,我脑海里一片火光,皱着眉头接下去:“然后工厂里有方兴培设置好的定时炸弹,你们都逃了出去,方越然就是因为找那个东西去而复返,炸弹恰巧引爆。其实他是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 说完一席话我自己还点了两下头,觉得靠谱。 但冯睿却用“你真脑残”的眼神儿看着我,我们俩对视着,现在的我丝毫不畏惧他,只想要一个答案,显然他是知道的。 他熟门熟路的带着我走到一个房间,是顶层的家属休息区,相对而坐,我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以为他是要和我长谈来龙去脉,却没想到他是怕我激动弄得影响不好,可是他说出的真相真真让我全身冰凉。 “方越然一开始过来的时候,疯了一样。我本来是想还手来着,顾虑大局……你笑什么?” “顾虑大局”四个字莫名戳中笑点,我这人多少是有些护短的,他这样说方越然我很不开心,我也意识到这样不对连忙严肃起来赶紧道歉:“我间歇性神经抽搐,你别理我。” 他本来是想和我好好谈的,可是我刚刚无意间露出一个不太友好的笑大概惹他发怒了,生气的那一刻大多是没有智商的:“我兄弟就是因为方越然动手,看见我吃了亏才给他一个教训。” 我忽然想起来冯睿上次挨刀子捅的那件事儿,我凝眉问:“怎么教训的?” “右胸口,又不是心脏,没事儿。” “……”我咬紧牙根不语,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坐直身子往前欠了欠,睁大双眼狠狠的瞪着他。 他把头扭向一边,故意云淡风轻的说:“补了一枪。” 046 原来我们最爱的人是自己 我没听清楚他的话,也许是听清楚了潜意识里不敢相信,眨了眨眼问:“什么?没听见,你大点儿声。” “右边儿开了个洞。” “……” “补了一枪”、“开了个洞”,是我想的那样子吗?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入目是刺眼的白,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顿时头重脚轻眼前发黑,让我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方越然受的枪伤……右胸口开了一个特别大的洞,周围的皮肤被子弹的热度烧焦,慢慢变烂扩成一个特别大的窟窿,比克大魔王一拳伸进去四周还有余量……我再也不敢想下去,直到我被面前的人死命的按在椅子上,眼前渐渐有了焦距,看清他的脸之后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冯睿?” 他敛眉看着我,眼神中虽然闪烁着不安和悔恨,但嘴上仍旧逞强:“根本就没多大事儿,女人真是麻烦。” “被枪打了还没事儿,我要去看他……扶我起来,腿有点儿软……” 冯睿无奈的斜了我一眼:“昨天都醒了,只是药里有安睡的成分。” 我现在的情绪很复杂,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两只冰凉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那凉意瞬间沁入心脾。 我还是不敢相信,总觉得从某个角度来看,方越然受了枪伤跟我失忆是一回事,都像是恶搞。 可话说我上初中的时候冯睿算是我们学校的头头儿,身后跟着一帮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其中有个叫孟悟迪的人让我印象很深刻,倒不是他的名字“无敌”,主要是他的爸爸孟光奇。 孟光奇是m街的人,听说当地人没人敢嫁给他,打老婆打得特别凶,孟悟迪的妈妈是外地人,据说经常被他爸吊起来打。 我问:“怎么恁的凶残?” 我记得那时董鹏坤煞有介事的小声跟我说:“他爸是黑社会。” 我又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去小孟家,他给我们看过他爸的枪。” 这个消息当故事听听也就算了,现在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心里的不安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是混了黑社会吧。” 这个问题就像是我刚刚对方越然受伤的猜测一样,狗血到爆,我以为他会用同样脑残的眼神看我,却见他眼神更加复杂。 我一下子就萎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扯淡的消息,扶着桌子站起来就走。 冯睿拉了我一把,手心灼热,力气很大,我纤细的小胳膊在他手里险些被捏断,我疼得挣扎不已,他却自顾自地说:“坐下来说完。” “你想说什么。” “你那天不是听见了吗?邈哥让我离开你,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 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悲凉难过:“我学历太低。” “……”说实话,我想到了。 “那天晚上我是想把你变成我的,林思璇。”他抬头看我,眼睛像刀子一样刺着我的皮肤,过了两秒他站在我面前,和我离得极近,这种压迫感让我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却笑了,“你看,你讨厌我这么明显,亏我还对你念念不忘。” 我忽然有些莫名的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作势往上涌着。 “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跟我交往的时候学习成绩直线下滑,我知道你是要考大学的,我就一个初中毕业的。”他凉凉的扯了扯嘴角,“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那天我知道邈哥和嫂子还在医院,特地在那儿等你。不过我倒是没想过你不同意。 我那时跟方冉冉已经分手了,也知道她因为这事儿住了院,然后方越然出现在你身边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我找过他,他告诉我他是真喜欢你。我想着这样也挺好的,他学历高家世好,你要跟着他……” 这算什么呢,把我当成了什么呢?我再也听不下去,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他的手还钳制着我的手腕,我这一推倒把自己推进他怀里。 我的鼻梁磕在他的肩膀上,倒不是很痛,远远及不上心里那种一抽抽的痛。我才发现他穿了一件黑色v领貂绒皮衣,触感光滑,能感受的到里面柔软的貂绒。 我抬起头看他,扯起一边的嘴角失望的说:“真是赚到钱了呢。” 他抿唇想要把我怀里带,我握紧双拳拼命抵住他的胸膛,累的气喘吁吁:“放开,放开!” “别闹。” “滚……滚听见了吗?冯睿……”我一个劲儿的挣扎,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碰触,胃里咕噜噜的翻滚着,我没控制住干呕了一下。 冯睿吓得连忙帮我顺气,扶着我在一旁坐了下来,关切中带些厉色:“怎么了这是?我就让你这么恶心是吗?” 我无力的扶额,把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在杵着桌子的胳膊肘上,轻声说:“我现在把你当亲人,你知道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那天你说我真男人,现在知道了吧,哪儿谈得上男人呢?” 看见他自嘲的笑容,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刚刚说的那些我需要好好消化,做了好多深呼吸才平静下来。室内很安静,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冷静下来忽然感觉是命运弄人,要不是我当时想起三年前他和董鹏坤女友的混账往事,也不会拒绝他,那现在的彼此将又是另一番摸样。 原来我们最爱的不过都是自己而已。 房间里沉默得压抑,我开口问他:“你真迈进去了?就算你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斗牛》里怎么演的?《古惑仔》里怎么演的?” 冯睿一屁股坐在我身边,这次才用那种看脑残的眼神看我:“跟那个不一样。” 我扭了扭头,看见他无奈的神色,还有疲惫与挣扎,这么多年的默契让我们对彼此的一个眼神都很了解,我知道他在跟我说:“拔不出来了。” 047 你们摆地摊吗 其实我并不清楚黑社会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去q市旅游的时候曾听导游说过,不要在路边摊和摊主讲价,尤其是讲了价还不买东西,周围的摊主会聚集起来一起揍你,他们都是黑社会,打残你都没人管,到最后你还得出高价买东西。 真惊悚,黑社会摆地摊这件事我真是不敢置信,我前几个月摆地摊还碰见城管了,被方越然扛在肩膀上跑路……真好奇他们遇见城管是怎么做的。 “你们摆地摊吗?”我听见自己特别不靠谱的问了一句。 冯睿很吃惊的看着我:“啊?” “你们能像和尚还俗一样,退出来吗?” 他特别惨的笑了一下:“我很难。” 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了,他们不摆地摊,跟电视上演的差不离。我又问:“伤了方越然的那个人也是吗?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还是绕回来了。”他整个人好像瞬间放松下来,慵懒的倚在椅背上,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那种凌厉,我把这个归结为防备。 “私了。”他满不在乎的说,“想也是,方越然为了方冉冉也得私了。不过我那个兄弟得倒霉了,方家和我们老板有点儿关系,于公于私都不会饶他。” “应该的。”要是能弄死他就好了,我在心里恶毒的想。 “你把表情全都写脸上了。没想把他怎么样,不然你就见不到他了。男人嘛,疼点痛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冯睿挑衅的看着我,“不过我会保他,那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毕竟是因为我才这么冲动。” 我冷哼了一声,完全不把这句话放在眼里。只是我心里还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问完这个我就得赶紧离开,方越然让那个不靠谱的女人照顾着怎么也是让我放心不下来的。 “你刚说你们老板,是上次你住院去看你的那个男人吗?脸方方正正的,跟生下来脸就被板砖拍平了一样。” 冯睿哈哈笑着:“就是他。” “我听方越然叫他孟先生,跟初中时老从你后面跑的那个孟悟迪有关系吗?” “是他爸爸。” 果然。狗血满满洒了我一身,没装避雷针的我被击得外焦里嫩,十几岁时孟悟迪在冯睿后面像个跟班儿,十年之后冯睿成了孟悟迪他爹的手下。 所以说世上的任何两个事物都是有联系的,只要有中介的参与,谁和谁都能有关系。他儿子那时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你现在跟在他老子屁股后面跑,对于这个奇妙的轮回,我字正腔圆的做了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卧槽!” 冯睿犀利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我条件反射般低下了头。我这人一直没心没肺找不到重点,听说的事儿也不少,虽然一开始反应剧烈一点儿,平静下来也就感觉没什么了,毕竟……傻人有傻福?不知者不怪?说我是愚蠢的人类都无所谓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捶了捶腿,又拍了拍脸,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冯睿:“违反枪支管理规定,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 “睿哥,我是学法律的,你好自为知吧。” * 走到方越然病房时,我没有立刻推门进去,病房里的情景已经不像我刚离开时那般寂寥,杨瑾站在一旁,他的床边围了一圈人。透过缝隙,我看见方越然脸上用故作的沉稳遮掩着的兴奋。 那些人应该是他的家人吧。 我为自己看到的场景而开心,还记得除夕夜散步时,他周身散发着凉凉的孤寂气息,但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下熠熠闪烁,笑容像是得到糖果吃的大孩子一样纯真,就是这种矛盾的感觉才更让我心疼。 他说:“我已经好久没过过这么温暖的冬天了。” 其实他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男孩子罢了,那时的我以为他很需要我,现在我忽然明白,他只是孤单。 而我也非常清楚,地球没有你照样会转,谁没了谁都可以照样活得很好。 方越然,关心则乱这句话对我们来说真是贴切。我以为你会在最危难的时刻想要我陪在身边,但你却以自己认为对我好的方式将我推的更远,我本愿与你同甘共苦,奈何你还看不透。 所以请原谅我的怯懦,原谅我还没准备好和这样的你在一起,我也有我的自私,想找一个懂我的人,这样才不会觉得累。 想通之后我给林嘉邈打了个电话:“哥,你在哪儿。” “车里。” “我马上下来,咱回家。” 048 针尖对麦芒 女人唯一不变的就是善变,所以我的善变和性别有很大关系,这叫做天性。 我爸妈见我回到家稍微有些惊讶,我笑着说我想通了,会听他们的话,他们很欣慰的点点头。吃过午饭我就回房间打开电脑,买了正月十六去t市的火车票。 是的,我想要离开,任性而自私的消失。 睡觉前方越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是他犹豫不确定的声音:“小璇,你今天来看我了?” “嗯。见你睡着了就没有喊醒你,伤口还疼吗?”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说了声:“疼”。 我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眼泪也流不止,却捂着嘴不敢让他听见。他叫了声我的名字,听见我的回应才继续说:“我害怕你知道我不是盖世英雄,我就做不成你的心上人了。” 那声音里的担忧我想我是能听出来的,我边用被子擦着眼泪边问:“你回去捡什么东西了,这么重要?” “戒指。你编的那个七彩戒指。” “你怎么还带着那个啊。” “我一直随身带着,想着有一天你原谅我,我就把这戒指套在你手上。”他道,“那不是垃圾,小璇。” 我没有办法再忍受他可怜兮兮的语气,板着脸呵斥:“你怎么这么幼稚!” “我知道,我就是太幼稚了才会让冉冉出事,小璇,我太心软了,我原以为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方兴培再狠也狠不到哪去,可是你没看见冉冉的脸色……医生说再晚一点儿就真晚了。” 听到他自责的话我才明白过来,此刻的他有多么难过,差一点就失去妹妹,如果他能狠心对付自己的叔叔,如果冯睿能够及时解救她,所有的人都不会遭罪,可千金难买早知道,只道是世事无常吧。 如果差点失去妹妹,又失去了公司,那真是太惨了,我问:“你拿着什么合同去给方兴培签的。” “不是合同。”方越然咬牙切齿,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然,“是华信传媒偷税漏税的证据。我早就查出来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用上了。小璇,我一开始不明白,既然是流着相同的血液的一家人,怎么可以互相残杀呢?现在才懂。” “这也算是给你上了一课吧。人要有软肋就很难成功。” “可你和冉冉都是我的软肋。”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坚定,“有软肋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们的。就让方兴培在里面待着吧,不怕。” “你把华信的账本弄来了?你有间谍啊。” 他很得意的说:“对啊,我有间谍。” 我想象着他傲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商业间谍这种事儿真是太普遍了,就没在意这个所谓的间谍是谁。反倒是关心我自己的问题,我轻轻叫了他的名字一声:“越然。” 他好像很激动,反应剧烈以至于碰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才说:“我在。”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想笑,他一直是这样幼稚,却又让我喜欢,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心里早就柔软一片,却还是想问那个我一直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 初七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市区,初八各个公司正式上班了,需要提前整理收拾一下。林嘉邈和嫂子离开之后,只剩我和小侄女在家里相依为命。 初八这天天气很好,连续几天的狂风大作终于消停,没有风的午后异常温暖,午饭过后小吃货说想去超市买零食,我建议再去附近的公园晒晒太阳。 我们很开心的出发了,却没想过这个美好的一天就因为杨瑾的到来,变得十分可憎。 我们手拉着手走出小区时,恰巧看到一辆红色的迷你宝马在附近徘徊,似乎是找不到目的地,我这八卦的性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车主也看到了我,立刻把车停在我们面前,下了车。 杨瑾穿着一身半大驼色大衣,领口和袖口上全部嵌着一圈狐狸毛,前襟是双排皮扣,她敞着怀露出里面薄薄的雪纺上衣,下身是条紧身裤踩着高筒靴,很漂亮,也很有气质。 这架势明显是冲我来的,我领着小侄女和她对峙着,却因为她穿着高跟鞋在身高上略胜我一筹。 我敛眉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她轻扯嘴角,那表情就像是一个胜利者,好像在告诉我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莫名其妙的人,我领着小侄女想要绕过她,却听她确认了一下我的名字:“林思璇?” 我回头:“姑娘你有何贵干?先自报家门好吗?” 她双手抱胸趾高气昂的说:“杨瑾,越然的女朋友。” 我噗嗤就笑了出来:“两件事。一、我对方越然的女朋友没兴趣。二、如果你是来谈方越然的,我只能说我还有事,没有空闲时间陪你解闷。” 她下巴台的更高,薄薄的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线,让我心里瘆的慌。 “方越然过年没在家,去你家了吧。” 我没想承认也没想否认,拉着小侄女就走,谁知小侄女眨巴着眼睛问:“姑姑,帅叔叔叫方越然啊。” “……” “果然啊。”杨瑾踩着高跟鞋绕到我们面前,讽刺的看着我,“离越然远点儿,不然我有的是方法让你滚。” “好。” 我一心求着速战速决,赶紧痛快的答应她便带着孩子远离是非之地,大人这种荒唐的场合真怕带坏了我的小侄女。 奈何她根本就不放过我。 049 我是你孩子的爸爸 午后阳光灿烂,光芒照射在杨瑾的身上,让我顿时想到四个字:面目可憎。 她抓着我的手让我一阵反胃,要呕吐的感觉立刻袭来,我憋住气生生的压了回去……呃,我知道这有点儿恶心,但我要在她面前吐就又逊一筹了。 我拍了拍胸口,掏出钱让小侄女去旁边的烟酒店买几块口香糖:“从里面待着,一会儿姑姑去找你知道吗?不许乱跑。” 看着小侄女乖乖离开,我立刻板起脸来:“什么事儿啊,立刻、马上、说!” 最后一个“说”字声音极大,我感觉到自己的五官都狰狞到了一起,她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样,毕竟和我刚刚的表现有着天壤之别。 “……” 这下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跟你谈谈我和越然的事儿。” “别。没兴趣听,跟你俩都不熟。”我举起手制止她,声色俱厉的问,“你浪费我的时间了知道吗姑娘!时间就是生命,你浪费了我的生命你要怎么赔我?” 她恼羞成怒:“你怎么胡说八道的!我来就是告诉你,越然是不会离开我的,你呢,你能帮助他做什么,方家这几个月来一直焦头烂额的忙着,你能帮助他什么?别在他身边添乱了,就是因为你,他春节才和家里吵翻,要是他在家方冉冉根本就不会被绑架!” 所以说,方冉冉被绑架的原因归根到底应该算在我的身上。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杨瑾作为女子和小人的结合体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我懂,我明白,您说的这些信息我已经一个字不落的连标点符号都记在脑子里了,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我就走了,没看我这儿还带着孩子呢么?有点儿眼力见儿吗!” 我扬了扬手转身就想离开,我真是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道究竟是特地来找茬不想放过我还是什么,反正就是不让我走,纤细修长的四指搭在我胳膊上,胸口燃烧了半天的小火苗立刻像被酒精浇灌似的,“呼”一声就燃成了熊熊烈火,我烦躁的挥手推开她。 是我中午吃的太多还是因为我现在是两个人,所以力气才会如此之大?还是因为瘦得跟竹竿似的杨瑾弱不禁风? 反正她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自己的车上,一阵闷响我听见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她这样我心里顿时内疚起来,我本身的目的也没想把她怎么样,弄成现在这样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当我看到她那狠戾的表情时,内疚在刹那间烟消云散,这姑娘也是个反应极快的,她细长的高跟鞋在下一秒便对着我的肚子就踹了过来,吓得我连忙用两只手护着肚子后退几步,她却步步紧逼。 不得不说杨瑾这个人是狠的,脚边的一个板砖立刻被她拾了起来,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向我走来,我四处寻找东西想要抵挡,无果,正想着对策时,小侄女呼啦啦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姑姑!姑姑!” 小声音发颤都变了音,我连忙挥手让她离开,杨瑾这时已经快要走到我面前,我又跑不动,脑袋一热就冲上去握住了她拿着砖头的那只手,跟她抢那块儿砖头。 小侄女看我吃亏,跑过来抱着杨瑾的大腿拉她,发疯的女人比老虎还凶残,对待小孩儿丝毫不手软,我想把小侄女拉开,杨瑾已经先我一步把小侄女踹到了一旁,小丫头憋着嘴“哇哇”的哭,哭声把我一颗心都疼碎了,气得我伸手给杨谨一巴掌,那板砖也顺势盖在了我的脑袋上。 “啊!” “姑姑!” 周围有响声,嘈杂混乱,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疼,脑袋疼的我想尖叫,还有些蒙,脑袋晕晕沉沉的迫使我想要趴在地上不再起来,也不知道我转了多少圈才停住,眼前有温热泛着腥味的东西盖在眼皮上,世界忽然漆黑一片,我恍惚中抹了一把眼睛,红色的,黏黏的,满手都是…… 是血吗?是血吧。 不知道我倚在了哪里,终于慢慢滑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再也没有能力思考。 我好像堕入了无边的黑暗,在黑暗中迷茫着,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晕晕沉沉的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丝光亮,我用尽浑身解数扒开那条缝隙,终于看到了方越然那张焦急的脸。 耳边嘈杂混乱,脚步声,人音声……好吵,吵得我头痛欲裂。有冰凉粗糙的手指扒着我的眼皮继而离开,下一刻又有强光打进来,然后消失。 我终于可以合上眼皮,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上,感觉整个身体开始下坠,我想这是要下地狱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来,房间没有开灯,门外有白炽灯的光打进来,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着,连带心里都饿得发慌,想抬手揉揉胃口,这才忽然感觉到我的手上覆盖着一只温热的大掌。 我低头看着两个人的手一起搭着的那个位置,第一个想法就是,坏菜了。 趴在床边的人感受到了我的动作,他抬起惺忪的睡眼,四目对视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乌黑的房间内从他眼中射出来的亮光。 我竭尽脑汁在思考对策,最后决定用老梗,状似惊恐的看着他:“哎呀,头好痛,你是谁?” 方越然站起来开了床头灯,一张冷脸与我的平行,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说:“我是你孩子的爸爸!” 050 咸鱼大翻身 -我是你孩子的爸爸。 听了这句话之后我心里五味杂陈,有些许感动掺杂着莫名的慌张,心里还泛着酸和苦,好像忽然回到了几个月前得知自己怀孕的情景。 我强忍情绪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你是我孩子的爸爸?这可不能乱认!” “那你说是谁的。” “管得着吗?” “闹够了吗?这么大的事儿自己扛着,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就胡说八道,这次都被证实了还不承认,快五个月了,不是我的是谁的!我非得听听你怎么说!” 我知道事情再也没有办法隐瞒,索性摊牌好了,守着秘密的紧张感终于消失,我整个人也顿时放松下来。 我用誓死不从的眼神看着方越然:“孩子是我自己的,跟你没关系。” “别说气话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去领证。” “领证?”我吃惊的大叫一声,方越然见我反应这么不正常脸都绿了,我不想看他扭开头闷闷地说,“我不!” 他用蛮力扳过我的脸固定住:“你不想嫁给我吗?” “不想。” 我那陈述肯定的语气和认真的神情想必是吓到了他,以至于他久久没有动作,最终他放开了我的脸坐到一旁,不再说话只是按了床头的呼叫器。 一个值班的女医生走了进来,问了我的感觉,扒着我的眼看了看,最后对方越然说:“没大碍,醒了就没事儿了,就是有点儿轻微脑震荡。” 方越然道了谢送她出去,好半天才回来,我估计他是给林嘉邈打电话去了。 所以他一进来我就立刻占了话语权:“不管你和林嘉邈达成了什么协议,在我这儿都不算数,我不会嫁给你的。方越然你别逼我,不然我就把这个孩子引出来!” 他眯着眼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我,仿佛在探究他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林思璇。 我梗着脖子回视,却忘了自己的脑袋被开了瓢,一时间疼痛不已,我很怂的“哎哟”了一声。 病房里很安静,旁边的点滴架上什么也没有,只是我手上还插着留置软针,我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感觉头发长短不齐,心里难受极了。 医生进来的时候打开了白炽灯,灯光打在方越然的脸上,更衬得他的脸色苍白疲惫,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我,脑中一片空白,瞪着眼傻傻的看着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乖一点好不好?” 我心里难过,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肚子特别会挑时间砸场子,我只好对自己的没出息妥协,憋着嘴说:“饿了。” 方越然端起一旁的粥低声道:“凉了,我去热一下,你乖乖的,听见没?” 他疲惫的神色让我心痛,向来都是笑着的他在此刻却给我一种低落之感,我也好难过,见我应了声,他才离开。 我环顾四周,这间病房像极了他住的那间,床的对面挂着表,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我闭了闭眼,心思百转千回。 方越然进来的时候,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仍旧板着脸,坐在我床边一勺一勺的搅着粥,按照碗沿的弧度把最上面的一层粥堆在他面前,舀了一勺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递给我:“温度正好,吃吧。” 红枣粥温度适宜,有些甜,味道还不错,可是看着他这样,再美味的东西都形同嚼蜡,我从他手里接过碗,几口吃掉,然后瞪着眼看他。 他轻扯嘴角:“晚上吃点儿清粥,明早我给你买阿拉馄饨。” 我拍了拍床边,他在我的示意下坐上来问:“想说什么?” “你怎么了?” 他沉默着,压抑着的悲伤瞬间爆发出来,脸上的自责和悔恨也不再遮掩,轻拥我入怀。 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疲惫,除了身体还有心,我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不要难过,他的难过会让我无端的想要自责。我这无声的动作换来的是更紧的相拥,他低沉平缓的声音伴着热气吹在我的脖子上:“我说我会让你安心,可是我都没有保护好你,怎么才能让你安心?” 我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子上,闭着眼问:“杨瑾呢?” “刑事拘留了。” “什么?”我推开他,不大开心的说,“进去啦?那关几天就出来了吧,五天到十天,再罚几百块钱而已,太便宜她了!我这聪明的脑袋都被板砖开了啊,打傻了用她的人头谢罪都不足以平众怒!” “那你想怎么办?” “找人也把她脑袋开了。” 方越然点点头:“好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然他口头上这么说,但是我隐约听出了讽刺的意味,我敛眉看着他问:“心疼了?也对,她是你女朋友嘛。” 方越然神色无奈,烦躁地警告我:“适可而止。” 我乖乖的把嘴闭上了,我自然是不相信杨瑾所谓的身份的,无关其他,这最起码跟智商挂钩。 杨瑾还是受到了惩罚,董鹏坤和冯睿知道这事儿后找人把她打了,便宜她了居然还能买一赠一。 这是在方越然做出决策之后的事儿。而方越然在a市还没有彻底立足,以他父亲的名义阴损的封杀了杨瑾在a市的一切活动,想把她挤出这座城市,华信传媒早在方冉冉的那场绑架里就因为杨瑾和方越然的暗箱操作正在申请破产,这下杨瑾更是走投无路了。 我虽然心软却也不免出了口恶气,让她赶紧回家种地去也没什么不好,大自然最能陶冶人的性情。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高兴的太早了。 这是后话。 而现在呢,在方越然说了句:“交给我,你别管了”之后,我就开始和他大眼瞪小眼,快两点了,我白天睡得太多已经不想再睡了,可是方越然的疲倦之色明显之极。 我不再想说什么,便推推他:“你去休息吧。” “你躺好,我再睡。” 我一边躺下来一边说:“你去让护士再给你加张床。” 他应了一声打开床头灯,走过去把白炽灯关上,又走了回来。我看着他坐在我床边脱鞋,连忙推他:“不加床你就睡沙发啊。” 他敛眉:“我多高你知道吗?沙发这么小,你去睡!” “我是病人好吗?你居然让我睡沙发?” “那就把嘴闭上睡觉。”他抱起我往旁边挪了挪,自己和衣躺下,把我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搂着,看着我说,“把眼也闭上!” “嘿!你咸鱼大翻身了,跟我说话这么凶!” “农民早就翻身做主人了,以后什么事儿都要听我的!”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怀孕这么大的事儿,你挺能瞒啊,我说这腰怎么粗成这样了呢,不对,你都没腰了。” “你……唔……” “嗳!”他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伸进了被子里搭在我的小腹上慢慢摩挲,“宝贝儿,妈妈让你受苦了,以后有爸爸疼,睡了宝贝儿,晚安。” 051 说不嫁就不嫁,死也不嫁 我终究是没有睡着,仍旧保持平躺的姿势,方越然的手还搭在那里,说什么都不抽出去,弄得我想翻身都没办法。 我扭头看他,借着外面的灯光用视线一点点抚摸他的眉眼,感觉心中渐渐被填满。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做好和他走下去的准备,他还是个孩子,没有28岁男人的成熟,也没有给我关于爱情的信心。 其实从他受伤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我在家,他在养伤,每天一个电话,聊的也不多,虽然我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我那颗想他的心毕竟也控制不住。 我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只手,轻轻解着他的衬衣扣,想要看看他的枪伤到底有没有痊愈,又怕他醒来,一边解一边观察他,等解到第二颗的时候,他放在我小腹上的手开始在我鼓起的圆肚子上轻轻滑动。 边动边说:“太慢了,急得我都出汗了。” 我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吓得心跳都没了,绞尽脑汁才想起我的本意:“你伤好了吗?” “好了啊,你每天都要问一遍。” “好了我就不看了,睡觉吧。”我把他的手拿走,翻了个身,他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从后面抱着我。 他以往什么事都会和我说,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我不习惯极了,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那双亮如灿星的眸子,我又把头扭了回去。 我感觉他收紧了手臂,然后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是我太大意了。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意识到他说的是杨瑾这事儿,我问:“她是不是神经病啊。” 他轻轻叹息:“我刚到新宇的第一个月她上楼去找我,没有预约被秘书拦下,然后就发脾气的动了手。上次开发部的经理上来交文件,我都没注意人家穿的什么,签了字就让她走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杨瑾,她说人家穿着不雅,然后把人家推下楼梯,开发部的琴姐都四十了,胳膊摔骨折了我算她工伤……你还记得那次你没敲门就进来,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还是出事儿了。” “……”听到这个八卦我真是太无语了,这人心理变态吧。 “华信的事儿亏了有她跟我里应外合,不然不会这么顺利。落井下石的事儿我不屑做,只要她能离你远远儿的就行。我容忍她这么长时间无非就是为了对付方兴培。我爸知道她之后让我多跟她来往,没事儿还把她喊到家里来做客,有时还给她卡买衣服……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事儿才跟家里闹翻。我一开始是不想被利用……现在却泥足深陷。” 人生就是这样,好多事情身不由己,我们最终都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这是大势所趋。 不过我有些疑问:“方兴培是傻子啊,他不知道杨瑾跟你家有来往啊。” 我听到他冷哼一声:“是他暗中找到杨瑾做内应,然后杨瑾就来告诉我这件事儿,我和她里应外合才拿到方兴培偷税漏税的材料。” 这样一想杨瑾对方越然的确有情,过河拆桥的事儿可不能干:“泄露商业机密要判很多年,前途就毁了。” 他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安静的搂着我。本是谈着这么严肃的话题,可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严肃,放在我腰上的手上移,一下子就覆在我的胸上,然后是他的轻笑声。 我感觉自己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拼命掰着他的手,不仅不能撼动他,他还变本加厉的从病服里探进去掐了一下。 气得我在他胳膊上转着圈的掐他肉:“出去,臭流氓啊。” “别瞎说,臭流氓才不喜欢可以一手掌控的女人。” “方越然!” “这也太小了,你这根本不用穿内衣啊,直接贴俩创可贴就行。” “你怎么不贴创可贴呢?” “我又不用遮……嘶,撞我伤口上了!” 他疼得整个人都弓了起来,我是如愿把他手拿走了,可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我转身看着他捂着胸口,埋怨自己的没轻没重,心疼的都快掉眼泪,他却一把抓着我的手:“怎么傻成这样,自己撞了哪儿都不知道?” 我气愤的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连脑袋都疼了起来,他看出我的不开心也恢复了正经的模样,抓着我的手指放在嘴边吻着:“等你伤好了,我就去你家提亲。” “我不嫁。” “别说气话。” “我说真的。我不嫁!” 他板起脸来:“由不得你。” 我怒目而视:“奉子成婚这种事儿我不会做的,我跟着你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我根本就看不到未来,凭什么说嫁就嫁!你真是非要娶,我就去做引产,把孩子拿了。” “我就非得为了孩子才娶你?没了孩子我就不娶了是吗?别闹了林思璇,你还嫌不够乱!你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叫什么事儿啊!” “不用你操心,这几个月我都这么过来了,照样好好的,你要是能离我远点儿我就会过得更好。” “我的孩子凭什么不让我操心,你一意孤行够了吧,你要是再无理取闹我明天就去你家跟伯父伯母说明情况,你想不嫁都不行!” 我再也没办法忍耐,这样躺着跟他吵架缺了气势,我坐起来没有理智的大吼:“那我就死给你看!” 他也气得坐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就跟着你一起死!死了我也娶!” 我被他的胡搅蛮缠弄得头痛欲裂,声嘶力竭的骂:“我怎么嫁给你?我都这样了你还跟我吵架?你怎么不顾及我头上的伤呢?你受伤了的时候知道把我推得远远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想陪在你身边?你这么幼稚怎么让我安心?你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一个月,让我怎么嫁?” 他抿唇看着我不语,两个人不甘示弱的互相瞪着,最终他妥协的扒了扒头发,伸手想要抱我,我挥开他用力踹了他一脚。 他本就靠在床沿,被我这一踹差点摔下去,我心里虽然紧张面上却也不动声色,只有我自己知道手心都吓出了汗。 他皱着眉头,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我仰着脖子回视,他点点头随即抓起一旁的外套离开。 052 和哥哥大吵一架 听见门“哐”的一声被关上,我握紧双拳,指甲深陷在手心。 就这么走了?我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眶渐渐湿润,翻身把被子都蒙在了头上,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委屈的要命。 大概过了五分钟,门被人推开,一阵悉悉索索然后掀开我的被子躺了进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他身上有浅浅的烟草味道,头埋在我的脖颈后,伸手把我抱得更紧。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怕他听见用手死死的捂住嘴,他动作温柔的拭着我的泪:“别哭,都听你的。” 我翻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紧紧的抱着他。 我没说的是,我愿意等待你变得成熟,等待我们都学会了爱,等待我们都能让彼此安心,那时的我们一定会牵着手顺利走到古稀。 两个人抱着相拥而眠,感觉没过多久身边的人在我发间落下一吻,然后慢慢起身,我困得不行,顾不上别的继续沉睡。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边,睁开眼看到周围围着几个人,董鹏坤、冯睿、宗颖抱着小侄女坐在沙发里,环顾四周方越然却不在。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慢慢撑起身子。 董鹏坤的大嗓门叫着:“林子醒了,醒了。” 边说边来扶我,冯睿走到我身边搭把手,我笑着说:“你们都来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冯睿敛眉呵斥。 我想起他的荒唐事立刻板起脸来:“你不也是?” “那能一样吗?”他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本事真大,你还跟人动手呢。” 我撇撇嘴:“我不是故意的,她踹我小侄女,我一生气就抽了她一巴掌。” 小侄女听见被召唤哒哒的跑过来,爬到冯睿的腿上,想踩着他的膝盖被冯睿识破,掐着她的小脸蛋一手把她抱到我床边,小丫头乖极了,脱了鞋站在我枕头旁边吹着我的伤口,我把她抱在了怀里。 董鹏坤坐在床沿,痞痞的笑着:“一巴掌换一块儿板砖,你这不值啊。这么换算,一板砖应该换什么?” 冯睿跟他对视一眼,歪着嘴角坏笑:“想换什么就换什么。” 我被这俩人雷的够呛,看着坐在对面的宗颖求救,却见她脸色不豫,我喊她:“宗?” 她刚刚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茫然的抬头看我,视线移到我头上的绷带,白了我一眼说了俩字:“逞能。”我知道她是心疼。 我抿了抿唇感觉到小侄女在揪我的衣角,低头看她,便听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甜甜的问:“姑姑肚子里的是弟弟吗?” 显然董鹏坤和冯睿都沉浸在这个巨大的爆炸性消息中,俩人神色凝重的看着我。 冯睿在一旁凝眉不语,董鹏坤在我耳边喳喳喳问个不停。 我被烦的不行,敷衍着:“放心,我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办。” 林嘉邈恰时在这时进来,挑眉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额头瞬间爬满黑线,大boss来了。所有人都没有他的威力大,林嘉邈的一个眼神就足以看穿一切,而我多想他能明白我。 大boss一来自动清场,连带方越然抱着小侄女都被他赶了出去,我坐直身子等待着大boss的训话,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浑身汗毛全部立正站好,大气不敢出。 “你怎么想的,我听听。”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我脑袋发痛,我低头想着应对的方案,再抬头却见林嘉邈笑意更深:“我说的是领证,别岔话题。” 我觉得我们俩需要做个dna检测,我都被开瓢了他还只在意领证的事儿:“哥,我都被打了!” “人家一口咬定是你先动的手,你不占理。” “她踹咱家宝贝儿了你看见吗?” “你没保护好我们家闺女怎么能怪人家?” “你是我亲哥吗?” 他冷哼一声:“我多希望不是!” 我双手合十举起来拜拜他,我输了,我永远说不过他,因为他姓林,所以他不讲理! “行了!”林嘉邈大喝一声,俨然是生气的模样,“那女的就看方越然怎么办了,你不用管!装失忆装了半天也没装出花儿来,这一闹还是都知道你怀孕了吧,跟方越然的事儿我也不想问了,以后俩人好好过日子……” “我不!” 他跟我瞪眼:“没人问你意见!” “我的事儿凭什么不问我意见,我知道他们家人怎么样啊我就嫁过去,人家家里能愿意吗?” 林嘉邈敛眉,十分暴躁:“那是他的事儿,领证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得让他办妥了!不然我能让你嫁过去吗?” “你这事儿就不靠谱!这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得慎重!” “你慎重还让自己大了肚子!未婚先孕够时髦的啊!你这回家让爸妈抬得起头吗?” “那我不回家了!” “你放屁!” 我话赶话的回了句:“你放屁!” 林嘉邈蹭得站了起来,指着我青筋暴露:“你再说一遍,我抽你信不信!” 我冷眼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只想到别人的眼光不想我有多难过。我希望这辈子可以找一个爱的人,他爱着我,不离不弃,我们一起携手穿过三年之痛七年之痒,膝下子孙成群,等老的时候我可以幸福对我的后代回忆:“你爷爷当年……”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能懂? 我全身剧烈颤抖着,不仅是害怕林嘉邈的威胁,也对他充满失望,我不再看他,把头扭到一边独自生着闷气。 在我低头弄着指甲时,别扭傻缺的性格再次苏醒,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病房终于说出了我多年的想法:“我不想和嫂子一样,知道老公跟别人有一腿只能吃安眠药。我同样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起初亲家非要嫂子嫁给那个当兵的,那时你刚进公司,赚的还没嫂子多,你还记得你们俩是怎么力排众议走到一起的吗?你还记得当时她们一家人都看不上你的时候,你做的保证吗?转眼呢?红叶广告那个前台哪儿比我嫂子好?你这样都有脸回家,我就没有?” 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直到他坐在我面前,我感受到他犀利的眼神在我脑顶打转,我猛地抬头倔强的直视他,我没有错,也不承认自己错。 他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会急躁的给我一巴掌,反而坐下来轻声说:“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不好色,就像没有女人不吃醋一样。关于男人出轨的问题,只分两种,想和不想,当然,没资格想的不包括在内。这件事是我想做的,我就去做了,我不是推脱责任,也知道错了,你看现在我跟你嫂子不也过得挺好吗?” 053 看清两个人的差距,自我否定中…… 我仍旧不能理解,倔强的把头扭向一边看着窗外:“我没办法容忍。” 他一只手禁锢我的头,让我正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要怎么保证一个男人永远爱你?你还相信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呢,骗小孩儿的知道吗?专骗你们这种天天看着没营养的肥皂剧,想象自己是里面女主角的半大孩子,你是不是也幻想着有个人能给你买个鱼塘?” 我生气的挥开他:“我要鱼塘干嘛?我说的是最起码现在得确认他是爱我的,方越然现在给不了我安全感,我不想跟着他,但不一定说我不会等他啊。” “哼,天底下的女人要都是你这种想法就天下太平了,真是要感谢你把别人的男人教好了!” 林嘉邈的不屑一顾让我很焦躁:“你不能理解我,我不想跟你说了。方越然都说了听我的,我们俩的事儿我们自己解决。你把他叫进来,我自己跟他说。” “你以为谁都得围着你转啊,人家上班去了。” “那你们家闺女呢?”我分明看着他抱着小侄女走了。 “跟他上班去了。” 我抗议:“他说给我买早点的!” 林嘉邈特别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先把我面前的小桌子放好,才站起身打开一旁的保温盒,倒出清汤馄饨把碗递给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讲诚信是一个男人必备的素质,这是我考验他的第一个层面。” 我笑着吃起馄饨,的确是感觉心里甜滋滋的。我迎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惬意着眯着眼,我会耐心等待,等待我们能够共同撑起属于我们的那片天,不为其他,只为彼此相爱,互相信任,然后坚不可摧。 我还相信爱情,还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出了院之后我还是回到了林嘉邈的家,方越然每天下班都会到我哥家来看我,他担忧的重复:“家里白天一直没人,你自己我也不放心,我给你请了个阿姨照顾你。” 我不用别人伺候着,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非要当千金小姐我怕折寿。 他不放心又要接我去他家,我拒绝:“那不就是同居吗?别开玩笑了!” 我哥其实也是想找个人照顾我,我觉得没必要,虽然家里每个人都要工作,但小侄女还没有开学,我俩也能做伴啊。三个人轮班儿给我做思想工作,可是我真的不想和方越然搬到一起住,总觉得这不叫事儿。但是对我来说的确需要强硬手段才能逼我就范。 事情发生在一个冬末的下午,那日的天依旧黑的很早,勤俭持家的嫂子用电脑查菜谱,我的邮箱里有支付宝电子对账单的提醒,本是想看来着,又突然想去洗手间,等我从来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林嘉邈和我嫂子在一起神色凝重的看着什么,我好奇就走过去一起看。 原来两个人看见了我买的那张火车票的邮件。 林嘉邈沉着脸说:“主意真大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你能懂点儿事吗?” 那张票是我早买的了,一直没退,其实是忘记了,那时我是真想离开,可现在我已经不想走了,我还没解释门铃就响了起来,方越然一下班就到这里报道,他牵着小侄女走到我们面前,看着一群人神色不对挑眉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哥特别不靠谱的说:“你老婆想私奔,火车票都买好了。” 方越然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发黑,他这些日子的疲惫我都看在眼里,本就有些憔悴的脸更是阴沉,他看着我无声的询问,失望和心痛的眼神刺得我浑身难受。 “本来是想走的,现在不想了,只是把这茬儿忘了,票也没来得及退。”我仰头看着他解释着。 林嘉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冷哼一声:“谁信呢?” 方越然除了脸色越发的沉也没什么异样,他伸手顺着我的发,嗓音极其温柔:“我明天让人接你来搬我那儿去,请个阿姨照顾你。” 我还没说话呢,林嘉邈以一种一家之主的口气拍板:“就这么定了。” 嫂子跟着附和:“这样也让人放心。” 我仍旧撒泼不同意,林嘉邈忍无可忍的拿出杀手锏:“那爸妈那儿你自己搞定。” 然后我就像只待宰的可怜小羔羊,看着我哥跟我嫂子给我收拾东西,那种感觉……像极了被赶出家门的凄凉。我仿佛听到了阿炳在我身后拉着二泉映月…… 前面一个人拉后面两个人推,我终于还是没能妥协的和方越然住在一起。 方越然住在我一直向往的市中心景熹苑,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因为有会要开所以让路铭来接我,他家有一个花园,车停在花园的石道上。门打开的时候是位四五十岁的阿姨迎接我,看着倒是挺慈眉善目的,我对她笑了笑,腹诽着她过没过更年期…… 我跟着路铭走到一个卧室,大概五十坪,一张柔软的大床,床单是我喜欢的海绵宝宝,梳妆镜旁边是一个镶嵌式的衣柜,既美观又省地方,最喜欢的是窗户旁边一张西瓜式秋千藤椅,我曾经和他提过喜欢这种椅子。 路铭打了招呼便离开,我继续慢慢参观他的房子,我的卧室旁边是一个小型卫生间。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孙阿姨笑眯眯的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您随便做就好,我什么都吃。” “现在有孕吐现象吗?” “偶尔,不严重。” 孙阿姨笑着:“是个知道心疼妈妈的孩子,几个月了?” “马上就五个月了。” 她又交代了好多注意事项才离开,我继续参观着这个家。客厅很大,靠墙的那里有一面酒架,酒架前面是个宝蓝色小吧台,吧台的棱角都被东西包着,我摸了摸,像是先用泡沫把棱角包好再用布套在外面,不影响美观,也不怕不小心撞上会痛。 我这一看才发现,家里有棱角的家具都被他封好了,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难为他心细能想到这层。 我走到他的房间终于发现差别,他的房间比我大很多,黑白色系,没有过多的颜色,有两个大衣柜并排放着,我打开一看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差距。 稍大的一个衣柜整齐的摆放着秋冬的休闲装,最旁边的衣柜是商务西装,这个衣柜里罗列着许多小盒子,我随手拿起一个打开,如我所料果然是袖扣,银黑色的四方扣子,简单大方很好看。 我坐在他床上四周环顾着,心里十分别扭。人人都讲门当户对的两个人才幸福,我明显是高攀了。我爸是个小包工头,每年赚个几十万而已,并不多;我妈妈和我二姨合开一家饺子店,每年收入在十万左右;林嘉邈是是一个小私企广告公司的总监,每个月工资两万多;而我……我们一家人不吃不喝二十年才能买得起景熹苑这个地方。 我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感觉自己像他包养的情妇,在他的金丝笼里养身体生孩子。 突然就好想回家。 孙阿姨叫我吃饭的时候,我仍旧坐在方越然的床上发呆,以至于她轻拍我的肩膀我才注意到她。 吃饭的时候不是很有胃口,没吃几口就到卫生间吐了出来。 她细心的照顾我,我道了谢就回去躺着了。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杨瑾的话,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我除了能给方越然添乱,根本帮不到他什么,而我却还一直单纯的向往着童话里最真的爱情。 我闭着眼轻叹一口气,不禁怀疑,我一直坚持的都是对的吗? 054 最好的爱情是,为了对方会变成更好的人 人们总说,但凡死缠烂打的人大都不是真的爱你,那只是和自己赛跑,真正爱你的人,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包括尊严。 也许这句话并不是放之四海皆准,但是对我来说却再适合不过。 我的尊严迫使我远离方越然,毕竟我已经被他抛弃过一次,落入同一个陷阱的猎物是真的愚蠢,但从过年他去我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尝试着要原谅他,从得知他受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是真的还爱着他。 我为所欲为,想照顾他的时候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就走,感觉他不是非我不可的时候又提着行李回了家,在他知道我怀孕之前我总想着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坚强的挺过来,可现在却觉得有他在身边是真的很好。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衍生出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 不得不说我这个人是幸运的,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遇事退缩有后路,不谙世事有人疼,任性焦躁有人宠,傻乎乎的过着每一天倒也没灾没难。 我曾经是学校辩论队的队员,学的是法学专业,一次性考过了司法考试,取得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其实进一个律师事务所实习一年就能转正,但我听说律师这个行业竞争力太大没有底薪就放弃了,最终找了个还算稳定但工资不高的人事工作。 我原以为我要等,等待方越然学会爱我,最后才会皆大欢喜。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自私,以他的条件凭什么要求他死心塌地爱这样的我,我有什么出彩的条件成为他爱我的理由。 现在的林思璇一无是处,经营一家小网店也是平平碌碌,而他早在年初的时候就登上了《资深广告人》的杂志封面,现在经营着自己的家族企业,换句话说,我哪里配得上他,杨瑾那句话说的真对,我除了会捣乱还会做什么? 方越然下班回来的时候,我正出神的看着我的行李箱,一双深蓝色的家居拖鞋出现在我眼前,我的视线缓缓上移,一身做工良好的银灰色西装熨帖的穿在他身上,唇形像是上帝精心一笔笔刻画出来的样子,鼻若胆悬,剑眉星目,只是那眼神中有明显的慌张无措。 我面无表情的张了张嘴,听见自己暗哑的声音说:“你回来了啊。” 他低低的应了声,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睡了一天吗,真懒。” 我没说话仍旧呆呆的直视他的眼,他不着痕迹的敛了敛眉,脱下西装上衣放在一边,走过去把我的行李箱放平,拉开拉锁平铺在地,一件一件拿出我的东西,不言语的帮我整理。 那背影说不出的萧索,也许他是怕失去我,想静静地把我留住,可是现在的林思璇连她自己都嫌弃,又怎么能配站在他身边? 我慢慢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浑身颤了一下,随即抓紧,他抬眼看我,神情复杂。 我盯着他特别认真的问:“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很认真啊,我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这个问题,在自我否定中郁闷不已,虽然说话时面无表情但是我心里忐忑极了,我从未问他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一颗心怦怦的跳着很期待。 而方越然这个家伙,在听见我问出这句话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捏了捏我的脸颊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你是不是得了婚前忧郁症,还是产前综合症?我听说孕妇自己在家就会胡思乱想,你别天天在家闷着了,出去散散心,宗颖有时间让她上家里陪你来,等我周末歇班带你出去玩儿,想去哪儿?” “我问……” “对了,我们去报个孕妇培训班吧。”方越然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紫色毛绒地毯上,煞有介事的继续说,“孕期营养和宝宝喂养都要按照科学方法,宝宝生出来我们要知道怎么照顾他啊,你想请月嫂还是自己带?我妈那个人向来冷血,交给她我不放心。咱妈年龄也大了,照顾这么个孩子也……” “等会儿,谁跟你咱妈?”我打断他,哪儿跟哪儿啊就那么不要脸的称“咱妈”了。 他板起脸来,像是训下属一样训我:“你能找到重点吗?我说孩子生下来是请月嫂啊还是咱自己带,就算请月嫂咱也得知道最基本的护理知识,所以说还是要报个孕妇培训班,我们公司对面有个美赞臣孕妇培训,明天我就去报名。” 我看着他,倒是感动他比我想得还全面,可是我刚刚的问题他还没有解答,这会让我误以为他是在逃避,我双手撑地不高兴地瞪着他:“扯话题高手。” 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也许就是在此,你在意的东西他会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大脑的构造不同,所以男人和女人的矛盾永远存在。 方越然居然一脸无辜的问:“你一开始说的什么来着?” 我生气的仰起头目光犀利的看着他:“我问你,你喜欢我哪儿啊?” 他挑了挑眉,好像搞不懂我这是又发什么疯:“好端端的问我喜欢你哪儿,我说完你要改吗?” “……” 他探着身子凑近,歪着嘴角坏笑道:“我喜欢你是女的。” “……”我真是对他忍无可忍,本来很严肃的一件事被他开玩笑式带过,心里郁结不已,随手抓起行李箱里的衣服就往他头上扔,“你是gay啊!我要不要去gay吧给你宣传一下!你是攻还是受啊!啊?” 他整个人埋在我给他堆得城堡里,边扒着那些布料边说:“我肯定是攻啊。这还用问?嗳……你的衣服和你身上一样香……” 我听见这话脸不由一热,就知道这流氓坯子说不出什么好话,我跟神经病一样把他身上的那些衣服扒下来又塞回了皮箱,却看重见灯光的他顶着一头乱发捏着一个白色加厚的bra递到我面前,貌似还叹了一口气:“你穿这个的时候累吗?” 那是我最厚的一件内衣,比一般加厚的还要厚一点儿的那种,我羞愤的一把夺过来埋在那堆衣服下,他对我这欲盖弥彰的动作有些不屑,却佯装关心似的说:“累就别穿了……反正也没有呗,过来我掂掂,加起来有二两吗?” “变态啊你!”我拍掉他伸过来的手,站起来想要离开这个让我恼羞成怒的人,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按住肩膀。 “小璇。”他不再嬉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我喜欢你做最真实的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最真实的你就是我最爱的样子。”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眼神蛊惑,忘记逃脱,有些低落的说:“可是我太平凡太普通,根本无法与你并肩。你有什么事我都无法帮忙,就像你出事那次,我只能在家干着急,一点儿忙都没帮上。” “的确。”他很不满的点点头,弄得我心里一紧,却听他说,“你居然都不等我醒过来就走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拍了下他的脑袋示意他闭嘴,刚想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孙阿姨就来敲门,笑着说:“孩子们吃饭了。” 方越然应了声然后问我:“刚想说什么?先说完再去吃饭。” 我喜欢他这样尊重我,抿了抿唇道:“我本科专业是法学,我想……想进律师事务所,等宝宝出生了就去工作。相当于在家休产假,产假一到我就去工作,这个意思。” “你不是还有网店了吗?怎么想去事务所了?” 我故意睁大眼睛,特别天真的看着他:“我想有份正式工作,不想做家庭主妇。” 他听了我的话之后怔愣着,呆萌呆萌的看着我,有惊喜也有不敢置信,我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站起身去吃饭。 “呀。” 身后的人箭步追来,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吃惊的叫了一声,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在灯光的照耀下只觉晃眼,拍着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孙阿姨还在呢。” 他笑得更加灿烂:“你把你刚刚的话用我想听的意思说一遍,不然我就这样给你抱过去。” “我说我要去工作,不想当家庭主妇,又没说要嫁给你。” 他知道我嘴硬的臭毛病,没多说,只是轻轻在我鼻尖咬了一下便放开了我。我觉得日子就是要这样过的,每天开开心心,有自己的目标,可以平凡却不平庸,空气中满满都是幸福的泡泡。 孙阿姨和我们一起吃饭,嘱咐了我很多事,谈到孕妇培训班的时候她很支持,还说有一种孕妇瑜伽很养人,可以改善浮肿,她儿媳妇那时去报名参加效果很好,方越然问得很仔细,笑着说一定要去报名。 又报培训班又报瑜伽,我觉得方越然真是病急乱投医,我抗议:“瑜伽那个可以买光盘在家里练,去报个培训班就行。” 他没应,只说:“等我咨询完了再说。” 我有些不开心:“你别把在公司的那套带回家来,跟我说话总像是命令,你在公司是领导,在家里我最大知道吗?” 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我说这种的情况,愣了愣才状似郑重其事的点着头说:“遵命,夫人!” 谁是你夫人!我腹诽着赏赐他一记卫生眼。 055 无孔不入的前女友 我的生活越来越充实,虽然已经不再做手工,但是我会画一些首饰的草稿图,方越然也会帮我修改一下,不得不说他的审美和画工一流,稍微动动笔就有画龙点睛的作用,现在只等着工厂上班我们就拿去做成银质的成品。 我买了法律的书温习,每天都会看一些。方越然果然去报了培训班,不过他很听话的买了几张孕期瑜伽指南的光盘,他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会拉着他一起练,每次看到他拿着抱枕放在肚子那里学我的动作,我就没有办法不骂他幼稚。 正月十五,也就是情人节这天我谎称出差没回家,方越然这天也有工作,路铭接我到公司的时候遇到了很多熟人,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并不在乎人们的窃窃私语,方越然大大方方的和人们介绍我:“以后看见要叫总裁夫人。” 我这才觉得丢脸,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林思璇曾经失忆过。 我们在一家孕妇餐厅吃的饭,是方越然派人定的位置,侍应生上菜的时候推着餐车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人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蓝色妖姬,漂亮极了,看得我简直要流口水。着实没有想到,那位侍应生站在我面前,竟然把花递给了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呢,方越然就站了起来把花塞在了我怀里,轻吻我的额头,我情不自禁地亲了他的脸颊,他像是得到了老师奖赏的学生,激动的看着我,我看他眼神冒着狼一样的幽幽绿光,赶紧给他推回座位上。 我们坐在车上接吻的时候,他的手机很欢快的响了起来,最后还是我从他口袋里摸索出来递给他的,他幽怨的看着我,再看屏幕时眼神一亮。 接通之后叽哩嘎啦的说着流利的英语,我听不大清,脑子也反应不过来,他挂了电话很开心的说:“我国外的朋友来了,明天带你去见他。” 然后翌日晚上方越然邀请了他所有的好友一起聚餐,我本是很开心的觉得自己将要融入他的朋友圈,但我却不知道,他铁哥们里还有……杨瑾。 杨瑾一身黑色收腰短裙,配上烈焰红唇的妆容在人群中尤其显眼,跟我清汤挂面的样子比起来要成熟有魅力的多,我抬头眯着眼睛看方越然,他清澈的眼睛里闪着无辜:“我不知道她会来。” 我扭过头冷哼一声,走到他的朋友面前还是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和每个人打着招呼,轮到杨瑾时,听她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呵,虚伪。” 我没想到她这么光明正大的拆我台,第一次见她时,感觉她身上的冷艳气质和方越然严肃的时候很像,现在终于发现,她的高冷并不是方越然工作时表现出的那种自信,而是一种自卑。既然她拆台,我也不想客气,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笑着,只是路过她身旁时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跟你就得虚伪。” 没等她说话方越然就搂着我跟她擦肩而过,介绍到叫楚志航的那个人时也很奇怪,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在方越然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他会用不屑嘲讽的眼神看我。 一群人在一起边吃边聊,他朋友也带了自己的女伴儿,我们坐在一起玩儿得很开心。不一会儿杨瑾扭着小细腰坐在我旁边,大有跟我聊天的架势,我本意是想离开,却觉得会落了下风,转手拿了一杯果汁若无其事的喝着。 她讽刺一笑,咧着大红唇说:“看你刚想跑啊,怎么,见我怕了?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 周围的人耳朵都竖起来了,我很郁闷,被打这种丢人的事情让她这么风轻云淡的以一种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气势说出来,我面子上挂不住啊。 我很不认同的看着她:“这事儿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的。” 她挑眉疑惑的模样,周围的八卦女人也看了过来,我继续一脸为难的样子:“你讨厌我,我能理解,但是你为什么要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动手呢?” 我正要清嗓开始长篇大论呢,她就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的!” 我害怕的瑟缩一下,特别委屈的看着她继续说:“我没胡说八道啊,我就是不明白小孩子站在那里乖乖的吃着零食,你为什么二话不说就上去打她?” 周围的女人发出一片嫌弃的声音,很厌恶看着的杨瑾,方越然从那端走过来,坐在我身边问:“你们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我转过身看他,可怜的眨了眨眼,揪着他的衣角扯啊扯:“我只是想让这个姑娘和我小侄女道个歉,就上次的事情嘛。” 我仿佛看见了杨瑾脑袋上缓缓上升的灰色烟雾,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窝在方越然怀里继续强调:“其实她要不提起来,我也不想说的。” 方越然很配合的搂着我,严厉的质问她:“你究竟想怎么样?我们都不再追究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我默默的在方越然胸口上掐了一下,给他点了个赞,道歉什么的太理想化了,根本不可能实现,这样质问她倒显得她不知好歹。 杨瑾不再说话,场面很是尴尬,我觉得这样对方越然很不好,从他怀里抬起头,低眉顺眼的问:“我是不是不懂事了?” 方越然顺着我的头发,特别宠溺的看着我:“委屈吗?想怎么出气?” 男人聚会的那端突然一阵爆响,我们闻声看去,楚志航踹倒了一旁的高脚椅,这下场面更冷了,我很看不惯这样的男人,只会用暴力发泄怒气的男人,总觉得他们有勇无谋。 他恨恨的看着我,走过来拉着杨瑾想要离开,要是我我真的就灰溜溜的走了,可是杨瑾是高傲的天鹅,不允许自己低头战败,我觉得她小时候看脑子一定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所以家庭条件才会拮据。 临走前她很得意的放下一句狠话:“你旁边的这个男人是我不要的!” 这样很没有水平啊,如果杨瑾真的放下了方越然也说得过去,可是她总是在方越然周围乱窜,再说这句话就不合适了吧。 方越然被侮辱了,我脑中首先闪出这个念头,脱口而出一句:“现在是你抢也抢不走的了。” 杨瑾的脸彻底黑下来,被楚志航强行拉着离开,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人群鸦雀无声,全部目送他们离开,我没想到的是,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异常默契的发出一片叫好声。还有mm跟我说:“那句话你说的真棒,以后我男朋友的前女友要是从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就叉腰仰头说‘我的男人现在你想抢也抢不走了’!” 我被她逗笑,附和着:“在捍卫自己男人这一方面一定要同仇敌忾。” 她认同的拍了拍我的大腿,然后她的肩膀上出现一个浓妆艳抹的脑袋,笑眯眯的对我说:“方越然以前可目中无人了呢,现在变得这么疼你,你是怎么把他调教成这样的,说出来让我们取取经。” 这个犀利的问题我根本无从回答,“调教”两个字我可受不起,方越然从跟我相处的那一天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把绣球抛给了方越然:“你说吧。” 他耸耸肩,一副万年小受任人宰割的样儿,把人们逗得哈哈大笑,我用余光看到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方越然喜笑颜开的拉着我站了起来,几步迎上去和他们拥抱。 我听见那个外国人喊他:“wood。” 时过境迁我已经选择原谅,可是心里难免别扭,连笑容都有些牵强,方越然把我搂在身旁,说:“我已经没有英文名了,不再叫伍德。这是我太太,林思璇。” 我一开始是真没想到他会以太太的身份把我介绍给他的这些朋友,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大方的和他们打了招呼。 那个英国人很帅气,是白种人特有的漂亮肤色,英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窝,蓝色如海洋般的眼睛,身高腿长,瞬间捕获了我一颗花痴般的心。 他好像对我印象也不错,用蹩脚的中文对方越然说:“漂酿老婆儿。” 最后一个儿化音把我们逗得够呛,我笑着对他说:“你是帅气小伙儿。” 他很开心点点头,前倾上身拥抱我,想要亲我的脸颊,方越然迅速的用手隔开他的嘴,那张性感偏苍白的嘴唇亲在了方越然的手心上,前者万分惊恐的看着后者,后者嫌弃地把口水全部擦在了这个外国人的英伦风大衣上。 “这是麦尔斯,我的大学同学,你离他远点儿,这家伙劣迹斑斑。”方越然不顾麦尔斯的抗议,向我介绍了他的另一位大学同学,“车洪勋。” 他摘下墨镜用不带温度的眼神漠然的看我一眼,算作是打招呼,我轻笑点头,除了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之外,也好奇他在寒冬晚上戴个墨镜是什么癖好。 方越然把他们俩引荐给他的高中同学认识,我才明白过来,人生处处有商机。 在众女的惊艳目光和齐杂八卦之中我终于想起那个冷漠的车洪勋先生是谁了。 他是娱乐圈里很有名的一个年轻鬼才导演,代表作青春疼痛电影《夏至》获得上千万点击,被人一度追捧。我被一群比我更花痴的女人拉着去找他签名,其实我并不追星,所以在方越然犀利的眼神中卖足他面子,乖乖的站在他身边。 我本以为,我和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电影院和视频网站上的年轻导演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以后发生的那些事儿,还是多亏了他的帮忙。 056 当自己最后栽在自己手里 聚会结束,我们各自告别,除了那段小插曲令人不快之外,一晚上都很开心。 外面的空气特别新鲜,流光溢彩的a市夜景分外迷人,三三两两的人群结伴而行,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幸福,我抬头看方越然,他正在用手机上的日历查着什么,我把头凑过去想一探究竟,他把屏幕放在我眼前说:“明天要做产检了。” “对啊。”我点了下头又看向他,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他没有给我回答,只是心疼的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发顶,缱绻的蹭了蹭,我心里一软,知道他是在对以前的事自责。 我想说“没关系,以后都有你”,可是张嘴发出的却是略显尖锐的语气词:“哎!” 他紧张的看着我:“怎么了?” “动了。”我有些搞不清状况,肚子里的小生命好像在伸懒腰一样踢了我一下,不轻不重,仅仅那一下又像是幻觉。 方越然显然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站在大街上跟傻子一样疑惑万分的对视着,我等了半天肚子都没再动,耷拉着肩膀有些失望的说:“我以为是胎动,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他呼出一口气,手隔着我的外套放在肚子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宝宝,和爸爸击个掌。” 我想娇嗔的打他一下,没想到肚子里又有异常,吓得我丝毫不敢再有动作,只是睁大眼抬头看着他:“刚刚是又动了吗?” 他把我举起来不敢放下的手握在他温暖的掌心中,带着我一起感受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脉动,我心里激动的不行,眼角划下了两滴泪,张着的嘴不敢合上,怕这只是我的幻想。 我抬头看他的侧脸,不停变换的霓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罩上了一层彩色的薄纱,我轻触他的眼角,原来那里闪烁着的晶莹并不是灯光的余辉,而是他的眼泪。 他尝试着对我的肚子又说了一遍:“再和爸爸击个掌?” 果然,肚子里的小生命又动了一下,我不顾形象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大声喊着:“啊呀,动了动了,方越然又动了!” 方越然傻愣愣的点头如捣蒜,满脸激动地重复着:“方越然动了!方越然动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想伸手抱他,却听见不远处有一声不大不小的召唤:“哥?” 那声音熟悉,我们俩闻声看去,是脸色苍白的方冉冉,旁边还站着个冯睿。 我收敛笑容怔愣在原地,我们四个人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站着,措不及防又无可避免。 多年以前,我刚被冯睿划分到和他不同的世界范围,那时我曾想过他会牵着新欢走到我面前大方介绍,而我徒劳地站在时针的尖端上舔舐伤口,像个可怜的小丑,尽管面具下流着泪可是嘴角永远上扬成夸张的弧度。 现在,我的身边显然有了可以让我依靠的男人,我们彼此相爱,所以在面对前男友和他的女友时,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不知好歹的坏笑着:“哟,睿哥,又换一个?” 而是大方一笑:“你们也在逛街啊。” 我幻想得太好,以为自己不计前嫌就能一笑泯恩仇,可是方冉冉对我的敌意早已根深蒂固,她不理我,只是皱着眉头看向我的肚子问方越然:“你俩刚才跟神经病一样,丢不丢人?” 方越然本是和颜悦色的看着她,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一变:“你这样跟哥哥说话,会显得没有家教。” 方冉冉还想说什么,被冯睿拉了回去,他不苟言笑的看着她:“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后者摆了摆手,走到我面前,伸出一根纤长的食指捅了捅的我肚子:“怎么这么大?” “你嫂子怀孕了。”方越然低头看着她,微微敛眉。 “什么!”方冉冉凄厉尖锐的嗓音划破天际,脸色更显苍白,这个晚上本是平静的好天气,却因为这一声凄惨的叫喊,道路旁的枯枝都在颤,大风随之而来。 方越然脸色沉声呵斥她:“大晚上不回家,在外面乱逛什么?这都超过门禁时间了,下次你别想再出门!” “根本就没人管我!家里没人!”方冉冉吼了回去,委屈的撅着嘴,胸腔开始起伏,我怕她犯心脏病,拉着方越然的袖口不让他多说。 冯睿也看出了方冉冉的不对劲,忙帮她顺着气,想把她拉走。 方冉冉大力的挣脱开他,站在我面前冷飕飕的咬着牙:“我跟你说的你忘了吗?我哥他……” 方越然没再让她说下去,一把将方冉冉抓到自己面前:“这都快10点了,快回家!” 我深知现在的这种情况应该是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拉了拉方越然的衣角,轻声问着方冉冉:“你哥他怎么了?我忘了,你提醒提醒我?” “小璇……” “等会儿。”我挥开方越然伸出来的手,朝方冉冉走进一步,僵硬的笑着,“快说。” 方冉冉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说话了,模样惊悚的看着我。而此刻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吓人,风吹起我的长发,在白净的脸上一下下的刮着,色彩的明显对比最触人心弦,由于刚刚的激动使我眼眶发红,而我眼睛本来就很大,这一瞪便有了毛骨悚然之感。 方越然把我搂在怀里挡着风,又一下下拍着我的后背:“回家我和你说,你别着急,咱先回家。” 我又瞪了眼方冉冉,连带站在她身边的冯睿在我眼中都倒映出了讨厌的模样,我也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儿和方越然吵架,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随着他离开。 只是胸腔里有团气挥散不去,憋闷的难受。 这几天的好日子让我有些忘形,我这个人本身就抓不住重点,有时又没心没肺得过且过,便傻乎乎的过着自以为幸福的日子,殊不知智商不够真的是硬伤。 方冉冉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声音被风推着送进我的耳朵,以至于她的话在我耳朵里好像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回音。 “欣彤姐才是我嫂子!” 欣彤姐……才是……嫂子? —你知道他有未婚妻吗?彤彤姐在美国呢,预计年底两个人完婚吧。 我恍然记起这句话,是几个月前方冉冉替我把谜底解开时的忠告,《资深广告人》的采访里也提到过这个消息。 轰。是什么倒塌的声音。 当自己最后栽在自己手里,比起心痛,没有心更痛。 是我的错,是我一直在自娱自乐,从一开始就没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想我应该洒脱一笑,挥挥手离开,清风不带两袖青白。无论是面对他们三个人其中的谁,我都应该展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我可以过得很好,没有你们,我一人也可以过得风生水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所有人的面前,被这么无情的指出在自己知情的情况下还是做了别人的第三者,脚下却移动不了分毫。 怎么这样,怎么连狼狈逃窜都没了力气。 方越然伸手过来想做什么,是拥抱还是推离?我不知道,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被他碰触。 我像躲避瘟疫一样连连后退,我真庆幸自己还有退路,并不是在失去方越然之后就一无所有。 我听见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原来连它都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我隐约听到谁在笑,笑声渐渐汇成一片,我仿佛又置身在刚刚的聚会上,周围是那些女人尖锐刺耳的笑声和挖苦奚落的嘴脸,她们是不是也知道方越然本来有个未婚妻,正在讥讽我的不知所谓? 方越然张着嘴在说些什么,我只能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无法听到他的言语,我看着他茫然地摇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到? 一道黑色人影突然冲了出来,方越然猛地被打倒在地,我看着他慌张狼狈的样子一阵揪心,心和肚子好像连成了线,有人在线的尾端撕扯,疼的我整个人蜷缩了起来,这种感觉又像是肚子疼得在撕扯着心脏,我痛苦得几欲晕厥。 突然有人把我打横抱起放在车里,一路飞驰,我疼得直冒冷汗,意识恍惚,默默念着我的孩子不要有事,我感觉一路都在颠簸,然后有冰凉的仪器在我皮肤上打转,我紧闭着眼终于听清身旁有一个冷漠苍老的女声说:“轻微动了胎气,注意修养,不要让病人再受刺激。” 我紧绷的感觉这才松弛下来,整个人又开始头痛欲裂,我揪着头发低声嘶喊,从喉咙间挤出的声音仿佛能减少我的痛苦,有人抓住我的手,在我耳边痛彻心扉地一遍遍地重复:“小璇,冷静!” 我像是握紧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手中的东西,哭着反复喊:“妈妈!” 妈妈,我不是故意做了别人婚姻中的插足者,我只是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可我,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等我再睁眼时,撞进视线是那间充满男性气息的房间,腰间一只大手以一种保护的姿势圈在我身上。 以往我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醒来,不想跟他同床共枕的原因说白了就是我对自己未婚先孕的阴影太大,他也尊重我的这个决定,昨晚之前的我将之归结为爱,而现在,我不敢这么说了。 方越然意识到我已经醒来,低头轻蹭我的发,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 又是这种关心的语气,我不想再掉进他的温柔陷阱,闭着眼说了声:“我退出。” 057 方林氏,我的掌纹里写满了你的名字 我闭上眼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杨瑾胜利的面孔,如果昨晚她说的那句狠话是:“方越然已经有未婚妻了。” 那她一定能在这场争风吃醋里占上风,而我也将成为所有人的笑料且无从反驳,在她面前也翻不了身。 但她没有,对此我又把这件事归结到智商范围内。 说完这句话我就想起身,却被方越然那条长手臂压制着动不了,我怒目相视,他同样神色阴沉。 “你以为在做游戏吗?说不玩就不玩了?” 我“呵”的笑了声,反问:“难道不是吗?” “林思璇,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能不能不在伤害我的同时伤害你自己?” 那么严厉的语气,那么愤怒的眼神,却说着心疼我的话,我心里泛苦,仰着脖子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把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 但我却忽略了这个姿势像是在期待他的吻,而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带着怒气的亲吻像是一场拉锯战,彼此撕扯着柔软的唇瓣,仿佛唇上越痛越能减轻心中的负担。 清晨的男人类似野兽,当他翻身压制住我的那刻,我才反应过来要推开他。 他双臂撑在我的肩膀旁边,充满血丝的眸子里有沉痛的自责,说出的话却是对我的再一次指责:“你为什么不能好好信任我一次?” 情侣之间用的最频繁的一个词“信任”,如果爱情是一张宣纸,那么信任就是压在纸上砚台,别提信任,太沉重,方越然你受不起。 我抿了抿唇,声音发寒:“你知道信任两个字应该怎么写吗?你一开始带着不纯的目的接近我,突然在某一天不告而别,要不是我刻意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多看我一眼吗?”我用手拼命的推着他,气愤不已,“现在你跟我讲信任,你提供给我信任你的条件了吗?现在又出来一个未婚妻!我告诉你,你妹妹早就告诉我你有个未婚妻了,可是我忘了!我忘了你知道吗?” 我也觉得这件事根本就不可思议。 听到我最后一句话时,他怒极反笑,侧躺在我身边帮我顺着气:“别着急,慢慢说,小心又动了胎气。” 这才是重要的事情,我自己也从胸口往下顺着气,极力平缓呼吸。 他音量也降了下来,看样子是想与我和颜悦色的谈:“你忘记了就正好说明你在潜意识里不相信这件事,说明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所以你要继续相信我,什么未婚妻,就是一个妹妹。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两家的联姻名存实亡。” “那你说年底结婚?” 他像是看傻子一样嫌弃地看着我:“你还记得你当初把那对儿云彩的戒指给我看时,我说的什么吗?” 我挑起眉毛,记得,当然记得,我就是因为一直坚信着他说的那句话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然而那时他已经舍我而去,现在说这个一点儿说服力没有,我冷笑:“跟那个没关系。” 他没说话只是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在我面前打开:“小璇,嫁给我吧。”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耀眼的粉钻,这么近的距离都能看出那颗钻石被打磨得极其完美,大小适度,正好符合我手指的长度和粗细。这一刻不能说是不讶异的,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幻想有一天他会向我求婚,他就消失不见了。 我平躺在他的旁边,他一手撑头一手拿着那个盒子递到我眼前,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从床上求婚,世上恐怕只有这个流氓才会做出来。 他好像看出我的腹诽,拉着我坐直身子,然后特别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在我面前,还没等他说话,我就伸手把盒子盖上了,歪着头看他:“我怎么答应你的求婚?你未婚妻怎么办?方越然,你应该能理解我有多痛恨小三儿。我嫂子因为我哥的混账事儿吞了一盒安眠药,要不是抢救及时,这人就没了你知道吗?我小侄女差点儿没有妈妈了你知道吗?” 他扒了扒头发,无奈地接话:“什么三不三的!小时候的娃娃亲谁还在意啊,我要真是真跟她联姻,杨瑾早就拿这个堵你话了!” 这句话恰巧解释了我的疑点,以杨瑾那种人破罐破摔的性格应该极力侮辱我才对,她从不提这个事儿的原因,除了智商就只能说明她不知道这件事了。 “那你妹妹……” “她那是气你的。” 我觉得方越然说的有道理啊,他说的每句话仿佛都验证了我的猜测有多么的正确,所以说男人用智女人用情,方越然足够了解我才会走这么一步险棋,而我傻不拉几的真相信了,对于“一孕傻三年”这句话……古人诚不欺我也。 待我知道这些都是善意的谎言时,已经是多年以后了。 可现在的我宛若解开了一个心结,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又找不到破绽,索性躺了下来闷声说:“等我再考验你一段时间,你表现良好就给你转正。” 他开心的躺在我身边,声音温柔缱绻:“小璇,你要相信你看上的男人一直都能为你保驾护航。你也要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林思璇,是方越然最爱的人。” 他的表白从我的耳朵进入血液,汩汩流到心间,浑身仿若触电一般,我有些感动的看着他。 他亲了亲我的嘴角,又用手揉了揉我的头:“你是新宇广告的老板娘,你在我朋友眼里是我的老婆,你的户口本上将会署上我的名字。”他把手掌伸到我面前,咧嘴一笑,“方林氏,你看,我的掌纹里写满了你的名字” 我看着他清晰的掌纹,瘪着嘴小声说:“什么方林氏,真难听。” 他佯装生气般捏着我的鼻子:“我昨天和你说我不会跟她结婚的,你一直摇头,你要是能听进去我的话,至于躺在医院吗?脾气大,不听话,就爱钻牛角尖,这下可好,动了胎气。” “……” “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嗯?” 他最后一个音节尾音上扬,柔柔软软的扬进了我心里。 我有些羞赧的低声说:“这样看来,昨天晚上倒像是我一厢情愿的闹剧,好丢人。” “不丢人,最起码我知道你有多在乎我。只是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气大伤身,宝宝会不开心的。”他把我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再躺会儿就起床了,一会儿还要去培训班。” 我应了一声,然后从衣服里捏着他的皮肉想把他不规矩的手拽出来:“出去,这样躺着不舒服。” “你可真小气,都没有还不准摸。” 我再也无法容忍他反反复复的说我胸小,怀孕之后明显大了很多好吗?我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嫌我的小,你摸自己的啊。” “你摸我的,礼尚往来。” “……” 傻女人总是很好哄的,男人只要揣摩对了你的心理,所有的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我最终还是相信他的话,因为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坚定地说了一句:“这两天我安排一下,带你见见我父母。” 不想拒绝便点点头,我一直想见见方越然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他的这个承诺也让我有了信心。 我尽量每天都保持好心情,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再发生,直到方越然的母亲按响家里的门铃。 孙阿姨开门的时候,我就站在她的身后,原以为是宗颖或者董鹏坤过来陪我,看到来人时笑容立刻换成礼貌亲切的问候。 方越然的母亲保养得很好,并不是中年发福的妇女,身材匀称,皮肤细腻,头上挽着一个很有气质的髻,一身黑色过膝大衣,衬得她更加高挑,一点儿也不像是年过半百的女人。 我看着她轻声问候:“阿姨您好。” 她没理搭理我,冷着一张脸把包放在玄关处,脱了大衣挂起来,换上孙阿姨给她拿出来的家居鞋和我擦身而过。 我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脸上冷漠且没有语言,就连一个正眼也不给我……这是在给我下马威的节奏吗? 我面子上挂不住,想了一下才站到她面前,轻声问:“阿姨,您喝点儿什么?” 她像是儿时小伙伴吵架冷战一样,故意越过我看着孙阿姨,声音倒是圆润好听:“有普洱吗?” 孙阿姨说了声:“有。”然后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才离开。 这下弄得我也不舒服了,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对我扬了扬尖尖的下巴,指着距她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赏赐性的吐出一个字:“坐。” 我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家人、朋友、连带方越然都是宠着我的,就算方冉冉和杨瑾对我不客气我也不会放过她们,但面对一个这样的长辈,我就必须要忍气吞声吗? 我暗自把帐算在方越然身上,脸上也不再挂着笑,走过去坐了下来,上身挺直,保持着一个不屈不挠的姿势。 孙阿姨上了茶,她客气疏远的道谢,然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永远也忘不了,我未来的婆婆见我第一面时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听说你是满族人?” 058 姜还是老的辣 我家住在一个满族村子上,但不是满族自治县,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确切的来说,我是伪满族人,因为全家人只有我的外公是满族血统,到了我这一代,那血液已经被分散的差不多了。 要不是因为高考加分,我的户口本上现在应该是随我爸爸的血统汉族,正因为我的汉民族血统不纯,所以在不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也算是混血儿了。 如果方越然的妈妈问我:“听说你是混血儿?” 我也会像现在这样,礼貌微笑,点头说:“是的。” 但这位研究院的院长并不是在跟我客套,她下一句话终于提醒了我,她是一个门第观念多么严重的人。 她问的居然是:“哪个旗下的?”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大娘学傻了吧。 努尔哈赤建八旗的时候当然是以正黄旗的血统最为高贵,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我是纯正的正黄旗血统,搁现在这个时代,说出来顶多让人新鲜一会儿,毕竟“格格”这个身份早就不存在了。 爱新觉罗傅仪被我党抓起来的时候还喊我党万岁呢,建党建国的都是汉族人,什么是贵族,就算慈禧在世,那不也只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小老太太嘛,现在究竟是谁的天下这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对于她问的这个问题,作为晚辈我对她就不予评价了。 虽然这个简短的对话让我有了底气,但我还是低眉顺眼的说了句:“五星红旗下的。” 说来这个人算是有涵养的,在等我回答的过程中喝着普洱,听见我这句话之后连停顿都没有就说:“你挺爱国啊。” 她语气讽刺,碍于其身份我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的,阿姨。台湾岛和钓鱼岛都是我国神圣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很不开心,虽然从进门开始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但是现在脸色更黑了。 方越然的母亲放下手里的茶杯,侧着脸不悦地看我,再也不兜圈子:“越然从来不让我们操心,但是你的出现显然破坏了我们家应有的正常秩序。如果你是满清贵族血统,也能跟贵族沾边,就算家庭背景平平我也会同意你们的婚事,但是现在看来,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完全没有立足于我们家的资本。” 我听完这段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状似很欣赏我这种不用她废话的“懂事人”。 我板正身子,十分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举起食指和中指说:“两个问题。一、我没有想进您家的大门,我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我不想就不会和您有任何关系。二、请您和方越然商量好再对我说这些话,因为双方证词的不同,让我无从判断事情的真相。” 她欣赏的眼光立刻转变为憎恶,那目光就像我是破坏她家庭和谐的坏蛋似的,语气也不再平静,有些严厉地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一定会给他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而你,只需要在这里安静待产,然后离开。”她顺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五十万,离开越然。你要知道在现在这个社会上,爱情并不能代表什么,你要想想你能为越然带来什么,你身上或者是你身后有什么是值得他用婚姻来和你交换的。你现在是自由职业者,而越然正在为公司业绩的每一个百分点努力着,你能帮助他做些什么呢?做饭洗衣这种事家政公司有足够的人选供我们挑,如果不是你肚子里有方家的骨血,我是不会来这一趟的。所以请林小姐你,识大体一些,拿上这张卡之后,还请注意不要破坏了我们家庭现有的稳定和睦。” 我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被当成代理孕母不说,还要给我贴上一个拜金的标签。 我虽然是小家小户但从小也不愁吃穿,即使不买奢侈品,但这并不代表我买不起。她一直在强调我能给方越然带去什么,那反之呢? 如果我让她换位思考,假设方冉冉被人这样侮辱她身为母亲会怎么办,那她一定会讽刺我认不清现实,不存在的事情何必用假设来浪费彼此的时间,既然她那么看重利益,我只好皱着眉头问:“照您这样说,方越然能为我带来什么?物质吗?我并不需要,物质不能衡量生活的全部意义。每个人的命运和选择是不同的,您不能身为脑力劳动者就瞧不起体力劳动者,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告诉我们,生理需要是最基本的,也就是说种菜的农民、打扫卫生的工人都是保持人类食物链平衡的贡献者。” 我原意没想说这么多的,可是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上半身甚至还往前倾斜了三十度,继续叨叨,“您站在什么角度说我们攀不上您这种高枝,人和动物都是平等的,何况是人类本身呢?您说的这些话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您自己,您身为研究院院长一定学识渊博,但是如果您能静下心来读读《简爱》,那您对我就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态度。” 她被我一席话气得脸色发青,也许是说不出来话,也许是涵养好不习惯打断,总之她是等我说完才拍的沙发:“放肆!有你和长辈这么说话的吗?你有家教吗?” 放肆?我还放五放六了!说我没有家教,你们家闺女没有家教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既然上升到家庭角度,我就再也不能容忍她:“我当然是有家教的人,我爸妈虽然没您学问大,但是也经常教育我们人人生而平等,也教育我们不要用有色眼光看人,更教育我们要学会尊重每个人!” 我从来就不是软柿子,也不愿意被人随意揉捏,一开始我愿意忍耐她的冷眼相对,不代表我能忍耐她的人身侮辱。 孙阿姨不知道躲在哪里,客厅里只有我和方越然的母亲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没几秒钟门外突然想起钥匙插进门孔的声音,声音带着急切的慌张,我们两个人全都看向玄关处,方越然扑进来的那一刻额头上竟然冒着汗。 他面色阴沉,有着风雨欲来之势,边从玄关那里走过来边说:“您前几天跟我怎么说的?怎么今天一知道我去了城郊就立刻到我家示威来了?”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旁,把我挡在他的身后,问:“您出尔反尔的这招是跟我爸学的吧!” 他妈妈脸上明显挂不住,厉声责问:“方越然,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方越然浑身散发着寒气,拿起桌子上的那张卡,看了眼后面写好的密码,“啪”的一声甩在茶几上,青筋暴露:“这是什么意思?拿钱赶人?你们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东西吗?”他情绪也很激动,猛地站了起来,“我说我要结婚了,不是跟您商量,是通知您!” 我想孙阿姨一直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偷听,我想起她刚刚看我时担忧的眼神儿,心里一阵感激,肯定是她看不过去所以通知了方越然,他才会在这个时间点赶回来。 我见他母亲的脸色由红转白,从身后悄悄拉着他的袖子,小声的说:“声音太大了。” 他顺势把我的手抓进手里,用温热的掌心捂暖我冰凉的指尖,语气减缓:“您离开吧,没什么好说的。等我结婚的那一天肯定要请世家叔伯们,到时您来不来就是您的事儿了。” “越然,你听妈妈说……”方越然的母亲在他面前完全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说,“妈妈是为你好,你跟她不知根不知底,你知道她是不是看上了你的资产?” 方越然把她的手扒开,哭笑不得:“妈,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小璇跟我谈恋爱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方信和米世媛的儿子,您别怕,您们的财产都是您们的,我的我自己赚,这个不用您操心。” “越然,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一直都特别让我们省心,怎么这次这么糊涂?” “我从小您管过我吗?我爸忙事业,您忙研究,哪有时间管我和冉冉?可不省心嘛!”方越然从沙发上拿起他妈妈的包塞到她手里,我从茶几上把他甩下的那张卡掖给他,他看了我一眼,我扬了扬头,他顺着我指的方向把卡放进他妈妈的包里,“您的钱自己放好,我们不要。” 他妈妈抿着唇有些厌恶地看着我,我面瘫着回视,她狠狠剜了我一眼才离开。 方越然给他妈妈送到玄关处,开口,轻声喊了句:“妈。” 米世媛女士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却听方越然说:“小璇前两天动了胎气,大夫让她静养,不能生气,您别再来了,除非您想通。”见他妈妈的表情又变狰狞,他补上一句,“您要是再这样出尔反尔,表面上稳住我私下找小璇麻烦,那我只能带着小璇回英国。” 女士很激动:“回英国?越然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才是你的家!” “那您就给我一个家!” 他妈妈沉着脸摔门而去,方越然看着紧闭的房门久久不语,他青春年少时的孤独一定给他留下了不少阴影,我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看着他紧绷的面孔,心里不好受,半开着玩笑说:“还说后天见家长呢,提前了。” 他摸了摸我的发:“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刚刚听他们母子的对话,心里有不少疑问:“你前两天跟你妈妈提的时候,她本来是答应的是吗?” “不然能说让我带你回家吗?”他无奈地扒了扒头发,“我说我爸今天怎么突然通知我城郊有个紧急案子呢?肯定是两个人商量好的!” 我想,这就叫做战术吧。 059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刚刚和米世媛女士的一番唇枪舌剑,浪费了不少体力。我放开方越然,去茶几倒了两杯水,走过去递给他一杯,喝完便想收拾茶几上的残局。 孙阿姨看见,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小声说:“好孩子,别放心上。”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您。” 方越然听见我们的对话,好像终于从宇宙外神游回来,走过来嘱咐了孙阿姨几句,然后把一个透明拉链袋递给我。 我接过来,定睛一看,是律师事务所的实习资格证,我抬头露出小白牙,扬了扬袋子:“你什么时候联系的这家事务所啊?” “前几天。有个高中同学在那里工作。” 我指着那个文件,开心的咧嘴笑:“真相事务所很有名呢。张舜这个人,喏,就这个人,是我们系的外聘教授,我有个学姐就在这里。” 这个消息显然在他意料之外,我能看出他也为我开心:“有认识人还能照应一下,里面还有我同学给的一些资料,等你去上班时会用上,现在就当解闷看着吧。” 我当然是兴奋得不行,觉得他真棒,抱着他晃啊晃:“我一定会努力的,争取打大官司,当大律师。” 我没看见他心疼的表情,只是感觉到他在我的发上蹭了蹭,温柔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还有我养着你呢。” 我连连点头,沉浸在幻想未来的梦境中。 方越然用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沉吟道:“和伯父伯母坦白吧,一切后果我承担着,不然你突然抱着一个孩子回家,给二老的打击多大啊?” 我有时也犹豫这个问题,可是我妈那人我太了解,现在和她坦白只会更让她担心,她会搬来照顾我,会在剩下的五个月里担惊受怕睡不好觉。与其这样不如不说,以后事情曝光的时候,有我哥挡着呢,我妈这么依赖林嘉邈,只要我白白胖胖的出现在她面前就万事大吉,再说了到时她弄着孩子忙还忙不过来。 我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单单吐出几个字:“我了解他们俩,到时再说吧。” * 董鹏坤约我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我的肚子圆圆的像个大气球,我看着都有些害怕,怕它再大一点儿就会爆炸。 方越然才不喜欢我跟董鹏坤单独在一起,我再三保证会叫上宗颖,他才勉强同意。 宗颖大四临近毕业闲得很,但是忙着实习忙着考这证那证的外地同学们不会回学校,本地的学生就会被辅导员叫去帮忙,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辅导员办公室做表格,等她的这期间我和董鹏坤顺便把我网店里自动下单的那些快递单填好,单子很多,大多都在本市,快递费很便宜,就算我包邮也会赚很多。 我开心的拿着一叠快递单对着董鹏坤的脸扬了扬:“看见没,姐马上就能冲冠了,到时赚大钱请你吃饭!” 他“啧啧”的咂舌:“你可真抠门,狠赚了这么一笔都不说这顿你请。” 我把那堆单子往他脑袋上一拍,特别豪爽地说:“这顿姐请客,请你去吃kfc的儿童套餐!” 他一边开车一边捏我耳朵,咬牙切齿的说:“就你不幼稚,把谁都当孩子。” 嘿嘿,没办法,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身体里的雌性荷尔蒙迅速增多,母性开始以不可遏制的速度泛滥,每当我去做b超看见显示屏里那个跟小外星人似的宝宝,心里就软的不行,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钻进了我的肚子里。 董鹏坤嫌弃地看着我,撇撇嘴:“你自己快照照你现在的傻样,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怀这一次孕得傻一辈子。” 我不搭理他,傻一辈子我也开心。 没想到的是,我们俩竟然在那家预定好的饭店里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冯睿和方冉冉,两个人都不大开心的模样,方冉冉明显有哭过的痕迹,我和董鹏坤对视一眼,还是走过去打了招呼。 他们也惊讶,还有些尴尬,冯睿看了眼我的肚子,笑着问:“几个月了?” “快六个月了。”我提起宝宝就会笑靥如花,合都合不拢嘴,我也深知在他们面前笑成这样不是特别合适,赶紧逃跑,“我们约了人,先走了。” 冯睿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我没有想到的是,方冉冉会用温柔示好的语调对我说:“你……注意身体。” 她的突然示好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美好的明天即将到来,心里着实震撼了一把,这一刻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顽劣,对她笑着说:“我会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她眼里仍旧闪烁着泪光,以至于被泪光遮掩的矛盾情绪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董鹏坤推了推我,我俩便朝着早已定好的包厢走过去。 宗颖已经到了,旁边坐着一个秀气的男人,干净的气质很讨喜,看见我们进来,他俩站了起来,而宗颖接下来的话同样也让我震撼了一把。 她说:“林子,这是我男朋友闻杰。” 男人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与我们交握,各自介绍一番然后落座。 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董鹏坤全程都在和闻杰拼酒,我傻眼看着他:“你喝成这样,一会儿要怎么回去?” “找代驾。”他打了个酒嗝,喊着,“快满上,满上!” 我想和宗颖对视一眼,只见她恨恨地瞪着董鹏坤,也是,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也不能因为护短儿跟人家男朋友这样喝啊。 我劝着董鹏坤,宗颖劝着闻杰,两个男人却像是较劲一样,最后闻杰终于被他喝倒,他才咧着大嘴说:“这酒量,太差劲……呕……” 看着他这样,我也……呕……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方冉冉恰巧站在外面,我用自来水洗了洗嘴,和她打了招呼。 她好奇地问我:“怀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吐啊?” “我是从四个多月开始的,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两个月就开始吐,也有人不吐。”我其实并不讨厌她,她对我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我想着和她把关系搞好,也只当她是好奇,就多说了几句。 她笑了笑,扶着我离开,我看她脸色惨白,就关心了下她的病情。 “你身体怎么样,我见你脸色不好。” 她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凄惨一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过一天就赚一天。” 我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别这么说,世界上这么多人口,总会有适合的心脏,以后的路还很长。”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把我扶回包厢,便回去了。 这样的她让我有些心疼,但也为我们的关系能转好而开心,可是回到包厢里又变沉闷了。 董鹏坤还没回来,宗颖和闻杰之间硝烟弥漫,我“嗳”了一声,问,“你们俩这是要上演家庭暴力是吗?回家再说啊,别影响了我胎教。” 闻杰扭头笑着说:“没事儿,我俩比谁眼睛大呢。” 我看着他清醒的样子,哪像是刚刚被喝倒了的丑态,心里骂着董鹏坤这个笨蛋,可面上还是圆了个场:“你俩那有什么可比的,谁都没我的眼睛大。” 宗颖扭头狠狠剜我一眼:“巴掌大的脸,眼睛占了脸的二分之一,怪胎!” “……”我招你了是吧! 我们最终没找代驾,宗颖和闻杰打车回学校,在他们离开之前,我和宗颖约定好明天去逛街,主要是打算拷问她这么大的事情是如何发展的。 而我和董鹏坤,则是冯睿把我们一个个送回了家,我和方冉冉站在景熹苑的门口和他们道别,然后相携进了家门。 是的,今天晚上,方冉冉要住在这里了。 方冉冉跟家里打了电话,然后随我一起到书房填快递单,我穿着防辐射的孕妇服坐在地毯上念着快递单号,她手动帮我输入,这画面倒也和谐美好。 方越然下班的时候我和方冉冉一起站在门口迎接他,他每天打开门之后习惯性的迈进来两步伸手拥抱我,我把这件事告诉方冉冉之后,她笑着站在我每天站的那个位置上,方越然进来的时候果然习惯性的伸手,眼尖的发现是自己的妹妹,他表情只呆滞了一下下,便对我俩扬起嘴角,抱了一下方冉冉说:“晚饭让阿姨做你爱吃的菜。” 方冉冉忽然就落下泪来,抱着方越然不撒手,一直喊着:“哥。” 刚刚温馨的气氛一扫而光,我俩被她突如其来的坏情绪吓得够呛,我接过方越然的公文包,他搂着方冉冉坐在沙发上询问缘由。 她只是摇头,哽咽着说:“哥,我想你,特别想。” 方冉冉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我受委屈的时候,有心事埋在心底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我就会抱着林嘉邈没玩没了的说想他,被问烦了的时候就会撒谎。 我忽然好想林嘉邈,看着这一幕也湿了眼眶。 方越然问了一遍为什么,见方冉冉不说也不再提,只是帮她顺着气,不让她太激动,我倒了一杯水给她,拿着纸巾帮她擦脸。 她看着我,甜甜的笑了笑:“谢谢你,嫂子。” 我看着甜美可人的笑容,仿佛看到她身后生出了一双洁白的翅膀,我微微瞠目,有些难以置信。 我以为是方越然给她做了思想工作,可方越然也迷惑,尽管如此,我们也很欣慰,因为生活总是会在你难以预料之中变得更好或更坏,而我自动把它看成是好事。 但我忘了子曾经曰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060 你给我一个差评,我想还你一巴掌 直到晚上我还很开心,跟方越然叽叽喳喳的说了很久,又嬉闹了一阵儿才睡觉。 翌日清晨方越然一早就去上班了,我洗漱完去吃早点,方冉冉抬头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你们俩昨天晚上动静太大了,吵得我都没睡好。” 我感觉自己脸颊渐热,支支吾吾地说:“门是有隔音的呀。”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果然,方冉冉坏坏地笑着,喝了口牛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哦,这还是隔了音的呀。” “……” 我今天和宗颖还有约,问了方冉冉的打算,她说冯睿一会儿会来接她,我放心的笑笑。 吃完早餐没有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我看着冯睿那熟悉的眉眼,恍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一开始坚持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缘分,到现在终于能顺其自然看花开无声,我面对他的时候,再也没有复杂的情感。 他没进来,方冉冉收拾好东西就走了,跟他们告别之后,我才看到手机上网店的收货提醒。 昨天寄的那些快递,本市的买家已经收到货了,也有了评价。 我点开一看,清一色的差评,我有些蒙,开网店这么久,就连中评都没有,更何况是差评呢。 我昨天还和方越然说我是业界的良心,这不是打自己脸嘛。 我连忙去书房打开电脑,仔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而这群买家也不说退货,只是暴躁地对产品进行侮辱,当然还有对我的人身攻击。 我所有的货源都是自己设计然后拿到工厂加工的,每一个物件都由我亲自再检验,有质量问题的东西我都会返厂,寄出去之前我也会再次检查,都这么仔细了,怎么还会出现质量问题呢? 我更加不明白的是,这些自动下单的买家,我是什么时候和他们进行言辞激烈的对骂了? 我极其怀疑这是对我的恶意中伤! 我找出这几个买家的快递单,打算先给骂得最严重的那个人打个电话交涉一下。 宗颖恰巧在这时到了我家,我把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之后,她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我拨通那人的电话号码,敛眉静等她接通,心里忐忑着,宗颖也发愁,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以示安慰。 终于接通,那端的声音有些懒散,说了一字:“喂?” 我虽然已经把她全家反复问候了很多遍,但还是礼貌地说:“您好,我是……” 她十分不礼貌地打断我:“哦,林思璇啊。” 慵懒的女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声音清脆好听,如黄鹂出谷般美妙。 我终于意识到她是谁,咬着牙吐出她的名字:“杨、瑾!” 她笑得花枝乱坠,像是吸食了过量的摇头丸一样嗨到不行:“哈哈,是我,你猜到了吗?就你那比猪还猪的智商肯定想不到!打电话干嘛?让我改评价吗?想都别想!做梦吧你!” 这人有病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看着宗颖指了指手机,呲牙咧嘴地又指了指脑袋,她听见杨瑾这个名字时神色也是一变,阴沉着脸做口型:“录音。”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录音,这肯定是一场没有技术含量的骂战,难道出了气之后还要回顾一下当时的战况吗? 她一直冲我挤眉弄眼,我还是选择听她的。 我极力忍耐地问了句:“你想怎么样?”边把录音打开。 她像是一个胜利者,看我这么着急,她现在肯定开心地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鼓掌,却还是平淡的反问:“你说呢?” “我说什么,你每天很闲是吗,能找点儿正经事做吗?你总是跟我作对,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不答我的话,只是说:“我是很闲啊,现在在家无所事事,闲得发疯!” 我看她就是疯了! 深吸一口气,我问:“你是退货还是要申请网站介入?” “我不退了,我看挺好看的。” “你不说有质量问题吗?” 她哈哈一笑,竟变态的跟我开起了玩笑:“你猜有没有?” “……” 听见我一声叹息,她很开心地问:“这些样子是出自越然之手吧?” 我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是我设计的,谢谢你夸奖。” 她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就你?粗人一个能设计出什么好东西来?差评就在那里放着吧,反正我现在也没工作,专职对你的网店进行差评,你等着吧!” 我看着电脑上清一色的差评,问:“那几个都是你写的?” 她得意洋洋地说:“以后会更多!” “杨瑾,你这么做有必要吗?”我看着“人品恶劣、言辞粗鄙、性情暴躁”这几个字十分恼火,真的想按照她评价的这样对她,可我又觉得和她不值得,“我可以找第三方介入,不行我就花点儿钱删了差评,你这样做真的有必要吗?我这个小网店肯定也会受影响,大不了我就不开了,可你这是跟我赌什么气?” “你别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她大吼一声,“林思璇,你最虚伪了!整天装的像个白莲花,其实就是绿茶婊!自从你出现之后,越然就变了,我差一点儿就能嫁给他了你知道吗!你这么不要脸,竟然怀了他的孩子!可是孩子真的是越然的吗?你确定不是什么野男人的?我可知道,你和方冉冉的男朋友还关系匪浅了!你可真不检点!真不要脸!” 敢情我打这个电话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去找骂的,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威胁:“我可以对你评价上的那些关于人格侮辱和涉及个人隐私的言论作为你对我的诽谤去告你,你知道吗?” 她“哟”了一声,说,“你去啊,反正我已经进去过一次了,我不怕。” 杨瑾的脸皮也真是厚得炉火纯青,既然说成这样也没个结果,再说下去就真没有必要了,她这一番话骂得我气血攻心,失去理智的我特别没素质地吐了句国骂:“杨瑾,我x你大爷!” 看到我这么生气她很开心,从那端咯咯的笑着,不知道在喝什么,还咂吧咂吧了嘴,然后才风轻云淡的说:“我没大爷。” 我都快气死了,忍住砸手机的冲动,冷哼一声:“我x你全家!不用谢!”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随手扔进沙发,眯着眼在一旁顺平呼吸。 宗颖神色无奈地看着我,嘴角抽搐:“结果咧?” “没结果啊。”我破罐子破摔,走到电脑前,开始回复她的差评。 —店家打电话去交涉才发现,这些差评都是我老公的前女友所为,对于她恶意中伤的言论,店家将保持对此人的刑事责任追究。良心卖家只卖良心货,请大家放心购买。 我一边写她一边念,念完之后皱着眉头做了个评价:“你这让人看了不笑话你呀。” 我耸了耸肩:“我无所谓啊,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我现在请求第三方介入,调和不了就放着呗,我不嫌丢人!” 宗颖这几天好像看我特别不顺眼,骂着我:“那你可是真丢人!” 我扭了扭脖子,“啧”了一声:“等我收拾一下,咱就出去逛街。” “你还逛呢。” “为什么不去了?”我傲娇的抬了抬头,眼神闪的晶晶亮,“杨瑾都确认收货了,她又不退货,那我就去把她的钱花光!” 她撇撇嘴:“就你这点儿出息,没下限。” 我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大,以前的我小肚鸡肠,因为杨瑾这事儿肯定要生很长时间的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出来呼吸了新鲜空气之后觉得整个人像是去完洗手间一样,身心通畅呀。 我听着宗颖和我说闻杰追她的事,一阵羡慕,想起以前大学的时光,突然怀念起来。 和宗颖道别,我就回家了,静静地温习事务所发的资料,我还是没有和方越然提起这件事。 其实他最近很忙,我不想再拿小事去烦他,而且这件事真的是件小事而已,一般网站都会解决好。 说起方越然忙的原因,是一个影视歌三栖女明星接了个矿泉水的广告,最近质检突然发出声明,说这水最近检验出了问题,女明星为此摊上了官司,被骂得很惨。按理说这件事和新宇没什么关系,但是不知道被哪个闲得蛋疼的记者曝光了这个广告是新宇拍的,一片舆论又开始声讨广告公司。 说来人就是这样,吵着闹着抱怨每天活着真累,生活节奏太快没时间休息,美名其曰:“放慢你的脚步,等等你的灵魂。” 你有本事别只说不练,你倒是等等你那肮脏的灵魂啊,上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世间最可怕的就是舆论,无聊的人们对你恶意诋毁,你越痛苦他们越开心,有的人被老板骂惨了就会上网用恶意言论攻击已经饱受精神创伤的受害者,伤上加伤,把人逼死为止。 荀子的“人性恶”论流传到现在不是没有原因的,生活已经把有些人逼得变了态,而他们正在变态的路上勇往直前所向披靡,也许是为了一时痛快,也许是为了生计,总之把人家将要愈合的伤疤撕开,直到鲜血淋漓,他们才痛快! 我还喝过那个牌子的矿泉水了,凉爽清甜,我曾怀疑这是人为操作,方越然也这么想,他们已经锁定了一家广告公司,现在极力寻找证据翻身。 在这期间,又有人爆料,新宇广告刚上市时,用了不法手段挤垮同行。不知道那篇文章是哪个网络写手写的,那文笔我都想给他点赞了,真是犹如身临其境参与了当年的事儿一样。 这事儿反复折腾了半个多月,最后还是麦尔斯说,去找大学的导师吧,他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肯定会有办法。 如果是这样,方越然需要亲自到英国拜见一下那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可方越然一早就把这个否决了,他是担心我,片刻不想离开。 我说:“没关系啊,我可以找宗颖来陪我。” 他不同意,皱着眉头说:“总是有不好的预感,这些事儿太蹊跷,怎么坏事都赶到一起了。” 反倒是我反过来安慰他:“哪有一帆风顺的,坏事总会过去,所有的结果都会是好事啊,如果不是,说明还没走到最后。” 我们谈了很久,我再三和他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他临走之前和孙阿姨交代了很多,晚上孙阿姨并不住在这里,我就把宗颖叫了过来。 方越然离开的时候我怀孕已经七个月了,他陪我做完产检,听着大夫说一切健康才安心过去,保证说五天之内肯定回来。 最后我才知道,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把方越然支开了,就再没有人保护我。原来她们是想让我受伤的时候,再无安身立命之所,只能独自被恐惧压身,然后压力大得压迫血管,最后爆裂而亡。 061 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一) 方越然离开的第三天,和我越洋视频,虽然他一直笑着跟我聊天,但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疲惫,索性他的导师答应过来帮他,这就足够。 我倒是听说他和导师一起去参加了一个宴会,还说帮我要了一张我喜欢了多年的大牌男明星的签名照,我真想抱着他献吻,他哈哈笑着:“等我回家哈,让你亲个够!” 我满脸黑线:“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儿吗?” “脸要不要的无所谓,有你就够了。” “那我就是你的脸了。”我扭了扭身子,有些迫不及待,“你把那张照片现在就拿给我看,让我知道你不是吹牛。”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转身在书架上把那张照片拿了过来,我的黑线顿时能绕地球三周,那个明星着一身黑色晚礼服,黑色的字迹狼狈地印在他的黑色衣服上,有些诡异的违和感,远远看去,这张照片给人的感觉像是这个明星衬托了方越然的存在,我大概能想到人家签名时那种错愕的表情。 “我以为是他一个人的那种照片,原来是你们的合影啊。” “对啊,我们合完影才签名的,喏—”他指着那男人身上的字迹说,“签名在这里。” 我哭笑不得:“是不是你特地和人家说要签在人家身上的?你怎么这样呢,拜托人家签名,最后把人家都挡上了。” 他拿着照片看了看,坏笑着:“这不是露着脸呢么?” 我揶揄地看着他:“你可真幼稚,跟一个明星也吃醋,不然你别要人家的签名照呀。” 他还挺不高兴地跟我瞪眼:“不是你一直说想要他的签名照吗?我给你弄来了你还这么不满意!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拖家带口呢?我看我得买一条耶稣坠的项链给你,让别人都知道你有主了。”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不过他就转移话题:“耶稣是英国人啊,我以为是美国的呢。” 他张着嘴很吃惊的看着我,无奈地扶额:“耶稣是出生在以色列的犹太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文盲,憋着嘴委屈地对着手指:“你是不是被我的天真打击得肝痛肾痛脾胃痛?” 方越然仍旧保持扶额的姿势,侧着头看我,鄙视的吐出几个字:“不,我偏头痛。” “……” 他哈哈笑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小璇,乖乖等我回家,照顾好自己和宝宝。” 我心里一暖,微笑着看他,郑重其事的点了下头,像是做了一份承诺书:“我一定会的。” 我以为我一定可以保护好宝宝和自己,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我以为而已。 切断视频的时候,北京时间是晚上八点多,方冉冉今晚说来陪我,直到晚上十点才到。 我给她开门的时候,她脸色苍白的可怕,嘴唇发紫,像是又发病了一样,我连忙把她扶进来:“怎么了这是?” 她心惊胆战地看着我半晌不说话,可怜巴巴的说:“我想喝水。” 我觉得这孩子最近心事越来越重,赶快倒了杯水给她喝,水杯刚碰到嘴边她就呕了出来。 “……”我想起她这几天的不正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试探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低着头虚弱地说:“肠胃不舒服,有段日子了。” 我当时也是用这个理由骗家里的,说来我也是,对她放松了戒心,嘴上就没了遮拦,尴尬一笑,居然特别坦白地对她说:“我以为你怀孕了呢,吓我一跳。” 她听了我的话很激动呀,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哆嗦着从包里找药,我找出来赶紧喂她吃下,她平缓了好一阵儿,有些阴狠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我心里一惊,不明白她为什么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明明关系都很融洽了,难道还怀疑我和冯睿暗中怎么样呢? 我敛眉看她,表情不再温和:“你不用多想,我怀孕的时候就是用肠胃做借口骗的家里,不信你问方越然。” 方冉冉抿唇不语,良久轻叹一口气,像是终于妥协,闭上眼疲惫地倚在沙发上:“冯睿不要这孩子。” 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说实话,我并不惊愕,冯睿就是这样的人。三年前,也就是我大二那年寒假结束,董鹏坤非要送我回学校,在我家附近的一条十字路口上,我和董鹏坤,冯睿和董鹏坤的女朋友,偶遇了。 我们看见那个女孩子可怜巴巴的拽着冯睿的外套说:“可以不去吗?” 他吊儿郎当的回了句:“随便,反正我不会娶你。” 那女孩子竟然就转身走了,可冯睿好像只是说说而已,一把抓住那女孩子的衣领,事情就是这么戏剧性,在他们一转身的瞬间,看见了呆若木鸡的我和董鹏坤。 以前的我总会自动把这件事屏蔽,现在想起来却如鲠在喉,这种事对于冯睿来说太正常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坐在她身旁抱抱她,给她温暖。 她挣开我的手臂,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薄凉:“你不用同情我。” 我同样深深地回视她:“如果不是因为我爱着你哥,当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我就会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如果你哥没有回到我身边,三个月之后,我将成为单亲妈妈。”我站起来,和她平视,“我为什么要同情你,五个月以前的我,比你可怜多了。” 方冉冉脸上的表情让我无法猜测她此刻的想法,我也不想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没想到的是,方冉冉今天居然会与我同床共枕。 当她抱着被子进来的时候,我都快要睡着了,门打开,看见她乖乖巧巧地样子我心就软了,往床里面挪了挪,她甜甜一笑,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闭着眼想睡觉,她好像在刷微博,问我:“你有微博号吗?” “嗯。” “你关注那个叫尹娜的明星了吗?就是那个《夏至》的女主角,长得好漂亮。” “我不关注明星,就喜欢香港总扮演赌神的那位大哥。” 她有些遗憾的“哦”了声,我刚要睡着,就听她“哎呀”了一声,我真是受够了,睁眼不耐烦地看她。 她冲我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也没用夜间模式,屏幕极亮,我看见她点开一张图片,是她说的那个叫尹娜的明星。 我凑过去:“这张照的不错呀,嗳……怎么自拍……” 话音落在这里,方冉冉担忧地看着我,我盯着这张照片傻了几秒钟,越看尹娜后面的那对人影越像方越然和杨瑾,我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放大了图片。 方越然一身藏蓝色正装,挺拔帅气,旁边站着一身红色晚礼服的杨瑾,这有些模糊的画面竟然诡异的和谐,我暗自骂了句脏话,侧头看着方冉冉,她无辜地回视我并不说话,我白了她一眼翻身继续睡觉。 我刚就奇怪一个明星的自拍为什么还会照上别人,太不符合自拍的水准了,而这张照片竟然就这么好死不死的照到了方越然和杨瑾,方冉冉就是故意给我看的,一想到这儿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方越然刚还跟我越洋视频呢,他们根本就没什么,杨瑾像个幽魂一样飘来飘去,差评策略打不垮我,就换了战术去专攻方越然,而方越然对于她嫌贫爱富这件事极其愤恨。 想到这儿,我心里有了底,对方冉冉说:“你把那张照片调出来,我再看看。” 她挑眉:“你还想找虐呢?” 我再次确认了照片上的方越然没什么表情,只有杨瑾一个人笑靥如花的时候,对着方冉冉扯了扯嘴角:“不,这是虐你哥呢。” 她还是很关心方越然的,很紧张的问:“你想做什么?” 我被她惊悚的表情逗笑,意味深长的吐出三个字:“睡了他!” “……” 看着她的脸由黑变绿,我满意的进入梦乡。 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你一定能感觉得到,我相信他,也有足够的安全感。 翌日醒来,方冉冉又去洗手间吐了一次,我帮她顺着背:“要去医院看看吗?” 她摇了摇头,抬起脸的时候鼻涕眼泪混成一片,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还反着光。我……呕…… 吃过早餐,她说想让我陪她出去逛逛,闲来无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四月的天气有着初春的温暖,我轻轻地呼吸,怕打扰了空气中这样的美好。 方冉冉提议去吉利大厦逛逛,我欣然答应,笑着说:“然后我们去顶楼坐坐,风景很好。” 我们只是单纯地逛商场,并没有买什么东西,我总觉得方冉冉有心事,以为是怀孕的事一直困扰着她,作为一个身份尴尬的局外人我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些笑话引开她在这件事上的注意。 她忽然说想去洗手间,让我自己一个人去顶楼等她,我说:“没事儿,我再四处逛逛,咱一起上去。” 方冉冉不好意思地说:“我时间有点儿长,你去顶楼等我吧,不然我一想到你在这里等,就会不好意思,时间会缩的很短。” 说得这么委婉,我哈哈一笑:“行,那我去楼上等你,你慢慢来哈。楼上有个小花坛,你去那儿找我。” 她边点头边推我离开,我没做他想,自己走了上去。 吉利商厦顶楼的风景美如画,我没有直接去花坛,而是攀着墙沿眺望远处的景色,远处高楼林立,却依然能清晰地看见金光灿烂的太阳嵌在蓝色的天幕上,光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打在我的身上,我惬意地闭上眼迎接阳光的温暖沐浴,心里想着即将归来的方越然,不由得扬起嘴角。 睁开眼的时候,楼下一阵骚动,一群面包车接踵而至,呼啦啦下来一群挂着工作证举着话筒和摄像机的人们,我有些好奇,难道有明星来逛吉利大厦啦? 我正疑惑着呢,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欢快的铃声不知怎的让我没由来的一阵心焦,拿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烁着我妈妈的名字,我安心一笑,接了起来:“妈妈。” 我妈妈从那端大吼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小璇!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062 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二) 我心里一颤,不好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心疼地问:“妈妈,你怎么啦?别哭,慢慢说。” 我妈妈一向是温柔的,这次竟不同寻常地歇斯底里:“我问你,你跟那个方越然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的答案在方越然过年去我家的时候大家就心照不宣了吧,突然问了这问题不说,怎么还哭了呢? 我刚想说,是我男朋友啊,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我妈妈在那端声嘶力竭地问我:“你是怀孕了吗?啊?” 轰! 我在听见妈妈的这句话之后,脑袋一下子炸开,第一个反应就是,林嘉邈这个家伙怎么办事的? 可现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整个人像失去了重心一般倚在身后的墙上,小心翼翼地开口:“妈妈,你听我说……”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片吵闹声,声音大而急促,盖过了我的声音。 “是她!” “在那里!” “快!快!” 黑压压的一群人向我冲了过来,那画面让我想起了电视情节——民国时期学生们游行示威,举着旗子大步向前进,想要置敌人于死地,画面壮观而恐怖。我忘记了和妈妈正在通电话,大脑短路,一片空白,就这么一手攀着墙,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举着黑色的话筒和摄像机奔向我。 片刻间,我便被他们团团围住,我害怕地缩了缩肩,这是什么情况? 多么不可思议,而我在这一刻竟然还是有些惊喜的,也许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不靠谱,或者说我从小的幻想思维就比天马行空还要梦幻,我竟然愚蠢地以为方越然突然回来了,以为这么大的阵势是他要跟我求婚。 挤在最前面的那个戴着古板眼镜的小个子女人伸手举着话筒,一句话就把我的幻想击碎:“林思璇女士,请问你是新宇广告现任总裁方越然先生包养的情妇吗?” 我紧握手机,吃惊地看着她,你才是情妇! “林思璇女士,请问你是如何介入到方越然先生和她女朋友杨瑾的生活中的?” 我没有啊。方越然早就和杨瑾分开了,他们分开快十年了,是杨瑾一直想介入我们的感情之中。 “林思璇女士,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可以名正言顺地进方家大门吗?或者说,你预计会收到多少遣散费?” “……”什么? “林思璇女士,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什么反应?” 我父母……我茫然的看着手机,屏幕已经变黑,我妈妈刚刚的反应是什么来着,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父母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林思璇女士,据方越然先生透露,他会在本年年底结婚,你是否会凭借肚子里的孩子逼婚呢?” “林思璇女士,你是否想凭借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呢?” “……” 我耳中充满了魔音,每一句“林思璇女士”都像是紧箍咒一样,刺激得我头痛欲裂。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迅速得真如念咒一般,看得我有些晕眩,耳边“嗡嗡”乱响,而那些摄像机和话筒则像是利刃,正在刮着我的血肉。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连连后退,可身后已经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这些人们步步紧逼,我傻愣愣地看着他们,连否认都忘记了。 他们紧追不放,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像炸弹一样抛向我。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谁来救救我,我已经坚持不住了,他们每个人都张着血盆大口,呲着恐怖的獠牙想要我把拆吞入腹,我快要被他们的问题折磨得四分五裂了。我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方冉冉,而她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我伸出手想向她求救。 方冉冉,来替我作证,我不是他们口中的第三者,我没有打算破坏任何人的感情,我和方越然是自由恋爱……可她只是漠然地看着我,站在围观人群后面无动于衷。 人群霎那间围了起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我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密不透气得让我呼吸困难。 我再也听不见他们的问题,脑海中震耳欲聋般重复着的“林思璇女士”让我精神濒临崩溃,我惊恐地看着他们,他们像是皮球被人越吹越大,大得足以盖过我的身体,脸上的表情渐渐狰狞起来,像极了地狱的魑魅魍魉,我忽然感觉一脚步入了地狱。 方越然,救我…… 我的肚子忽然疼痛起来,疼的我想蹲下去,可是他们把我围得太紧,以至于我无法动弹,我感觉自己的身下好像有什么流了出来,一片灼热,我想低头去看,眼前竟然一片漆黑,我摇了摇头,他们仍旧不想放过我,可是视线渐渐模糊,他们的脸不再清晰,正因如此,每一句话才更像是机关枪扫射我的心。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是!我没有!” 可他们仍旧不放弃,仍在大声责难,我害怕得哭了出来。 方越然,方越然你快回来,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我感觉他即将离我而去了,我怕我这么脆弱保护不了他。 人群推推攘攘,不知道谁大力撞了我肚子一下,疼得我浑身开始冒冷汗,整个人痉挛的痛着,撕心裂肺,我痛苦地大声嘶喊:“啊—” 不知道远处的谁突然冲破了人群,大力挤开包围着我的这些小鬼们,他在我耳边拼命地喊着什么,可我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我茫然地看着他,竟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除了他已经别无依靠,伸手拽着他的薄外套,虚弱地说:“救孩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闭上眼之前,终于听到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喊着:“林子,坚持住!”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我的脸上,和我的汇集在一起,我想起多年前那场严重地斗殴,我们还穿着小学的校服,脸上是纯真的稚嫩,无畏的果敢,我从校门口的传达室拉出一把椅子,快速地朝欲要攻击冯睿的那个人抡了过去,那人虽然倒下,我却一不留神被旁边的一个大胖子踹倒在地,半晌没有爬起来,那时的冯睿就像现在这样,在我耳边大声喊着:“林子,坚持住!” 那时我们,在彼此眼中都是盖世英雄。我曾经的盖世英雄,谢谢你救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 我轻轻吐出他的名字:“冯睿……” “我在,我在呢林子。” 我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一直在奔跑,一路飞驰,我想要再坚持一下,却力不从心,终是放开了他,浑身松弛,堕入无边黑暗。 好像进入了一个错乱的时空,方越然的脸,杨瑾的脸,方冉冉的脸,冯睿的脸……一直在变换着,不停闪动,是谁在说话,是谁在我耳边悲伤的自责。 下一瞬间,场景似乎又回到了我家,我看到了奶奶,她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听我说话。 我说:“我怀孕了。” 奶奶耳聋,我需要喊出极大的声音她才能听见,而这次,我只是轻声一说,便看她点了点头,留下了眼泪:“奶奶知道。” “别哭。” 我想伸手去擦那透明的液体,她却牵住了我的手:“奶奶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我忽然想起来,奶奶已经去世多年,我有些惊悚地看着她:“奶奶你怎么过来的?” 她领着我的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发着地狱般蓝光的门:“你要和奶奶走吗?” 我点头,刚迈进去一只脚,忽然被谁大力踹了出来,踹在我的肚子上,疼得我撕心裂肺,像是被人用刀子割开一个大口子似的,我狼狈地躺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奶奶说:“疼。” “哪疼?小璇,哪儿疼?” “肚子,肚子疼得动不了。” 有液体嗒嗒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意识逐渐清醒,看到了妈妈那张焦急担忧地脸,我瘪瘪嘴重复:“妈妈,我肚子疼。” 我妈妈哭得更凶,握着我的手连连说:“妈妈知道,妈妈知道。” 嫂子在一旁跟着说:“没事儿小璇,疼两天就好了,顺产是当时疼,剖腹产都这样。” 这句剖腹产听得我有些茫然,我呆呆地看了她们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我的肚子已经变平,可我的孩子才7个月。 那就是……早产? 7个月大的孩子就这样被人生生从肚子里拿出来了? 我呆呆地问:“那孩子呢?” 妈妈哭得更凶,嫂子也把脸扭到一旁,我被这场景吓坏,声嘶力竭地大吼:“我孩子呢?啊?” 妈妈抹了把眼泪,安抚着我:“别急,在保温箱了,早产的孩子都要在保温箱里。”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么简单,抓着妈妈的手忍不住哽咽:“妈妈你哭成这样,我孩子肯定有事儿,他怎么了?你实话告诉我,他怎么了?” 嫂子按住我的肩膀,极力抚平我的情绪:“没大事儿,小璇你别急,医生说孩子现在不能自主呼吸,放保温箱里观察治疗呢。” 不能自主呼吸是什么意思?不呼吸,那人不就死了吗? 我浑身冒着冷汗,肚子的刀口疼得更加厉害,想要坐起来又被疼痛生生压了回去。 嫂子拼命地按住给几欲发狂的我,我想起昏厥过去前夕,方冉冉那张冷漠苍白的脸,猛然失去了理智,我大声嘶吼着:“是方冉冉!是方冉冉,妈妈,是她!我要她给孩子陪葬!陪葬!” 063 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三) “小璇,你别这样!冷静!冷静!” 嫂子死命按住我,妈妈也在一旁劝慰:“医生说还要观察,看看孩子明天的情况,你别这样,小心伤口。” 我肚子上的刀口疼得我快要死掉了,连带撕扯着心脏,我被嫂子和妈妈按住,索性不再动弹,一手挡着眼无声哭泣。 方冉冉隐藏得真深,为了把我打击得体无完肤,不惜屈尊降贵地委曲求全,这个地下党真是……干得漂亮。 我竟然还在为她愿意与我和平相处而开心过,想来真是愚蠢。 如果我的孩子有半点儿事,我都不会放过她。 门打开,不知道是谁走了进来,我不想看不想听,只想把自己关在一个密闭的地方独自疗伤。 那些人举着话筒一个劲儿地朝我嘴边捅,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放在眼上的手被人拿下来,我眯着红肿的眼睛看向来人,咬了咬嘴唇:“我的孩子……” 冯睿微微一笑,点了两下头,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方越然正带着孩子跟医生做检查呢,不会有事的。” 我微微一怔:“他回来了?” 得到冯睿肯定的答案,我的心里又难受起来,闭着眼无声地哭,几乎要哭干所有的泪水,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上一刻还能愉快如姐妹的相处,下一刻她就会在你的背后捅刀子? 我猛然想起方冉冉说自己怀孕的事儿,扭头跟妈妈和嫂子说:“我跟冯睿单独说几句话。” 她们带着担忧地神情离开,冯睿从一旁抽了张纸给我擦眼泪,我把纸接过来问:“她怀孕了?你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他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埋怨地回视:“方冉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要她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孩子又不是我让她怀上的!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啊!” 他像是以前那样掐了掐我的脸,被我挥开,才叹息一声:“怎么又胡说呢。” 我看着他,有些失望:“你还护着她。” 他微微瞠眼,对我这句话有些讶异,我失望的神情越来越浓,终于听到他说:“我跟她已经分开了。” “你可真有本事,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又不要人家了。” 他低头,声音有些遥远:“孩子早就打掉了。” 虽然惊讶,但我也终于明白过来,方冉冉变着法的接近我,然后想办法让我的孩子也陪葬,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暗自咬了咬牙,看着冯睿的眼神有些恶毒。 方越然轻轻推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冯睿,我不知道他这种凉薄的眼神儿是什么意思,他提前赶回来的消息其实触动了我,但是看着此刻的他我又想发火。 “孩子呢?” “刚检查完,各项指标都正常,医生说没有大碍。等到第六周的时候在检测一下视力就好。”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问他:“你妹妹呢?” 他看了冯睿一眼,扯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心脑科的住院部。” 我心里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扭头对着冯睿说:“去把她的氧气管拔了。” “……” 方越然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神情仍旧冷冽,又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妥当。” “包括拔了你妹妹的氧气管?” “小璇!” “如果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全家人跟着陪葬!”我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哭泣,“从你回来之后,我就没再过上安稳日子!” 我这句话说的有些狠,彼时的我没有想到他也会自责,他正在顶着巨大的压力做善后工作。 而此刻的他面目严肃而沉俊,冯睿想要安慰我,他刚发出一个音节,我便恶狠狠地扭头看他:“你去拔了方冉冉的氧气管!” 我就知道他不会,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眼神,我大脑一短路,竟想从此跟他划清界限:“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不敢置信,眉头紧锁,动了动嘴唇,却终是没说出什么,我不想再看他,扭头对着方越然说出三个字:“还有你!” 我不需要他们在我身边,我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从此平淡生活,一生平安。 病房里一片死寂地安静,我闭上眼,轻声说道:“都出去吧,把我妈妈喊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响起开合的声音,我一直忍住的泪水在一刻决堤,有人来到我的面前,我刚睁开眼,就看到方越然眼底的青黑,他俯身吻着我的泪,然后轻吻我的额头,声音温柔:“小璇你别怕,有我在。” 这一声带着忧伤的柔情直击我的心房,我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哇哇大哭,从一开始被追问的恐惧到现在对孩子安危的担忧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我侧脸咬住他颈间的软肉,听见他狠狠滴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没有松开。 我是害怕,害怕那么软弱的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只能任凭别人随意蹂躏。 我放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地倾泻给他:“他们说我是你的情妇,我不是,这个词这么肮脏,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妈妈上门特地侮辱我,我也是别人家的女儿,我也是爸妈从小宠起来的,凭什么这么对我?” “……” “他们还找到我爸妈,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是方冉冉,是你妹妹,为什么她这么坏?” 方越然毕竟是方冉冉的哥哥,兄妹俩从小一起长大,也称得上是相依为命,他好像是下意识地庇护,说出实情:“还有杨瑾。” 我一愣,从未想过与她有关,我推开方越然,呆滞地重复:“杨瑾?” “媒体是她联系的,新宇里的危机是她在暗地操作……冉冉只做了两件事:出卖我爸爸,负责把你引到外面。” 我咬了咬牙,竟然不知道她俩在背地里狼狈为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杨瑾、方冉冉,她们这么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被事实打击,又忽然想起他会提前回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我问:“你怎么会提前回来?” “车洪勋听到风声给我打电话,我就赶回来了。”他扭了扭脖子,伴着颈椎嘎嘎的响声,接着说,“那些新闻已经被车洪勋压了下来,那些记者也已经被起诉。冉冉躺在病房里,只有杨瑾还在国外没回来。” 杨瑾果然是有预谋的,不仅是我,就连方冉冉也被她算计在内,这个小傻子,宁愿与我同归于尽也要置我于死地。 我疲倦地闭上眼,吐出一句话:“杨瑾做商业间谍的事情要是曝了光,她会被遣送回国吗?侵犯商业秘密罪,会被判处三到七年的有期徒刑。” 方越然沉默一下,才说:“这个事情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她这样做就相当于逃出国。杨瑾一直和她母亲生活,她母亲年龄大又一身重病,总需要人照顾,想办法把她引回来,再曝光。” 我睁开眼看着方越然,他眼底一片清澈,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刚刚的那段话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怕。 有些事不屑做,不代表不会做,事情触到了他的底线,也许终于爆发。 可是我没说的是,我不会放过方冉冉,我一定会跟她鱼死网破。 064 你喝过刺猬皮熬成的汤吗 我爸进来的时候携一身浓重的烟味,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偶尔蹦出两句意味深长的话,大多数都是在听我妈妈说。 他喜欢打太极,喜欢以柔克刚,喜欢凡事都以我为重。 我看着神态明显见老的父亲,心里酸疼难捱。 我妈和嫂子跟着我爸进来,我爸看了我一眼,扭头问着方越然:“和小璇说了吗?” 我有些不知所以然,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方越然,他微微一笑:“等你出院,咱就去领结婚证,回……” 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我爸妈,声音坚定:“孩子我一个人养,跟他们家没关系!” 方越然讶异地倒吸了口凉气,眼神中还有满满地无奈:“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斜着眼看他:“我答应嫁给你了吗?” 我爸沉默着,以一种上帝的姿态看着这一切,而妈妈眉心纠结,对方越然说:“你回去问问你的父母什么时候有时间,安排我们见一面。” 我想起上次方越然的母亲特地登门羞辱我,气不打一处来,火上浇油地说:“她妈妈不让我进门,还特地找过我,让我生完孩子就离开。您找人家见面,这不明摆把孩子往人手里送吗?” 方越然摸着我的头发,像是对不听话的小孩子那样耐心地抚摸着,对我爸妈说:“伯父伯母您们放心,近期找个时间咱两家见一面,把我和小璇的婚期敲定。” 他话音还没落稳,我就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嫁!我不嫁过去受窝囊气!” 妈妈很少对我大声说话,许是这次她真的很愤怒,厉声道:“你把嘴闭上!” 我委屈地看着她,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能为我多考虑一下,方越然的母亲上次羞辱我的话还犹如在耳,他妹妹不惜代价这样整我,为什么还要我嫁过去? 我撇着嘴扭过头,固执地再一次重申:“我不嫁。” 没想到的是,我爸爸的附和声随之而来:“那就不嫁。” 他这四个字把病房里所有的人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他有些浑浊的双眼异常清明,不顾妈妈的反对,对方越然说:“小璇长这么大,我们从来没让她受过委屈,她长大嫁人更不能让她在别人家吃苦。” 妈妈不再说话,方越然看着我爸爸的目光里有敬佩,他牵住我的手庄重地点头:“伯父你放心,我会抬着八抬大轿来娶小璇。” 我抽出手,伪装的坚硬外壳有些发软。 我问嫂子我哥呢,从我醒来就没看见他,心里很失落。 嫂子意味深长的笑,有些得逞的意味:“你哥给你出头去了。” 我歪了歪头,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除了我,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问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回答。 我一生气,捏着方越然胳膊上的肉问:“我哥是去拔你妹妹的氧气管了吗?” “……” * 转天一早传来好消息,孩子已经能自主呼吸了,只是仍放在保温箱里,医生说三天之后撤了气泵,我就能下床走走,去看看孩子。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我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气色也变得很好。 新宇前一阵子的事儿需要方越然善后,还有那些逼迫我的记者,也需要他去处理。 今天他不在,宗颖和董鹏坤倒是不约而同的来看我,我们正聊着天呢,我突然感觉到胸部一阵胀痛,就算是生理期的时候也没这么胀过,我害怕的大喊:“胸要爆了,怎么办?” 董鹏坤特别不要脸的在一旁吃着宗颖给我切好的苹果块儿,抬头看我一眼:“你的硅胶要裂开了?” 我满脸黑线,宗颖却在这时接了一句:“这硅胶都扁了,从哪儿隆的,伪劣产品吧。” 我从病服的领口看了眼自己从a长到了a+还不到b的胸,轻叹一口气,却在下一刻睁大了眼,我看到乳白色偏黄的液体一点点集中在尖端,大喊着:“妈妈!” 我妈在外面不知道和我嫂子在商量什么,听见我的喊声两个人哗啦冲了进来,紧张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我“哈哈”地笑着,像个傻帽似的说:“奶……有奶了……” 在场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宗颖瞟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董鹏坤,他刚把一块儿苹果吃下去,好像是还没有咀嚼,嘴被塞得满满的,边嚼边走出房门,突然剧烈地咳,咳得面红耳赤,宗颖目送他离开的眼神复杂,我自动把责任揽在我的身上:“是我太激动了,我第一次流奶……” 我妈妈斥责我说话不分场合,宗颖更加毒舌:“你以后正式步入奶牛行列。” 气得我拿起枕头朝她飞去。 可是我的奶水并不多,妈妈说这根本就不够孩子吃的,我倒是觉得没有关系,反正孩子还会吃奶粉。 可是嫂子和我妈明显不同意,反复强调母乳对孩子的好处,于是,我的催奶大业开始了。 猪蹄茭白汤、猪蹄炖丝瓜豆腐、猪蹄香菇炖豆腐、猪蹄葱白煮豆腐、章鱼花生猪脚汤……吃猪蹄生生吃到吐,网上的那些食谱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管用! 我大声宣布:“再跟我提猪蹄我就发飙啦!” 嫂子拿着ipad慢慢划着网页:“听说按摩也管用。” 方越然拿过来看,越看笑得越深沉,最后拍板决定:“这个靠谱。”然后开始伸手卷袖子,露出半截精壮的小臂,笑着说:“从今天开始,我来给你按摩,多多益善。” 我拿起身后的靠垫拍在他脸上:“臭流氓,死开!” 最后还是妈妈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偏方,把刺猬皮熬成汤,熬至一小碗,然后再配上一个鸡蛋,一起吃。 我看着那黄色的液体就没有喝下去的欲望,凑过去一闻险些吐出来,把碗推得远远的,问着妈妈:“您确定这不是从马桶里舀出来的?” 我妈沉着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正经?快喝,偏方治大病!” 我忽然想起那条新闻,汶川地震有一个男人在废墟里存活了7天,每天以喝尿为生,再看看碗里的黄色液体,忍不住一阵干呕。 方越然也闻到了异常的气味,状似很忙地走到沙发上开始办公,我喊他:“你先尝尝。” 他头都没抬,专注地埋在笔记本电脑上,嘴角轻扯,说:“又不是我催奶。” 妈妈鼓励着,嫂子在一旁也幸灾乐祸,看着他们这样我就生气:“你不喝我也不喝!” 方越然竟然无动于衷。 我再一次破功:“你根本就不爱我!” 他无奈地抬起头,愁眉苦脸的看着我,有丝求饶的意味,嫂子附和着:“那你就喝一口吧,刺猬皮可是好东西,大补。” 我忙跟着补充:“你就喝一口,一口就能证明你爱我。” 他坐在沙发上拼命往后仰:“我喝完要是有奶了怎么办?” “很好呀,孩子先吃我的,然后再吃你的!” 方越然满脸黑线,惊恐地看着那一碗液体,我拼命地鼓励着他,他咽了咽口水,终于舍得从那张破沙发上抬起他尊贵的屁股。 他一阵干呕,终于闭着眼浅尝一口,喝完之后居然眼睛一亮,煞有介事的说:“嗳,还挺好喝的。” “……” “就像榴莲一样,闻着臭,其实味道还不错。” 我指正:“那不是臭,那是骚。” 妈妈笑着说:“既然味道还不错,赶紧喝了吧,趴着喝才管用。来,趴过来。” “……”没听说吃偏方还规定姿势的。 我在心里默念,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种族,为了孩子。 念得多了就像是魔法一样奏效,我果然不再惧怕,闭着眼视死如归地喝着。 方越然蹲在我面前笑得很贼,托着我的碗,逼迫我一滴都不剩的喝光。 碗被妈妈拿走,方越然眼疾手快地抬高我的下巴:“别吐,咽下去。” 尼玛!我泪奔,苦逼地想着:尿,就是这个味道吧。 065 父爱如山,母爱如海 幸运的是,喝完刺猬皮熬成的汤之后,奶水真的充足起来。 宝宝在保温箱里躺了两周,终于回到我身边,白嫩的小孩子像棉花糖一样软,可是孩子很小,只有4斤多,我看着看着就流下泪来。 妈妈说我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没他好看。 都说男孩子随妈妈,我看着他卷翘的睫毛,晶亮的大眼,有些挺的小鼻子,都像极了方越然的翻版。 孩子抱回来的第一天,方越然的父母过来了,突如其来,有些惊讶。 方越然不在,但是我的父母都在身边,四位家长见面,我忽然闻出了尴尬的味道。 方越然的母亲看着孩子,很喜欢的样子,笑着对他的父亲说:“和越然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我冷眼旁观,他们进来并没说什么客气话,直接去看了孩子,我心里冷哼,递给我爸妈一个眼神:“看到了吧。” 他们这么目中无人,我爸妈脸上也挂不住,可是他们并没说什么,等着以静制动。 方越然的父亲个子很高,能看出年轻时的潇洒倜傥,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我总听方越然提起他父亲心脏不好,我想,方冉冉这病大概就是遗传的。 我还在腹诽,就听她妈妈说:“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我很喜欢,不废话,不用猜测对方的心理,可以一口回绝或者应答。 我爸爸很给力地说:“还没起名,过段时间我们一家人会好好研究。” 方信倒是比米世媛可亲多了,笑着说:“去庙里算一下生辰八字的好。” 我爸爸也笑,很温和,很疏远,也很有礼貌:“不劳您费心。” 妈妈始终板着脸,我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此刻的她心里很不痛快,但看到爸爸笑着回绝他们,她的眼里写满了——干得漂亮! 米世媛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但是方信不恼,客气地说:“这孩子怎么也是我们方家人,费心也是应该的。” 我爸爸装傻:“这孩子怎么会是你们方家人呢?我闺女的孩子当然是我们林家人,跟我家姓。” 方信果然很有气度,笑着回:“我们今天来就是跟亲家商量婚事的。” “婚事啊,那要看孩子的意见。”我爸爸扭头看我,宠溺地问,“小璇?”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米世媛,吐出三个字:“我不嫁。” 他们进门只得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对我父母连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有,不对我说客气话,不关心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直奔孩子过去,我怎么会嫁过去? 米世媛脸色不好看,方信也有一瞬间的怔愣,我看着爸爸,告状:“阿姨上次特地找过我,嫌弃我不是正黄旗的后代。” 我一直都不是懂事的孩子,从小任性惯了,不想再被别人欺负,妈妈脸色不好看,大概是嫌弃我这样很没有礼貌,可是我很自私啊,我需要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幸福,我要让他们知道,尊严这个东西不分人群,和工资高低根本就无关,只要是人,都有最基本的尊严。 所以我又加了一句:“要不是方冉冉,孩子也不会这么快就出生,叔叔阿姨,我还要谢谢冉冉呢。” 他们脸上也挂不住了,我觉得像是给爸妈报了仇一样痛快,补上最后一记炸弹:“您们知道冉冉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吗?” 方越然的父母吃惊地看着我,显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对视一眼,面上又变得平静无波。 我爸妈也觉得我过分了,我也自知,所以这句话说完就不再说什么了,方越然的父母脸上青紫交替,我以为他们会负气而走,没想到方信仍是雷打不动的浅笑:“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思璇好好养身体,然后我们两家敲定个时间谈谈你们的婚事。父母年纪也都大了,你们的终生大事解决了,父母才能放心。” 我默默地看着方信,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无地自容,的确,我父母都是年近六十的人了,方越然的父母也五十多了,孩子还让他们操心确实是不孝,我刚想说什么,却听见我爸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凌厉,扫射着方越然的父母:“我看越然这个孩子挺好,这才跟他提了婚事。但我那时并不知道我们家闺女受了这么多苦。” 一直沉默不语的妈妈也附和着,眼眶有些红:“孩子做错事,父母不能一味迁就,这样孩子只能变本加厉地学坏。我们做家长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苦,嫁到你们家我们不放心。我家女儿从小就是被我们一家人宠大的,我们从来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可你们家闺女这是做了什么事儿?” 我爸接着我妈妈的话说:“我们家再养一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我们要休息了,二位回吧。” 米世媛女士一直没再说话,她那种高傲的性格和杨瑾真像,而方信能屈能伸,我倒是觉得方越然有些像他。 他们一走,我妈妈就说:“方越然他爸爸怎么看着像个笑面虎呢?” 我爸爸看了眼门的位置,没说话,掏出一根烟,起身走了出去。 我们都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妈妈的话,也明白,他不开心了。 爸爸一走,妈妈便敛眉呵斥我:“以后不许再这么没礼貌,显得这么没家教!” 我低头“哦”了一声。 打开电视的时候,a市的卫视频道正在报道一个艳照门,一对男女在公共场合的洗手间行不文明之事,男女都被打了马赛克,我妈妈感叹世风日下,连忙让我换了频道,她说孩子还在呢,我想也是,虽然他并不懂什么,但也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接触这个。 林嘉邈今天终于出现,在我住院两周之后和方越然一起过来的,我把上午的事儿和方越然说了,他竟然不知道他父母会在今天来看孩子。 林嘉邈不管其他,很开心地把手机递给我看,是杨瑾回国被抓的消息,又有个网站流传一批艳照,女主角都是她。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我哥:“什么情况?” “就是你看到的这种情况,我同学是女子监狱的监狱长,会好好关照她的。” 我觉得这太狠了,清白对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我对我哥的这种行为不齿,皱着眉头没说话。 他说:“你以为这些照片这么好弄来是吗?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方越然在一旁附和:“她为了搞垮新宇想尽办法攀高枝,那个公司的老板有这种癖好,邈哥把视频弄过来了。” 我恶寒,边做边拍是什么癖好,爱好摄影也不能这么变态吧,可我还是好奇林嘉邈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来的,答案却出乎意料:“冯睿抢来的。” “抢?” 我哥一笑,像是说起自己的弟弟一样自豪:“他带着一帮五大三粗的混混们去找那个老板,硬生生地就给抢来了。” 方越然有些不屑地撇撇嘴:“黑社会的勾当。” 我闻见了一股醋味,揶揄地看他一眼。 而冯睿……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因为方冉冉我才和他闹掰,上次说了这么狠的话,想必他也不想再见我。 我低头,感觉对他有些抱歉。而他还愿意帮我,为此我也很感激。 如果再见,我想我应该和他道个歉。 * “宁得罪小人勿得罪林嘉邈”,这是我们村子里流传的一句话,而这刻显然印证了这句话,只听他说:“这次叫什么杨瑾的得从监狱里关段时间了,我听说里面的女人极其变态,这下可有她受的。这人损到家了,我要不把她整到精神病院,我就跟她姓!” 我严重恶寒,不但开心不起来,甚至自责。可是我侥幸地以为事情的发展应该不会像林嘉邈说的这么恐怖,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也就有些释怀了,正想着呢,便听见门从外面被大力踹开。 我们闻声看去,只见方冉冉一脸惨白地站在门外。 066 突发事件 方冉冉浑身散发着怒气,本就苍白的脸上还有一个微微泛红的五指印,有些触目惊心。 她大步走过来,被方越然伸手拦下。 方越然扳着她的脸看,敛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都是因为她!”方冉冉手中的包一下子就砸了过来,被林嘉邈眼疾手快地抓住。 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挑眉问她:“你不觉得自己活该吗?” 她委屈地看着我,嚷着:“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让你出卖我的是吗?” 我也不服输,大声吼了回去:“我把信任给了你,就是让你算计我的是吗?” “你活该!” “呵,你不怕遭报应吗?” “你……” 方冉冉拼命想扑过来,被方越然拦住,他搞不清状况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她!” 我哥也看我,我状似无所谓地把头瞥向一旁。 病房里突然响起:“哇——哇——” 这一阵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方越然第一时间放开自己的妹妹,奔向儿子。 小孩子正睡得香,许是被大人们的争吵闹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几个人都围了过去。 方越然没头没脑的说:“是不是饿了?” 我哥边扒开盖在孩子身上的小被子边说:“先看看是不是拉臭了。” 四个人一齐低头看着孩子垫在屁股上的纸尿裤,上面果然一层金黄,我哥教我们换尿布,连方冉冉都看得特别仔细。 换好的时候,孩子终于不再哭泣,脸上没有泪水,平静的小脸很是可爱。 方冉冉好似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抬头时眼睛晶晶亮,无辜单纯地问着方越然:“我可以亲亲他吗?” 方越然微笑着看她:“问问你嫂子。” 方冉冉嫌弃地看着我,不说话就把孩子抱起来,许是姿势不对,孩子又开始哇哇的哭。 我哥把孩子接过来,又教我们怎么抱孩子,方冉冉兴奋地想再一次尝试,我哥还是把孩子递给了我。 宝贝儿睁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忽然就笑了,我的眼泪含在眼里,抬头看着方越然,兴奋得居然说不出话来。 他也很激动,对于这个刚刚到来的小家伙有着浓烈的好奇和爱意。 宝宝像是父母的天使,因为他的纯净无暇,无形中化解了许多矛盾。 方冉冉伸手轻轻刮着孩子的脸蛋儿,眼中的期待被尴尬的情绪遮掩了一些,语气中竟有些讨好,问我:“我可以亲亲他吗?” 我冷着眼看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杨瑾,他差一点儿就见不着爸爸妈妈了?现在还不知道孩子视力怎么样,六周时我们还要带他去检查视力。如果不是早产,这些都不用担心!” 她瞬间板起脸来,有些自责,还有些倔强。 我问:“你不觉得愧疚吗?如果觉得愧疚的话,就先跟他道个歉,再亲他。” 她眼睛晶晶亮,嘴唇委屈地撅起来,眨了一下眼,竟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虽然总是嘴上不饶人,但也见不得人哭,她这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弄得我心里也不好受,看了眼方越然,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想必也是觉得自家妹妹做错了。 方冉冉在那儿站着哭,孩子时不时地咧着嘴笑,我一下子没忍住,竟也笑了出来。 林嘉邈看了我一眼,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把孩子接了过去,放在小床上说:“晚上让你嫂子过来陪你,让妈歇歇。” 我点点头:“明天就能出院了。” 林嘉邈没再说什么,嘱咐两句离开了。倒是方越然叹了口气:“你确定要跟我分居?” “这不叫分居,我是带着我的孩子回我的家坐月子。” 方冉冉猛然抬头看着我俩,又把目光移到方越然身上,瘪了瘪嘴又开始哭。 我被烦的不行,眼不见为净,索性躺倒床上休息去了。 * 转天方越然亲自送我回的家,路程是两个小时,这段时间一直听着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育儿指南,说着孩子的教育问题,强调父爱在宝宝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我无动于衷地坐在那儿听着,他还偶尔跟着附和两句,我也不搭理他。 他今天拿着笔记本在这儿办公,一边照看我和孩子,我妈还担心他太累吃不消,他不要脸的说没事儿。 他在我房间办公,偶尔会打个电话,孩子哭了他就像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这次他坐到我的写字台上每两秒钟,忽然扭过头来说:“你头发上的油挤下来都能炒盘菜了。” “……” 坐月子期间不能洗头,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我妈妈却把我盯得死紧,为此,我也苦闷。 他幸灾乐祸的说:“现在和过去不一样,洗头也没关系,你要是和我回家,不就没人管你了么?” 原来从这等着我呢,我冷哼一下,翻个身没理他。 他待了一个晚上就离开了,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周末的时候会来这里住,像个上门女婿,然后某一天他很开心的打电话给我妈,说这个星期六他的父母会过来。 我看我爸爸那样子,像是做好了十足的作战准备,其实我也很期待他的父母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可没想到的是,我却出了意外。 我已经做完月子了,想要出去散散心,宝宝放在家里妈妈照看着,我自己去了附近的集市透透气。 每个星期四都是我们这里赶集的日子,人山人海,街道两旁很是拥挤,我站在那个大大的丁字路口看着人挤人的壮观景象就却步了。 妈妈忽然打电话来,让我买去附近的超市买蒜蓉辣酱,超市也在一个人群较为密集的地方,就是因为太密集,我竟然忘了该怎么走。 我乱转了一下,又掏出手机想给妈妈打电话,人群吵闹,我找了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我有些防备地转过身,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眼前就覆盖上了一片黑色的布,一阵浓烈的刺鼻气味钻进我的鼻子,那感觉让我以为自己将要窒息,我没挣扎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 067 乖乖等我回来 我醒来的时候四周漆黑,声响全无,这个密闭的地方让我闷热烦躁,有种恐惧压迫生命的凄凉之感。 不知道我嘴里被塞着什么东西,味道极苦,手脚被束缚着,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 此刻的我神志还有些朦胧,一用脑就会头痛,我极力在回忆发生了什么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恐惧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就伴随着我的血液流遍了全身,我无法动弹无法言语,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呜咽的声音被嘴中的布堵住,出不来声响,冰凉的液体在脸上四处蔓延,我渐渐觉得更加烦闷,想要大力发泄身体里的狂躁。 我使劲咬着嘴里的布,想把它咬碎,又想把牙根咬断,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想自残,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竟从这么漆黑的地方看到了重影的蓝光,我拼命用绑在一起的双手狠狠地砸着头,又忽然觉得左臂肘窝处一阵疼痛,我极力嘶喊,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间断发出,就算嗓子发痛发痒也不罢休。 突然有大力撞门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铁锁和金属碰撞声,“咣当”一声门从外面被踢开,亮光随之而来,我的眼被刺得发痛,条件反射般闭起来,又睁开一条缝隙。 遥远而悲切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声音发颤地大喊一声:“都别进来!” 忽然有人快速而笨拙地解开我身上的束缚,然后我被一个温暖的东西围住,下一刻便腾空被紧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我依旧浑身难受,却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我的脸被蒙住,唯一能咬的就是我自己的胳膊,疼痛竟然让我这么痛快,胳膊越疼我越舒服,谁正大力跟我抢着我的胳膊,从我耳边喊:“小璇,别咬!” 我挣扎,哭泣,嘶喊,耳边一片混乱,还有警笛鸣响的声音,我的胳膊猛然被人从嘴边抽离,他两只手死死地禁锢着我,我拼命地摇头,扭动着身体,呜咽着说不出话。 他把我放到狭小的空间里,我听见“嘭”的声音,然后唇上一软,他正在亲吻我的唇瓣,力道渐渐加重,柔软的舌头伸进来攻城略地,他清冽的气息顿时充满我的口腔,他又去吸咬我的舌头,力气大得舌根险些被揪断,我慢慢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而刚刚所有的自残性行为,仿佛眨眼变成梦。 方越然的脸在我眼前渐渐清晰,我看着他心疼和自责的眼神,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儿。 我不再挣扎,驾驶座忽然有人进来,带着我们离开。 警笛响了一路,我被方越然紧紧抱了一路,脑袋也空白了一路。 到了家,我像是一个没有思想和行动力的布偶,被方越然放在浴池里洗澡,他温柔细心帮我洗遍全身,擦干,穿衣。 我们又去了警局做笔录,全程我都很合作,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所有的回答都是摇头,然后警车带着我们到附近的一个医院做了尿检。 当我得知身体里被注射了少量冰毒时,终于再次哭了出来,方越然把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以一种强势的保护姿态挥开了所有欲要前来的人。 我不再说任何话,双眼无神地看着这个世界,妈妈红肿的双眼,爸爸压抑的愤怒,连林嘉邈的表情都有了不同寻常的变化。即使不去求证,我猜,事实跟我想的也差不多。 我没有吃饭,只是平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妈妈在我身边陪着,方越然和我哥不知所踪。 可是我很讨厌这样,她身上那种悲伤痛苦的情绪充斥在整个房间,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我真的失去了很多吗? 方越然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戾气,他躺在我身边,想要吻我的唇,我偏头躲开,而我也终于说了发生这件事之后的第一个字:“脏。” “没有,不脏。”他搂住我,轻声说着,吻又顺势而下。 虽然身体上的确没有那种不适,但是我也不敢确定有没有发生过,我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他的胳膊,期待地看着他。 方越然郑重地点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怕。” 我瞬间激动起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就是万幸,我闭上眼不再说话,脑海中忽然闪过杨瑾的那些艳照,开始心悸。 那种难受的感觉渐渐袭上来,我又开始狂躁地想要撕咬东西,想抬起手狠抓自己的头发,被方越然制止住,他力气大得吓人,死死禁锢着我,可是我这种难过让我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他这样我只能更难受,我拼命地嘶吼,然后张嘴咬住他的胳膊。 妈妈冲了进来,按住我的头,在我耳边哭得声嘶力竭:“放开,小璇,松嘴!” 不,我不能,我难受得恨不得生生撕咬下来什么东西。 林嘉邈也闯了进来, 拨开我妈妈,跟方越然说:“把林思璇绑起来。” 听见这句话,我潜意识里排斥他,扭头狰狞的看着林嘉邈,想要起身厮打。 方越然按住我,斩钉截铁地对我哥说:“不行!” 林嘉邈很坚持:“不把她绑起来,再发作的时候不仅伤害别人还伤害自己!” “绑起来那成什么了?不就三天吗?这三天我陪着小璇,坚持过去就没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咬着他的肩膀呜咽的上气不接下气,林嘉邈负气地把绳子扔到我们面前,转身离开。 我看着那条跟我胳膊一样粗的麻绳,恐惧排山倒海而来,一边颤抖着死死咬住方越然的肩膀,一边摇头哽咽。 他耐心地抚着我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说:“别怕,不绑,不绑。” 妈妈在一旁看着我们,不停地抹泪,想必方越然怕她看了这个情景难受,把她推了出去。 缓过神来的我看着方越然渗着血手臂和肩膀,心里一阵自责,可是难受起来我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虽然还能听清他们的对话,但是大脑根本就不受控制。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接通,我离他这么近,听清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是冯睿,他说:“人找到了。” 方越然把我放回床上,轻吻我的嘴角,缱绻地说了一句:“你要乖呀,要乖乖等我回来。” 068 抑郁症 我看着他不说话,可预感告诉我,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林嘉邈敲了两下房门,有些焦急的催促:“走了。” 方越然摸着我的头对我微笑,然后转身离开,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他回头问:“怎么了?” 我愣了两秒钟才起身穿鞋,从衣架上拿着外套穿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林嘉邈推开门,看样子是等得不耐烦了,见我武装好,皱着眉头呵斥:“你别跟着添乱!” “我要去。”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平静无波,异常坚定。可我的内心并不是这样的,我害怕,怕自己像杨瑾一样,那样的照片被公诸于世。 风水轮流转,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曾问过方冉冉,她不怕报应吗?而现在,这种报应终于轮到我身上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想过,我又何其无辜。 林嘉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方越然也好言相劝,我想去,我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恨我! 爸妈也被吵闹惊了过来,妈妈仍旧悲伤,爸爸仍旧压抑,而我仍旧坚持。 林嘉邈威胁我,再不听话就把我绑起来。 “我要去。”依旧冷硬地重复。 爸爸从不在我面前抽烟,这次却破了例,他的脸在云雾中有些朦胧,而声音异常清晰:“去吧,去亲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林嘉邈瞬间露出担忧的表情,我管不了这么多,率先走了出去,浑身颤抖着,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这是一个充满物欲和浮躁的时代,而我也终于知道,生活总会在你措不及防的时候向你射来冷箭,避无可避,你的伤只能自己慢慢疗养,没有人能够替代,我们只能希望下一次,可以不再这么痛。 方越然几步追来,握紧我的手,眼里有不明的情绪闪烁,问我:“你准备好了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准备好了,准备好面对所有的肮脏。 车子很有目的性的驶着,熟练得令我心惊,林嘉邈肯定不止一次到过那个地方,这次应该是终于堵到人了。 人很多,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外面黑压压的站着两排身穿黑色西服的健硕男人,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看着这个场面,我忽然有些害怕,这么严肃的场景只能令我更紧张。 方越然看出我的退缩,搂着我的肩膀低声问:“还要进去吗?” 我点点头。 林嘉邈和冯睿不知道在交谈什么,冯睿敛眉回头看我,表情还残留着刚刚的阴狠。 我环顾着这个亮堂堂的房间,桌子上的电脑还开着,像是有什么牵引着我一样,慢慢走了过去。 方越然一把拉住我,问:“不想知道是谁吗?” 说完,带着我往反方向走,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引起我的巨大怀疑,心像是一只在黑暗里中找不到出路的老鼠,在胸腔里四处乱窜,疼痛不已。我站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电脑,想把它烧出一个洞。 挣脱开方越然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电脑,冯睿突然出现,从键盘上按了两下,电脑自动关机了。 他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离开那个房间,我反握住他的胳膊,他先开了口:“就算有什么,现在也不会在电脑里存着了。” “删了?” 他微微一愣,应了一声。 果然,果然是我想的那样。 我仰起头大口呼吸,像是缺氧的鱼,即将窒息。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袭来,我紧握住冯睿的手臂,指甲深陷,他伸手扶我,被方越然接了过去,他一把将我抱起,放进了车里。 我浑身痉挛,这次十分严重,方越然心疼地把我禁锢在座位上,按压住我的身体,在我耳边鼓励地说:“坚持下去,小璇,挺过这次就好了。” 我脑中满满都是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和杨瑾的艳照相互交替,呼吸越来越难,越来越想撕咬,脑袋疼痛,我拼命地撞着椅背,根本没有用。 “绑上,绑……绑……把我绑起来。” 我满脸泪水地摇着头,方越然再一次堵住我的嘴,力道比上次还大,却不再管用,他只能拼尽全力按住我,高大的身体沉沉地压在我身上,把肩膀凑到我嘴边,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咬了上去,泪水早已泛滥成灾。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戒不了毒,太难太难,那种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 这次的时间持久性长,每次我缓过神来总会有巨大的失落,而这次竟然出现了幻觉,照片在眼前飞来飞去,我伸手去抓,落空,便开始嚎啕大哭。 等我清醒过来时,我想我已经有足够勇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真相。 方越然带我来到一个地下车库,车库外面停着一辆车,刺眼的白灯放肆地开着,照进车库有种地狱之感。 里面吊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让我意欲作呕。 方越然从我耳边吐出一个名字,我早已忘记了他,毕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楚志航。” 他的眼神涣散,像极了我毒瘾发作完的那种状态,我看向方越然,只见他眉心褶皱深深。 方越然让我站在原地,他走过去和楚志航说着什么,声音低沉听不清,但是我能感觉到,到了最后楚志航在哭泣。 我在来的路上曾幻想过我会有多激动,幻想着我也许会拿着刀子捅进他的心脏,但是看着现在这个情景,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肯定也被注射了什么,和我一样痛苦。 我最终也没有走过去,因为我不想看清他的脸,以免在日后会突然想起,成为梦魇。 我后来才知道,楚志航想用我的照片威胁方越然和林嘉邈,让他们撤诉,把杨瑾放出来,因为她在里面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事后看新闻才知道,我们离开后,楚志航因为吸入过量毒品,猝死家中。 我是在意这件事的,一条人命就这样消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也在意自己的照片被他们看光,可我不敢说,因为方越然肯定比我更在意。 虽然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但是在我心里的阴影却无法抹除,我走在街上害怕看人,害怕有人知道这件事对我指指点点。 可我只能抬头挺胸,故作坚强。 我得了抑郁症,越来越严重,有时会出现幻觉,有时想到自杀便感到兴奋。 方越然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盯着我,我爸妈也紧张的要命。 现在,我除了接受药物治疗之外,还会定期去看心理医生。 而那个星期六,方越然的父母没有到我家来,因为直到那天我还会毒瘾发作,爸妈把时间延后,等我病好再说。 我恍然明白一句话,在这个肮脏的世界,没有人可以清白的活着。 但我仍要坚强的残存于世,我还有自己刚出生的宝宝要照顾,虽然我已经不能再喂他母乳。 069 进入事务所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我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那时我们家祺钊是三个月大。 我剪短了三千烦恼丝,生活重新开始。 方越然的父母没再提过见面,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说了那件事儿,觉得我不再清白,不仅拒绝我进门,还声称会和我争孩子的抚养权。 米世媛女士当面指责我时,我已经不再像上次一样和她针锋相对,因为心寒,便只字不言,只是拨通了方越然的电话。 方越然赶来的时候,米世媛女士正要从事务所离开,被他拦住去路,推回了事务所的会客室:“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您从哪儿听来的?” 她面带讥讽,恨恨地看着我,可话却是对方越然说的:“当然是可靠消息!反正孩子我们要定了!” 自从我身体好了之后,方越然的工作越来越忙,有时一天只睡两个小时,新宇的业绩蒸蒸日上。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虽然一阵心疼,有些后悔让他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但对于米世媛女士,我真的是疲于应对。 方越然听了这话有些暴躁:“有往自己儿子头上扣这种帽子的吗?您别说争孩子抚养权的事儿。孩子您领回家,谁养?奶奶已经没了,谁还能替您养孩子?” 方越然对自己的童年一直都特别在意,我觉得他说得对,儿子都不养,怎么会养孙子? 米世媛脸色发白,拿着包的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方越然总是因为我一而再的和自己的母亲吵架,这样并不好,我从后面拽着他的衣服说:“算了。” 他拉住我的手,看着米世媛:“您这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小璇肯定会是您的儿媳妇,只是时间问题。不管是谁跟您虚构的这件事儿,我就问您,这件事儿您知道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什么?您为我想过吗?” 米世媛脸色越发难看,眼神闪烁,好像是被方越然说得心虚,却仍旧强硬:“我就是为你想才会过来,不说其他事儿,吸毒这件事是真的吧!去医院做了检查,呈阳性的,我都知道了!” 想起那时的痛苦,如今仍旧历历在目,我抿着唇,有些颤抖。 方越然往外推着她:“那是意外!亲妈您以后别上事务所来找小璇了,您有什么事儿找我,我肯定对您不隐瞒。您的研究所如果不忙就回家休息,种花养草照顾我爸,哪件事都能消磨时间,别再来找茬了。” 米世媛看方越然的态度像是在哄小孩子,闭着嘴一句话不再说,我想她心里肯定清楚,如果自己的女人真的发生了不洁的意外,哪个男人能这么说,可是被注射进毒品的这件事会成为她心底的疙瘩吧。 他们离开后,我才走出会客室,坐回自己的格子间,疲惫地趴在桌子上。 事情已然过去三个月,如今伤疤再次被人揭开,疼痛感依旧强烈。 * 话说祺钊四个月的时候,我正式到了“真相”事务所报道。我在事务所附近租了房,我妈不再开饺子馆,跟着我搬了过来,照顾我和祺钊。 方越然几次三番想把我们接到他家住,未果之后,他的东西在我家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我知道他仍旧在和家里交涉,可是我已经无所谓了,发生了那样事的我怎么会在婆家立足呢? * 我还没有亲手接过案子,每天都在钻研卷宗,或是旁听。 我被分在民事科,师傅是大学时期法学院的学姐郑友瑶。 今天我就在旁听一起“电动自行车碾压泰迪犬致死”的案件,而当事人王阿姨已经在这里哭诉一个小时了。 “好好刚来的时候还不会睁眼呢,这两年我吃什么它吃什么,好好早就成为我家的一员了。那辆电动自行车走的是逆行,不然怎么会轧死我们家好好?” 郑友瑶转着笔有些不耐烦:“您这话已经说十遍了,您倒是说说这狗是怎么被撞死的!” 王阿姨明显一愣,一拍桌子:“电动自行车开得很快的,行人道就这么宽,她为了避开人,就把我们家好好撞死了!哎呀……我们家好好……” “阿姨,您冷静一下好吗?”郑友瑶用笔敲了敲桌子,问,“那您当时在哪儿呢?” “我在好好的旁边啊。” 我惊得满脸汗:“您当时是牵着狗的吗?” 王阿姨摇了摇头:“为什么要牵着它?它会很痛苦的!” 我和郑友瑶对视一眼,她又问:“这狗您上户口了吗?” 王阿姨眼神闪烁,却很实在地说:“为什么要上户口?每年要多花1000块的。” “那对方律师问您,好好已经成为您家一员了,为什么不给狗上户口?您说什么?” 阿姨愣了半晌,又开始胡搅蛮缠。 “阿姨!”郑友瑶青筋暴露,“宠物犬属于个人财产的一部分,您想让她赔偿多少呢?” “对,得赔钱!赔多少……好好是纯种泰迪犬,怎么也得赔三千块!” 郑友瑶在笔记本上唰唰地边写边说:“三千肯定是陪不成的。第一、您的狗没有户口属于流浪性质。第二、在街上遛狗是要拴着的,您违反了规定。对方律师如果问您这两个问题时,记得不要把话说满。至于赔偿的话定成五千吧,她肯定会讲价的。” 我了然地点点头,学会了,在笔记本上快速的记录着。王阿姨走了之后,学姐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不管你的当事人在客观事实上犯了什么错误,你都要把它变成正确的,你在询问自己当事人问题时,一定要站在对方律师的角度考虑问题。” 我一开始觉得前半句话违背了道德底线,直到两个月后我亲手接了案子,才知道这句话简直堪称哲理。 我的第一个案子就是离婚事件,当事人是一位很可恶的女士,出轨在先,丈夫和她提离婚,她竟然想让人家净身出户,如果这个官司打赢了,我会背上很重的罪恶感。 虽然她一身装备价值不菲,但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风尘味,我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只见她一手慵懒地撑着下巴,挑着眼角说:“你就说官司打赢的概率有多少就好。” 我公式化地笑了笑:“我还没有向你了解情况,我需要知道整个事件的内容才能判断。” “唔。不就是我老公性无能,我去外面解决需要被他抓住了嘛。可是他又没有证据。” “那你婚外情的对象也许会作为对方的证人。” “婚外情?”她掩着唇笑着,“不是啦,是微信上摇出来约炮的!” 我一阵恶寒,在笔记上注释完,问:“也就是说你和你出轨的对象并无感情,只是一次冲动?” 见她点了点头我才说:“法律规定一方有生理缺陷及其它原因不能发生性行为且难以治愈的,经调解无效准予离婚。但是你们的财产是平分的,这并不能成为他净身出户的条件。” 她咬着唇,又歪了歪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良久才问:“可以索赔青春损失费吗?” “所谓的青春损失费就是精神赔偿,要符合四点:重婚;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家暴;虐待、遗弃家庭成员。他符合哪点?” 她想了想:“那就家暴吧。我明天再来找你,带上他家暴的证据。” 她给的资料上并没有关于家暴的说明,我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只能警告:“作伪证会输官司的。” 她点点头,很有自信的笑着。 我们走出会客室时,方越然正在外面和他的高中同学易云阳聊天,他并没通知我会过来,这让我有一刹那的惊异。 而我身旁的女士,从出来的那一刻起,眼神就在方越然的身上游移,然后扭过头和我咬着耳朵:“你看那个男人,浓眉大眼,耳垂圆润,腿长臀紧……” 我吓了一跳,连忙打断她:“你怎么看出他臀紧的?” “唔。你看那臀型,一点也不松垮。你们事务所还有这么优质的男人呀?”她舔了舔唇,一副如饥似渴的女狼样,让我对她的印象一落千丈。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悦:“他不是我们事务所的,他是……” 说话的工夫,方越然看见了我们,他微微一笑,和同学打声招呼走过来。 见状,这位色狼女士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波浪长发,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他是来和老婆离婚的。” 我扳过她的脸,一字一顿:“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070 所谓伊人,在我身旁 色狼女士很夸张的点了点头,不怀好意地笑着:“你真‘幸’福。” 我这古板的性子不想搭理她,说了句“明天见”然后走向方越然。 他每天都会来接我,但是今天异常的早,好像是有什么很开心的事情要与我分享。 我看着卷宗,他看着我,眼神灼热,弄得我很不自在。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啊,怎么看着像个傻子呢?” 他也不恼,只是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咬,周围都是同事,我害羞的拼命往回抽,他却笑得开怀:“你要嫁人了,开心吗?” 心尖突然痒了一下,我握紧手指,愣愣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失望地放开我的手,不自然地笑笑:“你先忙吧,回家再说。” 而我再也看不进去卷宗的内容,最终还是提前下班,驱车回去的时候气氛不是很愉快。 方越然一路无话,和刚刚的开心截然相反,想必是我的反应刺激到了他。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抿了抿唇,尝试着主动开口:“你怎么和你爸妈说的?” “实话实说。” “怎么个实话实说?” 他抽空看了我一眼,带着一丝焦躁,拐了个弯才道:“就说你好,对我好,对孩子好,对父母好,对谁都好。” 我敛眉,对于他这么敷衍的回答有些生气,还是忍住脾气重复一句:“我指的是那件事。” “事实胜于雄辩,有什么可解释的?”他提起这件事好像一肚子的气,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拿化验单的那个护士是我妈妈一个学生的妹妹,那天看到我了,然后和我妈打小报告。” 我苦笑着:“你妈妈四处都有眼线啊。”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方越然说了一句:“我那个高中同学,易云阳,是我妈闺蜜的儿子。” 我不知道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心下暗叫不好:“那你妈妈肯定知道我是你托人办进来的。” “真相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有关系不也得考核吗?你考核的分数那么高,她知道的。” 我忽然感觉米世媛女士像是如来佛,天下事没有能逃出她手掌心的,这下更郁闷了,本来她就看轻我,知道我是因为方越然的关系才进了事务所,肯定对我印象更差了。 方越然把车子开到路边,猛踩了一脚刹车,因为惯性我整个身体都向前倾,然后立刻被安全带拉了回来,整个肩膀都在痛,忍不住呵斥:“你吃错药了!” 他不开心很久了,不过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面色沉郁的看着我,我不甘示弱的回视。 他掰着我的脸问:“你怎么想的,不想嫁给我吗?” 我拂开他的手,正襟危坐:“我都这样了,有人要就不错了。” “你什么样啊?”他语气里全是不耐烦,这是我出事之后,他第一次这么凶的和我说话。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却咄咄逼人:“林思璇,我听听你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我把头撇过去,不想理他。只是再一次想起那一天,想起自己一丝不挂的醒过来,身上一点遮掩也没有。 泪水含在眼里,被羞辱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我低头绞着自己的手,委屈的要命。 方越然就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别哭,说啊!” 他一再地咄咄逼人,我忍不住大吼回去:“我都被人看光了!我全都被人看见了!” 方越然强硬地板着我的身体面对他,我不依,拼命挣扎,他力气更大,气得我想打他一巴掌,又下不去手。 “女人还不都是长一个样,你比别的女人多什么了?不就是脸长得不一样吗?” “那能一样吗?”我抹着眼泪吼他,“楚志航死了!伯仁因我而死你知道吗?我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儿,我害怕!” “他自己吸毒过量,你怎么往自己身上揽呢?”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我能信吗?” “那我跟祺钊说,他也听不懂呀。” 我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哽咽着:“你能不贫嘴吗?” 他身子往后仰着,手却没松开,把我拉进怀里,慢慢抚着我的背,无奈地轻叹:“我要去投诉那个骗子!” 我好奇地问:“谁是骗子啊。” “那个心理医生都没治好你,不是骗子是什么?”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拱啊拱,像是一个鸵鸟找到了可以隐藏的地方,整个人瞬间安心下来。车里静谧良久,还是我打破了沉默:“好难过。” 方越然拍着我的背,沉稳的声音从胸腔传进我的耳朵:“人不能活在过去。总是要向前走的,一直后退太累了。” 我应了声,他稍稍推开我,眉眼温柔,深情地注视着我,声音带着蛊惑:“愿意嫁给我吗?” 我瘪了瘪嘴:“花儿呢?戒指呢?什么都没有怎么嫁啊!” “把我儿子送给你了。”他搂着我“哈哈”笑着,又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老婆,回家了。” 他一路握着我的手,和他的十指相扣,我低头轻扬嘴角,甜甜地想着方越然的属性是治愈系的。 我们总是喜欢活在过去,因为我们总是喜欢站在离回忆最近的地方仰望它。如果能一直向前走,只是偶尔回头看看自己已经结痂了的疤,然后把它变成生活的一部分,总有一天我们会变得更坚强。 生命总是爱和我们开玩笑,无法拒绝只能接受,即便这样,就算我们万箭穿心,也要一笑而过。 我们回到家时,妈妈刚把饭菜端上餐桌,方越然站在门口,一如既往地笑着说:“妈,我们回来了。” 我终于明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的意思了,这几个月他自然而然的改口,让我们从一开始的震惊、不适应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我妈也笑着说:“正好开饭,快洗手吃饭了。” 我想,如果每天都能这样温馨,生活将会多美好啊,哎~ 吃饭的时候,他又跟我妈说:“妈,您和爸这个星期六有时间吗?” 我妈点点头:“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星期六晚上六点钟在水晶宫。” 方越然附和着,我则低头不语。 * 转天上班的时候,我的当事人带着一身伤过来,我惊讶地看着她,她则无所谓的笑笑,甩给我一叠照片:“这些可以作为证据吗?” 我点点头,翻着那些恐怖的照片,心底一片寒凉,真是为了多分些财产不惜代价啊。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疼吗?” 她玩着自己的头发,云淡风轻的说:“家常便饭。” 我惊讶,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把这些写在材料里呢,思其原因,我说:“离婚官司打感情牌,你还爱他吗?只要你还爱他,法官叛离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她凉凉一笑,看着窗外,声音沙哑地说:“不爱。” 我犹豫了一会儿,转着笔和她对视,她眼神一直坦荡无波,我点点头:“希望你在法庭上也能这么坚决。” 星期五的时候,这场离婚官司终于燃起战火。这是我的第一场官司,我用尽全力学习,调查,模拟,学姐为了支持我,开庭的时候在一旁辅助,最终赢得了这场官司,财产分的比我们想的还要多一些。 我的当事人并没有很开心,庭审结束后,她第一个站起来离开,冷漠傲然的背影让我心头一阵疑惑,那感觉和在事务所谈话时的放松截然不同,我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学姐在一旁鼓励我,我报以微笑和感激,而我没想到的是,在法院外面看到了米世媛女士。 她好像旁听了这场官司,我们走出去的时候,她站在法院门口处,扶着车门不带感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上车离开。 翌日就是周六,我们都休息。祺钊已经六个月了,拿着林嘉邈给他买的玩具坐在床上自己玩着,偶尔会“啊啊”的和我们交流,方越然把他抱起来亲的时候,他也会发出“呀呀”的声音,然后笑着。 下午,林嘉邈载着爸爸、嫂子和小侄女来到我家,和祺钊又玩儿了一会儿,终于出发。 一路上,我的心情忐忑不安,想到方越然的爸妈和方冉冉,我怕自己和他们相处不好。 双手一直不安地互相绞着,渐渐出了汗,方越然的大手覆盖住我交缠的双手,对我露齿一笑,我深吸了一口气,心终于渐渐稳在了肚子里,好像身边有他,一切就会安心。 对于水晶宫,向来只是听说,却从未来过。 地上有一条长长的红毯,从台阶下直铺到大厅的尽头,门口有两位穿着红色旗袍的美丽菇凉,对着方越然鞠了一躬,喊了句:“小方总。” 我嘟着嘴看他,重复着:“小方总?” 他捏了捏我的脸,没说什么。我听见身后响起对讲机打开的“嘶啦”声音,一位菇凉悄声说着:“新宇方总到了,准备迎接。” 原来水晶宫是这样的,很明显的是会员制,真是腐败。我低头自嘲的笑了,这就是差距。 电梯旁已经有人在等候,和方越然打了声招呼,带着我们走进去。 我们走到一个偏中国古韵的包厢,上面挂着一个红木牌子,上面写着“在水一方”。 我捏了捏方越然的手,指着牌子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细心地擦着我手心里的汗,眉眼弯弯,勾人心魄,俯身在我额间轻柔地印上一吻:“所谓伊人,在我身旁。” 心里一酸,忽然就想哭。 我哥从身后特别不合时宜地喊着:“你俩别不着调了,快进去。” “……”烦人! 方越然的爸妈已经坐在那里,看见我们之后站了起来,方冉冉撇了撇嘴也跟着站起来,很不赞同的看着方越然。 方越然并不搭理她,招呼着我们一家坐下来。 落座之后,方信爽朗地笑着,看着我爸妈说:“思璇是个好孩子啊,昨天的官司打得很漂亮。” 071 和与分 方信这句话让我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他们家面前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我看着方越然的父母露出礼貌的笑容,方信还好,米世媛女士却丝毫不为所动。她昨天旁听了我的案子,难道这个“漂亮”的评价不是出自她之口? 我又开始纠结。啊—— 这顿饭吃的也算轻松,除了方冉冉和米世媛女士还有林嘉邈三位大神板着脸,其他人倒是其乐融融,包括我们家祺钊。 祺钊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 最后米世媛和我妈定下来一起去庙里算黄道吉日的时间,然后就要举行婚礼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嘴角始终上扬,我爸妈和方越然聊着天,我扭头看着窗外的夜景。 我妈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听见自己被点名,我扭头看妈妈,只听方越然戏谑的说:“小璇自己偷着笑呢。” 我心虚地掐了他一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笑呢?” 他像是看笨蛋一样看着我:“镜子反光。” “……” 当晚他把我们送到家之后,我爸妈把祺钊塞在我的怀里然后上了楼,留下我们一家三口在车里。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推门跟着一起离开,被方越然沉着脸拉了回来:“坐着。” “还去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了。”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我虽然嘴上在抱怨,可心里隐隐在期待着什么,祺钊也睁着大眼看我,我亲了他一下,把他抱到方越然的胳膊上,说,“踢他。” “幼稚。” “……” 方越然带着我们来到海边,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月光照在海面上反射出微亮的光芒。海水共长天一齐是深蓝色,辽阔得无边无垠。 “怎么忽然想到这里来?”我抬头看他。 方越然的眼睛在这黑幕下像是耀眼的星辰,弯成好看的弧度,轻启唇瓣:“你猜。” 我心里期待万分,略带疑惑的看着他。 “嘭”的一声,天空倏然亮了起来,烟花在巨大的天幕上盛开,一朵接着一朵,无与伦比的美丽。 四周忽然响起起哄声,是方越然那群朋友,麦尔斯捧着一大束红白相间的玫瑰花率先走过来,欢快地想要拥抱我,被方越然一脚踹开。 方越然接过他手里的花束,在人们的起哄声中单膝跪地,吓得我很没出息的后退了一步,我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黑线,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蹭回原地。 方越然从中间的玫瑰上变魔术般拿出一枚戒指,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烟花还在不停地盛开。这一刻世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仿佛下一刻就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方越然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认真的坚定,他说:“林思璇,你愿不愿意带方越然回家当你的生活必需品?愿不愿意让方越然照顾你和方祺钊?”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倾着身子低头看我,眼里闪烁着让人心动的光芒,戏谑着说:“我是伍德,你的人。” 是不是那次的见面,就注定了以后会纠缠不休。 我忽然想起他突然消失的那天,房间里一夜未灭的灯照亮了我失魂落魄的等待与心焦,那一个月的煎熬,没有经历过就无法体会那种痛。 我心里难过的要命,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祺钊好像感觉到了我的不快乐,也跟着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动地,吓得我赶紧哄他。 方越然在地上跪了很久,见状一把抓过我的左手,不由分说的把那枚粉钻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手中的花也连带塞了进来,顺手把孩子抱走。 他耐心地哄着祺钊,身旁的人也在笨拙地哄着孩子,小宝贝抽抽嗒嗒的又哭了两声就笑了。 他一笑,所有人的心都软了,麦尔斯在一旁用着不纯正的中文起哄,就连冰山车洪勋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温和。 方越然把我和孩子抱在怀里,在这一刻我以为他是懂我的,了解我的难过与喜悦,他低头与我说着悄悄话,我都想好了,如果他和我道歉,我会立刻埋在他的怀里,但他却在我耳边恶狠狠地说:“回家再收拾你。” 我有些后知后觉,好像从这一刻起我的地位一落千丈,气得我在他腰间转着圈的掐了一把。 星期一我们去领了结婚证,他紧紧搂着我念着宣誓词,我看着那红色的小本子,眼睛又湿润了。 这下,他终于变成了我的人。 * 那天临近下班的时候我接到冯睿的电话,他说他在事务所楼下,他说他要走了。 我收拾好东西下楼,看见他把车停在街边的树荫下,倚在车旁看着事务所的大门,两人遥望,相视而笑。 我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问:“怎么忽然就要离开了呢?” “不是忽然,是有业务要去s市拓展。” 我歪了歪头:“业务?” 黑社会有什么业务?他好像看出我的不解,弹了我脑袋一下,凶神恶煞地说:“我们是正经商人,和你想的不一样!电视剧真是害死人!” 我揉着发痛的额头,瘪着嘴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应该会从s市落根。” 我心里一惊,抬头惊愕地看着他。 这么久了,冯睿依旧没变,他仍然是眉眼犀利,浑身带着男子气概的那个少年。这个少年我曾经爱慕了他十三年,而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变成了亲情,我现在对他的感觉就像是对林嘉邈一样,是让我爱着的愿意去保护的哥哥。 我有些伤感地笑笑:“阿姨年纪大了,你要常回来看看。” “我知道。”他倚在门上有些漫不经心,彼此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有伤感的气氛在四周飘荡,良久,他才开口,“来个离别的拥抱吧。” 我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这个离别不仅是和冯睿的告别,还是和那十三年的青春告别。 我死死抓着他腰间的衣服,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不舍难过。他习惯一只手放在我的腰间,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脑勺,顺着我的头发安慰,我被这多年来的习惯刺激到,哭得泣不成声。 “这么……长时间,都……都是……你在帮我,我有时跟你还特别凶,哇……” 他好像是笑了,带着一如既往的揶揄:“我不跟你计较。” 我哭得更凶,“哇哇……”的哭个不停,他把我从怀里轻轻推开,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擦着我的泪水,轻叹一口气:“结婚的时候不用通知我,我不想来。” 我抬起挂满泪水的脸,诧异心酸的看着他,点头傻傻地说:“哦。”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从车里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脸:“行了,我要走了,林子你保重吧。” 我又开始哭:“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有机会我们去s市看你。” 他好像微微一愣,给我擦着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抬头微微疑惑地看着他,他眼神里的悲伤刺痛了我的心。 冯睿猛然把我抱紧,那力气大得好像要把我镶在他的身体里,我呆呆地立在原地,脑中有片刻空白,忘记了哭泣。 我感觉到他压抑的呼吸,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推开他,捧着他的脸问:“你真的是去s市吗?” 那为什么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他没有说话,抓着我的手一个转身把我压在车上,吻顺势落下。 激烈的吻带着狂躁不安,带着绝望与悲戚,我挣扎着,脑中闪过方越然的脸,这样会让我觉得对不起他。 冯睿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一手禁锢着我的双手,吻越来越激烈,吓得我不知所措,我“唔唔”地摇着头,可他却丝毫没有想放过我的意思,他的舌头几欲钻进来,我张开嘴使劲咬他。 与此同时,我听见不远处,响起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072 混乱的场面 冯睿不为所动,就让我这样咬着他的舌头,眼神深邃,看得我浑身一激灵。 我怒目而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怦怦跳的厉害,余光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斜眼看去,果然是方越然怒气冲冲地大步而来。 我挣扎着,用“唔唔”的声音喊方越然,冯睿好像听懂了我的意思,瞬间放开了我。我终于得以喘息,深呼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突然被一个力量甩到一旁,抬头一看,方越然一拳打中冯睿的右脸。 冯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被我扶稳。 方越然看着站在冯睿身后的我,眼睛微眯,薄唇紧抿,额间青筋暴露,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刚想跟他解释,就看他的拳头又落了下来。 我没见过方越然打架,但是冯睿有多厉害我是知道的,他从小就称霸了我们整个村子,我怕方越然受伤,赶紧去拉开他们。 身后有人影跑过来,是一脸病态的方冉冉,她也过来劝架,可是她还没到,方越然的拳头就落了下去,冯睿反应极快的躲过,一拳打到了方越然的肚子上,我心里一疼,拼命拉着冯睿:“别打了,快停下!” 我急得都快哭了,却没有人搭理我。 冯睿一下子甩开我,迅速向方越然出击。方越然一把握住冯睿的手向后拧,抬腿就要踹他。 我当然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一直在一旁劝架的我下意识地抱住了方越然的腿,他吃惊地看着我,仍旧保持抬腿的姿势,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别打了,回家好不好?” 他声音冷冽,浑身散发着非比寻常的怒气,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不带感情的吐出两个字:“放开。” 我乖乖放手,冯睿顺势把方越然推得远远的。 这功夫方冉冉已经过来了,她虽是小跑着,但也气喘得厉害,扶着方越然的胳膊看着我和冯睿,这样的场面很不愉快,我和方越然站的位置像是两个对立面,让人如此不安。 这样的沉默太致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应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于是伸手推着冯睿:“你不是赶时间吗?快走吧。” 他看着我,露出一种悲凉的眼神,我头大如斗,只想着快结束这个场面,推着他:“走吧。” 方越然一手拍在冯睿的车顶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眼神如刀地看着他。 冯睿不甘示弱的回视,眼里有些不屑。 又来了!我烦躁的不行,伸手想去拽方越然的胳膊,方冉冉先我一步,然后走到冯睿面前问:“你要去哪儿啊?” “……”冯睿不理她,扭头看着我说了句,“我走了。” 我点点头,眼泪在眼眶打转,想让他快些走,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方冉冉不甘被忽视,拉着他的胳膊又问:“你到底去哪儿啊?” 她的声音哽咽,令人心疼,冯睿拨开她的手,神情复杂地说:“保重。” 方冉冉不依不饶,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哭着挡住他的路:“我知道错了,你别走行吗?”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方冉冉对我一直是冷眼相对,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有些骄纵的成分,唯独对冯睿,竟然甘愿以这样的低姿态求他留下来。他们在我早产的时候就分开了,现在还没有和好,看这架势,不容乐观。 冯睿敛眉,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纠结,方越然好像烦透了这一幕,提着方冉冉的衣领转身就走。 而我,则被他甩下了。 方越然不耐烦地转身,冷漠无情,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我,看着他的背影,恍惚觉得他就要这样走出我的世界了。 我有些呆愣,想要追上去,可是自尊心并不允许。而方冉冉一直在挣扎,哭着喊冯睿的名字,终于挣脱开方越然,又跑回来一下子抱住冯睿,泣不成声。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待在这里,看着方越然决绝的背影,最终没有跟上去,我后退了两步,再一次把这个场面铭记于心,然后转身去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透过玻璃,我看见方越然打开后排的车门,不知道在和谁说着什么。 我竟然不知道,他的车里还坐着别人。 心里五味杂陈,对于刚刚冯睿的冲动,对于方越然的冷漠。 可我做错了什么呢,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对我露出那么心寒的眼神,怎么就不想我也会心痛呢?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的! 求婚之前的宠溺,求婚之后的独裁,时间的分割留给我的是明显的差距,心里委屈得不行,于是给宗颖打了电话约她出来。 领了证之后我和方越然住在一起,新房在装修,我们仍旧住在景熹苑。 我给家里的座机打电话,想告诉孙阿姨今天不回去吃了,可电话却没人接,心下疑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心烦意乱,不想再管这些事儿,安静地坐在窗边的位置等待宗颖。 宗颖身后跟着一脸怒气的方越然,我敛眉看着他们,宗颖耸了耸肩:“门口遇到的。” 而方越然则不由分说地过来拉我的胳膊,我迅速躲开他的手,生气地瞪着他,而他脸色更沉。 两个人互相较着劲,宗颖对我指了指外面,示意我她先回去,我伸手把她拉到身边,打开菜单说:“点餐吃饭吧。” 我故意不去看方越然,但也能感觉到他如芒的眼神在我头顶上停留,下一刻他轻轻敲了下宗颖面前的桌子,说:“我和小璇需要谈谈。” 宗颖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我,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方越然一把将我拉起来离开这里,我穿着高跟鞋,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咔”一声崴了脚,我不禁低声喊了句:“啊!” 他不是方越然。我心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我老公是一个把我宠上天的男人,他不会对我这么暴力。 下一刻,我又想起大话西游里的台词:“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牛夫人!” 难道是他有外遇了? 我正沉浸在这个惊天的发现中,却见他回头看见我痛苦的神色,一把将我扛起来,不顾其他人的惊愕径自走了出去,我觉得丢人,最大限度的低着头。 方越然有些暴力的把我甩在车里,并不急着发动车子,捧着我的脸用指腹大力搓着我的唇,力气大得像是要搓掉一层皮一样,我想他应该是这么做的,不然嘴唇上不会又辣又疼。 我疼得难受,急躁地拨开他的手,大骂:“你神经病啊!” 073 我早就疯了 “这就神经病了?”他看着我,又想伸手擦我的唇。 我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横眉冷对,不想说话。 反常的是,他也不再说什么,猛踩油门,车子“嗖”地一下蹿了出去,目的地是我们的家。 车子一停,我推开门准备大步离去,一走动才感觉到脚已经扭了,疼的厉害。 也不知道方越然看没看见我这副被他所赐的狼狈样,反正他没理我,自顾自地把车开到车库,留给我一堆尾气。 我负气地一瘸一拐走进家门,孙阿姨不在家,我心里一空,孙阿姨走了祺钊怎么办,我跳着走到祺钊的房间,没有? 方越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我身后冷冷地说:“祺钊送我妈那儿了。” “怎么送你妈那儿去了?” “今天要去我妈那儿吃饭!” 我敛眉:“那咱怎么回家了?” “因为我不想去了!” “……” 虽说已经是领了婚证,但是去方越然父母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我都会小心翼翼,不说错话不办错事,因为那件事,我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可是米世媛女士仍旧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只有方信会和颜悦色。 有时我会觉得压抑,有时又会觉得我在为我们的婚姻努力,士气一下子上涨起来。 我看着方越然紧绷的脸,想着他应该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我抬头看着他,问:“你要听我解释吗?” 他不语的看着我,怒气渐长:“……” 我想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开口:“冯睿他要去s市定居了,到事务所来和我告别……” 方越然嘴角渐渐上扬,有些讽刺的意味:“因为你再也看不到他了,所以两人就来个离别kiss?” 我深呼一口气:“那是意外,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他笑容越来越深,带着薄凉的失望:“那你护着他又是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下意识?” 我什么时候护着他了,我只是希望两个人都不要受伤。 我攀上他的手臂,极力抚平自己的情绪,声色尽量的温柔:“我是不想让你受伤。” 他拨开我的手,眼底有些心寒:“换句话说,就是我在你眼里是个很没用的人。” 方越然明显是找茬,我了然地点点头,不再低声下气,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如果我说不希望冯睿受伤,你是不是会说,原来我一直没忘了他?” 方越然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神色狠戾:“你终于承认了。”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要我开口,方越然肯定都有话来指责我,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这样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你不相信我,我也不会再相信你,我赌气地想着。 扭头想要离开他,却被他拦腰抱起,踹开洗手间的门被他甩在了白瓷大浴池上,动作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我这全是骨头的屁股被磕得生疼。 我咬着牙倒吸一口气,脚不方便也站不起来,心里的怒火根本发不出,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向他砸了过去。 他没躲,那东西打在了他肚子上,里面还有什么东西跳出来,打在了他脸上,然后是两个东西先后落地的声音。 那一抹白色的弧度让我反应过来,那是我昨天新拿出来的香皂,我下意识地咬着唇,看着他白皙俊俏的脸庞渐渐浮起来的红肿,心里突然一阵窒息。 我想问问他疼吗,可是嘴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方越然的脸色越来越沉,黑眸如墨般暗了下来,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儿,摔门而去。 那声音大得吓了我一跳,让我不禁瑟缩一下,而我也保持了这个姿势良久,端起肩膀闭着眼,靠在了瓷砖上。 方越然对冯睿一直有心结,可是我以为我们终于合法的把彼此变成对方的人之后,他就不再这样患得患失。 我想起他以前宠着我的日子,死皮赖脸没羞没臊,竟有些怀念。而我也愿意拼尽全力去爱他,奈何他根本不懂。 这场意外我也不想发生,我并没有刻意的去护着谁去帮谁,只是不希望打架而已。 被误会的滋味真不好受,眼泪再一次决堤,我有些心伤。 可我还是尽力从浴池中爬起来,既然决定去婆婆家,还是不要失约的好。脚踝生疼,我咬牙攀着墙壁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在浴池边沿,再慢慢转身下地,我看着自己的唇嫣红微肿,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子想要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香皂在地上打滑了一段路才停下,我瘸着走到门边捡起来,浴室的门忽然开了,眼前是方越然的家居鞋,我不想理他,直起身子把东西放好,整个人又腾空而起。 我吃惊的“啊”了一声,屁股再一次疼起来,我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花洒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现在的天已然炎热,可冰凉的水突然接触温热肌肤的刺激我还是承受不了,伸手抹了把脸,闭着眼大声叫骂:“方越然,你忘吃药了!你变态啊!” 说句话都有水进到嘴里,呛得我直咳嗽,我生气地伸手在空中胡乱的拍打,被他一言不发的捉住,拉向他。 头撞上了一个什么凸出来的东西,硬硬的,戳的我额头发痛,看不清只能伸手去抓,一摸我才反应过来是什么。 我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不知道方越然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立刻松开手,拼命向后扑腾,他忽然关掉花洒,说了句:“睁眼。” 声音从脑顶传过来,我知道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摇着头屁股向后挪,可是手被他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方越然!”我低头大喊了声,“别让我恨你!” 他凉凉一笑:“这就开始恨我了?”他抬起我的下巴,“你才跟我结婚几天啊林思璇?” 我微微睁开眼,对上他痛苦的眸子,心里像是有块儿铅堵着一样难受,他敛着眉过来撕扯我的衣服,我反应过来时反抗已经晚了。 我拼命抵抗着:“方越然,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把我身上最后一件遮掩物扯下,眸子泛红,像是绝望的小兽:“我早就疯了。” “……” “在你那天喊着冯睿的名字时,我就已经疯了!” 074 冷战 —在你那天喊着冯睿的名字时,我就已经疯了! 方越然喊出这句话时,我能感受到他压抑了很长时间,不然不会是现在这种声嘶力竭的状态。 但是我不懂,所谓的“那天”是哪天? 我抬眼疑惑地看着他,他眸里的沉痛压着我的心,我听见自己迷茫的声音,问:“什么意思?” 肯定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没有人提起过,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被瞒在鼓里。 他脸色发白,那件事定是伤透了他的心,方越然和我一向是有话直说,我一直认为这样的恋爱方式特别健康,可是如今看来,他的思想并不像他现在的身体一样,和我坦诚相对。 刚刚的打闹不再,浴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扯出一个笑,抬起手捧着他的脸,像是对待发脾气的孩子一样哄着:“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说说,嗯?” 他并没有如我预期般抱着我说出心事,只是闭着眼喘了口气,整个人在迷雾中迷了路,然后整个身子压向我,吻密密匝匝的落了下来。 方越然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脚伤,身子压下来的时候,碰到了我的脚踝,疼的我轻声低呼。 他眸色渐暗,狠狠地咬着我的唇瓣,大手一路向下,引起我浑身的战栗,我攀着他的胳膊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大手覆上我的柔软时,我听见他轻叹一口气,这明显是在嫌弃我的胸小,气得我抬起左腿踹他,方越然一把握住我的脚踝,勾在了他的臂弯处。 我没忍住,“哎呀”了一声。 他又勾起我的另一条腿,碰到了我的伤处,我狠狠地倒吸了口凉气,疼死我了。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我,我忽然就来了气,拼命推着他,他看着我挣扎的眼神像是在看掉进捕兽夹的猎物,猛地一个贯穿,我再也不敢动了。 我本以为这是一场欢愉,却没料到这是一场厮杀。 他带着怒气的动作力道极大,把我翻过来调过去的折磨,没有交流,只有冷眼。我从一开始的享受变成哭闹,再到现在的筋疲力尽,我后知后觉的明白,他这是在虐待! 索性闭上眼,再也不去看他,他抱着我清洗完才给我放在床上,我拉起被子盖上脸,眼泪渐渐流下,心里的委屈泛滥成灾,而脑中却一片空白,疲惫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了睡衣,而脚上也被包扎好,可浑身却像是被车碾过一样,让我憋着一肚子闷气。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我终于被烦的不行,决定起身下床觅食。 这座房子都是漆黑一片,我拍开卧室的灯,看见方越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头望着我,眼里闪着不明的情绪。 我扭头,靠着卧室的光亮一瘸一拐的走去厨房。 他走过来想扶我,被我躲开,伸着的手有些尴尬的停留在半空,我不理,径直走着,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开口:“唐叔刚来的时候,从老宅带了饭过来。” 唐叔是方家的家庭医生,我低头看着脚上缠着的纱布,想必是唐叔治疗过的。只是我依旧不言,浑身的疼痛和刚刚的羞辱都让我筋疲力尽,丝毫没有开口的力气,只能尽全力地走稳每一步。 方越然见我大有冷战到底的意思,也不再说话,把我抱回床上,弯着腰说:“等我一下,我去热饭。”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把被子蒙在脸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伸着大长手把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睡了。 方越然帮我从事务所请了假,我觉得脚上的伤并不能影响什么,现在手头上没有案子,在事务所的走动也不大,不顾孙阿姨的阻挠,毅然整理好去上班了。 同事们见了我很惊讶,我笑了笑并没说话,不一会儿方越然就赶了过来,把我扛出了事务所,我觉得很丢脸。 “你就不能乖乖地听话吗?” 我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不言不语,他的怒火像是打在了软棉花上,憋得一口气出不来,他没有发动车子,良久才说:“我今天晚上出差,都冷静一下吧。” 把受了脚伤的我一人留在家,而这伤还是拜他所赐,他倒好,拍拍屁股一句出差就跑了,我扯出一个薄凉的笑,说了冷战以来的第一个字:“好。” 方越然很生气,盯了我半响才道:“冷战伤身,别生气了。” 我闭着眼倚在车座上,没有情绪地说:“我是伤了身之后才选择冷战的。”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仍旧哑口无言,最终发动了车子。 我身心俱疲,一路闭目养神,车停的时候二话没说下了车,才发现他把我带到了新宇楼下,我瘸腿站着,心更觉疲惫。 他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低声说:“平常工作根本就没有时间呆在一起,今天你休息,陪我好不好?” “都到了才问好不好,你也太假了!” “……” 方越然一脸黑线,看了眼新宇的门口处,前台mm正推着一辆轮椅妖娆地走过来,我恶寒了一下,回头看他:“不至于吧?” “至于。” 他说完便抱着我放在了轮椅上,推着我走了进去,一路上像是猴子似的被观赏着,天知道我有多想低头捂脸,可我偏偏还要对各种打招呼的人笑着说:“嗯,你好。” 进了办公室终于得以解脱,方越然把我推进休息室内,里面老宅的刘阿姨正在哄着祺钊玩耍,看着我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离开了。 看见祺钊我的心情好一些,他乖乖的样子可爱极了,我坐在床边把他抱起来亲了一下,他“咯咯”的笑着,伸手去抓方越然。 我瞬间黑了脸,原来还是爸爸亲,我破腹产那阵儿疼得死去活来,他都不知道,现在和他那个不要脸的爸爸亲昵成这样,我有些嫉妒。 方越然凑过来亲着祺钊,然后又亲了我一下,我的脸色更黑了。 他好像并不在意我,拉着祺钊的小手说:“爸爸要去工作了,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祺钊见他要走,使劲的拽着他的大拇指,也不知道小孩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我都能看出小胳膊的紧绷。 方越然无奈,从我怀里抱过祺钊,慢慢哄着他,我就这样看着,忽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方越然专注地哄着祺钊,突然开口,风轻云淡的样子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从产房出来的时候,喊的是冯睿的名字。” 075 你还不觉得丢人是吗 我整个人如受电击,浑身麻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勉强扯了下嘴角:“呵呵,怎么可能?” 他把祺钊放在我的身边,脸上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什么奇闻一样,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 “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还是在第一时间你总能想到他?”方越然直起身子,双眸眯起,带着难以忽视的心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这样想,惊讶地拉着他的手臂,有些激动地安慰他:“怎么会呢?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方越然啊。” 许是没有想到我会用他鼓励我的话反过来再鼓励他,怔愣一下便露出一丝笑意。 我根本不知道在产房出来会为什么喊冯睿的名字,也许是他救了我,我下意识的以为他在身边,又或许是其他,可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能明白方越然的寒心。 他看着我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什么,可我明白,是我给他的安全不够,才会让他有这种想法。 我把手心举到他面前:“喏,你看。”我指着手心中的掌纹,“我的生命线,事业线还有感情线,全都是你的名字。” 他微微瞠目,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还添了一丝有惊喜。我终于想起,自己好像从未说过爱他,从相遇到结婚,从未说过。 我们四目相对,周身围绕着软软的气氛,我仍旧保持把手心举在他面前的动作,他抓住我的手,笑了笑:“还有生命线呢,那我就是你的命。” 我狗腿般地点了点头:“方越然,你是林思璇和方祺钊的天!” 他露齿一笑,夸赞道:“转移话题挺有一套。” 然后放开我的手,打开门出去了。 我脸上的表情僵了下来,坐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把祺钊抱到腿上,喃喃自语:“儿子都有了,还矫情什么呢?” 他在外面办公,不一会儿打开门对我说:“我开会去了,两个小时,等我回来吃饭。” 没等我反应,他便关了门离开。 我和祺钊大眼瞪着小眼,对他吐了吐舌头:“爸爸生气了。” “啊。”他笑着应了我一声,我心情瞬间变得明朗。 我抱着祺钊走出休息室,在方越然的大办公室里乱转,我从没坐过总裁的大班椅,抱着祺钊一屁股了坐了上去,舒服的轻喟一声。 祺钊伸手去碰方越然的办公桌,我拉着他的手让他攀在桌沿上,他不满足地把身子向前探,非要坐上去。我一手抱着他,一手把方越然桌子上的东西整理好,可是祺钊就爱调皮捣蛋,伸手去抓旁边的一摞材料。我把手中的纸张放好,又去拿他手里的东西,臭小子却在这时松了手,纸张散落一地。 “方祺钊!”我有些生气地吼他,小孩子根本不懂,睁着大眼懵懂地看着我。 我就算有气也没处发,抱着他又去捡地上散落的纸张,全都捡起来之后开始分门别类的给他整理好,“林嘉邈”三个字就这么突兀地撞进了我的眼里。 我不懂,我哥跟方越然能有什么合作,所谓好奇心杀死猫,看完那个收购方案之后,我整个人都傻了。 我恍然想起,好像很久没看到林嘉邈了。 * 方越然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个女人,方冉冉亲密地挽着一个长相姣好气质上佳的女人。我仍旧沉浸在刚刚得知的那件事中,门打开时,双眼涣散,却在看见那个陌生女人时眼前一亮。 我抱着祺钊站起来,微笑着看着他们三个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勉强。 方越然看我的时候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头,然后笑着对那个美女说:“我老婆,林思璇。” 我有些不开心,难道不应该先对我说:“老婆,这是……”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跟他并不亲近。美女大方的笑笑:“你好,上次也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这算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我微微疑惑着看她,而方冉冉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模样更是让我烦躁,我歪头一笑:“是吗?” 方越然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我,边走向我边说:“这是徐欣彤。” 徐欣彤? 这个名字曾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我这才仔细地打量她,气质比我好太多了,长得也比我好看,我心里一酸,极力表现出自己最大方的一面:“你好。” 她同时也打量着我,微笑点头,方越然把轮椅推到我面前,语气有些生硬:“坐,去吃饭了。” 方冉冉挽着徐欣彤扭头就走了,我这才收起笑容,恨恨地看着方越然,一双眼瞪着他恨不得给他瞪出个洞来,推了他一把,生气地抱着祺钊坐在轮椅上。 “林思璇,你发什么疯?” 我冷笑:“追我那阵儿一口一个小璇一个宝贝儿的,结了婚之后还会喊两句老婆,怎么,未婚妻回来了,跟你正房就生疏了?” 方越然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伸手想要帮我推轮椅,我把他的手拨了下去,他带着戏谑的声音从我脑顶响起:“吃完饭再吃醋。” 生气的女人是没有智商的,刚刚的争吵还没结束,现在又因为别的事儿再添堵,我和人吵架总是下意识地会选择最伤人的话,这次脑袋一热脱口而出:“我为你吃醋,你配吗?” 方越然没有动作也没有话语,我从轮椅上站起来,低声说:“祺钊需要人看着,出去吃饭照顾不好他,你们去吧。” 说完,我一瘸一拐地往休息室走,方越然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思璇,你还不觉得丢人是吗?” 我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在这一刻也没有心情追究,整个人憋着火发不出来,转身故意用疏远的眼神看他:“觉得啊,所以我不去给你丢人了。” 说完我走进去,顺带把休息室的门关上。 等了一会儿,方越然并没有动作,我有些泄气地帮祺钊冲奶粉,过了几秒,听见外面的门“嘭”一声关上了。 我闭着眼颤了一下,这声惊天动地的响声着实震到了我心里,眼泪终于能够放肆的流下来。 076 鸿门宴 尽管心里再难受,还是把奶粉弄好喂着祺钊。看着他喝奶粉的样子,有些遗憾自己再也不能喂他母乳了,想起这个心里更酸。 生活的确会一直向前走,但是每个人还是不免会被过去左右,现在再想起那时的恐怖,又觉得好似没有发生一样,如梦如幻。 祺钊喝完奶就睡着了,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里一软,和方越然睡觉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我实在想不通,从产房出来之后为什么会喊着冯睿的名字,最要命的是,还被方越然听到了。 一片混乱。 我能给自己和给他的解答只能是,当时冯睿救了我,我没有意识,以为自己的身边还是他。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否则在我假装失忆冯睿想要我和好时,我就会答应他了。 我眼眶有些酸,方越然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见未婚妻回来了就各种找茬,看着未婚妻比我优秀这么多,肯定是后悔娶了我。 可是我同样奇怪,徐欣彤口中的上一次是哪一次,我忽然想起昨天,方越然打开后座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不是她吧? 我心里乱的不行,脑袋也开始疼了起来,索性把这些事先放放,侧躺在祺钊旁边,睡着之前还想着过两天要去找趟林嘉邈,真是劳心又劳力。 醒来的时候,胳膊有些麻,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盖上了薄被,看了眼祺钊还在睡,我翻了个身。 正好对上方越然若有所思的眸子,吓得我一激灵。 “吃饭吧。”说完,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去吃饭,秘书办的芳芳把东西送进来的时候友好的和我打了个招呼,看着这相处过一天的同事,我也露出笑颜。 诺大的办公室里没人说话,只有方越然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声音,我状似不经意的问着:“她们呢?” “走了。” “徐欣彤什么时候见过我?” 他不带感情地说:“昨天。” 我正在夹一块儿牛肉,闻言手一滑,牛肉掉到了茶几上,尴尬地抬头看他,被徐欣彤看见昨天的那一幕,的确是丢人了。 他仍旧把我当成空气,我只好继续吃饭。 吃完之后我收拾茶几,他按了内线喊助理过来,我不好意思地和芳芳道谢,然后想要走回休息室。 “小璇。” 我转身看他,挑了挑眉,他起身走过来,抱着我坐到沙发上:“我妈说今天回家吃饭,徐欣彤应该也会来。” “为什么?” “就吃个饭,没什么原因。”他也很疲惫,倚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握着我的手说,“有我呢,你就大胆往前冲吧。” 我敛眉看着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在心里防备起来徐欣彤这个人。 他看我沉默,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好今天让你陪我的,不吵了好不好?” 我心揪了一下,小吵怡情大吵伤身,一吵就是两天,我抿了抿唇,还是尝试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喊他的名字,我听你说完之后甚至觉得是假的。当然,看你这么生气,估计也不能是假的。” 方越然浑身紧绷起来,静静地听我说。 “我现在不怎么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就记得好多话筒黑压压地往我面前凑,我特别害怕,肚子疼得厉害,根本就没人救我。你妹妹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我是事后才明白过来,她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做地下党。我也不知道冯睿怎么会出现,但当时真的是救命稻草般的村咋。”我抬头看他,呼出一口气,“也许是我昏迷之前知道是他,心有余悸就想找人求救。如果当时不是他,是别人,估计我喊的就是那个人了。所以你没必要这么生气,你要气就去怪你妹妹吧。” 他把我抱在他的腿上,神色缓和下来不少,亲昵地蹭着我的发:“是我没来得及回到你身边。” 我摇头:“她们就是趁你离开才这样的,你能提前回来,在第一时间看到祺钊,真的是太幸运了。”我想了想继续说,“你妹妹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他眉间的褶痕渐渐加深,神色悲凉:“冉冉病情恶化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心脏做移植手术。不管她做什么,你别搭理她就是了,我也会护着你的。” 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一紧,就算她再任性我也不希望她有什么意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个恶化法?” 方越然神色悲悯:“医生说,明年之前再不着合适的心脏,万一哪天再发病就坏了。” 换句话说,明年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方冉冉也许就会死。 我也有些害怕,伸手抱着方越然,闭上了眼。 方越然抱着我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吻一点点的落在我身上,我坐直身子,抓住他的手,想起昨天的事有些抵触,冷冷地说:“还疼着呢。” “那我慢一点。” “我还没原谅你呢。”我翻身想要起来,被他压住,不快地低吼,“你又想惹我生气是吗?”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我:“那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等我想到再说吧。” “那你慢慢……嘶……”我狠狠地掐着他引以为豪的方丁丁,厉声警告,“你再不要脸我就开踹了!” 他这才乖下来。 方越然下班之后载着我和祺钊回婆婆家,一大家子人对祺钊简直是热烈欢迎,我随着方越然喊“爸妈”,只有方信一人搭理我,呼,早已见怪不怪了。 徐欣彤和方冉冉从房间走出来,徐欣彤仍旧是一副贤淑温婉的样子,看着我问:“脚好些了吗?” “嗯,谢谢关心。” 她笑了下,和我耳语:“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和男朋友吵架了,一怒之下跑回国。顺便参加你和越然哥的婚礼。” 我心下了然,她给我的感觉倒是不错,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对她友好地笑笑。 她毫不避讳地跟我提起昨天的事儿,说:“越然哥昨天像是吃了炸药一样,关门的时候我以为地震了……冉冉也很生气,你要不要跟她解释一下?” 对于她们的姐妹情深我并不关心,对于她给方冉冉出头的动机我也不想置评,坦然地看着她说:“昨天的事纯粹是个意外,突如其来也杀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的意思就是冯睿上赶着你呗。” 方冉冉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扭头看她,见她脸色比前几日更显苍白,想起方越然刚刚的话,我就不想再跟她生气了,平静地说:“那些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在意了,我都和你哥结婚了,你总提冯睿真没必要。” 她又激动起来:“可是他走了,我没办法去找他。” 我腹诽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耐心地说:“那就等你养好病再去找他。” 方冉冉的泪又流下来,木讷地说:“他怪我那么对你,不会理我了。” 我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不知说什么,只是主动示好握住了她的手,可喜的是,她并没有甩开我,虽然哭得更加厉害。 米世媛一个眼神扫过来,我无奈地拍了拍方冉冉的肩膀:“你别哭了,你妈妈以为我欺负你呢,以后可有我好果子吃了。” 她却哭得更欢,气得我牙根痒痒,徐欣彤和方越然都过来哄她,最后我把祺钊抱过来说:“姑姑不开心,哄哄姑姑。” 祺钊能听懂我们的意思,说哄人的时候,他会伸手去摸人的脸,方冉冉终于破涕为笑。 我也松了一口气。 方家一向是食不言的,可米世媛女士今天破天荒的开了口,赏赐给我一个眼神,问着方越然:“华茂的收益怎么样?” 我听的心里一惊,华茂就是林嘉邈所在的公司呀。我抬头看方越然,发现他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好像并不想让我知道一样。 而米世媛女士的话显然是说给我听的,我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077 反目 我看着方越然,装作不知情的歪了歪头,他把头扭过去,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可以。” 米世媛立刻接了一句:“收益不好就收回来。” 方信有些不悦地道:“食不言!” 可方越然还是坚定地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方冉冉和徐欣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低头安静的吃饭,再无人说话。 可是我心里堵得难受,无论这件事我是否知情,都被米世媛毫不客气的打了脸。 吃过饭,米世媛把方越然叫上楼去谈话,不用想都知道去说什么,也许是我多心,总觉得米世媛是在做给我看,我对这件事十分忧心,更不明白林嘉邈究竟是在闹哪样! 回家的路上,方越然开门见山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他识破,如果这样的话米世媛肯定也知道我在假装,这下可坏了,我忧心地回道:“今天上午。”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 我给睡着的祺钊掖了掖被子,才解释着:“祺钊把你桌上的文件弄到了地上,我收拾时看见的。你收购了华茂,然后给了我哥,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和我说?” “华茂业绩不好,低价收购正合适。” 方越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句话就撇清了这件事和我哥的关系,但是这件事的影响有多不好,我懂。 米世媛本身就看轻我家,嫌我们没背景,是小家小户,林嘉邈这么一闹,我在婆婆家更没办法立足,亏我这么努力的在事务所工作,虽然打得都是简单的小官司,可我做的功课那么多,还没有输过一场。 我总以为,有一天我强大的足以和方越然比肩,在婆家就会有地位。 可现在,有一种功亏一篑之感。 我看着默然开车的方越然,他眼底有一片青色,是疲惫劳累的痕迹,我抽出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问:“累吗?” “不累。” 我微微使力,握紧他的手:“我累了,方越然。” 他似乎不懂我的意思,微微一笑:“一会儿到家好好泡个澡。” 我轻叹一口气,深知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把两家牵连的更紧,便不想再多说。 翌日清早,方越然刚走,方家的司机便载着刘阿姨过来接祺钊,老宅那里并没有人跟我打招呼,我的儿子就这样被他们接走,而我,像是被遗弃的一样,无人问津。 我脚上还有伤,昨天除了方信和身为外人的徐欣彤慰问之外,那对母女全都冷漠如冰。 吃过早餐,我对孙阿姨说:“今天放您一天假,我去找方越然,好不容易我歇班,去新宇陪陪他。” 孙阿姨思考良久:“你可别骗我,别像个工作狂一样又跑去事务所。” 我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但也哭笑不得:“您看我穿成这样是去上班的样子吗?怎么还不信我呢?要不您打电话问他?” 孙阿姨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撒娇地笑了笑,然后嘱咐了她几句,拿着包打车去了华茂。 我很少来林嘉邈的公司,一个不大的私企广告公司,收益自然不会太多,而林嘉邈在这里担任创意总监,官不小,不过工资得也就那样。 我一瘸一拐的走到前台,mm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还是很礼貌的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林嘉邈在吗?” “您有预约吗?” 我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找林嘉邈还要预约了?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面上温和地点点头:“有的。你打电话通报一下吧,就说林思璇来了。” 她说了句“稍等”,挂了电话之后说,“有人过来接您,您坐在旁边稍等一下。” 我的脚虽说不严重却也着实会疼,微笑示意然后坐了过去,屁股还没做热,就见嫂子风风火火的下来迎接我。 “小璇,你怎么来了?” 嫂子也是广告公司的一名高管,不过她是一家国企的员工,我没想到她竟然跳槽到了这里。 我笑:“我在家里没事儿,过来看看你们。” 我分明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心下又凉了一分。 总以为没有什么比亲情更牢靠,以为在外受了伤家人永远都是避风港。林嘉邈在我开始收压岁钱的时候就开始骗我的钱花,可我不怪他,虽然我长这么大,压岁钱全都给了他,但是我有危险始终都是他冲到第一线为我保驾护航,我一度为自己有这个哥哥而骄傲。 可现在呢,我全部的怒气都是因为他! 嫂子到华茂做了我哥的秘书,她是个有眼力的人,把我带到林嘉邈的办公室就退了出去。 林嘉邈抬眼递给我一个眼神,问:“脚怎么了?” “扭了,不严重。” “总是不沉稳,你心性什么时候才能收敛,变得成熟?” “怎么才叫成熟?”我歪了歪头,怒气早已无法遏制,“让方越然把所有的财产都过继到我的名下,算成熟吗?” 林嘉邈赞叹地看了我一眼:“很成熟。” “哥!” 林嘉邈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闲适极了,慢条斯理的说:“我不聋,听得见。” 我烦躁地把头扭向一旁,心底一片苦涩:“你猜这件事我是怎么知道的?” “……” “昨天去方家吃饭,方越然妈妈在餐桌上说的,你知道有多打脸吗?”我眯了眯眼,看向无动于衷的林嘉邈,“他妈妈那个人本身就看不上我,这下好了,我哥哥完全依靠他们家了,我以后还抬得起头来吗?” 林嘉邈并不如我预想的那样反驳,只是转移了话题:“你在他家过得不好?” 我一愣,在他家过得好吗,能算好吗? 思考了一下,避重就轻的回答:“我和方越然挺好的。” 林嘉邈很语重心长呀,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着:“过日子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儿,这是两家人的事儿。你在他家过得不好,不能委屈自己。” “所以你就想法设法从方越然那里获利?你这样和卖妹妹有什么区别!你有良心吗?” 我话音未落,林嘉邈的文件夹就甩了过来,我偏头一躲,文件掉得满地都是,我看着黑色瓷砖上散落的白色纸张,满腔怒火蓄势待发,我仍旧保持侧头的姿势,呼呼地喘着气,林嘉邈指责的话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你就跟自己家里人本事大!你在方家受了气,拿我撒气来了是吗?你早就被我们卖出去了知道吗?他们家给嫁妆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彻底卖出去了!他妹妹怎么对我妹妹的?我让他做些补偿怎么不对?”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耳边都是他义正言辞的吼叫声。 说的义愤填膺,说白了不就是利用我吗? 我真的觉得很丢脸,若是方越然主动送给我哥的也就罢了,但这个公司是林嘉邈开口要的,让我怎么抬得起头来。 我失望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懂呢?林嘉邈,你向来不懂我!” 林嘉邈讽刺一笑:“我的确不懂你!不懂你为嘛没有金刚钻非要揽磁器活?不懂你一身的骄傲是靠什么支撑到现在的?林思璇,你从小就不懂得低头!什么事儿都得以你为中心,你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吗?” 078 恋爱需要良好的经营 自私? 谁人不自私,你林嘉邈不自私,不照样利用妹妹吗? 我“嚯”地站了起来,不顾脚伤走到他面前,拍着桌子大喊:“我不懂得低头?我在方家低头低够了!我在事务所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有一天在他们家抬头!你呢?就会拉我后腿!说得好像怎么样似的,不就是利用我吗!” “利用你了,又如何呢?方家虽说不是多大户的人家,那也能算上流了,有杆不爬是傻子!”林嘉邈好像也是越说越气,站起来踹开旁边的一把椅子,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才指着我说,“你一身的铮铮铁骨是要有资本的!什么叫资本?就是钱!就是权!没有这两样什么都不是,你懂吗?你刚大学毕业一年,对这个社会还不了解,等你一身的棱角被磨圆,就知道前面的路应该怎么走!” 我忽然有些无言以对,这句话的意思是多么的似曾相识,方越然那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那时把面子当作天,谁踩了我的面子我就得跟他拼命,现在我知道了,要面子就成不了气候! 我的自尊,我的骄傲,好像在他们看来是一文不值。 我的确如林嘉邈所说的,太顺利了。从小到大学习就不好,可是家里人宠着也没人说什么,长大之后越来越努力,终于考上a大有名的法学院,嫁给一个帅气多金的老公,就连儿子都特别听话。 唯一称的上挫折的就是那次事件,以至于我无力承受终于患上抑郁症,可现在我真的收敛了很多,不再嚣张跋扈,难道还不够吗? 我以前没有梦想,而现在的梦想就是能和方越然站在同等高度上,让他们家的人能承认我不是一无是处。 林嘉邈有些疲惫地看着我,语气减缓:“你跟方越然结婚了,财产就是你们共同的所有物。你都嫁过去了,老婆子还能把你怎么样?别让自己活得这么累!该趾高气昂的时候就该趾高气昂,嫁过去反倒受了窝囊气,你是傻子吗?” 我抬头看他,年仅33岁的林嘉邈鬓角有一丝银白,刺痛了我的眼,我比他少活了十年,是不是真的就没他看得透? 我倚在他的办公桌上,喃喃自语:“我不想和他家有什么经济的联系,你能懂吗?一旦沾上了,好像我真的就低他一等了。” “你们俩是一体的,你能懂吗?”林嘉邈深深地看着我,“面包和爱情,向来都是一体的,你明白吗?” 我皱着眉头看他,不语。 他继续循循善诱:“王子为什么看见白雪公主会去吻她?因为她漂亮。白雪公主为什么要嫁给一面之缘的王子,不嫁给一直对她那么好的小矮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对林嘉邈的这番话有些认同。 “你跟冯睿是我阻止的,因为我不想看着你跟他受苦。” 我闭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前。” 林嘉邈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你也能憋住心事了,长大不少。” 提起冯睿,我心里还是有些感伤,抬头看着林嘉邈:“冯睿走了,你知道吗?” 林嘉邈疑惑万分地说:“去哪儿了?没听说啊。” 我心里一惊,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冯睿和林嘉邈情同兄弟,不能不告知他啊,我没说话,同样疑惑地和他对视。 这件事不同寻常,我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林嘉邈又追问了一次,我才说:“说去s市拓展业务呢。” “放屁!”林嘉邈粗俗地啐了一口,他下意识的反应让我的心扯了扯,他却立刻收敛了情绪,反口说道,“倒也是说不好的事儿。行了,我还忙呢,你回去吧。” “我怎么就回去了?”我反应过来两个人的谈话已经偏离了轨道,又拉了回来,想说什么却被林嘉邈不耐烦的打断。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像是看傻帽一样看我,说,“方越然能为咱家做些什么,他高兴还来不及了,你懂吗?女人,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你这么想做女强人,把方越然的面子放哪儿了?何况你还不是女强人,这么好强更让他没面子!” 我被这番话说的动容,方越然昨天问我,是不是觉得他没用,我还着实吓了一跳,不懂他为何有这样的感觉,如今想来的确是我的性格太过刚硬了。 都说女人似水,女人的确是应该站在男人身后,像水一样给他们充足的生命源泉。 现在想来,确实是我想的不够全面,恋爱就像是公司,也需要良好的经营,而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林嘉邈的话让我豁然开朗,所以我请教了他另一个问题:“今早我婆婆派人过来接孩子,也没通知我,也没说让我去,这又给我下马威呢。” “瞧你那出息!”林嘉邈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脑门,“你不会不给她?你不会说咱妈想外孙子了,今天你要领孩子回家?实在不行,你自己跟着去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你这样,活该让人当软柿子捏!” “……”我无语,真的会像林嘉邈说的这么简单吗? 林嘉邈又开导了我几句,我虽然还在纠结,也没刚刚的冲动了,地上还有他发脾气丢来的纸张,我大度地给他捡了起来。 他看着我,眼神中有歉意,我向来是爆竹脾气,一点就着,炸完就没事了。 平静下来,我跟哥和嫂子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方越然,我接通问:“怎么了?” “你在哪呢?” “我正要回家。” “你去华茂了是吗?” 我抿唇没有回答,进了电梯之后手机因为信号原因自动切断,出了电梯,我没有给他拨过去。 出门拦出租车时,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我,是方越然熟悉的声音,我对司机说了句抱歉,才转身看向他。 他今天一身黑色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蓝色竖条纹领带是我今天早晨给他系上去的。 远远看去,身材挺拔修长,白皙的脸庞因为焦急出了些汗,更给他平添了几分性感。 我忽然觉得林嘉邈说的对,我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要给他足够的自信,就算有一天我真能当上大律师,方越然依旧是我和方祺钊的天。 他有些焦急的走来,轻声呵斥:“脚受伤不在家里养伤,出来……唔……” 079 天上掉馅饼 我捧住方越然的脸,把他的头拉下来,吻了上去。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傻傻地怔愣在原地,好像是被女色狼强吻一样,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瓣,眉眼弯弯地笑着。 方越然眼眸沉了沉,里面有带颜色的情绪流转,吓得我赶紧放开他,却被他抢先一步搂住腰禁锢住,加深了这个吻。 这街上这么多人,我明明看到有人侧目,甚至还有人在拍照,我恼羞成怒地伸手在他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终于得以解脱。 我戳戳他的肩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民女啊你,我警告你,姑娘我可是有夫之妇。” 他打横抱起我,笑得很开心:“还姑娘呢,你是我孩子他妈!” 对于这个称呼,我用大笑来表示很满意。 方越然一路飞驰,带着我回到了新宇,前台mm早就推着轮椅等在门口了,我的好心情瞬间破灭。 我抬头看着方越然,他轻笑一声,迅速说出两个字:“至于。” “……” 刚进办公室,方越然就弯腰将我抱了起来,踹开休息室的门把我放到床上,身体随之压了下来。 我有些羞赧:“脚还没好呢。” 他咬着我的唇含含糊糊地说:“碰不到。” 可我对前两天的事儿还是心有余悸,稍微有些排斥地往后退了退,他察觉到我的抗拒,敛眉不悦:“别动!” 我刚刚也是冲动,哪想到他会这么不知廉耻的不分黑天白日,伸手推了推他,打算转移话题:“你妈妈昨天和你说什么了?” 他果然停下动作,细细地打量我的脸:“她让我帮你哥把华茂经营好。” “真的吗?”的确是惊喜的,难道是我长期以来的忍辱负重终于有了回报,我笑着去勾他的脖子,不可思议地问,“真的是真的吗?” “嗯,你不要给自己有心理压力。”他啄了啄我的唇,“没不打算告诉你,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怕你多想。你刚刚找你哥去了?其实没必要,你哥也是我哥。” “可我总觉得好像占你多大便宜似的。” “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分这么清?你是不是我老婆?是不是我孩子他妈?”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我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一定要做她家的好儿媳。 * 日子又好了起来,脚伤之后我回到事务所,又接了一个离婚的案子,这个案子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其实是张舜老师接手的天价离婚案,只是指名要我做助理跟进,我的妈呀,这案子要是打赢了从中能抽多少提成啊,想想我的手都发颤。 a市最富有的地产商,身价57亿的赵大大要离婚了! 张舜老师亲自出庭,因为这场金钱的较量绝对是一场硬仗,打赢了,事务所从此在a市的地位就能根深蒂固了,打输了,从此以后名落孙山都不夸张。 赵大大的结发妻子在外面包养了小白脸,被他抓住,但是他对妻子使用了家庭暴力,这样对于财产的分割真的就说不好了,可我们是一定要让他妻子净身出户的。 张舜老师去找赵大大再次深入了解情况,我则去找那个小白脸探探口风。 我打车来到张舜老师给的地址,是一片肮脏昏暗的小弄堂,我踩着高跟鞋歪歪斜斜地走着,在挂满衣服的二楼找到了目的地。 敲了两下门,有人不耐烦地问了句:“谁呀。” 男人声音冷漠,一听就是不好相处的主,不过我也不好相处,我不怕。 “我是赵大大的律师助理,可以进来吗?” 门后忽然被砸上什么东西,“嘭”的一声吓我一跳,我皱了皱眉,“我进来了啊。” 门上根本就没有锁,古老的木门上点点黑斑,轻敲一下“嘎吱”自己开了些,能看到里面仍旧昏暗。 我小心翼翼推开门,忽觉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冰凉的东西贴在了脖子上,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我举起双手:“好汉,有话好好说。” “让你滚,没听见?” “听见了,但还是想跟你聊聊。”我讨好地笑着,“我也不想跟陌生男人聊天,但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要完成工作啊。你不想聊也没事儿,我问你不答,能让我完成任务就行。” 我把不着调的性格找了回来,跟他打着哈哈,希望他能有所动,谁知道这丫的特别不知道怜香惜玉,拿菜刀架着我脖子就给我赶了出来。 我踉跄几步攀住二楼豆腐渣似的栏杆上,怕自己掉下去又连忙后退了几步。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才离开。 不过我很奇怪,既然是首富的老婆包养的小白脸,为什么还要住在环境这么恶劣的地方? 难道是卑鄙无奈?因为钱不得不屈服? 我觉得靠谱,又走了回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厉声:“滚!不然砍死你。” 真吓人! 我拍了拍心脏,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被逼的?如果是的话,我能帮助你脱离苦海。” 里面没有声音,我信心爆棚地继续循循善诱:“兄台,作为男人,我很能理解你的处境,让一个花甲老妇逼迫是挺颜面无光的,但是……嗳……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看着那刀刃发钝的菜刀也害怕,哆嗦着腿,敬了个礼离开了。 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仍旧一脸怒气地拿着菜刀指着我,这才看清他是个秀气年轻的孩子,也就二十岁左右,眼眸纯净,带着不谙世事的故作狠戾,我突然就不怕了。 我走回去,握住他菜刀的上端慢慢诱导着他放下,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让姐姐帮你好不好?” 事情真是没有想象的简单,我发现他听见“姐姐”这两个字时浑身颤抖着,好不容易放下的菜刀又被他举了起来,逼着我下楼,直到走出弄堂我才敢骂一句:“混孩子!” 心里又想着赵大大他老婆是多么的重口味啊,跟人家孩子自称“姐姐”,她都是奶奶了好吗?怪不得给这个孩子落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我暗自想着对策,走路慢了些,因为太专注也没感觉到包里的手机震动,当我发觉时手机已经停了,我从包里翻出来,是林嘉邈的电话,我嘟了嘟嘴,给他回拨过去。 他好像在开车,不知道堵在哪里了一片嘈杂,我只听清他焦急地喊着:“冯睿……律师……” 080 那是亲情不是爱情 电话里嘈杂一片,我根本听不清林嘉邈的话,只是听见了冯睿的名字,让我有些疑惑。 我又问了一遍:“什么?” 他在那端大吼:“冯睿被抓起来了,你给他找个权威点儿的律师!” 冯睿……被抓起来了?他不是去了s市吗? 我有些迷茫地追问:“什么意思啊?” “我现在去你的事务所跟你说。” 听着林嘉邈略带慌张的口吻,我的心也揪了起来,边跑边说:“我马上回去。” 一路上心里忐忑不已,冯睿上次跟我道别的时候我就觉出了不对劲,联想以前发生的事儿,身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天哪,不是楚志航的事儿东窗事发了吧,我死死握着手,浑身颤抖着,喃喃自语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连跑带喘的回到事务所,林嘉邈正坐在开放式的茶水间里,他整个人散发着慌乱的气息,却在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一面,林嘉邈在我心里向来是谁也打不败的天神一样存在着,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颤颤悠悠的喊了声:“哥。” 林嘉邈一直是低着头的动作,听见我的声音猛然抬起头,他眼里的红血丝泛着骇人的光。 我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动不了丝毫。 我们到了会客室,林嘉邈才开口说:“孟光奇找人拿了一批毒品,不知道是谁把这事儿捅出来了,当时人们都逃了,但前些日子警察好像查到他们,孟光奇把冯睿推出来当替罪羊。” 我惊的早已说不出话来:“……” 林嘉邈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我的身子跟着一颤,然后好像坠落到无边的悬崖。 身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我一颗心也慌张了起来。 “我那天听你说完就觉得有蹊跷,这还是刚托人查出来的。现在风头紧,被抓那不必死无疑了?这属于毒品交易,肯定是死罪!” 我喘了口气,因为担心声音微微哽咽,问:“怎么就非要他做替罪羊呢?他怎么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做替罪羊呢?” 林嘉邈却不再说话,一双眼复杂地看着我,然后把头扭了过去,终是无声。 我疑惑地看着他,刚刚那一眼蕴含了太多的信息,我一时找不出蛛丝马迹,只是说出心中的疑惑:“楚志航那事都过去了,怎么反倒栽在这上面了?” 林嘉邈抿了抿唇,然后才说出一句晴天霹雳的话。 “楚志航那事儿是孟光奇帮冯睿摆平的。” 一句话就足以让我明白,其实归根到底,冯睿做替罪羊的这件事儿,跟我脱不了干系。 林嘉邈走后,我给冯睿打了电话,冰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是空号。 我仰面叹息一声,有种即将堕入地狱之感。 我在民事部待得熟悉了,反倒对于刑事这一块儿有些生疏,我和张舜老师汇报完今天的成果之后,他点了点头说心中有了主意。 这个案子我从一开始的紧张和兴奋中脱离出来,掉进了冯睿这件事的苦海,而我还没有找到脱离苦海的船只。 方越然接我下班来的时候,我仍旧是这副死样子,他问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说:“冯睿被孟光奇当替罪羊了。”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都不对了,我无奈他又在吃无名飞醋,叹息一声:“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疑惑非常。 我把林嘉邈的话重复给他听,他也是一脸沉重的模样,复杂的看我一眼,那眼神和林嘉邈刚刚一模一样。 我懂,冯睿这件事,的确是因我的那件事而引出来的。 “我打他电话打不通,怎么办?”我焦急地攀上方越然的胳膊,坚定的说,“我们得帮他!” 方越然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途中我给董鹏坤打了个电话,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也是惊讶地不知所措。 只是最后说:“林子,你别着急,我去问问孟悟迪。” 听到孟悟迪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到了家之后,我先进家门,方越然去车库停车,进门的时候刚打完一个电话,然后抬头跟我说:“我让人查了,查到他在哪儿咱就去找他。” 我有些担心:“他要是真去s市了呢?” 方越然想了想,然后才摇着头说:“等消息吧。” 晚饭都没有吃多少,我一直忐忑,方越然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是心不在焉的,他没忍住终于爆发了。 “你不觉得有点儿过分了么?他跟你什么关系让你急成这样?” 我刚刚还觉得他帮忙找人挺仁义的,现在突然发脾气,让我也反感起来,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吵架,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他咬了咬牙,“嘭”的一声把卧室的门关的极响。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出神。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董鹏坤的电话,他声色异常悲凉,犹犹豫豫地说:“孟光奇是真的想把冯睿推出去了,他把冯睿藏起来了,等警察找上门来再把冯睿交给警察。” “那警察会找上他们吗?” 他不确定地道:“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周旋。” 也就是说,如果警察会逮到他们,冯睿必死无疑,如果逮不到,他就能侥幸逃脱。可无论是哪个结果,我们都明白,冯睿算是毁了。 我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无望的把自己埋在黑暗之中,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绝望地说:“找不到冯睿了。”找到他,我也许还能帮他。 我是这样希冀的。 董鹏坤如我一样,好像飘在云端,一颗心忐忑不定,面对冯睿的这件事,我们都想献出自己的力量,却奈何有力无处使。 挂了电话之后,我又给事务所的刑事案件专家万老师打了个电话,听他说着关于贩卖毒品的处罚,我心中渐渐有了想法。 我推开卧室的门,发现方越然正站在窗边,一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我没见过杯子摩挲着,专注得样子很有魅力。 我走到他身边,他才低头看我,眼神深邃透着一股迷茫,我挽着他的手臂,轻声问:“还生气呢?” 他眯了眯眼,好像在看陌生人,刚刚停下来摩挲杯子的手又开始动了起来,所答非所问的说着:“还没消息呢,别急。” 我的心忽的一跳,他反过来安慰倒让我有些不安。 我把手插到他的裤子口袋里,费力地和他十指紧扣,抬头看他:“我很内疚,如果冯睿出了什么事儿,我会内疚一辈子。老公,你能懂我现在的心情吗?” 他抽出手把我抱在怀中,模棱两可的说:“大概能懂。” 那就是还没有消气,我轻呼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转移话题,拿过他手里的卡通杯问:“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声音好似迷茫得找不到出路:“一年前,送给你的时候你没要。” “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他很疑惑地看着我,有些不信地扯了扯嘴角,轻声说着:“是吗?” 就这两个字让我心里极不舒服,他不再看我,仍旧站在窗前发呆。 我绞尽脑汁的想着他什么时候送过我一个杯子,忽然蓝光一现,想起他还是“伍德”的时候把冯睿送给我的一个蓝色海豚杯子打碎了,那时的我跟他冷战了好久。 才知道,他一直在意着冯睿,一直没有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我把杯子捧在怀里,头顶在他的胸膛,慢慢的说:“小时候总听人们说,送杯子的寓意很浪漫,一个杯子代表一辈子。我上一个杯子被你打破了,那我这辈子你来接手,好不好?” 他搂在我腰肢上的胳膊一紧,慢慢滑向后背,温柔地拍着,说:“好。” 方越然好久没这么深沉了,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幼稚的要命。我总觉得,就算我俩已经有了祺钊,可我们也仍然是孩子。 他这样让我有些自责,他对我这么好,而我却好似没回应过什么,把头向他的怀里拱了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他浑身一僵,再也没动作。 其实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就算你再爱他,无论行动上表达的多么尽善尽美,都还是需要口头上的承诺。 我笑了笑,闭上眼睛回忆我们的一点一滴:“我每天都想给你绑领带,然后让你带着我绑的领带开开心心的上班,平平安安的回家。我们的生活不需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最好。你爱我爱祺钊,我爱你也爱祺钊,等祺钊长大了也会爱我们,想想就觉得很幸福是不是?” “……” “我们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彼此,说完早安开始迎接新的一天,说完晚安便结束了这一天。每一天的开始和结束都是我们自己决定的……”我用杯子蹭着他的胸膛,“我这辈子的开始和结束也都是由你决定的。可如果我不是死心塌地的爱着你,怎么会让你在我的生命里完全做主导?” 081 冉冉病发 说完我才抬起头,发现方越然的眸子里有动容,如黑曜石般闪烁着精光。 我抽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腰:“有自信的男人才最帅。别吃醋了,对牙口不好。” 他意味深长的说:“只要醋不摆在我面前,我就不会吃。” 我笑着点点头,故意嘟嘴佯装不高兴:“你误会我和冯睿,就像我误会你和杨瑾一样,都是无稽之谈呀。我心里也会不舒服,你听到了没?” “……” “要不是他上次替我报仇,如今也不一定会被孟光奇利用。” 方越然凉凉地说:“这可不一定,孟光奇那人口碑可真不怎么样。冯睿跟着他,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我想起孟光奇打老婆的段子,对方越然的话有些……呃,苟同吧。 但我还是要解释清楚:“冯睿就和宗颖一样,我们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况且这次的事儿我真的会内疚,所以才这样想帮他。” 他终于点了点头说:“我懂。” 见他表情柔和,我也能松口气了,就在这时方越然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我们俩皆是一惊,他敛眉看了眼来显说了句“是老宅”才接通。 祺钊这两天住在方家,老人本身就爱孩子,我们昨天去看祺钊时,他自己玩得好好的,今天被冯睿这事儿弄的,也就没过去,好嘛,孩子就一天没管,怎么就出了水痘呢? 方越然挂了电话立刻换衣服,而我早就准备好在门口等他了,我们俩都有点儿急,赶忙奔向市立医院。 我忽然觉得事情都赶在一起了,我手里接了一个57亿的大单,虽说是助理,那也是事务所的老师给我的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冯睿这事儿也很棘手,说不好我就能背上一辈子的内疚。再说祺钊,小孩子刚刚七个月大,又得了水痘,那东西痒的要命,孩子还不得难受死啊。 方越然一路疾驰,拉着我一路赶电梯,刚出电梯就听见孩子的哭声,呜呜哇哇的揪着我的心,推开病房,方越然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孩子正被医生按着抹药,白嫩的小皮肤上起着红点,看着不仅扎眼还扎心,我没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方越然把我抱在怀里安慰着:“没事儿,小孩子长这个好得快。” 我哭着在他怀里点点头。 医生给孩子抹完药,嘱咐了几句常识,说我们可以出院了。 我们去老宅拿了东西,还是决定把孩子抱回家,倒是方越然的妈妈说:“还是我跟你爸看着孩子吧,家里还有阿姨能帮忙呢。你们明天还要上班,好好休息。” 我是想把孩子带在身边的,何况方越然的父母对待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不是很上心,对待祺钊能有多好,我心里犯嘀咕。 方越然想了想,好像觉得他妈妈说的话有道理,扭头跟我说:“还有刘阿姨呢,能把祺钊照顾好的,后天咱俩歇班再照顾孩子。” 我瞪眼,拼命暗示他不行,他对我点了点头,然后对米世媛女士说:“千万注意别让孩子抓破了。” 我真是想掐死他! 祺钊忽然在我怀里哭起来,伸着小手想抓包,我一边哄他一边按住他的手,孩子哭得更厉害了,我这心揪起来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孩子的哭声怎么都停不下来。 刘阿姨去厨房调了奶粉过来,喂着孩子,这才停止了哭声,也让我稍稍放心下来。 可这时,我的手机却响了,我抱着孩子空不出手,对方越然说:“帮我接一下。” 他看了眼来显,眉头微蹙,拿着电话走到外面。 我以为他会放在我的耳边……全家人都疑惑地望向他离开的地方,而方冉冉更甚,直接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恍然想起,这个电话想必是董鹏坤打来通知消息的。 我也坐立不安起来,边哄着祺钊边走神。 大门处有一个盆栽,放在门口的一个白色鞋柜上,那里忽的传来一阵破碎的响声,惊得祺钊又开始哭,我哄着祺钊没工夫看发生了什么事,听见米世媛女士撕心裂肺地喊着:“冉冉!”然后跑了过去。 我这才看向那里,方冉冉晕倒在门口处,盆栽碎裂在地上,她的胳膊下一片血红,惊得我站了起来,心瞬间窒息。 方越然这时跑了进来,一下子抱起方冉冉,嘱咐我:“在家照顾好孩子,等我回来!”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家人手忙脚乱的往医院赶,脑中瞬间空白。 回过神来才发现,方越然把我的手机也带走了,我只能焦急不安的边照顾祺钊边担心的等待着他们回来。 刘阿姨帮我一起照顾孩子,等他睡着之后,我拿座机给董鹏坤打了个电话。 他好像正在开车,声音焦急,接电话的时候心浮气躁地问:“怎么又打过来了?” “我刚看孩子呢,方越然接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说,“我现在往冯睿那儿赶呢!小孟这小子挺仗义,查出冯睿被他爸爸关着的地方了。” 我感觉好像看到了希望,忙说:“快说地址!” 我把他说的地址记下来,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地方,叹了口气:“你方便接我来吗?我在方家老宅。” 他哭丧着不情不愿:“我都快到了,你现在家呆着,等我电话,我就打这个号啊。” 我忙应了声才挂了电话,回去看了眼祺钊,见他睡得熟,又下了楼在电话旁等着,直到睡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阿姨推醒了我,我揉着眼问:“有电话打进来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连老爷和夫人都没打电话过来。” 我心想不好,方冉冉这次够严重了,想起方越然上次说方冉冉的病情恶化,心里有种恐慌之感。 “行,您去休息吧,我给方越然打个电话就上去照顾祺钊。” 她神色忧心地摇了摇头:“您打电话吧,我也想知道小姐什么情况。” 我抿了抿唇,还想问问方越然冯睿的事儿了,她在这儿我不好开口啊。 电话拨通之后,是方越然疲惫心碎的声音:“抢救着呢,等我回家再说吧。” 人命就是这样脆弱,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建议着:“要不让爸妈先回来吧,他们岁数大了。” “他们在休息室等着呢,你睡吧,别担心了。明天我带你去找冯睿。” 我心里的难受和慌乱已经无法诉说,只能说些没用的,比如:“别让自己太辛苦,注意休息,冉冉会没事的。” 他“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 转天我先回家换了衣服,又要去事务所忙着,用家里的座机给方越然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却还能听出里面的疲惫,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已经抢救过来了。” 抢救过来就好了,我松了一口气:“那你休息会儿吧,我去上班了,下午再去看冉冉,然后咱们再去找冯睿。” 他沉默了一下,道:“冉冉就是听见了冯睿的事儿,才又发病的。” 我闭了闭眼,有些苍凉的回着:“我知道,冯睿是真出事儿了。” 挂了电话我就赶到事务所和张舜老师商量着富豪离婚的案子。 张舜老师好像已经有了把握,敲了两下桌子抬头问我:“你昨天说,他一听见‘姐姐’这个称呼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点点头:“我怀疑这孩子心理有阴影。他肯定是排斥赵太太,不然怎么还住在那么简陋的地方。” 张舜老师倒是同意我的说法,竟然打电话约了一个心理医生,让我和心理医生约定好时间一起去找那个孩子。 我应了下来,决定先去找方越然拿手机,顺便再去看看方冉冉。 方越然今天没有上班,一直守着妹妹,我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方冉冉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想起冯睿,忽然觉得他们像是患难夫妻。 方冉冉浑身插着管子,脸上罩着一个氧气罩,有微薄的白雾在氧气罩内侧一闪一闪的,旁边的仪器发着运作的声音,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仿佛和背景融为一体。 我看的心里有些痛,她一向是嚣张跋扈的,此刻安静地躺在这些仪器之中,我心里也五味杂陈。 方越然过来搂着我安慰,同时也在安慰他自己:“医院正在找合适的心脏移植。” 可是,这是不是有时间限制的呢?如果到了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怎么办? 在医院待了不长时间,我就赶去昨天那个弄堂里继续和小孩子斗勇,好吧,这次应该加上一点智。 我到的时候,那个心理医生还没来,我踩着咯吱咯吱的楼梯到了二楼,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了! 我伸手推了推门,想着他是不是去什么地方了,便攀在二楼的栏杆上等着。 一会儿心理医生也过来了,她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温婉贤淑,一看就是好相处的阿姨,我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说明了情况。 我俩一边聊天一边等着,过了很久都没见来人,她虽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之色,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浪费时间不大好,转身敲了敲隔壁的门:“您好?” 有人过来开门,是一个枯瘦的老大爷,一脸防备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亲切地笑了笑:“请问您知道隔壁的小伙子去哪里了吗?” 回应我的是“嘭”的关门声。 我愣在原地,不明白这是闹哪样,看了眼心理医生,摊了摊手。 最后还是人家去左边那间敲了敲门,温柔的说:“您好,我是隔壁那个孩子的表姑,我来接他回老家,可是他手机打不通,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大娘也是一脸防备:“他哪里有亲戚哦!” 医生笑了笑:“人人都有亲戚啊,只是我们不常……” 大娘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挥了挥手:“昨晚被人带走了!” 然后也是很暴躁地关上了门。 082 不关你们的事儿 我不由得咂了咂舌,果然,大单子哪是这么容易搞定的。 被关在门外的我们面面相觑,然后敛眉深思,道了别之后,我又回到事务所,把这件事告诉了张老师。 然后总结着:“这样看来,周围的邻居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赵太太那里应该是知道我们去找过他,所以强行把人带走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不一定能找得到他,那案子就棘手了。” 张老师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卷宗,然后突然站了起来,拿起车钥匙说:“走,跟踪赵太太。” 我心底有些兴奋,跟踪这种事还从来没做过,坐着张老师的车,我们到了赵大大的别墅区。 地产商果然不一样,这占地少说有三百平米的独立别墅就是他们家的产业,最好的一栋倒是自己留下了。 这里人烟稀少,我们等了一个小时都不见有人出来,厚重的铁门纹丝不动,我忍不住问:“张老师,您确定他们在家吗?” 张老师信心十足:“嗯,我和当事人通过电话了。赵太每天都会出去,只是时间不固定,守株待兔吧,肯定能让她撞上咱。” 果不其然,张老师这话没说多长时间,赵太太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走出来,我们驱车跟着她绕了大半个a市,终于在郊区一个示范镇停了下来。 我有些惊讶,这个示范镇里大多数是拆迁户,真正自己买房的人很少,有很多富商会给自己的情人在这里置办房产,引人耳目。 没想到赵太太会把小白脸也藏在这里。 因为是郊区的示范镇,虽然房价高但是保安设施并不齐全,比如现在,我们开车一路通往小区也不会有人拦截。 赵太太并不认识我,所以我先下车跟着她一起进了那幢楼,可是在上电梯的时候被她带着的保镖拦截了下来。 “旁边。” 简单的两个字,就把我推到了旁边的电梯。 我点点头,状似疑惑害怕地往旁边走着,然后专注地等待电梯下来。 待到他们的电梯门合上,我才站了回去,电梯一路向上到顶层停下,我站着看了会儿才回到车里。 而我手心已经满是汗水,艾玛,这种跟踪的活儿太刺激了。 我笑着打开车门,有些兴奋地和张老师汇报:“他们在顶楼停了下来,那孩子应该被藏在顶楼,如果能把他开导成功,这案子就能完成一大半。” 张老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思索良久,我以为他会在这里等待赵太太出来,然后去乘胜追击,没想到他开车离开了。 我有些好奇,问:“这就走了?” 他清冷的回答:“嗯,我们明天再来,会省很多事儿。” 张老师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这样正好,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下班之后我赶去医院,一家人的情绪陷入低沉,徐欣彤也在,她红肿的双眼昭示着她哭了很久。徐欣彤和方越然并肩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看着里面方冉冉,那画面一下子刺激了我的眼。 我走过去,高跟鞋在安静的走廊里有阵阵回声,闹得我自己都心烦,他们一家人闻声看来,我露出微笑,故作生疏,仿佛我才是那个局外人。 我站在方越然身后,和他有些距离的站着,不语地看向病房里的情况。 方冉冉仍旧躺在监护室里,靠着呼吸机呼吸,方越然走来搂住我的肩膀,我抬头看他,一脸疲惫,眼底青色有些明显。 我摸了摸他的脸,被他抓住手,说:“冉冉没事。我们先去吃饭,再去找冯睿,董鹏坤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我有些诧异,忙了一天的我没来得及和董鹏坤通电话,没想方越然倒是上心了,我笑了笑,跟方越然的爸妈和徐欣彤打了招呼,然后离开。 我们吃过饭来到董鹏坤给的地址,董鹏坤和孟悟迪正等在外面接我们。 看见孟悟迪,我皱了皱眉头,这说明……孟光奇是同意我们来看冯睿的? “等你们一天了,过来吧。”董鹏坤神色烦闷地转身带路。 我心里一窒,有种紧张之感,握紧了方越然的手。 原以为是地下室或者小黑屋,其实是一个小的居民楼,地处偏僻,装潢普通。 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有两个黑衣人,还对我们搜身,拿着安检时经常用的那个黑棒子对着我们招呼两下才放行。 我们四个人走进卧室,看到冯睿正看着电脑出神。 屏幕上放的是现下流行的电影《同桌的你》,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以至于我们走进房间他都没有发现,或是……不想搭理。 “冯睿。”董鹏坤喊了他一声。 他头都没抬,有些不耐烦的:“嗯?” 孟悟迪对我耸了耸肩,悄声说:“这两天一直这样。” 我看着小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说:“我爸听说你是律师,想见见你。” “我还不是正式律师。见我做什么?” “他想和你们事务所合作。”孟悟迪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等你们见面,面谈吧。” 我拉了拉方越然的手,发现他也在沉思。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冯睿,我不再想孟光奇找我的事儿,拍了拍方越然,才走向冯睿。 在他身边坐下来,问:“电影好看吗?” 他猛然扭头看向我,眼里带着不敢置信的情绪,我歪了歪头叹声气,刚想问他话,便看见他笑了,眼神有些遥远,好像是透过我看谁,动了动嘴唇,说:“小傻子。” 我瞬间呆住,这个称呼距离我已经六年了,他突然这么叫我,过去的回忆犹如翻江蹈海般而来,再想到他现在的情景,我的眼泪簌簌而下,无法止息。 方越然走来了,有些不高兴的搂住我:“说正事儿吧,别哭了。” 冯睿好像才反应过来什么,声音微沉,疑惑地问:“林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我擦了擦眼泪,问,“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你这样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他笑了笑,又看向屏幕:“不关你们的事儿。” 083 自首吧 “怎么不管我们的事儿,你要不是……” 方越然搂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以示警告,我瞬间闭上了嘴。 冯睿也知道我想说什么,抬眼对董鹏坤和孟悟迪说:“你们先出去吧,我们说说话。” 我低着头擦泪,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抬头问:“这个屋子里有监视器、窃听器什么的吗?” 方越然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冯睿则是好笑的摇摇头。 我放心下来,轻声问他:“你想过举报孟光奇吗?” 冯睿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整个人呈僵硬状态,好像是不懂我为什么要这样问,又好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问出这种话。 他的江湖道义早就不流行了,还是保命要紧,我昨天想这件事想了一个晚上。 方越然坐下来饶有兴趣的接着我的话:“说说,你有什么高招?” 我以为他是站在我这一面的,就没注意到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他们俩小声说:“你们这次是购买,问题不大。可对方是贩卖,如果供出你们,你们就会被刑事拘留。但是以前的案件保不齐也被查出来,是孟光奇牵连的你呀。我已经咨询过了,像你这种初犯不会判死刑,而且还会酌情量刑,但是我们为了把量刑减到最小,最好能立功,那就举报呗,把主谋举报出来,你会减刑的。” 冯睿和方越然对视一眼,无奈地说:“你可真是小傻子。” 方越然揉乱我的半长不短的头发:“举报孟光奇?那还不如判死刑呢,这不是不给自己留活路吗?” “那我们就干等着是吗?”我有些激动,指着冯睿问,“你!你为什么非要当替罪羊,他做的那些缺德事儿……唔……” 方越然死死地捂着我的嘴:“这屋子里都是他的眼线,你是不想回家了吗?” 我挣脱开他,口不择言的啐他:“胆小如鼠,呵,男人!” 方越然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凉凉的笑着:“呵,你胆大如猪!蠢女人!” “我蠢?你聪明你出个主意!” 方越然烦躁地看着我,脸色越来越沉,冯睿也烦躁,不耐烦地说:“你们俩要是吵架就回家。” 我白了方越然一眼,带着怒气对冯睿说:“你那些江湖义气已经过时了,这种事儿当然是要自保了,你本身就是初犯,如果有证据证明你是从犯而且举报有功,你就不会在里面待那么长时间了,懂吗?” 他点点头:“我懂,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我举报孟光奇,万一他一下翻身了,那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何况,我不能出卖他,没必要。” 我闭着眼倚在椅子背上,有些疲惫,昨天闪过的那些念头给了我巨大的希望,奈何他不愿意按照我说的去做,瞬间的失落感让我无力回天,忽然有种想对命运低头的冲动,我想起原来在卷宗上看过的案子,扭头看着冯睿:“不然找人给你办一张精神分裂的证明吧。” 方越然打我的头:“怎么竟胡言乱语呢?这跟你假装失忆有什么区别?” 我推了他一把,大声争辩:“有这样的例子好吗?精神分裂者贩卖毒品,才判了一年多。而且……”我掐着他胳膊上的肉,使劲地拧,“我失忆也是你逼得!” 方越然举手投降,连连认错。 冯睿也笑着,有些无奈,有些宠溺,说:“你这毛病估计是改不了了。” 这样的情景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以前,轻松愉快聊天的场景,我忽然想插科打诨说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地产大亨赵大大要离婚了,他查到他太太包养了小白脸,想让女方净身出户。艾玛,我昨天去找那孩子了。”我摸着方越然的脖子,“那孩子也就到你这儿,一看就是小鲜肉,刚刚20岁。我都快说动他了,就怪我嘴欠称自己是‘姐姐’,他吓得浑身都哆嗦……我怀疑他有恐惧症,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两个人听完之后倒也赞同我的观点,冯睿开着玩笑说:“你是想让我也弄个什么心理疾病,好躲过这一遭是吗?” 我想了想,其实也未尝不可,就是怕法院那群玩命的检察官查出来。 方越然拍了下我的头:“你还当真了!” 我抓着他的手,不想再开玩笑,问冯睿:“你有什么打算,跟我们说说,然后我再想办法帮你减刑。” 他沉思着,好像真的是在认真思考。 我继续问着:“如果警方查不出你来呢,你要在这里被他关一辈子吗?” “……” “你是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吗?” 冯睿扭头看我,眼神深邃,嘴上却是模棱两可的说:“差不多。” 我叹了口气,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了,我拍着他的肩膀:“不然就自首吧。” 冯睿瞠大双眼,方越然也坐直了身子,把我的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室内因为这一句话而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四只大眼直愣愣地看着我,我又重复了一遍:“自首吧。” “……” “孟光奇还说要找我合作,我去和他谈判。” 冯睿有些激动:“别跟他有联系……” 我抬手制止他的话,说:“睿哥,这是我欠你的。” 如果不是我,冯睿不会非要做孟光奇的替罪羊,人情总是要还的,没有谁欠谁可以理所应当的过完一辈子,我深吸一口气:“你既然不去举报他,那就自首吧,我给你找我们事务所最好的律师,争取判个7年就出来。” 他不语,仍旧深沉地看着我。 我疲惫地扯了扯嘴角,开着玩笑:“戴罪立功也能减刑的,等过些日子我去监狱里放一把火,你救几个人出来,说不定还能减个两三年。” 他也笑,有种超然解脱之感:“我等着你去放火。” 我虽然仍是笑着,但脸上早已布满泪水,方越然把我抱在怀里,沉重地自责着:“怪我。” 其实谁也不怪,一切都是命中的劫数,我们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咎由自取而已。 我想起林嘉邈那苦痛的模样,虽然他不说,我却也能明白他也沉浸在无边的悔恨之中。 我笑了笑,对冯睿说:“等我消息。” 084 你妹妹找到合适的心脏了吗 “睿哥,等我消息。” 我说完这句话,和方越然就走了出去。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冯睿看我时,那万分信任的眼神。我想,这一个眼神足以支撑着我和孟光奇进行的任何交涉。 孟悟迪带着我们去找孟光奇,他坐在副驾驶座,通过后视镜看我好久,我实在被看得不舒服了,问:“你想说什么?” 他犹犹豫豫着说:“你确定让睿哥自首吗?” 我跟他不熟,不了解他是什么人,有些防备地斜视着他,冷笑:“放心,不会连累你爸爸。” 他焦急地反驳:“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万一警方查不到呢?” 我忍无可忍地啐了一口:“呸!” 这一声把我所有的怒气全都聚集起来,连开车的司机都吓了一跳,方越然搂过我,狗腿似的给我顺着气,我明白他这是支持我呢,更是让我有恃无恐起来。 “查不到?要真是查不到,你爸爸能把你睿哥软禁起来?他肯定是收到了消息,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睿哥身上!别装好人了你,初中的时候冯睿是怎么对你们的?都忘了是吧!忘恩负义!” 我说着说着又心疼起冯睿,初中的时候他罩着这群小弟,连我也算上,有什么事儿他都会出头帮忙,初中毕业之后在董鹏坤他家的厂子里干活,因为学历不够只能做最简单的那些工作,因为董鹏坤的关系,他虽然挣得不是很多,但也不会太累。 我曾经想过,冯睿其实是一个幸运的人,他结识了这帮好兄弟,以后真是有什么事儿的话肯定会有人帮忙。 可奈何人心叵测,在人左胸口里一直跳动的那个东西,不一定都是血液的颜色,也有可能是地狱的颜色。 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自责好久。 孟悟迪不再说话,我窝在方越然的怀里轻声哭泣,直到到达目的地。 董鹏坤开车跟在我们后面,下了车看见我眼眶红肿,只是担忧的看我一眼,并没多说什么,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便离开了。 我们来到一个宽大空旷的办公室,奢华金贵,坐在中间黑色大班椅上的那个男人,一脸方正,明明是最正直的面孔,却做着最触犯法律底线的事儿。 孟悟迪带着我们进来,喊了声“爸”,见孟光奇抬头他便走了出去。 孟光奇那张好像被板砖拍过的脸上有一丝笑意,走到方越然面前伸出手:“方总的生意越做越大,真是虎父无犬子。” 方越然跟他客气的寒暄,话语疏远简洁,孟光奇也不恼,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中有赏识:“听说张舜钦点方太太当助手?方太太刚到事务所不长时间,已经这么被器重了。” 我有些惊讶,这些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跟张舜老师好像是熟识? 出于对张老师的敬重,我不敢对他们的关系妄加揣测,公式化地笑着说:“孟先生,我们开门见山吧。” 他哈哈笑着,伸手指向一旁的沙发:“坐下说。” 方越然领着我过去坐下,孟光奇做到我们对面,双腿交叠,一副掌握天下事的可恶模样,偏偏带着暖人的笑意。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从小到大听说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便以为看过了世间百态。 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反之,知道的越少的人总以为自己无所不知。 我从未见过孟光奇这样的人,可以把坏事做到底,却一副无辜的好人形象。 我们落座之后,他果然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的说:“孟氏一直想和真相事务所合作,奈何张舜先生一直不给孟氏机会,孟某想通过方太太牵个线。” 我暗叫不好,张老师不想跟他合作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哪是我一句两句话就能说通的。 况且他一直做黑,张舜老师这么正直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和他有牵连呢,这是一件大事,我可办不了。 我心下懊恼被他占了先机,面上却仍旧笑着说:“孟先生,我只是一个实习律师,真是无能为力为您办这么大的事。” 孟光奇面不改色:“如果能和‘真相’合作,那孟氏的事情以后就都归你们事务所了。”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想再笑,语气有些强硬:“我不管孟氏如何,只管冯睿。” 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冯睿现在仍属于孟氏的一员,接官司找律师这种事当然也是由孟氏来选择。” “……” “当然,方太太如果肯帮这个忙,孟氏首席法律顾问的位子,孟某会一直给你留着。” 方越然一直沉默不语,却在这时笑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孟光奇,礼貌地欠了欠身:“孟先生的忙我们实在是帮不了,但是冯睿,我们是一定要救的。如果不能做朋友,我们也不希望和孟先生做敌人。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照顾。” 孟光奇下巴微抬,饶有兴趣的看着方越然,我看着高大的他,恍然看到了他身上披着的光环,令人心动。 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们不怕他,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救冯睿。 方越然把我拉起来,我却没有走,仍旧不甘心地问:“孟先生,我们的建议是让冯睿自首,这样对他好,也不会牵连到您。您考虑一下。” 孟光奇依然面带微笑,像是一个机器一样点了点头:“方总的妹妹找到合适的心脏了吗?孟某也许会帮的上忙。” 太可怕了! 我恍然觉得这个人好像真是无所不能,他知道我们所有的事,我心想,也许他连祺钊长水痘的事情都是清楚的。 听了他的话我和方越然皆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么赤果果的威胁…… 而孟光奇在这一刻站了起来,很自信地说:“二位考虑一下,再会。” 085 根据人来找器官 方越然一路紧握我的手,一向干燥温热的掌心此刻竟然潮湿又冰凉。 门口有人等着,是刚刚载我们来的那个司机,他把车钥匙递给了我们,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方越然看似冷静地接过钥匙,实则整个身体已经紧绷到极限,车子风一般的蹿出去,忽然在街边停了下来,他双臂交叠在方向盘上,整个人都埋在自己建的保护圈里。 看着这样的他,我已经难受的说不话来,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把头枕在手上,仿佛这样就能相偎相依。 半晌,方越然忽然开口:“我可以这样做吗?”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好把下巴搭在他的胳膊上,问:“你是什么想法?” 方越然抬起头来的时候一片茫然,眼神在下一刻瞬间清明,我有些奇怪他这样的变化,摸了摸他的脸:“在想什么?” 他拉下我的手,神情认真:“我们问了这么久,医院一直没有合适的心脏配给冉冉,孟光奇他要怎么帮忙。” 对啊,他要怎么帮忙,去哪里找合适的? 方越然的话我想我大概能懂,但是又不忍心切断那一丝希望,笑着给他燃起希望:“也许是外省市的呢。”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应下我这句话,只是说:“回家吧。” 我们去了老宅,一进家门就听到祺钊哇哇的哭着,那哭声听得我心都碎了。我和方越然连忙跑上楼,刘阿姨正抱着祺钊踱步哄着,我把孩子接过来,慢慢吹着孩子身上的包。 看着孩子这样,我心里是有些恨的,要不是孩子早产,身体又怎么会这么差呢? “我来吧。”方越然伸手想要把孩子接过去,被我偏着身子躲开了。 甚至对他,我都有些埋怨。要不是他妹妹和杨瑾一起做那种缺德事儿,我的孩子怎么会早产?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当时听说孩子不能自主呼吸时的无助与恐惧。 我抱着孩子坐到床上,不再搭理任何人,轻声哄着。 不一会儿方越然的电话铃声响起,我听到他疲惫的接起,突然眼睛一亮,应着:“嗯,我现在过去。” 我不想搭理他,但是他却很开心的说:“冉冉醒了,我去医院看看。” 这才想起来,方冉冉虽然是被抢救过来了,但一直没有转醒,这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兆头。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等祺钊睡着了,我也过去。” 方越然沉思着:“你今天就在家吧,明天再去也行。” 我点头,可心里想着还是要去一趟的,不然他父母……我的确是很疲惫。 方冉冉的确醒了,虚弱无力,却仍旧歇斯底里,她一直哭,方越然一家人在旁边安慰着,我推门进去,却得来方冉冉的一句:“滚!” 我霎那间愣住,不明白为何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要和我针锋相对。 方越然也有些不悦,责备地问她:“你怎么能怪你嫂子呢?” “要不是她,冯睿不会出事!”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怒火在心中燃烧。方越然的父母一直劝她不要生气,可是有没有人劝我不要在意? 只有方越然会担心的看着我,然后平静地问方冉冉,语气带着心寒:“始作俑者是谁?” 方冉冉瞪大双眼看着他,嘴唇哆嗦着,方越然却把一切责任都推在自己身上,声音有些沉痛:“是我,所以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我希望你们谁都没事儿。” 可我心里是自责的,若不是我在一开始去招惹身边有了方冉冉的冯睿,又怎么会遭来她的报复。 方越然的父母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疑惑地问着方越然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方越然只是挥了挥手。 我一直站在门外以一种局外人的态度看着这一切,默然不语,就是我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令方冉冉反感,她再次激动起来:“你倒是事不关己,所有的人都因为你才变成这样!杨瑾进了监狱,冯睿也要进去了!我躺在这里,不知道哪天就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凭什么你过得这么好?你怎么不去死?” 她激动的上半身一直脱离病床,好像随时都想起来打我一样,方越然把她按住,声色俱厉地说:“闭嘴!” 方信扭过头来看我,驱赶的意思明显:“你先回去吧。” 我为什么要走?我也在自责的刀尖上如履薄冰的走着,我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变这一切,不能改变的也尽力把伤害减到最小,可是为什么我在人们的眼里仍旧是不能饶恕的罪魁祸首? 方越然站起身来推着我往外走,我倔着脾气一动不动,潜意识告诉我,此刻的情景我应该识大体,但是我现在孤身一人,所有的利刃都射向我,可我为什么就要被伤害? 我轻轻推开方越然的手,终于说了走进病房的第一句话:“非要责怪,那谁都有错。” “……”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愿意去原谅,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令人难过的事,那时我们的结局都会好。” 方冉冉并没有学乖,仍旧对我冷嘲热讽:“你只是为自己开脱!冯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微扯嘴角:“那就等你好起来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方越然搂着我的肩想把送到门外,可身后忽然响起碎裂的声音,然后是方信责备的声音:“冉冉!” 我回头看去,一个玻璃杯的尸体在我不远处,看样子是想砸向我。 方冉冉躺在病床上,脖子和脑袋腾空,身体剧烈起伏着,我眯了眯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非要找个源头,那一定是你。要不是祺钊早产,身体也怎么会这么差?七个月的孩子居然长了水痘?呵!” 方冉冉双眸睁大,那样子有些恐惧,米世媛女士看我的眼神不善,似是暴风雨前的来临,方越然对我的做法也不是很赞同,推着我往外走。 “她都这样了,你就别刺激她了。” 我的火气还没有爆发出来,挥开方越然的手:“你们一家欺人太甚了!” * 翌日上班的时候,我又和张老师去了那个示范镇,下车的时候那个心理医生正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们。 看来这次,张舜老师真是胸有成竹了。 我们乘电梯到了顶楼,他拿着从赵大大那里弄来的钥匙打开了门,我就知道会有人守着,可张老师并不怕,气定神闲地说:“我们是太太请来为他做心理辅导的。” 这个保镖不疑有他,点点头带着我们找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俨然一副被摧残将要致死的模样,心理医生单独走了进去,我们都被隔离在门外。 我在张舜老师这里学到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我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资料,就连赵太准备请心理医生的事儿他都知道。 我和张舜老师一起坐在沙发上等待,那个保镖走过来给我们倒水喝,张老师和他攀谈起来,他防备地看着我们,一语不发,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岗位——门口。 这下,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我和张舜老师。想起昨天孟光奇的话,我的心里有一丝紧张,还是鼓足勇气问着:“您认识孟光奇这个人吗?” 张舜老师姿态闲适的坐在那里,听见我的话之后扭头看我:“他跟你说什么了?” 大律师就是不一样,我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他说一直想和‘真相’合作。” 张舜老师换了一个直接面对我的坐姿,问:“如果是你,你会答应吗?” 我摇头:“不敢。” 张舜老师挑着眉毛示意我说下去。 我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怕被他连累。” 张舜老师却笑了,有些开怀:“这个丫头真实在!”然后说,“律师嘛,如果只接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的案子,那能赚多少钱,如果能和孟氏合作,那‘真相’每年的收益将会很可观。我不愿意同他合作,纯粹是个人原因。” “那我能冒昧的问一句,是什么吗?” 张舜老师却严肃起来,蹙着眉问:“那你有什么非要同他合作的原因吗?他拿什么要挟你了?” 我讶异于他们这些人洞悉一切的本领:“家里人需要心脏移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合适的,孟光奇找到我们,承诺说只要能与‘真相’合作,他就会帮忙。我这才来向您请教。” 张舜老师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表情不屑地问:“你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吗?他那人,不择手段到令人发指!” “我很好奇,这么多年都没有医生通知我们找到合适的心脏,怎么孟光奇就会这么笃定。”说完,我手心里全是汗。 而张老师的话完全印证了我和方越然可怕的猜想:“找到合适的心脏并不容易,绝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捐赠器官的,而捐赠的器官还要看是否是患者需要的。可他不一样,他是根据人找器官,而不是根据器官找人。” 086 心脏移植 我僵直着身体,黑市早就有买卖肾脏的肮脏交易,他们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但我很庆幸和张老师的这番谈话,他说:“我可以帮你问问我的朋友们,常年打医疗案件的律师都会与医院熟识。” 我开心地咧着嘴角:“那真是谢谢您了。可是本市……” 张老师明白我的意思,饶有自信地说:“嗯,我们要广撒网,多捞鱼。” 我再次感谢着,我有预感,张老师一定能帮助我。 又过了一会儿,心理医生打开门,那个孩子正平躺在床上,神色平和。医生和我们笑着说:“一切顺利。” 张舜老师站了起来,示意我们不要跟过去,我见他拿出一块手帕走到那个保镖面前,把手帕搭在保镖的肩膀上,然后说着什么。 我和医生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保镖就晕倒了,更是让我们瞠目结舌。 张舜老师把手帕放到怀里,走进卧室把那个孩子叫醒,然后一声令下:“走。” 我们四个人一起乘电梯离开,途中张舜老师对电梯扬了一个挑衅的笑,五十多岁的这个叔叔真是……有够可爱的。 我好奇地问:“您手帕里的是什么?” “你猜。” “……” “我看他太累了,想让好好休息一下。” “……”您真是心地善良。 那个孩子被我们安排在事务所里,学姐帮忙照看着,我和张老师又去找当事人讨论案情,看着张老师自信的笑,我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回到事务所我便去了刑事部,找到刑事专家万老师和他讨论冯睿的事儿,在他看来冯睿的案子很好办,自首是个明智之举,他答应会帮助我们,我的心也算落了下来。 我再也没去医院看过方冉冉,把祺钊接回了家给我妈妈看着,我对方越然他们家有些寒心了,对着方越然也是爱理不理,虽然我也在为方冉冉的病情担忧着。 可是方越然脸皮的厚度一向是让他无往不利,比如说今天。 其实祺钊的病已经好了,但是仍在我妈妈那里住着,我今天歇班,也就回我妈家里了。 方越然今天去医院看他妹妹,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不仅没告诉他,电话也拒接,大有一副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可是我妈并不知道我在和他冷战,晚上的时候做了一大桌子菜,我问:“今天什么日子?” 我妈笑嘻嘻地说:“一会儿越然不是过来吗?” “至于吗?”我冷笑一下,拿起一个春卷放在嘴里说着,“去秦婶儿家里弄点羊屎蛋喂他就行。” 我妈担忧地看着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别总吵架知道吗?” 我坦然回视:“没吵啊。” 我爸从里屋走出来,打断了我们的话:“听说这房子要拆迁了,哎——” 一家人瞬间沉默了,这个房子我父母住了五十多年,林嘉邈一直说给他们在市区买房,奈何父母一直不同意。老人恋旧,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方越然到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说着林嘉邈和我小时候在这个家里发生的趣事,他听见了笑着走进来,摸我的头:“爸妈,小璇从小就像假小子啊。” 我躲过他的手,没说话,他只是看了看我,又继续和我爸妈聊天。 收拾完我们就回房了,洗完澡后我就爬到床上看卷宗,方越然拿着ipad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今天依旧很乖,安安静静的,就是喜欢和我腻在一起,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任我对他进行怎样的人格侮辱他都无动于衷,我终于选择放弃,老老实实地做我自己的事儿。 我正看着一起双方因为封建迷信闹离婚的案子,看得正入神,忽然一个白色屏幕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是方越然的整个脑袋:“老婆,你看这条新闻……” 他把pad举到我眼前,读着那个劲爆新闻的标题,“五岁男孩儿同时与三名女孩儿交往,称压力大想重回四岁。” 纵使我懒得理他,也被这个奇葩标题吸引住了,身为国家的纳税人,我对现如今祖国的未来深感担忧,我把头凑过去,和他一起看那篇新闻。 “啧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他见我眼神反感不善,喉咙动了一下,应该是硬生生地把那个“浪”字咽了回去,看着我小声的说了句,“强。” 我对他这副见鬼的表情深恶痛绝,白了他一眼:“瞧瞧你这素质。” “我素质低才能衬托你素质高啊,我老婆是大律师,我娶了老婆你之后,感觉自己脸上跟贴了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你那是脸上冒的油。” “……”苏越然无语地看着我,把平板往旁边一放,把他那毛茸茸地大脑袋侧放在我腿上,又开始了他的找话题之旅,“老婆,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都有三个女朋友。你看,我只有你一个,看在我这么专情的份儿上,别跟我赌气了,嗯?等冉冉病好了,我压着她过来跟你赔礼道歉。” 我不想跟他提方冉冉,所以很不着边际的说了句:“我一个顶她们五个。” 苏越然一副天然呆地表情,纯良无害却说着未成年不宜听的话:“我一个人顶他十个。” 我发现我总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说的是年龄,你说的是什么?心理?的确,你心机深沉地真是得有七老八十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幼稚的大男孩儿,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腿上蹭啊蹭,声音还带着委屈:“我说的是生理。” 生理?我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过来,不屑地看着他:“十个?你当你那儿是棒球棒啊?” “我是不是棒球棒你不知道啊?那现在你检查检查呗,来吧,英雄!”他边说边抽开我手里的材料,动手动脚地说着,“快来检查一下专属于你的球棒有多大。” 我感觉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伸腿踹他:“臭不要脸的,滚!” 他哈哈地笑着,一把抓住我的腿把我压制身下,按着我的肩膀色眯眯地吐出两个字:“推倒。” “……” 翌日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胡乱摸索着,最好还是方越然把手机递到了我手里,拍了拍我的脸:“是你们张老师。” 我“蹭”地坐了起来,感觉身上一凉,又红着脸把被子抢了过来,方越然特别不要脸地跟着被子一起盖在了我身上,我戳戳他,想让他离我远点儿,奈何他无动于衷,我只好赶紧接电话:“张老师。” 听着张老师沉稳平淡的声音,我的心却好像激动地要跳出来一般,我伸手抓着方越然的皮肉,指甲深陷。 “我们先和医院联系的,这才通知的你,也好让你不是白高兴一场啊。” “您想的真是太周到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张老师意味深长地说:“不必谢,这也是为我自己积德。” 我真是语无伦次,除了感谢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在语无伦次里挂了电话。 方越然“嘶嘶”地倒吸凉气,把我手从他肩膀上拿下来,奇怪地问:“你这是要哭吗?冯睿的案子有进展了?” 我捧着他的脸:“不是冯睿,是你妹!你妹!” “怎么大早晨的骂人呢?” 我搓着他的脸,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我和方冉冉本身就像是冤家,生来好像就是要向对方讨债的。纵使发生过这么多不愉快的事儿,但是得知她将会把生命延续下去,我也有种庆幸之感,觉得老天真是待人不薄。 方越然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这个功夫他正光着身子爬到床边伸手去抓写字台上的手机,我对他算是彻底无语。 想必是家里通知他这个消息,他激动地看着我。 隔壁城市清晨发生了一起车祸,遇难者愿意捐赠器官,此时,那颗救人一命的心脏正在前往a市的途中。 他挂了电话,一个展臂抱住了我,不断亲吻我的脸,眼眶微红:“老婆,该怎么感谢你。” 我白了他一眼:“放我自由!我在你们家受够了!” 他认真地点点头:“我们私奔吧。” 那双堪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光的看着我,神情专注,给我一种我们已经在私奔途中的错觉,我用脑袋狠狠滴撞了下他的额头,边捂着发痛的额头边说:“我不,我拖家带口的没办法跟你走。”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捧着我的脸:“你是我们家的恩人,从此要把你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才好。” 我笑了笑,推开他开始穿衣服。 我们吃过早餐便开车往市区赶,到了医院的时候,方越然的父母眼眶红肿,想必也是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激动,方信两个箭步走过来抱着我说:“多谢你啊,思璇!多谢你啊!” 我摇了摇头:“是张老师人脉广,要谢谢人家。” 米世媛也走了过来,虽然还是一张僵尸脸,但也有了缓和之色,别别扭扭地说:“多亏了你向张舜提起。我们做父母的……” 她没了下文,我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 她神色尴尬,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方越然马后炮地搂过我的肩膀,对他父母说:“我一开始说什么来着,小璇命好,富贵双全,说白了还是要感谢我,娶了个好老婆。” 一家人倒是被他的话逗笑,床上的方冉冉在这时开口,语气波澜不惊,神色怪异:“我想跟林思璇单独聊一下。” 087 天降二货 方越然看着我,见我点头才出去。 我在方冉冉的病床旁坐下,面对脸色苍白的她不想再计较,微笑:“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进手术室了,紧张吗?” 她不接我的话,却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神情不解,似乎根本无法体会我的好意。 我敛眉,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我在害你吗?因为手术不是百分之百的会成功,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报复你?” 她的表情僵硬起来,似是在怀疑这句话的真假,我没办法再待下去,站起身就要走。 “林思璇!”她喊住我,我回头不善的看着她。 方冉冉此刻的脆弱在我面前展露无遗,我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只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 她抿着唇,尴尬的模样,抬着眼皮说:“我想知道你和冯睿的事儿。” “你觉得有必要吗?” 我心中有股无名火在燃烧,她真的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这种无理任性的要求居然也敢提,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惨白的脸庞几近透明,我想,她真的是爱惨了冯睿才会如此。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对她回忆那段过去。 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安静地难过着,我不忍心看着她这样,抽出一张纸给她擦脸,叹了口气问:“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她双眼迷茫,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你就像是以前的我,喜欢在自己的回忆里挣扎,有什么用呢?我遇见了你哥,而你也会遇见别的人。” “可他们都不是冯睿。”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丢掉手中的纸,任由她继续哭着,那泪水多得怎么也止不住,索性放任好了。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怕她情绪激动,赶紧抚慰:“方冉冉,如果手术成功,你相当于重生了一次。” 病床上的人果然停止了哭泣,只是双眼更加迷茫地看着我,又好像没有看我。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良久才听见她说:“是不是重生之后就可以不再爱他?” “或许吧。”我只能这么说。 “如果我能醒过来……”她把头转向窗外,声音微不可闻,“是不是相当于欠你一条命?” “你不欠我的。要不是你哥,我也没办法进‘真相’。” 她固执地呢喃:“欠你的。” “那你还愿意醒过来吗?” “我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谁都想好好活着,但愿天随人愿吧,我的把握其实不大,但也要安慰她:“移植的成功率不低,我叫你父母进来。” * 冯睿开庭的那天,也是赵大大和他夫人离婚案的那天,不在一个法院,但在一个时间。 也许是我对万老师的辩护能力百分之百的相信,也许是别的,总之我很专注地做张舜老师的助手,没有时间想其他。 那个孩子一脸冷然地坐在证人席上,回答问题时眼神清澈,话音里没有温度。 在一旁的赵太太激动地脸色雪白,是羞耻的颜色。 她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太,竟然强迫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下半辈子大概都抬不起头来了。 案子没有我们想象的顺利,对方律师咬住家暴不松口,甚至还有照片为证,虽然胜诉,但是却不像预想的那样让赵太太净身出户。 在张舜老师看来,算是失败了的。 方越然在冯睿的庭审现场,我走出法院的时候看到了他的信息,只有两个字:“五年。” 比预想的早两年,我呼出一口气,算是好消息吧。 方冉冉的手术很成功,术后没有排异现象,尿量,血压,心率,血糖,全都稳定,也算是好消息吧。 到底能存活一年、五年、或是更长,就要看天意了。 * 自从我工作之后,宗颖一直帮我看着网店,现在销量还不错,已经是两个皇冠,宗颖最近找到了工作,我和方越然也都很忙,于是把网店交给了方冉冉。 杨瑾的留言早就通过第三方介入删除了,那个电话的录音作为证据上交了上去。 现在想想,之前的那些事儿仿若梦境,突然醒来,真是一身轻松。 * 11月11日,是我和方越然举行婚礼的日子,老一辈的人们不管这一天在年轻人眼里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早就从寺庙里算好了这一天是举行婚礼的黄道吉日,方越然觉得这个日子很好,在光棍节这天正式步入了礼堂,不管是公历还是农历都很有意义。 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前夕,我打赢了一场离婚案件,抽了10万块的大额诉讼费,一瞬间成为家人的骄傲,不说其他,只是因为这个大单子是我独立完成的,很有意义。 宗颖吵着闹着叫我请客,我们约好在友谊新天地楼下见面。 我下了地铁要走好一段路才到,老远就看到友谊商场前面围着一大群人,我的好奇心瞬间泛滥。 我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仰望,好像是有人在拍电影,有人拿着反光板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干嘛,中间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一直在摆弄镜头,有些眼熟,还有人在不远处系着什么,只是没有演员。 我连忙给宗打电话,接通之后,我有些兴奋地喊着:“你快过来啊,这有拍电影的。” “我在最前面,你在哪儿呢?” “我在后面呢。” “上前面来。”说完,我就看到了宗颖站在最前面和我招手,我挤进去的时候并没看见她对着导演做了个手势。 我刚站到她旁边,就听见电影打板的响了,一声洪亮的“action”赢得一片叫好,我跟着人群一起起哄着。 宗颖握着我的手微微汗湿,我也觉得很激动,看着摆弄镜头的那个男人把镜头对准了我,我一惊,才发现,那人正是车洪勋! 前方不远处突然有一阵烟雾弥漫,接着是一个渐渐升高的人影,他穿着《大话西游》里至尊宝的戏服在空中飞着,飞到顶端时,友谊商场的荧幕上忽然闪出一句话——一周年快乐! 五彩斑斓,闪烁不停。 我一颗心都停止了跳动,看着那个高大的人影缓缓落地,渐渐靠近我,瞬间忘记了呼吸。 他单膝跪地,把手里的如彩虹般美丽的花束送给了我,牵过我的手,把前几天他翻腾出来的戒指戴在我手上,声音一如既往的迷人。 “林思璇。我无法脚踏七彩祥云,但是我可以身披金色铠甲,为你戴上七彩祥云的戒指,从此将你套牢。我孩子的母亲,谢谢你为这个家做出的所有贡献,谢谢你的包容和原谅。我知道自己为你做得远远不够,可余下的生生世世,我将用所有的行动证明,方越然是林思璇的盖世英雄,愿意为你保驾护航。老婆,祝我们结婚一周年快乐!” 他还牵着我的手,我们四目相对,期间我早已忘了呼吸。 身后的人群又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我有些羞赧,流着泪把他拉起来,骂道:“你个呆子。” 他眼波流转着魅惑的笑意,在人群的哄闹中亲吻着我,有清甜的液体流进嘴里,不知是谁幸福的眼泪。 我没说的是,我也愿意做你的盖世英雄,愿意为你方越然和我们的儿子方祺钊保驾护航。 001 初见,我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伍德这个英文名,是杨瑾取的,是她喜欢的一个美国画家,对此我无所谓。只是,在小璇对我说“伍德”已经死了的那一刻,这个名字也随之消失了。 我和杨谨分开,好吧,准确的说是我被杨瑾甩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 我的高中生活很普通,和朋友打打篮球,被小女生送情书,拿着书本死嚼,和杨瑾在一起比拼谁的学习成绩又拿了年级第一…… 她是校花还是市花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只是她一再挑衅我在年级里的地位让我很不服气,同是理科生的我们因为一道物理题的算法能吵上半个小时,因为数学证明题的证明步骤也能争个二十分钟,我渐渐觉得征服她,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 临近高考我依旧在那个漫画室里打工,工资当然比以前多了很多,她有时会让我给她买一些品牌的衣服,不过是商场里低端的少淑女装,我还算负担的起。 我们学校有个赵姓女生,爸爸是本市房地产的龙头老大,样貌也还说得过去,不过脑袋不大灵敏喜欢炫富,我会说她曾经被抢劫过吗,呵呵……杨瑾暗自和她较劲,对物欲的不满足渐渐显露出来。 那一天来的毫无预兆,她尖尖的下巴抬起标准的四十五度角,满面红光的拉着一个五官比马赛克还模糊的男孩儿走过来告诉我:“方越然,我跟你,从此天涯陌路。” 她的表情很到位,台词儿听起来也是精心准备的,我差点儿以为她在拍电视。 高中时期的我们正站在青春的尾巴上,我对自己青春的这种结尾很不满意,同样心高气傲的我在马赛克身边站了两秒钟,以身高优势俯瞰着他,扬起一个不在乎的笑容就离开了。 我被甩了。 这是我青春岁月里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向来只有我甩别人(虽然杨瑾是我的初恋,但结果一定是这样),而杨瑾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而致命的教训。 也正因为此,我的记忆里才会深刻的印着她的一颦一笑。我去了美国,而她去了英国,一直没有联络,直到九年以后,我听说身为服装设计师的她因为抄袭被遣回了国,在国内疏通人脉进了华信传媒,我鬼使神差的就跟了回来。 新宇广告的内部竞争算是丑闻吧,坏事传千里,丑闻一曝光业界才知道华信传媒的老总和新宇广告的创始人竟是亲兄弟。 方兴培野心太大,又一直觉得爷爷疼我爸多一些,他想做出点儿成绩给爷爷看,才惹得一身腥,正因为如此杨瑾也知道了我的身份。 对于家里的事儿我向来保持观望态度,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在家里穿梭着。我唯一在意的是我的奶奶和妹妹,我的青春岁月里因为有她们的相伴,才体会到了一点点的亲情。 我刚回国没多长时间冉冉就又病了,面色惨白,让我一阵心疼,得知又是因为冯睿那个小子,我真是……无语向天啸,根本不明白他哪里好。 冉冉从手机里调出小璇的照片给我看时,我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白嫩的脸庞,一双灵动的大眼里有明显的留恋和戏谑,小巧的鼻梁挺翘,嫣红的嘴唇轻启,那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正随风飞扬,那张图片像极了沙滩海报中清纯的女主角。 “这张照片是我抓拍的,角度不好,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要瘦。哥,你看她那双眼,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跟假的一样!冯睿对她冷言冷语她还能笑成这样,真不要脸!” “看着挺清纯的,不像破坏别人的第三者。” “她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一点儿吧,就算她长得好看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总出现在我面前啊,当我不存在啊,狐狸精说的就是她!”冉冉很激动,深呼了一大口气接着说,“我查了,不只是我,冯睿以前的女朋友也都知道她,特别爱从背后给人家起外号,最喜欢当着人家面儿说的一句话就是‘哟吼,睿哥又换伴儿了’!哥你说,有她这么不懂眉眼高低的吗?” “……” “哥,你就当帮我个忙啦。不用你做什么,就把她的注意力都移到你身上就好了,你这么有魅力,肯定能做到的,我相信你。” 我好笑的看着她:“别扣高帽子,太假了。” 这种荒唐的事儿,正常人都不会做的,当时的我既是心疼冉冉,也是对照片上的这个人很好奇,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执着这么傻呢? 得知小璇在红叶广告公司上班,我便向红叶广告投了简历,接到电话时是一个很好听的温柔女声:“你好,请问是伍德吗?” “对,是我。” “这里是红叶广告人事部,我们刚在网上看见你的简历,请问你明天下午有空来面试吗?” 我当然有时间,应了声便听那端的女声带着礼貌的笑意说:“我叫林思璇,明天下午2点钟在大厅等你。” 我听见她自己说出她的名字时心里不知为何一阵怦然,我答了声“好,谢谢”便挂了电话,隐隐期待着明天的见面。 像这种小公司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一般简历合适的都会录用,就像房地产行业,你不投简历他们都会主动给你打电话……小璇主动报上名字这件事,我想应该是和奖金挂钩的。 杨瑾早就在这天上午约我见面,不过是想和我复合,我轻笑:“我现在一无所有,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生活。”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没关系,我愿意陪你一起打拼。” 就是她停顿的那瞬间让我异常反感,我不想回应,说了句“有事先走一步”,结完帐就去了红叶广告。 我到那里的时候是上午,前台是空着的,根本没人接待,最后才得知前台姑娘和小璇的哥哥林嘉邈的事儿东窗事发,被她嫂子闹得待不下去辞职了,这是后话。 于是我自己上楼,在一片忙碌的人群中一下子找到那个瘦高的身影。她一身儿白色套装,气质绝佳的站在那里收拾东西,忽然就暴躁起来。 我满头黑线,原以为这个女人长得清纯可人,声音温柔灵动,难道现在像个炸毛小鸟儿一样四处乱窜才是她的本性吗? 我正在观察她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问我:“你是做标牌还是什么?” 我看着她笑了笑:“你好,我叫伍德,是来应聘的,我找林思璇。” 她点点头,用她河东狮吼般的大嗓门喊着:“小林,伍德是你招的人吗?” 小璇头都没抬,在一片狼藉中继续翻动着,回了一句:“对,是我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爆笑,我看见她脸顿时黑了下来,也不管别人如何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顾不上看我一眼见人就问:“看见我喝水的杯子了吗?” 我站在饮水机的旁边,塑料桶上面一直放着一只浅蓝色的海豚卡通杯,很幼稚,我拿着那个向她走了过去。 002 我是伍德,你的人 小璇站在一个波霸面前,波霸戏谑的问她:“那帅哥真是你的人啊。”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过我一眼,有些不耐烦的问那个女人:“你看见我的杯了吗?” 我走到她身边,一股清清淡淡的茉莉香传来,闻着很舒心,我笑着把那个杯子递到她面前:“是这个吗?” 她一把就抢了过去抱在怀里,下一件事才是抬头看我,炯炯发光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对对对,你在哪儿找到的?真是太谢谢你了!” “饮水机上的杯子一直无人认领。” 我也是过了很久就才知道,这个杯子是冯睿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彼时的她视之为命,以至于后来被我“不小心”打破时,她跟我冷战了很久。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眼神中有惊艳,歪了歪头很可爱的问:“你是伍德吗?” “嗯,我是伍德,你的人。” 她表情忽然严肃下来,应该是并不喜欢这种玩笑,我暗暗记下,保证以后不再提起。 她正色道:“不是说下午来吗?企划部的主管出去办事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 听了我的话,她微微敛眉,做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找河东狮吼姐姐商量对策去了。 最后的结果如我想象般,我跟着她走进旁边的会议室,听她边打开电脑边说:“为了节约彼此的时间,今天就只有我给你面试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不正式了,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小璇不示弱的挑了挑眉,把一张申请表格递给我问:“之前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简历上并没有写工作经历,她问这个问题还算专业,不过我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很好奇地问:“那个杯子看着很有年头了。” 空气中的气压一点一点降低,她眯了眯眼并没发作,我看到她眸子里有明显的伤怀,越来越想不通冯睿好在哪里。 她低头看了看简历又问:“耶鲁大学毕业的?那里的艺术系很有名,有没有什么获奖作品?” “我没有工作过。” “你今年27了!” “是的,简历上都写了,没有。” “你这么好的学历,在我们这个小公司里怕是屈才了。” “27岁也是青果子一枚。”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一直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无力的扶额轻叹:“哥们儿,你是在跟我秀智商吗?” 我轻轻一笑,不再逗她:“我看到了这个公司的潜力,况且我一直在国外,还没有工作经验。” 我不明白她露出那种同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事后问她,她说当时以为我肯定是一个被外国贵妇玩腻了的小白脸,但又不能瞧不起祖国同胞,混口饭吃谁也不容易。 于是这个善良的小妞便说:“把你的u盘插到电脑上,我看一下你的设计作品。” 我把在国外拿过奖的一个作品放映给她看,小璇眼里的惊艳之色大大的满足了我,然后便听她一板一眼的说:“还不错,那我跟你说一下公司没有写在合同上的规定。” 我很好奇。 “我们公司还在起步阶段,为了节省成本没有请多余的人,算上你公司一共是40个人,每人轮班一天的值日卫生,不要觉得多委屈,咱王总带头呢。好了,你什么时候能上班呢?” 我有些惊恐地看着她,从未听过这般惨绝人寰的公司规定,眨了眨眼睛吐出两个字:“明天。” 她很欣慰的点点头,站起来打量我一番,才礼貌地笑道:“虽然公司没有规定必须穿正装,那也不能穿嘻哈风的衣服,期待你的改变,明天见。” 我同样站了起来,伸出右手,等待她与我交握,双手碰触的那一刹那,我说:“林思璇,我叫伍德。” 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让她记住我而已。 小璇调皮的歪了下头,目光瞬间饱含深意,嘴角扬起戏谑的笑:“我看出来了。” 我恍悟,她应该是把我的名字和“缺德”联系在了一起,我捏了捏她的手,忽然感觉她很可爱。 那时我已经和冉冉一起查了她所有的资料,知道她几乎每天都会去辽宁路摆地摊,当天我也闲来无事,去辽宁路的天桥转了转,没成想真碰见了她。 夏日的傍晚蚊虫横生,她面前铺着一层黑布,上面摆满了小玩意儿,她坐在小马扎上拿着驱蚊水左喷右喷的好欢乐。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小璇没想过会遇到我,睁着大眼看我,良久才说:“你用那种……观赏动物园新来的动物品种似的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 我被这个比喻逗笑,低头看着地上的小装饰品问她:“你从哪里批发的这些。” 她的脸再次沉下来,不动不语,我叹气,真是个爱闹脾气的小姑娘。 我一想:“难道是你自己做的?” 她听了这句话之后面部有所缓和,看了看我身后说:“大哥,你这么大的骨头架子蹲这儿,挡着行人了。” 我回头看了看长度达二十多米的街道,心里一笑改蹲在她的身边。 我跟她根本找不到话题聊,只能有一句没一句搭着:“你每天都来吗?” “看心情。” 我点了点头,被一个小葫芦吸引。我从未见过这么小葫芦,和我的大拇指一样长,上面用刻笔刻着八个字“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说实话这几个字和这个葫芦并不搭,但是字体凌厉丰满,赏心悦目,跟我字体的还有些像,我跟她套着近乎:“这个送我吧,还挺好看的。” 她的眼睛立刻冒着精光,咳了两声用很纠结的目光看着那个玩意儿,特别不善良的说:“那个两百。” 我会意,明摆的敲诈,没多说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她。 最好笑的是,这个小丫头偷偷地验了验票子的真假,还以为我没看到……我把头扭过去,边活动腿边说:“我腿有点儿麻了。” 她用眼神赶我走,我再次受伤,哥哥不说是帅到了星际,那也是很有市场的好吧,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我看不上眼。 我怎么可能离开,笑着指了指她的书包:“我刚看见你包里有块儿布,拿出来给我垫着呗。” 她特别痛快的说:“不给。” 我点点头:“那我只能坐你的小马扎了。”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扯出一个笑,弯身抱起她乾坤大挪移般的把她从小马扎挪到了小书包上。 003 人们在她制造的灰尘里一边跑一边笑 小璇惊恐的坐在小书包上发呆,过了两秒钟才扭过头看我,呆萌的样子真是想让人捏捏她的脸,可是下一刻她便破口大骂:“伍德!你妹!你妹妹!” 我坐在她的小马扎上很惬意,十分配合的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问:“在哪儿呢?” 她气得小脸通红,猛地站起来与我平视,她应该是想居高临下的俯视我,没想到高度不够,她有些羞愤的握紧双拳,浑身紧绷,让自己极力散发出“璇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气息,可我真是忍不住要笑,这动作这表情都像极了便秘。 我问:“林思璇,你是想去洗手间吗?” 她“嗷”了一声抬起脚想要把我从小马扎上狠狠地踹下去,被我一手抓住脚踝,纤细白嫩,被璀璨的灯光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很漂亮。 她颠颠的蹦着大叫:“我去!你放开我!” 我姿态闲适地托着腮看着她金鸡独立,笑得很诡异:“不放。放了你还得踹我。”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甚至举起了手:“不踹了,我对天对地对灯发誓行吗?” “……” “哥哥,你这个动作影响市容好吗?” “……”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撒泼打滚喊非礼了啊!”这个小无赖。 她终于双腿着地,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向前慢慢溜达着,这功夫有个看了我们很久的女孩儿走过来,眯着眼对我笑:“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好棒!” 我笑了笑,拿起一个漂亮的钥匙扣递给她:“这个很适合你,甜美娇俏。” 女孩儿脸都红了:“多少钱啊。” 我没有小璇这么黑心,说了一个还算可以接受的价钱:“五十块。” 女孩儿脸色变了,我继续忽悠:“这已经很便宜了,都是手工一点一点儿做出来的,现在这年头儿,纯手工的才是最好的,机器哪有人手巧?何况你拿的这个可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件,独一无二的东西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小丫头好像觉得我说得对,笑着把钱掏出来递给我,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而小璇一直在旁边看着,像个小老板一样视察员工工作,这个黑心的老板,竟然让员工出卖色相都不来帮忙。 那一个晚上我们赚了700块,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嘟着嘴说我:“你乱要价钱,这些东西都卖了也就二百块。” 我笑了笑,想跟她拉近关系:“你以后再去卖东西喊上我,我帮你赚钱。” “照你这样卖东西,我都不用上班了,直接开店得了。” “也行,咱俩合伙开个店,你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 她被这个提议打动,满眼都是红花花的票票,眼睛里闪过的兴奋和贪婪一点儿不落地被我收入眼底,我对她的好印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因无他,我最厌恶这种把物质摆在高处的女人。 翌日的午餐时间一起在食堂里打菜,我站在小璇身后,听她蹦蹦跳跳的央求师傅多给她几块儿瘦肉,东南西北不着调的一顿乱夸,师傅笑得满脸褶皱被她降服,这样的她又让我觉得很可爱。 我原是想跟她坐在一起,半途被波霸姐姐,呃,她有一个很贴切的昵称,咪咪……拽走。 我坐在小璇前面的一桌,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怀念什么,偶尔会和同事笑闹几句,伪装成很开心的样子。 我以为她是因为冯睿,有些鄙视这些把儿女情长当作三餐的无聊男女,后来才知道她那阵儿住林嘉邈家里,因为他出轨的事情,两夫妻经常吵架,小璇在愁有没有合适的房源搬进去。 我一直看着她,对于咪咪的话敷衍的应和着,小璇忽然看向我这里,我对她笑了笑,她还了我一记卫生眼,我低头冥想,昨天是怎么得罪了她呢? 关系转变是在一个很有趣的晚上。那天她依旧在辽宁路摆摊,我去帮她赚钱,我无聊的站起来踱了踱步,看见街道那端渐渐停下来一辆车,下来几个小个子男人,蓝色的工作服,我定睛一看那车上写着“监督”二字。 我拉了拉小璇的马尾:“你看,那是行政执法吗?” 她“嗷”一声跳了起来,边收拾东西边吼我:“执法个p,是城管,可不是东西了,拿着喜欢的东西就走,不喜欢的都给你踢了!” 我对此一无所知,敛眉听着她对这个职业的评价,回头一看果然像她说的那样,旁边的人也急忙收拾东西跑路,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在状态。 那辆好似山寨警车的机动车朝这端开了过来,我脑子里顿时都是他们欺负小璇的场景,暗暗捏紧拳头,想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你傻疯了,不跑路站着学雕塑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拉着我的手腕撒腿往前跑,我忽然觉得很丢脸……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什么要像逃命一样狼狈,可是小璇好像早已经熟悉这种情况,拎着她的小黑盒子跑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我们随着大部队跑着,后面的城管竟然拼命的追着,我嫌她太慢拖我后腿,抢过她的黑盒子,不费力的把她扛在肩膀上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她在我肩膀上僵直着身体,反应过来时一手搂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那块铺在地上的黑布对后面大喊:“同志们,胜利就在前方,加油啊!” 人们在她制造的灰尘里一边跑一边笑,我被她二得险些吐了血。 跑到地铁站的时候,我们都累得气喘吁吁,我俩并肩倚在身后的柱子上休息,然后相视一笑。 她纯净的笑容很能捕获人心,清澈的眼眸黑白分明,晶亮的闪着调皮,她好像很喜欢刚才的事情,笑着打了我一拳:“你这个大长腿,跑得真快。” “是你腿太短。” 她不服气的站到我身边,非要看看她的腿比我短多少,她从胸部那里作为测量起点,得意的说:“我腿比你的还长呢。” “是啊,你全身都是腿。”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特别傻的说:“除了脑袋都是腿。” 我没说话,恰巧地铁来了,我拉着她走进去,人很多,我把她护在我双臂形成的一个保护圈里,将她和外界不相干的人隔离开,看着她白净的脸上爬上害羞的红晕,心里有些得意。 004 抓老鼠抓得心痒难耐 我正在帮小璇搬家的时候,我妈给我打来电话,向来一丝不苟的她语气有些焦急:“你回来看看吧,冉冉又病了。” 我跟他们向来生疏,应了声便挂了电话,小璇特别善解人意的说:“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同学马上就到了。” 现在的冉冉除了冯睿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激动到心脏病发的地步了,才知道冯睿前几天和小璇见了面,和冉冉谈分手。 我找到冯睿,他本不多话的性格更不想多说,彼时的我还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分开,我却能想象的到他们当时的感情肯定很好,但是冯睿初中毕业的学历让我也很头痛,又无可奈何冉冉的病症。 他是个很成熟的人,太清楚自己要什么,才会在小璇的事情上这么犹豫。我妈也找了冯睿,言辞犀利的把人家说的一无是处,我眼不见心不烦的离开了,觉得这真是没有必要,主要是冉冉放不下,冯睿提出分手她又不同意。 我那时以为,爱情嘛,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可事实让我在这句话上跌了一个大跟头。 言归正传,我回到租的那个房子时,敲响了对面的房门,小璇来开门,门里董鹏坤坐在沙发前的垫子上拿着啤酒瓶子探头,我心里一阵不舒服,还是微笑的看着她:“都收拾好了吗?还有我能帮忙的吗?” “没啦,我们都弄好了。以后让你帮忙的时候多了,谢谢你啊。” 我很失望她没有请我进去喝酒,也不想拉下脸来说些什么。 不过我们俩的关系还是越来越好,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互相调侃,我总是会到她那里蹭饭,然后一起看碟一起加班。 我还记得那天是凌晨三点钟,我正在梦里和中国画做斗争,门外的防盗门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这里只住着我和小璇,定神一听果然是她略带哭腔的歇斯底里声:“伍德!伍德!伍德!伍德!” 我打开门的时候她一巴掌拍在我胸口上,力道大得我真想吐血,被她从梦中闹醒,我敛眉不悦的问她:“如果不是性命攸关的事儿,我就把你拆了扔进马桶。” 小璇因为跑出来太仓促只穿了一件很短的雪纺睡裙,嗯,很透,没穿bra的胸被我一览无遗,粉色的内裤上是可爱的小草莓,她浑然不知的憋着嘴看我:“我家有老鼠……老鼠……你去帮我打死它!不然我没办法睡觉啊。” 我无力地翻白眼,这个平常看起来像个汉子一样的女人居然怕老鼠怕成这样,我拉着她走回她家,她死死的扒着房门就是不进去,我说:“关门啊,不怕蚊子咬你啊。” 她呜咽着跑到了我家。 可想而知,这么长时间早不知道老鼠跑到哪个犄角旮旯了,我去找她说明情况,她整个人哆嗦着陷进我家的沙发上,抱着抱枕可怜兮兮的看着我:“那我没办法睡啊。真的会死人的!” “那你睡我家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如啄米,好像是不好意思说被我说出来的释然,我觉得她真上道儿,这么晚和一个男人同睡一间房也不害怕,我想起刚刚看到她睡衣底下的身体,有些期待。 她下一句话就打破了我的幻想,睁着大眼讨好的看着我:“那你去睡我家吧,你又不怕老鼠,要是听见动静正好打死它。伍德你真是好人,又帅人又好,我给你点10086个赞!” “我没钥匙,门关上了。” “嗷呜。”她趴在我的沙发上鬼哭狼嚎的,突然转头看我,眼睛晶亮晶亮的,“物业是不是有钥匙?” “……”我真是上辈子欠她的,亏了门不是真的关上了。 我躺在她的床上,鼻尖是她独有的茉莉香气,转身一个粉色草莓bra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一晚上没睡好,最后帮她把老鼠赶走了,转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上班,咪咪看着我直呼我夜生活多姿多彩,她哪里知道,我是抓老鼠抓得心痒难耐啊……我去! 下了班我从公司拿来不要的废木板和钉子,找到洗手间那个空隙,帮她钉牢。 她特别崇拜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老鼠是从这里跑出来的?” 我吓唬她:“我看到的啊,我昨晚看到它从墙上爬到……” “啊……呜……” “……” 我没想到这句话能把她吓哭,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哄,自从昨天看光她之后,再和她相处总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比如现在,她没有二两肉的胸贴在我的身体上,方丁丁竟然可耻的苏醒了,怕她察觉我连忙放开她,哄着:“假的,我骗你的。你想啊,这里和上面是通的,老鼠肯定是从那里跳下来的,放心,再不会有老鼠打扰你的美梦了。” 她呜呜咽咽的打我:“你有病啊,再看见老鼠我就把它炖了,喂你吃。” 我笑:“好啊。” “你真恶心。” “……” 小璇说我帮了她一个大忙,非要请我吃饭,我以为她会请我在哪个烧烤店儿里随便对付一下,没想到到了吉利商厦顶楼人均消费300块的地儿搓一顿,这是什么情况? “你够奢侈的,咱俩从这儿吃完你一个星期工资白领啊。” 她伸手把长发顺到背后,做出一个很妖娆的姿势,抬头不屑的盯着这家店的招牌,很屌的说:“小意思。” “豪尚豪”这个土鳖饭店是杨瑾前男友开的,也就是那个马赛克兄弟,他还记得我,看见我时想过来寒暄,我怕他叫我的名字,说出我的身份,把他领到一边说要办会员卡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马赛克最后给我们优惠,记在了我的账上。小璇原本笑着的脸沉了下来,我不知道她莫名生什么气,弯腰问她。 那天的霓虹灯闪烁得格外好看,道路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衬托着她清纯美丽的样貌,灯打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了层彩虹般的光晕,小丫头撅着嘴很不开心的说:“下次我说请你,你不要去主动结账。我请你肯定是有请你的理由,不只是昨天麻烦你,还有你平常和我一起摆地摊,翘班帮我提东西,我很感谢你。你这样让我心里更难受了,欠你的人情没办法还了!” 我讶异她的这样一番话,想起她平常铁公鸡似的生活,想起她提到要赚好多好多钱时的兴奋,才恍悟我一直都误会了她。其实她是个很简单的人,偶尔会耍小脾气,也会撒娇讨好……是一个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的单纯姑娘。 她看我不说话,又接着训我:“你不要说什么男人不能花女人的钱这种话,现在男女平等,有什么不一样的?男人可笑的自尊不能只在这方面突显,你昨天帮我打老鼠就特别男人,比你今天主动去结账要有男人味儿的多!” 我失笑,点头说:“好。” 她缓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好意思,脸颊渐渐变红,低头在花坛旁坐了下来。 我坐在她身边跟她肩并肩:“你想怎么还我人情?只是请我吃饭吗?”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送给你啊。” 我用极其深情的眼神看着她:“你,可以吗?” 小璇给我的反应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并且让我无比后悔在这里和她告白。 005 把你所有的人格都带去参加你的趴 我说完这话,旁边的池子里突然闪烁起紫色的灯光,下一秒喷泉很好看的升起,伴着水流哗哗声,空气里顿时浪漫得不可思议。 可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喷泉,扭头看我时像是在看别人,嘴角上扬起愉悦的弧度:“你再说一遍。” 那时我怎么知道冯睿第一次和她表白时就是在这个喷泉旁边,我怎么知道她在我身上看到了冯睿的影子,我在想冉冉那天病态的面容,想小璇抱着我时的动容,笑了笑:“我说,我们可以试试交往看。” “不是这句。”她目光呆滞的看向喷泉,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好似浸在回忆里,自言自语道,“林子,在一起吧,以后我会更疼你。” 我恍然大悟,这一瞬间我被她当作了某人的替身。 呵。 我冷眼看着正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林思璇,心里一阵怒火中烧,不再管她,我坐到了别的地方,等她的幻想破灭。 一个穿着清凉的浓妆女人坐在我的身旁,侧过脸大方的对我吐出一个字:“嗨。” 我对她浅浅一笑,并不想多谈,这种像极了求419的寂寞女人,我有些嫌脏。 等了很久也不见小璇动作,许是赌气,我真的和她攀谈起来,她豪爽的大笑,吸引了小璇的目光。 小璇回头看我,我对她扬起一个笑,浓妆女人也看到了她,薄凉的道:“高中生。”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璇,扯起嘴角:“不,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这种势在必得的眼神很帅。” “多谢。” 我站起身朝小璇走过去,她看了看浓妆女人并没说什么,淡淡的转身离开了。 而我却清晰的记得那四个字,势在必得。 这次,不仅是为了冉冉,也为了我自己的尊严。 我不再和她暧昧,有意无意的疏远,她也察觉到了,对我总是欲言又止。这次更甚,在我旁边煮咖啡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我凑过去低头假意的闻了闻咖啡,贴近她的耳边欣赏的说:“好香。” 我看到她耳朵忽的红了。 咪咪进来的时候,我刚抬起头,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被她拦下。 她挺了挺自己汹涌的波涛,极力露出自己深邃的事业线,咬着下唇对我撒娇:“我晚上有个趴,没有伴诶。” “是吗?”我举起杯子在唇边呷了一口。 这时小璇也开口:“那你就带着你的第二人格去。” “那我第三人格该不开心了。” “索性你把自己的所有人格全都带去好了。” “那该招不开了。” “先到先进,后到的不许进。”小璇边倒咖啡边说,“你会是那场趴里独一无二的主角。” 我在心里暗惊,不明白她这样的意图,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答应咪咪的要求,以小璇的性格会在她的心里烙下疤,得不偿失,所以在咪咪咬着唇委屈的看我时,我只能耸耸肩:“晚上有约,不好意思。” 我晚上自然是没约的,平常总会去小璇那里蹭饭,现在故意疏远下来就不会了。 外卖送来的时候,我正和杨瑾通话,她说想要见一面,跟我说说新宇广告的事情。我当时还不知道家里开始乱套了,很自大的以为她找了个卑劣的借口见面,因为这些日子她一直这样。 忘了说,她刚知道我身份时就联系我了,她找关系进了华信,混上了信息部的经理,我爸知道她这个身份让我跟她多来往。 别开玩笑了,这么多年家里没管过我,一张口就让我给家里拉关系,把我当什么了,我跟他大吵一架就跑了出来。再见杨瑾时心里也不大舒服了,想想还是太单纯。 话说小璇,不知道她是不是良心发现,今晚主动来敲我的门,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你吃饭了吗?我今天做得有些多,吃不了。” 外卖盒子刚被我扔进垃圾桶,我瞟了一眼那里说了句:“吃过了。” 她抿了抿唇,这是她下不来台时的尴尬动作,也没有了笑模样:“哦,行。” 说完就走。 她这种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小姑娘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明明觉得自己做错了,总以为想着给对方一个台阶人家就必须得顺着她走,可是为什么呢,只有你有自尊心吗? 但是我太较真的话,我跟她的关系就会越来越远,因为小璇就是这样的人,她觉得你这人给脸不要脸,那下次她绝对不会再给你脸。 我喊住她:“你就这么走了,怎么不问问我吃饱了吗?” 她特别鄙视的看着我:“你吃饱了吗?” “没有,外卖特别难吃,我吃了两口就扔了,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那再来一顿吧。” “遵命。” 我屁颠颠的跟着她去吃饭,吃完饭她在厨房刷碗,我在客厅看电视,有种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 那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回家的时候竟然把冯睿送给她的杯子带了回去,我看着透明茶几上的浅蓝色杯一阵心烦,为那次喷泉表白事件遭耍的气愤。 我们吃完饭就在一起坐着聊天,我把玩着她杯子,听她说:“你手真漂亮,微博那时发起一个活动评比‘最美男手’,你去参加肯定能拿奖。” 我摇了摇头:“人家那手都是天天保养的,不像咱们这种成日成夜风吹日晒。” “男的手也保养啊,是搽护手霜吗?” 我心里暗笑:“是胶原蛋白。护手太low。有些男人是手控,天生比女人还爱美。” 她撇撇嘴:“还是冯睿最男人。” 又是这个名字!我不动声色的接过话茬:“冯睿是谁?” “是我的偶像。”她弯起炯而有神的大眼,很开心的说,“他总是能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站在我身边保护我,一举一动都特别有男人味儿。喏,这个杯子就是他送给我的。” 我了然的点点头,没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回忆前男友什么的要不得,就像不愿意回忆前女友一样,没什么劲。 两个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她突然说:“董鹏坤那天买的西瓜,看样子挺甜的,吃两块儿?” 我站起身来想要帮她切西瓜,把杯子随手放在茶几的边缘上,边缘是有弧度的,杯子肯定放不稳,我刚站起来就听“啪嚓”一声,杯子在地上碎的很有喜感。 我当时是不是故意的,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006 那不是杯子,是我的命 小璇正拿刀想切西瓜呢,听见声响连忙跑了出来:“怎么了?” 我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很抱歉的说:“我不是有意的。” 她没说话,拿着刀的姿势特别吓人,整个人都在颤抖,那一刻,我觉得她好像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那般绝望。 我害怕她伤着自己,想要过去让她把刀放下,她却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良久才动了动嘴唇:“可以请你离开吗?” 心倏尔疼了一下,后悔自责的情绪翻江倒海而来,我潜意识里清楚,刚刚转好的关系会因为这个杯子的破裂而破裂了。 我尝试着说:“一个杯子而已,不代表什么,我再赔你一个更好看的。”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目光涣散的盯着一地的破碎,声音悲凉毫无生气:“那不是杯子,是我的命。” 我听了这话之后怒火“呼”地窜了上来,冯睿送她一个杯子就成了她的命?别胡扯了! 我愤然地看着她,看着她放下刀一步步的走向那片狼藉,心里堵得难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迈了一步挡住她的路。 她看着我的眸子里有厌恶,眉头皱成一个死结,嫣红的唇瓣再一次吐出让人恼怒的话:“离开!” “一个杯子而已,你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吗?” 她眯了眯眼:“你知道它对我的意义吗?别让我再看见你!” 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有明显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冰冷之势,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握住,然后迅速收紧一般,疼的怪异而莫名。 我抓着她的胳膊,暴怒地问:“一个杯子能有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人!可是现在他在哪儿?他值得你这样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滚!” 她恨恨的表情着实刺痛我,我咬着牙点了点头,负气而去。 我好像没有理由发脾气,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方越然并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也不一定非谁不可,有些人就是喜欢沉浸在过去的不可能之中,那就让她去见鬼吧!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一夜辗转反侧,杯子碎裂在地上的爆破声,小璇痛苦的眼神,在我耳边和眼前一直折磨着我,直至闹钟响起。 我上午请了假,特地去寻找一模一样的杯子,大到商场小到精品店,无一放过,却始终没找到。 上班的时候我看她对着以前放杯子的位置发呆,可那里现在空无一物,贴着创口贴的手反复摩挲着杯垫,眼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我想象不到她自己昨晚对着一地的碎渣何种状态,可我知道,她一定把杯子拼了起来,不然手上不会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 我没有为自己的行为真正表达过歉意,却对她此刻的难过着实深感自责。 她一天也没拿正眼看过我,不再等我一起吃饭,也不再等我一起乘地铁回家。 我心里堵得难受。 吃过晚饭我便去了夜市,那里有专门卖杯子的摊贩,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相似的,几只海星悠哉地躺在浅蓝色的海洋里,和她那个很相似,却仍有差别。 我还是隐隐兴奋地一路跑了回去,站在她的房门前做了许多个深呼吸,才敢按响门铃。 等待的时间不长,可却像是一种酷刑,我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打开门的那瞬间,我发现她整个人双眼迷茫,没有焦距,她身后的茶几上仍旧摆着被她黏贴好的破碎杯子,看见我的时候微微敛眉,一语不发地想要关门。 我想都没想的伸出一只手挡住,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我的手准确无误地被门夹住。呼……幸好不是脑袋。 她瞬间把门打开,惊慌的看着我的手,没等她说话,我便把杯子举到她面前,我想过许多话来道歉,甚至搞怪的可以哄她开心的话,可现在却只有无力的一句:“抱歉,林思璇。” 小璇看着我的杯子凝神不语, 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神中没有温度,她说:“你不是他。” 我彻底被关在门外。 我的确不是他,却做了他几秒钟的替身。 我扬起手想丢掉手里的卡通杯,想了想却握紧,束之高阁。 冷战正式开始,她不再理我,甚至连正眼也不给我一个,有什么工作用最简单的话交代完,我去问什么的时候她也只是“嗯”。 我终于忍无可忍,逮到机会抓住她,把她拖到墙角:“我有话和你说。” 她好像是刚打扫完洗手间,带着一次性的口罩,双手套着大胶皮手套,手里还提着一袋子什么东西,傻愣愣地随我走,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我,站定之后,把手里的的袋子举到我面前。 “……” 我看见她眼中的笑意,脸上黑线顿时增多,还是放开了她的胳膊。 “呃……你先丢垃圾吧。” 她笑意更深,转身离开。 留下我在窗台边的热风中凌乱着。 她收拾好后来窗边找我,有一丝尴尬,而我也没有了刚刚的气势汹汹,看着她,刚刚想说的话全都忘了。 我有些泄气,张了张嘴听见自己说:“你要怎样才会原谅我?” 她轻轻笑着:“我没怪你。” “……”怎么可能? 她应该是看出了我的腹诽,低着头说:“碎了正好,反正也回不去了。很抱歉迁怒于你,别在意。” 我心里有些不爽,还是笑了一下:“不会。” 这个插曲一过,我们似乎和好如初,但彼此知道,还是有了间隙。 我在意冯睿在她心中的地位,她对那件事仍旧尴尬。 可是我和小璇仍旧走得很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 不知道王总是怎么想的,差遣小璇像是使唤自家丫头似的,小璇在公司的位置不像是人事,倒像是后勤,哪里人手不够都把她塞过去。 近期公司接了一笔单子,为新开盘的紫云庭做广告,企划部对此很重视,我们几个人开始绞尽脑汁想点子。 其实人手是够的,可王总好像觉得小璇太闲,安排过来了。 我们几个人一起去紫云庭逛了逛,拿着他们的宣传册研究着,小璇突然说:“用中国风的创意吧。” 然后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手舞足蹈说了一大堆好点子。 什么一朵墨莲缓缓盛开,远处飞来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在花瓣上停留,嬉戏一阵儿飞向远方的现代化都市,然后画面变成紫云庭建造的山水景观,两只鸟儿在假山上停留又飞向高楼,飞到窗台飞进室内。 是个不错的点子,身旁的廖静佳频频点头:“思璇,你写个企划书吧,然后我们按照你说的做。” 小璇惊慌的摆摆手:“我胡乱说的,还是以你们为主。” 另一同事米娜也鼓励着:“这个点子真不错,思璇你就帮帮我们吧。” 小璇犹豫着应了下来,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悄声问她:“哪里不妥?” 她敛眉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才摇头说:“没事,反正也不一定用这个。” 廖静佳和米娜对小璇的点子很看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俩怪怪的,甚至还连夜把小璇说的场景做好成片递给部长审核。 部长大怒,翻出一个相似的视频指正抄袭,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都是林思璇的主意。” 我没见过那段视频,听说是b大一个学生做的毕业设计,的确很像。 现在看来,两个人一开始那么极力怂恿,果然早有预谋。 女人,果然是很可怕的动物。 小璇有些不知所措,面对部长的大怒不卑不亢的说:“脑中忽然闪现的点子就写了下来,没想太多。幸亏您及时发现,不然就出大事儿了。” 部长没说什么挥挥手让我们离开,小璇率先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在隐忍着怒气,而我本来也想离开,可是看见廖静佳和米娜饶有深意对视的模样心里一阵别扭,又转身对部长说:“林思璇的点子是好的,只是和那个视频有重合的地方,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修改一下,就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部长看着我点了点头:“的确,创新不就是把被单反过来嘛!这个单子交给你和林思璇了!” 我躬身而退,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璇之后,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我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呢。” 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有我在呢,不能让别人欺负她。小璇抬起清澈的眸子,晶亮发光,看得我心花怒放。 我们两人把这个案子接下来,上班下班都在一起探讨,她的脑子里有很多好主意,我们做了好几份策划。 那天晚上9点钟,我忽然很想她,穿着睡衣在房间里踱步,思考着用什么借口见她才合适。 想着想着就邪恶的笑了,然后拿着毛巾敲响她的房门。 她好像是想要出去,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看见我之后愣了愣,脸上还有一丝红晕。 我问:“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她不答反问:“你拿着毛巾干什么?” 我一想,暂时还不能说实话,万一她要是出门,我这不白跑一趟嘛,遂打着哈哈说:“没事啊。找你聊天。我看你这是想要出去?” 她脸色更红,支支吾吾地说:“我家热水器突然坏了……我……我能……借你的浴……” “没问题!”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乐于助人,特别爽快地应了下来,小璇呆愣地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 我本来是想借她家浴室的,亏了先发制人,默默擦了擦汗,差点儿穿帮。 她挺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才走进浴室,不一会儿传来哗啦哗啦声,真的是让我心潮澎湃。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至少是有好感的。天真单纯,漂亮迷人,性格也好,只是心里住着别人。 浴室的水流渐渐变小,我走到卧室把企划案拿出来,等到她出来的时候,我笑咪咪地说:“你看看这几个案子哪个好,咱明天交上去吧。” “距离截止日期还好几天呢。”她的头发微湿,拿着冉冉给我买的擦头发毛巾挥了挥,“你还有这个呢,擦头发神器啊,你从哪儿买的?” “别人给的,我还没用过。” “可不么,你这还没拆包装,我也有,没你的这个好看。”她笑得特别奸诈,“是女孩子给的吧,浅紫色的小花鹿,萌萌哒。”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无语地把一摞材料往她面前推了推:“早弄完早省心,你看吧,我去洗澡。” 她“哎哎”地叫住我,羞涩的笑笑:“我还是拿回去看,一会儿给你送来。” “你就在这儿看吧,我很快就好。” 然后我就进了浴室,把她想说的话关在门外。 浴室里一片茉莉花香,是她身上常有的味道,待在浴室里很久才想起来要洗澡,我想,我对小璇应该是比喜欢还要更喜欢一些吧。 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材料,优美细长的脖颈弯成好看的弧度,白嫩圆润的耳垂有一滴水珠,被她轻轻拭去。 画面定格,我听见了自己心脏剧烈的怦怦声。 她扭头看我,笑容僵硬在脸上,又迅速把头扭到一边,脸色微红:“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浴巾,很无辜地说:“我穿了啊。” 她又看向我,上下打量,别扭地嘟囔:“我说你上面怎么不遮一下。” “我又不是女的。” 她不再说话,低头看着材料,小声的自言自语:“真没看出来。” “没看出什么来?” 她把头又低了一分:“还有六块腹肌呢。” “看得够仔细的,几块都数清了,还非得让我把衣服穿上。”我把头凑到她的脸旁,“是不是女人都口是心非呀?” “谁……” 她一下子抬头,就被我亲个正着,剩下的话全部吞进了这个吻中。 怎么说呢,我和杨瑾没有接过吻,那个时候,正儿八经的恋爱都不算又怎么有兴趣接吻呢? 在国外,倒是疯过一阵子,但是亲吻她们和亲吻小璇的感觉是不同的。 她的嘴唇上都是浅淡的茉莉花香,软糯可口,我捧着她的脸颊逐渐加深,她眼神中有挣扎,我伸出舌头描绘她的唇形,她眼神更加迷茫,令人振奋的就是她并没有拒绝。 我也有些意乱情迷,在她唇边轻轻说着:“闭眼。” 她果然听话的合上眼帘,我勾着她的舌反复吸允,手指在她没有几两肉的身体上来回抚摸,她忽然睁大眼,一把将我推开。 我措不及防的后退一步,她脸颊绯红,尴尬地低下头,起身就走,我连声喊她,她并没有停下,我只好追到门口,把她落下的袋子递给她,然后弯下身去问:“不喜欢吗?” 她不说话,推开我便离开。 门合上的那一刻,我侥幸地想着,她并没有说不。 翌日一起乘地铁的时候,她仍旧羞赧,和我走路都保持一定距离,我有些灰心。 上班的早高峰地铁是拥挤的,每次我都会把小璇圈在我给她建的保护圈中。可是今天她又闹别扭,偏要和我保持距离,自己站到一旁,索性随她好了。 她身旁站在一个猥琐的大叔,一直往她身边靠,小璇敛眉轻斥:“站好了!” 大叔怏怏的站直,不再动弹,可没过多长时间,他又不安分起来。 小璇咬着嘴唇看他,眼里是极度厌恶,纠结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整个人都贴在玻璃上。 真是拿她没办法,我挤到小璇身旁,把她圈起来,有些幸灾乐祸:“还闹脾气吗?” “用你管!” “得,那我回去。” “你不嫌麻烦啊。” 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家伙,我真是败给她! 下了地铁,小璇仍旧跟我保持距离,我故意调侃:“你是害羞吗?” 她连看都不看我,径直火速离去,我在后面哈哈笑着,心情愉悦极了。 部长看了我们做的成片很满意,连连嘉奖,话说林思璇这个妞是有良心的,走出办公室便对我道谢:“谢谢你为我解围,不然我出大丑了。” “你怎么得罪她们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揽过她的肩膀:“好基友,不必谢。”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很生气地推开我,转身离开。 我摸了摸鼻子,这又是怎么了? * 这个广告反响很好,我和小璇抽到不少提成,两个人商量一起去吉利顶楼放放血。 我们喝了一些酒,不多不少,两个人都没有醉,我才知道她的酒量很好。 回去的时候她很开心,一路蹦蹦跳跳,唱唱闹闹的。 她说成功真是一件快乐的事,能够努力去做什么,然后得到别人的肯定,让她心情很美丽。 她站在我面前,笑容肆意飞扬,眼眸中闪着动人的光芒,微微鞠了一个躬:“谢谢你,伍德,没有你,现在的我此刻就要借酒消愁了。” 我忽然好像告诉她实情,又怕那美丽的笑容消失,我只得笑笑,却什么也不想说。 她自己呱啦呱啦说了一大堆,跑到便利店又买了很多啤酒,举到我面前大笑:“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我错了,她绝对是醉了。 她拉着我的手到她的房间继续喝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是哈哈大笑,她喝酒像是喝水一样爽快,不一会儿就喝没了,她想去收拾残局,我却倒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抱住她,故意把呼吸吹在她的脖颈上,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着,我轻声笑了,真是温玉软怀。 “你别装醉啊,起开!” “……” “伍德!” “……” 小璇见我不说话,死赖住她不放,一急,照着我耳朵就咬了一口。 那狠劲儿真是无法言说,可是她咬得越狠,我心里颤的越厉害,一股又一股电流遍及全身。 我抬起头看她,那种渴望怎么都抑制不住,她盯着我的双眼有一丝惊恐。 我不再挣扎,捧着她的脸狠狠吻了下去,她在反应过来时挣扎不已,被我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屁股就不再动弹。 我把她抱上她的小床,身体压了上去,疯狂地亲吻,爱怜地抚摸,她没有拒绝我,这让我激动不已。 我没想到她是第一次,冯睿过去的荒唐事我们多少了解,要不是冉冉总发病,家里怎么都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可是小璇……我看着她在我身下哭泣,居然会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我吻去她的泪水,可动作却无法温柔。 翌日放假,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睁眼就看见她惊恐地表情,一双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吓了我一跳。 我扯了扯嘴角,用脸蹭了蹭她的发,整个人愉悦极了:“早啊。” “……”她没说话,只是把我放在她腰上的手挪开,翻了个身,倒吸一口凉气。 我有些心疼,开着玩笑跟她说:“我以后会尽量温柔,好不好?” 她把脸闷在枕头里,哑声说着:“没有以后。” 我浑身一僵,强制性把她翻过来,微微发怒:“你什么意思?吃完之后连嘴都还没擦就不认了?” 她皱着眉头,是纠结的模样,不确定地问我:“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你我在这儿跟你费什么劲?” 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眨了眨随即垂下眼帘。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生气:“你是不想对我负责吗?” “不是你对我负责吗?” 我的怒火一下子消散,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我是要对你负责的,你也要对我负责。” 她撅着嘴戳我的肩膀:“那你以后到我这儿吃饭要洗碗知道吗?蹭完饭连碗都不洗,我终于能说你了呢。” 我忍俊不禁,看来这小妮子忍了我很久了,可对于洗碗我真的是……我捏捏她胸上的一小团,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你胸太小不要说话。” 她浑身颤了一下,戳着我的胸口气鼓鼓地说:“那你胸大你来说!” 我哈哈笑着,亲了亲她:“只要你是我的,让我做饭都没问题。” 她十分怀疑地看着我,挑着眉问:“那能吃吗?” “……” 007 终 和小璇恋爱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她体贴,善良,心细,大方,迁就……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说过喜欢我。 * 我从未真正体会到“家”的含义,直到我遇见她。 家是什么,父母和妹妹待的地方就是家吗?不是的,家是能让你感受到温暖的地方,是下班回去的时候,有一盏温暖晕黄的灯光在为你守候。 是身边有个人会对你温柔的叮嘱。 “变天了,记得加衣。” “饭好了,洗手吃饭。” “头疼呀,过来我给你揉揉。” “你怎么和王总喝这么多酒,先把蜂蜜水喝了再去洗澡。” …… 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只一份能够入心的温暖足以,平平淡淡,真真切切。 * 我说让她和我搬到一起,她死活不同意,我只好搬过来,具体来讲就是能搬过去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是我每次都搬到她那里,她不来我就过去,哪怕真是像一个倒插门的女婿也无所谓,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真是什么都无所谓。 除了在我心里的那根刺——冯睿。 言归正传,小璇可爱又调皮,那次我们去阿拉馄饨吃饭,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在聊天,她说她小时候的趣事,我听的津津有味。 很突然的,她让我把手伸出来,我用胳膊肘撑着桌子把手递给她,她开心的把手搭了上来交握,顺势摆成了掰手腕子的状态。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她自己同样不敢相信,傻愣愣地问我:“你想跟我比谁力气大吗?” 我笑:“是你摆成这样的啊。” 她很好奇这个动作是怎么一气呵成的,放开我的手一直说重来,我顺着她的意,果然两只手搭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掰腕子的状态。 我笑她真是女汉子。 她也哈哈地笑着,用两只手一起掰我,千叮万嘱不让我使力。 赢的时候笑弯了眼,奖励了我一个小笼包,我边吃边说:“这小笼包跟你的大小差不多。” 她正咬着包子呢,不知道怎么吃的,汤汁喷了我一脸,不管我不说,还幸灾乐祸的骂我:“这就是不要脸的报应。” “……” 那次去公园,她拉着我坐在长椅上聊天,忽然看着我笑,温柔地说:“你鞋带开了。” 我一看还真是,弯着腰要去系,她按住我,甜甜地笑:“我来。” 我虽然感动却不想让她动手,可她坚持,我心里一暖,便随她了。 她蹲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有说不出缱绻。 小璇抬起头说“好了”的时候笑靥如花,我心里又软的不行,弯着身子想去吻她,被她按住肩膀:“追上我就让你亲。” 说完撒腿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快,笑得那叫一个坏。 我两三步就能追上她,但看着她得逞的样子,我下意识的就去看自己的鞋带。 满脸黑线,两双鞋的鞋带系在一起去了,我这要真是站起来追她,非得摔个大马趴! 她不开心地踱步回来:“你是怎么识破的?” 我想,我又不是傻子,你那些小伎俩再识破不了就不要混了,但我只能无辜地说:“凑巧了。” 她开心的觉得自己智商天下无敌,连连点头:“我就知道。” 每次看见她调皮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照顾着她一辈子无忧无虑,我的人生就算圆满了。 但是我没有护她安好,以后发生的那些膈应事儿,我比她还痛苦,但却不能表露出来。 我只能更疼她,更爱她才好。 * 深秋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去摆地摊了,她想开网店,说这个主意的时候她忽然把两枚戒指举到我面前,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的,很廉价的那种,用七彩的珠子串成的戒指,倒也好看,她戴到我手上的那刻我是真的想要娶她。 我看的到小璇眼中的感动,但是我仍旧不确定,她是否对我有心。 我每次想要告诉她实情的时候,都会担心她翻脸。这场对我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不敢轻易试探它的真假。 离开之前我是想告诉小璇的,我想对她说:“其实我不叫伍德,其实我的家就在a市,其实……” 我一直在纠结怎么开口,以何种方式,以何种语言。 直到那天。 那天晚上企划部要加班,据说要加到半夜,我给小璇打电话不让她等我了,先睡,她应了下来,我才放心工作。 那天我心神不宁,右眼跳得极其厉害。我是不信这些迷信说法的,可是心里却止不住的慌张。 部长看我状态不好,以为是那几天太忙累到了,放了我一个假。我道了谢之后连忙收拾东西回家,回我和小璇的家。 回去的路上,我妈打电话说我爸彻底病倒了,方兴培在新宇埋藏的非常深,釜底抽了很多薪,就连杨瑾都不知道。 还说,冉冉也病了,和冯睿吵架,两个人又再闹分手。 她说,我再不回去,这个家就散了。 无论哪个消息都是我不愿意听到的。 我说我今晚会回家。可我没说的是,我要先和小璇说,无论她是什么反应,我都会极力安抚。而我又想,先和她说家里出事儿了吧,她应该会理解我。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看着车窗倒映出的夜景,我想小璇或许在看网店,或许在看电视,或许在洗澡,或许在画图,又或许……在想我。 想着想着,不禁扬起嘴角。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我下车的地方一片阴影,没走几步就看到楼栋门口的那对人影。 冯睿不知道在说什么,小璇惊讶地睁大眼,捂住嘴,我知道,这是她即将哭泣的招牌动作。 小璇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冯睿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几次抬起又几次放下。 我想走到他们面前把小璇抱在怀里,可我怕她知道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我怕她是喜极而泣,更怕她说:“伍德,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我打算和冯睿和好了。” 我站在阴影处看着他们,看着小璇哭泣的脸,心疼的表情,和主动的拥抱,心像被什么刺中,千疮百孔,疼到窒息。 没有什么付出是不求回报的,车洪勋曾说:“人只有对自己好的时候才不计较得失。” 果然。我以为自己很努力地去爱她,就一定能得到她的爱。可是这个场面告诉我,异想天开的含义。 她和冯睿青梅竹马,我和她才认识几个月,这时间上的巨大落差如何相比。 我暗自对自己说,在心里倒数10个数,只要他们分开,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会去拥抱小璇,不离不弃。 不知道是我数的太快,还是他们拥抱的时间太长,我终于无法忍耐地转身回家,回去那个冰冷的家。 小璇那天终于问起我离开的理由,我把这一切告诉她的时候,她沉默良久也没有对那件事的解释,我虽然心冷,却再也无法忍受想念的痛楚,而那时我仍旧以为我爱的比她多。 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她是心疼冯睿的身世。 她说冯睿小学转到他们班的时候经常受欺负,那时冯睿家是他们的新邻居,我岳母告诉她要照顾好冯睿,她觉得这是个伟大的使命,因为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保护她,而她终于有了可以保护的人。 两家的关系特别好,在一次谈话中,冯妈对岳母说,冯睿是捡来的孩子,小璇听见之后更加心疼,就更加照顾他。 所有的人都以为冯睿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那天他来找小璇,说:“我亲生父母前几天过世了。” 小璇心疼他的隐忍,心疼他的难过。 也就是这件事,让我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 我回家之后杨瑾和我联系的更勤了,告诉我她知道的所有计划,我的确需要她的帮忙,可没想到她是无条件的,我爸妈对她印象甚好,接到家里聊天,送她卡,她都没有拒绝。 渐渐的我发现,她对我的占有欲极其强烈,虽然我已经三令五申的说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但是她仍旧坚持,新宇的女员工听到她的名字就像是见到了魔头,因为一系列的事故,再没有女员工敢到顶楼来。 她似乎成了新宇的一部分。 * 因为方兴培留下的窟窿,我要竭尽全力去弥补,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想起小璇的时候真的不多。 可是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又钻心的痛,我只能安抚自己说,把儿女情长当命的男人能有多大出息,既然小璇不爱,那我就和她不再见吧。 催眠的效果不大好,尤其是新宇年会那天。 红叶的年会王总让小璇主持,稿子是我和她一起写的。当时幻想的很好,想着她身穿白色小礼服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美美的,那是我的女朋友,漂亮的独一无二。 但我没能亲眼见到。 新宇的女主持人也穿一身白色礼服,我眼前晃过小璇的影子,突然就很想见到她,我在红叶所在的写字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她捂着米白色外套出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是暖心的笑容。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008 结 新宇因为方兴培从中作梗已经不如以前,需要和小公司合作提升业绩,华茂是新宇选定的第一家公司,有一个叫林嘉邈的人很能独当一面。 后来我才知道,林嘉邈就是小璇经常提的哥哥,在此之前我一概不知,而我对这个选择只能说是很庆幸。 签约的那天能看见小璇是我没想到的。 她眼里的荒凉蔓延至我心,双眸里有说不清的疼痛与恨意,她诅咒我在她心中已经死了,而我却在自我催眠,她对我还是有感觉的。 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新宇的大厅。 我激动了好几天,直到那天在超市里看到小璇独自垂泪,我的心像是被人剜掉一块,而我很不实在的暗自开心,她是在乎我的。 如果这样,那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把她拉到身边。 可我不敢太声张,又担心杨瑾会对她不利,只能按部就班循序渐进。 当我知道她被杨瑾打到住院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又忽然得知她已怀有五个月身孕,简直就是……根本找不词去形容那种霹雳之感。 她居然瞒了这么久,居然独自一人承受所有。我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还有多大的能量,但是我知道,我不仅是一个混蛋,还是这个孩子的爸爸,需要撑起一个家。 如果她不爱我,又怎么会把这个孩子留到现在。这个道理,我想我是懂的。 * 许久之后,我们已经领完结婚证了。 那天她说要和宗颖去逛街,我下班的时候会路过她们在的那条街道,我嘱咐路铭开车的时候慢点儿,我总觉得能遇上小璇。 果不其然,我透过车窗看到她正在和宗颖悲伤的说着什么,边说边摇头,那神情真真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让路铭把车停到一旁,轻声慢步地跟在她身后,恶作剧般地捂住她的眼。 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尖叫,或是转身拥抱我,又或者是娇嗔地打我,无论是什么都在意料之中。 可小璇的反应往往都在我意料之外,她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顺着我的指缝流到我的手背,滴在地上,又消失不见。 她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放开,身子轻微颤抖,我低声问:“老婆,你怎么了?” 话音落,小璇哭得更厉害,“哇”一声撕裂着我的心,我轻声哄她,可她越哭越凶,路上的行人侧目看来,我觉得自己真是十恶不赦。 我看向宗颖,本是想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却看她的眼眶也红了。 我强行把小璇转过来,再一次问:“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她猛然扎进我的怀里,拼命地捶我:“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忽然就消失了?” 距离那件事已经有几个月了,我却不知道,这件事在她心里已经成疤。 我搂着她,迭声道歉,连连发誓:“再也不会消失了,别怕。别怕……” 我蹭着她的发,心里的悲伤也溢成了河流。我极少自责骗她的这件事,却无法不悔恨自己的不告而别。 我不知道她那天等了我一晚上,不知道她去大闹警局,不知道她走遍了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甚至不知道有段时间她出现了幻听幻视,更不知道的是,她经常会无故转身,以为我就在她身后。 原来前几秒种,她正在回忆那段心痛的过去,她正在和宗颖说:“我以为我会走着走着,就被他蒙住了眼,然后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话音未落,她的幻想就成了真,勾起了久违的伤心。 小璇哭够了,吸着鼻子从我怀里挣开,我拿着手帕给她擦泪,她推开我的手,拿着给我新买的那身西服的一个角,哽咽着问:“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你买的我都喜欢。” 她一下子就急了,大声责问:“我问你,你喜欢吗?” 这喜怒无常的……我把袋子接过来仔细看着,的确挺好看的,我没有藏青色的西装,因为不是很喜欢黑灰之外的商务西装,可这是她买的,也算是一份惊喜了。 我摸着她的头说:“喜欢啊,过两天的酒会我就穿这个,肯定能闪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 她嗤笑一声:“贫嘴。” 可我能看出她很开心,而这时宗颖在一旁附和着:“林子把网店赚的钱都投资到这身西服上了。” 我心里一惊,这才去看商标,范思哲…… 这个铁公鸡平常买东西都要货比好几家,力求性价比最高,我有时给她买点儿什么回来的时候,她都会撅着嘴说贵。可现在…… 我没有办法不动容,甚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看着我的傻样子却破涕为笑,开心地埋在我怀里,拱啊拱:“用自己的钱给你买东西,真是好开心。” 林思璇,傻老婆。 * 我们年底举行的婚礼,11月11日,这个伟大而特殊的日子。 小璇在娘家等我去接,宗颖和她其他的好朋友想方设法给我出难题,小璇心疼的不行,我听见她坐在屋里小声地说:“够啦,我还要结婚呢。” “……” “你们别太过分啊!” “……” “嗳,你们有完没完。” 宗颖实在忍不下去了,回头骂她:“瞧你这个没出息的,等回来受欺负了,别找娘家哭来!” 我那时就在发誓,不能让她在我家受委屈,可是我妈总是不想过好日子。 我们结婚我妈是不同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上次去找小璇谈话被驳了面子,她怕她在家里再也无法立足。 我一听就知道事有蹊跷,问:“您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吧。” 以物换物是她一直的做风,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给我增加新宇百分之三的股份。” “百分之三可不行,您要是和我爸离婚了怎么办?” 这话一说气得她差点甩我巴掌,她咬了咬牙忍痛说:“百分之二,不能再低了。” 我和她协议,给她增加百分之四的股份,一是不能为难小璇,二是不能和我爸离婚。她答应了,我才去做的股份转移。 这件事我一辈子也不会让小璇知道,因为我能想象得到她会有多伤心。 而这种悲哀的感觉,我独自一人承担就好。 说我们结婚这天。我在高速公路上买下了一路的展牌,所到之处都是我们的婚纱照,上面写着祝福的话。 小璇在广告公司上过班,知道做一个展牌需要多少钱,她捂着嘴惊讶地问我:“这都是你弄的?” “也有别人送的贺礼。” 她默默念着:“太奢侈了……太奢侈了……” 我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我就是广告公司的,价钱没有这么高,别担心。” “价钱不高数量多呀。” “这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不得奢侈一把?” 她开心地点头,傻傻地笑:“对诶!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值了!” 这个傻丫头。 * 都说一孕傻三年,小璇两孕估计真能傻一辈子。 她生方晴好的时候是顺产,我在产房握着她的手,听她声嘶力竭地喊:“老公!疼!” 我想起她生方祺钊时受的罪,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她嫌弃地看着我,还是不竭余力喊着:“老公!疼!” “不生了,生完这个咱就不生了!” 可她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老公!疼!” 我也疼的快要死了。 事后她想起这事儿又跟我翻旧账,问着:“你是嫌弃我的孩子吗?你说不生就不生了?” 我跟古代的太监……呸!宦官……反正就类似那个职位的人一样,小心翼翼地给她捶腿,讨好地笑:“这不是怕你疼嘛,想生咱就生,生几个都行。” “计划生育你家提出来的?还想生几个都行?” “那你说生还是不生呢?” “我就想让你生!” 我哭笑不得:“我生不出来啊。” “男子汉就得顶天立地,生孩子都不行,你能做好别的事吗?” 哪跟哪儿啊,真是伺候不了了。 可即便她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爱她。 * 林思璇。 方越然一直是自私的,直到遇见你才懂得分享。方越然一直是孤独的,直到遇见你才体会到温暖。 我一直希望能成为你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可是偏偏在我来不及参与的那些过去中,多出一个叫做冯睿的人,因为心中的那根刺,让我做了我这一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多么感谢你选择了原谅,而你所有的以后,我都决定奉陪到底。 感谢我们在彼此最美好的时光相遇,因为爱,各自努力着让自己变成最好的人。 而我,唯愿与你平淡一生,无波无澜,无灾无难,粗茶淡饭,拥有这世间最真实的爱情就已足够。 哪怕有一天爱情逐渐消失,我们也会靠着亲情互相取暖,而那时,我仍旧会一如既往的对你说。 我爱的林思璇,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我想告诉你的是,关于我们相爱这件事,并非命运,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