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大明朝:我能与崇祯交换身体》 第1章 祖宗显灵了? 崇祯十年三月二十八。 春分早已过去,马上就是清明。 可北京城的寒冬还远远没有过去,皑皑白雪最深处可没过膝盖,皇宫之内的积雪虽然已经被清扫一空,但地面之上还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乾清宫外,太监宫女走路分外小心。 崇祯皇帝朱由检一晚上没睡,雷霆震怒,已经棒杀了好几个不懂事的小太监。 听说前些日子反贼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出,连破太湖、蕲州、黄州,前日明军与张献忠在太湖交战,又大败,损兵六千余,潘可大等40多个明将战死。 张献忠乘胜再取和州、含山、六合等数城。 朱由检咬着牙看着满地的奏疏,悲痛欲绝,“难道上天要断我大明的气运吗?” 自从他登临大位,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形势却止不住的一再恶化。 中腹部的灾情仍在继续,旱灾,蝗灾,水灾……从来就没有断过,更可怕的是鼠疫,崇祯六年以来,北方大规模暴发鼠疫,十室九空。 去岁以来,仅北京城就有十多万人死于瘟疫传染,来势之凶猛,基本上是朝染夕死,大明北方基本处于崩溃状态。 辽东自萨尔浒大战之后,后金不断地进犯,占领大明大片的土地,步步紧逼。 西北长达二十年的灾荒之后,流民起义的烽火不断。 西南,自打天启元年的屠安之乱,长达近十年的战争之后,始终不曾安定。 良久,他看着炭火的红光,目眦欲裂:“朕自登极,励精图治,铲除阉党,任贤用能,节俭爱民,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若上苍能降下福祉救大明江山于水火,朕甘愿做一农夫,锄田耕地。” …… …… 两个时辰之前, 襄阳府,一個身穿常服的年轻男子被下人着急麻慌的给抬着回到了王府之内。 “快,用雪搓。” “要是世子救不回来,你们随行的几个谁都别想囫囵个儿进坟。” “是世子非得赶我们走远一点的。” “世子让你们走,你们就走,让你们去死,你们咋不去死?” 搓了半个时辰,年轻男子终于佑佑的长出了一口气, “世子醒过来了。” 所有忙活的人也不禁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露喜色。 被救的正是大明朝的襄王朱翊铭的嫡子朱常淦。 没错,他爹就是四年之后被农民起义军张献忠给攻入襄阳城,一家被杀43口的朱翊铭。 昨夜他外出与人饮酒,玩乐,醉倒昏沉之下前往如厕,翻入水沟之中,今天早上下人前往楼上青楼寻人,这才被人给找了回来,摸了一下鼻息,还有气儿,给救了回来。 不过, 如今的朱常淦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朱常淦,而是后世穿越过来的灵魂。 就这样裹着被子,持续到了黄昏,终于明白自己所处的境遇。 崇祯十年? 自己竟然成了大明朝末期的大明宗藩? 那岂不是说也没有几年活头? 前世自己刚大学毕业,还没参加工作,便身患绝症而死。 本还想着穿越三部曲呢! 做饭,文抄,造反……好好做一番事业。 可大明朝不给他这个时间了,马上就要迎来大明宗藩的悲惨世界。 很快,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农民军会横扫大半个大明, 杀藩王基本上都是一杀一宗。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李自成义军攻破汾州后,仅两个郡王府就屠杀宗室达1400人之众。 这不由让他心头巨丧,猛地坐了起来。 忽然, 「您已进入大明崇祯十年,激活和大明崇祯皇帝的通话功能。」 「激活和大明崇祯皇帝互换身体的功能,每次互换的时间为六个时辰,互换之后有六个时辰的冷却期。」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延续大明朝国祚50年,奖寿命50,重新回到现代社会,并获得5亿资金的奖励;延续大明国祚100年,奖长命百岁回到现代,并奖励10亿资金,以此类推。」 「赠送新手大礼包:大明亡国视频」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没有多少犹豫,他直接激活了和崇祯皇帝的通话功能。 「请稍后,正在搜寻崇祯。」 「已寻到,是否开启通话?」 “开启!” …… 乾清宫内, 已经枯坐了一日一夜的崇祯皇帝,眼中血丝密布,盯着大明朝的地图,状若疯魔,嘴里喃喃自语。 “陛下,您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这样下去,龙体哪儿能遭不住?”周皇后乌发蝉鬓,皮肤如玉,国色朝酣,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虽一身素衣,但却娇美无匹。 此刻的她一脸的心疼,端了一碗粥过来。 “出去!” 崇祯看都不看一眼,言语冷冽,“大明朝都快亡了,朕少用一天的膳能死不成?” 周皇后眼眶瞬间发红,低下了头,指甲抠进了手掌之中,渗出潺潺血印。 崇祯骂完没有再理会周皇后,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下来了,一股哀痛苍凉袭上心头。 “苍天何薄于我!” 就在这时候,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机械的声响。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嗯? 崇祯怔了一下,看向正潸然泪下,往外走的周皇后,“皇后,可曾听到有人说话?” “臣妾并未听到有人发声。” 崇祯眉头紧锁,难道自己没有吃饭,出现幻听了? 看来要找御医过来看看才是。 「朱常淦请求与伱通话,请接听。下一次不接听将视为不方便接听,将自动转换为留言。」 崇祯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喉结滚动,“皇后,你还没有听到吗?那声音再次出现了。” “臣妾确实没有听到。”周皇后惊异的看着崇祯,也顾不上伤心,上来扶着他道:“陛下,您定是这几日殚精竭虑思虑国事,累着了。”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咕嘟!”崇祯干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一层细汗,从地上捡起砚台,抓在手里,左右四顾,“谁?你到底是谁?” 震惊, 错愕, 恐惧……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 可环视了一圈,并无他人。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玄幻,能够直接出现在自己脑子里面,离着这么近,皇后竟然一点都听不到。 还没有等崇祯反应过来,又一个声音传来。 「已自动转换成留言。」 几秒钟之后,机械声换成了人声: “是崇祯皇帝吗?我是朱常淦,按辈分说,我是你皇叔。” “准确的说,我是未来的人,从400年之后的未来穿越过来的,如果陛下想拯救大明朝,咱俩就通个话,一炷香之后,我会再次打过来。” 拯救大明朝? 祖宗显灵了? 崇祯忐忑之下,让所有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给保护起来,“大伴,你站朕前面。” 崇祯还是不放心,让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离得再近一些。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果然,那道机械的声音再次出现。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这回,崇祯终于选择了接听。 虽然不后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对方口中的‘拯救大明朝’几个字,他却是听的分外清楚。 …… 第2章 你还不如昏庸点好! “喂,可是崇祯皇帝?”耳畔的声音让彷徨的崇祯喉头滚动,“朕是,你是?” 他示意周遭的侍卫安静,不许躁动。 如此手段,堪比仙家。 “我是你皇叔,正如我刚刚给陛下留言所说,我来自400年之后,如今附身在襄王之子朱常淦身上……” 朱常淦将大体情况和崇祯介绍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七年之后李闯王进京,清兵入主中原等事情。 听的崇祯朱由检心神俱震,但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惊惧,愤然问道:“你说大明朝会在七年之后灭亡?朕如何信你?”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朱常淦直接将大明王朝的灭亡视频给推送了过去。 有些事情,看到比听到要容易接受一些。 …… 乾清宫, 崇祯正发愣,一道机械声再次传来。 「朱常淦给你发送了一个视频,请接收。」 有了上次的经验,崇祯选择了接受。 随即, 一个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眼珠子猛然瞪大,“这是北京城吗?怎么成了这般景象。” 画面之中, 天色已经过了上早朝的时候,崇祯自己在前殿鸣钟召集百官,往日那些慷慨激昂,挥斥方遒的大臣们,如今却无一人前来,全做了叛徒。 宫里面乱糟糟的,就连皇宫之内的太监、宫女也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有太监王承恩还跟着他。 崇祯本想逃出城去,又想找個外戚的府第暂时躲避一下,可是所到之处,都吃了闭门羹,只得折回宫中,强打起精神,举行了最后一次家宴。 一份汤圆。 饭后,崇祯安排三个儿子逃离皇宫,逼皇后和贵妃自缢,随后又来到宁寿宫长平公主的住处,叹息:“汝何故生我家!” 忍痛挥剑砍杀自己的女儿,长平公主用臂阻挡,砍断了长平公主的左臂,终不忍心再砍。 踉跄登上皇城,看着北京城烟尘四起,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万念俱灰之下,在王承恩的陪同下,来到紫禁城北面的万岁山(煤山)寿皇亭下,咬破手指,写下“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文武可杀,但勿劫掠帝陵,勿伤百姓一人。” 与王承恩双双上吊自杀…… “这是……这不可能?”崇祯目眦欲裂,五内俱崩,用力挥手想将画面给划走,可他的头扭向哪里,画面就跟向哪里,即便闭上眼,依然无法阻止画面的播放。 “伱这妖人……居心叵测,定是后金、闯贼之流请来霍乱我大明的妖人。” 一旁的太监王承恩眼看崇祯无端的开始手舞足蹈,哭天抢地,失了心智,连忙上前搀扶,“陛下,您怎么了?” 扭头对一个太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啊。” 这时候,朱常淦的声音在崇祯耳边响起,“我知道你没法接受,但这就是几年之后,大明亡国的场面。” “大明若亡,我的结局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比你死的更早,而且我们大明的宗亲比你死的更惨,几乎被戕杀殆尽。” 此刻的崇祯披头散发,两颊消尽了血色,愤恨的烈焰在眼中燃烧,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切,愤怒的将砚台砸了出去,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上天为何如此薄情?” “朕勤政为公,每天工作八个时辰,直达深夜,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就算是身体不适,也不曾告病。” “要说节俭,朕比任何一个皇帝都节俭,衣服破了都是让皇后被打的补丁,一件衣服好几个补丁,走都不敢走快,害怕里面的破衣服飘出来,朕有什么错?” “朕有什么错,群臣误我……” “有什么错?”朱常淦听着崇祯像念经一样不断地重复这一句,也是火气有点大,“你的罪过大了,大明亡国,你罪魁祸首。” “你说你勤政,但你是怎么勤政的?” “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既不知兵,也不懂将,却在宫内瞎指挥,你细数一下,但凡你指挥的,有一场胜仗吗?” “好好的机会被耽误,导致战事一败再败。 兵败杀良将,再败再杀良将,先后杀了兵部尚书王洽,蓟辽督师袁崇焕、孙元化等7个总督、11个巡抚,自毁长城。” “没有一点帝王担当。所有的功劳都是你的,所有的失误都是别人的。” “当初李邦华管理京营,效果多好?仅仅因为己巳之变京营内奸陷害发炮击误伤满桂军,然后被一帮勋贵抨击,这么个需要你为臣子遮风挡雨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不仅没有遮风挡雨,反而把李邦华罢免了,结果呢?” “没有官兵愿意再干实事儿,就搞面子工程,导致京营如一团烂絮,无一兵一将可用。” “外事不绝灭总兵,内事不决杀尚书。” “到头来,杀尽了能臣,坑完了良将,大明怎会不亡?” “你所谓的勤政,只能将大明朝这艘船给凿沉的更快,你还不如天启皇帝,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内阁,哪怕交给阉党,或许还能多撑几年。” “阉党?一个文盲阉人而已,难道还有扶大厦于将倾的能力?”崇祯怒不可遏的吼叫着质问道。 朱常淦哼了一声,“你还别瞧不起人家魏忠贤。” “他未必有挽天倾之力,如果他在事情事情未必崩坏到如此程度。大明帝国走向衰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崇祯目光闪烁,沉默不语。 朱常淦继续说道:“简单说就是大明没钱。” “大明朝真的没有钱吗?不,江南地区有钱,大大的有钱。“ “可江南地区的税赋却一年比一年低,陛下就是收不上来,百姓的户籍在官府的造册之中消失了,所有的财富都跑到了文官手里、地主豪绅的手里,百姓无法过活。” “大明朝的文官从来都是一个德行:如果陛下和自己一个思路,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办,如果陛下和自己的意见不统一,大概率会让皇帝的事情办不下去。这也是江南地区那么富,可税收却不增反减的原因。” “政府收不上来钱,于是就只能再增加百姓的赋税,又赶上小冰河时期,粮食大面积欠收,百姓活不下去,只能成为流民,加入李自成、张献忠的队伍,成了反民。” “魏忠贤在的时候,辽东的军饷人家至少是可以筹到的,因为太监可以饶过文官集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有人不服就让阉党去砍这些手无缚鸡的文官老头。” “这就是天启皇帝的治国套路,说白了,就是让魏忠贤去压制东林党,从江南士绅手里把该收的钱收上来,陛下,相比于天启皇帝,你收上来多少几成?” 朱常淦并不是给魏忠贤翻案,“魏忠贤也不是好东西、该死,而是不应该杀的这么早,即便杀了,也不该为了彰显自己的圣明,肆意扩大阉党的名单,做成逆天大案,剿杀大量朝廷精英,能臣干臣被戕害一空,使得朝中只剩下东林一党。” “鼎分三足才稳,皇帝,阉党,东林党,彼此平衡。” “你继位之初,明朝还没有走向穷途末路,只要你采取正确的对策,不说可以翻盘,至少延续国祚是没有问题的。” “可你上来就把一条腿给砍断了,却没有能力补足这条腿,鼎如何不倾倒?朝堂如何不崩坏?” “也难怪大学士谢贞在朝堂大呼:“今上太过聪明,故大事愈坏。” “这……”崇祯的脸色一变再变,愤怒的眉毛往上挑,嘴巴张开,想说话,可嘴张开又闭上好几次,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自己登临大位的前一年 征收麦430万石,粮2149万石,363万两加派,148万杂项收入。 此后,所能收到的税收逐年递减。 朱常淦所说,尽是事实。 “你到底有多急躁多疑?”朱常淦气愤的说道:“从铲除阉党之后,短短十年时间,首辅你换多少个?朝廷内阁更是如走马观灯,纵明一朝,从太祖开始,内阁一共160多人,你一朝就占近乎三分之一。” “不管是谁上去,想干点啥事儿不得点时间,结果事情还没有干出来,就被你给撸下来了。” “袁崇焕对崇祯帝提出五年平辽,你给了多长时间,一年五个月时……” “你这是想认真干事儿?” “不是故意在霍霍大明朝?” “……”崇祯张口结舌,手指攥的嘎吱作响。 …… 朱常淦却是嘴巴不停歇,“战略眼光也是……畏首畏尾,鼠目寸光。” “杨嗣昌倡议「攘外必先安内」的建议时,你犹犹豫豫;不敢像万历皇帝那样征收「矿税」,转而「四正六隅」方针,只敢给老百姓加派「三饷」,继续恶化民变局势。” “还有,张献忠、李自成迎祥势孤力弱的时候,你一没有吸取先前民军降而复叛的经验,二没有采取让民军相互消耗的建议。” “反过来,你消减了关宁军,关宁本来有十五万雄兵,军马六万多匹,结果被你东拆西拆,到了如今军马不足万,别说与满清的铁骑交锋,连自保都做不到了。” “昏庸无能的君主只会让帝国慢慢衰退,好大喜功的君主则会让帝国分崩离析。” “你真还不如一个昏庸无能点好。” “朕……朕……”崇祯捂着自己的头颅,额头上的青筋隐现,浑身颤抖。 从一刚开始的暴怒,想杀人。 到不想承认却又无可反驳…… 最后自责、悔恨如涛涛潮水将他淹没。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断魂销。 朱常淦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剔骨刀一样,直直的剜中了他的心,是那种剐碎了再掏出来的痛,双手捶着胸口,涕泪横流。 “朕对不起大明朝,对不起祖宗,乃千古罪人!” “可朕已经尽力了啊!” “尽力了?呵呵……”朱常淦气的肝疼。 却见崇祯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扭曲,“事后自称有先见之明又有多高明?朕也曾为杀了袁崇焕而悔不当初,也曾为罢黜李邦华而夜不能寐,可如今大明将沉,换做你,又能如何?” “若皇叔能扶大明于将倾,朕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我要你粉身碎骨何用?”朱常淦沉声说道:“不过,我倒有一个法子,我可与陛下在白天对换身体,晚上会换回来,如此反复。” “但有一点,所有的事情都交于我来做,你就看着,别乱插手就行。” …… 第3章 最要紧的是弄钱 互换身体? 崇祯眼神闪烁,虽然不知道别哔哔是什么意思,但崇祯还是敏锐的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词。 “朕……”,他生性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不断的攥着手指又松开。 心乱如麻。 嘴里喃喃的说着:“朕要怎么办?凭什么他一句拯救大明,朕就该信他?” 可眼下大明日薄西山,他已独木难支。 良久, 崇祯一咬牙心一横,“朕倒要看看,大明天倾,你又能如何?” “朕要如何相信你不是妖法?在诓骗朕?” “是不是妖法,你明天早上就知道了。”朱常淦:“到时候我叫你一声,你只要答应,我就和你对换身体。” 结束完通话,崇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后背早已经湿透。 刚刚看亡国场面,恍若隔世。 看着过来搀扶他的王承恩,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抓住对方的手,悲不自胜道:“大伴,大明灭亡,朕是罪魁祸首啊!” “皇爷,您这是干嘛啊?太医马上就到了。” “不用,朕不用,朕没有病。”崇祯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喃喃着,“朕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朕真的是亡国之主吗?”朕不信……倒是要看看,伱又能如何?” …… 翌日, 钟鼓司便敲鼓响钟,宫门打开。 文武百官入朝,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则由右掖门进入。 入宫之后,大臣们先要在金水桥以南,依据品级排列好队列。 “啪~啪~” 黄丝编制的静鞭挥动,发出巨大响声,使人肃静。 崇祯昏昏沉沉中猛然惊醒过来,“要上早朝了?什么时辰了?大伴,你怎么没有叫醒朕?” 崇祯一朝,堪称勤勉的典范,与嘉靖、万历形成了两个极端,一個是除了亡国那一天没收上朝,一天不落。 另一个是24年不上朝。 “皇爷,昨儿个您龙体欠安,就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王承恩早已经侯在外面,闻言进来伺候崇祯更衣,“皇爷,不慌,还有时间。” 鸣鞭之后,大臣们要依次过桥,然后一路走到太和门,丹墀,在御道两侧相向站立等候。 期间还有监察御史在旁监督,记录在案。 所以走不快。 等崇祯全都准备妥当,到达御门的时候,钟鼓司开始奏乐,五伞盖、四团扇跟上。 在登御座的时候,崇祯的视线猛地一黑,又不是王承恩扶了他一把,差点摔下来。 一番行礼之后, 早朝开始, 第一阶段,一般是接见入京离京的官员。 …… 而与此同时,襄王府的朱常淦却刚刚醒来,在和父王朱翊铭请安之后,回来吃了点东西。 看了下时辰,日头都快升起来了。 「是否已经准备好与崇祯对换身体?(注:对换期间,对方可以选择是否继续听本体的声音)」 “准备好了!” 朱常淦呼叫崇祯,“喂,崇祯可以听到吗?听到请答应一声。” 早朝之上的崇祯正听着下面议论,猛然听到耳中的声音,不由一震,瞅了一眼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低声说道:“可以听到。” “马上就交换身体,做好准备。” 崇祯却再次犹豫了,“朕想再问你一句,你要如何拯救大明?” 朱常淦有些无语,这临门一脚了,“你就说要不要拯救大明?” “要啊,但……你得告诉朕,如何拯救大明?” “其他的暂且不说,大明眼下最要紧的是没钱,我过去第一步就是先弄钱。” “那你要怎么弄钱……”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意识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朕……”等崇祯再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站着的丫鬟,豁然睁大眼睛,“这是哪儿?” “世子,这是在襄王府内啊?” 崇祯猛然起身,冲到门口,看着与皇城之内截然不同的朱墙琉璃瓦,再看桌子上,眼前还有已经喝完的米粥。 肚子的饱腹感。 愣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惊呼道:“襄王府?竟真有此等妖法?” 自己还没有问完,怎么就已经和朱常淦交换身体了? 脸色不由气的乌青。 “咦”崇祯怔了一下,好像可以选择听到自己本体发出的声音。 …… 在对换这个问题上,朱常淦有绝对的主导权,只要崇祯一声,对方答应了,就可以实施对换。 恍然之间,一道光闪过。 朱常淦便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御座之上,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文武百官,都穿着朝服。 哦豁~已经对换过来了? 与此同时, 朱常淦的眼前出现了一条条只有他自己才能瞅得见的信息提示。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0/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86,(国运值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成正比;国运为负,则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0」 「寿命奖励:0」 「资金奖励:0」 「其他奖励:0」 朱常淦摸了摸龙椅,不由有些小兴奋。 一旁的王承恩离得稍微有点远,没有注意到“崇祯”刚刚的异常。 如往常一样上前一步,“大者宣露布,小者具奏本。” 就是老规矩,大事儿直接在朝堂上讨论,小事儿就直接上疏。 如今的早朝刚过了第一阶段,也就是接见完入京离京的人员。 接下来早朝的第二个重点环节:处理边关紧急要务。 初来乍到, 朱常淦就是一招,在没有摸透之前,看你们表演。 兵部尚书杨嗣昌:“陛下,贼人张献忠连克数城,臣奏请再次增兵,另外“剿饷”迟迟没有到位,将士们缺饷毫无斗志,张献忠部愈加猖狂。” 首辅温体仁眯了眯眼睛,“陛下,如今各地都没有可用之兵,不知可否让勇卫营前往剿匪。” 工部尚书刘遵宪上前一步,“启禀陛下,修筑京城防务所需的银子不到位,工部无法动工,眼下马上就要入冬,石料、木料也无法入京。” 眼见,边关要务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朝会自动进入第三个环节:处理朝廷内部要务,也就是“奏事”环节。 “咳!” 每个官员在奏事之前,都会咳一声。 称为“打扫”,这其实也有打招呼的意思在里面,从而避免两个人同时出班造成混乱和尴尬。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先站了出来,“陛下,苏州府推官周之夔、文人陆文声状告张溥、张采创立的复社,“结党恣行”,“把持武断”,“朋党蔑旨”诋毁大明朝纲,提学御史倪元珙、海道副使冯元风却包庇之……” 立马有一个官员语气尖锐的说道:“陛下,复社乃是学生们读书的地方,谈何“结党恣行”,“把持武断”?” “大奸类似忠诚,大佞看上去真诚,陛下怎能让薛国观、温体仁这样的大奸之辈掌控朝堂八年之久,臣以为这是温体仁狭私报复!” “……” 下面的朝臣吵吵的不可开交,朱常淦却是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看着他们。 这让包括王承恩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不解。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眉头紧皱,“陛下这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不知道啊,听说昨日发了癔症,在乾清宫里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自己对着自己说话”礼部左侍郎薛国观低声说道。 官员们一个个交头接耳, 而朱常淦则是看着下面的一个个人,将他们给记在了心里。 同时也在快速的梳理大明朝如今的现状。 朱常淦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个人。 一个站在朝堂的最前面,老神在在的首辅温体仁,一愣不吭,除了刚刚军政要务,他说了几句,朝中的这些纷争似乎与他无关。 明史奸臣传上面占据颇多笔墨的人物。 崇祯为人刚愎多疑,他临朝的十七年中,内阁辅臣多至五十人,更迭频繁,有如走马灯。 唯独温体仁能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长达八年之久,而且颇受宠信,形成“遭温”现象,耐人寻味。 所谓遭温,“温”与“瘟”谐音,意为崇祯皇帝受到温体仁蒙蔽,如同“遭瘟”一般。 温体仁劣迹昭彰,却被皇帝重用,引得舆论哗然,北京城里面民谣四起,传唱“崇祯皇帝遭温了。” “遭瘟”这两个字,便能显现温体仁的厉害。 从最先开始与周延儒联手,把竞争对手钱谦益、钱龙锡排挤出中央政府,并且把他们搞得身败名裂;接着又把他的合作伙伴周延儒赶下台,最后自己当上了内阁的第一把交椅——内阁首辅。 崇祯如此多疑的人,竟然能如此倚重他,便可见他能力不一般。 只是可惜没有走正道。 朱常淦又看向了温体仁的亲信,吏部右侍郎刘宇亮,礼部左侍郎薛国观等一众人。 除此之外,就是吐沫横飞的东林党的一干文臣。 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朱常淦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都是一群精明干练的人啊!” 嗯? 这一句让满朝文武全都愣了下来,也不吵了,纷纷看向皇帝。 “陛下,您这是?” “朕累了,如果没有其他事,退朝吧!”朱常淦冲着满朝文武摆了摆手,这时候王承恩已经过来搀扶住了他。 文武百官全都面面相觑, 直到“崇祯”已经消失在屏风后面,所有人才一个个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邪了,这么多年,陛下还是第一次这么早下朝。” “可不是,难道是真的病了?” “陛下……”突然有臣子反应过来,猛地跪下,“陛下,何故慵懒早退啊!” …… 襄阳王府, “无耻!无耻至极!” 崇祯看了一下时辰,眉毛竖起,“这么早就退朝,祖宗的礼法都让你给丢尽了。” “如此,还想中兴大明?拯救大明挽天倾?” “简直懒不自惜!” “恬不知耻……”崇祯眼睛冒火、宛若钉子一般看向朱常淦房间贴着的一副字:人生在勤,不索何获。 他猛地上前,将这幅字给扯了下来。 “噌噌……”给撕了个粉碎。 “朕乃圣王,他就是这么做圣王的吗?他到底是拯救大明朝,还是在毁大明朝?” 自崇祯上位起,自己就立志向太祖看齐,从未不上朝,早退朝。 日勤不怠,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想中兴大明。 由此才被滚滚诸公称为“圣王”。 可朱常淦第一次早朝,竟然……直接早退。 “朕十年的勤勉,一朝败坏在他无耻之徒的手上!” 崇祯脸色发紫,朱常淦此举无疑是将崇祯最在乎的皇家脸面给摔在了地上。 襄王府的下人、丫鬟们被吓的跑的远远的不敢靠近。 …… 在王承恩的搀扶下,朱常淦好歹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这就是乾清宫?” 对于早退,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自己要救的是大明朝,不是崇祯的脸面。 再者说了,脸面是别人给的,大明朝都快亡了,还要脸面何用? 等着在歪脖子树上吊死的时候用吗? “给……朕拿一些纸过来。” “是!”王承恩飞快的从一个条案下面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候在一旁。 朱常淦却是挥手,“你也出去,朕自己一个人想点事情。” “皇爷,您这身体?” “无妨!” 等王承恩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大殿,将门给关上,终究还是不放心,就立在门口。 殿内,朱常淦看着白纸。 从刚刚朝堂之上群臣不到一个小时的党争,便看的出来,整个朝堂已经崩了。 都在扯皮,讨论来讨论去,没有一条政令能实施下去的。 温体仁、薛国观、闵洪以及东林党的那些人,单就才华来说,绝不是庸才,但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用在了党争之上。 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提防政敌攻击,巩固自己地位。 …… 朱常淦踌躇半晌,写下来最要紧的问题,只有一个字。 “钱” 如果把崇祯在朝堂之上说话不顶用,比作癌症的话。 那大明的财政崩塌,就是大血管迸裂。 一个处理不好,大明朝直接就嘎过去了。 所以朱常淦才会和崇祯说,拯救大明朝第一步是搞钱。 “大伴,你进来一下。” 王承恩闻言,快速的走了进来,“皇爷,您有什么吩咐?” “朕的内帑还有多少钱?” “皇爷,您昨儿个才刚问过,三千六百两。” “才三千……”朱常淦嘴角直抽抽,“行,你先出去吧。” 《甲申纪事》说李自成在败退陕西的时候,押送了崇祯内帑三千多万两白银,这特么连个零头都没有。 钱从哪儿来呢? 从勋贵手里?官员手里?太监手里?还是士绅手里? 正如崇祯临死前说的,满朝文官皆可杀。 那现在如果将这批勋贵、文官给抄家,砍杀,换一批怎么样? 除非自己不要命了。 明朝最深沉最黑暗的阴谋:皇帝只要打压文官,就会落水淹死。 连大明朝青壮时期的明武宗朱厚照,那可是亲自拿刀去塞外砍过人的,拥有这等身体素质却死于落水。 天启皇帝同样如此,游个湖而已,无风却能翻了船。 虽然救上来了,却也一病不起。 相同点是皇帝利用明朝太监、锦衣卫势力打压文官,这两个时期,宦官和锦衣卫也是最强盛的时候。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还是巧合吗? 何况现在早已千疮百孔、四处漏风的崇祯朝。 别说朝堂政权、兵权不在皇帝手里,现在就连西厂和锦衣卫都不在崇祯手里。 如昨夜崇祯在宫里发癔症,不用等到第二天天亮,外面的勋贵、文武百官就已经全都知道了。 砍杀一批、换一批?抄家? 扯淡! 说不定旨意还没有拟好,皇帝人先不明不白的死了。 甚至刚放出风去,明天这批文官就会新扶持一个新皇登基。 …… 那借钱呢? 从满朝勋贵、文武百官借钱。 崇祯不是没想过从勋贵手里借钱,捐钱,可拢共几十万两银子,从满朝勋贵、文武百官手里拿的比杀了他们都难。 从百姓手里? 老百姓的钱就好拿的? 要是好拿的话,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农民起义,到处封烟? 老百姓收上来的粮食都养活不住自己,还有额外缴纳三饷,那就只能造反了,几年之后,李自成裹挟百万流民入京就是最好的明证。 那从山西的那八大“皇商”手里呢? 这些叛国走私,唯利是图,只有自己的家,没有大家的卖国贼,直接抄家灭族,总可以弄个几百万两银子吧? 能,但也容易引起动乱。 其一,后金与他们沆瀣一气这么多年,这八大“皇商”为满清输送各种资源,猛然打掉,后金必然会以此为借口,再次发动对大明的袭击。 而且他们走私这么多年,家产定然转移的极为分散和隐秘。 如果准备不充分,未必能抄到多少家产。 再有,朝中与“八大皇商”勾结者甚多,要不然他们这么多年如此安然无恙的往满清那边做军需生意? 要是没有朝中的官员和在外的武将帮衬,根本做不到。 动这八大家,与动朝中的这些勋贵、官员一样,有可能钱还没有到手,皇帝又特么落水了。 即便没有落水,一旦开始查抄,惹恼勋贵和那些官员,集体撂挑子,朝廷彻底停摆,大明朝也跟着就地咽气。 虽然有前世的一些历史记忆,但眼下大明的情况已经烂到了极致。 想在崇祯朝后期挽救大明,真不是一般的难。 但难,不是没有机会! 容错率极低而已。 “得稳,得准,得狠。” 朱常淦将写着钱的字给扔进了火盆之中,冲着外面喊道:“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王承恩闻言连忙从外面推门而入。 “给朕弄点吃的,另外……温体仁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吧?让他留一下。” 吃饱了,才好磨刀霍霍向猪羊。 搞钱! 刚退朝,温体仁却是还没有走远,很快被王承恩给叫了过来。 “陛下!” “温阁老,朕昨夜苦思冥想出来一个法子,可暂时解决一些钱粮。” “哦,不知陛下所想是……” “朕欲向皇亲国戚借钱,如今大明的江山风雨飘摇,往日大明一半以上的田赋用于支付宗亲的俸禄, 各省的盐茶税、榷关税,几乎都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他们比朕有钱,不知温阁老以为如何?” “呃?”温体仁不由怔了一下。 宗藩们现在还天天找国库要钱呢,皇帝朝他们借钱? …… …… ps:【三饷】,明末为筹集抵御后金和镇压农民起义的军费在田赋上的加派,即辽饷、剿饷和练饷三项赋税的合称。 第4章 捐钱? “陛下,臣没有异议,但……”温体仁抚了胡子,“恐难以实施啊!” 温体仁精明干练,作为大明的首辅,他怎么会不知道大明宗藩对整个大明的土地和资源霸占到了何种的地步。 以山西为例,宗室俸禄接近当地田赋的300%, 也就是说三个山西省的田赋才能补得上这个窟窿。 竭天下之财力,供一家之享受。 但朝堂之上却是没有一人提出来,因为皇家在捞,太监在捞,文武百官也在捞,勋贵们也在捞。 温体仁就是善于揣摩皇帝心思上去的,既然崇祯已经提出来了,他便继续说道: “陛下,朝廷这几年一直欠宗藩的俸禄,如今又让他们往外捐钱,恐闹出事端。” “也是,这几年朝廷国库空虚,已经无法足额给宗藩们发放俸禄了。”崇祯拧眉道:“要不然这样,让文武百官和勋贵们捐一些?” 朱常淦原本就没准备从宗藩们手里要,因为他知道要不到。 宗藩们分布在全国各地,鞭长莫及。 “陛下,文武百官们也没有钱啊,去岁百官们就没有领足俸禄……” 温体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崇祯拍案而起, “温阁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朕的首辅,理当辅佐朕筹集粮饷,而不是在这里找困难。” “再说,朕让你拟個旨而已,你怎么知道满朝勋贵和文武百官不愿意捐?” 温体仁脸色不变,立马躬身,“臣这就去拟谕旨!” 他在位时间最久,不漏破绽,就在于这一点,“主于逢迎”。 皇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特别是军务、粮饷大事,他从来不会和崇祯提反对意见。 事情办得成,我温体仁办事得力, 办不成,陛下你也看到,我是拥护你的。 这也是为何崇祯格外宠信,稳坐相位八年,其他阁僚纷纷落马之际,他却一升再升,官至少师兼太子太师。 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恩礼到了极点。 此时,王承恩安排人去宣曹化淳,正巧听到这一幕。 等温体仁走了,才忍不住问道:“皇爷,找文武百官借钱?他们能给吗?” 朱常淦笑了笑,“当然不可能给。” “啊?”王承恩眼睛睁的老大,“那皇爷还……” 朱常淦没有解释,这只是自己的第一步。 …… 与此同时, 襄王府内,一个年轻人不断地走来走去,嘴里骂着:“愚蠢!” “愚不可及!” “若是可以借到钱,朕会不知道和他们借吗?” 正是与朱常淦交换了身体的崇祯, 他可以听到朱常淦和王承恩以及温体仁的说的话。 当听到朱常淦让满朝勋贵及文武大臣往外捐钱的时候,不禁被气的脸红脖子粗,“还以为是多么惊才绝艳之法,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一个志广才疏,黄口小儿!” “自命不凡,无能之辈!” 崇祯时而站起,时而坐下,时而有走动起来。 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声音如闷雷一般,“朕……真是瞎了眼,怎会信你这等无耻之徒。” 骂完,崇祯直接选择将本体那边声音给关闭了。 实在是气的压不住内心的怒火, 他怕自己气死。 几个下人看着“朱常淦”也是一脸的懵,“世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也不出去找那群二世祖们喝酒、骑马,也不上红袖阁听曲、行乐了。 先开始还问了几句襄王府的情况,随后就一个劲儿的骂着什么,屋子里面所有的茶碗、碟子全给扔出来。 “世子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世子掉坑里这事儿可不要和王爷说,要不然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 “皇爷!曹公公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看上去相貌平平无奇、走路却异常稳重的的人走了进来, 曹化淳。 朱常淦看着这位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戎政。 崇祯一朝权柄最为显赫的宦官。 后世的电视剧里面,总是把曹化淳当奸写,甚至有戏文说是他开了城门将李自成给放进来的。 但实际上,那时的曹化淳早就已经告老还乡好几年了了。 崇祯死后,清兵入京、定鼎中原。 他才专程从老家再次入京,请求满清妥善处理崇祯和皇后的陵寝事宜。 一番见礼,曹化淳才开口,“皇爷,伱找内臣有什么吩咐?” “京营现在有多少将士?” “将士7612人,军马三千匹。”曹化淳不卑不亢的说道。 “才七千多啊?” 这就是崇祯可以掌控的所有兵力,原来的腾骧四卫,如今叫做勇卫营。 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此前一直作为救火队员用,与清军战,获胜。 与李自成战,大捷。 可惜就是太少了。 要说锦衣卫不算吗? 不算。 这时候的锦衣卫早已经不是天启年的锦衣卫,过几年崇祯上吊殉国的时候,所谓的15万锦衣卫在哪里? 他们投降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带全体锦衣卫投降了起义军。 那现在大换血呢? 直接将骆养性等人给杀了,换一些人上去又怎么样? 杀了骆养性他们,锦衣卫也不会回到自己手里,因为投降的不是骆养性一人,而是整个锦衣卫。 如堂上指挥王鹏翀、乔可用等诸多锦衣卫高级将领后来都在清朝做了官。 不仅如此,后来满清收编了整个锦衣卫,改名成了銮仪卫。 这也是为什么朱常淦与崇祯对换身体之后,召见的第一个人是曹化淳,而不是骆养性。 曹化淳见“崇祯”不说话了,抢先开口道:“陛下,今日朝会,温体仁想将勇卫营调往南方剿匪?臣以为不妥。” 这也是他匆匆而来的原因。 “……”朱常淦打量着他,仍旧不说话。 曹化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京都地区,京营人马十五万人,而陛下手中仅这7600人,若再调往南方剿匪,陛下手里便再没有一兵一卒可用。” “若后金再次入关,谁能阻挡其铁骑?” 朱常淦终于有了动作,“曹公所言,也是朕之所想。” 在朝会上,温体仁提出想调勇卫营南下剿匪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打算。 不仅不会将勇卫营一分为二,而且还准备扩充人马。 相比南下剿匪,京都才是根本。 如果京都都丢了,就是把张献忠给灭了,又有什么意义? 朱常淦的一声“曹公”,听在曹化淳耳中却如雷霆炸响,脸色大变,跪倒在地,“陛下……臣当不起陛下如此称呼。” 因为这一声称呼, 上一次出现,还是魏忠贤时候,那一句“魏公”“九千岁。” 昭示着权倾朝野, 更是陛下的杀心。 而魏忠贤的下场,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这几年随着圣眷愈隆,他的内心比任何时候都恐惧,这也是为何他已经两次请求告老还乡。 “蔼,朕是真心和你说说话,没有半分忌惮的意味。” 朱常淦鞋都没有穿,从凳子上快步走过去,将曹化淳给扶起来,“大明风雨飘摇,朕所能依靠的人,仅余你们几人,朕之真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证。” 他看了一眼曹化淳,同时也看了王承恩。 那意思,包括你在内。 曹化淳没有怎么反应,反倒是王承恩的整个人一怔。 心“咚咚咚~”直跳,胸膛里面像是有一团火,脸色通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痛哭流涕。 “皇爷!“ 朱常淦又将王承恩给扶了起来,“当初要不是你,朕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几时了。” 崇祯能继位,王承恩功不可没。 要不是他自爆身份,将自己是十三太保第二的事情说出,并将魏忠贤的设计交底,当初的崇祯可能早已经被魏忠贤给害死。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 两人之间其实一直有隔阂,若不然司礼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戎政的是曹化淳,而不是他? “嘣嘣嘣……”王承恩又跪在了地上,额头磕的咚咚响。 朱常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让眼眶看上去红一些。 “曹公,朕想扩充勇卫营,不知道需要花多少钱啊?” “不知陛下想扩充多少人马?” “先……翻一倍,扩充到一万五。” 曹化淳的眉头皱起来一‘川’字,“一万五,陛下这……” 一万军队,战马驮马按五千合算,人吃粮4500石,马吃粮4500石,草15000石,即每月消耗粮草24000石,这还不算辎重营。 “陛下,一年开销至少三十万两。” 熟料,“好,朕来想办法。” “额……” 等曹化淳从乾清宫出来,脑子还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 看了看天,然后又看了看地,“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召见我扩充勇卫营?” 陛下怎么会突然转变? 要知道之前自己就曾提过扩充勇卫营到一万人,却被驳回,因为没钱,更因为朝臣反对。 可今日崇祯的举动实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管了,无论陛下是否扩充勇卫营,我只管操练。” 曹化淳自称“报国愚忠罔顾身”,在报效大明朝上,他确实称得上兢兢业业,全力以赴。 …… 乾清宫内, “皇爷!”王承恩满眼通红,内心的复杂入火山爆发,难以用言语表达。 他仍跪在地上。 朱常淦此时也坐在了地上,“别跪着了,来……坐这儿,陪朕说说话。” “臣不敢!”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你的忠心,朕没有把你扶上去,是因为朕不想其他人贴身。” “你也看到了,朝堂之上,朕说了不算,说了不算啊。” “朕想整治大明,但奈何没人,没钱......” 王承恩仰起头,“皇爷,内臣有两千两银子, 除此外面还有两个小院,也能值个两千两,把家里的古玩字画给卖了,估计还能凑个一千多两。” “内臣愿意全捐出来给陛下扩充勇卫营。” “算了。”朱常淦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你养老的钱,朕拿了良心难安,况且就算是朕拿了你五千两,也是杯水车薪,离着三十万两相差太多。” 王承恩提泪横流,愤然捶手顿足,“朝堂之上这群奸佞之臣,一个个中饱私囊住着铜山金穴,却让皇爷在这里为难。” 朱常淦突然问了一句,“王承恩,你给朕说实话,你在王之心手底下安排人没?” 嗯? 王承恩猛然抬起头,却看到皇帝正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皇爷,臣……” 朱常淦打断他,“你就说有没有安排人就行了。” “皇爷,臣……臣有安排人手。” 果然, 作为曾经的东厂十三太保第二,魏忠贤第一,王承恩第二,老五刘瑾……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人。 能做到第二,而且还能以从龙之功,走到现在位置。 王承恩的能力可见一斑,虽然没有军事智慧整治乱世,但朱常淦相信他整人的能力绝对不逊色的。 “那人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回皇爷,已经是东厂千户柳,如今是王之心最为倚重的两人之一。” 朱常淦点头,“启用他吧,事成之后,朕提他做东厂督主。” “陛下,现在就要动王之心吗?” 朱常淦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朕只是想用这个人做点文章,等这件事情办完,火候就差不多了。” 钱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 勋贵、文武百官、地主豪绅、老百姓、太监、宗藩。 筛选了一番之后,朱常淦决定从太监入手,目标则是瞄准东厂。 一,因为这个目标,钱多。 李自成入京之后,从勋贵、官员、太监和富人嘴里,抠出了七千多万两银子,其中勋贵最多,十分之四,其次就是太监十分之三,官员和富人拢共占据三成。 二,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李自成打到京城,东厂的太监和锦衣卫一样,崇祯还没死,就转变了阵营,打开城门迎起义军。 等清兵入关,他们又投降了一次。 三,最稳当。 太监倚重的是谁? 是皇帝。 说白了,他们是为皇帝服务的。 有明以来,虽然一直有勋贵、文官和太监有勾结的情况。 但文官和功勋也一直防着太监,防止他们做大,再次骑到了勋贵和文官的头上。 在文官和勋贵眼里,太监一直是皇帝用来压制文官的工具。 哪怕现在太监势弱,也一直像防贼一样防着,从不曾掉以轻心。 太监注定不可能和其他势力交心,成为同一个阵营。 反过来说,如果皇帝亲自下场打压太监。 在文官和勋贵眼里,那是皇帝打他自己人,自己打自己的脸,他们也乐见其成。 …… 唯一的一点,痕迹不能显,否则会引起其他各方势力的忌惮和强烈反弹。 稳字放在第一位, “王承恩,给朕找一些你信得过,武功高强的太监来,贴身保护朕。” 落水这个问题,得先解决。 第5章 子弹刚开始飞 崇祯的旨意刚颁布下去,整个北京城的勋贵、官员就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时之间,京都城内所有的官员彼此走动,议论了起来。 皇帝号召群臣捐钱这事儿,天启皇帝在的时候,就做过一次,天启五年,命令张问达捐钱十万两银子资助军事建设。后来,张问达去世,巡抚张维枢的请求,减免捐款的一半。 因为这事儿,张问达破产中落。 除此之外,南京北京的文武官员们,也没少捐钱,以南京为例,就连州县的县令最少都捐了一年的俸禄。 有前车之鉴,谁都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张问达。 英国公府内, 定国公徐允祯,成国公朱纯臣,魏国公徐弘基,英国公张之极,武定侯徐锡登、阳武侯薛濂等一大群勋贵聚在一起。 定国公徐允祯火气大,最先开口,“都听说了吧,陛下找我们要钱,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凭什么找我们要钱?我们祖上是给老朱家打江山,流过血的。”阳武侯薛濂脸色难看。 魏国公徐弘基:“要钱……没有!陛下他怎么不找那些宗藩要?他们待遇优渥,人数众多,大半的财政都被他们吃空了。” “国公也说的没错,还有宦官,太监们也有钱啊,陛下咋不问宦官要钱?”武定侯徐锡登附和道。 成国公朱纯臣说了一句,“陛下是個要面子的皇帝,如今拉下脸来让我们捐钱,若是一文不出,恐怕事情还是过不去。” 徐弘基眉头紧皱,“过不去也不行啊!一旦开了口子,就是跳了悬崖了,后续根本就刹不住。” …… 文官集团同样聚在一起, 他们比勋贵的人数更多,也显更气愤。 “我们两袖清风,吃大明的俸禄,去哪里有钱?” “说的就是啊,如今俸禄都不能足额发放,怎么还有脸找我们要钱?” “要我说,还是找百姓要,再苦一苦百姓,钱不就来了嘛?” “听说这事儿是温阁老拟的旨,我们去找温阁老去。” “走,找阁老去。” 一群人乌央乌央的朝着温体仁的府邸而来。 等他们到了, 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了温体仁的府外、 一问之下,才知道温体仁闭门谢客,一概都不见。 众人朝前面看了看,只见薛国观、御史史范、高捷及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捷这些温体仁的心腹也在,如今都在门外,显然也没有见到温体仁。 门房冲着外面哄哄嚷嚷的人群喊道:“老爷不在,你们就别等了,先回去吧。” 回去? 怎么回去? 皇帝竟然想从他们手里抠钱,那就是要他们的命,这如何能回去。 “驾~” 马蹄声响起,几个高头大马一路狂奔,一直到了温体仁的府前才停了下来,正是英国公张之极、国公朱纯臣等人。 几人下马之后,径直走到温府门前,“温体仁呢?” “老爷不在……” 门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之极给推开,“我还能不知道温体仁在不在?” 也不管摔倒的门房,大步迈了进去, 众人一看英国公他们进去了,也一股脑都跟了进去。 “温阁老!”张之极刚进院就冲着里面大喊道:“温阁老,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众人附声道。 听着外面乱糟糟,温体仁知道自己再躲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只好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温阁老,你这不是在家吗?” “哎,这刚喝了药,想来是下人自作主张将大伙儿给挡在了外面。”温体仁咳嗽了几声,扶住墙显的异常虚弱,“我知道大伙儿为什么事儿来,稍安勿躁,陛下旨意与温某无关。” “旨意是陛下让你拟的,你说无关就无关?” “温阁老,伱怎么就没有劝住陛下?”文官们一个个表现的义愤填膺。 你温体仁掌控朝堂,我们没有意见,毕竟大伙儿都可以捞钱,你要功劳也好,要权力也罢。 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我们就支持你。 可你要是从我兜里面抠钱,那就不行了。 成国公朱纯臣:“朝廷不是已经摊派了剿饷吗?怎么又让我们捐钱了?” “就是,我们哪里有什么钱啊!” 一旦皇帝开了这个口子,岂不是以后朝廷缺钱了就和勋贵和文武百官们借? 勋贵们和文武百官手里有钱是他们自己的,明面上可是比什么时候都穷,毕竟朝廷连大伙儿的俸禄都拖欠着。 温体仁看着众人,抚着胡须,露出一个很是无奈的眼神,“我说各位,陛下只是说让我们捐,可具体捐多少,什么时候到期,却是一个也没有说。” “我实在是不懂,你们到底在慌什么?” 张之极看着温体仁片刻,眼神闪烁, 在朝堂上的没有哪个是傻子,温体仁这么一说,英国公张之极顿时明白其中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连忙又说道:“温阁老,我并没有苛责之意,只是想问问阁老,您捐多少?” “是啊,阁老捐多少?” 一个个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温体仁。 却见温体仁挠了挠鼻子,叹然说道:“家中所有银钱也不过一百两,为国为民,愿全部拿出。” 一百两!? 才一百两…… 众人怔了一下,愣了有差不多十来秒,才反应过来。 随即脸色舒展开来,拱手称赞道:“阁老大义。” “阁老之举,高风亮节。” “阁老……” 英国公的脸色也满脸笑容的冲温体仁回礼,“阁老身体不适,我府上有一老参,一会儿回去,我就让下人送过来,就不打扰了。” “阁老继续休息!” 他们就是来探温体仁口风的,如今一听温体仁这话,顿时明白心意了。 心中大定。 作为首辅才一百两,那他们文武百官就更少了,再多你还能多过首辅不成?那不是打阁老的脸吗? …… 与此同时, 皇宫之内,王承恩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向“崇祯”一五一十的讲来。 “不慌,子弹才刚开始飞!”朱常淦头都没有抬一下,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个千户到了没?” “啊?”王承恩有些懵逼,不懂前面那一句什么意思,但后面那一句他听懂了,连忙道:“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让他从后门进来,别被别人看见。” 第6章 第一刀,先砍崇祯老丈人 东厂内, 厂公王之心自然也听说了崇祯要勋贵和大臣们捐钱的事,他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皇爷为什么没有让内臣捐钱呢?” 想了半晌, 没有想通所以然,身边一个千户接了一句,“督主,咱们是皇爷的人。” “哪有问自己人要钱的?” “嗯?”王之心眼睛猛然瞪大,指了指他,大笑起来,“你这话说的有道理,来,赏。” “督主,这……” “给你你就要。”王之心端起茶壶喝了一口,“咱们呐,就好好的看着他们出血就得了。” “咦,乔岩人哪儿去了?” “说是回家一趟,他老娘最近病的厉害,估计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哦”王之心摇了摇头,“他这人啊,就是太孝顺。” 逢年过节,乔岩都会给他送银子,送礼,从没有落下过一次。 …… 北京城里面依然热闹,官员们在从温体仁府邸出来之后,各回各家。 成国公朱纯臣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拿出来小金库的钥匙,重新数了一下家里的钱。 他将家里的总管叫来,“去,找几辆马车。” “好不容易存的这么些钱,你要运哪儿去?你是不是在外面养小的了?”成国公夫人哭着不依不饶。 成国公朱纯臣气想骂人,“妇人什么都不懂,这钱要是不藏起来,万一如张问达一样,这银子可就保不住了。” “啊?” “陛下让勋贵和大臣们捐钱,我总觉得这事儿蹊跷。眼下,手里的钱藏好,攥紧。” “等过了这风声,再把钱给弄回来。” 成国公夫人不由问道:“那你准备运哪儿去?” “给老大运过去二十万两,给老二运过去十万两,老三那边运过去十万两……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那我帮老爷记着银锭,别多搬了。” 类似的情况,在京都之内发生的不止一起。 …… “伱叫什么名字?” “乔岩!” “……” 朱常淦见过那個千户之后,天色已近中午。 感觉饿的肚子疼,他问王承恩,“我早上没有吃饭吗?” “皇爷您昨儿个就没有吃东西。” “那还等什么,朕要用膳。” 中午的御膳是周皇后端过来的,见“崇祯”一连吃了两碗,她笑的合不拢嘴。 微微侧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两个酒窝浅浅地浮在面颊上,真的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可惜,只是对换身体,要不然…… 饭还没有吃完,王承恩进来,“陛下,嘉定伯来了。” 嘉定伯,周奎? 周皇后的父亲,正派的皇上岳父。 “让他进来。” “臣妾告退。”周皇后是个明事理的人,皇帝接见朝臣,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她也会回避。 周奎体型很胖,走几步气喘吁吁,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睛不大,糟鼻子,鼻孔却是很大。 “陛……陛,陛下!” 朱常淦发现这位有些结巴。 “王承恩,给岳丈赐座。”朱常淦淡淡的看着他,按现在的话说,他是大明朝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崇祯对这个老丈人是真的不薄,大明朝千疮百孔之际,还加封周奎为嘉定伯,任职兵马司。 还赐第于苏州葑门,赏赐大量的田地房宅。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却因为女儿,凭借着崇祯的赏赐和国丈的身份,家产累积几辈子都花不完,家中长时间供养着一支规模庞大的私家乐队就是明证。 据史书记载,著名的美女陈圆圆也曾是他私人乐队的一名歌姬。 周奎刚进门就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陛下,臣……” “岳丈来的正好,朕刚刚还在想,让岳丈来带个头,为朝廷捐款,外戚的命运与皇帝休戚与共,想来岳丈不会不支持朕吧?” 周奎直接懵逼了,嘴巴张的跟箱子一样,“呃……” 不是,你怎么一上来就把我的话给堵死了? “陛……陛下,臣实在是……”周奎过来是给崇祯哭穷来了,作为嘉定伯,他也得捐钱,温体仁那里,他没去,和另外两个外戚商量了一下,他就想到了这一招。 朱常淦却继续打断他,“岳丈深明事理,朕一直以来都知道。” “王承恩,你拿张纸来,写上,算朕借嘉定伯的。”朱常淦眯着眼睛,看着周奎,“岳丈?写十万两如何?” “十万两?”周奎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体都在打颤,呼吸不畅,伸出手,“这不……”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后面几个字还没有喊出来,就听见“崇祯”打断他,“嫌少?那二十万两?王承恩,给嘉定伯写上。” 王承恩将刚刚那张纸给撕掉,又写好一张,放在周奎的面前。 看着上面的“二十万两”字眼,眼前猛地一黑,栽倒在地。 “王承恩,快,嘉定伯为国捐钱,高兴的晕过去了。”朱常淦提醒王承恩给周奎按手印。 等手印按了,朱常淦让几个小黄门将周奎给抬下去休息。 李自成打进京都之前,这位周大爷是怎么玩的? 一个劲的耍赖哭穷,传旨的太监徐高把崇祯的圣旨读了三遍,想给他施压,他都坚决不捐。 徐高看着他的嘴脸,都看不下去了,直言:“老皇亲都如此吝啬,国家都没有了,你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到最后,把崇祯逼急眼了,才捐了一万两,周皇后看老爹的这副嘴脸,脸臊得慌,就给了他五千两,想让他再加上五千两,这样凑够两万两。 可接下来的事情,你都不敢想象,这位周大爷把周皇后给他的五千两给昧了两千两,只捐了三千两。 害怕崇祯再让捐钱,干脆叫人买了发霉的大米,在宫外对满朝文武哭穷,说家里的钱都捐了,生活已经贫困不堪,只能吃霉米度日了。 给崇祯上眼药。 等李自成入京,被一顿大刑伺候,他又拿出来多少? 六十万两, 外加无数的珍玩古董,累计百万两之上。 “我不要你六十万两,我只要你三分之一。”朱常淦让人将御膳给收了,“王承恩,把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袁贵妃父亲袁祐也给朕请来。” 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为人骄纵,同样是沾女儿的光,提拔为游击将军、锦衣卫指挥,封左都督,实权人物,这几年没少捞钱。 袁贵妃父亲袁祐则逊色一些,但也利用身份便利,家里田地房宅不在少数。 等两人一到,王承恩直接将周奎签字画押的那张纸给放在了两人面前。 “田都督,国丈捐了二十万两,你捐十万两如何?” “十万……”田弘遇眼睛里面冒火,上午的时候,他和袁祐才和周奎通过气。 作为崇祯关系最近的几个老丈人,本来已经说好了的,不管怎么样,在捐款这件事儿上,一定要一致,那就是没钱。 他和袁祐还利用周奎生性吝啬,一人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过来哭穷。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奎是这么哭穷的? 这不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烤吗? “崇祯”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他们,眼神有些不善。 如果说皇帝整治宦官,勋贵和文官们不会帮衬,那崇祯整治自己老丈人,那就更不会站出来了。 这一步,绝对四平八稳。 “陛下,臣愿意捐八万两。”袁佑为人一向是胆小谨慎,凡事不冒头,眼见周奎都捐了,他凭什么死扛? 见袁祐也开口了,田弘遇脸上的肌肉抽搐,紧闭双眼,咬牙道:“臣愿意捐。” 第7章 急,急起来才好 有明一朝,几乎所有的皇帝都喜欢往手里捞钱,嘉靖,万历,天启,到了崇祯的时候,也不例外。 但崇祯混到内帑只有几千两的地步,他就没感觉自己无地自容? 就拿御膳来说,洪武帝朱元璋,多节俭的一个人,但仅仅早膳品计六十多品,足见其奢华,现在到了崇祯,午膳不足二十品。 王承恩走到朱常淦近前,低声道:“皇爷,嘉定伯醒过来了?” “把田宏遇,袁佑的这这两张给他看看,别说朕偏心,只让他一个人捐。” 很快,外面传就进来一阵鬼哭狼嚎。 “狗……狗日的田宏遇、袁佑,明说……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二十万两,要还不如把我的命给拿……拿去。” “嘎~” 又抽过去了。 …… 温体仁吃完午饭之后,老神在在的过来处理内阁处理各省的奏章。 “阁老!” “阁老!” “……” 温体仁冲着众人回礼,然后走向自己的专属座位。 两京十三省送到京都的奏章,首先全部汇总到内阁,由内阁先给出解决的意见,贴在奏章的背面,这就是票拟。 票拟之后的奏章,送到司礼监,司礼监在上面用红笔打勾,开始颁布执行。 司礼监不同意,则驳回到内阁,重新票拟,若是司礼监将奏章给扣住了,就叫“留中不发”。 大明朝的中后期,皇帝、文官、太监作为三驾马车,太监和内阁相互制约,皇帝居中扮演裁判。 权力的斗争的奥义就来了,彼此牵制,相互内斗,谁也没有办法一家独大,皇帝就可以安心下来,看着相互狗咬狗。 所以,像嘉靖、万历,哪怕几十年不上朝,谁也架空不了他。 首辅杨廷和,其心智,野心、手腕比西汉霍光差?嘉靖不上道,他为啥不废掉嘉靖,再找一个人上位? 杨廷和不敢,仅仅一场大礼仪之争,就被嘉靖给怼了一身骚,再加上嘉靖是個玩三驾马车的高手,别说杨廷和,就算是加上高拱、张居正,也不敢。 可到了崇祯一朝,事情却迎来了转机,皇帝一刀把魏忠贤给砍了,而且不再信任阉党,文官一家独大,随意架空。 现在的司礼监名存实亡,内阁递过去奏章,就是走个过场,转眼就递到了崇祯的面前。 如今的温体仁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实实在在扮演的是宰相角色。 温体仁展开一封封奏章,一行一行的看,然后批注,突然,他的眼睛猛然放亮。 他御状的最后,看到上面的署名,张汉儒。 “这状子写的好啊!” 不仅仅是因为这张状子写的好,更是因为写的内容好,因为他抨击的对象是钱谦益。 东林党的文坛领袖。 算是温体仁的老对手了,崇祯二年会推阁臣候选人时,温体仁与周延儒勾结,借口科场舞弊案,使得钱谦益“夺官闲住”。 但温体仁不准备放过他,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这封御状,开列五十八条无中生有的罪状,侵占地方钱粮,勒索地方大户,强占官地营造市房,霸占湖面强要渔民缴纳常例,强奸良民妻女,出卖生员名额,通番走私……简直丧尽天良。 他搓着自己胡子,就听着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他抬头,笑着冲来人说道:“圣鹄,来,看看这封御状。” 来的是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张至发,字圣鹄。 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朝堂之上齐、楚、浙三党势力纷争。 他属于齐党,但却是温体仁的亲信。 这很类似于温体仁, 温体仁出自浙党沈一贯,却在很多方面的观点和主张,与东林党靠的很近。 “阁老,嘉定伯祸事了。” 温体仁将手里的奏章放下,“何事?至于如此慌张?” 张至发将左右屏退,才低声说道:“嘉定伯、田宏遇、袁佑被陛下给叫到宫里,嘉定伯出来的时候,都是被人抬回去的,说是被陛下逼着捐了二十万两。” “田宏遇也捐了十万两,袁佑捐了八万两。” “此话当真?” “嘉定伯家的两个儿子已经进宫找他姐姐闹去了,还能有假?”张至发脸色有些难看,“陛下连嘉定伯都不放过,我们该怎么办?” 温体仁眉头紧皱,周奎、田宏遇,袁佑,这三家就捐了近四十万两。 皇帝是怎么让这三个人捐出来的? 想了半天,没有想通,转头问张至发,“我那一百两,还没有写上吧?” “还没有。”张至发摇头,捐款事宜,皇帝的旨意是由礼部登记在册,然后交于户部。 温体仁想了想,“你给我写上一年的俸禄。” “一年的俸禄?” 张至发很快就明白过来,同时暗暗在心里计较,温阁老真的如上午所说,什么都不知道吗? 有没有可能是温体仁和皇帝在唱双簧? 因为事情的发展,和天启五年的张问达案不能说相差不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张问达案,文官们也无非是捐了一年的俸禄而已。 说破大天去,他们文官明面上有什么钱啊? 能捐一年的俸禄,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出血了。 可嘉定伯他们却一下子能出了好几十万两,其他那些勋贵呢? “温阁老?” “温体仁?” 听到外面的声音,温体仁也不批奏章了,起身就往后门走,“圣鹄,我有点事儿,先出去一下。” 走了一半又停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边有他新买的另一个小院,除了在里面养着的小妾,其他人不知道。 “温体仁呢?” “英国公,阁老刚走。” “走,去堵他门去。” …… 皇宫之内, “王承恩,朕让你盯着的人咋样了?” 王承恩连忙跪下说道:“如陛下所料,外面已经吵吵起来了,英国公府、温体仁府邸,人潮涌动,人多得都走不动道。” “下午,英国公张之极又跑去了内阁,却没有找到温体仁,想必是躲了。” 朱常淦脸上绽放笑容,“乱了好。” “不怕他们急,就怕他们不不急。” “传朕的旨意,让所有勋贵、文武百官向嘉定伯、田宏遇看齐,捐款多者,告诉他们,朕要看看到底谁忠于大明,谁只是口头上说说。” “这事儿交给东厂来做。” “是,皇爷。”王承恩回完这件事儿,又冲着外面招了招手。 几个长的五大三粗的小黄门给领到跟前。 王承恩:“皇爷,您要的人,我给您找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好手?”朱常淦眸子顿时一亮,“来,你们几个给朕打一架,让朕看看身手怎么样。” 刹那间,两两捉对厮杀, 其中五六个空手的,虎虎生风,辗转腾挪、敲打飞踢,看的人眼花缭乱,拳头砸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声音。 另外两对则是拿着刀剑,迸溅的刀光,挥舞起来如两条银龙,绕着身体上下翻飞,左右盘绕。 “好!赏!”朱常淦忍不住赞叹道。 “陛下,这几个都是内臣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家里都在臣的庄子里面干活,知根知底。” 这些正是朱常淦让王承恩挑的武功高、知根底的太监。 “水性都还行是吧?” “回陛下,我们几个从小就是湖边长大的,不说浪里白条,在水里待个两天没问题。” 朱常淦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几个,以后就守在我的身边,连升三级候用。” “白天、黑夜,轮流来排一下班。” 至于原本的那些小太监、宫女,他要全给换了。 如今的皇宫比筛子还漏风,外面的各方势力谁都能渗透进来一腿。 自己中午吃的什么,和皇后、嘉定伯说了什么话,这不……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等安排好了几个太监,朱常淦第一次觉得心里踏实了那么一丢丢。 他眉毛挑了一下,低声冲王承恩道:“和乔岩说一声,可以动起来了。” …… 第8章 怎么可能议和? 襄王府内, “现在什么时辰了?”崇祯扭头问王府里面的下人。 “申时!” “怎么才申时啊?哎呦,咋过的这么慢……” 崇祯眼睛瞅着才刚刚偏西的日头,刚坐下去又站起来,可站起来又不知道去哪里,攥紧了手指,又松开。 自从上午怒而切断本体的声音之后,下午又忍不住再想打开,却发现一天只能选择一次。 “完了,朝廷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朕悔不当初啊!” 紧张, 烦躁, 愤怒……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脸上轮番上演,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既担心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又担心朱常淦在朝堂之上做出一些有违帝王礼仪的行为,更怕对方胡乱处理朝政,引发恶劣影响。 襄王府的下人低声议论,“世子这脑子绝对是因为上次掉水沟里面给冻坏了,这一天下来都问了多少遍时辰了?” “第102……” 被问的人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朱常淦”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世子,还是申时。” 那下人压低声,“得,第103遍,别慌,一会儿他还得叫另一个名字。” “皇叔?啥时候换过来?”崇祯又说道,虽然对此人已经深恶痛绝,但如今他只想赶紧回去。 可惜任凭他怎么呼喊,朱常淦却不回复他,只能横眉瞪眼。 刚刚那下人低笑着说道:“这不就来了嘛,第61遍黄舒。” “话说,这黄舒是谁啊?” “世子能念叨谁?估计是哪个相好的,上次有個没有给钱,世子不是好几天不敢去嘛。” …… 皇宫之内, “皇后那边乱吵吵干嘛呢?” 王承恩连忙将嘉定伯的儿子过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一听是崇祯小舅子过来找周皇后哭嚎,立马吩咐王承恩,“他在皇后那里哭也就罢了,要是敢进乾清宫,直接给我打出去。” 崇祯这小舅子干啥啥不行,贪钱第一名。 单单在京城开的那几个赌场,就祸害人不浅,听说背地里还干着牙行的生意。 牙行,人牙子,损阴德的活儿,他竟然也敢干。 也就是他没有他爹有钱,要不然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他。 “告诉他,牙行的生意给我停了,要不然腿给他打断。” “是,皇爷!” 等外面消停了,朱常淦才看向桌子上的那些奏章,这些都是王承恩给他挑选的最紧急的。 里面十封有九个是报灾情,朱常淦摇了摇头,“不对,处理灾情无法解决大明现在的境遇。” “把前些日子的奏章也给朕拿过来。” 很快,又有一大摞的奏章被搬了过来。 朱常淦一个个往下翻看,终于……一封是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奏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在奏章里面写道:“大明若亡,必亡于流寇”。 “安内方可攘外,臣以为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是谓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随贼所向,专征讨……” 大概意思,大明的主要对手是农民军,应当先与清议和,以“撤兵中原,以讨流贼”。 主讲的是“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术, 即拉开网,限制农民军的流动性,逐个击破高迎祥、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 朱常淦是认同杨嗣昌部分观点的, 比如攘外必先安内。 如果内部一直动乱,就不可能将大明的力量都凝聚成一个拳头,更别提秣兵历马,一举将后金击溃。 朱常淦算了一下时间,这算是大明倒数第二次议和机会。 最后一次,松锦之战后的那次议和,大明的精锐全军覆没,那时候的议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大明军队都成了软柿子,渴望用肉包子打狗,将它驱离? “王承恩,你去宣杨嗣昌觐见。” 王承恩却是一下怔住了,他之前看过这个奏章的,皇帝也看过,当时崇祯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放弃。 “陛下……你真的准备议和?群臣那边?” 文官们的嘴可不饶人,议和这个话题是大明政治生态的雷区,谁干越雷池半步,各种谈何、辱骂、唾弃的压力纷至沓来,没人担得住。 皇帝也不行。 还有一点王承恩没有说,那就是“崇祯”自己的面子。 在明朝大明帝王眼中,天下唯我独尊。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蕃,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和亲、结盟、岁币,兄弟敌国之礼……这些国与国之间的常见关系被否定。 那就只剩下一个,跪下来唱征服。 明初大明洪武和永乐国势太强,周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那自然跪下集体唱征服。 可到了明末的时候,朝堂之上从皇帝到臣子还是这心态,那就是妥妥的有病了。 当然,崇祯不是没想过议和。 皇太极继位之后,就曾经发动过两次议和,第一次假借议和,“安抚”大明,结果腾出手来先打击朝鲜、毛文龙等部,消除了后路,一举将后方给巩固下来。 第二次,宁锦之战,皇太极大败,对大明再次发起议和,结果离间崇祯和袁崇焕等武将。 袁崇焕因“擅主和议”、通款与敌,被崇祯下狱处死。 因“擅议和”而斩杀袁崇焕的崇祯,更是下令,若是谁再上疏议和,直接下狱处死。 如今陛下你却再次提出议和,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让你去,你就去!”朱常淦摆手,不耐烦道。 眼见皇帝不高兴,王承恩连忙交代小黄门去宣杨嗣昌。 朱常淦将这封奏章给摘了出来,然后继续看其他的奏章。 议和肯定是不可能议和的, 而且后金那边也不可能议和。 因为这时期的皇太极采取的是“伐大木”策略,也就是用各种方法往大明身上招呼,为的就是把大明整垮,为自己入主中原做准备。 如今大明朝遍地烽烟,流民、反贼流窜数省,瘟疫四起,皇太极的心中别提多高兴。 与大明议和? 好让你们腾出手去剿农民军?怎么可能? 他皇太极粘上毛比猴都精,不会办这种蠢事。 朱常淦想做的目的只有一个:看能不能利用这次机会,为大明多争取一些时间。 “时间,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啊!”朱常淦叹了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皇爷,马上就是酉时了。” 朱常淦,“拿上望远镜,陪朕登皇城,看热闹去。” …… …… 东厂, 王之心听着千户刘刚在自己耳边讲述着京城各处的奏报,将他打断,“刘刚,咱家最信任伱了,陛下这次让勋贵和百官们捐钱,这事儿我咋总觉得不对劲儿呢?” “舅爷,哪儿不对劲?” 王之心摇了摇头,他也说不上来。 但嘉定伯和田宏遇都被皇帝勒令捐了四十万两,这事情明显不同于以往。 刘千户沉默几秒钟之后,“督主,小的还是觉得以不变应万变。无论是出多大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出钱不是?” 沉默片刻,王之心又问道:“陛下把差事交给咱们,去找勋贵和文武百官们要钱,你觉得这事儿可为不?” 作为东厂的督主, 王之心本能的感觉这里面有问题,本身太监和文官们就有间隙,彼此防着,如今皇帝让太监们去监督收钱。 说不准会生出什么祸端出来。 所以自己不能露面,不仅自己不能露面,而且还得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去办这差事。 “不可为。”刘刚摇了摇头,“陛下向百官和勋贵们要钱,却没有向我们要钱,咱们这时候出头,恐怕勋贵和文官们会将矛头全都指向我们。” 王之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一盆火炭,搞不好,掉在身上,一把火把自己给点了。” “你去把乔岩叫过来。” 很快, 乔岩被叫了过来,“乔岩,咱家手底下,就属你办事牢靠,有件差事,思来想去还就得你去办。” “督主您差遣我,乃是小的们的福气。” “那就这定了,拿着本督主的帖子,该调人调人,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处理的,你掂量着办。”王之心取出来一个令牌,以及一沓奏本纸放在了桌子上。 刘刚嘴角抽搐,眼神阴鸷,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中,看着乔岩将令牌给收了起来。 等乔岩走了,王之心才对刘刚骂道:“你还委屈上了?” “这差事,可不是好差事。不认真办,陛下急,到头来落一个办事不力脑袋搬家。” “可要是认真办,将那帮功勋和文官们给惹急了,到时候一个个上奏章,咱们这位陛下,肯定第一时间就将咱们给推出去顶雷。” 刘刚楞了,“那你还让乔岩去办这差事?” 王之心白了他一眼,“说你傻,你还喘上了。” “你称呼我一声舅爷,我为你铺路,等我哪一天从这督主的位子上下来,大概率就是你的了。” 刘刚还是在有些不明白,“舅爷,您的意思是?” 王之心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看着乔岩一步步往上走的很快,但终究不是自己人。” “我扶上来的人,除了你,都是背黑锅的,可惜了,本来不打算用他的。” 他王之心这些年步步为营,走到督主这一步,靠的就是这一招。 每一个看上去精明强干努力往上爬的人,他表面上看着委以重任,但只要对方爬到足以威胁自己位置的时候,他就会想法设法让对方背锅再滚下去,甚至性命交代在自己手里。 他如今大明风雨飘摇,他还做了一手打算,就是后路。 而这条后路,就是眼前的刘刚, 能耐比不上乔岩,但胜在是自己家的人。 “谢舅爷栽培。”刘刚眼睛猛然放亮,“一切听您老安排。” 王之心抬了抬手,“这几日,你别出去,我也清净清净,这事儿咱们都别沾边。” …… 从厂督府出来,乔岩拿着王之心的令牌,眼中的眸光闪动。 果然, 靠着王之心,自己是不可能爬上去的,功劳永远是他这个督主的,黑锅却是他们这些卖命的人来背。 这话在他进东厂之后,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 他的师父就死在王之心的手里,所以当年王承恩找上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如今咱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令牌,然后朝着东辑事厂走去,他要去调人。 …… 日头开始西斜, 京城街道上喧嚣成一片,道路的两旁叫卖声、孩子的跑动声,声声入耳。 忽然, “闪开!” “东厂办事,统统闪开!” 急促的马蹄声在街道上炸响,一队队东厂的人从街道中跑过。 顿时掀起一阵混乱的声潮。 小商小贩躲军马翻了的,小孩子被吓哭了的,乱做一团。 所有人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弄不清楚情况,有的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张着嘴巴,手里拿着半个火烧。 “这……什么情况?东厂的人?” “嘿,邪门了喂,这都多少年没有见过东厂这么硬气了?” “魏忠贤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见鬼了这是?” 东厂的人马一路疾驰到英国公的门口,还没等人上前敲门。 门房已经从里面开门出来,见来人还在马上,不禁厉声喝道:“何人敢在国公府前面踏马而上?” “看清楚了,这是督主令牌,特来询问英国公府捐银事宜。”乔岩将手中的督主令牌亮了一下。 “东厂?”门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背后出来一个人。 正是英国公府的管家,横眉怒目的骂道:“王之心算什么东西,我们英国公府捐多少钱,轮的到他指点?” “啊~” 只见一道寒光,在空中划过,血光和着炸响的惨叫声,迸溅到大门之上。 “贴上去!” 立马有人刷了浆糊,将捐银的纸张贴在英国公的府上, “走!”乔岩调转马头,朝着下一家而去。 留下惨呼的管家,以及英国公府邸内冲出来的,反应过来与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一个个喉结滚动。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将此事通知英国公,另外叫郎中过来。” 英国公张之极从府里面出来的时候,看着血泊中的老管家,眼睛已经是血红一片。 这管家比他年龄都大,从记事起,管家就一直看护着他,念及恩情,给他几晌地回去养老,但老管家却不愿意离开府上。 旋即,他看到了门上贴着的捐款告知单: 【催缴勋贵、百官捐款通知单: 英国公,陛下既已下旨,令尔等捐款,却久久未见有所行动。 汝等位高俸厚,当效仿嘉定伯,请务必于明日早朝之前,上报捐款事宜,逾期造成的后果自负。 特此通知。 落款:东辑事厂】 “王之心,我入你老母。”张之极猛地锤在门框上,猛地抽出来手中宝剑,从马房之中牵出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王之心的府邸而去。 …… 相同的一幕还在继续上演。 定国公徐允祯的门口, “何方宵小,还不下马!不想活了?” 门房怒喝一声,伸手就想将马缰绳给拉住,可乔岩怎么可能让他抓住,猛地抓住马缰使劲往上一提。 “唏律律~”军马抬起两只锃亮的铁蹄。 门房眼睛猛然瞪的老大,脸色骇然,想躲却躲不开了。 被马蹄给结结实实的踏在胸膛之上。 “噗~” 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昏迷不醒。 “贴上去!”乔岩手下的人刷刷几下,将一张通知单贴在了定国公府的大门上。 第9章 要不要给皇帝面子? 魏国公府, 第一代魏国公正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徐达,同时也是开国“六王”之首。 如今的魏国公是徐达的第十代孙,徐弘基。 乔岩率人马到的时候,恰巧府内的二世祖徐文爵从外面吃酒回来,看到是东厂的番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开骂,结果被东厂的马鞭给打在了脸上,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张贴上【催缴通知单】后扬长而去。 这一马鞭子把徐文爵给的酒给打醒了,“我草你姥姥,几十年没有砍阉党了,怕死的话,老子祖上也不会和太祖爷一起打江山呢。” “府里能喘气的,都给我起来。” 崇祯一朝,虽然勋贵们本身在外面领兵的已经没有几个,在军事上有发言权,但具体事务上却是插不上手,沦为打酱油,要么说点废话的存在。 基本上就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日常工作,就是代皇帝祭祀,承担各种皇家礼仪工作。 但面子却还是要的,勋戚贵族们之所以能在大明朝吃香的喝辣的,不就是因为他们头上顶着的爵位吗? 如今不仅挨了打,还被贴上了【催缴通知单】,这让他们脸上如何遭得住。 “他连个卵都没有,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耀武扬威。” 徐文爵愤怒的脸拧成麻花,带着人马也朝着王之心府邸而去。 …… 皇城之上, 几個护卫太监扶着凳子,王承恩扶着皇帝。 朱常淦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嘴角上的笑容浮现。 “王承恩,来,你也看看?” “内臣还是不看了。” 朱常淦笑了笑,“错过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了。” 京城的街道之内,人马跑动。 东厂的人还在继续。 也有勋贵如张之极率领的人,以及其他勋贵的人,开始在王之心的府邸外面汇聚。 视线之中,还有人正朝着皇宫这边而来。 不断地有小黄门报过来, “陛下,成国公朱纯臣的管家被掌嘴。” “陛下,武定侯徐锡登的家臣被砍翻在地。” “泰宁侯陈延祚亲自和东厂理论,结果老胳膊老腿,摔断了腰……” 王承恩嘴角抽搐,连忙跪下,“陛下,这……闹的太过了。” 一个小黄门从下面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跪倒在地,“陛下,文官们在宫门之外求见。” “有看到温阁老没?” 小黄门回忆了一下,摇头,“没” 朱常淦将望远镜给递给了一个小黄门,“那就不急。” “让他们等着,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王承恩怔了一下,又是这个词? 朱常淦想了想,对王承恩吩咐道:“你找人告诉乔岩,让他去外地躲一段时间,别被人认出来了。” “应该认不出来吧,咱家交代他做事时,带上面罩的。” “那也出去外面躲一段时间。” “是,皇爷!” …… 王之心府邸, 他搂着小妾,虽然不能用,但暖身子还是可以的。 “督主,祸事了。” 当他听到张之极拿着宝剑将自己管家给砍翻在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鞋都没有穿好,就跑了出去,指着张之极的鼻子:“张之极,就算是你是国公爷,也不能如此霸道吧?” “霸道?老子今天还真就霸道了。” 张之极看着王之心,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出手,身边一个二杆子冲了过来。 “噗~” 一刀子捅在了王之心的心窝上,又猛地拔出。 血浆冲天而起,迸溅而出,呲呲的喷在地上,血流淌在地上,汇聚成小坑。 王之心脸上写满惊恐,想捂住伤口,却怎么也捂不住,牙关颤抖着,“你你……” 栽倒在地。 张之极扭头,惊愕的看向来人,“伱……你怎么把他给杀了?” 正是魏国公家的徐文爵, 这家伙脸色通红,一看就是刚喝过酒,脸上还有一道马鞭子的印记,“怎么?他打我就成?我不能杀他?” 张之极气的肺管子疼,“蠢货!” 打一顿,甚至打个重伤,只要别死,他们勋贵都有理。 从身份地位上说,无论是爵位还是品级,都是勋贵高于文官。 而文官又高于太监。 你东厂的番子马踏国公府,那就是以下犯上。 我就是把你打了,也是白挨这一顿。 可要是打死了,那性质就变了。 何况, 这一次,王之心是在给皇帝办差。 你把他杀了,有理也没理了。 “哎~”张之极看了一眼地上王之心的尸体,气的甩袖而去。 …… 西边的天空,日头西斜,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火烧云,有的红彤彤,有的金灿灿,好不火红。 京城之内, 却也彻底闹翻天,气氛喧嚣尘上。 朱常淦老神在在的坐在奉天殿上,吃着点心,就着茶水。 没办法,崇祯就这条件。 上百位文官跪在皇宫之外,声音山呼海啸。 “臣等求见皇上。” “求吾皇允见。” “臣等……” 小黄门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陛下,陛下……王之心死了,被魏国公之子,徐文爵所杀。” “哦?” 朱常淦猛然站起身,眼眸微微一缩,“火候差不多了。” “人抓起来了没有?” 王承恩回道:“陛下,已经抓起来了。” “好,去请魏国公。” 很快,魏国公就到了。 因为,魏国公徐弘基早已经在路上了。 他不来不行, 当听到徐文爵杀死王之心的时候,他就朝着皇宫而来。 徐弘基刚一见面,便直接跪倒在地,“陛下,老臣给陛下请安,子不教,父之过,犬子犯下如此重罪,都是老臣的过错。” 朱常淦将徐弘基给搀扶了起来,并且让王承恩给他搬了一个座位。 “老国公,近来身体可好?” “还好,还好!”徐弘基闻听“崇祯”问自己身体,不由舒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还有缓。 可下一句,徐弘基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事情朕也是刚刚听说,世子乃酒后行凶,年轻人,火气大,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将王之心给杀死。” 行凶? 千不该万不该? 这是……直接给徐文爵定了性? “陛下……”徐弘基再次跪倒在地,“老臣就这么一个嫡子,还请陛下念在老臣的面子上,宽恕一二。” “老国公,你怎么又跪下来了?”崇祯来到他的近前,再次将他扶起,“咦,对了,催缴通知单,老国公可看了?” 徐弘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陛下,老臣……已经看过了。” “老国公以为这个单子哪里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没有,老臣愿意捐。” 相比嫡子的安危,其他都是小事。 所以他压根没有怎么去想捐钱的事情,如今“崇祯”突然一问,他不禁有些卡壳。 “不知老国公愿意捐多少?” 徐弘基刚准备说话,却见皇帝和一旁的王承恩道:“王承恩,嘉定伯家里的那二十万两给了没?” “给了,周安下午的时候给送过来的了。” “那就行。” 朱常淦此时再扭头看向徐弘基,“老国公,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徐弘基的嘴巴张了张,咬牙道:“老臣愿意捐……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朱常淦摸了摸额头,脸上笑意浮现,“我听说起因不在世子,而在于王之心,纵容东厂嚣张跋扈,马踏国公府,欺压功臣权贵。” “老国公,您看这样,让世子去边关待几年如何?”朱常淦一脸的为难,“毕竟他杀了人,而且是东厂督主。” 徐弘基脸上的胡子抖了几下,咽了一口唾沫。 要说崇祯这意见已经算是中肯了,东厂督主,司礼监中排名第二的秉笔太监被杀,仅仅被派去边关历练几年,回来之后摇身一变,又是当朝勋贵。 可……他现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子。 “六十万,老臣愿意捐六十万两。” 朱常淦一下子站了起来,抓着徐弘基的手,“老国公,要不说您深明大义、高风亮节呢!” 随即又咬牙切齿的道:“这王之心啊,朕早就看出来他不是好东西,包藏祸心,假借朕的旨意,想学魏忠贤,重现东厂的荣光,好当九千岁。” “其罪当诛!” “如今既已伏诛,朕又怎么忍心治世子的罪呢?” “老国公,您尽管放心回去,明日午时,让家人来领世子。” 明日午时? 徐弘基的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明白这是崇祯在用话点他。 让他尽快把钱送过来。 “老臣代犬子谢陛下不杀之恩。”徐弘基叹了一口气。 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正是自己和几位国公的鼎力相助,崇祯才登上王位的啊!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对崇祯的秉性摸的透透的。 来之前,他也还以为用当年的从龙之功换儿子留在京都十拿九 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好陌生。 …… 等徐弘基走了,朱常淦才楞了一下,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1/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86,(国运值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成正比;国运为负,则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天」 「寿命奖励:1天」 「资金奖励:27397.26元」 朱常淦不由有些狂喜,主线进度条终于开始动了。 虽然只前进了一小步,却说明大明朝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他不禁冲王承恩大手一挥,“招那些文官觐见。” 眼见皇帝召见, 文官们一个个起身,拍了拍自己发麻的腿,争先恐后的进入奉天殿。 “陛下,您这是又要信阉党之流吗?”吏部左侍郎孔贞运人还没进来,就跪倒在地,哭诉道。 “王道荡荡,不偏不党,我们做臣子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您糊涂啊!” 参赞机务范景文双手托着奏章,跪在地上,“臣要参王之心,贪赃枉法,若陛下执意如此,臣等愿意以死明志,撞死在这奉天殿之上。” “陛下,阉党谄媚、奉承上位,前有魏忠贤的种种行径历历在目,若阉党盛行,天下堪忧啊!”礼部尚书黄氏俊跪倒在地,举着双手,仰天呼号道。 其他文臣和一个个举着奏章, “陛下,阉党狼子野心,连天启帝的遗诏都敢更改,还有和不敢?” “天启帝信任阉党,乃至于魏忠贤之流,敢于滥杀税监,屠戮大臣。” “陛下……” 一众朝臣纷纷跪在地上,满口的仁义道德,阉党误国。 朱常淦就这么看着他们表演, 在他们口中,王之心就是一个贪赃枉法、缉事冤滥、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无恶不作的坏种。 之前怎么不见你们递上来一封奏章, 现在却是言之凿凿,要说你们和王之心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朱常淦才问了一句:“谁说朕要扶持阉党的?” “今日,朕就让你们看看,朕是不是真的要扶持阉党。” “呃……” 满地的文臣全都愣住了,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明所以。 朱常淦眸光猛地一缩,厉声说道:“王承恩” “内臣在!” “把诸位臣工的奏章收上来,然后带着诸位爱卿,让他们看看,朕是不是要扶持阉党。” “是,皇爷。”王承恩冲着奉天殿的群臣喊道:“诸位臣工,请随我来。” …… 京城的街道上,一个宦官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而在他们身后的却是一个个被五花大绑、蒙住头、塞住嘴的太监。 其中一个肥胖的赫然正是称呼王之心舅爷的刘刚。 第一站, 英国公张之极府邸。 王承恩上前敲门。 “谁啊?”里面的门房轻轻的开了一个门缝,看向外面。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不敢直接大开门了。 “王承恩带诸位臣工前来看望英国公。” 门房看着看到王承恩以及身后黑压压的满朝文武,连忙让人去通知英国公。 张之极出来的也很快,看着这么多人不禁有些发憷,虽然王之心是徐文爵杀的,但多少也和自己有关系。 “王公公,您这是?” 王承恩抬了一下手,冲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 “奉陛下旨意,之心,包藏祸心,假借朕的旨意,想学魏忠贤重现往日的风光,纵容东厂嚣张跋扈,马踏国公府,欺压功臣权贵,其罪当诛。” “来啊,把人带上来。” 刘刚被人拉到了英国公面前,王承恩指了他一下,“已经查清,正是此人,王之心手下的千户,纵马国公府,并打死英国公家的管家。” “呜呜呜~”刘刚眼珠子暴突出来,脸上写满惊惧。 他想喊冤, 喊不是自己所为,是乔岩,都是乔岩干的,与自己无干…… 但嘴里塞着东西,根本叫不出声。 “噗~” 血光冲天而起。 大好的头颅掉下来,刘刚眼珠子还瞪的老大,“咕噜噜”滚到英国公脚面上,又滚落了下来。 “英国公,可还满意?”王承恩冲着张之极行了一礼,不等张之极回话,扭头对身后的百官道: “走,下一家。” 张之极看着脚面上的血渍,嘴巴张的老大。 “这……” 不是对皇帝给的交代不满意,而是皇帝给他的交代太满意了,准确的说……过了。 皇帝交给东厂做事,东厂确实有错在先,可他们勋贵也有错。 王之心已经死了,可如今皇帝却直接让王承恩带着罪魁祸首过来给自己赔罪。 直接把东厂的一个堂堂千户给砍了,替他家一个老奴赔罪。 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砍的。 这是给足了勋贵脸面。 可……他明白,他家的老奴不值这么多。 可崇祯就是这么办了。 张之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被挤进心脏,心脏不堪重负,又被攥进压了出来。 直到此刻, 他才发现事情的可怕之处。 东厂办错了事,死了人,皇帝没有责怪,反而又过来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那自己呢,自己也有错……要不要给皇帝面子? 怎么给? 他猛地看向大门, 之前贴【催缴捐款通知单】的浆糊还没有干。 张之极胸膛起伏,嗓子干的厉害。 …… ps:魏国公徐弘基,佥书南京军府,提督操江,崇祯初年以病辞任回京,崇祯14年又复守南京,加太傅。 第10章 今日朕都做了什么? 王承恩带着人继续在京都的大街上走过,队伍浩浩荡荡愈加壮大。 因为有了英国公府前的这一幕,京城的老百姓也是一片哗然,不少人跟在后面等着看热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孩子,更是围在周围跟着跑动,不住的喧哗。 成国公府, “哭,哭什么哭?”成国公朱纯臣看着自己的小妾,气急的骂道,“早就和你说,那管家不是那么好当的,就他那骄纵的样,迟早吃亏,现在怎么样?” 如今的管家正是新续的小妾的哥哥,这脸上被这一巴掌扇的肿起来老高。 看上去跟个猪头一样。 骂完了小妾,他又骂王之心,“没卵的东西,竟然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也就是死的快了几步。” 虽然是打的管家,却也是扫的他成国公的脸面, 朱纯臣气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刚刚也去王之心府上了。 可惜,刚到那儿就看到徐文爵一刀子攮死了王之心。 眼见事情闹大,他麻溜的跑回来了,可这心里还是在有些窝火,一股子邪火没处发。 正想着怎么该怎么办呢,找皇帝自然不能去,现在王之心死了,自己去皇宫里面,这不找不痛快吗? 找相熟的文官去商量一下? 他又摇了摇头,也不妥,万一被谁看见,参自己一本,没事儿也变有事儿了。 正头大呢,听着外面一阵喧哗。 门房来报,“国公爷,王承恩带着百官来了。” 嗯? 朱纯臣猛地站了起来,“他们来干什么?王之心的死,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啊!” “再说,我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 门房低着头,“好像不是这事儿,说是给国公爷什么交代……” “不是这事儿?给交代?”朱纯臣眉头皱起,想不通到底啥意思,但还是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门, 就听着王承恩冲着他喊道:“国公爷,陛下让内臣给您交代来了,带上来。” “这个是王之心的心腹,东厂掌刑千户祝应荣,今日,便是他打了国公爷的管家。” “呃……”朱纯臣刚想说话,就看到王承恩身后的人好不啰嗦,直接将人按在地上。 “噗~” 头颅砍翻在地。 “我……”朱纯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难以相信。 百户的尸体还在潺潺的往外冒血,猩红的血汇聚成坑。 满地的狼藉,血腥味熏天。 朱纯臣的嘴巴张开,使劲干咽了几口唾沫,活像一头呆头鹅一般,感觉脑门子被门夹了,“咋了?咋回事儿这是?” “就打了管家一巴掌,这就砍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王承恩已经带着百官走了。 …… 下一站, 魏国公府,刚刚回去才坐下不久的徐弘基,听着外面的声响,吓人传话进来,说是王承恩带着百官到了。 连忙走了出去,还以为崇祯又反悔了。 可接下来上演的这一幕,同样让他又惊又惧,头皮发麻。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怎么还买一赠一? 儿子把王之心砍了,自己用六十万两银子换嫡子留在京都,现在陛下又将王之心手下的一个百户当着自己的面砍了? 他四肢冰凉的看着门前的尸体,右眼皮直跳,对着王承恩施礼道:“麻烦公公和陛下说一声,老臣在此谢恩了。” 满朝的文官接连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忍不住都吐了出来。 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薛国观脸色惨白,连连摆手,“王公公,本官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了。” 王承恩扭头,看向他以及吐的最严重的孔贞运和张四知。 这几個人,在奉天殿参王之心的时候,一口一个阉党,一口一个阉党。 你难道不知道,我王承恩自己也是太监? 这时候想走了? “别啊,孔侍郎,张侍郎,陛下说了,要全程让你们跟着。” “你们不是说陛下重扶阉党吗?” “你们不是参王之心培植党羽,想要当第二个魏忠贤吗?” “你们不看着,怎么知道陛下是不是真的要扶持阉党?” 张四知脸色惨白,“陛下之心,臣已经知道……哇……” 又吐了。 “走,下一家。”王承恩瞥了孔贞运和张四知一眼。 伱们不跟着,到时候参你们一本。 …… 武定侯徐锡登的府邸, 东厂的理刑百户被按在地上,砍了头颅。 …… 泰宁侯陈延祚府邸门前, 刘刚手下的一个百户,被砍翻在地。 …… 阳武侯薛濂府邸门口, 王之心一心腹被诛杀。 …… 这一幕幕,引得百姓们纷纷叫好,他们才不管杀的是谁,在他们眼里,只要是贪官污吏、东厂番子都该杀。 一些年龄大的,犹然记得当年魏忠贤的嚣张跋扈、屠戮朝臣、百姓。 只要谁说一声,东厂的番子。 众人无不闻声色变。 “东厂的狗,该杀!” “陛下圣明!” “皇上圣明……” 这一日, 朝堂之外的百姓是格外的热闹。 但朝堂之内的文臣、勋贵们却是一个个全都沉默不语。 特别是被此事牵连进来的人,即便先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血淋淋的尸体就这么倒在自己得门前。 热滚滚的血,终究将他们给泼的反应过来。 事情闹大了,大厂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心里也慌啊! 一如上午皇帝刚颁布让勋贵捐钱的那一日,他们再次汇聚到了英国公的府内。 “英国公,您老给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英国公,您圣眷最隆,在陛下面前说话,比我们都好使。” 张之极咬着牙,“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事到如今,也只能捐了。 无论这场闹剧是怎么发生的,现在皇帝让王承恩带着满朝文武来给勋贵们交代。 一日之内,东厂从督主王之心到下面的百户,几乎被砍杀一空。 就算他们是勋贵,也不禁为之骇然。 正如张之极心里那句话:皇帝那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而且就是做给你们勋贵看的。 如果勋贵不做点什么,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咦,魏国公怎么没来?“直到此时,才有人发现魏国公徐弘基没有过来。 张之极叹了一口气,“他不可能过来了,他已经递上去奏章,捐六十万两,换他的嫡子徐文爵留在京都。” “嘶~六十万两?” “这么多?” 众人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 “咱们捐不了那么多吧?毕竟咱们可没有攮死王之心啊。”阳武侯薛濂脸色涨的通红,情绪异常的激动。 他平时一个铜钱都恨不能掰成两瓣去花。 让他捐那么多钱,那简直是万把钢刀扎在自己身上。 武定侯徐锡登摇了摇头,“前有嘉定伯的二十万两,后有魏国公的六十万两,咱们捐的太少,陛下那边脸上挂不住,可捐的多了……” 张之极看着众人拍了拍桌子,“我准备捐二十万两,多余的话,也就不说了。” 那意思,我就这么着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勋贵一听,脸顿时绿了,“别啊,英国公,您捐二十万两,不就把我们给架火上烤了吗?” “天色已晚,管家送客。”张之极刚喊出来,蓦然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老管家已经没了。 …… 乾清宫, 落日的余晖将靠近西侧的天空染的金黄,偏东边的火红的朝霞却也在消散。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酉时四刻了。”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也就是下六点左右。 自己与崇祯对换身体的时间限制是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 早上七点过来的,算起来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就要回去了。 “通知御膳房,朕要用膳。” 看了一下午的戏,也饿了,事情得做,但饭也得吃。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跪下,“皇爷,前去查抄王之心的人回来了。” 在王之心身死的那一刻,朱常淦就让王承恩秘密派人前往查抄王之心的家产。 “陛下,这是目录。” 朱常淦接过来,展开。 【金钱, 百两重赤金元宝十六个(估银两万余两),百两重的白银元宝一百三十三个(估银一万三千余两),生金沙两千两(估银一万六千两),赤金砖一千六百两(估银两万四千两),白银一十三万两,制钱四千五百串。】 【文物珠宝, 古铜宝剑十二把,宋砚三方、端砚一百余方,珊瑚树四株,白玉盘两对,玉如意18支,白玉酒壶、酒杯9套,镂金面盆两个,金镶象箸二十六副……】 【稀罕物件, 人参八十七株,貂皮七十六件,绸缎一百二十余匹……】 【房产, 正房一所,共三十六间;西市一所,三十三间;绸缎铺两座(估银两万两);瓷器铺一座(估银三万两),当铺一座(股银四万两),地亩一百多顷(估银一万余两)……】 朱常淦眼眸微微一缩,“真的是不查不知道,这王之心这么富有呢?” 简单的扫了一眼,便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两。 崇祯上吊之前,曾经下旨让满朝文武捐钱,并且承诺:“凡官员捐饷者,加官进爵” 勋贵、外戚一个个躲避,不肯掏钱,文官们更是精明,借机逃避。 反而是被文武大臣瞧不起的太监,在这次捐款活动中,拿出了大头。 太监王永祚、王德华、曹化淳几个老实人,几乎是倾尽所有,各捐五万两。 东厂督主王之心家中最富,却最吝啬,“勉强”凑了一万。 李自成入北京后,要求捐饷,要王之心捐三十万,结果他还不舍得将这些田产给卖了,被刘宗敏夹死。 朱常淦之所以将王之心选做第一个目标,除了他是太监,这便是第二个原因。 “陛下,御膳好了,您忙活一天了,吃点吧。”周皇后眼眶通红的从外面端着御膳走了进来。 朱常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皇后也坐下一起吃吧。” 周皇后几乎没有怎么吃,反而一直看着“崇祯”狼吞虎咽,脸上的强忍着露出笑容。 她上前给“崇祯”脱衣服,“陛下,这身衣服已经穿了好长时间了,臣妾给您浆洗一下。” 脱衣服的时候,周皇后突然拧了“崇祯”一把。 疼的朱常淦差点叫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嘶~”想不到崇祯和周皇后之间还有这种互动。 也有可能是因为今日朱常淦让嘉定伯捐了二十万的缘故。 好在周皇后没有无理取闹。 然后,下一秒灼热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陛下,吃完饭来臣妾的寝宫吧,你已经很久没去了。” 朱常淦的后背猛地僵硬下来,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朕……朕还有国事没有处理完。” “国事,国事,陛下就知道国事,自从当上这大明的皇帝,陛下可曾有过一天不在国事上?” “就连……就连*事,都匆匆忙忙……”周皇后羞的满脸通红,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角,紧咬着嘴唇,浸出血丝。 泪如雨下。 朱常淦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头大。 这种情况,他还真的没办法帮忙,要不然…… 就在这时候,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六个时辰已到,一分钟之后,将与崇祯对换回来身体,请做好准备。」 朱常淦怔了一下,这就到时间了吗? 感觉今天这一天过的太快了。 …… 此刻, 襄阳府内, 崇祯看着天空中最后一抹余晖,缓缓消散。 眼中的目光越加闪亮。 终于,余晖的暗红消退。 一道机械的声音在耳中响起,「一分钟之后,将换回身体。」 虽然不知道一分钟是什么意思,但他猛地站起来,攥着手指,“时辰到了,戌时要到了……朕要回去了。” “什么朕乃亡国之主……什么拯救大明朝……终究只是信口雌黄,拯救大明朝,终究还是要落在朕的身上啊!” 失望, 担忧, 还有一丝雄起的自信。 这一日,他一直处在对国事的担忧和心急如焚中。 边关可曾发生兵事?中原大地是否又有灾情?京都之中,是不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的心绪如火山一般爆发,再也压制不住。 “嗡~” 视线猛地一黑,一道光芒闪过。 当崇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再次置身乾清宫。 他捏了捏周皇后“没错,朕……朕真的回来了,王承恩,王承恩呢?” “回陛下,王公公还没有回来。” 崇祯眉头一皱,猛地抓住刚刚说话的小黄门,迫不及待的问道:“快告诉朕,今日朱……朕到底都做了什么?” “啊?”小黄门被皇帝这话给问懵了。 眼见小黄门发愣,他扭头看向周皇后,“皇后,你快告诉朕,今日朕都做了什么?” “啊?”周皇后心里咯噔一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快,宣太医!” 这时候,王承恩回来了。 崇祯看到他,一把抓住,“王承恩,你快告诉朕,今日朝会上发生了什么,朕又做了什么?” 语气之急切,呼吸之粗重,听上去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 第11章 朕真的不如他吗? “告诉朕,今日都做了什么?”崇祯目光通红,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眼睛如钉子一样,死死的盯着王承恩。 “皇爷,您这是?” 王承恩被崇祯抓着手臂生疼,更是被他眼睛里面冒出来的狠厉,吓的头皮发麻。 “说~从早朝开始。” 自己只能听到自己本体的声音,却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为了没有遗漏,他让王承恩从头讲起。 王承恩喉头滚动,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将皇帝从上早朝开始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着朱常淦提前退朝,崇祯气的脸色发紫,“就这?还拯救大明朝?” “昏聩,无知,颠倒黑白,危言耸听……” 眼见王承恩停了下来,他立即厉声喝道:“不是说你,继续讲你的。” “是,皇爷。”王承恩继续往后面讲, 当说到到嘉定伯、田宏遇、袁佑捐钱的时候,崇祯猛地站了起来,拧着眉问道:“谁,他……朕让嘉定伯捐了二十万两?” “嘉定伯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王承恩愣了一下,“陛下不是说,嘉定伯家里至少有百万两之巨吗?” “百万两……朕怎么不知道?” 崇祯这时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说的,而是皇叔朱常淦说的。 他扭头看向周皇后,“皇后,你知道吗?” “臣妾也不知道……”周皇后脸色发白,羞愤的低着头,她自己真不知道周家有多少钱。 崇祯有多么缺钱,整日整夜的睡不着。 周皇后每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在她想来,二十万两之巨,周家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今天下午,弟弟来宫里哭诉,她还想着和皇帝求求情,刚刚用膳时,她是小动作让皇帝去她的寝宫,其实就是想吹吹枕边风,让崇祯宽容她老爹一些。 可如今听王承恩这么一说,她酝酿了一下的话全给咽了回去。 自己什么出身,她再清楚不过。 父亲周奎靠相面算命谋生,经常在前门大街摆摊,生活过得相当清贫。 如今成为国丈,却聚敛起百万两的巨额财富,捐这一些,过分吗? 似乎理所应当。 崇祯皱了皱眉,问王承恩,“嘉定伯就这么给了?” 依照自己对周奎这个老丈人的了解,那是个鼠目寸光、视财如命的“铁公鸡”。 连饭都舍不得多吃一碗的人,他能捐钱? 国库空虚,崇祯不是没有想过和勋贵大臣们借钱,之前他就提过,但却没有一个人响应。 其中跑的最快的就属嘉定伯。 王承恩将当初的情境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听的崇祯楞在当场。 竟然如此简单,利用嘉定伯口吃? 想了想,崇祯又摇头道:“此非帝王的做派啊!” 在他看来,这有点耍小聪明了,不过想了想能有二十万两,这小聪明便是值得的。 当听到崇祯诈田宏遇和袁佑,以致于他们以为嘉定伯认领之后,也甘愿认领时,崇祯不由问道:“田宏遇和袁佑两人认领了多少?” “十万两和八万两。” 崇祯喃喃的说道:“这加起来就38万两……属实有些能耐啊!”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手段不怎么高明,但却切实有效。 自己每日愁的头发一把一把掉的事情,在这位皇叔的手中,竟然须臾之间,就解决了近四十万两银子? 沉默半晌, 崇祯嘴角才叹了一口气,“王承恩,你继续说。” “接下来,就是陛下清洗东厂了……” “你等会儿。”崇祯眉头紧蹙,再次确认道:“清洗东厂?朕为何要清洗东厂?” “陛下,不是您说的,直言王之心有二心,想将东厂的权力收回来吗?” “王之心有二心?”崇祯愣了一下,对于王之心,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在东厂督主的位置上一待这么多年。 “陛下,这是他贪赃枉法、欺行霸市……查抄的清单。”王承恩将查抄王之心的清单再次递了过来。 “这……”崇祯半信半疑的接过来,眼睛瞪的溜圆,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金银、珠宝、文物、稀罕物件、房产、田产。 嘴巴张的老大,能塞进一個拳头,“他一个宦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总估价多少钱?” “回皇爷,估银五十五万两。” 宦官之中,王之心富有,崇祯这是清楚的,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如此富有。 崇祯眼睛盯着清单上的这些东西,手指握的纸张上都有了印记。 全身的血都集中到了心脏,又惊又喜。 三十八万两,再加上这五十五万两,合计九十万两。 辽东那边的饷银,终于有着落了。 突然崇祯抬起头,“不对啊,你们查抄王之心,就没有人替他求情?就没有遇到阻碍?” 王之心做人,八面玲珑,与勋贵、文官集团交涉极深。 崇祯之前也曾动过将他换掉的想法,但发现似乎行不通,每次都是刚换上一个新人,没过多久就被文官集团参了下来。 如此反复之后,自己也就懒得换了。 另一方面,有这么一个人做东厂督主,自己和文官集团还有一个缓冲之地。 有时候在朝会上解决不了的,他私下派王之心去找文官,反而还更容易达成一致。 “陛下,这是大臣们参王之心的奏章。”王承恩将一大摞的奏章给搬了过来。 崇祯一一拿起来查看,越看心里越惊讶。 礼部左侍郎孔贞运? 户部尚书毕自严? 工部尚书刘遵宪? 兵部尚书杨嗣昌? 礼部尚书黄氏俊?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几乎所有的重臣都在参王之心。 其中几个,据崇祯所知,和王之心私交甚好,之前不是一个劲儿的和他说好话,怎么就全参他了? 崇祯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参王之心?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承恩刚想回答,外面跑进来一个小黄门。 “皇爷,魏国公的六十万两银子运过来了,您看是入账您的内帑还是?” “又是六十万两?”崇祯使劲搓了搓脸,心脏猛跳,只觉得嗓子干的厉害,“这六十万两又是哪儿来的?” 王承恩担忧的看向周皇后,陛下咋健忘成这样了? 这样下去,还如何得了? 恰好这时候太医到了,他连忙让太医过来,“刘太医,快,给陛下看看。” 刘太医提着药箱刚走到崇祯的跟前,就被崇祯一脚给踹翻在地,“看什么太医,朕没有病,伱赶紧和朕讲,这六十万两从哪儿来的。” “陛下,您何必讳疾忌医……”王承恩脸色担忧的扶着崇祯,却见崇祯丝毫不关心其他,咬着牙怒吼道:“讲!” “是,皇爷……”王承恩将如何设计让乔岩以王之心的名义肆意跋扈,攻讦勋贵,惹得勋贵们集体反弹。 以致于勋贵围攻王之心府邸,以及后来魏国公之子徐文爵失手之下,将王之心一刀捅死。 魏国公过来找皇帝求情,最后以六十万两,换取徐文爵留在京都。 再后来,崇祯让自己领着满朝百官,押着王之心的心腹,一个个斩杀于勋贵府门之前。 王承恩之前没有在宫中,就是刚刚办这事儿回来。 崇祯听完一动不动,如被定在了原地。 沉默。 许久的沉默。 乾清宫内也是安静的可怕。 压抑的气氛,阴沉如水, 压着每一个人在场的人无法喘息。 王承恩的心里却是“咚咚”直跳,额头上一层细汗,冲着刘太医使眼色,心里暗道:“完了,完了……陛下这身体是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周皇后的脸色也是惨白,想上前去扶崇祯。 此时又有小黄门进来,“陛下,英国公的奏章。” “给我吧!”王承恩接过来,轻轻的展开,放在崇祯的面前。 崇祯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奏章,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臣虽下愚,知其然也……” 大意是:臣听说要树木生长,一定要稳固它的根;想要泉水流得远,一定要疏通它的源泉;想要国家安定,一定要厚积道德仁义。我虽然愚昧,但也知道,勋贵和大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前面都是场面话,最重要的是最后几句话。 “臣愿意捐银二十万两,与大明共渡难关。” 崇祯看着这奏章,手指却有些发抖,刚来了个六十万,这又捐了二十万? 为什么? 如果说之前嘉定伯、田宏遇、王之心的钱还只是让他又惊又喜的话,那现在这些源源不断的奏章却如鞭子一样抽在了他的脸上。 又一个小黄门进来,“陛下,成国公的奏章。” 王承恩接过来,放开放在崇祯的面前。 前面的内容一眼掠过,直接看最后面的那几句话。 “二十万两……” …… “陛下,定国公的奏章。” “二十万两。” …… “陛下,武定侯徐锡登的奏章。“ “十万两。” “泰宁侯陈延祚” “十万两” “陛下,阳武侯薛濂” “十万两……” 崇祯看着,看着看到最后,整个人都处于颤抖之中,头发根根竖起,“他……他们都是商量好的吗?” 王承恩回道:“陛下,这就是按照您说的,他们的奏章递上来时,第一时间送进宫里。” 崇祯问的没错,这些勋贵们确实是商量好的。 从魏国公徐弘基低头的那一刻起,他们勋贵之内其实已经有了裂痕,再有后来崇祯让王承恩带着百官在他们府前杀人。 他们便知道这事情躲是躲不过去了。 既然躲不过去,那不如早点表态。 嘉定伯一个伯爵,只是一个右都督职位,十多年的时间便聚敛了百万两之巨。 何况他们这些老牌的国公、侯爵。 世袭罔替,在朝中根深蒂固,家中钱财、稀罕物件、房产、田产更是比嘉定伯丰厚不知道多少。 五万两,十万两,二十万两……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出点血,决计谈不上伤筋动骨。 于是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国公除了魏国公之外,统一捐二十万两。 侯爵十万两。 伯爵五万两。 这算的都是在京的,没有落魄的,不在京,在外戍守边关的不算。 除魏国公外,四个国公,八十万两。 二十三个侯爵,有四个不在京,还剩十九个,累计一百九十万两。 三十九个伯爵,有九个不在京,三个落魄,也就是二十七个,累计一百三十五万两。 加上之前周奎、田宏遇、袁佑、魏国公的捐银,王之心的家产。 达五百五十余万两之巨。 “为什么?为什么?”崇祯看着这些奏章,情绪激愤,身形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苦涩, 痛楚, 羞愤难当……如涛涛巨潮涌向他。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大明亡于朕的手中?” “因为朕的无能,造成大明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吗?” 此刻的崇祯就像是被人死死的溺在水里,痛苦的无法呼吸。 就在一刻钟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直言朱常淦不过是一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之徒。 可现在,人家朱常淦一天时间就弄到了五百五十万两银子。 而自己呢? 天天喊中兴大明,天天喊中兴大明,可大明钱一次比一次少,甚至组织不起来一支强大的军队,甚至连辽东前线关系到大明存亡的重地,也一直长期欠饷。 朝中百官也好,崇祯本人也好,都清楚的知道归根结底,就是没钱。 谁都知道,大明缺钱。 崇祯想尽了办法,却怎么也弄不到钱,只能摊派到百姓的头上,引得民变四起,农民起义不断。 到了现在,崇祯其实是抱着一种,将钱粮摊派到百姓头上,哪怕百姓死再多。 只要大明朝全部精锐侥幸速胜的想法,彻底解除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两代长达近四十年的严重威胁。 崇祯眼眶通红,脸色惨淡。 自己励精图治、闻鸡而起,被朝中那么多文官称呼为“圣王”,自负无人能及。 可……朱常淦仅仅一天,就将他“圣王”的面具给扯了下来,踩在地上。 将他的道心击穿。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像是绳索一样,勒住他的脖子,他将所有的奏章推到了桌案下面,眼珠闪过野兽般的光芒,“朕……朕难道就真的不如他吗?!” “朕怎么会不如他?” “朕……朕……”他张着嘴,竟然不知道如何说。 事实胜于雄辩! …… 良久, 王承恩看崇祯情绪渐渐稳定了,示意让周皇后劝一下。 却被崇祯喝道:“都滚出去,朕想静一会儿。” 刘太医吓得连忙夹着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 “陛下……”周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见崇祯看都不看她一样。 “王承恩,你留下。” 反倒是走在周皇后面前的王承恩被叫住了。 “皇爷。”王承恩小心翼翼的上前将灯芯给挑了几下。 崇祯闭着眼睛,老大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豁然发现,夜幕早已落下,东边几颗明星乍现,随着点点星光渐渐增多。 他看向王承恩,“还有什么是你今天没有讲的?或者是朕白天同你讲了,还没有做的?” 王承恩想了想,摇头,“没了,不过皇爷让臣带着百官前往勋贵府邸的时候,说这只是第一步。” “皇爷,您是不是想走这第二步了?” “啊?第二步?朕……”崇祯张口结舌。 刚想说话,突然身形一震。 因为脑海之中那道机械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崇祯连忙选择了接听。 第12章 第二步重整锦衣卫 “喂,崇祯吗?” 崇祯连忙回答道:“皇叔,朕……是,您这边有啥吩咐?” 王承恩看着崇祯,不由愣在原地。 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又陷入自言自语中了? 而且情绪变化如此之快?刚刚还如此暴怒,怎么瞬间就平和了下来? “是这样,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必须再给你强调一下。” 崇祯连忙追问道:“皇叔,我正想问你呢,你第二步是什么?” “这正是我要给你说的,咱俩兑换身体之后,你不要再干涉国事。别白天我往前推一下,晚上你又给我拽了回来。” 崇祯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要再干涉国事?皇叔伱的意思是……” “意思很简单,想救大明,你就不要插手,什么也不要干,就这么看着就行。“ “那朕总得做点什么吧……” “除了国事,其他你愿意做什么做什么。” “……”崇祯。 朱常淦突然想起什么,“如果非要做点什么事儿的话,帮我选一些秀女进来。” “选秀女?选秀女干什么?” 朱常淦:“这还用问吗,白天咱俩对换身体,周皇后、妃子那些后宫的妃嫔总免不了过来勾搭,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万一擦出火来可不好,但我这拯救大明朝费心费力,身边没有几个服侍的可人儿,也不是回事儿,你说是不是?” 似乎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记住选丰腴一点的,前凸后翘的,干瘪的不要。还有,要十六岁以上的。” “呃……”崇祯怔了老大一会儿,等他癔症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 乾清宫内,只留下王承恩眼神异样的看着他,“陛下,您……没事儿吧?” 崇祯愣了足足有十几秒,喃喃的说道:“擦出火来?” 随即明白过来,脸上瞬间青一阵,紫一阵, 皇后?田贵妃?袁贵妃?那属实不好。 不由扭头问王承恩,“朕多久没有选秀女了?” “陛下已经十年没有选秀女了。” 崇祯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朕已经十年没有选秀女了。” 自打他登基以来,后宫的女人几乎就没有换过,还是从信王府带过来的那些人。 每日在国事上操劳超过八个时辰,每年去往后宫的次数都有限。 “从明日开始,开启选秀。” “啊?”王承恩眼睛瞪的溜圆,“陛下您不是……” 崇祯上台之后,曾发誓大明不中兴,永不选秀。 如今这又是? “哦对了,要十六岁以上的,体态丰腴的。” 王承恩的脸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大明朝从太祖朱元璋开始,选秀都是十三到十六之间的女子。 陛下这口味怎么一下子…… “是,陛下。” 王承恩也不敢问,陛下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崇祯愣愣的坐在御座之上,刚拿起那些奏章,突然想起皇叔说过的话:“想救大明朝,你就什么都不要干。” 脸憋的通红,如熟透的柿子,浑身有些发抖,可终究还是将奏章给放了下来。 “王承恩,陪朕出去走走。” “是,陛下!” 皇城上, 春寒料峭的风,吹着崇祯,按理说早该阳春三月光景,但小冰河的寒冬却还在肆虐着北方。 京城内,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在崇祯的眼眸中晃动。 他忍不住长叹道:“大明,这就是朕的大明,朕想大明朝的百姓的过的好,想大明江山万载,可如今看来怎么那么的讽刺? 从皇城上下来,崇祯一如既往的往乾清宫走去。 可进了大殿,才恍然惊醒,喃喃道:“不能插手国事,朕怎么又忘了。” “王承恩,去坤宁宫。” 坤宁宫,皇后的寝宫。 大明朝,皇帝比作乾,皇后比作坤。 天(乾)得一以清,所以大明朝的皇帝住的叫乾清宫。 地(坤)得一以宁,皇后的住所,成为坤宁宫,自坤宁宫建成,就一直是明朝皇后的固定寝宫。 刚走到坤宁宫门口,就听着外面有小太监进来报,“陛下,嘉定伯父子求见。” 若是以往,崇祯定然不会见,但今日没有任何国事处理的他,破天荒的摆手道:“让他们进来吧。” 周皇后听说皇帝来了,也欢欣的迎了出来,“陛下,您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了?” “怎么,不愿朕来?” 周皇后已经羞的脸红,死死的抓住崇祯的衣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皇帝。 她怎么可能放他? “太子也在啊,正好,让朕看看。”崇祯使劲将小皇子给抱了起来,“重了,朕都抱不动了。” “陛下,这是慈炯,你这当爹的,怎能连儿子都认错?” “咳咳……“崇祯一脸尴尬,“天太黑了。” 崇祯一年到头连皇后都不理会几次,何况儿子,也就太子他还有时候教导几句。 5岁的朱慈炯乃崇祯第三子,自打出生之后,就没有怎么见过崇祯,此刻被吓的跑到周皇后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这位皇帝。 “你这孩子,这是你父皇。”周皇后嗔怒道,将朱慈炯从身后拽出来。 “父……父皇……” “诶,来过来这边,让朕好好瞅瞅,长这么高了。”崇祯眼眶有些发红。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就没有关心过这个孩子,犹记得他才刚刚出生。 如今一晃眼,竟然已经过了五年了。 趁着这工夫。 嘉定伯和他那儿子进来了,周奎气喘吁吁的冲着崇祯行礼道:“陛……陛下。” “起来吧!”崇祯看着这两個,一个比一个胖,心里没来由的生气。 “是,陛下。” “姐,有饭没,弟弟我还没有吃饭。”嘉定伯的那憨种弟弟,第一句话就让崇祯的额头紧皱,想把他赶出去。 但想了想刚捐了二十万两,才忍住心中的怒火。 “王承恩,去通知御膳房,朕也再吃点。” 既然不能操劳国事,崇祯又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不如坐下来吃点东西。 没等多久,御膳端上来。 “嘉定伯,你也坐下?” 没等崇祯说完,嘉定伯已经坐下,端起桌子上的御膳开始吃了起来。 原本,嘉定伯在家闹着上吊来着,结果听说魏国公捐了60万,各公、侯、伯都有捐钱,顿时也不哭了。 左右自己也不是最多的,而且陛下还掌握儿子开赌场、牙行的证据,相比魏国公的二十万两,属实不多。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两人中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索性去皇宫里面吃。 嘉定伯几下吃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嘴里嘟囔道:“我掏了钱的。” “对,咱家掏了钱的,得多吃点。”嘉定伯的儿子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酱肘子,塞进自己嘴里。 浑然没有看到崇祯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 与此同时, 跟着王承恩砍了一下午头的文官们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时候,一个个脸色惨白,浑身冰凉。 礼部尚书黄氏俊看着桌上的饭菜,一口也吃不下。 “唔~哇~” 小妾连忙吩咐下人,“端下去,快点端下去。”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小妾抚着他的后背,脸色惨白,他从没有见过老爷如此不堪的一面。 在她眼里,黄氏俊乃大明的内阁大员。 学识渊博,处事不惊。 今日如此模样,到底经历了什么? 黄氏俊吐了好久,才终于缓过劲儿来,叹息道:“陛下这一招,厉害啊!” 他眯了一下眼睛,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 “王之心?恐怕王之心早就进了陛下的眼中……可恨我们还不自知,还亲自把奏章给递了上去。” “陛下这是借我们的刀,办他自己的事儿。” “这可不是好征兆。” 黄氏俊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小妾在后面追,“老爷,你还没有洗脚呢,这么冷的天……” 可等她追出来,却发现黄氏俊已经坐进马车走远。 黄氏俊要去干嘛? 他要去找温体仁,温阁老。 在黄氏俊的眼里,别看这只是一次小小的事件,但意义却与以往决然不同。 这是皇权在抬头。 他们文官必须把皇帝的这种行径给扼杀在摇篮里面,将朝廷拉回到文官集团掌控一切的正轨上来。 等黄氏俊到的时候,数百位文官人头涌动。 一问之下,才知道温体仁压根不在家。 这回是真的不在家。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气的跺脚,“哎,朝廷发生如此大事,温阁老竟然躲起来了?” 他算是和温体仁提拔上来的人,在当翰林的时候,馆中的修撰、直讲、典籍,都轮不到他。 靠着对温体仁唯命是从,沽名钓誉,竟然入了崇祯的眼睛,这才慢慢启用起来。 “延宾,阁老去哪里了?” 吏部左侍郎薛国观摇了摇头,“学生也不知啊!” “你都不知道?” 谁都知道,薛国观是温体仁的铁杆亲信,温体仁一手提拔上来的,你怎么而可能不知道? “陛下今日之反常,乃历来未见啊!” “是啊,陛下这一手,我们属实没有想到。” “勋贵已经认领捐银,我们又岂能独善其身?” “不是还有宦官吗?” “太监?陛下可是已经斩杀了一大批太监,而且还是我们上的奏章,咱们哪儿有脸再让陛下去找太监们要钱?” 黄氏俊急的骂道:“那是钱的问题吗?” “关键不在于此,而是陛下不再奉行言行事迹行事。” 说白了,就是这次崇祯没有依照儒家经典,没有按照太祖朱元璋、成祖朱棣的言行事迹来做。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 在隔着两个路口的一处小楼之上,有一人正远远眺望着这边。 正是温体仁。 “老爷,府前那么多人,您不回去吗?”一个笑靥如花娇媚华的女人揉着温体仁的肩膀问道。 温体仁摇了摇头,目光闪烁,“越是这个时候,我越是一个人都不能见。” “陛下,自打登基开始,内阁首辅的位置,几乎没有超过一年的?可知道为何?” 女人摇头。 温体仁轻笑着说道:“因为陛下怕首辅结党,比我厉害的能臣干臣,一个个都下去了。” “却唯独我一直在这首辅的位置上待了八年之久,一方面是我廉谨自律,最重要的便是我温体仁的鹤立鸡群。” “何况,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所以,今夜我一个人都不会见。” 内阁同僚都是他一手引进的,专门挑选一些庸才,滥竽充数。 任何有才干的能臣,都被他给提出了权力中枢。 以此在衬托自己的干练。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自己必须除掉才华超群、声望卓著的东林党魁首钱谦益、文震孟等人,哪怕他们已经被罢官回乡,因为他们的名声太大了。 随时有可能被启复。 如今自己密谋钱谦益的所有证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不容有失。 还有一点, 这一次,他本能的觉得陛下这一次对捐银的事情,志在必得。 不知道为什么,在皇帝让他拟旨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 这些年,他温体仁在位最久,之所以不露破绽。 关键就在于揣摩皇上心意,逢迎有术,从不“批逆鳞”,他对崇祯的的口头禅:“臣素以文章侍从皇上” 温体仁怔了一会儿,隐约之间,有种感觉,“陛下,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见女人不解,他捏了捏女人的脸蛋,“啊,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好。”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年轻的姑娘好看啊!” “只要再给我生一个儿子,我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温体仁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他却还想第三个儿子。 对于崇祯的捐钱,他其实看的不是那么的重要,他在乎的是自己首辅的位子。 只要这次把钱谦益他们给斗下去,他的首辅之位,便可以彻底高枕无忧。 …… 襄阳府, 朱常淦凝神,一条条只有他自己才能瞅得见的信息提示出现。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6/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29,(国运值与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成正比;国运为负,则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天」 「寿命奖励:1天」 「资金奖励:27397.26元」 主线进度条再次有了变化,最终停在6上,不再动了。 大明朝的国运值也提升了近60个点。 是六百万两银子已经到账的缘故吗? 不过其他属性框,却没有发生变化。 不过想想不禁明白过来。 有句话叫:花出去的钱,才是你的钱。 如今自己虽然筹集了六百万两,却没有花出去,并没有对大明的国运造成多大的影响。 自然无法延长大明国祚。 朱常淦将一张纸铺开,在上面简单的将今天的事情复盘一下,顺便想一下明天自己该做的事情。 朱常淦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三姓家奴。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起步资金已经到位,接下来自然要收权了。 首当其冲,东厂和锦衣卫。 东厂虽然一次清洗不干净,但有了勋贵和文官他们自己递上来的奏章,接下来的清洗,却也顺理成章。 第二步,重整锦衣卫。 第13章 三姓家奴骆养性 朱常淦盯着这个名字。 骆养性。 朱常淦为啥自打进入皇宫,就极度的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不知道啥时候就落水了? 因为崇祯临死手上都没有一兵一卒可用。 连西厂、锦衣卫这样直属于天子的私军都不在自己手里,哪里来的安全感? 攘外必先安内。 经过今天西厂这件事,应该已经引起文官集团的警觉。 锦衣卫权力的收回,到了刻不容缓、势在必行的地步。 朱常淦想动骆养性,更是因为他这个人。 老实说, 骆养性远不是王之心可以比拟的。 王之心一个太监出身,压根没有什么根底。 但骆养性不同, 骆养性出身明朝勋贵家庭。 祖上曾因军功在皇帝身边供职,而从其曾祖开始便在锦衣卫任职,其中曾祖骆安官至锦衣卫都指挥使。 再说他的外公赵梦祐,在万历年间同样曾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其父骆思恭更是官至少傅兼太子太傅、掌锦衣卫事都指挥使、左军都督府左都督。 再说他的父亲,骆思恭。 号称是战争中的指挥使。 骆思恭任内,明朝发生了大战事,即万历三大征。 也正因此,锦衣卫的主要职责转向了对外作战。 刺探情报、传递信息乃至直接参与作战都有参与,出力很大。 骆思恭掌卫时间从万历十年到天启四年,长达四十二年,除了为三大征出力最大的皇帝部门。 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骆思恭病故,被崇祯赠太傅,赐葬许多珍贵之物。 足见骆家的家族势力,根深蒂固的锦衣卫, 天启三年,以父亲的功绩,骆养性得以恩荫世袭锦衣卫百户入仕。 崇祯二年,升任南镇抚司佥书,刚刚又于今年年初,升任都督佥事,掌锦衣卫,可以说仕途一片坦途、权柄极重。 骆养性有一個外号:敛财指挥使。 锦衣卫落到他手里之后,并没有像他爹骆思恭一样,在战争中发挥任何的作用。 而是成了他的个人敛财工具,除了大肆敛财,再无其他作为。 若是他只是贪些钱,实心实意的为皇帝分忧,朱常淦或许还真的暂时不想动他。 但这人坐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却和文官们有很深的羁绊。 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何况这家伙野心还极大,经常伸手左右朝堂的局势,参与党争。 对皇帝的命令阳奉阴违。 有两件事儿, 一件事儿是东林党人熊开元、升任行等人弹劾周延儒案。 当时周延儒已经归隐七年,朝中掌权的乃是温体仁亲信。 崇祯正恼怒温体仁大搞党争, 于是将令骆养性将熊开元便与同样弹劾周延儒的给事中姜埰抓起来,下了锦衣卫大狱,并要求锦衣卫严查其背后主使。 结果,骆养性有意袒护两人,第二天便将审讯结果上奏。 这个结果自然不能令崇祯满意,崇祯要求其严加审讯,务必查出其幕后主使。 并令太监手持皇帝御笔,命令骆养性秘密处决二人。 但骆养性并未立即执行。 反而跑到皇宫觐见说:“如果熊开元、姜埰该死,那么皇帝就应该下明诏,让天下都知道他们的罪行,如果派人将其秘密处决,让天下人和后世如何看待陛下?” 随后, 又故意将此事泄露了出去,利用舆论向崇祯帝施压,以致于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另一件事儿,便是后来的大臣吴甡曾上奏章,直言锦衣卫的弊政甚多,并奏请清理锦衣卫冗杂。 请罢免东厂、锦衣卫缉事。 要知道,缉捕之权乃是锦衣卫根本,这无疑触动了骆养性的根本利益。 后来,吴牲在剿灭农民起义军的时候失势,被骆养性抓住小辫子,诬陷发配。 紧接着,他和东厂王之心将周延儒谎报军情的所做做事,报给崇祯,使得周延儒最终被赐死。 后来又伙同史蒋拱宸等弹劾周延儒的死党吴昌时贪污、赃私巨万。 最后在骆养性的主导下,崇祯帝不仅亲自审问吴昌时,更是亲自下令用刑,打断了吴昌时的大腿,在罪名被坐实后,吴昌时最终被斩首示众。 再有, 便是骆养性的骨头太软。 李自成率百万农民军进京城的时候,崇祯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迫不得已之下,让宦官和锦衣卫上去顶一下。 说起来,崇祯时期,锦衣卫号称有15万,崇祯上吊之前,他们在干什么? 一看农民军这么多人,几乎没有怎么抵抗,直接就投降了李自成。 没几天工夫, 李自成兵败,清廷入关,他又投降了满清。 奉命总督天津等处军务,摇身一变成了清朝第一位总督,并加封太子太傅、左都督。 三姓家奴!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朱常淦都必须把骆养性给弄下去。 嗯? 朱常淦猛然抬起头,因为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朱常淦直接将桌子上的纸张给点着,在空中转了几下,哪怕连一个角也得烧透了。 变成灰落在地上。 “世子!”一道窈窕温婉的丫鬟端着洗脚水走了进来。 “哦,红桃啊,进来吧。”朱常淦看了看这女子,姿容妍丽,顾盼摇曳,仿若深闺娇女,端庄不显俗气,连裙角都纹丝不乱。 不愧是大户人家,连丫鬟都这般姿色。 “红桃,你几岁了?” “奴婢16了。” “哦已经16了?来,世子给你检查一下。”朱常淦伸手说道,却被丫鬟红着脸躲开。 “世子,王妃说了,谁敢爬世子的床,直接打死,填枯井里面。” “不爬床,不爬床,咱们就这么站着就行。” 丫鬟楞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脸上的红晕瞬间若墨染一般,从脸颊,蔓延到脖颈间,温润、甘美的气息散发出来,惊慌失措的跑开。 “啧……还是这原生态的女子好啊!” 真材实料。 她会因为你一个眼神便面红耳赤,会因为你一句话便死心塌地。 哪像后世, 浓妆艳抹,一出去一天,宁可在外面把裙子扭烂,腰扭断,不愿回家给做一顿饭。 但凡敢吱声,立马给你来一句:“能过过,不能过就离。” …… 皇宫之内, “我掏了钱的。” “没错,咱们家掏了钱的。” 嘉定伯父子终于走了,两人是相互扶着走的,临走还不忘顺走三个肘子。 崇祯气的差点肺都气炸了,“王承恩,去田贵妃那里。” “陛下……”周皇后真的是羞愧难当,恨不能地上有道缝,头直接栽进去。 就在这时候, 有小黄门来报,“陛下,内臣王永祚、王德华、曹化淳等请求觐见。” “哦,去乾清宫!”崇祯说完,就想起身,准备见一下自己这几位内臣。 可走了几步,豁然想起朱常淦的话,脸色变了变,摆手道:“算了,让他们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日下了早朝再来见。” “是,皇爷。” 宦官,他们其实是可以直接到门外候着的,可今日之事,事关国事,所以他们专程让小黄门进去问了一句。 很快, 小黄门出来了。 曹化淳拉住小太监,“狗蛋,皇爷咋说的?” “干爹,陛下本来想见的,可又来又说今日就算了,让你们明日下了早朝再过来。” “……”曹化淳闻言怔了一下,眼中光芒不住的闪烁。 大太监王永祚、王德华也是一脸的惊疑。 “陛下这啥意思?” “陛下不会对咱们也出手吧?” 今天朝会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王之心说倒就倒了,亲信也几乎全被砍死。 所有的太监都瑟瑟发抖,跑到了曹化淳、王永祚、王德华他们府里哭诉,额头都磕破了。 王永祚、王德华两个实在拿不定主意,于是找了曹化淳一起过来探听一下虚实。 可皇爷压根都不见他们,这是啥意思? “完了”大太监王永祚喉结滚动,腿肚子发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难道真如骆养性说的,皇爷要对我们动手了?” 曹化淳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王永祚,“骆养性为啥去找伱啊?” 第14章 转移朝堂目光! “骆养性?他找你干什么?”曹化淳眼睛如钉子一样看着王永祚。 崇祯朝几个大太监, 曹化淳,出身好,太监体系中根正苗红,出于大太监王安门下,并且被魏忠贤打压过。 再加上他读书好,会写诗,书法也好,草书隶书写的尤为妙,所以格外的被崇祯器重。 如今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并且提督勇卫营,也兼职充当御马监掌印太。 权势最大。 王德化同为司礼监大太监,担着一个左侍郎的职位,权力仅次于东厂,在王之心之下。 王永佐排在王德化之后,他的辈分不低,在崇祯元年的时候,就敕总督东厂官旗办事。 与王德化并称二王公。 “这……”王永祚攥了一只手,才低声说道:“他给内臣带了一句话,说陛下或许会启用我为东厂督主。” “嗯?”王德化眼睛猛然瞪大。 曹化淳眼眸猛地一缩,随即又看向王德化。 王德化低头说道:“骆养性也给我带了一句相同的话。” “哼,也难怪陛下生气。”曹化淳气的甩袖道:“东厂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插手了?” 王德化和王永祚顿时脸色大变,“曹公,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明日陛下召见吧!”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朱常淦如往日吃了早餐,等待着七点的到来。 突然想起什么,和红桃说道:“今日,我要是不好好吃饭,你就说,若是身体出问题,那大明是真的没救了。” 朱常淦大概问了一下崇祯昨日和自己交换身体之后,都干了什么。 结果一听门都没有出去一下,饭也不按时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不是你的身体,你是真不爱惜是吧? “啊?”红桃捂着小嘴,“世子这话,奴婢可不敢说。” “不敢说?那我就和王妃说一声,说你爬我的床。” 红桃的脸色瞬间变的刷白,就连脸、耳朵、脖子都变红了,急的想哭,“世子……” “别哭,再哭我现在就去叫王妃。”朱常淦笑着逗了她几句,看向东面的天空。 红光冉冉升起,逐退群星与残月,将云彩染得如同着了火一样。 就连眼前的盘子也被染红了。 朱常淦的耳中响起一道声音。 「是否现在与崇祯对换身体」 “对换!” 等他再次愣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经在朝会上了,下面的群臣在争论着。 “陛下,各地赈灾皆需要饷银,诸公捐的银两,因尽快拨付过去。”户部尚书毕自严言辞恳切的跪在地上说着。 “陛下,臣以为应趁势增兵陕西,集中全力,围剿农民军。”兵部尚书杨嗣昌也站出来说道。 “陛下,休整京都防务的事情不能再拖了,马上就是开春,等到了八月,天寒地冻,工期根本完不成啊!”工部尚书刘遵宪也站出来说道。 “陛下……” 朱常淦有些懵逼, 自己刚过来,还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不由看向王承恩,低声问道: “他们在讨论什么?” 王承恩怔了一下,“刚刚在讨论诸公捐的钱怎么用?” “怎么用?怎么用和他们有关系吗?” 朱常淦顿时明白了,敢情这些人都在和自己要钱啊。 我要回来的钱,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钱现在在国库还是在内帑?” “回陛下,嘉定伯、田宏遇、袁佑以及王之心抄家的钱,魏国公的六十万两运到,暂时还在内帑。” 朱常淦轻呼一口气,幸亏昨夜给崇祯打了个预防针,让他别插手。 要不然这钱要是进了国库,真就肉包子打狗了。 可以料定,这些钱放到国库,干不了几件正事就没了。 藩王骄奢淫逸,却天天来京城要钱,要他们的俸禄,这些藩王之中甚至派了专人盯着国库。 还有这群官僚,一個个无所作为,没有政绩观,但中饱私囊时,比谁都快。 还有兵部的将领,也都得等着要饷银,一听说国库有钱,必如一窝马蜂一样要钱。 不是给边关官兵,而是中饱私囊。 再加上,朝廷开销没有节制,入不敷出。 估计撑不了一个月。 “陛下,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民不聊生,恳乞圣明立奋乾断,以定封疆大计。” “陛下,军备荒废,边关将领不居安思危,国防形同虚设,导致边境异族频繁入侵,长驱直入,朝廷蒙受重大损失,这一切乃是粮饷不足导致。” “陛下需考虑江山社稷的稳定……” 一众大臣不断的上奏疏跟朱常淦叨逼叨逼,跟苍蝇一样,“嗡嗡嗡”的让朱常淦不厌其烦。 这就是大明朝后期的文官们, 他们采取的手段就是不合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名声、舆论胁迫皇帝就范。 如果皇帝不就范, 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成化年之后,也就是大明第八个皇帝朱见深之后,皇权对于民间的管控大不如从前,到了万历之后,文禁几乎相当于没有。 此时,出版业已经高度发达了,文官士大夫们掌控了舆论的制高点。 你皇帝要是敢不就范,那我就写各种小笔记、小说杂谈。 黑伱、编排你。 从全国范围内,形成一股声势浩大的舆论压力。 你当皇帝的,要不要脸皮,要不要威严,要不要底线? 遇到太祖朱元璋这样的,手里有兵权,文官士大夫敢不配合直接打死,杀绝。 遇到嘉靖这样的老阴比,玩阴阴谋权术、平衡之术,你不配合,我让打,不论是文官还是太监,查出问题就打,经不住打的就打死。 遇到万历皇帝这样的不要脸不要皮的,直接留中不发,大明朝政务与我何干?文官毛脾气没有。 但这些在崇祯朝都行不通。 他谁也无法依靠, 其一,手上一毛钱的兵权都没有,武勋集团在北京保卫战后几乎团灭,于谦担任兵部尚书这个重要职位先例一开。 从此文官开始对明朝的兵权有着很大的掌控力。 到了崇祯朝,大明的兵部、兵权更是全掌控在文官集团的手里。 其二,他没有强大的宦官集团当打手,魏忠贤一死,崇祯急于扩大战果,内臣体系彻底被打残。 别说大文官,谁都打不了。 其三,他得拯救大明朝,所以没有办法像万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晕头往前过。 “行了!” 朱常淦猛地一拍御座,眼睛看向一个人。 温体仁。 想要终结一个话题,就必须切换另一个更为吸引人的话题。 朱常淦轻轻的敲了敲御座,“温阁老,你上次提到的那封奏疏……就是弹劾钱谦益贪污舞弊的那封,可有证据?” 果然,这话一出。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相比于和皇帝争利,他们从来更在乎的是争权。 钱谦益, 东林巨子,东林党魁。 崇祯初年,曾下令朝臣们公推内阁首辅的人选。 钱谦益是东林党魁,徒子徒孙们非常维护他,以东林君子们为主的一众官员纷纷推举钱谦益,钱谦益差一点就成了大明的首辅。 因为钱谦益贪污受贿的事情发了,被周延儒和温体仁给拉了下来。 可纵然钱谦益贪污受贿的事情人尽皆知,却并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在东林党官员的心目中,钱谦益几乎比皇帝还重要。 如今时隔多年,温体仁竟然再次弹劾钱谦益,瞬间再次引起了东林党所有官员的警觉。 “陛下,钱谦益早已经罢官在家七年,已经没有什么权力,怎么可能把持朝政,霸占湖面、勒索地方大户?” “陛下,这纯属诬告,企图致钱公于死地。” “陛下,此等手段实在是太拙劣了……” 面对攻奸,温体仁没有动。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已经站了出来,“陛下,证据凿凿,钱谦益强占营地造市房,并且霸占良民妻女,这是常熟县递过来的诉状。” “陛下,臣也参钱谦益,其出卖生员名额,通番走私的证据。”光禄卿周至发随即站出来举起手中奏疏。 剩余几个温体仁的亲信全都站出来,参钱谦益。 朝堂之上,顿时爆发出激烈的争执。 瞬间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人拳打脚踢,上了国骂。 …… 朱常淦往身后御座一躺, 从王承恩手中拿过来茶,嘬了一口,“嘶~有些烫” “……”王承恩却是楞在原地,虽然他每次都给崇祯泡一壶茶,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崇祯喝过。 崇祯每次上朝忙于处理朝政,等下了朝的时候,茶早已经冰凉。 他扭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却见皇爷气定神闲的看着下面,眉目不怒,反倒有些喜。 朱常淦确实在看戏, 历史上钱谦益留下的笔墨大概是这六个字。 “头皮痒、水太冷” 大明灭亡时,他直言跳水自杀,以示他对明朝的忠诚,结果小妾跳了,他没跳,说水太凉了。随后满清攻城,他主动剃发易服,留了金钱鼠尾发式跪地迎接,还“美名”曰:头皮痒。 而首辅温体仁,本该在崇祯十年,也就是今年被皇帝给赶回老家养老的。 不过,朱常淦暂时还不想让温体仁走。 眼见差不多了,朱常淦冲着王承恩道:“朕累了!” 此时的朝堂之上,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心神全集中在攻奸对方身上。 哪里顾得上皇帝早退。 …… 回乾清宫的路上, 崇祯对着王承恩说道,“去给温体仁下一道旨意,让他彻查钱谦益一案。” 王承恩忍不住提醒道:“皇爷,您这么让他查,恐怕朝堂之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啊!” 朱常淦笑了笑,他不怕温体仁会将案子扩大, 甚至可以预料到温体仁一定会将钱谦益案子给扩大。 狗咬狗一嘴毛。 他们斗起来,才会将目光从皇帝身上移开。 暂时不盯着自己,才有机会走下一步。 刚到乾清宫门口,就有小黄门上前问道:“皇爷,曹公公和王德化、王永祚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王德化、王永祚进来,立马跪倒在地,“陛下,内臣有罪,求陛下开恩。” “你们何罪之有?” 王永祚连忙将昨天和曹化淳讲过的事情再次讲了一遍。 朱常淦听完,眸子微缩了一下,“骆养性?” 这么着急吗?就这么跳脱? 崇祯看着眼前的两个太监,王德化和王永祚,眼中寒光咧咧。 王德化在李自成攻入皇城之间被崇祯认命为监军,去督战京营。 他却开了德胜门迎李自成,并且为了讨好李自成,还想抓住崇祯献,后来逃到了南京,在南京投降了满清。 王永祚,记载的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也投降了大顺朝,满清时代,没记载。 “皇爷,您只让勋贵和文官们捐钱,内臣也想捐一些为国贡献一些力量。”王德化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 王永祚紧跟着说道:“内臣也想捐。” 朱常淦脸上却是猛地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干嘛啊?都起来都起来。” 这两人要杀,但不能现在杀,骆养性既然与他俩有交集,一旦动他俩,必然让骆养性警觉。 “这时候,你们还想着报效朝廷,便是朕的忠臣。” “朕没说不让你们捐钱,你们看看,朕的旨意已经写好了,只是昨日一直找不到温阁老,迟迟没有颁布下去而已。” “你们能主动找来,朕甚感欣慰!” “曹公,你也坐下,陪朕喝喝茶。” “万丈红尘一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嘛!”朱常淦让王承恩给每人倒了一杯茶,自己先喝下,“别怕,没毒。” “臣万死!”王德化、王永祚涕泪横流,连忙将茶喝掉。 “这茶也喝了,朕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参与了,东厂督主,朕已经有了人选。” 曹化淳怔了一下,“不知皇爷的人选是?” “高宇顺!” “他?”曹化淳脑海中想起这个人。 不怎么说话,办事也是中规中矩,不懂变通,关键这个人几乎没有在崇祯皇帝身边呆过,他怎么入了皇爷的眼? 殊不知,朱常淦选人,只选一点。 忠! 哪怕愚忠。 自己没有容错率。 不能王之心下去,又上来一个二五仔。 之所以选高宇顺,是因为李自成攻入北京城之前,他就给自己备好了棺材并在旁边放了许多柴火。 崇祯上吊的死讯传来,他就躺进棺材,让小太监一把火把自己给烧了,紧随崇祯的步伐,至少在忠心上没有任何问题。 “高宇顺暂理东厂督主一职,旨意过几天再下。” “这几日,王德化,王永祚,你们就留在身边伺候朕,如何?”朱常淦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 说是在留在身边,其实就是监禁,不允许半点风声透露出去。 朱常淦先让王德化和王永祚下去,“曹公,你去把高宇顺给朕叫过来,另外锦衣卫指挥使,你可有人推荐?” 曹化淳猛地一震,看向皇帝,“陛下,您是要……” 第15章 勇卫营 朱常淦看着曹化淳,“朕知道你和骆思恭的关系不错,所以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内臣……内臣没有异议。”曹化淳顿时嘴中有些苦涩。 崇祯皇帝在扫除魏忠贤之后,在内宫举行了一次大考,亲自主持。 曹化淳、王永祚、王之心这几个人都是同时考取的,第一榜里面有六个,他们占了三个。 王永祚最先入主东厂,但仅不到一年,东厂提督便换成了曹化淳,一直到现在。 因为曹化淳提督京军勇卫营,分不开身,便让王之心暂管。 王之心算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并向皇帝荐举的。 如今王之心贪腐案发,曹化淳是过来请罪的。 但陛下没有问,反而问起了骆养性,曹化淳顿时明白,陛下这是给自己脸,自己得给脸要脸。 “你对骆养性这個人熟悉不?” “没有多少来往。”曹化淳如实回道。 自己和骆思恭关系确实不错,特别是在清洗魏忠贤的事情上,两人通力协作,其后一直维系着不错的情义。 但到了骆养性这一辈,他却是有些看不上的。 不及骆思恭的十分之一,而且伸手要钱的时候特别的黑。 特别是骆思恭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再登过骆家的门。 既然陛下问起自己,那说明骆养性贪腐的案子发了。 “曹公,这事儿还得你来做,你去宣骆养性来乾清宫,就说朕找他有要事相商。”朱常淦淡淡的说道。 换做其他人,或许骆养性会心存戒心,但曹化淳就不一样了。 “内臣谨遵陛下的差遣。” “好,朕就和你细说一下这事儿……” …… 襄王府内, 崇祯睁开眼时,直接选择了听本体那边传出的声音。 这次,他吸取了上次教训。 专心致志,就坐在那里听朱常淦怎么做。 他到底要听听朱常淦的第二步,到底是想干什么? 当他听到骆养性的时候,眉头猛地皱起,“要动骆养性?” “不是……他可是个忠臣啊!” 骆养性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在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口中,风评一直不错,而且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 这一刻,崇祯特别的想拦下来他。 “朕的肱股之臣。“崇祯气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蠢货,锦衣卫乃朕的近侍,朕唯一可以驱使的存在。” “刚查了东厂,这又动锦衣卫。” “如此自己打自己的脸,岂不是自毁手脚,让满朝文武嘲笑?” …… 一炷香的时间,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快马加鞭的来到了乾清宫外。 “宣骆养性觐见。” “臣骆养性,拜见陛下。” 朱常淦看着眼前这人,长脸,眉毛稀疏、眼睛不大,挺聚光。 身上的飞鱼服上绣有龙纹、金线,美轮美奂,外套上缀满各种颜色鲜艳的织锦,袖子上有细致的图案,纹路细密,色彩缤纷。 并且镶有珠玉装饰,头戴珠冠,帽子上缀有彩羽和玉佩。 麻花式样的系带。 这与明朝的盛行文化有关,成化之后,大明朝的审美趋近繁华华丽、追求色彩浓郁。 所以锦衣卫的服饰也受到了这种影响,多采用红、绿、黄、紫、蓝等亮色,来强化服饰的视觉效果。 朱常淦看到骆养性,眼睛有些放亮,“不错,不错!” “都说锦衣卫是朕的脸面,这服饰华丽、冲击力强,担得起皇家的力量和威严。” 骆养性呼啦一下跪在地上,“臣的职责就是陛下分忧解难。” “起来,快起来!”朱常淦忙上前将骆养性给扶了起来,“伱是朕的肱股之臣。” “眼下有一个差事,正需要骆指挥使来为朕分忧。” “请陛下明示。” 朱常淦点了点头,“勋贵和文官捐银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不日这些就就会全部缴清,朕大致估算了一下,近六百万两。” 骆养性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他想过有人捐,但没有想过会捐这么多。 “如今大明辽东战事糜烂,陕西及多地反贼猖獗。” “这些钱,本来就是朕以辽东战事、剿灭反贼的名义让勋贵和文武百官们捐的,自然是专款专用,将这些银两追加到辽饷、剿饷上。” “以往,都是户部、兵部直接将钱给拨过去了,但这次朕要派自己的人也盯着,确保这些钱确确实实的用在了辽东战场和各地平叛上。” “不知陛下要如何盯着?”骆养性忍不住吞咽唾沫道。 朱常淦盯着他的眼睛,“东厂和御马监不堪重用,朕欲从锦衣卫中挑选一批监察使,专司此职。” 骆养性眼中的光芒大盛,却仅仅瞬间便一闪而逝。 掩饰的极好。 “愿替陛下分忧!” 朱常淦点头,“不过,眼下朝中百官也在盯着这笔钱,所以朕不能直接下旨给你,你要在这些饷银出发之前,组建好这一批人马。” 骆养性顿时明白, 如果现在皇帝下旨,定然会引起朝中的反弹,这事儿就得黄。 六百万两……单单是想想,骆养性都忍不住心头火热。 “臣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常淦摆手,让他下去办。 …… 骆养性从乾清宫出来,那张脸如盛开的金菊。 “终于轮到我了。” 他这些年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虽然捞了不少钱。 但相比兵部的那群老爷、边关的那些将领,他这才哪儿到哪儿? 单以辽东为例,朝廷每年花的钱超过六百万两,但真正能落到官兵手上的饷银却不足一半。 这还不算冒饷, 以毛文龙为例,实际只有两三万人,却号称有十几万人。 每年从大明要数十万两的银子,这些钱都到了他自己的腰包。 其他的边关将领虽然比毛文龙强点,但也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以前,自己只能犯红眼病,干看着,捞不着,但眼下自己却是有机会了。 “荐举一批监察使,那还不是自己想让谁去就让谁去?” 骆养性快步朝着宫外走去,浑然没有发现曹化淳此刻正站在他刚刚站过的位置上盯着他。 曹化淳转身回到乾清宫内,“陛下,他已经走了。” “接下来,就看曹公公的了。”朱常淦喝着茶,老神在在的倚在御座上说道。 “是,陛下!” …… 等曹化淳离开,朱常淦伸了个懒腰,“王承恩,选秀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陛下,内臣已经在和皇后商量此事了。“ 朱常淦愣了一下,豁然明白过来。 如今崇祯的皇后已经选定,又没有太后,后宫的事情,自然由皇后做主。 “朕的要求,你知晓吧?” “内臣知道,丰腴一些。” 朱常淦点了点头头,喃喃道:“臀宽过肩,赛过神仙,后世健身出来的肥臀都是次品,朕要的就是纯天然。” “手感好还兼具软、弹。” “……”王承恩有些没明白这什么意思,但感受的出来,皇爷这是在赞美什么。 一个小黄门从外面抱着一堆的奏章走了进来,王承恩连忙接过来,“陛下,这些奏章已经分门别类……” 朱常淦直接打断他,“今日,朕不看奏章,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王承恩一愣,皇帝这两天这是怎么了? 他伺候了二十年,崇祯每日何时起床,何时上朝,何时下朝,什么时候批阅奏章,什么时候用膳,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现在,他惊异的发现,一切都失灵了。 如刚刚进信王府的时候一样,跟不上皇帝的步伐。 “走,去京营转转。”可刚想准备出发,扭头问道:“京营眼下在谁手上?” 王承恩连忙道:“回陛下,去年五月,成国公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 “他?”朱常淦想了想,回想起来这个朱纯臣,祖上就是明成祖朱棣的靖难功臣,朱能。 随燕王朱棣征漠北,骁勇善战。 他在靖难之役期间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在灵璧俘虏平安等南军名将,收降十万南军,累功至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加太子太傅。 朱纯臣是朱能的九世孙,可他的行径却与他的名字相差甚远。 李自成逼近京师时,朱纯臣献出了齐化门,朱纯臣与陈演等率百官劝进,上表李自成早登帝位,以成为拥戴有功之人。 “算了,朕还是去一趟勇卫营吧!” 在朱纯臣这老小子的地盘上, 万一出点啥事儿,那才叫阴沟里翻船,想哭都没地方哭。 不如去自己铁杆的勇卫营,血雨腥风到了之前,他得先摸一下勇卫营的真实战力。 …… …… 大摇大摆去是不可能的,否则又会招来文官们一封封奏疏,叨逼叨逼。 所以朱常淦换了一件常服,然后又在外面套了一件便服,在这些武功高强的太监保护下离开了皇宫。 一路来到了勇卫营。 “飒~” “呼~” 离着老远就听着里面呼喊着什么,走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一声声吼叫和长枪划过空气的破音声。 如果说崇祯有一支兵马的话,那就只有眼前这几千人了。 由皇帝禁军,腾骧四卫改编而成。 禁军的选拔本来就严苛,腾骧四卫的选拔标准:“天下卫所官军年力精壮者及虏中走回男子”。 从各卫所之中掐尖。 勇卫营也不负众望, 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清军入塞寇边,勇卫营才刚刚组建没多久就投入战事,首战告捷。 一把打出了威风,成为崇祯的一把锋利军刃。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在大抵上。 洒在勇卫营的赤膊的膀子上,反射出闪亮的光芒,耀的人眼睛发花。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的长枪舞的尤为狠厉。 “那两位是?” “回陛下,两人正是勇卫营的将官孙应元、黄得功。” 朱常淦为之侧目,“有此等猛将,朕何愁勇卫营不是虎贲之师?” 这两人都是将才,而且还是猛将。 相比之下,黄得功的名声比孙应元大一些,因为孙应元死的早,黄得功后来跑到了南京,拥护南明,所以疯了靖南伯。 还有一个是周遇吉,不知道是何原因,没有见到。 但也是战功赫赫,后来调任陕西总兵,最后与李自成大战数日,弹尽粮绝而死。 朱常淦喃喃的道:“这一次,你们的命运要有所改变了。” 孙应元、陈遇吉之所以战死,就是因为崇祯十年杨嗣昌上奏章让勇卫营南下剿匪。 并且被崇祯给分成了两路,孙应元孤军无援,战死。 也正是这次将勇卫营派往南方,使得崇祯手里变得没一兵一卒可用。 匪患没剿灭,反而京师先被灭了。 就他们一愣神的工夫,从四周‘呼啦’冲上来一群手持长枪的兵丁将他们团团围住。 王承恩和这些太监此时已经将皇帝给护在了身后。 “汝等何人?竟然闯入军营重地,全都抓起来。” 几个人手中长枪顶着王承恩等人的咽喉,似乎只要反抗,便会刺上来。 “住手,都住手!” 孙应元老远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咯噔一下,面如土色的冲了过来。 “臣拜见陛下,臣治下不严,以下犯上,还请陛下治罪。” 孙应元在京营参将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如今又成了勇卫营的将官自然是见过崇祯的,所以一看属下的人用长枪将皇帝给围住,脸都吓绿了。 “陛下,罪臣愚钝,没想到属下更愚钝,惊了圣驾,罪该万死!”黄得功紧随其后,也连忙跪了下来, 那帮兵丁也吓傻了,呆立在当场,见孙应元、黄得功都跪下了,连忙也呼啦跪了下来。 有的人牙齿直抖,有的人头上一层豆大的汗珠往下啪嗒啪嗒掉。 完了,完了……这回有眼无珠,把命给搭进去了。 自己送命也就罢了,还连累孙将军和黄将军。 “起来吧!”朱常淦抬手,“汝等没错,真没有提前通知,便贸然前来,你们有如此的警惕之心,朕甚感欣慰。” “不仅不罚你们,还要赏。” “王承恩,来,刚刚谁将朕拦下的,每人赏……百两银子。” 左右也就十来个人,既然要赏,不如大方点。 “啊?” 这帮兵丁一个个懵逼的站在原地,嘴巴张的老大,一动不敢动。 黄得功见状,巴掌直接扇在了他们的头上,“陛下赏你们呢,还愣着干什么?谢赏啊!” “哦……谢陛下!” “谢陛下恩赏!” 众兵丁连忙纳头就拜。 “陛下……”王承恩此刻老脸憋的通红,来到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他这次是微服出行,都穿了便装,所以压根就没有带那么多银子。 从哪儿弄那一千多两银子去? 崇祯脸上也是有些尴尬,“带了多少?” “内臣带了一百多两,他们几个加起来一百多两。” 崇祯眼前一亮,对那几个兵勇说道:“朕今日出来的匆忙,先每人给你们二十两,剩余的八十两,朕给你们写个条子。” “你们拿着这条子,随时找王承恩兑换。” 王承恩随身带着笔墨,朱常淦想了想,自己不能写,要不然和崇祯原来的笔迹相差太大,容易被认出来。 “王承恩,你来写!” 王承恩连忙代笔,朱常淦拿出自己的私章‘哈’了一下,按在上面。 看着手里的银子和条子,然后又看看已经和孙将军、黄将军往勇卫营里面走的皇帝背影。 足足有十几个呼吸,他们都还没有愣过神。 陛下竟然饶过了自己?而且还赏了他们? 有个人咬了一口银子,看着上面的牙印,“真……真的。” 一个参将骂道:“废话,陛下赏的,还能有假不成?” “那这个呢?”一个兵勇拿出自己手里的纸条,咽了一口唾沫问道:“真的能兑换八十两银子?” “换?当然能换。”参将冲着他说道:“你这样,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把这张条子兑给我。” 兵勇怔了一下,“真的?” 这时候,另一个参将看不下去了,骂道:“老姜,你个狗东西,连勇卫营的兄弟的东西也眼红是吧?” 这参将对着这几个兵勇说道:“我特么要是你,就不会跟他换,上面盖着陛下的私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 “可视为陛下亲临。” “啊?”握有纸条的几个兵勇闻言,眼珠子瞪的跟驴蛋一般大,“那……那不换。” 第16章 陛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陛下! 进来勇卫营,朱常淦看着里面的环境,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些。 “孙将军,黄将军,咱们军营的配置如何? “回陛下,勇卫营的配置都在这里了。”孙应元取出来一张配置表递给了王承恩,再由王承恩递交到皇帝的面前。 纷杂繁列,其中红夷大炮,弗朗机火炮、火门枪、三眼铳,鸟铳等各种长短火器赫然在列。 “朕刚刚进门的时候,发现你们操练的尽是骑射、步阵、藤牌,为何不操练火炮和火枪?” “回陛下,这……”孙应元张口结舌,涨红了脸。 反倒外号‘黄闯子’的黄得功站出来粗声说道:“回陛下,那些火器中看不中用。” 嗯? 朱常淦皱眉,自己记得明后期火器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十分繁荣的地步。 努尔哈赤就是袁崇焕用火炮给炸成重伤,才一命呜呼的,怎么到了黄得功的嘴里,就不堪重用了? “如实说来。” 孙应元和黄得功这表情,让朱常淦的脸顿时有些难看。 孙应元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回陛下,火炮还好,鸟铳、三眼铳这些东西,十之八九会炸膛,勇卫营因为炸膛被炸瞎眼睛,断手,殒命的不在少数。” “炸膛这么严重?”朱常淦站起身,“朕看看这些火铳。” 眼见陛下非得要看,孙应元只能跺了跺脚,将仓库给打开。 其中的场景,瞬间让朱常淦的脸都紫了。 气的肋骨疼。 里面尽是蛛网,火铳被散乱的扔在地上,拿起来,上面锈迹斑斑,其中有不少是已经炸过膛的,从中间裂开,如被剖腹的铁器。 扔在地上,发出的不是瓷实的声音,而是类似于烂铁皮的噗嗤声。 “拿着这玩意,救大明?救个锤子!” 朱常淦知道大明朝烂,但烂成这个样子,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尼玛,这还没开始呢,又给自己上难度? 仓库之内气氛阴郁如水, 谁也不敢说话,王承恩几次张嘴,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良久, 朱常淦才深吸一口气,指着孙应元,“从勇卫营给朕挑四百人出来,旨意朕随后曹公公。” “这四百人要手眼灵活,精明强干。” “是,陛下!” 一方面防止锦衣卫那边出事儿,自己身边有兵可用,另一方面,就是解决火器的问题。 火器, 若想拯救大明,火器是绕不开的议题。 也正是如此,他进来勇卫营问的第一件事便是火器的使用情况。 只有知道火器的情况,才能针对性的改进,对满清形成代差,形成非对称的战略力量。 …… 襄王府, 崇祯听到朱常淦在勇卫营中的话,不由苦涩的摇了摇头道:“也是打火器营的主意吗?” “这個方法,朕又不是没有想过,可结果呢?……” 大明可能打赢战争的出路,这个问题,崇祯之前也想过。 崇祯的做法是两个, 一个是搞战法革新,对明军进行火器改造,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第二个,就是搞钱,把国库的窟窿补上,把边关将士的军饷给补上,给灾民们发钱,赈灾。 先不说第一个, 单说火器改造,崇祯还真有资格评判。 崇祯三年的时候,曾经用过两个人,徐光启和孙元化。 徐光启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先驱,他在天启年间就提出来以西洋大炮打击建奴,以当时澳门的葡萄牙人和他们的火器组成的雇佣军,帮自己打。 并于崇祯三年一月抵达北京。 后来徐光启又向崇祯上奏疏,讲述了一套以西洋大炮为核心的供方体系,一次淘汰明兵手中的大刀、长矛、藤牌冷武器,转而换成火炮、鸟铳这样的全面火器营。 在徐光启的思路里面,火器营满编4000人,配置百门大炮,一百二十门派车,鸟铳1200门。 而这样的火器营,他在奏疏上写明,要配置15个,也就是六万人的超时代想法。 此时,火器专家孙元化在军营之中崭露头角,火器营的威力令后金胆寒,接连收复关内四城、守卫皮岛。 这批葡萄牙雇佣兵和训练首个火器营7000余人,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结果,两年不到,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叛变,300余门火炮,7000火器营兵勇,全部被俘。 孙元化赴京被处死,徐光启又离世,使得这条路戛然而止。 更要命的是原本大明朝和后金在火器上的不对称差距,也因为这次叛乱,一下子拉到了同一水平线。 因为火器营中被俘的有火器营副将吴进盛、参将潘学,红夷大炮参将卢之能、程緼和火药局参将贾志强等技术型军官。 同时被抢走的还有大量的图纸。 导致这件事情的结果除了党争,还有一个就是袁崇焕。 正是他杀了毛文龙,而孔有德、耿仲明是毛文龙的旧部,使得他们有了投靠建奴之心。 借用兵部对后金的一句评价: “建州兵结阵,前一层用板约五六寸,用机转动如战车,以避枪炮,次一层用弓箭手,次一阵用小车载泥填沟堑,最后一层仍用铁骑,人马皆重铠,俟火炮既发,突而出,左右翼殊死战,人莫克当者,官兵不能支。” 简而言之就是以骑兵、火炮结成战阵,人马都披着重甲,在火炮的掩护下冲锋,如此才是大明军无法抵挡的原因。 也正是因此,崇祯彻底熄灭了用火器战胜后金的心思。 …… 与此同时, 礼部尚书黄氏俊连续几天守在温府门前,终究还是堵住了温体仁。 “阁老,陛下此番在朝堂之上的作为,属实有些蹊跷,我们不得不防啊!” 黄氏俊是广东顺德右滩人,万历末年状元及第,不算东林党一派,反而与温体仁来往密切。 这些年温体仁打压异己,能入阁的,都是他的人。 温体仁喝了一口茶,“黄尚书,陛下那边自有打算,我们做臣子的着什么急啊?” “温阁老,陛下这次抄王之心的家,显然酝酿良久,我们若是不止住陛下的这股气机,恐怕陛下还会其他动作。” “这个头儿不能开……若长此以往,朝堂之上恐将生乱啊。” 这是他最担心的。 温体仁笑着摆手道:“陛下这两日确实有些反常,但你我与陛下共事这么多年,还不了解陛下是什么人吗?” “只是多疑而已,折腾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黄氏俊刚想说话,却被温体仁打断道:“黄尚书,我怎么没有见到你参钱谦益的奏疏啊?” “呃……”黄氏俊不由一怔。 温体仁和东林党的纠葛,他其实是不想参与的。 但既然温体仁问起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已经写好,来的太急,忘带了。” “哦,明日在大殿之上参钱谦益也一样。”温体仁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钱谦益被捕入狱了吧?” “啊?已经入狱了?”黄氏俊不禁猛然抬头,“那东林党那边……” “无妨……” 就在这时候,就听着外面管家跑了进来,“老爷,宫里来人了。” 一个小黄门笑着进来,“温阁老,陛下让我给你捎个口谕:既然线索完整、证据充分,当彻查钱谦益一案。” “谢陛下!”温体仁闻言不由眼中狂喜,脸色无惊无喜。 小黄门捎完口谕,管家带到一旁去领赏银去了。 温体仁的脸上的笑意才开始转圜开来,“黄尚书,如何啊?” “陛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陛下!” “不必过分忧虑,还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眼下的大事上来!”温体仁指了指一封弹劾钱谦益的奏疏,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17章 进行时! “陛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陛下!”温体仁笑着说道。 黄氏俊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皇帝如此信任温体仁,这就说明皇帝并没有整治他们这一派的意思。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但皇帝在王之心的事情上,真的是太雷厉风行了,让他有些心悸。 两人正说话间,管家再次送进来一封信。 温体仁看管家一眼,“谁送过来的?” “不知道,那人说阁老看到自然知晓。”管家原封不动的回道。 温体仁展开将信看完,眉头皱起,“陛下要骆养性挑选一批监察使,专程负责捐款事项?” “我怎么没有听骆养性提及这事儿?” 他与骆养性的关系,远非一般。 两人一直互通有无。 崇祯初年间,首辅周延儒与次辅温体仁明争暗斗,崇祯上位之初,帝位不稳,所以只能坐山观虎斗。 最后周延儒输给了温体仁,而骆养性身为崇祯皇帝的亲信,却与周延儒有过节,在其中也出了不少的力。 而他这些年也一直保着骆养性, 文官御史之类的极少有人弹劾骆养性。 监察使,六百多万两的银子,骆养性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 这不由让温体仁有些恼火。 …… 锦衣卫, 骆养性正在为选谁去,不选谁去而挠头的时候,就听着外面有下人来报,“老爷,兵科给事中光时亨求见。” “光时亨?他怎么来了?” 光时亨这个人在史书上没有多少记载,仅仅几句话,但他对于崇祯朝的走向,甚至灭亡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正是他,慷慨激昂的站出来,满口的忠义道德,阻止崇祯迁都,坚决主张固守北京城。 结果城破之时,他纳头就拜,投降李自成。 “骆指挥使,下官听说陛下有意组建一批监察使,派往辽东及陕西各地?” “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骆养性眉头紧皱。 “骆指挥使,你就别装了,我可是花钱从宫里打听到的消息,错不了。” “……”骆养性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皇宫之内被渗透的如同筛子一样,他自然知晓。 以往他总乐见其成,自己可以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如今却反受其害。 “骆指挥使,既然说开了,咱们索性就开门见山。”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笑着说道:“犬子也在锦衣卫任职,想占一个名额,不知骆指挥使以为如何?” 说话之间,他冲着骆养性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千两! 骆养性不为所动的说道:“光大人,既然你都知道,这是個肥差,其他人自然也知道。” “你儿子在锦衣卫,谁家没有人在锦衣卫?这给谁不给谁,不好办啊!” 大明朝中后期,草包二代们进锦衣卫、吃空饷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了惯例。 别说那些贪官污吏,就算是后人熟知的杨博、费宏等名臣才子,他们也把后代给塞进了锦衣卫。 崇祯朝更是如此,号称有十五万人,实际不足十分之一,在文武百官眼里,这就是一块“注水肉”。 吃起来有肉的味道,而且还能随便注水。 哪怕是一个普通副千户,也能占据20个编制,吃空饷。 如今突然掉下来肥差,谁不为之心动? “八千两两!”光时亨咬了咬牙,“骆指挥使,不少了,又不是犬子一人,能不能捞回来这一万两还另说。” 骆养性手中的茶盏终于顿了一下,“光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这监察使一旦派出去,估计一年半载回不来,这是长流水啊!” 光时亨攥了攥手掌,深吸一口气,“一万两!” “行吧,既然光大人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本官自然不能不讲情面,但这事儿我可不签字画押,给你打包票。 “下官自然明白。”光时亨搓了搓手掌,“明日,我会派人送到你在城东的小妾那里。” 骆养性抬头,“哦,这你也知道?” “避嫌嘛,这一点下官还是知晓的。” 骆养性点了点头,“送过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 等光时亨走了之后,不消的片刻。 又有人登门拜访,礼部右侍郎张四知。 “呦,张大人怎么有空登门了?”骆养性连忙迎上前。 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张四知也是正三品,但人家最近入阁的呼声很高,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张四知笑着回礼道:“骆指挥使,今日没有递帖,直接上门叨扰,还望海涵!” “不叨扰,不叨扰,我还想去拜会张大人呢!”骆养性连忙让下人换茶,“不知张大人来访,这是?” “骆指挥使,伱真是贵人多忘事,犬子在锦衣卫任千户已三年了。” 骆养性在脑海之中过了好几遍才想起来,张四知还在翰林院的时候,将他儿子给塞进来锦衣卫,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有来过。 不过随着张四知的官往上升,锦衣卫也是看人下菜贴,给他儿子弄了一个副千户。 “你看我这脑子,张大人恕罪。” 骆养性装作自己罪过的样子就要抽自己嘴,张四知连忙将骆养性拦住,“可不敢,可不敢,本官这次来是来求骆指挥使的。” “哦?” 张四知不理骆养性的装傻,继续说道:“听说陛下将组建监察使的大任交于骆指挥使,此等劳心劳德之事,我心中实在不忍。” “别的忙帮不上,预备了六千两银子,骆指挥使一定要收下,也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骆养性看着这老狐狸, 皇宫里的崇祯不知道,但他这锦衣卫指挥使太知道了。 各级官职早已成了商品,诸如东林党、温体仁、锦衣卫都卖官鬻爵。 以地方为例,只要有人能拿出5000两白银,便可以递补做官,成为正四品知府。 想找个“肥”点的差事,去往一些好地方当父母官,搜刮民脂民膏,那得拿出6000、7000两白银。 正六品或者从七品的兵部官职,便宜许多,大约1000~1500两白银。 一个外放官员都六千两银子,这等肥差……六千两,属实有点少。 但张四知毕竟是当朝三品大员, 骆养性喝了一口茶,“我近来一直住在城东的小妾那里。” “晓得晓得!” 张四知又和骆养性聊了几句,才借故离开。 …… 骆养性的府邸之外, 有几个卖包子、卖草鞋的,还有几个乞丐躺在地上刚刚还懒洋洋的躺着,等骆府的门一关,立马睁开了眼睛。 其中一个人说道:“记下来没?” “记下来了!” 一个乞丐低声说道:“礼部右侍郎张四知,我和陈四、刘五去跟。” “盯紧了,招子放亮点,谁特么要是惊了对方,老子直接砍了他。” 第18章 兵仗局立规矩 这些人,如果有人离得近看的话,会发现他们都没有喉结。 没错,他们都是曹化淳派过来的人。 曹化淳本人也在骆养性对面的酒楼上坐着,为了防止暴露,今日他没有穿官衣,目光如电的盯着骆养性的府邸。 他犹记得陛下和自己说的那一句,“没有骆养性的证据不要紧,那咱们就给他递过去一份证据。” 所有人都还不知道,陛下身边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早已经被换了。 都还以为陛下的乾清宫还是四处漏风的筛子。 那些面孔,就连他这个做司礼监掌印太监都不认得,可想其他人更是不可能知晓,那他们是怎么知道陛下让骆养性招募监察使的? 而骆养性自己又不可能主动说出去,因为那不符合他的悄声发财的心性。 试想这些按察使全是他的人,年年都可以从每个人身上抽成,要远比将名额让出去,一锤子买卖划算的多。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没错,皇帝自己故意放出去的。 温体仁家中的那封信是他的人送的。 光时亨的消息是他找一個小太监捎信儿过去的。 张四知同样如此……几乎所有官员有子嗣在锦衣卫任职的,应该都听到了这个信息。 大明朝卖官鬻爵早已成为常态。 果然,他们听说消息之后,一个个来到了骆养性的府邸。 曹化淳叹了一口气,“看来骆养性终究没有挡住贪婪啊!” 临行前,他曾经问皇帝,“万一,骆养性,他就是不贪呢?” “不贪,朕就放他一马。”皇帝笑着说道:“可他只要敢伸手,朕就定然不饶。” 正想着, 一个人穿着便装从楼下跑了上来,他眼睛一眯,此人正是皇帝亲口要的人。 高宇顺。 “曹公公,已经查清楚了,骆养性在外面一个养了三房小妾,其中有两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高宇顺行拜礼道:“谢曹公公提拔。” “不用谢我,是陛下点名要的你。” “啊?”高宇顺不由怔了一下,左思右想,“我已经很久没有伺候陛下了啊。” 曹化淳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陛下呢?” “陛下去了一趟勇卫营,领了四百人出来,然后又去兵仗局了?” “兵仗局?” …… 明朝掌管明朝的军器制造业的具体机构有两个。 一个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另一个就是内府管辖的兵杖局。 兵仗局乃内府,八局之一。 分别为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主要服务皇家,生产的军械供给腾骧四卫、锦衣卫等皇家禁卫使用和皇家用的一些铁器。 量相对较少。 曹化淳额头上一层细汗,刚刚东厂王之心出事儿,若是兵仗局再出事儿,他这脸就真的没有地方搁了。 兵仗局下面有两个管事儿的,一个是兵仗局掌印太监,另一个是提督军器库太监,管理和监工。 朱常淦带着人进入兵仗局,就看着里面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其中几个还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哎呦!” 等他们瞧清楚了来人,连忙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齐声拜道:“恭迎陛下万岁。” 朱常淦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谁是管事儿的啊?” “回陛下,内臣兵仗局掌印刘次喜。” “朕想看看咱们兵仗局的火器,仓库在哪里啊?”朱常淦没有和他们废话,直接问道。 刘次喜闻言,连忙看向另外一个太监。 那名太监连忙回话,“陛下,内臣方二白提督军器库。” “那就走着吧!” 方二白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刘次喜,却见刘次喜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心里极度的不安。 无他, 军器库里面的火器,被他们倒卖了不少,如今陛下来看,里面决计不够数的。 可皇帝已经在前面走着了,他们只能跟着往前走。 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朱常淦眉头紧蹙,问了一句,“咱们兵仗局现在有多少工匠?” “回陛下,还有121名!” “那他们人呢?” 朱常淦来时看了一下历朝兵仗局的记录,成化朝兵仗局有三千多名工匠,到了隆庆就只剩下一千七百多名了,怎么到了现在就只有121名了? “这……”刘次喜张口结舌说不上来话,因为就连这121名工匠也是虚报的,其中一半都在吃空饷。 随着方二白打开军器库的大门,朱常淦看的气从心来,“这就是我大明的火器?” “陛下,这里的火器,因为离着皇城近,所以没有存那么多。”刘次喜连忙回道:“陛下龙体金贵,怎么能来如此贱地。” 天启六年的时候,王恭厂火药库爆炸,死伤数万人,皇宫之内也是地动山摇,史称天启大爆炸。 兵仗局军器库也被列为不祥之地。 刘次喜这是在变相的赶皇帝走了,但这话不仅没有没有人反对,反而得到了王承恩的支持。 “皇爷,刘次喜说的没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朱常淦却是笑了笑,“此乃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怎么就是贱地了?” “佛郎机、红夷炮不用拿,把所有的火铳都拿上,去演武场!” “……”刘次喜不由一愣,随即狂喜,皇帝不是来查验火器数目的? 可随即,他整个人顿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面如土色。 去练武场? 能去那儿干什么? 肯定是试验火器。 可兵仗局出产的火器,他太知道咋回事儿了,十之七八会炸膛啊! 如今陛下亲自看着,万一炸膛……那岂不是? 方二白也是一脸的骇人,呼吸迟滞。 兵仗局要检验刀枪、火器的威力,所以有一处的专门的演武场。 一大群勇卫营的兵勇将火铳给抱着,直接往兵仗局的演武场而去。 勇卫营的兵勇虽然知道可能会炸膛,但还是咬了咬牙准备试射,却见朱常淦制止了他们,反而朝着刘次喜、方二白以及兵仗局的管理、佥书、掌司、监工摆手。 “你们几个都过来,朕想检验兵仗局火铳的质量,自然要兵仗局的人来。” “每人50只火铳,试射!” “啊?”刘次喜的脸瞬间变色,腿肚子都跟着转筋,心头生出极大的恐惧,满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试射五十只火铳,能活下来的,俸禄往上升一级。活不下来的,那就只能怪你们自己了。” 几人胆颤心惊忍不住后退, “唰~”崇祯身边的几个太监抽出来手中的刀,放在他们的脖子上。 “不试射火铳者,斩立决。” 试射还有一线生机,不试射,现在就死。 刘次喜哆哆嗦嗦的拿起来地上的火铳,只能硬着头皮装填弹药,先放火药,然后放铁珠子,用木条压实,再将火药放进点火孔。 “嘭!” 炸膛了, 第一枪就炸膛了,刘次喜如同被人给踹中一般,右半张脸的血肉被掀开,鲜血争先恐后的从里面流了出来。 “陛下,内臣该死……”刘次喜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请罪。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句,“还有49铳。” 朱常淦不忘叮嘱其他几个人,“你们几个也开始啊,旁边还有位置。” “陛下,饶命啊!” “朕金口玉言,开完50铳,随时可以走。” “砰!” “砰!” “啊……” 一共七个人,其中最惨的就是刘次喜,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眼瞧着救不活了。 方二白被炸残了手,右眼珠子被炸瞎,另外还有五处伤势,伤势也极重。 其中最幸运的是佥书, 50铳,只炸了两次膛,没有一次炸头上的,看上去胳膊血肉模糊,却没有什么致命的伤。 “恭喜你!今日不仅保住了性命,而且还保住了职位。” 朱常淦对兵仗局说道:“打今儿个起,朕给兵仗局立个规矩,所有兵仗局出产的每一把火铳,都由兵仗局掌印太监带头试射,无炸膛出现,才可以交由勇卫营。” 就不相信解决不了炸膛的问题。 前世,煤矿产业要求矿长下矿之后,事故率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人就是这样,当风险不会出现在自己头上,他便可以视若无睹,但落到自身时,他比谁都百倍用心。 …… 襄阳王府, 崇祯听着兵仗局里面火铳以及刘次喜他们惨嚎的声音,正在走动的脚步猛然顿住,眼珠子睁的老大,嗓子有些发干。 竟然如此狠厉! 难道,他真的要发展火器? “哎,何必如此执着,白费心思啊,有这时间,有这些钱,不如练多练一直雄兵来的划算。” 崇祯听着,心里暗暗捉急,他太想告诉朱常淦,自己已经验证过这条路。 死路而已! 就在这时,他听到朱常淦问了一句:“王承恩,朕让伱打听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回陛下,汤若望就在北京城内,但毕懋康已经回乡,臣已经派人前往苏州寻孙云球和薄珏,何汝宾。” “宋应星,已经在吏部查到此人,如今在江西省袁州府分宜县,内臣也已经派人去请了。” “还有一路人马,前往山东王徽老家……” 满清的火器已经赶超上来,想要在火器上超车,实现全方位的碾压。 首要一点,就是要聚拢英才。 崇祯一朝的科学家还是挺多的,可惜徐光启老先生已经过世5年。 第19章 温体仁结党 朱常淦凝神,一条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信息提示再次出现。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29,(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天」 「寿命奖励:1天」 「资金奖励:27397.26元」 主线进度条再次提升了一个点,同样证实这条路线的正确。 “陛下,内臣来迟,此乃火药库,您来这里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候,曹化淳终于赶到。 随即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次喜、方二白等人,不由脸色难看,跪下道:“陛下,此人也是内臣举荐……请陛下惩处。” 朱常淦看着曹化淳,“曹公公确实有不查之罪,无论是王之心,还是这刘次喜,一再出错”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望你自查司礼监及各局,若是再出现此等情况,朕便不念旧情,允你告老还乡。” “内臣谢恩!”曹化淳一跪到底,脸上一阵儿青一阵紫。 这些日子,曹化淳连续几次上奏章,请求告老还乡。 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大了,另一方面是朝中干系越来越复杂,他不愿牵涉其中。 可现在……自己掌管的司礼监接二连三的出问题,在没有处理好事情之前,他怎么有脸荣耀归乡? 功行圆满告老还乡,与戴罪灰头土脸回乡,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 “起来吧!”朱常淦看着曹化淳,“曹公,朕本想让你回乡养老的,可眼下境况百出,恐怕还得劳烦你为朕再操劳些日子啊!” “陛下,臣……惭愧啊!”曹化淳面红耳赤,恨不能一头抢地。 有句话“使功不如使过”。 说的是使用有功绩的人,不如使用有过失的人,使其能将功补过。 同样的,也有一句话:与功不如与过。 曹化淳是个好面子的人,在朝中这么多年,口碑极好。 一直想辞官回乡养老,皇帝再怎么挽留、赏赐,也不愿意留下来,那就只能给他过错了。 你犯了错,好意思就这么走了? 曹化淳令人将刘次喜、方二白拖走,“臣定然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用皇帝自己说,他也会将刘次喜、方二白给抄家。 “曹公,朕想将兵仗局升为兵仗司,由朕亲自统管,你以为如何?” 司, 在六部之下,但却在局之上。 唐宋时期来说,六部之下,分置24司,到了明朝没有了24司,但却没有屏退司的用法。 比如沿用下来的“三司会审”,这里指的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办案部门为三法司,遇到大案要案,由三個部门之下的办案部门一同审案。 别看这只有一级之差,却天差地别。 不用再越过司礼监,直接划归皇帝亲管。 这样做,同样是为了给从全国各地来的科学家提高待遇,往往天才的人,多少都有些跳脱。 让他们在太监手底下干活,说不准当天就撂挑子了。 “但凭陛下吩咐。” “传朕的旨意,兵仗局升兵仗司,所有人的官职、俸禄待遇,往上提一级。”朱常淦让王承恩将兵仗局的现有的所有人集中起来。 宣布了这个事情。 兵仗局的工匠们原本正瑟瑟发抖,闻言不由全都抬起头,转而变成狂喜。 所有人的官职、俸禄升一级,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兵仗局虽然油水大,但那些油水落不到他们这些工匠的头上。 不仅如此,他们还被刘次喜、方二白他们盘剥,家中已经揭不开锅,如今皇帝亲口说要提升他们职位和俸禄,怎能不让他们惊喜。 “好事啊,谢陛下!” “谢万岁!” “谢陛下……”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面色欣喜。 “先别高兴太高兴。”朱常淦示意众人安静,“朕还有一件事情宣布,兵仗司接下来会设置考核,工匠要考核上岗。” “手艺不过关者,不再录用。” 这话一出,在场的工匠们一个个面色皆尽不同,有的自信满满,兴奋异常,有的则畏畏缩缩。 “除此之外,兵仗司还要大量的招收工匠。” “凡举荐一名工匠通过考核者,赏银十两,举荐两名工匠通过者,赏银二十两,依次类推。” 嘶~ 众人一个个眼热不已,老实说,他们一年到头也才十几两银子,这介绍一个人就能得十两,属实令人振奋。 但也有人嘀咕道:“这么多钱,国库里面还有钱吗?” “是啊,听说国库里面已经没钱了。” “昨日听说勋贵和文武百官们捐钱了……” 王承恩厉声喝道:“大胆,陛下当面,也是伱们能置喙的?” “刚刚说话的几人,拖出去,杖毙!” 众人顿时连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崇祯离得远听不清楚,不由问王承恩,“他们在说什么?” “陛下……”王承恩将几人的话给说了出来。 “无妨!”朱常淦制止了王承恩,“诸位的担心,朕理解,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这钱由朕的内帑出。” “朕昨日刚收了六百万两银子,你们还担心什么?” …… 等朱常淦回到乾清宫,小黄门已经将一堆奏疏抱了过来。 “陛下,这是满朝文官递过来的奏章。” “王承恩,你来给朕念!”跑了一上午,朱常淦不由感觉有些累,端起茶“顿顿~”喝了好几口。 王承恩开始念:“吏部左侍郎孔贞运谨题,钱谦益奸谋良田千里,强抢民女……” 一篇之后,又拿起一篇,“光禄卿周至发谨题,钱谦益结交朋党,在江南地区,整日散布怪论,诽谤朝政……” 王承恩读着,朱常淦却是有些困,坐在御座之上,差点睡过去。 但另一边, 襄阳王府,崇祯却是听的异常的认真。 “弹劾钱谦益?” “又是弹劾钱谦益?” “还是弹劾钱谦益?” 崇祯眉头紧皱,怎么都是弹劾钱谦益的奏疏?回想之前温体仁曾经弹劾过钱谦益,以及曾经钱谦益与温体仁的矛盾。 脑子“嗡”的一声,猛地站起身,“温体仁结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朝廷之内已经形成了一个以温体仁为首的“朋党”。 崇祯浑身有些微微发颤,“温体仁……竟然结党?” 他之前每一任首辅都干不满一年,如走马观花一般,唯有温体仁。 自己信任的也唯有温体仁一人而已。 从崇祯三年六月,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一直到现在,已经八年。 回想过往的一幕幕,每次温体仁想举荐之人,都是由别人提出,自己再去支持。 想要陷害谁,也是在有别人提出,自己先故意简装宽厚仁慈,再用对方犯忌讳自己的事,以此转移注意力。 先后被逐出朝堂的姚希孟、文震孟、郑鄤……整整八年,崇祯都没有发觉,被耍了八年之久。 突然,崇祯呆立在当场,眼眸猛地一凝,瞪的老大。 从这件事情之中,他感觉得出朱常淦似乎早就知道温体仁结党? 要不然,朱常淦让温体仁彻查钱谦益一案是什么意思? 钱谦益早已经失势,怎么会突然被弹劾?而且是被这么多人弹劾,如果非说他与谁有嫌隙?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温体仁了。 “为什么不把他给撤下来?反而助长温体仁?” 此刻,崇祯的脑子如陀螺一般,转的飞快,却越转越晕,理不清头绪。 就在这时候,丫鬟红桃敲了敲门,“世子,用午膳了。” “朕……我,不吃。” 红桃咬了咬红唇,涨红了脸,脸色变的煞白,耳朵和脖子憋的通红,“世子,你早上说过的。” “说过什么?” “世子说,若是不吃午膳,身体出问题,那大明才是真的没救了。” 崇祯目瞪口呆的看着丫鬟,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才咬牙说道:“将午膳放下,朕……我自己吃。” “是!” 等丫鬟离开,崇祯端起碗筷,如疾风扫落叶,将案牍上的饭菜清扫一空。 然后再次集中心神,听本体那边的声音。 …… 皇宫之内, 朱常淦也开始享用午膳了,他这次直接将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等聚在了一起。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周皇后今年也就27岁,正值年华,也是当打之年。 身着白纱素衣,内衬以绯交裆红袙腹,里外交相辉映,让朱常淦不由叹服,这真的是为了节俭? 田贵妃同样如此,但她面相冰冷,身材修长,寡言少语,一双纤长素手,尤善抚琴。 袁贵妃珠圆玉润,最为娇俏。 可惜…… “陛下,臣妾和田贵妃、袁贵妃等几人商量过了,等过了清明,就开始选秀。” “依着皇后的意思便是。”朱常淦笑着对朱慈炯说道:“来,来朕这里,朕给你变个魔术。” “什么叫魔术?” “朕给你表演一个三仙归洞。” 等朱慈炯过来,朱常淦拿起桌子上的几两个碗,然后又拿过来三个丸子。 “空碗盖上了,你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我把这个丸子拿起来,盖上这个,再盖上这个……拿起这个,看好了,进去。” “这里面有几个丸子?” “两个!” 朱常淦翻开碗,朱慈炯顿时大笑,“两个。” 却见朱常淦将两个丸子盖上,然后指着另外一个碗,说了一声,“进去!” “现在这碗里面有几个?” “还是两个!” 当朱常淦翻开那个碗,不仅朱慈炯,就连周皇后和王承恩都愣住了,惊异的瞪大双眼,因为碗里下面竟然真的有三个。 周皇后捂着嘴巴,“陛下……你这是……” 朱常淦吃的差不多了,起身笑着说道:“小戏法而已,当不得真。” “王承恩,陪朕去消消食。” “……”王承恩临走还在看着桌子上的碗和丸子,似乎看出来王承恩的意思,朱慈炯直接拿起一个丸子塞进了嘴里,咬了几下咽了,“是真的。” 周皇后看着皇帝的背影,喃喃的说道:“陛下……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啊,这两日陛下似乎与之前有大不同。”袁贵妃梗着脖子看向皇帝的背影。 就连平时最不善言辞的田贵妃也点了点头,“昨日,陛下竟然想听我弹琴了。” 十多年了,自从崇祯登基,他就再没有听过田贵妃抚琴。 …… 御花园, 皇帝在前面走着,王承恩在后面跟着,不住的摇头,他实在想不通,那丸子怎么进去的。 直到自己一头碰到前面的人,才猛然惊觉皇帝竟然停下来了。 “陛下,内臣无状,还请皇爷治罪。” 朱常淦摆了摆手,“骆养性那边怎么样了?” “据曹公公穿过来的消息,已经有八家找过骆养性了,这是名单。”王承恩将名单递了过来,“骆养性在外面养的妾室也都查清了,另外,他老家的宅、田都已经记录在案。” “一上午就有八家了吗?”朱常淦淡淡的笑了笑,“也不算多嘛,看来还有一些人在观望。” “让曹公公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添一把火?”王承恩不明所以。 “让内阁拟一道旨意,升骆养性左都督、太子太傅。”朱常淦淡淡的说道。 太子太傅,是骆养性在崇祯最后两年才拿到的,自己现在就给他。 反正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给你刷点颜色,再辉煌一下,就看那些人能不能抵得住诱惑。 …… 襄王府, 崇祯听着什么名单,什么东西的,加上他不知道曹化淳所做的事情,所以听的一知半解。 但听到朱常淦直接升骆养性太子太傅时,脸色一下子难看,刚喝进去的水也吐了出来。 “他何德何能?能加太子太傅?” 骆养性现在不过是从三品,直接一下子升到从一品, 虽然没有时实际的职权范围,但这种程度的加官,受官的人功绩和身份极高。 如果是朝中文官还则罢了,骆养性仅仅是一个锦衣卫,一下子升到了顶峰,以后还拿什么封赏? “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嘛?” “如此升迁,岂不是让朝中文臣有理由攻奸于他?” 崇祯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震的碗筷震起,“这哪是整顿锦衣卫,这简直是胡乱作为!” “前后不一......哪里还有皇家威仪?” 他站起来,如锅上的蚂蚁,前后左右转,却无计可施。 第20章 皇爷又犯病了? 下午,朱常淦没有出去,一直在宫里找一些之前的案卷。 最主要的是找之前崇祯被贬的官员,其中有两份,被朱常淦给拎了出来。 一份是孙承宗,一份是李邦华。 “王承恩,带着朕的亲笔信,秘密宣这两位入京。” 王承恩接过来这两个人的案卷,“陛下,李邦华您不是曾言永不录用吗?” “朕何时说过?”朱常淦冷冷的问道。 李邦华乃整顿兵政的好手,京营曾在他的手中焕发生机,短短的时间就革除了吃空饷、冒领军饷等诸多弊端。 可惜被在京营的既得利益者陷害,回乡养老了。 他一走,京营再次烂成了狗尿苔,再次因循守旧,姑息养奸。 军政,是朱常淦接下来绕不过的一道坎儿,同样的李邦华也是他绕不过的一个人。 “……”王承恩顿时不敢吱声。 朱常淦心里哼了一声,自己又不是崇祯,就算是崇祯说过又怎么样? 朕是皇帝,在你一个内臣宦官面前,就不要脸了,你能怎样? “还活着,幸亏还活着。” 朱常淦有些庆幸,今年是崇祯十年,而不是崇祯十一年,因为崇祯十一年,孙承宗率全家守高阳城抗御后金,城破自缢而死。 而自己一定要将孙承宗给召回北京,一方面是孙承宗的能力,他打造的山海关防务和关宁锦防线。 此后20余年,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都未能打破这道壁垒森严、布防严密的军事防线。 他督师山海关的时候,山海关关门宁静,狼烟不燃。 看上去没有战功,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反过来讲,后金筹划几十年,却怎么也无法推进半步。 不仅如此,他督师辽东仅仅四年,便修复了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垒,招练兵马十一万。 建十二個车营、五个水营、两个火器营,八个前锋后劲营。 制造甲胄、军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装备数百万之巨,开疆扩土四百里,屯田五千余顷。 眼下,朱常淦不需要一个五年平辽立的人,而是需要一个能暂且稳住辽东局势的人。 一个能给自己多留一些时间,攘外之前,先整顿一下内的人。 无疑,孙承宗再适合不过。 另一方面,辽东许多部将都是他的部曲,比如祖大寿,吴三桂、何可纲等人。 祖大寿这些辽东宿将,皇太极将挖墙脚发挥到了极致,一直试图招降祖大寿。 当年袁崇焕被捕,作为心腹爱将的祖大寿惊惧之下,选择出逃,后来在委屈中继续选择效忠明朝。 但心中早已经有了芥蒂,为下一次叛变留下祸根。 若孙承宗再次启用,传到辽东将士的耳朵里,必然是一剂强心针。 可惜与孙承宗搭档的袁可立、马世龙等实战派将领刚刚离世,要不然,朱常淦想将这些人都召回来。 王承恩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您之前屡次招孙承宗入京,但屡他都以年老为由,辞掉了。” “嘶~” 朱常淦这下有些为难了。 突然,他看到了案卷上的一句话,眼睛猛然大亮,“有了!” …… 襄阳王府, 崇祯听着朱常淦想召孙承宗入京,对此他也是认同的,自袁崇焕死后,大明在辽东战场上一败再败。 他不止一次想到了孙承宗,却无一例外被辞。 下一句,他的脸猛地发红,因为他听见朱常淦惊喜道:“这案卷上写着,孙承宗的儿子好像世袭锦衣卫千户,把他招过来。” “让他带着朕的亲笔信回去劝他父亲,实在不行就让随行的人员将孙承宗给绑过来。” 崇祯的心脏“咚咚咚~”直跳,嗓子像是着了火一样,脸也火辣辣的疼。 你特么是皇帝,不是强盗,就一点脸都不顾及吗? “哎呦,朕……朕在群臣之中的圣王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一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 眼瞅着天空中的晚霞浸染整个苍穹。 崇祯的目光也再次变得炙热、明亮。 “就快到时辰了,朕又可以回去了,朕……” 就在这时候,崇祯猛然定住身形,因为他听到了朱常淦说了一句话。 “这时候,温党应该已经把钱谦益押入大牢了吧?接下来几天,你留一下,钱谦益有没有向曹化淳求救?” “是,皇爷!”王承恩回道。 崇祯顿时胸膛起伏,呼吸粗重起来。 “果然,他知道,他竟然早就知道温体仁结党。” “可既然知道,却依然留着温体仁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 此刻,一道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辰已到,一分钟之后将交换身体,各自回到本体,请做好准备。”」 嗡~ 等崇祯的视线再次亮起的时候,已然回到了乾清宫。 这一次, 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惊恐不安,更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眼睛如钉子一样盯着王承恩。 “大伴,朕……”崇祯回想了一下,今日听到的事情,其中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你和朕讲一下今日骆养性的前前后后。” 他能感觉得到,朱常淦要锦衣卫动手,但期间又加封骆养性是怎么回事儿? 王承恩愣了一下,心头猛地一震。 果然,皇爷又犯病了,昨日就是这时辰犯病的,今天还是这时辰。 不过看起来,皇爷的病没有昨日那么严重。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皇爷,您今日……” 王承恩将今日崇祯对骆养性的安排给讲了一遍,说完将所有前往骆养性府邸的名单,以及已经秘密派人查到的的骆养性家产明细递给了皇帝。 崇祯看着名单上的三十几个人名,以及骆养性家产明细上密密麻麻的字眼,眼睛中冒火。 午膳的时候,才八个,一下午的时间竟然增加了三十个。 “巨贪,又是一个巨贪!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崇祯怒不可遏的将名单拍在了案牍上,声音如闷雷一般滚动着,传出去很远很远。 随即问道:“怎么现在还不动手抓了他们?” 王承恩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您刚刚还吩咐内臣,要等到明日收网。说下午才加封骆养性太子太傅,今明两天才是......叫什么来着……对,想起来了,叫高光时刻。” “皇爷,要……现在就收网吗?不等钱到手?” 崇祯愤怒的脸有些扭曲,终于想起自己和朱常淦的约定,猛地呼出一口气,从终于平复一些心头的怒气。 “行,就明天!” 再怎么着急,也得等那些人把钱给骆养性送过去。 他嘴唇发乌的再次扫了名单一眼,才又问道:“温体仁呢?朕早就知道温体仁结党之事?” 第21章 襄王朱翊铭 “温体仁呢?朕既然已经知道温体仁结党,为何不处理?” 崇祯先前之所以宠信温体仁,就是因为他在朝廷中“无党”。 结党营私是崇祯最深恶痛绝的,之前首辅换的那么勤,就是为了防止出现结党的苗头。 “皇爷,您没处理啊,你还让臣拟旨命温体仁彻查钱谦益一案。” “拟旨彻查?”崇祯猛地起身,他想起来期间朱常淦确实有说过拟旨彻查什么,不由怒声道: “既然知道温体仁结党,还让他彻查政敌?那岂不是杀的人头滚滚,朝政越加混乱?” 对于温体仁,他的恨意更超过愤怒。 仇恨,如狼虫虎豹一样,吞噬着崇祯的内心。 温体仁这样的结党奸臣,自己竟然始终以为他是忠臣,怪不得之前皇叔说会亡国。 朕的眼睛都被温体仁这样的人给蒙蔽了! “......”王承恩。 崇祯看着他躲躲闪闪,不由眸子紧缩,冷冷的道:“说,朕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 “皇爷,您说......就是让朝中温党和东林党相互攻奸,这样注意力从皇爷身上挪开,更利于行事” “……”崇祯愤怒的眉毛往上挑,嘴却往下咧,气的肺都差点岔气,“在搞钱这一块,朕不得不服,但论朝堂,论政务,他终究还是太年轻!”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从外面进来,“陛下,曹公公递上来的奏疏。” 崇祯拿过来展开一看,眸子猛地一缩,咬牙道:“朕就说,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弹劾温体仁?这不就来了吗?” 曹化淳的这一封奏疏,就是弹劾温体仁蔽贤植党,嚣张跋扈,无能而治…… “王承恩,你现在就让……”崇祯刚想让给王承恩下旨,却见王承恩定定的看着案牍上的这封奏疏,干咽了一口唾沫。 “皇爷,如您所料,果然是曹公公替钱谦益出面了。” “??”崇祯拧眉看向王承恩,“这话怎么讲?” 王承恩连忙跪下说道:“皇爷,您昨日说过,温体仁只要出手,钱谦益也会接招,很快就会托关系往宫里面递奏疏。” “而您让内臣一直盯着曹公公是不是有递奏疏上来,如果递上来的话,就留中不发。” 崇祯闻言,眼睛睁大,“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怎么会……” 他猛地坐在了御座上,脸色极其的不好,目光都不再聚集。 直到……一道机械的声音将他给惊醒过来。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崇祯摆手先让王承恩出去,才选择了接听。 “皇叔,朕正好有几件事情想问下您。” “想问什么?” “温体仁做首辅这么多年,既然已经知道他结党营私,为何还让他留在任上?” “嗨,我当是啥事儿呢,这温体仁结党营私不假,但相比而言还有一个比他更厉害的庞然大物,横亘在大明的面前,将大明咬的千疮百孔。” “谁?东林党?” “没错!”朱常淦继续说道:“温体仁是小人,是奸臣,但满朝文武不都是结党营私的小人吗?” “温体仁弄下去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是忠臣,不过是为了权力而斗,为权力而奔波,相互攻讦,相互陷害,你死我亡而已。” “那……”崇祯刚想说话。 就听着朱常淦说道:“不是说不弄掉他,而是再等等,还得利用他做点事儿,等他没用了,就可以下去了。” 孙承宗、李邦华、卢象升,洪承畴……以及兵仗司的建立,都需要时间。 “对了,选秀的事情,你再催一下皇后,有些话我不好意思说,但伱可以,实在不行,吹吹枕边风嘛……” 等通完话,崇祯怔了老大一会儿,突然脸红耳赤道:“选秀之事,你不好意说,我就好意思了?” 曹化淳的奏疏再次落入他的眼中,一個字眼在他的脑海里面不断的晃动。 东林党。 对于崇祯而言,自他登临大位,便把破局的着力点定在了阉党魏忠贤的头上。 既然将阉党定义为“奸邪”,那阉党对立面的东林党自然就是“正派”。 可以说如今的东林党,正是他的默许和扶持造成的。 问题是……东林党真的有这么强? 崇祯不由的摇了摇头, 让温体仁当首辅,也是崇祯平衡东林党的的一步棋。 可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在嘀咕,东林党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竟然让曹化淳往宫里递奏疏? “王承恩,将今日的奏疏拿过来。” 崇祯将朝中的“吴中”地区朝臣的奏疏全给挑了出来。 果然,他奏疏之中几乎都在给钱谦益求情。 直言钱谦益已经罢官回乡,无权无势,不可能把持朝政,操生杀大权,更不可能为祸乡里。 其中还有一封是前首辅冯铨的奏疏, 他提到张汉儒没有功名在身,决计没有胆量和钱谦益叫板,他的背后有后台,只要将此人抓起来,严加审问,一定会真相大白。 看到最后,崇祯眼眸缩了一下,因为他看见了钱谦益自己的奏疏,为自己辩护。 将张汉儒被人收买,将自己诬陷入狱的蛛丝马迹全写在了奏疏上。 目标直指温体仁。 崇祯看着脑门上的青筋暴起,连续喘了几口大气,才忍住,“再等等,朕就相信他,再等等……” …… 温体仁这边, 他听着管家和自己说的,今日来拜访的人员名字,不由的摇了摇头,“不见,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温体仁喝了一口小酒,摇着头陶醉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恣意放肆。” 谦谨自律,乃是他在皇帝面前一概的人设,想要将钱谦益等人给按死,这一点必须保持好。 管家突然想到了什么,“老爷,有一件事儿,这几日在京的张汉儒收了钱之后,突然间消失了。” 温体仁眉头紧皱,“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张汉儒正是温体仁的陷害案的原告,常熟县衙门的师爷,精通诉状。 正是他写的御状,给钱谦益开列58条罪状,才使得钱谦益锒铛入狱。 “昨日早间,我还让人给他送米和粮油,今日下午再去已经人去楼空。” 温体仁将酒杯放下,“将这个人给找到,哪怕是尸体,这个人很重要。” “是,老爷。还有一件事儿,曹化淳掺和进来了,他给陛下递了一封奏疏,为钱谦益求情。” 温体仁猛地站了起来,“曹化淳怎么参与进来了?与他何干?” “不行。”温体仁让人将酒撤下,“这样下去钱谦益的事件恐怕有反复,你这样,让陈履谦捏造一个钱谦益的污名帖子出来,找个人出来自首,就说钱谦益拿了四万两托曹化淳从中周旋。” 陈履谦正是温体仁的人,同样的也是常熟父母官,张汉儒正是在他的唆使下,才敢诬告钱谦益。 …… 而此时,东厂西侧不远处的一个房子的地下室内,有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被绑在木架上。 “说不说?不说的话,继续给我打!” “大人,别打了,别打了!” 被打的,正是肥头大耳、脖子和头一样粗的张汉儒。 大宦官高宇顺鄙夷的看着眼前这人,几乎就没有用刑,就打了几鞭子,竟然就遭不住了? 这是他当上东厂督主之后,审的第一个人。 虽然是秘密审问,身边的几个人也都是他的亲信,但既然陛下如此赏识自己,自然要肝胆涂地的为陛下分忧。 对于张汉儒案子,他给予了百分之两百的重视。 直接自己亲自下场审。 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汉儒竟然就这么招了?有种自己搬起来千斤巨锤要砸下去,结果钉子自己钉进去了的难受感。 这样怎么能行? 陛下岂不是觉得我敷衍了事? “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高宇顺拧着眉,没好气的问道。 “我说,是陈履谦父子,陈履谦父子找我办这事儿,说事成之后给我五千两银子,而且给我候补一任县令。” “你不过就是个秀才,如何能候补县令?” “这……“ 高宇顺见他犹豫,“来啊,给我继续打!” “别……大人,我讲,我讲还不行嘛……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苦。我们那个地方,花钱买官已经不算新鲜,何况陈履谦说了,温首辅是他的坐师……” 张汉儒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给讲了出来。 高宇顺听他讲完,看着他,“不对,你肯定还有什么没有讲,来,继续给我打。” “哎呦……哎呦……我真的不知道了。” 高宇顺不理会,让小太监继续打,直到疼晕过去,让人将他泼醒,“想起来没?” “大人,您让我说什么啊,其他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来还是打的轻,来,继续,烙铁好了没?” 几番之后, 见从他嘴里确实再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才让人扶着他签字画押。 “此人就押在这儿,陛下不发话,人不能放走。” 小太监不禁问,“高公公,那咱得等多久啊?” “且等着吧!”高宇顺想起王承恩给自己提的醒,不由的摇了摇头,“陛下既然想动温体仁,可为什么要过些日子呢?” 扭头对几个小太监说了一声,“好好照顾着,决计不能让人死了。” 快步离开。 …… 牢狱之内,钱谦益买通了牢头,一封接一封的书信往外传。 钱谦益有自知之明,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翻案。 那就只能找人,找路子。 曹化淳是他的一个路子,之所以能托到曹化淳,是因为他的坐师是孙承宗。 而孙承宗之子与司礼监太监曹化淳有关系,再加上自己之前给前任司礼监太监王安写过碑文。 而曹化淳又是出于王安门下。 除此之外,他还找了前首辅冯铨,只要朝中可以说的上话的人,他几乎都写了书信。 整个朝堂的东林党人的能量随着钱谦益事件,开始慢慢被调动起来。 …… 朝中各方博弈, 骆养性府邸的访客更是络绎不绝。 随着皇帝升骆养性为太子太傅,他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不仅是他,就连门房也抖了起来,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的,高声呵斥。 腰杆子也挺直了起来,“一百两,没有一百两,你也想进门?!” 进门的名单不断的被人送到街对面的酒楼之上。 上面坐着一个人,曹化淳。 他再整理之后送进宫里。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 “翰林院陈演……” 曹化淳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的名字,叹了一口气,“陛下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皇帝上位之后,对阉党的防范最严,哪怕他自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就跟着了,但一直以来都被崇祯给防着。 这正是他之前一直想辞官回乡的原因,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陛下有种如梦方醒的错觉。 正誊写着,下面有一个人走了上来,“曹公公,张汉儒已经招了。” 正是高宇顺,他暂理东厂,顶头上司自然就是曹化淳。 “哦?”曹化淳接过来张汉儒签字画押的口供,“果然结党营私。” 下午的时候,曹化淳自告奋勇来审问此案的,但被皇帝给一口回绝了。 皇帝说了一句,“温体仁之事,朕已经知晓。曹公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 …… 襄王府内, “朝中所有人都被钱谦益的案子给吸引了,除了洛养性,看能不能趁机会多做点事……” 朱常淦拿起一个点心,对着从外面进来的红桃说道:“想不想吃?” 红桃摇头。 “不想吃?那是你没有吃过,等你尝过那滋味了,到时候怕是偷着吃,拦都拦不住。” 红桃愣了一会儿,随即如两片石榴花瓣飞贴到了塞上,双加绯红,“世子,你又取笑奴婢。” 她靠着椅子往后退缩,涨红着脸。 慢慢地垂下长睫毛,脸上那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大眼睛不知所措,乌溜溜的眼珠子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哎,也就是你还没有十六周岁……” 这时代,说的都是虚岁,红桃虽然说自己已经十六了,其实虚的很,她是过年前出生,刚出生就一岁,过了个年,直接就两岁了。 实则刚满十五,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世子,王爷叫您过去。”红桃这才想起来正事,连忙说道。 朱常淦一愣,来了这么久,好像第一次去见他这名义上的老爹,襄王朱翊铭。 在襄王的位置上坐了四十年,期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算得上称职和安稳的。 历史上,襄王朱翊铭的记载不多。 有那么寥寥几个字:惨遭张献忠杀害,后者还烧了他的尸体,杀死其妃妾四十三人。 朱常淦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得,咱既然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正好,接下来有几件事,得他这个便宜老爹襄王帮忙。 …… 第22章 今日,厂卫尽归自己之手! “来,看父王画的这副画怎么样?” 等朱常淦见过他这位便宜父王的时候,才发现这位正是他想象中的闲散王爷的样子。 身着四团龙,上面绘制有金线,头戴玉冠,腰间缠着玉束带,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目光炯炯有神。 没有衣食之忧,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的画而已。 朱常淦冲着襄王行礼问道:“父王,咱们襄王府有多少护卫?” “护卫?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又和谁打架了?”朱翊铭不由脸色有些难看。 朱常淦乃朱翊铭第四子,因为其幼小,所以宠爱有加,想不到反倒是把他的心性养刁了,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他省心过。 “父王,这几日我在家读书写字,不曾惹祸。” “哦?”朱翊铭不由将头抬了起来,“你……读书写字?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我骗谁还能骗父王不成?” “那我考考你……” 朱翊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朱常淦道:“父王,今日天色已晚,既然考校,还是明天白天比较好。” “半夜,我想多陪父王说说话。” “……”朱翊铭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这襄王终究不可能传到你的手上,为父这些日子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得不为你考虑一下啊!” 朱翊铭的嫡长子早夭,嫡次子朱长澄极为出色,之后襄王的位子,大概率落在嫡次子的头上。 朱常淦虽然被封为进贤王,但依着他这吃喝嫖赌的浪荡性子,终究不是正途。 “你问王府的护卫多少干嘛?” “父王,如今各地的起义军此起彼伏,去岁,后金入关劫掠,中院的官兵大部分都驰援北方战场去了,咱们湖北的官兵兵力空虚,为防万一……” “蔼!”朱翊铭摆手,“不足为惧,大明朝那么多的文官武将,何须我们来操心?” “再说了,那张献忠已经被左良玉打的东躲西藏,溃不成军,怕他作甚?”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暗道:防的就是他。 两年之后,张献忠将在湖北谷城再一次起义,到时候将袭击襄阳城,将襄王一脉屠杀殆尽。 历史上虽然说朱长澄和朱常淦两人跑出去了,因为没找到尸首,这就能说明一定活着吗? “父王,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就让我暂理王府护卫如何?” “等考校之后,我看伱的表现不迟。” 看朱翊铭的样子,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朱常淦干着急没什么用。 自打建文削藩、朱棣夺权之后,采取内迁驻地、将不法藩王废为庶人、取消藩王军队等措施限制藩王,明朝王爷们的兵权被大幅压缩,基本上只能起到护卫的作用。 后来在朱厚照时期的正德年间,宁王起兵叛乱,王明阳出兵将宁王镇压。 之后明朝的王爷地位就降到了极点。 不仅不允许进京,还限制出城。 那么明代王爷都在做什么? 大部分都如襄王朱翊铭一样,没有生存的压力,并且有经济支撑。 又有大量的时间、精力用于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 有参禅悟道的,比如宁献王朱权,其不仅信奉道教,还建道教宫观、校正刊刻道教书籍。 有为非作歹的,王爷就藩之后,无论是自己的原因还是下人的狐假虎威,大明王朝各地与王府有关的犯罪案件层出不穷,王府内部,王府与官员,王府与百姓的冲突不断。 也有追求享乐的,如梁庄王,追求华丽,家中据说比皇宫之中还富丽堂皇,还有庆成王,其生育的子女竟相传有百人之多。 也有喜欢手工的,这一点和天启皇帝一样,宁王、衡王、潞王、益王喜欢制作古琴,朱权还喜欢制作瓦砚、朱载堉制作乐器。 也有喜欢刊刻书籍的,宁王朱权编写的《神奇秘谱》《唐律笛色谱》中便有唐宋古谱,仅他一人编写的见诸史料的书籍便达到一百多种。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大明朝这帮王爷的生活,真的是多姿多彩啊!” 说他们遗憾、悲惨也好,骂他们蛀虫也罢,但他们总体上而言是丰富多彩的,如朱权留存下来的大量史料书籍,八大山人这样一度“疯癫”的落魄人,被后人推崇。 可惜自己没有赶上好时代! …… 等朱常淦从屋子里面出去之后,朱翊铭停下了手中的毛笔。 目光闪烁如老狐狸,摇头叹道:“护卫?你真的以为咱王府有多少护卫?” 按照明律,亲王的护卫几乎都是从禁卫中挑的有的本身就是厂卫和朝廷的眼线,按祖制,不得超过3000人,但实际上不过百余人。 一旦违制就会受到极端严厉的追究,且亲王不具备完全司法豁免,杀了人一样要追究。 万历朝的辽王,仅仅被怀疑就被下狱死的不明不白。 这些护卫说白了,就是监视亲王活动的,一旦王爷活动范围出了王府所在的州府,被锦衣卫和东厂知道,那事情就大了,搞不好小命不保。 关键无论是万历朝、天启朝还是现在的崇祯朝,历届首辅都喜欢拿藩王说事,就因为藩王们没权。 对于厂卫,他们也不敢得罪,就怕他们心血来潮,往王府里面塞一件龙袍,那就全完了。 朱翊铭喃喃道:“父王只是想给你谋一个出路啊!” …… 而朱常淦回到自己屋子,再次激活了和崇祯皇帝的通话功能。 「请稍后,正在搜寻崇祯。」 很快,崇祯的那边接通。 “喂,崇祯,有一件突发事件,明天帮我考试一下。” “考试?什么考试?” “明日我父王要考校与我,你顺便帮我通过一下。” “……”正准备前往坤宁宫的的崇祯脸色顿时发黑,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崇祯做皇帝十年,自身也三十多了,谁能想到还得做这等事? “我拯救大明朝,你帮我考试,合情合理。” 崇祯怔了一会儿,“考校之后,你会得到什么?” “王府的护卫会交到我的手中。” “你要护卫何用?” “我得将大明朝的藩王们的积极性给发动起来,让他们参与剿匪。” “让他们剿匪?”崇祯不由愣住了。 “大体想法是这样……”朱常淦将自己的想法大致的说了一下。 主要允许各地王府拥有定额护卫,从祖制下手,既然祖制允许有三千护卫,那么就应该扩到三千人。 至少千人以上。 这些王府不是没有钱,他们有钱,也一定可以养活这些兵勇。 就以他们襄阳府来说,历史上张献忠占了襄阳,缴获了杨嗣昌储存在那里的大批粮饷和兵器,又把襄王府金库里的几十万两银子分发给当地的饥民。 这还不算府邸里面的那些古董、字画、店铺和田产。 相比而言襄王在各地亲王之中,算穷的。 以福王朱常洵为例,他待在北京城,不想去就藩,单单提出就藩的要求,就比襄王府的资产多数十倍。 【第一,庄田四万顷减半,仍须两万顷,中州腴土不足,取山东、湖广的良田凑足。 第二,籍没张居正的财业,尚存官的拨归福府。 第三,从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拨归福府。 第四,四川盐井的一部分收益划归福府。 第五,请淮盐一千三百引。】 “这样不妥吧?万一他们有反心?如何处理?”这是崇祯最大的忌惮,好不容易才削藩到现在这地步,若是反弹起来。 “三千人,才多少人?相比那些动辄几十万的反贼,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可不给他们钱,反而让他们自己筹建这些护卫,他们会愿意?” 朱常淦笑了笑,“由不得他们。” 一旦有反贼攻城,最好再死一两个王爷,这些王爷就算是为了保卫他自身的人身安全,也会把银子给投入进去,投入其中。 崇祯对此持怀疑态度,各地的藩王天天来京城要钱,你让他们出钱筹建护卫营,去剿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翌日一早, 第一缕阳光划过天空的时候,朱常淦再次坐在了大殿之上。 朝堂之上,温体仁一党和东林党的彼此攻奸虽然还在继续,彼此激烈比昨日更盛。 朱常淦突然低声问了王承恩一句,“骆养性那边的名单有多少人了?” “七十三個!” “昨夜就增加了十多个?”朱常淦挑了挑眉头,想来,能和骆养性攀上关系的也就这些人了。 便继续问道:“人都抓起来了,审问过了吗?” “审问过了,所有前往骆养性外宅的送钱的人也全被东厂的人给抓起来,每一个都审问了几遍。” “但这些大都是家奴,除了两个人,其余的宁死没有将脏水引到主家身上,有几个已经咬舌自尽了。” 朱常淦点头,叹了一声。 能替这些官员做脏事儿的,基本上都是他们最信得过的人。 不仅如此,恐怕他们的妻儿也在主家手里攥着,他们不是不想吐口,而是不敢。 他虎躯一震,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各位爱卿,朕也想和你们说一件事儿,昨日曹公公审查骆养性,发现其贪腐巨大,迎来送往者也特别多。” “其中还有一些,自称是诸位爱卿的家臣。” “具体是谁家的?各位认领一下?”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全都愣住了,全都看向御座之上的皇帝。 眼睛瞪的巨大, 不少人脑子嗡的一声,如炸了一般。 这些人之中,有张四知,有范复粹,有光时亨……全身的血液全都涌进了心脏之中,四肢冰凉,不自觉的簌簌寒意。 他们的人昨日晚间出发前往骆养性外宅送银子,本该早就回来了,却久等未归,本想着上万早朝找人去打听一下。 想不到…… 礼部尚书黄氏俊则是猛地看向温体仁,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之前去找过温体仁,就是怕皇帝把厂卫给整合起来,可现在……皇帝竟然直接查了骆养性,而且还是悄无声息的的将不少文武百官牵涉进了其中。 温体仁也是面色狂变,在这一刻才终于发现这件事情的可怕之处。 安静, 落针可闻的安静。 朱常淦眯了一下眼睛,“王承恩,将口供拿出来,让他们一一认领一下。” 这些大臣盯着写着自家老奴,管家、下人名字的口供,以及上面的按着的血手印,不禁一个个浑身打哆嗦,脸都吓绿了。 大明朝,废除创自魏晋的“官当、减赎及荫法”,对官吏犯罪实行“重罪加重”原则。 行贿和受贿同罪,如今人赃俱获,由不得他们不惊惧。 “陛下,臣冤枉啊,骆养性大奸大恶,逼迫我儿上供……”光时亨站在最后面,却第一嚎啕大哭。 吏部侍郎张四知猛地跪倒在地,“陛下,此人以前在我家为管家不假,但因其品性不佳,早已经被我扫地出门了,定是他怀恨在心,挟私报复,望陛下明鉴。” “陛下,此人虽为我妻弟,但好赌好色,骆养性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我怎么可能与这种人为伍?定是两人狼狈为奸,陷我于不忠不义……“吏部左侍郎范复粹也诡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陛下,老臣愚钝,受了歹人哄骗……” 朝中一个个跪下来,恸哭流涕。 七十三个官员,全都声泪俱下的控诉骆养性狡狠奸诈,嚣张跋扈,索要贿赂……没办法,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给摘干净。 哪怕他们攥着下人的妻儿做要挟,对方应该不会出卖自己,但此刻态度却还是要摆足的。 “不是,你们……你们怎么能如此弹劾?”礼部尚书黄氏俊骇然无比的看着这些人。 首辅温体仁、户部尚书毕自严,工部尚书刘遵宪,兵部尚书杨嗣昌等其他一些文臣,一个个面色难看。 嗓子干的厉害,像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疼。 皇帝每次想革新除弊,他们这些文官跳出来说这有违祖制,站在舆论的制高点,煽动文人对崇祯政策进行猛烈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东厂和锦衣卫一直没有攥在崇祯手里的原因。 只要崇祯想利用厂卫做点什么,他们便以圣人之道去否定,去弹劾。 王之心、骆养性,待在东厂督主和锦衣卫的位置上,正是他们文官所希望的结果。 宁可让东厂和锦衣卫烂掉,也不能被崇祯启用。 以往,崇祯皇帝对此毫无办法。 可现在……突然之间,形势就发生了逆转,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 这些文官头都要炸了,背后仿佛有冰冷的蛇在爬动,心底簌簌发寒。 对于这些文官集团来说,最怕的就是皇帝将厂卫给拧成一股绳。 可现在半数的文武都在弹劾骆养性,直言:“请陛下明察!” 请皇帝明察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给陛下清洗锦衣卫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关键,他们不可能劝得动,因为温体仁他们只是在和皇帝争权,但跪着的这些人却是在保命。 朱常淦看着这些文武大臣的表演,眼睛眯了一下,嘴角上扬了起来。 他知道,自今日起,东厂和锦衣卫尽归自己手中了。 对于明朝皇帝溶于水的恐惧、文官们一言不合就可能重新扶持新皇的担忧,终于可以缓那么一口气。 才算是有了大展身手的资本。 第23章 敲打温体仁 此刻,襄王府内。 “世子还会读书?” “之前从不曾听说啊,之前从来没有听见过世子读书写字,今日王爷怎么突然考校起这个来了?” “不会是上次摔了一跤之后,脑子受什么刺激了吧?”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 一众的下人和丫鬟们正围拢在一起,看着襄阳王的书房方向,窃窃私语。 而在书房内, 襄王和一个身着长衫长裤,头上带着一顶绣花的帽子,腰间佩戴玉佩的文人正说着什么,时不时的还看一眼朱常淦。 这就是明朝的文人的穿着方式,简洁大方,色彩显眼,细节处也很精致,纹饰精巧,给人清闲脱俗的感觉。 此人乃是和襄王私交甚好的一个老学究,名叫独孤范,曾是万历朝的进士,此天气初年辞官回家养老。 崇祯正在低头奋力急书,只希望赶紧考校完了,自己好回去听皇叔如何治理朝政。 襄王朱翊铭张着嘴巴,“《论语》和《孟子》的考题竟然都对了?” 独孤范点了点头,“不仅过了,而且注释也没有任何错误。” “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学的?”朱翊铭不由惊奇的问道。 “书就在那里……我就读了。”崇祯想了想,脸微微发红的说道。 朱翊铭看着他写的字,原本已经有些惊讶的面容,更加动容,“那书法呢?你啥时候学的?” “我……也是闲来没事儿,我就写写。” 他说的是实话,魏忠贤没文化,天启皇帝也差不多,崇祯虽然比天启皇帝小6岁,小时候待遇并不好,但终究是皇子。 还是有老师教授他文化课的,而且皇宫里面藏书不少。 他的文化水平还是有的,后世流传下来的《崇祯帝赐杨嗣昌诗刻》,以及那一句:扫寇氛从此静,还期教养遂民生。 除此之外,崇祯还留下来了一首诗,送给万里勤王的奇女子,女将军,秦良玉。 后世也曾展出过崇祯的书法。 评价:崇祯的行书,大气恢宏、字走如飞,非久研书法者难成此境。 “累了吧,来,坐这边。”朱翊铭的面容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笑着将崇祯从案牍后面拉出来,又朝着外面的丫鬟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给吾儿奉茶。” “吾儿除了看《论语》和《孟子》之外,还看过什么书?” “这個……还看《资治通鉴》、《孙子兵法》、《诗经》、《周易》。” 独孤范不由笑着问道:“敢问世子,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这一句是何意啊?” “这出自《周易·乾卦·文言》,高兴就会有所作为,忧虑就会违背道德;意志坚定、坚韧不拔,就不会动摇,潜龙的品格和修养就是如此。” “那……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事而不伐,德博而化呢?” “说的是,日常的所有的言论都要讲究诚信,所作所为都要讲究谨慎。避免邪念,保持真诚,做对人有益的事而不自我夸耀,用深厚广博的品德和行为感化人心。” 独孤范不住的点头,看着王爷说道:“这两句都出自《周易》,想不到世子竟然也能理解的如此之好,大善!” 朱翊铭脸色狂喜,猛地干咽了一口唾沫,“吾儿不过是看过几遍,便能有如此悟性,这岂不是乃神童?” “此乃天大的喜事,通知管家,本王我要大摆筵席。” “……”崇祯脸色涨的通红,耳朵发烫,他不过是和朱常淦换了身体而已。 朱翊铭拍着他,兴奋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本朝允许宗室子弟参加科举了,并且有人取得了进士资格。” “再过几个月就是乡试的常科开考时间,本王想让你去试试。” “你要是给本王考一个进士出来,那才叫真的光宗耀祖呢!” 崇祯豁然想起来,他登临大位的第四年,允许宗室子弟以儒生的身份参加科举考试。 但这些宗室子弟几乎都有萌生的资格,可以直接封王或者封个官,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的必要啊! 似乎是知道他的疑虑,朱翊铭咬牙切齿说道:“咱就是要让那些文官们看看,我们宗藩子弟也是有真材实料之人,不是他们天天口诛笔伐的废物。” “只是之前父王没有发现你的天赋,耽误了吾儿啊!”朱翊铭一脸的愧疚,随即又打了鸡血一样,“不过,还有时间,我儿年龄还不大,学个三两年,定然能赶超他们。” …… 与此同时, 皇极门,朱常淦看着下面乌压压的跪着的一大片臣子,“这么多的文臣武将弹劾骆养性,那朕真的有必要彻查一下锦衣卫了。” “王承恩,让高宇顺带着勇卫营去将骆养性擒拿归案,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陛下!” 王承恩让小黄门带着旨意快步跑向大殿之外。 崇祯轻咳了一声,“温阁老,钱谦益一案,朕交给伱去办,不知彻查的怎么样了?” 温体仁、黄氏俊等人为首的内阁还有站着的文武百官此时还在发愣,闻言不由再次抬起头。 “回陛下,还在彻查。”温体仁想了一下,却道:“陛下,东厂督主王之心贪腐案发之后,新的督主……” 朱常淦却摆手打断他,“东厂乃朕的近卫,不是朝廷要务,温阁老还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朝廷要务之上,改革兵事继续改革,财政需要主持,朕和群臣的紧张关系也需要弥合。” “温阁老担任首辅八年之久,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功绩,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温体仁呼吸猛地迟滞,瞬间变色,心“咚咚”直跳,额头上的汗水冒了出来。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敲打自己吗? 皇帝不信任自己了吗? 其他所有的文官、武将也一个个看向温体仁,目光一个个闪烁,意味深长。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他们好站队立边。 却朱皇帝却不说了,因为他只是敲打一下温体仁,证据早就攥在了自己手心里,随时可以将他逐出朝堂。 老实说,温体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他主政的八年间,朝廷没有变好,反而更糟。 当温体仁被崇祯革职以后,京城里不论官员还是百姓,都拍手称快。 但温体仁有治国贤臣的能力吗? 毫无疑问,他是有的,如果放在洪武一朝,这样的人,或许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但在崇祯朝,却八年不做一件实事,任凭朝廷愈发糜烂,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温体仁的可悲,也是崇祯朝的可悲。 使功不如使过……朱常淦想用一下这个人。 朝廷内外的态势早已经糜烂,朱常淦明白就算心换一个首辅上来,也未必可以掌控局势,大概率又会上演新一轮的党争。 朱常淦手里握着张汉儒,握着陈履谦父子,他们已经都指认受温体仁差遣诬告钱谦益。 自己手上拿着铁证,就看温体仁的表现了。 第24章 党争该怪谁? 朝会结束了,在所有人绰绰不安之中结束的。 温体仁从宫里出来,面色极为的难看。 黄氏俊紧走几步,想跟上首辅大人,却被温体仁给摆手挡了回来。 其他一些大臣看着温体仁的背影,也是一个个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人看见温体仁上马车的时候,腿肚子一软,好悬没从马上摔下来,好在牵马坠蹬的人给扶住,才转危为安。 随后,消息传来,温体仁病倒了。 朱常淦听说了之后,想了想,让王承恩写了一个纸条,自己按上私章,给送了过去。 温体仁是小人,是奸臣,但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崇祯这朝堂之上不说全是结党营私小人的,全杀了也许有冤枉的,但隔一個杀一个,绝对有人漏网。 明末的大臣是在一波波的党争中,活下来的。 他们就好比笼子里面争肉的狗,为了争权,他们就只能咬对方。 你不咬他,他就咬你,而且除非一方被另一方咬死,否则绝不罢休。 可这怪谁? 怪养狗的皇帝,还是怪那些争食的狗,还是这个养狗的制度? …… 朱常淦回到乾清宫快到晌午的时候,高宇顺就带着人来回话了。 王承恩拿着高宇顺递上来的奏疏,“回皇爷,骆养性已经全交代了,查抄所得,超过一百三十万两。” “哦,拿过来!”朱常淦拿过来查抄的名单。 “纯金合计6万两;白银合计60万两;商铺12处,当铺6处,房屋300间;田地1000倾,玉器、珠宝、绫罗绸缎……。” 加上那些官员给骆养性送的72万两。 两者加起来超过200万两。 朱常淦看着这份沉甸甸的名单,半晌说了一句,“骆养性……流放贵州龙场,做一任驿丞吧!” “啊?”王承恩愣了一下,“陛下,他……”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念其父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赦免其死罪。”朱常淦叹了一口气。 锦衣卫和东厂毕竟刚收回来大权,如果斩尽杀绝,手段太过惨烈,恐怕会出现厂卫无人敢为皇帝做事的情况。 “王承恩,兵仗司那边筹建怎么样了?” “回皇爷,那边居民本来就已经迁走了,现在只是以很少的银子就买到了不少的地,地方扩大了三倍不止。”王承恩继续说道:“依着皇爷的意思,全是朝着西南人少的地方扩建的。” 朱常淦点了点头,天启大爆炸,让那一片区域几乎成了禁区,别说官员,就连百姓都不敢在那一片住了。 “让你找的那些人呢?” “回皇爷,汤若望已经在兵仗司住下了,毕懋康、孙云球和薄珏,何汝宾俱已寻到,正日夜兼程,赶来京都。” “对了,王徽今早也到了,被安排在了兵仗司。” “宋应星呢?” 王承恩抬了抬头,“皇爷,他不愿意进京。” “绑也给我绑过来。” “……”王承恩的嘴角抽了几下,“是,皇爷!” …… 朱常淦凝神,眼前出现了一道道蓝色的字体。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15/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10,(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5天」 「现代寿命奖励:5天」 「资金奖励:136986.3元」 朱常淦的不由一喜,大明朝的进度条再次涨了,而且这次一下子涨了6个点。 大明朝的国运值也提升了19个点。 大明的国祚、寿命提升到了5天,和资金奖励都提升了五倍,超过了十万。 算起来,朱常淦的手上掌控的银子已经超过了800万两。 有这八百万两银子,确实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前世有太多的人说,大明朝亡于财政崩塌。 但有了钱,就能解决大明问题吗? 不,解决不了。 别说这几百万两,就算和李自成那样,直接将京都里面的官员杀个遍,弄7000万两银子,照样解决不了问题。 只会更崩。 打个比方说,清朝签订辛丑条约,赔9.7亿两白银,那一年税收,岁入101,560,000两白银,往前推几年,岁入基本上维持在八千万两白银。 咱就按一亿两白银算,如果这9.7亿两白银,不用赔付,甚至将接下来三年的税收也提前预支给清朝,就可以救清朝的吗? 救不了,这不仅仅是钱的事情,更是执行力的问题。 渗透到方方面面的执行力,朝廷上的话语权,大明朝的兵权,各地的矿产权……多了去了。 正想着,一道轻柔如水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到了用御膳的时候了。” “吃什么?朕还非得去你那儿吃?” 却是袁贵妃款款的走了进来,涨红了脸,低着头,随即又抬起头,眼睛之中放着异样的光芒,噗嗤一声笑了,如石子落到水里,脸上漾起欢乐的波纹。 “陛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就不去了。” “陛下,去嘛,去嘛!” 声音嗲的朱常淦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朕真有事儿啊……”朱常淦眼见实在推不过,只能对王承恩说道:“你去把皇后、皇子都叫来,和朕一起用膳。” 袁贵妃嗔怨的盯着皇帝,赌气的跺了跺脚。 …… 襄王府内, 崇祯此刻已经从襄王的书房回来了,上午他一直陪着襄王,所以也没有好好的听朱常淦那边的情况。 刚将房间的门给关上,就听到里面王承恩汇报,查抄了骆养性一百三十万两。 崇祯手猛地砸在桌子上,“狗东西,一百三十万两啊,朕都难成什么样子了,他们一个个的中饱私囊,大明朝的蛀虫,蛀虫……” “这么一算,朕的内帑里面,已经躺着八百万现银了?那岂不是可以收服辽东?” 收服辽东乃是崇祯的执念,是他最急功近利的心结所在。 几乎有一点钱,他就投入到了辽东。 可随即,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因为他听到了朱常淦和袁贵妃的对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半晌, 咬牙切齿道:“选秀,必须尽快选秀!” …… 第25章 火器代差 “世子,用膳了!”红桃从外面端着食物给崇祯送了进来。 “哎~”朱常淦吃着吃着,不由眉头紧皱。 在皇宫里面的时候,自己吃的饭里面还偶尔有小石子,在襄王府连续几顿饭了,一颗小石子都没有吃到,让他颇有些不习惯。 崇祯确实是勤俭、节约的。 崇祯的御膳成本只有万历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说,如果万历一顿饭吃一百块钱的话,崇祯只吃一块钱。 万历穿的衣服,几乎是每天换一件,换下来的衣服,说不穿就不穿了。 崇祯不同,他是一件衣服能穿半个多月,冬天甚至一个月,然后让皇后给洗,如果破了再缝补了继续穿。 “朕算是相信皇叔的话了,藩王有钱啊,比朕有钱。”崇祯摇了摇头,继续吃盘子里面的饭菜,因为红桃正看着他。 也不是因为红桃看着他,而是因为红桃说的那一句,“若世子不吃饭,如何拯救大明朝?” 正吃着,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护卫营千户吕庭诲拜见世子。”一个穿着护卫衣饰的人进来,猛地抱拳行礼道。 明朝初年,各地藩王是实封,所谓实封就是授予实际土地和管理区域,有自己的文官和武将。 相对的,清朝就是典型的虚封制,没有封地,没有辖区。 太祖朱元璋的王府护卫原则,上卫国家,下安生民。拱卫皇室,以备不时之需。 太祖制,每王府设护卫,卫设左、右、前、后、中五所,所千户二人,百户十人。又设围子手二所,每所千户一人 可随着靖难之役,王府的护卫层面几乎被取缔,以襄王府为例,不足百人,象征性的有一個千户,一个百户。 “起来吧!”崇祯摆手让吕庭诲起来,“你把护卫营的具体名单呈上来即可。” 在他看来,王府的护卫营,有与没有,几乎没有区别。 百十人的护卫,对于大局又有何用? …… 朱常淦和皇后、田贵妃、袁贵妃用完御膳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 “你再派人和宋应星说,他要是来京都的话,《天工开物》朕给他刊行。” “啊?”王承恩愣了一下,皇帝给他刊行? 这得多大的面子? 别说他一个举人,就是朝堂上的那些进士,哪怕是首辅,想刊印书都不可能得到皇帝的私章都难上加难。 “去办吧!” 只要宋应星能来,朱常淦才不管皇帝背书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再说,皇恩不给有用的人?给能拯救大明的人? 再过几年等大明亡了,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走,陪着朕再去一趟兵仗司。” 王承恩脸色发苦,“皇爷,兵仗司太危险了,要不然内臣替您去一趟得了……” “那不一样!” …… 等朱常淦来到兵仗司,里面正热火朝天的铸造着火铳,但上次朱常淦临走之前,将毕懋康的《军器图说》留在了这里,让他们照着图样做。 燧发枪。 哪怕是有了毕懋康的图样,还是失败了好几次,朱常淦不得已再次跑到了兵仗司。 “拜见陛下万岁!” “拜见陛下……” “恭迎皇帝陛下万岁!”汤若望一口流利的京腔脱口而出,他在大明朝已经二十多年,就是为了传天主教。 “怎么样?是哪里的问题?” 一旁的王徽摇着头道:“回陛下,成功倒是成功了,但……还是有些不稳定。” “成功了就好,接下来就是优化的问题了。”朱常淦面色一喜,什么东西最怕的就是从0到1. 只要有了1, 1-100就快了,就好像当初火车刚发明的时候,那些农场主们赶着马车超过火车时还能大声肆意的嘲笑,但仅仅几年的时间,火车便超过了马车。 燧发枪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在原来的传火孔边设计一击砧。 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 既简化了射击过程,又能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 朱常淦看着汤若望,满脸的络腮大胡子,穿着大明朝的官服。 他上前亲自给汤若望展了展衣服,“汤监正,朕对你还是十分敬仰的,要不然也不会任命你为我大明历史上的第一个洋人监正。” 朱常淦拿出来两本书。 一本是汤若望编写的《火攻挈要》,主讲的是西洋大炮是如何制作,另一本是《坤舆格致》,翻译的德国矿冶家阿格里科拉的《矿冶全书》。 “朕看过你的著作之后,久久不能入眠,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朕希望你能为大明做更多的事情。” 汤若望看着崇祯,一脸的不解,却见皇帝冲着身后摆手,“拿进来!” 只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牌匾走了进来。 上面写着四个字。 “钦褒天学”。 “朕忧心汤监正传播天主教,所以写了一个匾额,特来送给汤监正。” “这……谢皇帝陛下!”汤若望眼睛猛地放亮,连忙跪下谢恩。 他一直在为谋求天主教在大明朝各省的合法地位而发愁,虽然崇祯皇帝对此不反感,但各地却是态度不一。 “臣一定为陛下早出更好的火炮和火铳!” 朱常淦点头,燧发枪在欧洲已经发明了快一百年了,到如今欧洲的军队已经普遍装备了燧发枪,汤若望不可能不知道,但研发进度如此之慢,可见这老毕登并没有出全力。 历史上,崇祯应该在明年的时候将这牌匾送给汤若望的。 自己只是提前了一年,同样是一张纸,自己要用它换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天主教中的发展大了怎么样,只要大明朝国祚延续,还不是皇帝说了算? 随后, 王承恩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即日起,兵仗司的安全由东厂接管,任何人不得将图纸、原料带出兵仗司。” “凡带出资料者,斩立决!” 要实现火器的代差,保密是极其必要的。 撞击式的燧发枪,相对于原来的火绳铳,优势巨大,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也方便,成本也更低。 在惊心动魄的战场上,熟练使用者一分钟只能射击两次,甚至有的人一分钟只能射击一次。 燧发枪则提升一倍以上。 朱常淦准备用燧发枪给满清一个大大的“惊喜”。 就在这时候,王承恩来到皇帝的身边,低声的说道:“陛下,满清皇太极派使者过来了,称愿意和大明议和。” 议和? 皇太极的阴谋,果然还是来了吗? 第26章 反向和谈?! “谈和?” 襄王府内的崇祯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整个人的心神一下子被揪了起来,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怎么可能议和?朕……朕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不可接受议和。”崇祯眉毛拧成疙瘩,怒目圆睁。 襄王府的下人和丫鬟们听到世子房间内发出的声响,一个個全都躲的远远的。 好在他们知道,世子自从落水后,整个人的性情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连几天之后,他们也习惯了。 …… 不仅是崇祯, 还有那些文臣百官们,听说之后也一个个全都跪在了宫门之外。 特别是刚刚经历了皇帝在朝堂之上将厂卫的权力收回的事情之后,黄氏俊等人觉得机会来了。 一个个跪在乾清宫外,哭天抢地。 朱常淦走到门外看着众人,“众爱卿,不知何事啊?” 按理说臣子觐见,理应在乾清宫内,但朱常淦就是单纯的不想让他们进去。 礼部尚书黄氏俊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臣等听说后金来人,意与我大明和谈,不知道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其事。”朱常淦点头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们知道的挺快嘛,竟然比朕知道的还要早。” “陛下,大明之社稷受之于天,不幸事势危迫,当效死守之义也,然而有权焉……”光禄卿周至发跪倒在地痛苦流涕道。 “陛下,臣私以为,如有人愿与后金和谈,必国贼也!”吏部左侍郎范复粹拜倒在地,大声咒骂道,只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杨嗣昌。 “陛下,窃国者当诛……” 外面的大臣一个个跪倒在地,悲痛声、咒骂声。 杨嗣昌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异常的难看。 别说是他,就连王承恩的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这些文官们与其说是骂杨嗣昌,还不如说是在骂皇帝。 因为正是皇帝看了杨嗣昌的奏疏之后,才有了这一幕。 朱常淦冷笑地瞅着眼前这批文臣,大明朝是有骨气的,但这“骨气”很怪。 每次有人想出来解决办法的时候,就有人出来阻止,他们就是这些文官,一辈子不干实务的言官,一辈子负责骂人。 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慷他人之慨,就好比一个妙龄少女落水,有一个男人准备下去救人,文官这是开骂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这种心怀歹意之人,怎么能下去救人,结果那男人也不敢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淹死。 黄氏俊此时再次站出来说道:“陛下,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朱常淦却是打断了他,“你说的这话,朕知道,但这话不是大明祖训,而是出自《东谷赘言》,嘉靖年间的熬英所写。” “你们能拿出来祖制来说服朕吗?” “祖制……”黄氏俊不由愣了一下,因为以往,他们这些文官正是用祖制、圣人之言,站在舆论的制高点,来指点江山。 朱常淦愤然道:“不割地?” “单拿哈密来说,大明朝设立了指挥使的地方,却被蒙古人拿了?安南(越南)呢?,还有辽东,北方的疆域多了都那么多,都哪儿去了?” “不赔款?”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带兵直捣北京,要求开放互市,大明迫于俺答汗兵威被迫开放马市并赔款。后来又出尔反尔关闭马市,俺答汗立刻再次出兵明朝,四处掳掠人民财宝,大明还不是不了了之?” 朱常淦看着他们继续说道:“至于你们所说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那就更不成立了。” “太祖建都南京,后来暨定的都城是西安,即便成祖迁都之后,多次远征蒙古,疆域到达捕鱼儿海,但那又怎么样,后世子孙多次割地再加上蒙古的进攻,大片领土丢失,北京才成了国门,这么丢人的事情,你们也好意思讲出来?” 朱常淦厉声呵斥道:“伱在影射谁?是要刨朕的祖坟吗?” “臣……臣并非有意污蔑先帝爷!”黄氏俊额头上一层豆大的汗珠。 众多臣子也是一阵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因为皇帝说的句句属实。 朱常淦看着一众的文臣武将,“不过,你们倒是给朕提了一个醒,既然后金有使者来,那我们谈还是要谈的。” “但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礼部尚书黄氏俊,朕就交给你来谈。” “我?”黄氏俊一下子懵逼了,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面如土色。 两条腿有些发软,整个人委顿在地。 自己刚刚才说出的这句金箍咒,怎么转头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朱常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黄尚书,你是万历历丁未年的殿试第一、状元及第,才气袭人,朕看好你。” “不用慌着谈成,慢慢来,最好能拖个几个月,能拖个一年半载的最好。” …… 襄王府,崇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喉结滚动,“这算哪门子和谈……反向和谈?”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常淦竟然这么议和,如此反向议和? 这能和谈成功吗? 殊不知,朱常淦压根就没有想着去真正议和,他只是想借着和谈去拖一下满清,麻痹一下满清,暗中发展火器。 崇祯的面子什么的,他才不在乎。 但他相信一句话,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战场上拿不回来的东西,就更不要指望在谈判桌上拿回来。 …… 已经走回乾清宫的朱常淦凝神,眼前出现了一道道蓝色的字体。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20/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010,(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5天」 「现代寿命奖励:15天」 「资金奖励:410958.9元」 主线任务涨了5个点,但大明的国祚却是一下子涨了三倍,直接从五天,涨到了15天。 这仅只是一个决定,就有如此大的成效,若是黄氏俊可以拖的时间更长,可以想象,延续大明国祚的时间也会越长。 他不禁有些迫不及待,当那些火器出现在辽东战场上时,会延续大明多少天国祚? …… 第27章 流民潮 “黄尚书,这……这怎么办?”一众文人从皇宫里面出来,不禁乱了套了。 皇帝没有按常理出牌,这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礼部尚书黄氏俊气的跺脚,“我早就和你们说,你们偏偏不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陛下已经不是以往的陛下了。” 以往,他们文官,煽动文人、言官,对朝廷政策进行猛烈攻击,以圣人之道,祖宗之法来否定皇帝。 崇祯对此没有丝毫的办法。 但现在皇帝却反过来,和他们要圣人之道,祖宗之法的时候,皇帝反而拉出来已经逝去的嘉靖皇帝、万历皇帝,说他们影射先帝。 单单这一句,他们文官们就溃不成军了。 “哎呦,这事儿看来,难办了啊!”黄氏俊两只手紧紧的攥住,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走,找一下温阁老去。” “温阁老已经称病在家休养了。”薛国观眼珠子转了转低声的说道。 “哼!”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温体仁是什么意思,他是装病在家,想让皇帝安抚他,挽留他。 …… 朱常淦有午睡的习惯,哪怕到了大明朝,他这习惯也没有改。 正迷糊着, 就听着一个声音说道,“陛下,曹公公来了!” “未时4刻了” 下午两点了? 王承恩连忙上前递过来一块热毛巾,朱常淦擦了一把,扔回王承恩手上。 对于皇帝午睡的情况,王承恩也有些懵逼,以往陛下是决计不会午睡的。 “宣曹化淳觐见。” “是,皇爷!” 很快,曹化淳就进来了,朱常淦先是问了一下勇卫营招兵勇的事情。 “臣无能,京营之内,尽是歪瓜裂枣,从民间征兵,报名响应者也甚少,一日所招不足十个。”曹化淳跪下告罪道。 朱常淦眯了一下眼睛,“朕听说京都附近有不少的流民、难民,其中可能选一些出来?” 今日早朝的时候,朝堂上就有人上奏疏,让京营的人防范从陕西、河南等地窜入京城、北直隶的流民。 奏疏上说,有数万之众,但肯定不止这么多。 流民, 一直是大明朝,或者说是崇祯朝极其不安定的因素,对于大明朝覆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说是崇祯朝,就算是在历朝历代,流民都是一個朝代的盛衰体现。 流民很难安置的原因就在于短期之内可能有效,但没有持续性的措施,一旦赈灾的粮食吃完,就再次沦为流民。 招募流民参军,便是其中一个很不错的方法。 曹化淳不禁皱眉,“回陛下,流民太多,我们只要七千人,恐怕引起民变。” 人一旦饿疯了,他就是“狼”,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数万流民,甚至是十几万流民,你却只招几千个人,可以预见到,到时候必然引起哄抢,踩踏事件。 恐怕人还没有招进来,反而先要死一批。 朱常淦长出了一口气,他明白曹化淳的意思,还是要落实到赈灾上面,得让这些流民先吃到嘴里东西。 自己的手里倒是有八百万两银子,但全部用来赈灾,肯定是不行。 赈灾施粥只是一时的,不能解决问题,终究还是要落实到持久性的解决流民这个问题上。 而且流民的问题,拖不得,越拖人越多。 到时候一窝蜂的全挤在京城里面,治安、民生就会越糟,一旦量变引起质变,有人在京都里面振臂一呼。 整个京都都成了反贼的战场,那就真扯着淡了。 朱常淦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曹公公,你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带着人去城外施粥,一定要离着京都20里之外。” “现在粮价如何?” “回皇爷,白米每斗价钱一百五十文,值银1钱多一些。” 朱常淦算了一下,每石粮食的话,就是6两多,接近7两了,要知道万历之前米价还是3两的。 “怎么涨这么多?” 王承恩低着头,“回皇爷,这几年大明朝都是灾年,粮食绝收的地方甚多。” 朱常淦皱眉,崇祯朝灾害是真的多,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崇祯十年之前还不算太过分,等过了崇祯十一年,涨的更快,到了崇祯15年的时候,江南的粮价,已经是万历年间的五倍,1石粮食要10两以上,百姓不反才怪。 …… 朱常淦让曹化淳带人在离着京城二十里之外的地方施粥,除了安抚灾民,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止流。 让流民在施粥地点停下来。 “让流民们先吃让几天,然后你从这些人里面挑年轻力壮的,从里面挑最优的,编入勇卫营中。” “趁着这机会,朕允你多招一些,招一个整数如何?” “一万人?” 朱常淦点头,“一视同仁给他们饷银。” 勇卫营的饷银,月粮是2石,有家室的发放盐两斤,这足够养活四口之家了。 有的家人多,有的家人少,但总得算下来的话,就可以稳住四万人。 但这只是解决了一少部分,还有更大的一部分。 眼下流民这么多,单靠内帑的钱,根本不可能解决。 朱常淦想了想,“王承恩,伱让高宇顺将京城所有的米行掌柜的给朕集中起来,就说朕要请他们用膳。” “啊?陛下,您……您金贵之躯,去见那些商贾?”王承恩脸一下子变了。 士农工商, 千百年来,商在历朝历代都是最低下的存在。 别说那些当官的,就是那些当官的,哪怕是一个吏,他们太监,都不愿意和他们同席而坐。 可现在陛下竟然请他们吃饭? …… 襄王府, 崇祯刚刚坐下,对于朱常淦议和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却猛然听朱常淦这么一句话,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 脸色狂变,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岂敢?” “重农抑商,此乃祖宗之法,乃立国之根本,乃大明朝堂之威严,乃我大明……岂可破!” 崇祯的心脏疯狂的跳动,整个人的心头生出极大的恐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流淌。 …… 第28章 团结一切力量 “岂可?”崇祯拍着桌子,全身忍不住的颤抖。 重农抑商,乃是大明朝的国之根本。 崇祯气急败坏的骂道:“帝王的重要之处在于什么?在于权衡,所有的一切看似不合理,但这一切都是权衡后的结果。” 关于重农抑商这一点,大明自太祖时期就留下来的祖训。 不仅仅是大明朝的权衡,更是千百年来就是这么权衡过来的。 打个简单的比方,陕西闹饥荒,商人重利,投机倒把,会比朝廷更加积极的去再去救济灾民。 又是雇佣民夫,又是雇佣护卫,把粮食运进陕西了,成本自然很高,粮价自然也高,但饥民们根本买不起,那只能怎么办,自然是只能将田地低价卖给商人。 几番下来, 大片的土地归商人所有,留给朝廷的却是大批没有土地的流民。 这些流民没有土地,到处流窜,终究会变成反贼。 在崇祯看来, 朱常淦不重农抑商,以为依靠商人就可以安抚流民的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只会引发更多的土地兼并,最后造成更多的流民。 “谈何救大明,这是在害大明啊!”崇祯气的脸色乌青,身体都在打颤。 可惜他现在却在襄王府内,只能无能的咆哮道:“就这一次了,就这一次,不换了,朕再不换了!” …… 锦衣卫的诏狱之内, 骆养性被打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睁眼看着眼前这个动手的人,大抵还是个新人,因为他每打一鞭子,都会去蘸一下盐水,格外认真。 “嗬~”自己曾多次来过的地方,骆养性苦笑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也能住进这诏狱之中,在当初自己通过世袭进入锦衣卫之时,你曾发誓将骆家发扬光大。 不负皇恩。 自己平步青云,已经终于攀上了顶峰,但现在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忽视了这黑暗的波涛。 只是一個看不起来的小浪花,就将自己给卷了下去。 “还敢笑?继续给我打!”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骆养性抬眼看,正是之前巴结自己最厉害的刘二。 当初自己受祖荫进锦衣卫的时候,他为了巴结自己,带着自己上了青楼。 那是自己第一次上青楼……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把他当兄弟,将他给提到了千户实职。 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手里握着的是那削成锤状且包有铁皮的栎木做的东西,上面带着尖利的钩子,打到人的身上,顺势一扯,还能扯下一大块,血透后背。 紧随着,跟着刘二来的两个锦衣卫抬进来一个铁床。 铁床上面放着一把把的利刃,这东西……俗称弹琵琶,就是将利刃攮入人的肋骨间,像弹琵琶那样,不断的游走,直到将肉和骨头分离开来。 骆养性头都要炸了,心底发出簌簌寒意,他明白,这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以此来向陛下说明,他刘二和自己压根没有什么勾连,和自己进行切割。 就在刘二准备行刑的时候,一个宦官从外面走了进来,“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杀骆养性,着其前往贵州龙场做驿丞。” “另……锦衣卫指挥使由指挥同知李若琏暂领。” 骆养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终于猛地呼出一口气,“能活了,能活了!” “谢皇上恩典!” 他跪在地上,恸哭流涕,“臣对不起陛下啊!” 小黄门没有理会骆养性,左右看了看,“李若琏呢?” “回公公,李同知今日不在。” 李若琏与骆养性私交不错,不屑于和刘二他们一样,通过折磨骆养性来证明自己与骆养性关联。 朱常淦之所以任命李若琏为锦衣卫指挥使,同样是因为他的心性。 或者说他那一句绝命词。 崇祯在煤山上吊的时候,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坚守崇文门,城破后他作绝命词:“死矣!即为今日事;悲哉!何必后人知。” …… 乾清宫内, 王承恩给朱常淦递上来一张纸条,上面罗列着一个个巨富商贾的名字。 等将名单递上去之后,他又不住的看向皇帝。 朱常淦看着长长的一列名字,“好,就依着这些名字,让御膳房那边做菜,每一桌坐八个人,正好八桌。” “陛下,您真的准备请他们吃饭啊?” “怎么?还是不信朕?” 王承恩连忙跪下,“内臣不敢。” 他嘴上虽然说的不敢,但其实他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朱常淦没有理会王承恩的异样,而是笑着说道:“朕知道你们不相信,但这饭朕还非请不可。” “不仅要请,而且要大大方方的请,你让东厂的人挨家挨户送请帖过去。” 商人地位低下,是阶级斗争所致,自唐宋以后,无论是交通、人口、手工业的发展,商人致富变的更容易,许多人聚拢了大量财富。 这些人对谁的威胁最大? 无疑对士大夫阶层威胁最大,因为权力、舆论、土地、政权都掌控在士大夫阶层的手中。 士大夫家族之中,有人经商,有人读书,这两方面的结合在一起,直接将国家地方的经济命脉给垄断在了手里。 商人凭什么和他们争利? 他们想获利,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联姻。 将自己的女儿嫁进士大夫的家里为妾,只能为妾。 因为士大夫的正妻不可能是一个商人之女。 归根结底,无非是拾人牙慧罢了。 即便如此,一旦商人的力量稍微大一点,就会遭到士大夫的强力打压,就连修筑了三分之一南京城墙的商人沈万三,最后不也是被士大夫们弄死了。 可以说商人集团对于士大夫苦之久矣,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撩拨起来他们的心思,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为拯救大明朝出一份力。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因素。 朱常淦想了想,对王承恩说道:“他们来的时候,你亲自去迎接,给足他们面子。” …… 第29章 龙恩浩荡 随即朱常淦又问了一下粥厂子的建设情况,在得知已经开始施粥之后,便不再细问。 有东厂和锦衣卫看着,还有曹化淳那边的400个勇卫营的人在,大抵上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走,离着晚膳的时间还有不少时间,陪朕出去走走。”朱常淦不是崇祯那种天天窝在乾清宫里面一动不动的心性。 喜欢处理一段时间国事之后就出去外面走走。 “孙承宗、李邦华到哪儿了?” 王承恩低着头回道:“回陛下,孙承宗昨日便已经回去了,预计早的话,今晚就可以回京。” “李邦华远在江西,虽然用八百加急,但从地方到京都恐怕需要一些时日。”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年头交通不方便,全靠马车,怎么快得了呢?” 正走着,突然朱常淦脚步猛地停下来,眼睛怔怔的看着前面的一个人,“王承恩,那是……” 朱常淦呆住了,“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奇女子?” 只见有一个女人远远的带着几個宫女走过,身形丰硕、脸庞俊秀,皮肤白里透红,面如观音。 眼中秋波荡荡,酡红的红唇如火焰在燃烧。 王承恩抬头,不禁咽了几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红。 “陛下,这是皇嫂啊!” “前……”朱常淦怔了一下,眼睛猛地大亮,旋即明白过来,“张嫣皇后?” 他再次看向对方,喃喃的说道:“这就是与春秋夏姬、魏文帝皇后甄氏、北齐文宣帝皇后李祖娥、隋炀帝皇后萧氏并称中国古代五大艳后的张嫣?” “不愧是从大明朝五千名秀女中,连过“八关”选出来的第一美女。” 娴静,端丽,窈窕、绝世……只一眼,脑海里面便全是她。 算了一下年纪,刚过三十…… “嗯?你干嘛?”朱常淦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王承恩在拽他。 “皇爷,这里不是您久待之地,否则要被人说闲话了。”王承恩左右看了看,生怕别人看到皇帝刚刚这一幕。 朱常淦又看了一眼已经消失的张嫣皇后,叹然若失道:“那往回走吧。” …… 东厂和锦衣卫随着大换血,展现出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雷厉风行。 马蹄踏响长安街。 64家商贾,全都收到了皇帝的请柬。 他们一个个兴奋莫名,有的甚至在家里不翻腾自己的衣服,要为自己挑一件适合的衣服来赴宴。 穿的奢华了不行,穿的太寒酸了也不行。 即便他们知道皇帝请他们去是为了流民的事情,少不得要放点血,但仍然挡不住他们脸上的热情。 别说是皇帝,就是那些朝廷里面的官员,何曾给他们下个请帖啊? 需要他们出面掏钱的时候,无非是找人过来说一声,自己就得乖乖的过去,带着礼金。 到了地方还被区别对待,安排在不起眼的角落。 可现在皇帝要请他们赴宴了,就在皇宫之内,因为商人的子孙不得参加科举,所以他们几辈子都不可能去的地方,今日自己要去了。 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光彩! …… 酉时, 皇宫的外面出现了一辆辆马车。 离着老远,这些商贾就从车上走下来,朝着这边步行而来。 刚下车便由小黄门迎上来,“请这边来。” “那位穿红袍的大人是?”有一位商贾低声下气的问道。 “那位是司礼监王公公。” “王公公?”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在京城之内,谁不知道司礼监王承恩,竟然在外面迎他们。 “哎呦!”这位商贾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喉结滚动,忍不住干咽唾沫。 王承恩冲着众人喊道:“请诸位,午门外就坐。” 众人随着小黄门来到午门之外,便看到尚宝司的人员先在奉天殿内设好御座。 殿外东西两侧插着黄旗,金吾等卫在殿内东西两侧候着。 正前方,教坊司在殿内设九奏乐歌,殿外大乐奏响,在殿下面有三舞杂队表演。 这场面,这规格……直接把商贾们给整蒙了,热血直冲脑袋。 其中有几个老商贾,直接趴在地上,涕泪横流,“谢陛下隆恩,草民何德何能担得起如此规格啊!” “陛下隆恩!” “陛下隆恩!” “陛下……” 商贾们一个个跪倒在地,眼眶通红。 …… 而与此相对的则是文官集团这边,一个个沸反盈天。 “陛下岂能与商贾为伍?此乃置祖宗礼法与不顾。”光禄卿张至发愤然道。 工部尚书刘遵宪:“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君臣之道废也!” 吏部左侍郎孔贞运气急道:“现在温首辅称病,黄尚书又闭门谢客,我们现在找谁来挑头?” 一说到挑头的事情,所有人却是沉默了。 之前73个给骆养性送礼的官员肯定是不敢出来挑头的,皇帝虽然没有让锦衣卫和东厂严查,但不能说他们的嫌疑就洗脱了。 而温体仁为首的官员,此刻因为温体仁称病,不知道温首辅的意思,不敢擅自做决定。 东林党那边,钱谦益一案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彼此之间有戒心,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对方给抓住把柄给拉下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陛下将东厂和锦衣卫收回去,我们就该有判断,若一再让陛下胡来,那做臣子的意义在哪里?”翰林院少詹事陈演跳出来说道。 “是不能再由陛下这样肆意而为了。”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薛国观也应声道。 随着东林党和温党两边的人同时发话,这意味着,暂时放下党争,一致将矛头对准了皇帝。 “走,写奏疏,前往宫中,死谏!” “死谏!” 文官们振臂一呼,一个个朝着皇宫这边汇聚而来。 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的急切,因为他们怕皇帝允诺商人什么。 以往,崇祯想做点什么,文官们只要跳出来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对。 或者说对方有什么劣迹,就可以将崇祯辩驳的哑口无言,无法实施。 以崇祯想征收矿税为例,文官们说这样不好,矿税都被太监贪污了,又说这是与民争利,与谁争利? 是与士大夫争利。 对于天灾人祸下的农民早已经无力交税,这帮文官心狠手黑,一再上奏疏请求皇帝加税。 而他们背地里却与矿商勾结,矿商富了,但更富的却是士大夫。 但……如果商人饶过了士大夫直接和皇帝接头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动摇根本的存在。 第30章 学万历、嘉靖? 不仅是文官,那些勋贵们此时也被惊动了。 因为他们的模式和文官们的模式差不多,都是由富商出面盘剥百姓,最后再汇集到他们的手上。 如今皇帝突然召见这些富商,这如何不让他们心惊肉跳? “走,去求见陛下!” “那群下民何德何能能与我们平起平坐?也配进入皇宫之内?” 等他们跑到宫门之外的时候,才发现好些文臣已经跪在了那里,闹腾起来了。 可到了他们才发现,护卫、太监们守护森严,再不是之前那般懒散。 他们只能高举着手上的奏疏在宫门之外,跟随文官们一起高呼道。 “国事艰难,我们无法筹集到银子,国库亏空,我们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天下的百姓,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下身段找商人借钱啊!” “陛下,重农抑商乃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陛下,臣等忠心可鉴,用意可叹,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朝……” “老臣今天就是自弃乌纱、笏板,也不遵从什么朝廷王法了,今天非闯这宫门不可。”吏部左侍郎范复粹哆嗦着嘴唇朝着皇宫,就要闯过去。 “让开!” “你们这是干什么?阉党要复苏了吗?” 可锦衣卫和东厂的太监却是组成了两道防线,就凭他们这些文臣、二世祖怎么可能冲的过去。 眼见不行,文官们也是彻底不要脸了,直接嘶吼了起来。 吏部左侍郎范复粹:“陛下,你16岁登临大位,剿灭阉党,还宙宇朗朗乾坤,光照列祖列宗,可现在……你竟然背离圣人之言,祖宗礼法,此非弃天下于不顾乎?” “陛下,汝一代明君的雄心何在?” “陛下……” 众文臣、勋贵们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场面一时之间竟然让锦衣卫指挥使李若涟和东厂督主高宇顺都不知所措。 …… 午门之外, “诸位,请!” 王承恩硬让自己的脸上挤出来一些笑容,冲着这些商贾们说道。 “谢陛下!” “陛下仁义!” 这些富商巨贾们连忙跪倒在地,一番行大礼之后,才敢坐下来吃东西,生怕坏了什么礼仪,吃的时候格外的小心,每次夹一根菜,用手接着,放进自己嘴里。 虽然说是御膳,但崇祯这节俭的作风,做出来的东西,还真的未必有这些商贾家中的珍馐好。 但他们来的目的本就不是吃喝,而是为了荣耀。 皇帝给他们的尊荣。 以至于他们的满脸焕发着容光,最前面的米行商贾申士恒心里忍不住的叹然道:“这就是御膳吗?我算是给祖宗长脸了。” “日后祠堂里面,我的排位怎么说也能进前三了。” 他们的目光不敢直视皇帝,却又不敢离开半分,只能用余光关注着皇帝。 但凡朱常淦拿起酒杯冲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便连忙起身一饮而尽。 气氛之融洽,让王承恩都有些愣神。 给人一种陛下好像已经多次宴请这些商贾的错觉。 几杯酒下肚之后,朱常淦再次拿起酒樽,“诸位,朕今日请大伙儿进来,实不相瞒,乃是有事相商。” “从陕西、河南过来的流民数万之众,朕已经让人施粥赈灾,可无奈流民太多,朝廷能力有限,朕便想到了诸位,还需要诸位能施以援手。” “陛下,能为大明效力,乃草民之荣幸。”米行商贾申士恒第一个站出来,“陛下,草民愿意将手中五万石粮食尽数捐于陛下。” “好!”朱常淦挥手,“王承恩,将朕的笔墨拿过来,赠与申公。” “谢陛下。”申士恒眼睛瞪大的看着王承恩拿着一副字过来,连忙跪下来双手接过,脸上的兴奋之意几乎溢出。 “陛下,草民也愿意捐出五万石粮食。”立即又有人跳出来,高声道。 “好……”朱常淦看着众人,眼中的欣赏之意尽显。 王承恩自然明白,再次拿着一副崇祯之前的墨宝上前,那人兴奋的满脸红的接过来。 眼见申士恒等人手中的墨宝,其余人等也一个个全都应声站出来直言愿意捐粮、捐钱、捐布……以安置流民。 而在御座下面有两個小太监奋笔疾书,将商贾的姓名和所捐数额记录在案。 众商贾举着手中的墨宝,心情那个激动啊! 皇帝御赐,这该是多大的荣耀? 他们已经顾不上吃了,生怕让这墨宝沾染上半点污渍,这是要回家裱起来,永世传下去的无价之宝。 很快,小太监就将64位商贾所承诺的数额整理出来,交由王承恩递到了朱常淦面前。 粮食、布匹、银子、草料……最后折价320万两? 以米行商贾申士恒来说,他一个人捐出来的5万石粮食,就值30万两。 朱常淦的嘴角扬起,如果自己只是让这些商贾捐钱的话,能收上来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现在,但当找到他们的痛点,利用他们最缺的东西和他们换,也许就可以收获意想不到的收获。 商贾们最缺的就是认同感。 对于这些几代,十几代都被按在最底层的商贾,一张皇帝御赐墨宝,那是他们不可能获得的东西。 仅仅这一点,它就值数万两。 “诸位,别太束缚,来,举杯!”朱常淦欣喜的拿起杯子冲众商贾道:“都喝干净,别养鱼。” 商贾们顿时连忙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 就在这时候, 一个人从外面跑了进来,着急麻慌的跪在了皇帝面前。 “陛下……” 朱常淦伸手制止他,让他来到自己身边浅声告诉自己。 “陛下,宫门之外……”高宇顺快步的跑过来,满头大汗的跪下,将那些文臣、勋贵们情况讲了出来。 “皇爷,要不要内臣将他们给轰出去?” “东厂和镇抚司的人都来了,只要皇爷一声令下。” 朱常淦笑着摇了摇头,“朕用你,不是用你狠,而是用你听话。” “伱现在应该明白,朕为什么要让查抄王之心、骆养性了吧?” 高宇顺身形一顿。 朱常淦继续说道:“这样的事,王之心他拦不住,因为他和文臣们穿一条裤子,他也不想拦。” “但你,朕相信你能拦得住。” “是,皇爷!” 看着高宇顺跑动的背影,朱常淦喃喃的说道:“不是不想让你狠,而是还没有到狠的时候。” 这不是魏忠贤那时候了,眼下东厂的人要是敢打这帮文臣,明天整个大明朝就会瘫痪。 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再等一段时间,看小爷我一步步的料理你们,到时候,让你们哭都没有地方哭去。”朱常淦冷笑着摇头,看向下面的众商贾不由一愣。 却见这些刚刚还在谈笑的64个商贾,此刻一个个也不敢吃东西了,也不敢笑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喉结滚动,不住的吞咽唾沫。 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 对于他们而言,生死从来不在自己手中,皇帝高兴,他们得跟着高兴,但皇帝要是不高兴了,他们就是哭都来不及。 却见皇帝拿起酒樽,一口喝了下去,冲着下面的众人笑道:“来,再来一杯。” 众商贾顿时大喘一口气,忙举杯:“谢陛下!” …… 外面的文官和勋贵们把嗓子都喊冒烟了,却不见皇帝召见他们,不由脸色发黑。 “陛下是不是不见我们?” “不见?陛下难道是想学嘉靖帝还是想学天启帝?” “陛下怎么可能会不见?” 崇祯一朝,这些文官左右朝堂,是靠什么,就是靠站在舆论的制高点,来辩驳皇帝,否定皇帝。 这一招,自崇祯上位十年来,屡试不爽。 眼下,皇帝突然来这么一手,也把众文官和勋贵们给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嘉靖不上朝那是有真本事,一手权衡之术,将朝中大臣玩弄于鼓掌。 二十年不上朝,但对于朝廷的把控,却是妙到毫巅。 锦衣卫、东厂遍布朝野,窥伺着大臣们的每个动作。 而且内阁的奏疏,嘉靖几乎没有不改的,而且往往是逐词逐句的改,他只是无视礼法,却将权力紧紧的握在手中。 万历不上朝,那叫罢工,叫赌气。 万历有六不。 【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 就是不去郊外祭天,不到太庙去祭祖;不参加朝会,也不接见大臣;不批奏折,也不听你们大臣给讲什么圣人之道,祖宗之法。 万历皇帝中后期相当于将权力全都推到门外,大门一关,与我无关。 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眼珠子发红,“死谏,我们若是就这么退却了,岂不是让陛下看来,衮衮诸公无非是一群碌碌之辈?” “对,就在这里跪着,等到陛下接见为止。” …… 王承恩将商贾送出去了,从其他门送走的。 “王承恩,施粥情况怎么样?“ “回皇爷,又加了20个施粥的点。”王承恩回道,他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朱常淦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些跪在宫门前的文官、勋贵,他压根就没有打算理会,愿意跪着,那就跪着。 他不是一心想做“圣王”的崇祯,所以这些文官的话,奈何不了他。 也不想做甩手掌柜的万历,自己也不想做嘉靖。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更想学朱元璋,你们不听话,我就杀个人头滚滚。 只是现阶段,靠近嘉靖多一些。 这也是自己为何第一步就要将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利收回来的原因。 有了这两个机构为自己打探消息,这个皇帝才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什么都被文官集团给蒙在鼓里。 连带之前的十个施粥点,一下子有了三十个施粥点,应该可以暂时安置住这些流民了。 “你让曹化淳建立一些茅厕,让那些流民集中如厕,防止瘟疫发生。” “是,皇爷!” 朱常淦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28/10000」 「大明朝国运值:-9998,(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8天」 「现代寿命奖励:18天」 「资金奖励:493150.68.5元」 东厂、锦衣卫、勇卫营尽握自己之手,接下来就该让他们具备战斗力才是。 朱常淦脑子里面出现了四个字:“整顿军纪!” 自己要做的第一件是将锦衣卫“注水”问题给解决了,十万五锦衣卫,自己到底要看看实际有多少人。 …… 此刻, 围着北京城的二十里外,有三十个施粥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流民围着。 “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 锦衣卫、东厂、勇卫营、五城兵马司负责维持秩序,排队领粥。 中午的时候还有哄抢者,被就地格杀。 不仅如此,死了的人还被吊起来,以警示后人。 那些流民顿时老老实实的排起队来。 勇卫营、锦衣卫因为都有扩充的需求,他们除了施粥之外,还搬了一张桌子出来,上面有一排排的大白馍。 桌子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石锁。 “看见没?谁能举起这个石锁来,就能吃大白馍。” 看着那大白馍,众流民一个个不住的咽口水,却没有几个人上前,没有办法,流民早已经经饿的脱相了,脸色枯黄,四肢无肉。 没有饿死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力气举起这百十斤的石锁? 一个勇卫营百户轻松的拎着石锁举过肩膀,“咋?喝了两顿粥了,就没有恢复点力气?只要谁能举起来,不仅能吃白馍,还能进勇卫营当差。” “勇卫营知道吧?那是陛下的亲卫,每年俸禄,二十石粮食,足够一家吃了。” “我来!”这时候一个十几岁的巴拉孩子,分开人群,抓起石锁,猛地提起。 “嘚~”男孩咬着牙、胳膊打颤,但终究还是将石锁给举了起来。 “好,叫什么名字?” 这个百户目光猛地一亮,逃荒这么长时间,却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以后身体养好了,绝对是一员猛士。 “赵富贵!” 赵富贵接过来馒头一口都没有吃,而是跑着,来到一个已经饿的直不起来腰的妇人面前,“娘,我有馒头了。” 百户看到这一幕,不由眼眶有些发红,又拿过来一个馒头,“赵富贵,老子晚饭也给你,小子以后就是我的兵了。” “我也试一下!”又一个年轻人咬着牙站起来。 他明白,当流民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机会只有一次。 勇卫营,那是皇帝的近卫,官服、官靴……只要自己接住这个机会,就能翻身。 “我也试一下!” “我也想试试……” 第31章 吃空饷?! 襄王府内, “三百多万两银子?”崇祯愣愣的听着本尊那边的声音,扶着额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 他试着自己写了几个字,然后放在桌子上,“这就值几万两银子?” “朕费心巴力的筹集银两,咋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个法子呢?” 商贾的事情就是这样……你不上称,感觉没有几斤重,但真要上了称,几千斤都打不住。 他们不是没有钱,但这钱却也不是谁都能要到手的。 崇祯在心底算了一下,仅仅几天的功夫,朱常淦竟然已经搂钱,搂了上千万两之巨? “嘶~” …… “内臣,拜见皇爷!” “微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朱常淦对着两人说道: “古往今来,如果一支队伍,不能纪律严明,不能全心全意的为朝廷服务,那它就失去了立足的根基,就会垮掉。” “那些文官为什么会骂你们阉党?而你们锦衣卫从“正君子道”到‘臭名昭著’?” “就是因为你们的纪律不严,才让百姓们闻之色变。” “从今日起,我给你们加三条纪律,凡打杀百姓者,杀;劫掠百姓财物者,杀;奸银妇女者,杀。” “以后,再出现纪律上的问题,朕沙面就是追究你这督主和指挥使的责任。” “要常开展自查自纠的活动。”朱常淦将何为自查自纠,给他们大体的说了一下。 “是,皇爷!”高宇顺跪在地上。 “陛下放心,臣一定将锦衣卫带成一个军纪严明、律己律人的队伍,自查自纠从锦衣卫指挥使开始。”对于皇帝的旨意,李若琏坚决执行。 并表明自己会亲自下场。 他生平最恨贪赃枉法之辈,与锦衣卫其他的官员不同。 他是武进士出身,父亲曾在边关立功,他当初正是受了父亲的影响从习武,立志报效次听,后来北镇抚司缺员,才进了锦衣卫。 当锦衣卫的其他人在构陷朋党的时候,他则每件案子都详尽的研判,遇到冤枉者,不辞辛苦,也要为人洗去冤屈。 所以哪怕他是武进士出身,更是做到了锦衣卫同知,在锦衣卫中也没有多少人缘。 “高宇顺伱先下去,朕有些话要和李指挥使说。” “是,皇爷。” 高宇顺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并且把门给关上。 朱常淦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李指挥使,朕听说锦衣卫十五万之巨,威慑力巨大。” “朕想让锦衣卫的职责冲向转向对外作战,刺探情报、甚至直接参战。” 记得自己前世看崇祯一朝的史书,一直好奇皇帝都上吊了,传说中那十万五威力强大的锦衣卫哪儿去了? 大明养了你们这些人几百年,国难当头,好歹和李自成上去死磕一下啊。 “这……”李若琏脸色顿时苦涩。 哪里有十万五,实际上连两万都没有,别看他刚刚说的自查自纠,整顿军纪,但这些说的都是给这实际在编的,那些吃空饷的不算。 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到,那些都是勋贵家的子弟,文官的子弟,只是拿了锦衣卫的“编制”,拿着高薪混吃混喝而已。 锦衣卫中的副千户,不下上百,每一個都要挤占二十个“编制”,都是拿钱,不任事。 见李若琏面露难色,朱常淦说道:“无妨,你尽管说,哪怕说错了,朕也不治你的罪。” 眼见皇帝这样,李若琏才将实情全都讲了出来: “陛下,这帮‘混事’的由来已久,嘉靖爷在的时候,严嵩的孙子没有成年,就是锦衣卫的高官,后来几乎成了惯例,张居正、杨博、费宏……他们的子侄几乎都有在锦衣卫任职的例子。” “士兵死亡不注销,逃亡不下编……这才使得锦衣卫冗杂、臃肿的,对外号称十五万,但其实顶多两万人。” …… 襄王府,崇祯听着李若琏和朱常淦的对话,脸色极其的不对劲,整个人彻底懵了,随即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差点把肺给咳出来。 “咳咳咳……” “朕……锦衣卫竟然不足两万?这怎么可能?” “难怪皇叔说朕的手里没有一兵一卒……难怪皇叔说朕会吊死在煤山无人相护。”崇祯嗓子发干,剧烈的喘息道。 作为皇帝,他殚精竭虑,研读历朝历代的治国之策。怎么可能不知道“吃空饷”对大明朝堂的危害有多大。 “吃空饷”之贪渎冒领给大明朝家加重朝廷的财政负担不说,更滋长了军营的贪腐之风。 人人都忙于个人私利,军法松弛、军纪败坏势所必然,严重挫伤了大明军队的士气。 为牟取更大的“空饷”所得,军队之中必然营私舞弊成风,上下相蒙。 锦衣卫中,平均一万人的俸禄是每年白银18万两,粮食4万石。 十万人的话,那就是180万两,粮食40万石。 崇祯身体颤抖,头发根根竖起,“这还是朕的近卫?就在朕的身边。” “朕竟然不知道,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难以想象京营、边关的‘吃空饷’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这些年大明屡战屡败,恐怕与此脱不了关系。 关于吃空饷的问题,崇祯曾专门研究过北宋灭亡的原因,其中一个就是禁军的问题。 作为“天子之卫兵,以守京师,备征戍”,但吃空饷的程度却达到了六成以上,冒名代充者比比皆是。 “难道朕也如欧阳澈所说吗?”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如沉雷一样,滚出去老远。 北宋亡国前夕,欧阳澈上书:“诸路屯军,名存实亡,较之祖宗之朝十无其四五。今又起而御戎,州县为之一空。” 襄王府的丫鬟、下人闻言连忙跑远一些,有人还不住的摇头,“世子又发神经了。” “这有啥稀奇的,世子这几天不是天天嚷嚷吗?” “过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很快崇祯的怒吼就不再发声了。 因为他听到了朱常淦和李若琏的对话。 “朕教给你一个方法,你回去之后,贴出去一个告示,让所有的人前往报道,过期不到者,驱逐出锦衣卫队伍。” “那他们要是来了呢?” “来了?”朱常淦笑了,“来了才好啊,朕就有理由收拾他们了。” …… 第32章 火器进展 等李若琏走了,朱常淦问了王承恩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爷,现在是酉时。” 也就是下午五点半左右,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朱常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陪朕出去后花园走走。” 可惜走了好大一圈,却没有再碰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有些怅然。 “陛下,眼下宫外的文官还在。”王承恩低着头说道。 那意思,陛下您还是别在皇嫂这儿晃悠了,被那些文臣知道了,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现在用膳时间还有点早,朱常淦挠了挠头,“行吧,去兵仗司看看。” …… 朱常淦想了想,让朱长备轿,来到了兵仗司。 “陛下,怎么又去兵仗司,那地方太危险了。”王承恩一听皇帝要去兵仗司,脸如土色,忙跪下要拦着。 “皇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不怪朱常淦往兵仗司跑的勤,大明都快要亡了,不练兵,不爬一下科技树,天天去和听那些文官逼叨,能救大明吗? 赶巧,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 汤若望,王徽、孙云球和薄珏,何汝宾,他们已经在试射燧发枪。 “陛下,宋应星已经到了。” “哦,哪一個是?”朱常淦不由一喜,连忙问道。 “那个穿着官衣的。”王承恩指了指手中拿着一杆燧发枪,正在瞄准的人说道。 朱常淦愣了一下,看向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宋应星,个子不低,浑身腱子肉,很难想象,这是个一门心思爱钻研的科学家。 “嘭!” “嘭……” 刹那间,演武场上烟尘四起,几个试射的官员将手中的燧发枪击发出去。 远处,有人快速的跑向靶纸假人的位置。 “一号,击中肩部。” “二号,脱靶!” “三号,击中胸膛。” “四号……” 终于,有人看到皇帝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陛下万岁!” “给陛下请安!” “都快快请起,燧发枪威力如何?” 朱常淦走到近前,早已有小太监搬着凳子放在了一处平整的位置上。 宋应星站出来回道:“回陛下,依照您的思路,这燧发枪确实比之前击发速度快了许多,但精度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提升,臣等正在想办法。” 这靶纸也是朱常淦的的思路。 “宋司正,身体可好点了?”朱常淦让小太监再搬个凳子过来,“朕可把你盼来了,来坐到朕的身边来。” 宋应星顿时满脸通红,他所谓的身体不适,不过是推辞而已,不用想掺和朝廷的党争罢了。 “陛下,臣身上污秽不堪,恐……” “无妨,朕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宋公给盼过来了,如此小节,何足挂哉?” “朕还怕这个司正的官小,你看不上呢。” 虽然将兵仗司从局提到了司,但级别还是不高。 就如同钦天监,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监正也就才七品而已。 “只要陛下让臣研究格物,别说是六品,就是八品,臣也愿意。”宋应星毫不在意的道。 他今日刚到,便直接来到了兵仗局,与汤若望等人一起研究,试射燧发枪。 “现在每日的产量如何?” “回陛下,兵仗司现有工匠1200名,每日可造300支,弹丸2000枚。”王徽拿着本子说道。 朱常淦点头,“好,保持这个产量,最重要的是保证质量。” “每天所产,都尽数交于勇卫营,朕需要他们尽快练起来。” 每天300支,这样算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制造出来9000支燧发枪。 先装备勇卫营,然后是锦衣卫,如今都在流民之中招兵买马。 缺口很大。 但急不得,必须保证质量,宁可让兵仗司多改几次,也不能让火器在勇卫营多炸一次。 他又看了看弹丸,大小一致,从肉眼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异。 这一点要归功于汤若望、王徽、宋应星他们的严谨精神。 收回思绪,朱常淦又跟着众人来到了火炮的生产车间,有了燧发枪的启示,他们也在积极的改善火炮。 红夷大炮、神武炮、弗朗机炮、虎樽炮,全给改了。 使得火炮的发射频率也几乎提高了一倍,不过相比而言,勇卫营的将士还是更喜欢弗朗机炮,因为是后装,所以射速快,散热好。 此刻,就有勇卫营的人前来接收一批改进型的弗朗机炮。 “预备!” 新生产出来的火炮被放在演武场上,一字排开。 这次是勇卫营的人亲自负责装填、瞄准,试射的兵勇有条不紊的往里面填装弹药和调整射击点。 “放!”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炮口喷薄而出的火光,炮弹呼啸而过,将前面垒起来的土墙给炸出一个个孔洞。 很快,便有人将弗朗机炮里面的子炮从母炮里面拿出来,清理里面燃烧剩下的火药渣。 “陛下,臣给陛下请安!” 勇卫营参将黄得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陛下,能不能多给我们拨几门弗朗机炮?” “怎么?你们不是不喜欢用火器吗?” 黄得功笑的合不上嘴,“陛下,不一样了,如今这兵仗司的火器,和原来生产的大不一样。” “就拿这弗朗机炮来说,子炮和母炮之间的缝隙小了许多,比之前射的远不说,威力还大。” “这就不一样了?等过些日子,你岂不是住在这兵仗司不走了?”朱常淦白了他一眼道。 这才是第一阶段,改良燧发枪,那如果可以造出来针发枪呢? 朱常淦不禁想到,要不要将纸壳定装弹、甚至金属壳定装弹的思路也和宋应星他们提一下? 虽然不知道具体做法,但总体原理还是知道的。 古人的智慧本就不比后人差,汤若望、宋应星、王徽他们作为这个时代闪烁光芒的专家,他们差的只是这灵光一闪。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锦衣卫两万人,勇卫营一万人不到,还是太少了。 他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建奴骑兵,能不能顶得住?” 竟有些期待。 思绪翻飞中,朱常淦抬起头,才发现西侧的余晖透过云层,如万道金光,落在了兵仗司的地面上。 将大地映染的金灿灿,“我大明的太阳必将冉冉升起。” “皇爷,戌时要到了,咱还是回宫吧!”王承恩却是在一旁满头大汗,不住的吞咽唾沫。 连续几日了,皇帝每到戌时都会发病,在宫里还好,这在兵仗司,万一…… 却见皇帝猛地一顿,几秒中之后站了起来,眼神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 王承恩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陛下的病又犯了? “呼~”,崇祯猛地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没错,他回来了。 第33章 准备叫停交换? 崇祯快步走到火炮的跟前,眼睛直直的盯着弗朗机炮,不住的打量,时不时的用手摸一下。 除了王承恩,所有的臣子都有些发懵的看着皇帝,不明白皇帝这是怎么了? 崇祯招了招手,“黄参将,你过来,再给朕打一发。” 黄得功不明所以,但还是亲自上手清理炮膛,装填火药……最后“轰”的一声,猛地激发了出去。 烟尘还没有散去,崇祯就急冲冲的跑过去检查威力。 “皇爷,皇爷……您慢点。”王王承恩在后面,紧赶慢赶都赶不上。 崇祯摸着靶墙上的洞,喉结不住的滚动。 崇祯之前曾经说过,对火炮寄予厚望,所以对火炮还是比较了解的。 弗朗机炮的威力,他之前是见识过的,因为子母炮的缘故,所以弗朗机炮的威力没有红夷大炮大。 但眼下,他看到的情况,两者相差已经不大了。 关键这才几天? 紧接着,崇祯又让宋应星等人试射了燧发枪,看着这压根不用火绳就可以击发的火铳,他久久没有出声。 “皇爷……”王承恩还想说什么,却见崇祯叹了一口气,“回宫。” “是,皇爷!” 留下兵仗司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黄得功摸着自己的大脑袋,不明白皇帝这是怎么了? 宋应星也摇头道:“不清楚啊,刚刚还好好的,还说要说一下什么……纸壳定装弹,这怎么突然就走了。” 王徽眼睛闪烁了一下,低声说道:“听说陛下这段时间总是犯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犯病?” 王徽点了点头,“我舅父在京中做官,昨日我进京便去拜会了一下,无意中听他提起这件事儿,说一到了晚上,皇爷就会犯病。” 他指了指落山的太阳,“估计是到时辰了。” …… 轿子上,崇祯坐在其中,攥着手指,眼中光芒闪烁。 “难道,真的可以依靠火器翻盘?” 可随即他又摇头说道:“不能够,后金也有火器,但他们最厉害的还是骑兵,大明朝的弱在骑兵而不在火器上。” 虽然他承认朱常淦在改良了火器,但心里还是没有自信。 无他, 火铳的最大射程140步(200多米),而有效杀伤射程却不足40步(60米),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有上千人拿着燧发枪,开不了几枪,后金的骑兵就已经冲到身边了。 骑兵冲进步兵之中,接下来就是屠杀。 “不可能!”崇祯再次的摇头,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正想着,外面传来王承恩的声音,“皇爷,到了。” 崇祯从轿子里面走出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王承恩,选秀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清明刚过,皇后娘娘已经开始忙活这件事儿了。” 崇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朕给忘了这茬儿了,算了,告诉皇后娘娘,朕用不上了。” “啊?”王承恩不禁有些懵逼,前日还催的那么近。 今日,因为朱常淦宴请富商巨贾的事情,崇祯在襄王府咆哮、怒吼……直言今天是最后一天,之后再也不和朱常淦交换身体。 他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再加上白天的时候,他不仅听到了袁贵妃的声音,好像还听到了皇嫂的声音。 这如何得了? 崇祯承认朱常淦在捞钱上比自己强,在火器改进上也有一手,但瑜不掩瑕。 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将祖宗礼法置之不顾。 他准备暂时叫停和朱常淦的交换。 …… 等崇祯再次回到乾清宫,看着案牍上面的奏疏。 整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最上面的一封,刑科给事中的奏疏。 崇祯展开, “今日之旱,殆非寻常灾异也,天下财赋之地,已空其半,又遇骄阳亢旱,吴、越、楚、豫、燕、齐之间不知几千万里,是所未尽空者,殆将并空矣。” 第二封,河南巡抚的奏疏。 “山东和河南冰雪还未消融,农民们误了时节,无法耕种,秋收必然减产。” 第三封,辽东沿海总兵陈洪范送过来的战报。 “皇太极派弟弟武英郡王阿济格联合朝鲜,前来攻打皮岛……” 第四封,洪承畴奏报河南剿匪事宜。 第五封…… 这些奏疏的背后都有票拟,比如辽东沿海总兵陈洪范递过来的奏疏,后面就有兵部尚书杨嗣昌的笔墨批注。 杨嗣昌直言:“陈洪范、沈世魁进援朝鲜虽不足,但守住皮岛则绰绰有余,亟当分布要害,扼其入犯之路。果有渡海声息,以主侍客,出奇待之,自可得志。” 对于杨嗣昌的说法,崇祯是认可的。 皮岛上的东江总兵沈世魁有12000多人,再加上陈洪范带过去支援的8000人,将士两万多人。 此外,岛上还配备了大量的火器,进火药就三万多斤,火罐360多个,火箭900多支,火枪,火瓶数百个,再加上皮岛的地理位置,四面环海。 守住皮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当崇祯再次翻过来,才发现朱常淦在奏疏的正面画了一個“x”号,不禁摇头冷哼了一声。 “终究还是年轻,处理兵务,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把握的?” 崇祯又看了几个奏疏,然后在上面做了些批注。 不知不觉,也已经深了,小太监喊时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喽!” 崇祯伸了个腰,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处理朝政了。 “陛下,陛下……” 忽地,一个小黄门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辽东急报!” 王承恩连忙跑过去接过来,展开放在了崇祯的面前。 崇祯猛地站了起来,目眦尽裂,“这怎么可能?” 王承恩余光扫了过去,只见奏疏上面写着: “4月8日夜,清军偷袭皮岛,清将萨穆什喀率八旗精锐连同朝鲜兵突破明军的防线。 大明将士虽拼死抵抗,但难挽败局,上万人阵亡,金日观、楚继功等将领等力战殉国,沈世魁被耿仲明麾下所擒,皮岛上所有男丁被屠杀殆尽……” …… 第34章 立威,给兵部、工部上眼药! “败了?怎么可能败了?” 崇祯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封急报,四肢冰凉,整个人委顿在了御座上。 此刻,他再看向朱常淦在那封奏疏上的“x”,显的异常的讽刺。 “怎么会这样?他……他后世之人就是金科玉律?”崇祯声音低如蚊子一般呢喃道:“难道朕只要当政,大明国势就会下沉?” “唯有他主政,大明才能向好?” 他奋力的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隆起,额头上的青筋隐现,“难道朕还非和他交换不可吗?”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即便朱常淦在场,他也懵逼。 只能说这真是巧合,对于皮岛的事情,朱常淦记得不清晰,只是记得在崇祯十年三四月份会丢。 具体怎么丢的,他也不清楚,再加上刚接手大明,自己倒是想救,但辽东那边,皇帝根本就没有能力能插的进去手。 所以,他才在上面画了一个“x”,只是代表自己暂时还无法处理的意思。 …… 半晌, 崇祯终于缓过来点劲儿。 声音低沉又无奈的说道:“王承恩,选秀的事情,你让皇后加紧办。” “是,皇爷。”王承恩轻出一口气,暗道:“幸亏我没有立即去,要不然估计皇后娘娘能恨死我。” 崇祯看着案牍上的这些奏疏,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好几下。 攥紧的手指终于松开,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批阅奏疏了,去坤宁宫。” 一夜无话, 等第二天朝霞再次出现在东方的时候,崇祯从早朝再次来到了襄王府。 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脸红耳赤。 哪怕昨日叫嚣的那么厉害,发誓要拒绝和朱常淦交换身体,可临了自己还是没有拒绝。 不知道愣了多久,一个声音惊醒了他。 「朱常淦请求与你通话,请接听」 崇祯连忙接通,一個声音传了过来,“崇祯,咱怎么约法三章来着,以后任何的国事,你都不要过问,这些奏疏上的批注是你写的吧?” “我……我……”崇祯的脸涨的发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要是有下一次,大明朝完就完吧,关我屁事。” “好!” 崇祯说完这个字,恨不能地上有一个缝,一头给扎进去。 “世子,您还没有用早膳呢。”门外,丫鬟红桃端着饭走了进来,才将崇祯的尴尬缓解了几分。 …… 乾清宫内, 朱常淦将崇祯批阅过的那些奏疏给扔到一边,重点看了一下辽东的战报。 皮岛竟然丢了? 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位于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枢纽处的冲要,自毛文龙开始就是牵制满清的基地。 不仅如此,朝鲜也臣服满清,这对于大明朝来说,都不是好现象。 可大明朝的军权全都掌控在文官的手里,以兵部来说,里面十之八九都是文官,皇帝压根就插不进去手。 朱常淦气的大骂道:“兵部的这群蠢货。” “朕下一步就弄你们这群狗东西。” “王承恩,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呢!” 朱常淦也不看奏疏了,眼下军权要紧,“走,锦衣卫去,朕要看看李若琏那边情况怎么样。” “皇爷,轿子已经备好了。” 锦衣卫作为皇帝近卫,离着皇宫并不远,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人还没有进去,就看见乌央乌央的,比肩接踵,人头一眼看不到头。 不过,见到宦官,众人瞬间猜出来是宫里的轿子,所以立马给让开了路。 李若琏满头大汗的出来迎接,“微臣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朱常淦不由气笑了,“朕昨日还说你这锦衣卫有十几万呢,现在看来虽然虚,但也不是那么虚嘛!” “陛下,您让臣发公告说领饷银,这些人就都来了……”李若琏脸都绿了,“可这些人的锦衣卫身份大多数都是买的,尽是些市井无赖。” “哦?”朱常淦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回陛下,京城市面上的锦衣卫,几乎都是这些市井无赖,从锦衣卫里面买的“堂贴”,相当于在锦衣卫里面挂个职位……” 按照李若琏的说法,只要三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个锦衣卫身份,然后在外面敲诈勒索,之前有个赵瞎子的,一次性就敲诈商户两千两银子,胡作非为,衙门的人都不敢管。 如今听说锦衣卫统计在编人数,分发饷银,他们一窝蜂的全都涌过来了。 “好,把他们全都登记在册,一个都不能少。”朱常淦嘴角翘起,“还有那些吃空饷的,都给朕记好咯。” “已经记录在册了。” 朱常淦让王承恩把名单给接过来,“高宇顺,去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把所有的火器都给朕搬过来。” “是,皇爷!” 大明生产火器的地方就两个,一个是皇帝内府管辖的兵仗局,另一个就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 兵仗局里面的火器尚且炸膛严重,军器局只会更甚。 怪不得后世说大明朝亡国前的“十五万锦衣卫”,高层基本就是“吃空饷”的纨绔子弟,底层是一群“买堂贴”的地痞无赖。 说“流氓军团”那是抬举,指望这么一群人来救国? 不反咬一口就算不错了。 但他们却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立威! 除此之外,朱常淦还要给兵部、工部上眼药。 朱常淦站起身,“传朕的旨意,从即日起,锦衣卫进入为期三十天的练兵,每人必须打满一百火铳,东厂负责监督,有时间朕也会亲自过来看。” “任何人不得缺席,缺席者,打五十军棍,逐出锦衣卫。” 五十军棍,那是可以打死人的。 锦衣卫衙门外面,这些前来填写名单的地痞流氓原本还在外面嬉笑怒骂,以为按了手印之后就可以领饷银了,却发现被领着到了演武场。 被告知要打火铳,打完了才能领饷银。 他们哪里打过火铳啊,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填充好火药和弹丸,瞄准标靶开了一枪,结果还炸膛了,炸的满脸血。 有的人直接当场炸死,不少人甚至吓尿了。 别说这些地痞流氓,就是锦衣卫里面干实事儿的人,心脏也是“嘭嘭嘭……”的跳个不停。 场面太血腥了, 几乎没有人可以顶的过三枪,必然炸膛。 炸的血肉模糊。 有几个地痞流氓吓的扔下火铳,就想跑,但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给抓住,直接给砍了脑袋,殷红的鲜血从断头之处潺潺流出来,汇聚成坑。 一连砍了十几个之后,再没有人敢跑。 一排接一排的地痞流氓被逼着上去打火铳,血染红了整个演武场。 第35章 掌掴文渊阁大学士 锦衣卫血流成河的消息,还没有到中午,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朱常淦自然不可能一直看着那些地痞流氓的流血,留下东厂的人监督,自己和王承恩回皇宫。 还没有回到乾清宫,就听着王承恩说道:“陛下,宫外好些个官员在等着觐见。” “都谁啊?” “回陛下,张四知、范复粹、光时亨……”王承恩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 朱常淦不由笑了笑,“这不还是之前给骆养性送礼的那帮人?” 想来也是,他们的子侄在锦衣卫里面吃空饷,如今皇帝整治锦衣卫,让所有的锦衣卫打火铳,他们不着急才怪。 “王承恩,走,不进皇宫了,去温体仁的宅邸一趟。” “是皇爷!” 此刻,在乾清宫外的文臣武将们全都踮着脚尖等着皇帝的出现。 好不容易看到了轿子,突然又转向了,这让他们无比的惊讶。 一窝蜂的朝着皇帝这边的轿子跑了过来,“陛下,陛下……” 其中光时亨跑的最快,手臂一下子就搭在了轿子上,拦住了轿子,“陛下,臣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陛下。” 被光时亨这么一拦,其他的大臣也全都赶上了,跪在崇祯的轿子前面。 “陛下,臣等有要事求见陛下。” 皇帝先是整治了东厂,其后又将骆养性给严办,如今再次对锦衣卫进行血洗,他们明白不能对于这种情况保持沉默了。 无论是温体仁一党,还是东林党的言官们,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团结一致。 积极的行动了起来。 温体仁虽然没有出面,以东阁大学士薛国观为首、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吏部左侍郎孔贞运等高级大臣全都披挂上阵。 御史詹尔升率先站出来,言辞激奋的说道:“陛下,宽以御众,简以临下,虚以宅心,平以出政……臣等听说,锦衣卫上下死伤者甚众,此乃明君乎?” 那意思,皇帝你应该以宽仁对待熟悉,锦衣卫血流成河,这是暴君的所作所为。 其后又有几個御史言官站出来,“求陛下叫停锦衣卫之荒唐事,且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为人刻薄,不识大体,貌似忠直,不给是一个招摇之辈,骇人心智,乱人耳目之徒。” “陛下,若一意孤行,大乱自此始乱夷!” “怎么就乱之始了?”朱常淦拧着眉头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李若琏是招摇过市、骇人心智之徒?” 说着,他改为步行,朝着宫门相反的方向继续走。 你能拦我的轿子,还能拦我的人吗? “陛下……”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见状,一下子激动不已,挪动双腿,“咚咚咚~”几下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想拦住皇帝的去路。 “陛下,这是大明衰败的乱政所为……” 朱常淦本没有注意到张至发的行径,突然有个人挡住去路,不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朱常淦眼睛瞪大的看着张至发,“大胆!” 高高的扬起来巴掌。 “啪!” 朱常淦使足了力气,呼在了张至发的脸上,只觉得手掌呼呼的疼。 “嗡~”张至发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变成了空白,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盲音。 左边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惊人的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仅仅是满朝的文官,就连王承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忙厉声喝道:“大胆,干什么,你想绊倒皇爷,想刺王杀驾不成?”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锁了!” 呼啦一声,东厂的几个小太监将张至发给按在了地上,张至发嘴脸朝下。 此刻众人才发现从张至发的嘴里吐出来两颗带血的牙齿。 “说事就说事,动手动脚……还有一点君臣礼仪,大明的体统吗?”朱常淦攥了一下刚刚扇这老东西的手。 你一个臣子,敢绊皇帝,打伱就没有任何毛病。 这也就是没摔倒,摔倒了直接砍了,都挑不出理来。 皇权毕竟是皇权,君臣之分在明面上不可僭越! 张至发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跪在地上,口齿不清的说道:“陛下,臣失礼,求陛下治罪。” 不仅左侧腮帮子的牙掉了,就连前面也有一颗牙齿掉了,说话漏风。 众文臣此刻眼珠子瞪的老大,再不敢上前拦皇帝,只能继续举着奏疏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以仁德驭下。” “陛下……” 可在他们眼中,皇帝却是迈着虎步朝着远处越走越远。 一个个脸上难看的要死,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 “皇爷,您坐上轿子吧,他们没有跟来。”王承恩让轿子放下来。 朱常淦点头,皇宫离着温体仁的府邸还有一段距离。 对于温体仁,朱常淦还算有些熟悉,张廷玉修的明史《奸臣》中,评价其“为人外谨而中猛鸷,机深刺骨。总结其事:蔽贤植党” 南明众臣将他视作亡国的罪魁祸首。 用一句话说:“明亡,首责崇祯朱由检,温体仁大体上也可以进前三。” 温体仁该死,但现在还不能死,等再熬上一段日子,替自己清理一下绊脚,再死不迟。 温府的门房一听皇帝来了,顿时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行礼,随即跑着去给温体仁送信。 几分钟之后, “老臣参见陛下。”温体仁出来了,脸色惨白,嘴唇龟裂。 “快给温阁老看坐,朕听闻温阁老病了,便来看看。”朱常淦打量着温体仁。 病了,确实是病了。 “谢陛下隆恩。”温体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不是病,是怕,是心病。 他最清楚皇帝最厌恶有人结党,所以这两日他都没有上朝,就是想以进为退,借着养病的理由,得到皇帝的体谅和同情。 “朕等着你赶紧好起来,钱谦益的案子,还得你盯着呢!”朱常淦喝了一口茶,随即将话题转移到了钱谦益的案子上面。 “钱谦益的案子,温阁老还是要尽快办,严厉的办。”朱常淦明显的感觉到温体仁的心神放松了下来。 朱常淦选择继续打压东林党,原因无他,一旦温体仁没有把钱谦益给弄倒,那么东林的权柄只会更大,更狂妄。 相当于重走崇祯最后几年的覆辙——整个朝堂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那就是东林党的声音,他们会以各种的圣人之道否定朝廷,却拿不出具体的救国之道。 东林人不在朝堂却控制着朝堂。 皇帝想提拔一个人,他们会跳出来说这人不行,然后说另外一个人好,因为那人是东林党人。 最终百姓越来苦,国家越来越穷,而东林党控制着矿商则越来越富。 “是,陛下!”温体仁脸色有些发红的回道:“陛下交代的事,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36章 怪圈 等皇帝走了之后,温体仁面色通红的对着下人说道:“去,给老爷我煮一碗面过来。” 管家不由大喜,“老爷,给您加一个鸡蛋吧,您都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好,加一个鸡蛋。”温体仁目光如炬的看着皇帝刚刚喝过的茶碗,喃喃道:“陛下终究还是信任我的,是体谅我的。” “我做了八年首辅,岂是你们一群言官就能告倒的?” 温体仁用手扫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他太清楚如何做权利游戏的主角了,只要搞定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别的人再骂得欢,只要崇祯皇帝感动了,鼓掌了,那就是成功。 眼下陛下关心的是钱谦益的案子,那自己就给陛下办的漂漂亮亮的。 …… 襄王府, 崇祯听着朱常淦前往温体仁的家里,脸色难看的吓人。 “什么道理?不仅不治他的罪,竟然还安抚于他?”他猛地站起身,难以压制心头之怒,正准备一脚将桌子踹翻,却听着外面有人的声音。 “吾儿,在屋子里面念书吗?”襄王朱翊铭的声音,让崇祯的连忙坐下来,拿过来一本书,并且扑上一张纸张,对着外面喊道:“父王,我正在看书。” 襄王朱翊铭此刻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崇祯一脸正色的样子,不禁喜笑颜开,“看书好,父王给你请了几個先生,你要不要选一个?” “其中有一个今年刚从京城回来,乃进士及第,二甲头名。” “父王,独孤先生教的就挺好的,若是有不懂的,我请教独孤先生足矣。”崇祯脸都绿了,二甲头名,一甲只有区区前三名,二甲头名也就是第四名。 而且还是在京城为官,不用说,没少和皇帝打交道,万一把自己给认出来怎么办? “那不一样,独孤先生父王自然是要请,但这个沈先生名气也很大。”朱翊铭笑着说道:“父王今日让沈先生看了一眼你的考题。” 这话一出,不由让崇祯的脸猛地狂变,“你把我写的笔墨让他看了?” “看了,沈先生看完,称赞笔若游龙,气势如虹……还说,像当今陛下的字。” “……”崇祯的脖颈猛地僵硬了下来,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 襄王朱翊铭却浑然没有看到崇祯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为了表示我的重视,我将你的笔墨直接留在了那位沈大人的府上。” 崇祯的脸更难看了,嘴巴张了好几次,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父就不打扰伱了,好好学,为咱们老朱家争光。”襄王朱翊铭拍了拍崇祯的肩膀,笑容满面的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叹道:“哎呦,我儿出息了。” 崇祯捏着手中的毛笔,不住的颤抖。 不是怕,而是气的,想骂却又骂不出来。 “合着,朱常淦拯救大明朝,而自己却要为他考取功名?” …… 乾清宫,那些文官们还没有走。 他们没法走,一个是锦衣卫清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另一个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被东厂抓走,给下了诏狱了。 下诏狱,崇祯朝被下诏狱的内阁屈指可数。 所以这事儿一出,顿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张至发自己也是有口难辩,毕竟他却是差点绊倒皇帝,这是什么,这是大不敬。 往小了说,皇帝不做理会,这事儿不叫事儿,可往大了说,却也能说的很大。 等朱常淦回到皇宫的时候,众文臣再次举起手上的奏疏。 “陛下,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乃一时心急,并非有意,请陛下明鉴。望陛下念其矜矜业业为大明的份上,宽宥其罪责。”吏部左侍郎薛国观为张至发求情道。 吏部右侍郎刘宇亮也站出来道:“陛下,臣附议,张阁老虽然有失礼仪,但并非其本意,且年岁已过半百,恐难熬得住诏狱之苦。” “陛下,请陛下明鉴!” “……” 众多文臣的的气焰已经不如自己离开的时候了,而且其中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为张至发求情,另一派则是为了否定锦衣卫清洗事宜。 “锦衣卫乃朕的近卫,朕让锦衣卫练兵可有错?”朱常淦看着众人,突然问道。 锦衣卫是皇帝的近卫,练不练兵,都是由天子说了算,其他人无权干涉。 “无错,但火铳练兵,炸膛死伤者太多,便为暴戾之举。”礼部右侍郎张四知梗着脖子说道,他不敢说天子不能练兵。 可以想象,一旦自己说出来不能练兵,那必然中了皇帝的圈套,有僭越之嫌,步张至发后尘。 “张侍郎所言甚是,陛下如此练兵,恐遭天下人所恶。”工部左侍郎刘宗周附和道。 “请陛下叫停火铳练兵,死伤太多了……”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站了出来。 朱常淦笑了,他快步走到工部尚书刘遵宪、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前面,指着两人说道:“火铳炸膛,工部负责生产火铳,兵部负责监督,你们不该去弹劾工部和兵部吗?” “你们上奏疏,朕即刻整治工部和兵部如何?” “这……”工部左侍郎刘宗周一下子愣住了,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眼神不住的看向工部尚书刘遵宪。 刘遵宪的脸上涨的发紫,要不是今日张至发被下了诏狱,他都没准备过来。 剐了刘宗周一眼,心里骂道:“狗东西,老子专门吩咐了,工部的人不要参与锦衣卫炸膛伤人事件,你特么还来当着显眼包。” “火铳炸膛本来就是打工部的脸,你就硬往前凑。” 兵部尚书杨嗣昌的脸色也异常的难看,恨不能把光时亨给踢下去,他们兵部督造火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脱不了关系。 朱常淦如此喝问,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沉默了。 肚子里有再多的圣人之道,祖宗之法……在这一刻全给憋了回去! 那些家中子侄的锦衣卫任职、并且马上就要上演武场打火铳的官员,一个个浑身微颤。 憋屈,恐惧,痛苦……各种情绪瞬间袭上心头。 事情似乎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进入了一个怪圈。 皇帝让锦衣卫练兵没错,他们的子侄从锦衣卫捞了那么多,如今又再次被登记在册,跑肯定是跑不了的。 可火器炸膛,他们又没有办法弹劾工部和兵部。 这些年,他们谁没有从工部、兵部捞过银子? 那些炸膛火铳偷工减料的钱,他们也欢欢喜喜的拿了一份的…… 第37章 整顿整风 众人一个个憋的老脸发紫,手中的奏疏,却怎么也举不起来了。 翰林院编修刘宇亮“陛下,臣就这一个儿子,膝下就这一個独子啊!” “陛下,臣也只有这么一个侄子,我大哥老来得子……”翰林院掌院陈演也跪倒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众臣子之中稀里哗啦的哭成了一团。 朱常淦看着他们,顿时气笑了,“你们的子侄当初进锦衣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是独子?怎么没有想到是老来得子呢?” “现在和朕说这个?” 朱常淦甩袖不再理会众臣,步入乾清宫之内,“将大门给朕关上,他们喜欢哭就哭去。” 随着小黄门将乾清宫的宫门关上,所有的文官们脸上痛苦的表情,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怎么办?可怎么办?”陈演拍着手,冲着工部尚书和兵部尚书问道,“我可没有拿过你们兵部和工部的一个铜板,我侄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管你什么尚书不尚书的,直接往陛下那里递奏疏,弹劾你们。” 兵部给事中光时亨连忙道:“不能够,千万不能往上递奏疏,你还没看明白吗?陛下这是等着咱们往上递奏疏,好查工部和兵部?” 翰林院编修刘宇亮‘哼’了一声,“我们翰林院没有掺和你们工部和兵部的事情,老子要是绝后了,伱们也别想好过。” “都别在这儿吵了,让陛下听见,成何体统?”兵部尚书杨嗣昌脸色阴沉的说道。 …… 乾清宫之内,朱常淦端着王承恩给自己泡好的茶,嘬了一口。 “陛下,您真的准备让锦衣卫血流成河啊,官宦子侄全死绝?”王承恩忍不住问道。 “血流成河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让他们死绝。” 自己要的是让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为自己所用,而不是和兵部、工部的人打成死结。 果然,这些文官们都没有走,不仅没有走,而且来了更多的人,其中东林党的言官们来的最多。 东林党的言官在擅长在朝中搅风搅雨,来了之后,一个个跪倒在地上。 “陛下,此乃倒行逆施……臣等奏请,能否暂且停止练兵,找到火铳炸膛原因,再行练兵不迟。” “陛下,臣等以为,火器乃国家重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当重视之,改良之……” 东林党终究是东林党,开口既不说不让皇帝练兵,也不说是兵部、工部的问题,而是将问题都归结到火器上。 将这个问题抬高到国之重器上,这样,你皇帝一个人就说了不算了,需要廷议。 也就是要拿到朝堂上让大臣们去议论,拿到了朝廷之上,还不是他们大臣们说了算? 朱常淦听着外面的声音,一直等自己吃饱喝足了,才起身来到门前,再次打开门。 “锦衣卫练兵不能停,众位爱卿的子侄明日才会上场,也就是说还有一天的时间,你们可以在这段时间之内找到火铳炸膛的原因,然后解决掉它,不就可以了吗?” “有这时间,去解决啊,在这儿干什么?” “……”众臣再次一怔,陛下再次将皮球给踢了回来。 “陛下,这时间是不是太短了?工部的人一时半刻恐怕难以解决。”工部尚书刘遵宪满脸苦涩的回道。 朱常淦冷笑着说道:“这个问题,朕的兵仗司已经解决了,你们或许可以找一下他们。” “……”众臣再次语结。 皇帝这些话,步步都踩在了他们的节奏点上,让他们心里准备好的台词,想着如何讽议皇帝、评论锦衣卫练兵之血腥……现在被皇帝怼的,一时之间,竟无法继续说下去。 …… 杀不是目的,让大臣们按着自己的节奏走才是。 朱常淦毫不怀疑他们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这些人都是人精,在明天之前一定能找到一个方法的。 兵仗司那边,自己已经交代过,严格保密,自然不可能将燧发枪的设计交给兵部。 但生产出来不炸膛的火绳枪还是没有问题的。 兵仗司已经开始生产燧发枪了,但一天最多生产300支,产能远远不够,朱常淦就把主意打到了军器局的头上。 可自己去找兵部和工部,让他们将军器局和兵仗司生产火铳,那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 但反过来,让兵部和工部反过来找兵仗司,事情就变的简单的多。 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区别不大,主要在于枪管,他的设想是让工部的军器局来负责生产非机密部件,兵仗司负责生产机密部件。 如此就能加快火器的装备。 看着外面的文官一个个走了,王承恩不由笑着回来回话,“皇爷,还是您厉害,都回去了。” 朱常淦淡笑着说道:“不是我厉害,是他们一个个太精明了。” 大明朝的文官都太精明了,永远知道知道怎么做,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王承恩,朕欲将内廷和锦衣卫的俸禄往上提一提,与此同时在内廷开展整顿整风行动。” 王承恩一听说涨俸禄,眼睛猛地一亮,可随即听着皇帝说的整顿整风不由一愣,“皇爷,什么是整顿整风?” “第一项便是自查自纠,东厂和锦衣卫、勇卫营贪腐者,如果之前有贪腐者,自己上报,减轻甚至免于触发,但如果隐瞒不报,被查出来,则依法严办。” “朕给你们高俸禄……” 简单来说,就是高薪养廉,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两个是皇帝的近卫和近侍,如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知法犯法,透支的就是皇帝的公信力,没有人会信皇帝。 尤其是锦衣卫,知法犯法者,罪加一等。 “是,皇爷!”王承恩跪在地上,“臣这就是找曹公公商量一个具体的方案出来,从司礼监从上而下进行……整风。” …… 中午,朱常淦和和袁贵妃一起吃的午膳,期间袁贵妃不住的暗示皇帝,均遭到了皇帝的无视。 与此同时,东厂和锦衣卫开启了如火如荼的整顿整风活动之中。 一时之间,东厂和锦衣卫之内颇有一种风声鹤唳的气息。 但朱常淦却是知道,整顿整风运动有着其独特的意义,可以让东厂和锦衣卫在思想觉悟上提高一大截,空前团结起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咦,朕记得有一只军队极其有战斗力来着,他们哪儿去了?”朱常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第38章 为戚家军平反、白杆兵 “朕记得有一只勇猛之师极其厉害来着,怎么没了?”朱常淦饭都没有吃完,猛然起身,朝着乾清宫而去。 “陛下,陛下……”袁贵妃幽怨的跺脚,却拦不住皇帝的脚步。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陛下特别的有魅力,比当初刚嫁到信王府的时候,还充满吸引力。 朱常淦回到乾清宫,让几个小黄门去皇史宬(1)给自己找‘戚家军’的资料,大明朝中后期,这支功勋赫赫的铁军,怎么就淡出历史舞台了? “陛下,找到了。”很快有个小黄门拿着一沓奏疏疏跑了过来,递在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看着上面的有些发黄的纸条,以及上面的字迹,手臂有些颤抖。 他看到的是蓟镇总兵王保的奏疏,其中详细记载了戚家军的结局。 “蓟镇兵变?……这根本就是一场肮脏的屠杀。”朱常淦气的将蓟镇总兵王保的奏疏拍在桌子上。 这么一支虎狼之师,就这么被自己人给杀害了? “大明的国防观念是真的烂。”朱常淦忍不住骂道。 张居正留给万历那么一笔丰厚的遗产,大量的钱财,还有几支强横的部队,北边的边军,东南的戚家军,也正是靠着这些,万历才打赢了“万历三大战役。” 可惜张居正没死几年,大明朝就彻底武备废弛。 军队的钱粮也被官吏、将领大肆贪污,导致士兵得不到他们应得的钱粮,军队的装备也不到位,所以兵变很常见,这种情况持续到崇祯一朝也是屡见不鲜。 “来人,朕要为戚家军正名。” …… 襄王府,崇祯正在埋头苦读,寻章摘句。 原因无他,襄王朱翊铭请了先生过来,誓要将他塑造成朱家的“大儒”。 他正写着字,突然毛笔猛地一下划出去,身形怔住,脸色大变。 大明的国防观念烂?为戚家军正名? 崇祯的脸色顿时极其的难看,戚家军之死,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朱常淦直言要为戚家军正名,怎么正名? 那是崇祯的爷爷,万历皇帝亲笔同意的,你一句为戚家军正名,打的可就是皇家的脸面。 不自禁的勃然大怒道:“这如何可以?” 忽地,一个声音将他惊醒,“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呃……”崇祯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襄王府,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没什么,朕……我只是想起来之前一件事儿,心中有些恼怒。” 独孤先生叹道:“世子虽然天资聪慧,但读书最讲究的就是专心致志,汝可听说过《伤仲永》乎?” 崇祯攥了攥手指,“听过。” “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世子大才,反而越加需要努力。”独孤先生的谆谆教诲,让崇祯的尴尬的满脸通红。 …… 乾清宫内, 正巧,温体仁前来觐见。 朱常淦便让温体仁给拟旨,给戚家军正名。 “陛下,戚家军之事久远,涉及当年案牍甚多,臣是不是好好整理一下,再拟旨不迟?” 朱常淦摇头,“正是因为久远,朕才让你拟旨。” “戚家军奋勇杀敌,没有死在朝鲜反而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他们只不过是讨薪而已,却被如此坑杀,如此自断长城,朕心难安,万千将士的心也难安。” “是,陛下!” 朱常淦之所以让温体仁拟旨,就是吃透了他温体仁善于揣摩皇上心意,逢迎有术。 皇帝越是表现的坚定,温体仁就越是主逢迎,只要不涉及他自己的核心利益,总是快速的办下去。 戚家军对于温体仁来说,八竿子打不着,自然会按照皇帝的意思办。 “陛下,钱谦益一案涉及人员,已经全部在这里了。”温体仁递上来一封奏疏,王承恩不在,有另一個宦官取了过来,展开放在皇帝的面前。 “办的不错,温阁老,身体可好一些?”朱常淦看都没有看,反而问及了温体仁的身体。 这让温体仁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谢陛下挂念,臣身体恢复的不错,想来明日即可上朝了。” “那朕就等着明天在朝会上见到温阁老的身影了。” 等温体仁一走,朱常淦手指敲着桌子。 皮岛失守,让他对于可用之兵的渴望,压过了所有的一切。 锦衣卫、勇卫营,合起来不到三万人,终究还是太少了。 戚家军又已经消亡,能派得上用场的。 白杆兵! 崇祯给两个人写过诗,一个是杨嗣昌,另一个就是女将秦良玉。 她率领的“白杆兵”曾在辽东战场和北上勤王中,发挥出来巨大的杀伤力。目中无人的满洲兵怕了,他们被这队奇特的“白杆兵”战败,并且心里留下了阴影,秦良玉也被授予总兵一职。 大明历史上唯一的一名女总兵。 崇祯上吊之前,明将混乱指挥“白杆兵”,致使三万“白杆兵”全军覆没,但秦良玉并未灰心,再次调集溪洞兵卒组建白杆兵。 朱常淦眼睛大亮,“大善!” 虽然有了燧发枪,但远距离有优势,面对满清的骑兵的快速冲锋,一旦被冲到近前,便会彻底陷入劣势。 但如果能搭配上“白杆兵”…… 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腊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 搭配燧发枪,骑兵也未必在他们手上占到便宜。 “王承恩你来代笔,朕要给秦总兵手书一封……王承恩?” 朱常淦喊了几句,才想起王承恩去找曹化淳商量整顿整风的事情去了。 他喃喃的说道:“还有机会,卢象升还在,孙传庭也还在,只是现在都不在京城,得想办法将他们调入京才行。” …… 1:皇史宬,明朝的皇家档案库,皇史宬的建造原因与防火密切相关,十年大内东偏火灾造成14座建筑被毁,由此兴建,嘉靖十五年落成,此后存放皇家档案。清代曾大修,但继续沿用,清末遭到八国联军抢掠。 第39章 特简权 “来人,朕问你,高起潜现在何处?”朱常淦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 这狗东西,最初是监军太监吕直的副手,随军出征胶东,也不知道怎么就博了一个“知兵善战”的名头。 也正是这名头,被崇祯所深信不疑。 但也正是因为他,坑死了卢象升。 李自成打进京师的时候,他逃之夭夭,南明政权建立不久,他被征兆担任京营提督,但很快清兵南下时,又立即投入了满清的怀抱。 既然自己暂时不能将卢象升给调入京都,但却可以暂时将宦官高起潜这个祸害先调回京都。 一個小黄门跪在地上回道:“皇爷,高公公如今在辽东。” “传朕的旨意,把他召回来。” 就在这时,王承恩回来了,“陛下,高公公知兵,在辽锦监军,你让他回来,可有人替代?” “没有人替代,实在不行派个小黄门过去监视即可。” “这……”王承恩的脸色顿时一变,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你想违背朕的旨意?” “内臣不敢!”王承恩见皇帝脸色不善,连忙跪下说道:“内臣这就让内阁拟旨。” 从皇宫里面出来,王承恩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去找内阁,而是去找曹化淳去了。 他也是宦官,皇帝要将高起潜给调回来,却并没有让内臣中的重臣去补空缺,这透露出来一个巨大的信号。 皇帝要削弱太监的统兵理政权了。 …… 襄王府内,崇祯闻听朱常淦的话,脸色也是大变,怕自己在独孤先生面前做出什么不适的举动,他借口出来如厕。 “内臣之法不可撤!高起潜不可回!”崇祯脸色发青的说道:“此乃自毁长城。” 崇祯初年,他将阉党清扫一空,但很快发现文官们同样是不可靠,于是在崇祯七年八月的时候,发表了一份特别谕旨。 先是大肆指责了朝廷官员。 “朝廷开科取士,对官员寄予厚望,待遇优隆……不想诸臣营私舞弊,推卸责任,不恤百姓,置民生于度外……” 总体的意思就是皇帝对满朝文武寄予厚望,结果你们却贪赃枉法,不干实事,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恢复“祖制”了。 所谓的祖制就是现在的内臣出边关任监军,高起潜就是那时候被推出来的。 高起潜任监军的第一年,就将孔有德给打的落花流水,大获全胜,所以在崇祯眼中,高起潜是大明朝的军事家。 怎么可以就这么调回去了?而且不仅调回去了,随意找个小黄门去补空缺? 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宦官统兵理政,你这一句话,岂不是把我多年的努力拱手给扔掉? 就在崇祯愤然想骂人的时候,一个脚步声走了进来,“吾儿,怎么这么长时间?独孤先生那边等你很久了。” 襄王朱翊铭亲自过来监督了。 “我……我可能吃坏肚子了,马上回去。”崇祯连忙起来,脸色难看的朝着书房方向行去。 …… 对于将高起潜召回来,朱常淦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高起潜所谓的“知兵之名”只是一个偶然,要不然也不会只打了一次胜仗之后,就一败再败。 宦官虽然是自己人,但他们自小生活在皇宫之内,压根就接触不到兵事,多是贪鄙昏聩之辈,用他们做杀人的刀子好使,但用来对外用兵就不灵了。 崇祯六年,总兵张应昌率军到陕西剿匪,结果监军太监阎思印趁机大肆索贿,汾阳知县无法达到对方的满足,被逼投井自杀。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数,也从侧面说明太监来统兵理政,非但不能改变局面,恰恰相反。 他们在军中的所作所为,反而会大大的削弱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加速大明灭亡。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觐见。” “让他进来。” 朱常淦看着满身血腥味、满脸愁苦的李若琏,“李指挥使辛苦了,可遇到什么难处?” “回陛下,并没有遇到什么难处,只是……文渊阁大学士张四知该如何处理?”李若琏额头上一层细汗的说道。 张四知被下了诏狱,可毕竟是内阁重臣,诏狱之中什么环境,万一死在狱中,惹恼了文官,到时候百官弹劾,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做锦衣卫这么久,自然也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 他是不会做任何一件不利于自己名声的事情的,永远把做事儿的人推出去背锅,自己落好名声的人。 朱常淦定定的看着他,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听伱这么一说,朕倒是觉得张四知罪不致死,但大不敬之罪还是免不了的,你去把刑部的主事叫来。” …… 刑部尚书名字叫郑三俊,经历了万历、天启、泰昌、崇祯时期的四代重臣。 听闻是讨论张四知的问题,郑三俊连忙大呼道:“陛下,忧劳少过,人情郁结未宣……愿保圣躬以保天下,收人心以收封疆。” 朱常淦没有和他闲扯,而是直接简明扼要的问张四知该以何罪论处。 初始郑三俊还想辩驳什么,但朱常淦压根就不松口,不满意,我就继续将张四知看押在诏狱之中。 最终只能说到四十廷杖的时候,朱常淦终于开口了,“就这么办吧,朕要亲自去午门之外看行刑。” “……”郑三俊的脸上的肌肉抽搐。 大明朝的廷杖是司礼监批红之后,由刑部审核,最后交到锦衣卫手上执行,如今东厂和锦衣卫都到了皇帝的手中。 再加上皇帝亲临,想作弊几乎不可能。 若是其他人,这一套流程至少要走个一两天,但东厂、锦衣卫在手,一个时辰不到,张四知便被从诏狱之中拖了出来。 大明朝的言官以“铮谏”为荣,以骂皇帝为最高目的,不少人以此谋取政治资本,以被皇帝廷杖而沾沾自喜。 以往每一次有人被廷杖的时候,下面的人文官们都乌央乌央的,眼中精光闪烁,喧哗声不断,恨不能被打的那个人是自己。 一次“舍身诤言”或许能往自己在青史上挣下一点笔墨。 单单这一点便足够他们疯狂。 但这一次,场面却是极其的沉默,表情各不相同。 有悲泣的,有同情的,有叹然的,也有目光兴奋如火的…… 因为张四知不是谏言被打,而是“大不敬。” 更因为根据传统,受到严重申饬的大臣是不能再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的,也就是说张四知这次之后,从内阁退出来是必然的,这样的话,内阁就有了空缺。 “你们兴奋什么?这位置是给你们留的吗?”朱常淦看着所有人,淡淡的说道。 自己之所以要严格申饬张四知,将他踢出去内阁,是因为刚刚有人来报,孙承宗进京了。 “崇祯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个‘特简’就很符合我的性格。” 所谓“特简”,就是皇帝自己选择、任命内阁的特权。崇祯都可以用,朱常淦用起来就更没有压力了。 第40章 招兵 接下来,朱常淦先是让王承恩代笔,给秦良玉写了一封信,上面盖上自己的私章。 “秦总兵巾帼英雄,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善于练兵用兵。往往征战,常出奇制胜,以少胜多……” 前面是赞美,后面则是谈及实际困难,希望她能借给皇帝2万白杆兵。 如果她能亲自过来,那最好,即便不能过来,也希望能帮忙组建这么一支白杆兵,以装备京营,所有的花销全由朕承担。 看着王承恩将信给封了起来,并交给小黄门,朱常淦的心再次跃上了一个台阶。 两万白杆兵,再加上锦衣卫、勇卫营,如此算起来,自己就有了5万军队。 经过训练之后,也该有一定的战斗力了。 除此之外,朱常淦又让王承恩写了一封信,给戚继光的子孙,并且将“戚家军平反”的圣旨给附了上去。 戚继光的子孙如今在北京的很多,其中多是戚继光第三子、第四子的后代。 戚昌国,第三个儿子,于乙未年中武举,荫“锦衣卫指挥、都督府都督同知,赠骠骑将军,赠蟒玉佩绣春刀。 戚报国,廪生,戚继光的第四个儿子,荫“锦衣卫百户”,赠骠骑将军。 戚兴国:庠生,荫锦衣卫指挥佥事,赠昭勇将军。 领头接旨的正是戚昌国的三個儿子,也就是戚继光的盘宗、显宗、振宗,如今都还健在。 “谢陛下还能想起戚家军!” “谢陛下隆恩!”戚家人跪在地上,捶着地面,嚎啕大哭。 虽然受祖荫,在锦衣卫当差,生活还过得去,但被人指指点点了两代人,他们直到现在都不相信,戚家军叛国。 他们等这一天太久了,从戚家军被王保定为叛军的那一刻起,他们戚家的脊梁就被抽掉了。 五十岁的戚振宗看着信的最后那一句:“朕深感愧疚,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戚家军的军旗在战场出现,再现汝祖上的辉煌。” 猛地跪倒在地,“臣愿回乡,再建戚家军!” “叔,我愿与你回乡!” “三伯,我愿与你回乡!” “父亲,我愿意与你回乡!” “三叔,……” 前来送信的小黄门眼眶发红,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戚家军,陛下果然没有说错,他们是有血性的,他们是大明的功臣。 他擦了一下眼眶,“陛下说了,如果戚家有再建戚家军之心,便让我将您接到乾清宫。” 小黄门伸手朝外面示意他轿子已经备好了。 …… 朱常淦此刻却是乘着轿子,前往锦衣卫监督他们练兵。 一日时间,工部和兵部果然想到了办法,给锦衣卫新上供了一批火绳枪。 如今那些官宦家的子弟用的火铳大部分已经被替换成了新火铳,伤亡率低了许多,一上午的时间只有一个被炸膛重伤的,其余等都是轻伤。 李若琏跑过来,“陛下,那帮地痞流氓已经全都交代,并且交了罚金,自愿退出锦衣卫。” 目的达到了,作为死伤惨重的地痞流氓,朱常淦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所以准许他们将“堂贴”交上来,并认缴违法所得,便可从锦衣卫退出去,后续不再需要练习火铳射击。 朱常淦看了一眼名单和赃款所得,“嚯,果然,就连地痞流氓都比朕有钱。” 三万多地痞流氓,所认缴赃款,不多不多也超过了150万两。 “陛下,那……他们呢?”李若琏有些为难的看着如今还在场上打火铳的官宦子弟们。 “他们继续!”朱常淦可没有想着放过他们,这是一批多好的人啊? “下次只要是军器局的火铳出问题,朕就拉着这一帮人去打火铳。”朱常淦想了想,冲着王承恩说道:“你记下来,朝中都谁的子侄在锦衣卫任职。” “明日起,每天派两个朝官去军器局监督,而锦衣卫这边,就用他们的子侄试射火铳。” “朕就不相信,这军器局的火铳质量能有多不稳定!” 朱常淦想起来,“城外已经施粥数日,李指挥使,锦衣卫这次从流民之中选了多少人?” “回陛下,臣筛选之后,招了5300人。” 朱常淦点了点头,这几日整顿整风,等过几日,开启真正的大练兵。 从锦衣卫出来, 朱常淦又去了一趟勇卫营。 “陛下,勇卫营此次招了3200人……”黄得功回道。 朱常淦不禁愣了一下,“锦衣卫那边尚且招了五千多人,你这边怎么才三千多?” “回陛下,兵在精而不在多,不达标者一概不要,臣宁缺毋滥。” “……”朱常淦点头,勇卫营的战力彪悍,其中很大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是一支真正的精兵强将。 大的方向上自己把控,但实操还是要将领来,自己要吸取崇祯的教训,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现在马还缺多少?” “回陛下,如今勇卫营算上新兵,一万零八百人,可马不足三分之一。”将领孙应元回道。 “买!所需钱粮,你让曹公公报于朕,一定要挑好马。”朱常淦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将士们的粮饷问题,如果有困难,也让曹公公和朕说。” “王承恩,伱让御马监将所有的御马都调拨过来。” 王承恩脸色顿时发苦,低声来到皇帝耳边,“皇爷,眼下御马监之内,军马只有说两千匹不到,另种马八百匹,母马一千三百匹。” “这么少?”朱常淦眉头紧蹙,“军马都哪儿去了?” “这个……” “说!” 王承恩这才将实话说了出来,“回皇爷,被京营给要去了。” “可朕之前让曹公公去京营选马,并没有看到有多少良马啊。” “京营?朱纯臣?”朱常淦从嘴里念出来一个名字,突然气笑了,“崇祯,这就是你选的纯臣啊!” 朱纯臣,明朝最后一位成国公。 祖上就是明成祖朱棣的靖难功臣,朱能。 万历三十九年,朱纯臣袭爵成国公,崇祯三年十一月加太傅。 纯臣这个名字起的响亮,但他人生中最后结局和他的名字相差甚远。 崇祯九年五月,也就是去年,崇祯帝命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崇祯帝对于朱纯臣是非常信任的。 李自成攻入皇宫之中的时候,朱纯臣统领的京营如纸糊一般溃不成军,这位成国公立马献出了齐化门,迎反王入京。 “……”王承恩听着皇帝口中直接叫自己崇祯,眼珠子睁的老大,连忙跪下,当自己没听见。 原本想着,锦衣卫和勇卫营刚刚成型,过段时间再整顿京营,但既然朱纯臣上赶着往上凑的话。 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了,况且李邦华已经进京,整顿京营兵政的事情,就是给他留的。 “练兵,好好的给朕练,足粮足饷,一分钱也不能拖欠。”朱常淦对着勇卫营所有的将士说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朕这就给你们拨50万两饷银过来。”开口就是大手笔,勇卫营的兵勇一年18两饷银,而朱常淦直接就给了三年。 “此外,勇卫营中还要继续招募勇士进来,不仅在流民中招,也可以从北直隶、山东、陕西、山西、河南招。” “大明七千五百万丁口,朕就不信招不到几万精兵。” 他已经不满足这一万勇卫营,他想要五万。 …… 被打的张四知被抬回了府邸,重伤差点没有死掉,没有一个人去看他,可见大明官场之薄凉。 可就在所有文官摩拳擦掌,以为可以争夺入阁的名额的时候,一个消息却让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孙承宗入京了?啥时候的事儿?” “今天刚入京的,陛下亲自去接见了。” “不仅孙承宗进京了,李邦华也进京了……” “啊?”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是太常少卿、左都御史薛国观,脸上的肌肉抽搐,他本以为自己入阁的名额,非自己莫属,而且他也曾私下里得到温体仁的保证的。 另外一个人,则是刘宇亮,低声喃喃道:“这不对啊,陛下看中我的。” 这家伙和温体仁一样,善于钻营,以前当翰林的时候,常与家丁角逐为乐。 不喜欢读书,在翰林院里面连个编修都捞不上,翰林院的人都笑话他,后来钱士升为他摇旗呐喊,又力排同乡王应熊,声誉才慢慢涨起来,被崇祯看在眼里,被重用起来。 可这段日子,皇帝却不召见自己了,也不看自己舞剑了,这让刘宇亮心中极其的担忧。 “这怎么能行?” 一众高级大臣,绰绰不安,相约找到了温体仁。 温体仁闻言脸色也是大变,如今朝堂上的一切,都是他一步步经营出来的,从最先开始拉钱谦益下来,再后来将王永光拉下马,其后又将周延儒给拉下首辅的位置,自己坐上去,自然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变故。 “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他却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站出来,而是让刘宇亮、薛国观、范复粹等大臣和自己一起前往觐见。 先让这些大臣讲出来,自己随后就到,再附议。 这是温体仁的为臣之道,他一直积极的培植自己的势力,打击异己,但他又深知皇帝的多疑和刚愎自用,所以采取虚实结合,欲扬先抑的战术。 反是他想通过的议案、想举荐的人,总是由别人提出来,自己再出面,反是他想除掉的人,也总是先故意做出宽容,然后再找能触动皇帝疑心的点,让皇帝自己动怒,周延儒就是这样除掉的。 …… 等温体仁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发现宫门前已经跪着一大片。 皇帝的特权损害的不仅仅是温党利益,更是损害了东林党的利益,所以这些言官们也一同前往皇宫。 “陛下,此不符合百年来祖宗的礼法,如此将朝臣应有的权利抛之不顾,更是伤害了朝廷的体面,让天下的臣工如何想?”薛国观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东林党的大理学家刘宗周也站了出来,“陛下认命辅臣,不经会推,一再特简,如此,朋党更胜……” 从勇卫营回来的朱常淦睥睨着众臣,“朕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先问个问题:你们说一个瞎子,他为啥能看见光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扔掉拐杖?” 他扭头看向刚刚赶来的温体仁。 “温阁老,朕记得当初周延儒和你也是这样被朕提上来,参与机务的吧?” “他们刚刚说辅臣出自特简,朋党更甚,朕觉得,他们意有所指,不会是在说你吧?“ “你结党了吗?” 温体仁脑子“嗡”的一声, 皇帝的第一句话,影射他温体仁忘恩负义。 视力不好的时候,拐杖帮助了他!他眼睛好了,拐杖对他已经没有了意义,毫不留情地甩掉了拐杖。 正是说的他以前被特简提上来的,现在也来反对了? 第二句话,则是直接将自己提到了明面,让自己和东林党对线。 这让他想暗戳戳的在背后附议众臣的心思彻底破碎。 连忙跪下:“陛下,此贼信口雌黄,朝中哪里有朋党?陛下特简又哪里不是祖宗之法?成祖时,特简(选拔)解缙、胡广、杨荣等直文渊阁,参预机务” “求陛下下一道旨意,臣这就去拟旨,严厉申饬刘宗周。” 刘宗周任顺天府的府尹,就是京城的首席长官,这可是一个极重的职位,在东林党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朱常淦的眸子眯了一下,东林党的牙齿又被拔掉一颗。 他冷“哼”一声,“朕记得,吏部大堂上挂着一副对联:功名身外事,大就何妨?小就何妨;富贵眼前花,早开也得,晚开也得。” “可在朕的眼里,你们一个个,全都是争官竞进之徒!” 朱常淦骂完扭头朝着后宫走去,“王承恩,朕的后花园里面的花该开了吧?” 留下一众臣子,面面相觑。 这些话骂的极重,将一众读书人骂的脸红耳赤,无地自容。 其中尤其几个被特简提拔上来的大臣,前礼部尚书何如宠,詹事府的钱象坤。 他们一个个站起来。 “陛下变了啊!”东林党骨干文震孟看着皇帝的背影,喃喃的说道。 钱象坤嘴角抽搐了几下,叹了一口气,“是变了,陛下说话如此尖酸刻薄,不再是之前那个尊祖宗之法,奉行圣人之道的“圣王”了!” 众人一个个神色各异,皇帝不似以前那么好名声了,对于他们来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皇帝会让他们知道,当一个皇帝“不要脸”,将是他们多么可怕的噩梦。 第41章 名臣回朝 朱常淦来后花园转了半天,却依然没有见到张嫣皇后,不由心情有些郁闷。 “陛下,您今日怎么有空闲来这后花园之中了?”周皇后的声音突然传进了朱常淦的耳朵之中。 “皇后,朕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涨一下咱们皇家的名声。” “涨咱皇家的名声?陛下却来到了这慈庆宫?” 慈庆宫正是皇嫂张嫣所住的地方,与皇后所住的坤宁宫住的还有点距离。 朱常淦顿时老脸一红,总不能说自己昨日得见张嫣,丰颀秀美,面色白皙若观音,目光如波,口若朱樱,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皇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朱常淦端怔了一下身子,“这几日从陕西、河南来的流民甚多,朕让锦衣卫、东厂以及京城里面的商贾、富户前去救灾。” “自去岁,皇陵被毁,皇家威望受损以来,朕一直在想,能不能让皇家的人前去抚民呢?” 崇祯九年,大明德陵被毁,这正是天启皇帝的陵寝,也是张嫣百年之后的陵寝。 “陛下,您的意思是让我和太子去?”周皇后心智通透,第一时间就听出来皇帝的意思。 朱常淦点头,“不仅你和太子去,懿安皇后也去,去年以来,懿安皇后因为皇陵被毁,几乎不曾外出,身体也每况愈下,正好趁着这机会也出去走走。” “朕安排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跟随,保护你们的安全。” “陛下,奴婢这就去和张皇后说去。”周皇后轻咬嘴唇看了皇帝一眼,转身离去。 很快,周皇后就回来了,“陛下,懿安皇后答应了。” 朱常淦发现和大明朝的皇后在这一点上也有好处。 皇后都是小户人家选上来的,她们不会高屋建瓴,也不会联合家族制衡皇权,自然不必担心外戚干政。 反而会关心、提醒皇帝,体恤人间疾苦, 以张嫣和周皇后来说,两人都算得上一代贤后。 “朕会让东厂采买一些衣服,以供你们发放。”朱常淦想了想说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朱常淦发现大明的国运值上涨较慢,他想试试这种方法,是否能提升的快一些。 交代完这些,朱常淦看到有小黄门在王承恩耳边说了什么,不由问道:“何事?” “回皇爷,孙承宗已经在乾清宫外候着了。” 朱常淦眼睛猛地一亮,“快,迎进来,通知御膳房,朕要与与孙公共进晚膳。” …… 乾清宫, 朱常淦笑着端起酒杯,对头发花白、脸上皆是胡须的孙承宗道:“先生一路行辛苦,朕略备薄酒,给先生接风洗尘。” 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老师,作为皇帝,天启有很多家庭教师,崇祯也曾经去蹭课。 而且老孙给他们讲课的时候,深入浅出,让天启、崇祯很容易理解,每次都豁然开朗,再加上孙承宗跟天启皇帝的私人关系非常好,崇祯因此与孙承宗多了一些交集。 这也是为何崇祯称呼为先生。 “真不知道,陛下非得把老朽抓过来是为什么?”孙承宗摇着头叹道,他是被绑过来的,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儿子连同东厂绑过来的。 他抬起头,目光看了乾清宫一圈。 还是原来的样子,似乎和当日自己和皇帝辞行时,没有丝毫的变化。 朱常淦有些唏嘘道:“先生大才,初到山海关之时,所有的只是山海关以及山海关之外的八里地,也正是有了先生,才巩固了山海关,收复了宁远以及周边的四百余里,建立了关宁防线,将后金阻挡在关外……” “可我年老了,已经七十五岁。” “先生不老,昔日姜子牙七十岁出山,八十岁拜相;百里奚七十多岁,辅佐秦穆公,与他们相比,朕以为先生一点也不老。” 孙承宗摇头,“老朽哪里比得上姜尚和百里奚?已经上不了马,拉不开弓了。” “朕不让孙公上马,更不让孙公拉弓射箭,只要您帮我出谋划策。” “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但如今朝中局势……”孙承宗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朱常淦突然有些激动的说道:“先生难道就看着大明的江山付诸于清风流水吗?” “陛下,真的欲救国于危难?”孙承宗终于抬起头,目光如炬,“老朽斗胆问陛下一句,国库之中可当有粮饷乎?” “国库之中没有说,但朕的内帑有1200万两。” 孙承宗的目光如炽,猛然放亮,“老朽再问陛下,你就不怕老朽老朽,年老体衰,昏聩无用?” “不怕!” “若朝中东林文官,攻讦于老朽,陛下又如何自处?” “他们攻奸于先生,朕给你担着,一切罪责在朕,无外乎再写几封罪己诏。” “老朽再问一句,陛下所求的大明江山是什么样子?” “朕想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 孙承宗定定的看着皇帝,如木头坐在那里。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终于, 他起身跪下,“老臣,愿为陛下燃尽这最后一丝心血。” 这个而立之年才中举,不惑之年中进士,大器晚成的明臣,终于再次回归朝堂。 “先生,朕敬你一杯。” “臣不敢!”孙承宗连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着几杯酒下肚,气氛也渐渐融洽起来。 这时,王承恩进来禀告道:“陛下,李邦华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的儒生走了进来,“臣李邦华,叩见陛下。” “来,孟暗,坐朕的身边,与朕同饮。”朱常淦让王承恩再填个座位。(李邦华,字孟暗。) 李邦华这才看清楚孙承宗竟然也在,连忙抬手道:“孙公!” 这次被皇帝召入京,他心中一直有些忐忑,自己前前后后被罢官,家中闲住了二十年,不知道这次是福是祸,但如今看到孙承宗也在,顿时眼中的光芒乍现。 席间, 朱常淦一边吃一边对孙承宗、李邦华道:“朕特简先生和孟暗为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先生主持兵政,孟暗来主持京营,可行?” “谢陛下!” “谢陛下!“ “朕仿佛又听到了岐山下的第二次凤鸣声。” 朱常淦眼中熠熠生辉,都说大明朝实亡,始于孙承宗辞官,成于卢象升殉国,终于孙传庭战死。 那我就把孙承宗、李邦华拉回朝堂,将卢象升、孙传庭护得周全。 第42章 国公不国,纯臣不纯 酒足饭饱,朱常淦让王承恩派人送孙承宗、李邦华回府。 “老臣不用送。”孙承宗虽喝的满脸通红,却甩开了前去扶他的小黄门,大踏步离开。 朱常淦不由点头,孙承宗的身体是真的好,要不然也不会以77岁的高龄,还能率领全家守高阳城抗御后金。 但他还是冲着王承恩道:“派几个人在后面跟着,护送老师回府。” “孟暗,你怎么还不走啊?” 李邦华施了一礼道:“陛下让臣执掌京营,可如今京营还在成国公朱纯臣的手里,这……” “哦,你说这个啊,朕既然让你执掌京营,那自然说到做到,你只需等待几日,朕将朱纯臣给料理了,京营自然就落在了你的身上。” “啊?”李邦华愣了一下,随即猛然明白过来。 陛下这是要对朱纯臣动手了? “回吧,天色将晚,朕也要休息了。”朱常淦看了一眼天色,明白又到了交换回来身体的时候了。 “臣告退!” …… 一炷香的时间,等崇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乾清宫。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宫女们正在收拾的晚膳,喃喃的说道:“孙承宗竟然真的被他给请回来了?” 这期间崇祯召了好几次,但都没有让这位老师回朝,却被朱常淦一召就召回来了? “百姓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崇祯嘴里念的正是朱常淦和孙承宗所说的那句话。 “特简……一下子就两个!” 孙承宗是崇祯一直想召回朝廷,却召不回来的,而李邦华则是崇祯一直想用却又下不定决心的人。 李邦华整顿京营期间,核减了五千多人的占役、虚冒,京营的兵政改观了不少,但却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所以攻奸、诽谤的朝臣也很多。 督察员、言官纷纷上疏弹劾,不得已崇祯才罢了李邦华的官。 现在将李邦华召入京都,那些执掌京营的勋贵、文官们岂能善罢甘休? 特别是朱纯臣,这人甚是彪悍,崇祯就是看重了他的这一点,才让他执掌京营。 “皇爷,皇后和懿安皇后回来了。”王承恩跪下低声说道,余光不时的观察皇帝的变化。 因为他知道,皇帝发病的时辰好像到了。 “哦~”崇祯豁然回过神来,“皇后她们去干什么了?” “皇爷让皇后给流民发衣服……” 王承恩将皇帝下午所说的话讲了一遍,崇祯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听得几句抚民的话。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崇祯起身看着皇宫内的灯火,再次陷入沉思。 …… 成国公府内, 一個个子不高,放在现代社会,不足一米六,头脸狭窄,皮肤黝黑的人,正是大明朝的成国公朱纯臣。 “哎呀,这也不怎么暖和啊!”他穿着皮衣坐在中间,外面一圈身板壮实的婢女丫鬟,将自己团团围住。 他效仿的是杨国忠,以‘肉屏风’抵御寒风。 听说近些日子特别流行,特别是江浙一代,湿冷严重,到了冬天,身材板正的婢女价格每每上涨,就是因为这个。 “国公爷,听说曹化淳去咱的京营要马去了?” “就是啊,咱们京营现在手里可没有马,从哪儿给他们弄马去?” “国公爷,这一批刚从御马监弄出来的御马,现在怎么处理?” “国公爷……“ 下面则有一众勋贵跑看着他,一个个脸色有些不自然。 “哎呀,都慌什么?我提督京营,又不是你们提督京营,出了什么事情,也是我来担责。”朱纯臣不悦的看着一众人,“哪个月让伱们少拿了吗?” 众人不语,但一个个心里腹诽道:我们是拿了,但你拿大头不是? “国公爷,李邦华回来了,您说,陛下会不会……”襄城伯李守锜脸色不好的说道。 朱纯臣摆手打断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李邦华不可能再次执掌京营。” “当初,他灰头土脸得罪了那么多的朝臣,这些人现在可都身居要职,岂是他想回来就回来的?” “诸位大人,作为大明的勋贵,咱们只要不造反,皇帝不能拿咱们怎么样,至于那些文官,咱们又不是没有给他们油水。” “只要朝中没有人弹劾我等,再加上咱们手上的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十多万之众,谁能动我们?” “大伙儿都回去吧!” 襄城伯李守锜又道:“国公爷,我听说,陛下给了勇卫营50万两银子,咱们京营人数众多,去年朝廷欠下的粮饷还没有到位,您是不是去问一下,要不然下面的将士们不好交差啊!” “什么将士们不好交代,你直接说你最近缺钱了就是。”朱纯臣“哼”了一声,鼻孔里出气道。 “你确定陛下真的给了勇卫营50万两?” “千真万确,勇卫营那边已经炸了锅了。” 朱纯臣推开一个丰腴的婢女,“那陛下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厚此薄彼呢?我们京营也是大明的兵啊!” “不行,得进宫一趟。” …… 襄王府, “红桃,你的衣服是不是坏了?你看,咋把对襟都给撑开成这样了?” “世子,不理你了!”红桃低头,正好看到内衬的踞间被涨成了一个个小圆孔,隐约可见白缎子似的肌肤。 “啊~”她猛地端起洗脚水,红得像熟透了的山柿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脸红耳赤的,娇喘微微,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朱常淦不由笑着将门给关上。 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33/10000」 「大明朝国运值:-9888,(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27天」 「现代寿命奖励:27天」 「资金奖励:739726.03元」 果然,让懿安皇后和周皇后去外面抚民是有效果的。 国运值一下子提升了一百。 “看来这样的事情可以多做几次。”朱常淦躺在床上,接下来就是...... “国公不国,纯臣不纯。 若要再加一句,那就是:死有余辜!” 第43章 就在今晚 崇祯在乾清宫里呆愣了好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宫内的牛角灯已经亮起来了。 之所以叫牛角灯,是因为宫廷里面是在皇帝和亲王等高级贵族座位旁成对出现。 灯罩用水牛角制作,方法是将牛角截断后和萝卜一起煮透,萝卜含有一些能够软化角蛋白的成分,可以用来浮选、纯净、也可以用来处理皮毛。 经过与萝卜一起水煮处理的牛角,变得十分柔软,工匠用一个枣核状的木楦插进角的中孔,把角逐渐撑大。 经过多次重复这样的工序后,牛角就被慢慢撑大到一个很薄而又透明的灯罩,上面再绘制上山水、花鸟鱼虫…… 在大明朝,贵族使用牛角,官宦、富户人家用的是羊角,否则就是僭越。 “王承恩,给朕拿笔墨纸砚过来。” “皇爷,您这是?”王承恩将笔墨纸砚过来,才发现皇帝竟然要研读四书五经。 “你下去吧,朕读一下圣人之道。” “是,皇爷!”王承恩满脸疑惑的走出乾清宫,将门慢慢的给关上,不住的摇头,“陛下果然又犯病了,不处理国事,反而攻读五书五经,还能考科举不成?” 殊不知,崇祯确实是在为科举做准备。 明朝的科举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 乡试考中者称呼为举人,俗称举孝廉,乡试的考试时间是八月初九。 但想参加乡试, 崇祯需要先考中童生,而这也需要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考试合格者才能取得生员的资格。 只要考中秀才,依大明律,就可以免户内二丁差役。 《武林外传》里面,一旦政府要征徭役或者打仗,会拳脚的老白、煮饭的李大嘴妥妥的得填上去,但吕秀才却可以继续做他的账房先生,安然自得的在家看书喝茶。 “人静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 崇祯时而读写,时而注释,襄王爷如此看重,总不能连一個秀才都靠不上吧? “刷刷刷~”他又尝试了几次,改变自己的书法。 其实崇祯的书法造诣是很出色的,明代君主书法的高峰是明宣宗和明宪宗,但崇祯帝的书法也有一定的水平。 笔力浑厚,多采用敛锋的方式,含蓄饱满,不露锋芒。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崇祯再次在王承恩的服侍之下,穿上盘领、窄袖的金盘龙纹袍。 突然崇祯愣住,扭动身体,左右看自己身上的的龙袍,“这件龙袍前面破了,还是让皇后给补一下吧。” 崇祯节俭,穿的龙袍上几乎没有不打补丁的,在大臣的面前,他都不敢快点走,生怕补丁露出来,被大臣们看见。 眼下这件龙袍上面已经有三个补丁了,只是补丁的位置不在前面,所以就一直穿着。。 “皇爷,您就换一件新的吧,这件龙袍就算是补了,也没法再穿着上朝了。”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回道。 “朕本以为可以支撑到年中的。”崇祯脸上落寞的说道:“那就让尚衣监给朕再做一套出来。” “这件别扔了,放在乾清宫,朕不上朝时穿。” “是,皇爷”王承恩的眼眶有些发红,皇帝节俭到这种地步,他看着心里都难受。 …… 此时,襄王府内,朱常淦和襄王朱翊铭请安,然后一起吃饭。 襄王爷笑着说道:“吾儿这几日读书甚苦,父王给你找了两个奶妈,给吾儿补补。” “……”朱常淦身形猛然僵住。 奶……奶妈? 大明朝的宗藩这么奢侈?鸡鸭鱼肉已经无法满足正常需求,直接找奶妈了? “父王,孩儿已经长大,还是不用了吧!” “吾儿是要考功名的人,再说了,找奶妈又不是我们一家,各路宗藩哪一家不是如此?”襄王朱翊铭又劝道。 “父王,正是因为要考取功名,所以才不能分心,儿一想到奶……”朱常淦正色的说道:“自当以正本心,一心向学。” “嘶~”襄王朱翊铭豁然闹了个大红脸,“是父王之错,今日起,一切与女色有关的人员,皆赶出去。” “红桃就留下吧,父王怎么也得留一个知冷知热的丫鬟不是?” 襄王朱翊铭点头,“还是吾儿想的周到。” 等朱常淦回到自己房间,不由叹了一口气,不说其他,单单就他们襄王府,就可以看的出来,皇室贵胄的所过的生活有多么的骄奢淫逸。 生前披金戴玉,享尽荣华富贵,死后还要把大量珍宝带进坟墓,盛殓厚葬,妄想继续享用。 以前几天家里一个奶奶去世来说,仅仅陪葬的黄金就上千两,各种宝石、美玉自己都数不过来,这要是藩王去世,那就更不得了了。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都是问题,都需要处理。” 不仅宗藩的事情要处理,文官、武将、勋贵贪腐也要处理,但这些利益集团庞大,根深蒂固。 他们如水蛭一样,贪婪的吸食着大明朝的方方面面,皇帝如果对他们有任何的异动,就会引起他们的剧烈反弹,动荡大明朝的根本。 “所以啊,还得是军队,军权在谁的手里,谁才是老大。” 朱常淦看着东方,红莲披早露,玉貌映朝霞。 “到点了!“ …… 朱常淦豁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在早朝之上了。 艹,昨日自己还专门留了纸条,让崇祯别上早朝了。 因为上早朝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反而是浪费时间,甚至是给自己惹麻烦。 果然, 一个身材短小,头脸狭窄的人站了出来,正是成国公朱纯臣。 “陛下,臣以为该议一下给京营发放粮饷的事宜,自去岁以来,京营上下十五万将士的粮饷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再这样下去,臣担心发生哗变。” 这话一出,整个朝堂为之一静。 哗变! 这个字眼,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令人脸色生变的字眼。 特别是在崇祯朝,发生了数次哗变,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 同样是欠粮饷,只是那次欠粮饷累积百万之巨,而崇祯没有重视,反而加重矛盾,裁减军饷、田赋加派,转嫁财政危机。 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辽东战局。 东江饷定额由100万两裁成24万两,引发毛文龙两犯登莱。 蓟密永三协裁撤新军,引发蓟军哗变,10万蓟密守军缴械投降,叛明投敌。 这是己巳之变,后金攻入关内的最重要因素,对明末的形势起到了非常负面的作用,甚至超过了东江裁饷。 恶化的是整个大明战局,为后来袁崇焕之死,埋下了伏笔。如果说之前袁崇焕五年平辽还有机会的话,己巳之变彻底让他丧失了信心。 而己巳之变的哗变还在继续, 山西总兵张鸿功带着士兵们前来京城勤王,但因为没有带够足够的口粮,士兵们变成一群兵匪,抢掠百姓。 五千精锐一哄而散,主将耿如杞、张鸿功被处死。 除此之外还有陕西三边军队在勤王途中也一再发生哗变,对陕西农民起义起了推动作用,因为奉命勤王的都是当地驻军中的精锐,他们的被杀与一哄而散。 此后大明军队的每一次哗变,不仅打乱了大明朝廷的军事部署,更是牵扯了朝中和地方官员的大量精力,那些参与兵变的士兵,往往不敢回归队伍,而是成群结队的加入了农民起义中。 这些哗变的将士受过军事训练,作战经验丰富,他们的加入,大肆提升了农民军的战斗力。 这些年,农民起义兵一次比一次作战勇猛,与大明朝军队的几次哗变无不有着密切的关系。 “危言耸听!”朱常淦猛地站起身,气的骂道:“朱纯臣,你吓唬谁呢?” “朕让你执掌京营,你就如此和朕回话?朕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京营哗变,第一个治你的罪。” 眼见皇帝脸色不对,温体仁站了出来,“成国公,切勿夸大其词。” “成国公此言差矣。”礼部侍郎范复粹也站出来说道:“京营乃天资亲军,岂可哗变?” 文官们虽然看上去是斥责成国公,但语调和措辞却一点不严厉,反而余光却是不住的看向皇帝。 朱纯臣也是梗着脖子,看向皇帝,希望皇帝给自己一个答复。 凭什么勇卫营就能有50万两银子,而京营十多万之众,却没有得到一分钱? 而文官们也等着看皇帝如何处理。 然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站了起来,扭头往宫内走,“王承恩,朕累了,扶朕回宫。” 就这么回宫了? 留下满朝的文武大臣,脸色极其的难看。 “我就说陛下变了!”东林党骨干文震孟咬着牙根,愤然道:“这与不上朝有何异?” “陛下昏聩啊!”给事中王绩灿怒道。 御史刘令誉猛地看向温体仁,掷地有声的问道:“温阁老,伱到现在还以为陛下独宠你,把我们东林人赶出朝堂,你就可以掌控朝堂吗?” 温体仁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陛下是变了,自今日起,我不再追究东林党,你们也别有事儿没事儿找我的麻烦!” 成国公、英国公等几人也凑近了一些,众人一个个神色各异,彼此不再说话。 朝中的“争官竞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些士大夫为了做官,为了做大官,为了争权,从来不会放弃斗争。 不仅从大臣手里斗争,也从皇帝手里斗争,当他们发现皇权开始崛起的时候,第一时间警觉的将彼此的恩怨放了下来。 …… 朱常淦回到乾清宫, 王承恩脸色苦涩的劝道:“陛下,京营十多万人,万一出点事情,可是大事啊!” “朕知道是大事,所以才要赶紧处理它。” “……”王承恩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听着皇帝道:“备轿,随朕去一趟兵仗司和勇卫营。”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火器、练兵,再练兵。 让锦衣卫和勇卫营尽快形成战斗力。 朱常淦从曹化淳那里得知,如今的京营基本上已经不训练士兵了。 从自己了解的历史,眼下的欧洲火枪时代就是“排队枪毙”时代。 也就是说双方在严整队形下一丝不苟地冒着枪林弹雨互射,有一方队形散乱,那一方就基本上输定了。 崇祯朝的火铳兵基本上不训练,也没有阵型可言,更没有对于武器保养的学习,对于武器射程、有效射程、火力组合也没有任何研究,就是见到敌人胡乱放枪。 打完后重新装填时间无法保证,甚至还不如弓箭。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朝面对后金百战百败,有万名火枪手被后金几百弓箭手零伤亡击败的例子。 万历年间甚至还发生过,百十个倭寇从舟山路打到南京城下,“击败”几万人的奇葩故事。 足见大明火器营的战斗力低下。 “臣等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 朱常淦来的次数多了,以至于刚进入兵仗司,便有人认了出来,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宋公,朕和你说的后装弹的想法,可有尝试?” “回陛下,后装弹的方法可行,臣等已经造出来几支枪,相比之前方便许多,但成本却是贵了许多。”宋应星拿过来一支后装火枪,拆开放在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看完,摇了摇头。 这种后膛枪说白了,还是弗朗机炮,核心在于可更换枪膛,以更换弹膛来替代整装弹药。 质量还重,价格也不菲,更别说更换弹膛的气闭性和寿命。 但朱常淦还是鼓励道:“还是在整体枪膛的基础上改进,将气闭性做好,大有可为。” “朕和你们提及的纸壳定装弹有尝试没?” “回陛下,正在尝试,只生产出来几颗,确实比之前方便许多,等再做一些,改进之后,再量产。” “要尽快。”朱常淦攥了一下手说道:“与后装枪搭配才能发挥出来它的威力。” 其后他又问了最近给勇卫营那边供货情况。 1500支燧发枪,9000枚弹丸,还有6门弗朗机炮。 “差不多了!” …… 朱常淦从兵仗司出来,没有做任何的听力,直接来到勇卫营。 将曹化淳、孙应元、黄得功三人秘密的叫到一个营房之中,外面王承恩带着几个太监警戒。 “陛下,您这是?”曹化淳看着皇帝肃然的神色,以及外面的警戒,不由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 朱常淦目光如炬的盯着众人,“朱纯臣唆使京营哗变,接下来是检验勇卫营战力的时候了。” “朱纯臣唆使京营哗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晚!” “今……”曹化淳、孙应元、黄得功眼睛猛然睁大。 第44章 朱纯臣之殇 这些天的练兵,曹化淳就一直在嘀咕皇帝要做什么,如今却也在心底明白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是要对京营动手了。 曹化淳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但孙应元和黄得功却是目光灼灼,似乎等这一切许久了。 朱常淦没有回去,中午的时候,就在勇卫营吃的饭,与将士们同席而坐。 时不时的还和将士们说笑几声,这让王承恩一时之间目光有些恍惚,喃喃道: “朝廷之中许多人都说皇帝变了,现在看来皇帝确实是变了。” 可哪里变了,又让他说不上来,难道是陛下晚上总是犯病的缘故? 等吃完饭之后,朱常淦突然想起什么,问王承恩道:“今日周皇后和懿安皇后出去抚民没?” “回皇爷,去了。” 朱常淦皱眉,周皇后和懿安皇后再出去抚民,而自己的国运值却不怎么上涨了? 难道,只有第一次才是最有效的吗? 之前他下令施粥,国运值涨了辑事,此后一天只涨1点,让皇后去抚民同样如此,diy十天涨了100,此后也是一天涨1点。 看来还是要采取多种途径,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才能提升大明的国运值。 饭后半个时辰, 整个勇卫营再次进入练兵状态,这一次有了皇帝看着,黄得功和孙应元也全都亲自上阵。 勇卫营的演武场上,烟尘滚滚,人的叫喊声、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有了朱常淦给予的50万两银子,勇卫营的将士们吃的更好了,每天都有荤腥进肚皮,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训练也更卖力气。 他们原本演练的是骑射,藤甲兵,拐子铳,火铳、长矛阵,弓箭兵等项目。如今被朱常淦引入了近代骑兵、火炮打击,步兵则只配置燧发枪、长矛、腰刀。 除此之外,在这些训练的基础上,朱常淦又让他们加入了武装越野五公里,单杠引体向上,俯卧撑,举重蛙跳,四百米障碍……以此来增加体能训练。 “轰轰轰……” 红夷大炮以及兵仗司刚送过来的弗朗机炮炮口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实心弹丸,直射射程300多步。 500米外摆放着的用木头搭建的标靶,被轰然击中,有的木头直接从中间打穿,木屑纷飞。 紧接着便是扛着燧发枪的兵勇上前,“砰砰砰~” 一队又一队的人以三段式射击。 50步外的标靶上,被打出一个個的窟窿出来。 朱常淦在心头默数着,大致估算了一下,熟练的射手一分钟大概可以射击4-5次,不熟练的一分钟也可以射击3次,效果还是不错的。 看着已经初步具有战斗力的勇卫营,不由点了点头,毕竟训练时间还短,人员对于枪械的掌控力度,素质、武器质量都还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 “骑兵,冲!”黄得功猛地一声令下,上千军马如水泄一样朝着目标冲去。 …… 与此同时, 京营之内,多日不曾来的成国公朱纯臣,今日却是吃错药了,穿着盔甲,骑着马过来视察来了。 可他刚到了京营,就听着有人哭天抢地的来到他的马前。 “督主……我要见督主!”襄城伯李守锜为首的一大批京营将官,满脸泪水的说道:“督主,你可得替我们做主。” “将士们已经一年没有发粮饷了,勇卫营那边,拢共才一万人,一下子就拨付了50万两。” “就是,督主,咱们也是天子的亲兵,凭啥他们就大口吃肉,我们就吃屁喝风?”一个姓往的参将不忿的说道。 “求督主给我们做主。” “求督主给我们做主啊……” “呼啦!” 军营里面顿时跪下来一大群人,一个个心如刀割,死了娘一样。 朱纯臣从马上跳下来,“哎呦,众位弟兄,你们这是何故?” 他将襄城伯李守锜给扶起来,作势的擦了一下眼眶,“皇帝让我提督京营,众位弟兄没有粮饷,我心里也难受啊!” “我对不起你们啊!”朱纯臣猛地跪下来,仰天嘶吼道:“我今日在朝堂上,替众弟兄们和陛下要粮饷了啊……可陛下,他就是没张这个口。” “我保证明日继续和陛下要,如果陛下不给,我就到宫里要去。” 朱纯臣使劲揉了揉眼睛,痛彻心扉,咬着牙根说道:“兄弟们吃不好,喝不好,饿在将士们的心里,疼在我的心里啊!” “督主,我们去和陛下要去,他能给勇卫营钱,那就该给我们。”襄城伯李守锜仰着头,扯着嗓子对后面的人喊道:“大伙儿说是不是?” “对,陛下既然能给勇卫营钱,那自然就能给我们。” 朱纯臣摇头,“你们怎么和陛下要?你们连陛下都见不到。” 襄城伯李守锜低声说道:“我听说陛下又去勇卫营了,我们就去勇卫营。” “勇卫营?不可……”朱纯臣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不断的闪烁。 其实,他今日来,就是想给皇帝上眼药的。 怎么上眼药,自然是让京营闹出来点动静。 眼下,他手下的将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倒省了他的口舌了,不过,他还是摇头道:“这样不妥,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过去,这叫什么?” “这叫哗变,陛下是可以治伱们罪的。” “督主尽管放心,这事儿我们就说督主不知道,我们自己去的,就算是陛下怪罪下来,也到不了您的头上。”襄城伯李守锜连忙说道。 朱纯臣猛地瞪大眼睛,“我是那种怕担责的人吗?我是替弟兄们着想,不能看着弟兄们做浑事。” “是,督主说的是。”李守锜连忙说道:“我们不以兵演的名义过去,只是让陛下知道,这京城不仅勇卫营,还有我们京营。” “嗯……”朱纯臣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这个可以有,我们京营演习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闹出点响声出来,但决不能踏入京营半步。” 朱纯臣交代完,满意的回了,在他看来,京营演武,又不是哗变,就算闹到了皇帝那里,他也有的话说。 …… “世子,你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襄王府的书房内,独孤先生正在给崇祯讲解经义。 “没……没有啊!”崇祯豁然愣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红道。 “虽然说县试、府试,王爷这边能给你走走关系,但你至少也得考的说得过去才是。”独孤先生脸色肃然的说道: “再说了,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了,难度之大,间隔之长,错过这一次,就要等下一个三年。” “三年又三年,世子的天赋,岂可就这么浪费?” “先生教训的是。”崇祯面红耳赤,嘴角抽了抽。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将自己的尊严看的比天大,本质与他小时候的悲惨遭遇有关。 也可能正是如此,崇祯又是一个尊师重道、喜爱学习,同时也是书法高手、精通八股文的高手。 一个传统的聪明人。 这些天,独孤先生给他讲学,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这种求学的状态,但耳中朱常淦那边的对话,却又一次次牵挂着他的心。 特别是今日,朱常淦要动成国公朱纯臣,崇祯这颗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世子,我继续讲,你……” 崇祯刚想继续听,眸子却是猛地一缩,站起身,“先生,我想如厕。” “……”独孤先生将手中的书放下,眉头皱起。 崇祯快步跑出去,喉结不住的滚动,此刻他的耳中乱糟糟的,不时有几声急呼,他听的真切。 “来了!” “这天还没有黑,京营的人竟然就来了?” “快,禀告陛下!” …… 京营内, 曹化淳、孙应元、黄得功等人听到斥候的奏报,先是一愣,随后连忙通知了皇帝。 朱常淦点头道:“准备吧!” 几人领命而出。 “京营哗变。”黄得功吼着嗓子说道:“所有人检查枪械!检查火炮!” “做好战斗准备!” “喏!” 事已至此,他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镇压了。 朱常淦被东厂和勇卫营的人保护在后面,王承恩看着外面,心底腾腾直跳,嘴里骂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勇卫营外的小河,波光粼粼的流淌着,似乎不知疲倦,溅起的浪花如眼泪,因为将有鲜血和枯骨再次掩埋在这河床上,流在这河水里。 “驾!” 远处一队队骑兵和步兵朝着京营的方向过来,朱纯臣、李守锜等将领一个个坐在马上,马蹄踏起的灰尘,兵勇们手中的长毛闪烁着凌冽寒光。 “督主,前面就是勇卫营了,要不要喊起来?” “喊起来!”朱纯臣听着斥候的禀报,笑着说道:“既然操练,自然要闹出点动静。” 李守锜也笑道:“就是,把我们前年练过的长矛阵给亮出来。” “让陛下看看,我们京营也不是吃素的。” “都动起来!” “哗~” “哗~” 京营的这群兵痞,像模像样的挥动着长矛,往前推进。 离着老远,京营的几千士兵就开始扯开了嗓子,呼喊了起来。 …… 勇卫营内,安静的可怕,所有的士兵在这一刻如消失了一样,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京营已经到五里外!” “京营已经到三里外!” “……” “京营已经到一里外!” 只有斥候,一次又一次的回来报告的消息。 全程朱常淦一直没有作声,直到到了一里外,才问了一个问题:“可看见成国公朱纯臣?” “回陛下,成国公也来了。”黄得功上前说道。 “可看准了?” “他穿的甲胄,臣不可能看错。” 朱常淦深吸一口气,“那就动手吧,无论对方爵位有多高,朕不希望你们留手。” 曹化淳微微有些失神,“陛下,您的意思是……” 朱常淦没有回话,但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 后世电视上几百人场面便已经乌央乌央一大片,京营这几千人,散布在地上密密麻麻,如蚂蚁一样,场面好不壮观。 “督主,您说这下陛下总该考虑一下我们京营了吧?”一个参将与朱纯臣并行骑马说道:“听说陛下手里有上千万两银子。” “是啊,陛下的内帑现在至少躺着上千万两银子。”朱纯臣眼中闪过一股贪婪的目光,“可陛下就是太小气啊!” “陛下也是真的挺厉害的,王之心,骆养性,说换就给换了,您说,万一……” “那不一样。”朱纯臣却“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说到底,东厂和锦衣卫最大的依靠是皇帝,可我们京营可不一样,有我们勋贵、有兵部的文官参与,岂是想换就能换了的?” “你们啊,就把心放肚子里面,只要有我在,就没有说人敢动你们半分。” 新建伯王先通策马说道:“国公爷,陛下最近变了许多,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邪乎劲儿!” “邪乎?”朱纯臣拧眉问道:“你个狗日的是个大老粗,啥时候学会相面了?你咋看出来的?” “说不上来,如果非要说的话,眼睛!陛下的眼睛里面有光了,整个人精神焕发,透着精光,好像做啥都心无旁骛的样子。” 这话一出,把朱纯臣给逗笑了,“滚你娘的,你个狗东西去长安街放张桌子,糊弄人还差不多。” “他眼睛里面有光?我看是你眼睛里面有光了,一听说皇帝的内帑里面有上千万两银子,有光了。” 这时一个参将过来禀告,“督主,前面就是勇卫营的地盘了,咱们要不要进去。” “停,就在外面喊,” 朱纯臣嘴里骂骂咧咧的冲着前面喊道:“你们都特么没有吃饭啊?喊大声点,要不然陛下怎么听见?还怎么给你们发饷银?” “诶,这就对了嘛,给老子吼起来。”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眼珠子猛地睁的老大,仰头看天。 “轰!” “轰!” “轰……” 巨大的轰鸣声如雷般在耳边炸响,震的他的耳膜什么也听不见了。 地面被炸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笼罩全身,将他从马上掀飞下来,军马嘶鸣被爆炸掀翻在地,兵勇的尸体横飞。 火焰、泥土,血肉、残肢充斥着眼帘。 第45章 京营是你的了! 又是轰轰两声。 轰然的巨响震着朱纯臣的耳朵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想爬起来,却又有一颗炮弹落在了脚边,将他掀起来又落下。 他下意识的去抓自己的脚,却发现摸了一个空的裤腿管子。 满手是血。 眼珠子猛然暴突出来,惊恐、骇然写满了整张脸。 “敌……勇卫营?!”朱纯臣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将爆起来的烟尘、残肢给凝固了一样,展现在他面前。 轰! 地上飞溅起来的泥土、残肢还在继续,仅一步远的一个参将想要扶起来他,却被一颗炮弹给砸中,喷溅出来的鲜血猛地掼在朱纯臣的脸上。 糊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刺鼻血腥味儿冲入肺部,让他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 …… 勇卫营内,孙应元拿着旗子冲着炮兵喊道:“填弹,放!” “轰轰!” 白色的烟雾腾起,一道道火焰刚从铁管之中喷薄而出,就有兵勇将弗朗机炮里面的子炮从里面拽了出来,另一个兵勇从一旁将另一個子炮放入母炮的肚子里面。 等候在母炮边上的兵勇再次将火炮给击发出去。 每一个弗朗机炮的边上都有至少七八个子炮。 而同样的弗朗机炮却八门,再加上之前的十六门红夷大炮,响声震天。 “放!” 轰轰轰…… 京营的兵勇刚刚在练习长矛阵,所以站的比较集中,一个大铁疙瘩过来,直接栽倒一大片。 肢体横飞,触目惊心。 改良过的八门弗朗机炮,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发射出去三十多发炮弹,而十六门红夷大炮却只发射出去了一发。 喷射的火舌如死神镰刀,一发过去,收割一茬。 孙应元和黄得功两人目瞪口呆,目光瞅着弗朗机炮,两眼珠子都冒绿光。 放眼望去,京营之中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只要被炮弹给击中,不死也残。 京营所在此已经成了一片尸山血海一般,哀嚎遍野。 此时,改良过的弗朗机炮已经打完八发炮弹,黄得功猛地拔出自己的腰刀,口中一声巨吼。 “火铳兵!” 随着黄得功的一声令下,勇卫营的火铳兵快速冲了上去,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在80米以内。 “火铳射击!” “嘭嘭嘭~” 所以,他们要尽量接近。 京营的兵勇早早已经崩了,开始四散而逃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成国公、新建伯这些勋贵老爷们咋样。 可还不等他们逃出去,就一个个栽倒在地。 周遭的的嘶吼、痛苦、混乱终于入了朱纯臣的耳朵,他痛苦的喊道:“救我,快救我。” “你们……” 可没有人回答他一句,早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给吓的魂飞魄散。 几轮射击之后。 黄得功的嘶吼再次响起,“骑兵,冲锋!” 他亲自骑上战马,上千骑兵如洪流一般冲入了京营所在的阵地。 骑兵一旦冲入步兵阵营之中,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何况眼前的步兵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阵营可言。 没有抵抗声,京营数千人直接被洞穿。 “唏律律……”战马嘶鸣,长刀凌冽,京营之中的这帮兵痞的头颅,一个个飞起。 “杀!”黄得功手中的长刀往下流淌着猩红的鲜血,冲着京营里面的人喊道:“一个不留!” 将为军之胆,有黄得功这话,手下的兄弟自然毫不手软,骑兵如铁流一般,犁过一遍,策马回头,再次冲锋,又杀一遍。 巨大的疼痛让朱纯臣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往下落,冲着黄得功喊道:“黄得功,吾乃成国公朱纯臣。” “是友非敌,速来救我。” 黄得功却是眯了一眼眼睛,深吸一口气,“给我冲!” 策马抽刀, 刀面闪亮如雪,猛地朝着朱纯臣的头颅砍去。 朱纯臣骇的神魂震颤,牙齿发抖,忍不住的往后逃,但他忘记了自己已经少了一条腿,刚一迈腿,就摔在了地上。 他手脚并用,拼命的往前爬。 黄得功身下的战马呼啸而过,长刀砍在了朱纯臣的脖颈之上,“亢”脊骨碎裂的声音,朱纯臣连惨嚎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头颅与身体脱离,栽进了地上的血水坑洼之中。 黄得功手下的将士们同样下手狠辣,刀刀致命。 …… 勇卫营之内,王承恩小跑着来到皇帝身边说道:“皇爷,成国公薨了!” 朱常淦抬起头,“确认是他?” “内臣亲自去看的,没错。”王承恩冲着手下招了招手,顿时有人从外面跑进来,用衣服兜着一颗头颅。 正是朱纯臣的头颅。 “好!”朱常淦轻呼了一口气,京营经此一役,应该是再没有抵抗力量了。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能跟着朱纯臣一起来讨薪的,几乎都是他的嫡系,单单除了朱纯臣,未必能解决问题。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一起除了,以绝后患。 “把他葬了吧!”朱常淦摆手。 这位成国公,在大明生死存亡之际,崇祯让他镇守京城齐化门。 崇祯想要逃亡时,他不开城门,妄图将崇祯关在城内,好向李自成邀功请赏,致使崇祯无路可逃,只能返回煤山上吊的贰臣。 崇祯临死也没有看清其丑恶嘴脸的朱纯臣,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埋身在这里吧?! 朱常淦起身,“李邦华呢?” “回皇爷,刚刚兵荒马乱,内臣已经接到他了,让他在五里之外等着。” “让他过来吧!” “是皇爷。” 一炷香的时间,李邦华随着小黄门进了勇卫营。 清明已过,原本该是一片祥和、万物滋长的时节,可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染红的地面,让天地之间充满了一片肃杀。 勇卫营的兵勇们喊杀声震天,刚上演了一番歼灭战的他们再次进入了练兵之中。 整齐划一的动作,声声嘶吼如惊雷炸响。 李邦华看着如洪流一般的勇卫营,刹那间失神了。 “李提督,走啊,皇爷还等着您呢。” “哦……”李邦华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小黄门的脚步,一直到了一处营房之中,才看到了皇帝。 “臣李邦华叩见陛下。” “起来吧,京营是你的了。”朱常淦笑着对着李邦华说道。 “……”李邦华怔了一下,有些懵。 王承恩上前说道:“成国公朱纯臣煽动京营哗变造反,刚刚已被勇卫营强势镇压。” “真今日将京营交于你手中。”朱常淦冲着他点头道:“朕只有一个要求,孟暗你要全力而为,给朕带出一个全新的京营。” …… 第46章 最不可能的人 “陛下,臣定不负皇恩。”李邦华跪下领旨谢恩。 朱常淦又和曹化淳交代了几句,便让王承恩备轿,准备回宫,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黄得功。 而正是这一眼,却让黄得功心花怒发。 看着皇帝的轿子渐行渐远,曹化淳扭头看向黄得功,“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杀了成国公?” “曹公公,并非是我想杀成国公,而是陛下要杀他,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曹化淳目光目光凌冽,“你以为只有你听出来陛下的意思了?我听出来了,孙应元也听出来了,但他为啥没有去做?” “陛下最重圣明,成国公之死,如果没有一个人出来揽责,满朝文武如何看待陛下?” “……”黄得功猛然抬起头,眼睛瞪的老大。 脑子“嗡”的一声,面如土色。 黄得功明白过来曹公公是什么意思,皇帝是一个不会揽责的人,朝堂上一次次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也听在耳中。 陛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不污“明君”之名,事情可以干不成,但责任断不可扛半分! 大明朝一共才五个国公,就这么死了一個……可以预想朝堂之上定然泛起轩然大波。 黄得功额头上的汗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曹化淳叹了一口气,“做已经做了,我会尽量保你……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未必没有机会。” “陛下这些日子,改变巨大,或许能躲过这一劫。” “谢曹公公!”黄得功将曹化淳给送出营房,照着自己的脸就来了两下,骂自己道:“贪功冒进,咋就记吃不记打呢?” …… 襄王府, 崇祯抽空从书房里跑了出来。 此时的脸色极其的难看,成国公说杀就杀了? 不仅成国公杀了,而且杀了新建伯,清平伯,彭城伯……数位勋贵,以及数千京营的将士? 如此血腥、嗜杀如命,这样的名声让朕这个励精图治的有为之君来自己背,陷朕于何地? “朕的明君之名,彻底毁了。”崇祯气的肺管子都要炸了,骂道:“就算你想做这样的事,让其他人去做就行了,自己何必在现场呢?” 可还有一件事,他不明白,朱常淦怎么就那么肯定朱纯臣会带着人过来呢? 而且还那么信誓旦旦。 他听着脑海之中朱常淦那边的动静,只听着那边说道:“王承恩,伱去见一下他吧,朕就不去了。” “是皇爷!”王承恩的声音传来。 皇宫之外,有一个人在那儿跪着,眼见着皇帝的轿子过来,连忙往前挪了挪,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襄城伯李守锜叩见陛下。” 崇祯的身形猛然一顿,眼睛瞪的老大,喃喃道:“襄城伯李守锜?” “竟然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襄城伯李守锜曾总督京营,当初因为李邦华整顿京营,与成国公朱纯臣一起诋毁打压李邦华,其后朱纯臣提督京营,他再次被朱纯臣给提了上来。 要说他是最不可能的…… 可偏偏就是他。 朱纯臣能带着人前往勇卫营,全靠襄城伯李守锜在一旁煽动,居功至伟。 是他第一时间带着人去找朱纯臣,哭天抢地的要朱纯臣给京营的将士们做主。 同样是他带着京营的勋贵、朱纯臣的嫡系劝说朱纯臣,说要来勇卫营这边闹出点动静好和陛下要点银子。 而且他全程一路跟着,直到到了勇卫营五里之外,以肚子疼要去拉屎,才离开大部队,朱纯臣和其他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跑了。 王承恩低声在襄城伯李守锜的耳边说道:“陛下暂时不宜见你,但陛下说这份功劳记下来了!” “赏三千金,明日你的子侄便可安然回府。”(古代三千金,不是金子,古人指铜为金,明清时期不加单位的金,一金指一两白银) 襄城伯李守锜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谢陛下隆恩!” 他在乎的不是钱,而是皇帝的态度,陛下赏赐了,便说明自己安全了。 三日之前,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秘密找到了李守锜,将他,以及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给抓了起来,并且拿出来子侄三人在闹市误将人打死的证据。 而自己则被告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陛下欲对成国公动手,给自己两个选择。 一,等成国公死后,全家跟着陪葬。 二,戴罪立功,全家获释。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没有其他选择。 皇帝既然把计划告诉了他,那就说明不怕他说出去。 他将这计划告诉朱纯臣,或许会阻碍皇帝的计划,成国公可以活,但他全家必然死。 所以才发生了这一切。 襄城伯李守锜看着皇帝的轿子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慢慢的起身。 喃喃自语道:“变了,真的变了,变的可怕了!” …… 崇祯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世子?世子又来如厕了?”独孤先生在茅房外面喊道。 “独孤先生,我没在茅房,我在厨房。”崇祯连忙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白馍,一边走一边装模做样的往嘴里塞。 “哎呦,世子,中午不是刚刚吃过吗?才一个时辰,你咋又吃上了?” “饿……”崇祯瞬间脸红耳赤,脸、耳朵,脖子都变红了。 独孤先生无奈的说道:“世子实在无状,眼下正跟你讲儒学精义,怎么尽想五脏庙了?” 作为皇帝,他哪里撒过谎? 如今被先生如此训斥,更是抬不起来头。 “先生责备的是,朕……我知道了。”崇祯将馒头咽下去,紧跟着独孤先生再次进了书房。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独孤先生点头,总体来说,他对于“世子”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有时候顽皮一些,会溜出来在外面逗留一会儿,但讲儒学的的时候,却是极为好学,且认真。 今天刚刚给“世子”讲八股文,却发现“世子”无师自通,且写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水准。 大明朝的科举与唐、宋不同,唐宋以诗赋、策论为主,重个人才气。 而大明则儒学经义为主,于是诞生了八股文,除了对题目需要有足够的理解,对写作能力要求也高。 之前他惊讶于“世子”触类旁通,对儒学精义的理解能力,眼下崇祯的写了一篇文章出来,却再次让他再次眼前一亮。 “这天底下真的有人生而知之乎?” “听说吾麒麟儿饿了?”襄王朱翊铭兴奋莫名的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锅羊肉。 “……”崇祯脸如猪肝,实在吃不下了。 第47章 如何从容? 崇祯不得已只能吃了些,才送走了襄王朱翊铭,继续听独孤先生讲。 独孤先生看着他,叹然道:“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本,躁则失君。” “可知道是何意?” 崇祯挺直身子言道:“这篇文章出自《道德经》,讲的是厚重是轻率的根本,柔静是躁动的主宰。“ “因此,圣人终日远行而不离开他的担当。虽然有华丽的生活,显贵的地位权势,却能坦荡从容,超然处之。” ''''身为大国的君主,不可以轻率躁动的行为来治理天下,轻率就会失去立身的根本,躁动就会失去主宰的地位。” 独孤先生点头,“我并不是斥责你为了吃食而逃课,我生气的是你应该坦然一些。” “世子家中有万金,理该坦荡从容,饿了就去吃,先生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崇祯目光闪烁,“谢先生教诲。” 是啊,圣人论述修身养性之道,侧重为人处事的根本,在于重与静,自己是皇帝啊! 哪怕在襄王府,也是世子,为何如此沉不住气,不厚重一些呢? 之前,朱常淦讲他的性格存在缺陷,崇祯不以为意。 但今日先生这么一声,让他不禁陷入沉思,开始思考之前自己曾做过的事情,以及从小生活的环境。 从生母刘氏因在后宫的争宠中被人诬陷而死,养母康妃的刻薄无情和庄妃的厚道仁慈让他尝到人间冷暖……父皇即位仅一个月的光宗去世,再加上对父皇的死因众说纷纭。 这些给小时候的自己蒙上厚厚的阴影。 是从那时候开始,自己便开始不再坦荡从容的吗? “世子?世子?”独孤先生见崇祯跑神不禁喊了两声将他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先生,若一个人生活在险恶而特殊的环境之中,其会怎样?还能从容的起来吗?”崇祯突然问道。 独孤先生被他问的愣了一下,“生存于险恶而特殊的环境之中的人,会慢慢形成对于周围的人和事怀疑、猜忌,谈何从容?” “……”崇祯的脸色瞬间难看,“先生,我胸口有些闷的慌,想出去走走。” “世子请,一炷香之后回来即可。” 崇祯快步走出书房,一口气跑到襄王府的花园之中,他猛地趴在一颗小树上,大口的喘息。 怒吼道:“啊~” 刚刚那些话,就像刀子一样,攮在了他的心口上,痛的无法呼吸,“朕的性格有缺陷?怎么会?” …… 下午, 宫外哭嚎声震天,朱常淦让王承恩直接将宫门给堵上,自己则随着皇后、懿安皇后前往宫外抚民。 他在想,既然皇后和皇子去抚民,国运值能提升,那皇帝亲自去呢? 皇帝和周皇后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中,懿安皇后和田贵妃、袁贵妃坐在后面一辆车中。 气氛有些尴尬,朱常淦找了个话题问道:“选秀的事情到哪一步了?” 周皇后的大眼睛放着异样的光芒盯着他,“陛下,是臣妾几人服侍的不够好吗?” “不是?” “那是为何?是臣妾不够温婉吗?”她往皇帝身边挪了挪,顿时一股温软让朱常淦身形猛地一滞。 周皇后伸手就去解皇帝的衣带。 车辆外面的太监和宫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站远了一些。 “……”朱常淦感觉到了她的哀怨、索求之意,没有给她机会,往边上挪了一下。 身体几乎一点都不接触,姿势有些不自然道:“后面坐的可有田贵妃?闲来无趣,让她给朕弹奏一曲。” 他瞅着后面的马车的车厢一眼,里面不时传出来清脆的笑声。 周皇后白了她一眼,脸色顿时因为难为情而刷的一下变红,耳朵、脖子如血一般鲜艳。 王承恩听到皇帝的吩咐,小跑着到后面的马车上将田贵妃请了过来。 田贵妃身材修长,但不是那种身上无肉,而是肉丰匀称。 清澈明亮的瞳孔,柳眉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素手如玉,搭在琴上,琴瑟之音顿起。 初始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其后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之清风,时而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刹那间又清寒高贵,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 “好!”朱常淦忍不住拍手叫好,“贵妃琴技越加精妙了。” “陛下谬赞!”田贵妃凤眼灵动,轻轻的放下琴,行礼道。 朱常淦盯着她娇媚的容颜,秀挺的鼻梁,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失神,是真的好看,可惜…… 二十里的路程,走了接近一個时辰才到。 离着老远,就看到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端着破碗排着队等着施粥。 “恭迎陛下!!” “陛下亲自前来抚民了!” 随着太监的一句呼号,所有人跪下,低着头不敢抬头。 朱常淦离着老远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根本就看不到头,这些流民中没有人看向皇帝,而是全都眼巴巴的看着施粥棚的方向。 “今日,每人多加一个窝头。”粥棚里面的人呼喊道。 “有干粮了!” “有干粮好哇!” “谢陛下隆恩!“ “万岁!“ “万岁!” 这些灾民一个个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山呼万岁。 从陕西、河南逃荒至此,一路上啃食草糠树皮,如今不仅喝到了粥,竟然有干粮了。 别说是灾荒年间,就是平时收成稍好的年景,他们能吃着糠窝窝头就不错了。 他们不管是谁的恩德,不管是谁来抚民了,只要能让他们吃到嘴里,那就是好恩德。 朱常淦怔怔的盯着这些流民,一个个人已经没有人样,就连那些孩童,也都饿的满脸尽是皱纹,双眼泛着灰色。 不敢相信这是人间? 再想想接下来几年,小冰河的灾难更甚,旱灾蝗灾的还要扩大,突然心里有些堵得慌。 历史上只是记载了寥寥几句,“崇祯当朝以来,陕西、河南年年有大旱,九年旱蝗,十年秋禾全无,十一年夏飞蝗蔽天……十三年大旱……十四年旱,百姓多流离失所。” 几个字,承载的却是数百万百姓的累累白骨! 朱常淦眼眶发红的对王承恩道:“派锦衣卫和东厂去福建,找一个秀才叫陈振龙的人,朕封他世袭千户,让他带着一种叫“甘薯”的粮食入京。” 第48章 剑指温体仁 相比于拯救大明朝,让自己获得奖励回到现代社会,他的心口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相比于之前,自己阻挡满清入关,避免“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此类的惨剧。 朱常淦突然发现,如何让百姓们能吃得上饭,能吃得饱饭,更实在。 红薯,这个产量高,适应性强的粮食作物,可以在华夏大地大部分地区种植的东西。 在万历年间就已经传入中国的粮食作物,竟然没有在北方大量种植。 陈振龙被称为甘薯之父”,即便现在已经没了,但他的子孙肯定还在。 红薯相比于水稻和小麦来说,受天气因素和地域的影响小的多,旱灾之下也有一定的收成。 许是心中触动,朱常淦草草结束了安抚之旅,回宫的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 皇后见状,将袁贵妃给叫了过来。 袁贵妃珠圆玉润,最为娇俏,性格也最跳脱,但任凭她怎么变着法子的和皇帝说话,却发现皇帝始终不笑。 皇后含嗔的叹了口气,“陛下,臣妾已经和田贵妃、袁贵妃梳理过选秀的第一轮、第二轮了,马上就是第三轮,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就有秀女入宫了。” “……”朱常淦。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啊,但话已至此,总不能说我其实不想要吧! …… 皇帝的车年刚回到宫中,就听着小黄门奏报,“陛下,内阁和朝臣全都在外面跪着。” “朕知道了。”朱常淦从车上下来,走往乾清宫。 这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成国公煽动京营哗变,被勇卫营镇压的消息一出,京城之内定然一片哗然。 满朝文武不来找皇帝才奇怪了。 “嗯,还有何事?” 小黄门这才说道:“陛下,曹公公带着黄得功来两次了,在外面跪着请罪呢!” “请罪?”朱常淦眯了一下眼睛,顿时明白什么意思了。 “让他们回吧,等下……告诉他们,黄得功平复京营哗变有功,领总兵衔。” “让勇卫营和锦衣卫成品字形密切关注京营动态,如有异变,可先斩后奏。” “是,皇爷!”小黄门快步走出去了。 宫门外的曹化淳站着,黄得功却是跪在地上,后脊背一层密汗,将衣服都给浸透了,但他不敢走。 这要一走,脑袋可能就掉下来了。 曹化淳看着黄得功,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这是一個将才啊,难得的将才,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 “哒哒哒哒……” 眼见小黄门从里面出来,哪怕是作为司礼监大珰,曹化淳连忙主动迎了上去,“陛下怎么说?” “回曹公公,陛下让你们回去吧……另黄得功平复京营哗变有功,领总兵衔。” “陛下还让勇卫营和锦衣卫呈品字形密切关注京营动态,如有异变,可先斩后奏。” 黄得功先是脸上写满苦涩,绝望和痛苦如裹尸布一样笼着他,无法喘息……可豁然后半句出来,不由猛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总兵?” “恭喜黄将军了。”小黄门欣喜的拱手施礼道。 曹化淳也是一脸的懵,如木头一样,愣在了原地。 足足十来秒,才反应过来,踢了黄得功一脚,“给小华子看赏啊!” “哦哦……”黄得功豁然反应过来,从兜里面掏银子,可掏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今天过来领罪来了,一分钱没带,脸不由尴尬成了猪肝色。 曹化淳白了他一眼,从自己口袋里面拿出来二两银子。 “哎呦,曹公公,这怎么能行呢?” “放心收下,我替他给的,回头他得还我。” 黄得功连忙说道:“您尽管收下,回头我加倍还曹公公。” “那谢谢曹公公和黄将军了。“小黄门这才将银子收下。 这叫讨赏头。 哪怕有曹化淳这个大珰在场,这也是人家小黄门该得的。 “曹公公,黄将军,皇爷那边还有吩咐,我得去一趟锦衣卫,就不耽搁了!”小黄门拱手施礼离开。 黄得功看着小黄门的身影,此时才猛地打了一哆嗦,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寒风这么一吹,浑身打颤。 曹化淳愣愣的看着乾清宫的方向,来了这么一句,“陛下也学会担责了!” 黄得功连连点头, 然而曹化淳说这句话不止是说给黄得功的,更是说给他自己的,此前他因病乞准告假,向崇祯帝连上三疏。 如今他突然不想走了,就连75岁的孙承宗都再次入阁了,自己为啥不能再干一些日子。 …… “召他们进来吧!”朱常淦换好了常服,才让王承恩召温体仁、杨嗣昌等内阁成员和六部高级朝臣进宫。 很快, 一众高级官员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叩见陛下!” “臣叩见陛下!” “臣……“ 朱常淦让众人起身,没等他们开口,自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朕欲让李邦华启任兵部右侍郎,协理军政,主持京营。” “朕想听听温阁老及诸位的意见?” “回奏陛下,既然陛下以为李邦华可以胜任,那必然可以胜任。”温体仁嘴角抽了抽,回话道。 “陛下,不妥啊!”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却站出来说道。 “哦?怎么个不妥法?“朱常淦脸色淡然地问道。 “李邦华曾提督京营,却闹出了诸多事宜,且当初满桂的部队在德胜门外抵抗后金的部队,他提督的京营却在城上点燃大炮对准满桂所在的中军,炸死炸伤很多士兵。” 薛国观言辞恳切的说道:“此乃误国误民贼子,怎能让他再次执掌京营?” “陛下,李邦华回乡罢官太久,早已经不通时政,如何能把控的了京营啊?”翰林院掌院陈演也站出来附议。 薛国观有条有理的继续说道:“陛下让李邦华提督京营,臣无话可说,但都察院、御史言官们此前多次上书谈何李邦华,陛下却坚持启用,岂不是寒了满朝臣子的心。” 朱常淦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薛国观,恐怕不是寒了臣子的心,是怕寒了你的心吧?” “臣不敢!”薛国观连忙跪下。 “你不敢?你太敢了,朕听说你这次没有入阁,连夜去找了你的恩师,伱的靠山,你的同党,今日便是来发难的吧?”朱常淦愤然起身怒道。 “来,让他站出来,给朕看看,给大伙儿看看。” “……”薛国观趴在地上。 “怎么,不敢说出你背后的人了?”朱常淦猛地看向温体仁,“温阁老,你说呢?” 第49章 温体仁下台,钱谦益之死 温体仁正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等着一会儿众臣劝谏皇帝的时候,自己上去附议。 结果突然被皇帝这么一问,脑子不由“嗡”的一声,身体跟着晃了晃。 “陛下,臣……”温体仁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跪下来说道:“臣不敢有党。” 朱常淦盯着温体仁,“薛国观是你提拔上来的吧,他入内阁也是你答应他的吧,这些年,这内阁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有几个不是你提拔上来的?” “怎么朕想提拔上来一两个,你们反应就这么大?” 朱常淦盯着温体仁,本来还想让你在首辅的位子上再待一些日子的,但既然你温体仁有东林党合谋的趋势。 那我自然不可能容伱继续待在首辅的位置上! “陛下,臣冤枉啊,每一个入阁的人员名单,都由陛下过目并首肯之后,才由内阁这边下旨意。“温体仁言语恳切的辩解道。 “温体仁,你没听清楚朕的话,朕说的是,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你递上来的名单里面的?” “回奏陛下,臣不是没有听清楚陛下的话,而是内阁的名单并非是我一人递上去的,而是所有内阁商量之后递上去的。” 朱常淦笑了,“你可真是不粘锅啊,你是吏部尚书,是大明朝的内阁首辅,没有你首肯,这名单递的上来吗?” “陛下若以此来定臣的罪,臣无非是备下一口棺材,伏诛便是。”温体仁面色淡然,“大明时局不稳,灾民遍野,臣作为内阁首辅,理当有罪。” 朱常淦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样子,不由大怒:“好一口伶牙俐齿,大明时局不稳,乃你的罪过。” “若这罪过让你担了,那把朕置于何地?” 你咋脸这么大,把自己说的这么重要? “王承恩,把常熟张汉儒的供状给朕拿过来。” “是,皇爷!”王承恩快步拿过来一张供状,放在了温体仁的面前。 “张汉儒……”温体仁定定的看着供状上签字画押的名字和血手印。 再想想之前管家告诉他张汉儒失踪多日。 直到此时,温体仁这才知道皇帝早已经掌握了他的证据,但却一直没有发难,期间还去看过自己,安抚自己,原来只是缓兵之计,皇帝一直在等这一刻。 他一屁股委顿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朱常淦看着温体仁,这個有能力,精明强干,博文强记,善于处理政务的人。 他兢兢业业,每天从早到晚的工作,有时候别人几年干不了的事情,他几天就能搞定。 他的府邸每日送礼的人,从门口排到街上,却一个都不见的人。 可惜,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整人的身上…… 王承恩又拿着张汉儒的供状让在场的所有朝臣都看了一遍,东林党人刘宗周目光猛地一缩。 “温体仁,果然是你。” “温体仁,你出尔反尔,无耻之徒!”东林党骨干文震孟怒急骂道。 乾清宫顿时咒骂声一片,钱谦益在东林党人的眼里,比皇帝都要重要,比肩他们的父母。 如今被人如此陷害,如父母被人陷害,这些御史言官们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温体仁,吾与你不共戴天!” “臣要弹劾温体仁,结党营私。” “臣要弹劾温体仁收受贿赂……”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喉结滚动,此时脸色煞白。 温体仁倒了,自己该怎么办? 面色惊恐的还有吏部右侍郎刘宇亮,他同样与温体仁私交甚好,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入阁而奔波。 温体仁,构陷钱谦益案发,被夺官是必然的事情,他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被御史文官们弹劾、清算? 想到这里,他猛然跪下,“陛下,臣弹劾温体仁,收受贿赂三千两,为其小妾在外面购置小院。” “陛下,臣弹劾温体仁,他屈法徇私,朋比欺蒙,排除异己。”薛国观也站出来道。 “陛下……” 温体仁愣愣的扭头,眼睛发红的看着往日在自己面前如小绵羊一样的“亲信”,此刻一个个全都站出来指摘自己。 目光所及,一个个全都低下头,不敢触碰温体仁的目光。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朱常淦冷冷的说道:“来啊,将温体仁革职充军!” 此时乾清宫外的小黄门快步走进来,将温体仁的朝服给扒了下来,拖了出去。 温体仁披头散发,拖行之中,他突然笑了,笑的狰狞。 冲着众人大吼道:“我之今日,就是汝之明日。” “你们谁也逃不过,谁也逃不过!” 他的话凄厉、震耳欲聋,但没有一个人看向他,眼下所有的臣子眼中,温体仁已经是过去式,而眼下他们又该怎么做? 他们来找皇帝的目的不是为了弹劾温体仁。 而是为了制衡皇权,东林党和温体仁为首的官员准备以成国公这些功勋的死,来阻碍皇权的进一步扩张。 可他们刚进宫,根本没有来得及形成统一的战线,便被带入了皇帝的节奏。 东林党和温体仁反目,直接将他们这个联盟之中最重要的一员,首辅温体仁给剔除了出去。 众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再加上皇帝陛下正在气头上,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提成国公之死的事情。 王承恩冲着众人说道:“陛下困了,也累了,诸位就请回吧。” …… 等诸臣离开,朱常淦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如炬的冲着王承恩说道:“温体仁下台了,但钱谦益也不能留着。” 随着温体仁退出朝堂,可以预想东林党的势力必然抬头。 相比于钱谦益“水太凉、头太痒”,剃发降清。朱常淦考虑的是他作为东林党领袖,地位太高。 他活着,东林党人凝聚性太强。 好在由于自己的推动,钱谦益终究被温体仁给押进京城了。 “皇爷,您的意思是?”王承恩有些拿不定主意,又问了一遍道。 作为内臣,有时候多问一句,被骂几句,也比办错了差事强。 特别是这样生杀予夺的大事,王承恩都会多次请示,这是做内臣这么多年的经验和教训。 “朕不想他再出现在朝堂之上!” “是,皇爷!” 王承恩领命,心头彻底明了陛下的意思,快步走出大殿。 他没有找小黄门代为传话,而是亲自找到东厂督主高宇顺,左右四顾,发现没人才低声说道: “陛下的意思,赐死钱谦益!” 高宇顺目光猛地一缩,“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诏狱之中?” 王承恩点头,“办法多的是,就不用我说了吧!” 第50章 朕要科举,朕要进京 “这点小事儿王公公尽管放心。”高宇顺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准备布袋压身。” 所谓布袋压身,就是布麻袋中放满土,然后在犯人睡觉的时候把布袋压在犯人身上。 由于巨大的压力,犯人呼吸只能出气,不能进气,时间一长就慢慢窒息而亡,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犯人胸腔没有气体,也无法呼喊,很难被发现行凶。 最多一两个晚上人就不行了。 还查不出来。 王承恩看了看他,“陛下,让我给你个口谕,近些日子可能会送一些人过来。” “内臣时刻准备着!”高宇顺眼睛猛然放亮。 大明朝的诏狱之所以是令人恐惧,不在于很少有人能从里面出来,而在于在里面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想活的时候活不成。 以弹琵琶、梳洗、勾肠等几个有名的刑罚来说…… 弹琵琶,受刑人被绑在木桩上,裸露出上身,用刑的人手持尖刀或者匕首,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反复的割肉。 梳洗,把犯人绑在一张特制的床上,然后行刑者用滚烫的开水浇到犯人身上。立刻用铁刷子用力刷犯人的皮肉! …… 在这种酷刑之下,只要受刑,有死无生,更别说诏狱之中蟑螂老鼠无数,伤口腐烂发炎,顶多是多挨一些时日罢了。 “王公公慢走!”高宇顺自从被扶正之后,就将诏狱之中会这些活计高人全给找了回来。 等王承恩走了,高宇顺猛地攥紧拳头,“陛下要励精图治了,我也要做好准备啊!” …… 襄王府。 酉时已到,崇祯终于进行完了今日的功课,他将文章交给独孤先生,“先生,我可以去外面走一会儿吗?” “世子请便!” “谢先生!” 独孤先生看着崇祯交上来的文章,眉头不由有些皱起,“咦,这书体怎么和之前又变了?” 崇祯之前的书法就很不错,结体之大方、用笔之痛快、线条之凝练厚重、气势之宏伟磅礴 这几日写的字体却少了些遒逸,多了一些秀润。 多了几分技法,少了几分神韵。 “不过,这篇文章写的不错,乡试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独孤先生看着文章又不住的点头。 殊不知崇祯这几日为了将自己的书体更改,下了好一番功夫,才做到现在别人看不出来是当今皇帝手书。 …… 崇祯快步的走出书房,喉结不住的滚动,他猛地击掌,“温体仁,终究是把结党营私的温体仁给赶出朝堂了。” “可也把钱谦益给赐死了?” 崇祯沉吟了片刻,喃喃道:“皇叔心挺狠啊!” “谁死了?”背后一個声音骤然响起,吓了崇祯一跳,“父……父王,没谁死了,是一只麻雀死了。” 扭头发现是襄王朱翊铭,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吾儿今日功课做完了?” “回父王,已经做完了。”面对襄王,崇祯直到现在还有些不知所措。 不为其他,而是太热情了,对于从小父皇早逝,在深宫之中从不曾有男性长辈关怀的崇祯来说。 襄王朱翊铭对他的关怀备至,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吾麒麟儿饿否?” 崇祯:“……” 襄王朱翊铭笑着说道:“吾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东边田地里面死了一头牛,父王专程让后厨给你做了牛肉。” 崇祯眼睛瞪大,“父王,昨日不是刚死一头?” “昨日那是西山田地,不是同一头。” “怎么可能……”崇祯嘴角抽搐。 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襄王故意让人杀死的,大明朝禁止随意宰杀耕牛,是犯法的。 可想想这几日,自己时不时借口到厨房。 顿时明白襄王做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给襄王造成总是饿,吃不够的错觉。 崇祯不由有些面红耳赤,断然拒绝道:“圣人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父王,我想再去研读一会儿书卷,就不吃了!” “你……”襄王朱翊铭看着崇祯逃也似的身影,眼睛突然有些发红,“来人啊,牛肉做好了之后,给吾儿送过去。” “本王要去焚香祭祖!” “祭告列祖列宗,吾襄王一脉要出大才了,这么多年我吟诗作画,终于有了成效。”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嘟囔了一句,“钱谦益死了?怎么可能?肯定是听错了……钱谦益在常熟老家,辞官回乡了!” 朱翊铭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 崇祯老远看着襄王朱翊铭离开,大舒了一口气,“看来以后几天不能再往厨房跑了。” “耕牛乃力畜,正常没有人会宰杀一只青壮年的牛,一头牛顶四五个壮汉呢!”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死好几头耕牛? 崇祯的心里不由一阵阵心痛和不安。 “朕决定了,要考科举,要去京都。” 一方面是他要逃离襄王府。 另一方面,他就可以和朱常淦在一起了,到时候,两人离着那么近,岂不是随时可以看到他的所作所为? 看着朱常淦如何拯救大明朝! 而不用天天这样只能听,看不到具体场景,抓耳挠腮之下闹出来这么多的故事来。 崇祯想到这里,内心突然涌起无限的热情,将桌案上的书籍展开,此时外面已经天色渐暗。 “红桃,给朕……本世子掌灯!” 天色渐暗, 戌时如期而至。 当朱常淦猛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面前竟然是笔墨纸砚,一沓纸张上面写满文章,字迹工证。 不由有些楞然,“不是……用得着这么用功吗?” …… 感谢大家的追读和票票,在此拜谢了,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51章 京营冗员 崇祯回到乾清宫的第一时间,则是继续让王承恩给自己拿笔墨纸砚过来。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王承恩上前帮着皇帝将纸张铺好,又把墨研磨好。 看着皇帝工工整整的开始做文章。 不由挠头。 心道:陛下这病又有反复了,不似几天前的暴躁,却又开始攻读八股文章了! “陛下,今晚去哪个宫?”王承恩负责皇帝的衣食起居,这些日子,崇祯频繁出入后宫,王承恩也形成了习惯。 每天傍晚,妃嫔居住的宫殿门口都要悬挂两盏红灯笼。 皇帝临幸某宫,那这个宫殿门口的灯笼就先卸下,然后东西巡街的人就会依次通知九宫卸灯休息,不必再等了。 “今日朕要掌灯苦读,不入后宫。“崇祯说着,突然抬起头,“选妃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皇爷,已经选好了,还没有来得及给皇爷看。” 崇祯眉头皱了一下,“朕就不看了,明日白天再看不迟。”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东西十二宫之中还有哪些是空着的?“ 大明紫禁城的前后宫以乾清门为界。 乾清门以北为后宫范围,属于皇帝后妃嫔居住生活区域,而妃嫔生活居住主要分布于东西两侧的十二宫。 “回皇爷,启祥宫、慈庆宫、永和宫,这三处空着。”王承恩如实禀告道。 崇祯点头,启祥宫以前是万历皇帝夫妇长期居住的地方,自然是空的。 慈庆宫空着,是准备给太子住。 永和宫,周皇后邀请自己赏花,并与田妃和好之地,眼下也空着。 崇祯手指敲了敲桌子,“新来的妃子姓什么?” “回皇爷,分别姓陈!” “陈妃进宫之后,就不要安排进入这十二宫之内了,可以……安排在承华宫即可。” “呃……”王承恩突然愣住了,东西十二宫未住满,不安排在这里,而是安排在承华宫? 这地方位于徽音门内,也就是慈庆宫后面,属于东宫附属建筑。 这里面一共有四个宫殿,包括承华宫在内,还有大家熟悉的勖勤宫,就是崇祯皇帝未出宫之前居住地。 “陛下,这不符合规制啊。”王承恩跪在地上,面色为难。 “哪儿那么多话,按朕说的办!”崇祯不耐烦的骂道:“出去的时候,给朕把门关上。” …… 翌日清晨, 当朱常淦再次出现在乾清宫的时候,已经再次到了朝会上。 对于崇祯坚持朝会,这让朱常淦很是无语。 然而由于温体仁的下台,今日的朝会上不仅没有人缺席,反而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 只是今日,他们一個个全都站不怎么发言,无论是辽东事宜还是朝廷内的事情,站出来说话的很少。 就连都察院的那些慷慨激昂站出来弹劾众人的御史言官,今日也全都陷入一片沉默。 因为钱谦益死了。 这些言官们今日顾不得弹劾其他人,他们只想下了朝之后,前去吊唁。 他们不是不想闹,但他们找刑部的人过去查验过,却没有查出来任何的伤势。 最后只能以从常熟至京都,一路老累辛苦,再加上寒气入侵,病发身亡。 礼部尚书黄氏俊等人则是表现出来忧虑之意,皇权在进一步滋长,主强臣弱还在继续……这对于众臣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温体仁被罢官,成国公被杀,钱谦益之死,一下子让朝堂上的力量由原来的三四股力量,分割成了现在的多支小股力量。 黄氏俊感觉这很不对劲,朝局似乎每一步都落在了皇帝预备好的窠臼之中,不详的预感在加剧。 他左右四顾,嘴巴张了好几张,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 独木难支,想要发难,就必须联系更多的人站出来。 有他这种思想的不在少数,其中几个勋贵,目光闪烁,心里盘算着,天气渐渐转暖,能不能让陛下泛舟游湖一下? 王承恩看着众人,“无事退朝!” …… 从朝堂出来的黄氏俊,忧心忡忡的往家走,正好碰到一队人马从前方通过,他的目光猛然一缩。 让车夫紧走几步追上,原来被押着的众人之中,有一人是温体仁。 “温阁老!” 温体仁抬头,目光猛地骤亮,“亮坦兄!” 他想冲过来,却被兵勇用皮鞭给抽了回去,还是黄氏俊让人给了兵勇十两银子,才得到一会儿说话的时间。 温体仁连滚带爬的来到黄氏俊身边,“亮坦兄,今日朝会,陛下可曾谈及我?”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希冀,但看到黄氏俊摇头,又一下子失去所有光泽。 两颊消尽了血色,满嘴尽是苦涩,“我早该听你的,我们谁都没有看清楚,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黄氏俊将今日朝堂上的情况和温体仁说了一下,却见温体仁猛地抬起头,“要快,一定要快,陛下这一步步棋子落下的太快,如果朝堂之上众臣还不能联合起来的话,到时候悔之晚矣!” “恨只恨我当初……” 兵勇却赶过来,大声喝道:“时间到了,误了时辰,可担待不起!” “长卿兄珍重!”黄氏俊看着被拉走的温体仁,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明悟。 “得加快行动,皇权增长太快了。” …… 乾清宫,朱常淦再次召见了李邦华。 “孟暗,京营接手的顺利否?” “回陛下,有锦衣卫和勇卫营在旁,臣已经顺利接管。”李邦华行礼道:“只是梳理之后,发现京营比臣当年提督京营时弊病更多。” “哦,比当初差多少?” “回奏陛下,占役者过半,虚冒者十之六七,三大营兵力十多万,有一多半是老弱病残,除此之外,还有卖闲,包操……” 占役,就是士兵为诸将服劳役,一个小营中这样的士兵超过一半。 虚冒就是部队没有这么个人,诸将及勋戚、宦官、豪强以自己家的仆人冒充军队中的壮丁,每个月支取一份厚饷。 朱常淦不由目光猛地一缩,“刨除占役、虚冒,以及老弱病残,青壮者有多少?” “回陛下,不足三万!” 朱常淦气笑了,“好哇,十多万的京营,能打的竟然不到三万,还谈什么战力可言?” 不过这样也好,三万兵勇,反而节省了军费开支。 “需要朕给你提供什么?”朱常淦目光如炬的问道。 “回奏陛下,臣需要粮饷,此外……” 李邦华随即提出,改变操练方法、慎重选择将吏、改造战车、精制火药、集中武器、责成防官、节约金钱、酌情兑马、演习大炮等九件事。 “准奏!”朱常淦想了想,“粮饷朕可以给,但京营不需要三万草包,给朕好好的练兵。这三万京营,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练,一个月之后,朕要你只留下一半的精兵。” 自己手里有一千万两银子不假,但每一分钱都得用到刀刃上,京营之中,勋贵多,混日子的多,首要的就是剔除这些人。 “是,陛下!” 等李邦华离开, 朱常淦敲着手指,他在想如何安置孙承宗。虽然“特简”进了内阁,赐予文渊阁大学士,但实职还没有定…… 第52章 首辅之位 孙承宗对于辽东战局有着其独特的理解不假,但朱常淦却不是想将他调入辽东。 对于他,后世的评价不一。 有的人评价孙承宗夫攻不足,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末易言,令专任之,就足以慎固封守。 也有一部分人替他鸣不平,亟行翦除,盖天眷有德,气运将更,有莫之为者夫。 意思是说,如果辽东一直是孙承宗驻守,满清就很难入关。 正是他将满清挡在关外,延长了大明朝的寿命,延缓了大明朝的灭亡。 当然也有人说他是辽东第一罪人,说他孙承宗的想法太过天真,大肆的消耗大明朝的国力和兵力,在关外大兴土木,修建关宁锦防线。 太烧钱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烧钱,朝廷根本就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要知道天启年间朝廷财政收入不过200万两白银。 内忧外患的大明朝,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孙承宗通建设庞大堡垒群复辽的计划,它成为拖垮大明财政的黑洞。 而持这种说法的则是另外一个名人,那就是王在晋。 显然他是有发言权的,他负责过整个辽东的军需供应,官职是“总理户、兵、工三部侍郎。” 自然清晰的知道大明朝的财政收入及支付能力。以至于他在奏折中奏折中语重心长地写道,辽东是吞噬朝廷财政收入的无底洞,不改变策略,后果不堪设想。 两种观点都有论点有论据。 但朱常淦却以为孙承宗的最厉害的并非是战争素养,他最强大之处在于统筹能力,在于他在朝堂的斡旋能力、识人能力。 一个以不惑之年,才高中进士,却在大明的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全身而退的人,其斡旋能力可见一斑。 又如夏允彝所说:自有辽事,所用人,鲜能有胜任者。 辽东武将之中,刘綎、杜松、满桂、祖大寿、吴三桂......这些将领都是他的手提拔上来的。 钱谦益也曾评价他,善人君子,亦惮其凛烈! 朱常淦在品性上是相信孙承宗的,能带领全家老小登城抵御外敌,以身殉难,子、侄、孙共19人也力战而亡的人,足以说明他是愿意为大明朝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的。 最终, 朱常淦敲定,让孙承宗来当首辅。 他之所以将张至发、温体给赶出朝堂,其中不是没有为孙承宗铺路的意思。 “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王承恩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跪倒在地。 “传朕的旨意,着孙承宗担任首辅一职。” 王承恩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回道:“是,皇爷!” 按照惯例,温体仁被罢官,该是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再进一步,可张至发刚刚因被严厉申饬而辞官。 孔贞运倒是去年刚入阁,按理说应该更有资格,但因为与温体仁之间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而孙承宗的资历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大明铁律:非翰林不可入阁。 而孙承宗万历三十二年的一甲第二名,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可谓是根正苗红,宦海沉浮,没有任何的毛病。 ...... 将孙承宗的扶上首辅的位置,不是因为辽东不重要,而是在朱常淦的心底。 辽东的理想人选还是要洪承畴,或者是孙传庭,卢象升这样敢杀,敢打的人。 心得够狠,够黑才行。 只有狠狠的将建奴给杀服了,辽东才有可能安定下来。 做完这些,朱常淦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4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9666,(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33天」 「现代寿命奖励:33天」 「资金奖励:904,109.58元」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龙袍,小黄门进来,“陛下,兵仗司宋大人觐见。” “让他进来。” 自己本来还想去问问兵仗司的进度,正巧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了。 “宋司正,这几日兵仗司那边进度如何?” “回陛下,臣等正在研究后装弹的结构,相比之前燧发枪的有效射程提到了20步。” 朱常淦点头,原来60米,现在能有90米了,确实算是一個不小的进步了。 宋应星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两个黑色纸卷,前面有弹丸,“陛下,上次您说的纸壳定装弹是这样的吗?” 小黄门接过,双手托着来到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凝神看了一眼,“弹头和火药分开了?” 他摇头道,“想办法将两个东西合在一起,我们做纸壳弹的目的就是火药、弹头集合成了一个整体,优化装填弹药之时的繁琐程度。” “你这样分开,不就南辕北辙了嘛!” “可这弹丸是圆形的,即便放在一起,也很容易掉出来,到时候反而要重新配比弹丸......” “那就把他们整个包裹住。”朱常淦闻言也不由皱眉,“上次和你说的底火的问题,你可有什么发现?” 燧发枪在操作上还是太过慢,他记得底火的发明好像离着这时间也不是很远。 “回陛下,还没有找到您说的那种材质。” “不慌,慢慢找。朕看着这两个弹头都存在差异,你们这样都无法保证一致性,那弹丸出膛后,岂不是更不可能保证打的远、打的准了。” “陛下,每个人手工挫出来的,不可能大小一致。” 朱常淦叹道:“你们得用模具啊!” “陛下,何为模具。” “就是......”朱常淦突然怔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解释模具的意思。 宋应星目光猛地大亮,“陛下,此法甚妙也!” “臣这就告退。” “......”朱常淦嘴角抽了抽,这家伙,来的快,去的更快。 “陛下,宋应星无状,是否要下个口谕申饬于他?”一个小黄门看着这一幕,眼睛亮光的跪倒在地,神情激奋。 他察言观色这么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往前进一步了。 朱常淦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冷笑着说道:“即日起,你就去宝钞司闻味儿吧!” “闻味儿......”小黄门脸上的欣喜还停留在脸上,下一刻,脑袋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脑子“嗡”的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 ps:大明朝皇宫中负责后勤的有“四司”,四司分别为混堂司、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 惜薪司掌所用薪炭之事;钟鼓司掌管出朝钟鼓,及内乐、传奇、过锦、打稻诸杂戏;宝钞司掌造粗细草纸;混堂司掌沐浴之事。 这宝钞司咋一听起来,似乎是和钱打交道的,又或者是说印钱的,但其实这宝钞司干的是手纸的制作、分配,说白了就是往管分手纸的部门。 第53章 兵部尚书杨嗣昌 襄王府内,崇祯愣愣的听着朱常淦将孙承宗扶到了首辅的位置上,不由眉头紧锁。 “75岁的首辅?他能胜任吗?” 他之前曾一直下旨希望孙承宗入朝,但却没有想将他放在这么高的位置。 “不过,让先生为首辅,到底还是比较稳的。”他叹了一口气,“怎么也该比之前好!” 崇祯口中说的之前,是崇祯二年。 他下旨扩大内阁,为了展现新气象,要求朝臣们通过朝堂公开推选内阁人员。 结果朝堂经过明争暗斗之后,十个名单摆在了御案面前,直接傻眼了。 除了两个宦官党余孽之外,全是东林党成员。 这也是崇祯开始对东林党保持警惕的原因,但名单已经选上来了,自己点的菜,不管再难吃,也只能咽下去。 所以他最后用“占卜”的法子,让焚香祭祖,让列祖列宗和上天来帮忙选拔,钱隆熙、李标、赖宗道、杨景臣等人也因此入阁。 大明朝内阁第一次有了九名内阁大臣。 现在回想起来,崇祯的脸上火辣辣的烫,“儿戏啊,大明一朝估计也就只有朕以占卜选内阁了吧,朕这一点属实......” 他余光突然扫到了独孤先生进书房,连忙止声,看向眼前的文章。 “世子,我刚从外面回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再有几日就可去考童生了。” “不是应该已经过了吗?”崇祯怔了一下,印象中京城那边的童试已经过了的。 童试的考试时间,一般在农历二月,三年两次。 “今年不同,年初大雪纷飞,其后我们湖广闹匪患,以至于往后延了些日子。”独孤先生看着崇祯的文章,不由叹然道: “本来以王爷的意思,让你明年再考的,但我将文章给几位好友看了之后,都以为不该埋没汝之光芒。” “先生,不是和您说了,别拿着这些东西给别人看吗?”崇祯脸色有些难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独孤先生捋着胡须道:“世子低调,但我这当老师的却不可不尽心。” “那几位往年都是县里、府里的主考官,让他们过上一眼,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崇祯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合着这是担心自己连一個童生都考不上? 看着崇祯不服气的样子,独孤先生笑着打了个谜,“等你考试之后,就知道了。” 崇祯眼中光芒闪烁,却不以为意,余光忽然闪过一道绿色,他顿时有些头皮发麻,想往外溜。 却被一声清脆的声音给叫住了,“世子,王爷请您去用膳。” “呃......知道了。” 崇祯有些头大,让他学习四书五经,写文章,甚至治国他都没有感觉多累,但唯独在面对襄王朱翊铭的时候,他有些顶不住。 “先生,要不要同去?” 独孤先生摇头,虽然王爷对他礼遇有加,但终究是皇家贵胄。 家宴,他们这些人是不能入席的。 “父王!”崇祯硬着头皮来见襄王朱翊铭。 襄王朱翊铭正在训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闻言脸色立马笑逐颜开,“吾麒麟儿来了,来,坐父王这边。” 他一脚踹在那个十来岁孩子的腚上,“你给我滚下去。” 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与崇祯错身的时候,眼中的嫉妒、怨憎之意尽显。 崇祯来襄王府这些日子,人还不太认的准,除了朱常澄他认识,襄王的几个子嗣,他都叫不上来名字。 “吾儿,来,独孤先生说今年你便可参加童试,为父我甚感欣慰,故而做了一桌全牛宴。” 崇祯脸都绿了,这一茬就过不去了是吧? “父王,耕牛乃本朝民生之根本。春雨一犁鞭不动,夕阳空送牧儿归......何似阿婆牛背稳,春风一曲太平歌。 这么多的圣贤赞扬耕牛,父王却让儿吃牛,岂非陷我于不仁不义?” “嘶~”襄王朱翊铭闻言猛地拍自己脑袋,“伱看父王这糊涂啊,怎可让吾儿违背圣贤之意,来人啊,把这些都撤下去。” 下人们顿时从外面鱼贯而入,将所有带牛肉的饭菜给端了出去,只剩下一碟青菜和白米饭。 崇祯刚想端起来饭,豁然想起,这不是在宫中,连忙道:“父王,您不吃吗?” 襄王朱翊铭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吾儿饿了就先吃着,但别吃太快,父王让人给你做全羊宴去。” “......”崇祯嘴角抽了抽,手不自觉的揪向自己的头发。 子不可违背父亲,他已经拒绝了父亲的全牛宴已经有些过分,若是再次违逆,于心难安。 看着朱翊铭小跑着出去的背影,他是又气又感动,眼眶渐渐发红,口中喃喃的说道:“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 “朕从来没有经历过啊!” 他又想起朱常淦和独孤先生说的那些话,“如果从小有一个这样关心朕的父王,那我的性格或许不会如此吧?” “那这大明朝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崇祯想着想着,眼睛竟不自觉的迷了眼。 他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将青菜扒拉进自己的碗里,大口大口的塞入口中。 等襄王朱翊铭兴高采烈再次让人端着菜上来的时候,豁然发现空了,他不禁问道:“人呢?” 丫鬟连忙道:“回王爷,世子回去去念书了,他还说......” “世子还说什么?” “世子说,如果王爷过来,不用再叫他过来了。”丫鬟怯生生的说道。 王爷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叹了口气,“吾儿刻苦,父复何求?!” ...... 与此同时,乾清宫之中。 “臣叩见陛下!”,兵部尚书杨嗣昌前来觐见。 “文弱,朕想和你再议一下‘四正六隅,四面张网’”朱常淦拿着杨嗣昌的奏疏。 会兵十万,增加粮饷280万之巨。 将陕西、河南、湖广、凤阳这四个流民军活动区作为剿杀主战场,即“四正”。 同时在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六省布防,压缩包围圈的同时防止流民军外逃,即“六隅”。 限制农民军的流动性,各个击破,达到歼灭的目的。 杨嗣昌郑重的说道:“陛下,臣之所以制定这样的策略,除了明军四处追逐流民军,征剿效率低下外。最重要的便是流民军从不曾有效组织体系,无法建立根据地。” 朱常淦沉吟片刻,“此举短时间内或有成效,但最终却不可能成功。” 第54章 坚壁清野+团练 襄王府,吃完饭准备看书的崇祯闻听朱长淦的话语,也不禁浑身一震。 对于杨嗣昌的指定的策略,崇祯深以为然。 他甚至抓着杨嗣昌的手,悲痛欲绝的说过:“用卿恨晚”! 与杨嗣昌促膝长谈了整个晚上,怎么会失败? 从理论上讲,采用这样的策略,流民军无法在一个地方经营,获取不了资源,既无法抢夺钱粮做军饷,也无法裹挟平民,再将他们堵在一个狭小的地域里面,即便大明朝的军队不动手,也会自己溃败啊! “不会的……这种策略不成,哪里还有其他法子?” …… 杨嗣昌也是一脸的懵逼,他这次来找皇帝,其实很大一方面是来告别的,他准备南下督师了。 却被皇帝这么一说,脑子顿时就“嗡”的一声,有些头重脚轻。 朱常淦摇着头点着其中的两点道:“要实现你所谓的这個宏大战略,扩充军队是必不可少的。但依照现在大明的财政,别说扩军,朝廷连现有明军的军饷都发不齐。” “陛下……” 杨嗣昌张口却被朱常淦给截断,“我知道你给朕出的“馊主意”,朝廷加征剿饷、练饷嘛!” “可你有没有想过,百姓为何造反?活不下去的才造反。” “你还继续加征,你所谓的“均输”不就是逼迫那些原本还能活下去的人,也活不下去,落草为寇吗?” “今天你灭了高迎祥,明天就会跳出来李自成、张献忠,后天跳出来张二刘三……到时候,吃不饱的人太多了,怎么也杀不完,永远不可能安宁!” “按下葫芦,抬起瓢的事情,朕不以为是多好的主意。” “……”杨嗣昌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和朝廷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经理南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山西、陕西七省军务的卢象升就公开反对并提出过更优的“因粮输饷”。 即只向官绅富户加征,但其中阻力整个朝廷也都懂,更重要的是皇帝不愿意出面来抗压力并拍板。 …… 崇祯攥着手指,脸色难看,“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的多吧?” 在他看来,杨嗣昌是在在马上渴死和饮鸩止渴中选择了后者,先活着再说。 崇祯也是寄希望于杨嗣昌的的战略能迅速成功,以取消加饷、降低危害。 朱常淦摇着头,“饮鸩止渴,渴止不住,反而最后肠子烂掉,永远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大明朝流民军滚雪球滚的这么快,与明末三饷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杨嗣昌的的战略构想是建立在“赌”的基础上,既在赌平叛能不被干扰的迅速成功,也在赌皇帝和朝廷的挤出来所有的钱粮意志与态度。 但这种赌,失败的几率太高。 农民起义军打的是游击战,大明朝调拨的人马越多,越容易在局部出现破漏,而且人马越多,效率也越低下。 李自成、张献忠多次逃出包围圈也正说明了这个问题。 就如张献忠后来想的法子,只要包围圈里的流民军合兵攻击一处,一处破则全网破。 张献忠就和罗汝才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轻松的从巴州冲破包围进入四川。 当杨嗣昌调兵遣将重建包围圈,大量的明军被牵制往四川、汉中时,张献忠又从巴州突破封锁,重新回到已经“没网”的湖广。 张献忠为此还写了首嘲讽杨嗣昌的打油诗,“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策略也因此破产。 “陛下,您的内帑中不是有……”杨嗣昌低声的说了一句,那意思是想从皇帝的内帑之中先预支一些钱出来。 朱常淦眉头一挑,一口回绝道:“朕的内帑没钱,只是暂时替国库保管而已,眼下大明用钱的地方甚多。” 杨嗣昌嘴角抽搐,心里道:“那伱倒是把钱给户部啊,户部那边有了钱,我好去那边划拨。” 朱常淦又拿过来卢象升的奏疏,用手指点着说道:“朕以为,这钱还是要从官绅富户来出。” 杨嗣昌脸色难看,“可……” 从官绅富户的手里拿钱,与杀他们无异,之前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讨论过,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人赞成。 “朕明白你的的担忧,但让他们往上交钱自然是不可能,但朕有一法,可让他们自愿拿出来钱剿匪。” 朱常淦继续说道:“这样既可以减少大明朝的匪患,又可以减少军费开支。” 杨嗣昌不由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陛下何以让他们自愿出钱剿匪?” 朱常淦身形一震,“朕要举办团练。” 见杨嗣昌目光疑惑, “所谓的团练就是乡勇,让那些官绅富户来出钱练兵,其目的就是守护乡里,而且团练军中大部分士兵都是有关系的,可能是兄弟,可能是朋友,更有可能是亲父子,因此他们在作战时不用担心团结的问题……” 朱常淦将团练的定义和杨嗣昌讲了一遍。 他继续说道:“团练每一个地方的战斗力虽然不高,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当满天下处处有团练的时候,那么整个大明的江山就像被分成了一格一格。” “与你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不谋而合,这样流寇的生存空间会被极致的压缩,到时候大明朝的官兵大部队,只需要查漏补缺,那些贼寇自然就腾挪不起来了。” 简单说来,就是坚壁清野+团练的政策, 将农民起义给限制在一个个小格子里面。 杨嗣昌的眉头紧皱,皇帝的这个方法可行性是非常强的,李自成提出的是“均田免赋”的口号。 这个口号,是希望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够获得土地,而且不向士绅和朝廷上交租交税。 可以说李自成就是为了吸收流民而喊出来的,它代表的是这一部分人的心声,是他们的强烈呼求,因此才使的他的流民军快速的滚了起来。 但是官绅富户,却是坚决反对这一点。因为天下的土地,主要由豪强地主占有。 他们当然不愿意开仓赈粮,不愿意自己的土地被流民大众分去,所以他们反对这个口号,把李自成当成是土匪盗贼。 李自成所过之处,杀的也是官绅富户,如今皇帝让他们自己组建一批人保护自己,他们大抵上是不会反对的。 …… 襄王府, “嘶~”崇祯的身形猛地一震,呆立在原地,脑子之中在想着这个提案。 好处确实是巨大的,可以在在很大程度上,分担大明朝的精力和财政负担。 “这是一把双刃剑,其中也有极大的弊端啊!” 按照朱常淦所说,团练是地方的私有民兵,粮饷是有地方上的官神大户人家给,那自然是听地方上的官神富户。 如今大明战力崩坏,用好了倒还好,用不好,也是一把致命的毒箭,比之三饷,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到时候,地方团练反噬,没有解决流民匪患,反而直接将大明的江山给加速击沉了。 …… “还请陛下三思,官绅富户手中有了兵权,后患无穷啊!”杨嗣昌第一时间跪下,声嘶力竭的劝谏道。 “朕明白汝之担心!”朱常淦眼神如电,“朕只在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省设立团练大臣,每个团练人数不得超过3000人。” 朱常淦何尝不知道搞团练是一把双刃剑,但这个方法却可以延续大明朝的国祚。 所以他只让那些流民闹的比较厉害的区域搞团练, 江南、南直隶等富庶地区不允许搞团练。 他既要团练为大明朝争取时间,又要将团练反噬的时间往后压缩。 这也是为何他要将团练的人数控制在三千以内,利用这个时间差,将大明朝重新变成一条巨无霸的大龙。 “第一批团练大臣,朕欲封100个。” 放权……直接封100多名团练大臣,让他们搞起来。 杨嗣昌愣愣的看着皇帝,“既然陛下已经想好了,臣这就去兵部拟旨。” “你就别去了!”朱常淦摆手让一个小黄门进来,“去将孙阁老请过来。” 朱常淦看了杨嗣昌一眼,“杨尚书,这次督师,你就别去了。” “啊?”杨嗣昌不禁有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陛下,是臣哪里做的不对吗?” “并非做错,而是朕希望你留在京中,与满清的议和,还在继续,你这个重臣怎可缺席?”朱常淦打了个哈哈道。 崇祯之所以喜欢杨嗣昌,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杨嗣昌“不党”,但他“不党”的原因,除了自身的原因之外,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善于搞关系。 杨嗣昌两次南下督师,都搞的一团糟,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不会处理关系,和手下的将领、地方督抚们搞得矛盾重重。 他先是保举左良玉挂“平贼将军”印,后为制衡左良玉又培养起贺人龙,并向朝廷举荐由贺人龙代替左良玉。然而崇祯首肯之后,杨嗣昌又担心贺人龙的兵力和功劳压制不住左良玉,又上疏皇帝收回成命。 这一番操作下来,把左良玉、贺人龙两人都给得罪了,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对张献忠部也是故意追而不剿。 同时杨嗣昌还与三边总督郑崇俭以及四川巡抚邵捷春的关系搞得很差,加上他们在一些具体方略、判断上的不同和冲突,这两人也是各种理由不执行杨嗣昌的部署命令。 对于坚壁清野+团练的战略的执行者,他的脑海之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孙传庭! 选他,一方面是孙传庭的战绩,崇祯八年出山,崇祯九年就成了封疆大吏。 刚一上任就斩了农民军一个大将——整齐王张胖子,「贼首整齐王据商、雒,诸将不敢攻,檄副将罗尚文击斩之。」 然后又解决了农民军兵力最强的两个人——闯王高迎祥和蝎子塊拓养坤…… 这些战绩都展示了孙传庭的指挥能力,而他的战略眼光也是很高远。 对于杨嗣昌的「四正六隅,马三步七,计兵十二万,加派至二百八十万,期百日平贼」,孙传庭就公开表示不同意。 认为除了增加大明朝的财政负担以外,根本就无法实现。 他主张练精兵,不要虚耗粮饷,要用数量有限的精兵重点打击敌人主力。 这一点特别合朱常淦的理念。 要精兵,要强将,要打胜仗,要打有把握的仗! 而孙传庭的练兵能力之外,其根本的还是他管理经济的能力,大明朝国库已经没有钱支撑各地操练精兵了。 孙传庭却自己练兵,在大明各地军户缺员,屯田荒废或被兼并,是无法为部队提供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情况下。 他却能开源节流,岁收屯课银十四万五千余两,米麦万三千五百余石。 仅清屯一项,三年共得折色45万多两,本色米麦豆5万石。 除此之外,朱常淦看重的就是孙传庭果决狠厉,其中一个记载:崇祯十六年孙传庭进兵至宝丰,攻破城池以后“诸军蜂拥入,城中鼎沸,火光照若白昼”,称城中百姓为贼固守城池,因此屠城。 “大明朝朝的局势,需要良药,也需要猛药!”朱常淦以只有他自己的声音说道。 团练存在其一定的反噬性,让孙传庭任督师,未尝也是考虑到这一层! …… “一下子一百个团练大臣?如此大的声势?” 襄王府,崇祯就这么呆呆的立在那里,舌头也僵住了,胸膛起伏,手臂微颤。 良久, 他才干咽了一口唾沫,“胆子太大……步子迈的太大了,一步踏错则万劫不复啊!” 这一刻的崇祯,突然有种喘不上来气息的感觉。 有惊也有喜,但更多的是惊。 团练是一种地方民兵组织,其实是一种早就有了的东西,早在唐朝时期,团练就在各地出现。 所以崇祯对于团练的概念是有的。 崇祯紧紧的攥着手指,自言自语道:“依照他的这个搞法,大明朝要么更快的好起来,要么……更快的崩掉。” …… ps:分不开,两章合在一起了,感谢大伙儿的追读和票票。 第55章 打! 等孙承宗过来,谈及这个策略,75岁的孙承宗一语中的,“陛下,此法并非万全,恐尾大不掉!” “从来没有万全之法,只要朝廷的军队发展的快,战力更强,他们就翻不起多大的浪。”朱常淦意味深长的说道:“朕既然可以将将团练合法化,自然也可以让他们下来。”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三……事情谋而后定,如果没有后手,就不会提出来。 想成为军阀?那就看看老子手里的火枪厉害,还是你们手里的刀枪棍棒厉害。 满清末期,并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军阀,至少与民国时期的军阀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民国的军阀,绝大多数都不是地方团练蜕变而来的。 “朕心意已决,先生和杨尚书拟旨即可。”对于让官绅富户举办团练,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配合剿匪。 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棋盘上不可或缺的一步。 朱常淦笑了笑,缺了这一步,后面的一些想法想要实施,可就找不到由头了。 细则商量差不多了,王承恩却进来说道:“陛下,朝中的一众大臣在外求见。” “?”朱常淦拧眉,他们来干嘛? “回皇爷,似乎是为了……”王承恩看了一眼孙承宗。 朱常淦瞬间就明白了,首辅孙承宗。 自己特简上来的,而让他能坐得稳这个首辅,那自然要将吏部尚书的头衔给他。 吏部尚书虽然只是正二品官员,却被称为六部之长文官之首。 大明朝坚守“政事皆归文职”的理念,其中负责官吏选拔和管理的吏部地位最高。 大明朝的政治本质上是人治,皇帝令六部,特别是吏部直接听命皇帝,则表示皇帝接掌控了选人、用人的大权。 也正因此,吏部尚书作为吏部的长官,职权和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得以进入权力中枢,成为“六部之长”“文官之首”。 “这么快就来了吗?”朱常淦目光凌冽的说道,他知道这帮文臣们肯定会发难,只是以为他们至少会等到钱谦益下葬,到时候联合东林党一起。 “都察院的人来了吗?” 都察院原来叫御史台,到了明朝,改为都察院,组织结构和职责比较简单,主要负责监察官员的言行和办公情况,以及处理官员的劾奏和弹劾。 “回皇爷,来了,左右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都来了。“ 朱常淦目光猛地一亮,“好哇,比我想象的要快,做的工作也比我想象的扎实。” 也就是说,其中有人将之前的温党和东林党整合起来了,在钱谦益尸体未寒便前来逼宫。 果然,不能小看这帮文官啊! “随朕上阁楼上看看。” 阁楼上,王承恩拿着板凳赶紧放下,朱常淦却没有坐下,而是看着乾清宫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大臣跪在那里。 手中高举着奏疏,在外面大呼。 “陛下,国事政务归于六部,此乃太祖时就定下来的规矩,不可废啊!” “陛下如此操控朝政,此乃民不聊生,大乱即将到来之象啊……” “臣等恳求陛下三思啊!” 御史言官们以及朝中的那些高级官员一个個跪在外面,言辞恳切,泣血痛哭。 黄氏俊在大臣的前面,“国事艰难,众臣没有做好,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的黎民百姓。” “惊动了圣驾,求陛下降罪于我等罪臣。” “求陛下降罪于我等……”上百位朝臣山呼的声音,异常的壮观。 一个脖子和头一样粗的人站出来,大声喝道:“贼人四面环顾,陛下不固收根本,反而一再特简,置大明的祖宗之法于不顾业,此为忠孝乎?陛下固执己只会让大明朝……” “那人是谁?”阁楼上的朱常淦指着此人问道。 “回皇爷,此人乃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王承恩看了一眼正激奋昂扬,满口唾沫乱飞的家伙说道。 “光时亨?他呀……” 提起光时亨,只是一个小人物,七品的兵科给事中,但却是凭一张嘴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物。 历朝历代,想要给人治罪,首先要给人定罪,罪名也依照律法来行事,但有一人被诛杀,罪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于法不通,于律不见。 那就是“阻南迁”罪,定罪名的人叫马士英,而被定罪的就是光时亨。 历史上的对于他的记载不多,“李自成攻陷大同,光时亨力阻皇帝南迁,坚决主张固守北京。城破时,投降李自成,留任兵科给事中。后投降南明弘光帝,为马士英所劾:“给事中光时亨力阻南迁,致先帝身殒社稷;而身先从贼,为大逆之尤”。” “北面后金入关劫掠,南面流寇作乱,那么多的灾民流民,仅仅北直隶每天就上万饿殍倒地,陛下的内帑之中却卧着上千万两饷银……” 光时亨越说越起劲,满嘴的仁义道德、忠君爱国,看上去是那么的大义凛然。 “你们这是干什么?是要逼迫皇爷吗?”太监徐高冲着众人喊道,“今日谷雨的好日子,你们非要吵着闹着,惊了皇爷的圣驾,让皇爷心里难受,你们才肯罢休?” “我们不是来闹的,只是来奏明实情,好让陛下明白,我们想让大明朝的吏治澄清,谷雨一过,大明朝和大明朝的百兆臣民便进入了一年的关键时候,请陛下为了百兆臣民考虑啊!” “陛下!” “陛下……”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如潮水一般朝着皇宫的方向这边扑来。 朱常淦眯着眼看着他们,冷哼一声道:“高宇顺人呢?” “高宇顺已经在楼下了……要把他们劝走吗?” “劝什么,轰走!闹的最欢的几个,给朕抓起来!”朱常淦扭头往楼下走,王承恩扶着,有小黄门朝着楼下跑去。 高宇顺听着皇帝的口谕不由愣了一下,“轰?”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里面可是有大讲究。 他原地揣摩了一会儿之后,让手下的太监去轰,可很快,有小太监过来,“督主,轰不走啊!” 高宇顺脸上的肌肉跳动,再结合皇帝的最后半句话,“闹的最欢的几个抓起来。” 终于,眼底狠厉闪过,咬了咬牙,“既然轰不走,那就冲出去,打!” “是,督主!” 小太监带着人,一窝蜂的朝着外面跪着的朝臣冲了过去。 顿时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整个皇宫。 朱常淦听着外面的声音,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东厂、锦衣卫、京营没有在皇帝手中的时候,你们敢闹。 现在东厂、锦衣卫、京营都尽收手底了,你们还敢闹?那特么我不是白收了嘛!” 第56章 你没他狠! “打!”东厂的一众太监如狼一样冲了出去。 “啪啪啪~~~” 鞭子的声音划过空气,发出尖啸声,打在朝臣的身上,此时春寒已过,百官们穿的并不厚,东厂太监手上的鞭子打在众臣的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哎呦,我滴娘啊~” 光时亨也被抽中了,但却仍咬着牙继续喊道:“苟利社稷,不过粉身碎骨而已……求陛下成全!” 作为兵科给事中,他很清楚皇帝是个极爱面子,极慕虚荣之人。 而且皇帝有个怪癖,很欣赏同他直接对着干的人,只要说到他心里去了,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能接受,甚至还会加以褒奖。 光时亨正是揪住了崇祯这一特点,以一个正人君子,谏士、死士的面目出现,让崇祯帝认为,这才是忠臣,这才是大明之脊梁。 能因为敢于直言、违背皇帝而被打,那是有气节,可以名流千古,打一顿屁股也值得。 光时亨绝对是個作秀的高手,他只要一出口,往往是居高临下,祖宗之训,圣人之法,为臣之道,君王之则,在他口中都灿如莲花。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陛下要打,臣愿意领罚!”光时亨大义凛然之态、视死如归之情,义正词严地让人听着不禁佩服。 “食君之禄,关键时刻能以死报……”可他刚梗着脖子硬挺着想再说几句,却发现有好几个太监拎着鞭子围住了他,整个人骤然呆住。 “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是!” 高宇顺笑眯着眼的神情猛地一滞,指着他,“好,来啊,给我狠狠的打,一会儿他能站起来,我唯你们是问!” “啊?” 光时亨脸都绿了,惊呼一声,两条腿猛往后蹬,想往后跑,但东厂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跑了。 直接围成了一圈,甩开了膀子,撸起袖子,死命的抽了下去。 “啪~” “啪~啪~……” “哎呦,我的腰,我的腿……”光时亨惨嚎了起来。 衣服被鞭子直接给抽烂了,血肉也被抽的模糊,鲜血四溅……可高宇顺不喊停,他手底下的东厂太监自然不停手。 其他官员也是懵逼了,本来大伙儿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可东厂的这些人仅仅将他们这些人给打散了之后,重点围住了几光时亨等几个人打。 鞭子震天响。 下面的惨嚎声也是划破天际。 鲜血、布条被抽的到处四处纷飞,让在场请命的黄氏俊、薛国观等大臣无不感到有些惊惧。 “这……下这么重的手?要打出人命的,别打了,别打了!” “别打了!” …… 乾清宫内, 王承恩喉头忍不住滚动,不住的干咽唾沫,看向皇帝,嘴巴张口又闭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给朕憋回去。”朱常淦看着他那样,忍不住白了一眼道:“你可知道朕为什么没有让你当着东厂督主?” “皇爷……”王承恩脸上的眼皮跳了一下,对此他也曾想过,但却没想通。 朱常淦没有等王承恩说,继续自顾自道:“换做是你,决计干不出这样的事情的,你仁义,想的是保全朕的圣明。 但高宇顺却不一样,他知道朕想要什么,他比伱更狠。” 一个是信王府邸的旧人,为了保护崇祯的体面,所以一路护着崇祯自挂东南枝;而另一个却几乎没有服侍过崇祯几天,却能在崇祯死后,躺进棺材中,让人生生把自己烧死的人。 前者是忠义,后者也是忠义。 但后者对自己狠,自然对别人更狠。 这才是朱常淦选高宇顺的原因,命令下去之后,他不会因为要维护皇帝的脸面和名声,而打折。 …… “陛下,救命啊,陛下……为啥这么多人就打我们几个?“光时亨此时已经不嘴硬了,他哭嚎着往前爬,“哎呦我滴娘勒……要死了!” “别停,继续给我打!”高宇顺是明白皇帝的意思的:对于人,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对于敌,击溃其十个师不如歼灭其中一个师。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打不是目的,打疼了才是。 怎么打疼,所有人都打,自然是不可能打疼他们。 而且那样只会让他们更团结,所以陛下给自己的口谕才是找几个典型。 而这几个典型,高宇顺也挑的十分巧妙。 没有一个高级大臣,都是三品以下的,没有一个年纪大的,因为年纪太大的,身子可能遭不住。 这也是没有人打黄氏俊的原因。 “让你叫唤,还叫不叫了,继续叫啊……啪~啪~……”打人小太监额头上,豆大的汗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想而知是真的下死力气了。 每一鞭子下去,黄氏俊等高级大臣在边上的心都忍不住抽抽一下。 原本这些盛气凌人,也想要领鞭子众臣,此刻也是全都怂了,楞在原地,身体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对于这些士大夫而言,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名声,而不是找死。 廷杖,打一顿屁股,或者被鞭子打几下,他们不怕。 但前提是别打死。 说文官不怕死的,那是扯淡。相反,他们是最怕死的。 比如光时亨,李自成兵临城下,崇祯束手无策,一根麻绳上吊了事的时候,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一大群欢迎李闯的文武大臣中,跪的最快的就是这慷慨激昂,欲以死报国的光时亨。 他不仅跪的快,而且舔的好,利用他的这张嘴,对李自成狂舔表忠心,得以继续留任了李自成临时政府的“兵科给事中”一职。 光时亨还挺能给自己找理由,他给儿子的信里说:“父子奉侍两朝,古已有之”。 好不要脸! “呃……”光时亨初始还有声音,很快,这几个闹的最欢的,被打的躺在地上直哼哼,再打也不动弹了。 惨, 太惨了!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脸上都被抽的皮开肉绽,血糊了满脸,就算是作为同僚的薛国观等人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谁了。 眼见打的差不多了,人该抓的也抓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也到位了。 高宇顺才施施然的从宫里面走出来,“罢了,把这几个人都带进诏狱之中。” “各位大人,请便!” 看着东厂的人将光时亨等人如死狗一样拖走。 在场的大臣之中,无论是黄氏俊等人还是东林党这些言官,一个个脸上表情惊惧不已。 第57章 六部请假? “黄大人,您看这……”有几个文官,身子有些打颤,脸色苍白,吓的说话都有些哆嗦。 他们已经萌生了退意。 “不能退!”礼部尚书黄氏俊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隆起,“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大明朝的黎民百姓,决计不能退!” 翰林院掌院陈演脸色难看的站出来说道:“黄尚书说的对,若是这次退了,朝廷的人事权就彻底落在了陛下的手中,真到了那时,我们可就真的乏天无力了。” “没错,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陛下已经将东厂、锦衣卫、京营给收回去了,如果我们再不有所回应,岂非所有的权柄尽归于陛下?”礼部左侍郎薛国观言辞恳切的说道。 刑部尚书郑三俊也附和道:“陛下肆意妄为,乃大明朝之祸啊……” “可陛下如今已经铁石心肠……”吏部右侍郎刘宇亮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担忧之意却已经表露无疑。 皇帝是真的会下死手的。 吏部右侍郎张四知目光闪烁了片刻之后,站出来说道:“黄尚书,毕尚书,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氏俊:“张侍郎可直言。” “我们除了死谏之外,还有一法,以朝廷政务直谏陛下!”张四知淡淡的说道。 “以朝廷政务直谏?”户部尚书毕自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睛狂跳。 他如何不明白张四知的意思,那就是让他们这些人跪在这里没用,但如果让皇帝看到大明朝离了他们,整个大明朝无法运转,朝堂陷入瘫痪,自然会就范。 “我们寒窗苦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报效朝廷?”黄氏俊看了一眼众人,“可想要报效朝廷,我们手中就得有权利。” “如今陛下已经一再收紧权柄,如果我们还是人心涣散、一盘散沙,等以后陛下将所有的权利收回去,那才是真的日子难过。” 眼下正是他们文官最好的时候,六部所有的权利都掌控在他们的手里,皇帝所能做的事情被框在极小的范围之内。 只要皇帝做出逾矩举动经常招致文官集团的不满和劝阻,他们早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窗帘,强迫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摒弃個人意志。 在大明朝的历史上,几次事件也证实他们文官终究会站到最后。。 明武宗南巡,一百多位大臣受到廷杖,但难学终究被文官给制止了。万历朝,同样是在文官集团的逼迫下,万历向文官们屈服,没有废长立幼,但也自此开始长期不上朝。 何况是在崇祯朝,他们绝不允许,皇权抬头。 “我看行!”刑部尚书郑三俊眼睛猛地一瞪说道,“我这就回刑部去!”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东林党骨干文震孟、熊开元,升任行等人也点头道:“也好让陛下知道,大明的江山,一意孤行不可为!” “走!”一众大臣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朝着自己所在的部堂走去。 …… 刑部, “你们几个过来……”刑部尚书郑三俊将手底下的几个亲信给叫了过来,然后在他们耳边沉声嘀咕了几句。 很快,几个亲信就下去将刑部堂官的意思给交代了下去。 然后一个个拿着文书朝着皇宫而去。 同样的情况不仅出现在刑部,相同的一幕也在其他各部上演。 …… 乾清宫, “陛下,光时亨等几个已经被抓了,其他大臣也陆续离开了。” 王承恩进来和皇帝欣喜的回禀道。 “还以为他们会继续死谏!”朱常淦冷笑着说道:“朕刚想让你去给高宇顺下口谕,到晚上的时候,就让高宇顺再抓几个。” 文官集团的官僚体系,在大明朝的中后期,已经将皇帝退化成了一个形象和符号。 从明朝中后期开始,太子的老师就是从大学士之中选拔,陪着太子成人,然后成为皇帝的内阁大学士成员。 换句话说,就是典型的教育从娃娃抓起,这还不算,文官集团还给皇帝做了一套道德准则。 比如,万历皇帝想要重修皇太后建宫殿的,张居正就劝阻说,宫院已经十分完美,无需修饰,百姓艰苦,皇上你应该节俭。 再如正德”皇上想要带兵打仗,文官们会劝阻说,皇上乃一国之君,带兵打仗有失体统。皇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文官是可以直言劝谏的,如果被皇帝责罚,还可能获得敢于直谏的美名。 这一套对于大明朝的中后期的皇帝,特别是对崇祯来说,无往而不利。 但对于朱常淦失效了,我不尿你们这一壶。 半个时辰时间一晃而过,朱常淦刚想起身前往勇卫营,却见小黄门着急麻慌的跑进来,“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求见。” “让他进来!” 李若琏快步的走进来,跪下行礼:“陛下,京城各大衙门的官员全都奔走相告,所留者,十不存一。” “臣以为此事甚有蹊跷。” “奔走相告?回家了?” “回禀陛下,并未回家,似乎是……” 正说着,外面听着喧闹了起来。 “陛下,六部官员都……都来请假了!”小黄门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脸色发白。 大明朝的休假很是奇特,无论是事假还是病假,几乎都要经过皇帝的首肯,特别是京官,全都要经过皇帝同意,才能请假。 朱常淦一听,脸都气青了,“我说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罢休,敢情是在这儿等着朕呢?” 请假? 这哪儿什么请假,不就是罢工嘛! 朱常淦不由有些气笑了,来回踱步了几圈之后,猛地扭头,“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 “将今日所有告病者,登记在册,而且为了表示朕的仁义,去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给朕请过来,朕要给他们现场诊治,现场拿药!” 明朝官员的病假分类非常细,《明会典》卷十三“病假”有着详细记载。 京官、御史、进士、外官等的病假实行不同规定,且享有的权利各有差别,对其违制的处罚更是轻重不一。 京官患病尤为严格,“吏部查验的实,照例放回。若托故诈病,扶同保勘,及病痊不赴任者,一体罢职,勒令其致仕。” 朱常淦目光冷冽如雪,“若查实确属有病者,准其致仕回乡;若查有不实者,欺君罔上,给朕杀!” 第58章 血染宫门 一 襄王府, 独孤先生刚刚出去了,此刻书房之中只剩下崇祯一人,他听着耳中的声音,浑身颤抖的怒道:“反了!诸臣这是要干什么?” “六部官员全来告病?这与逼宫何异?” 可他更气的是朱常淦,“太冲动了,六部九卿全都是文官集团的人,你这么堂而皇之地压他们,怎么可能压的下去。” “怎能如此激进?大明朝那么多官,你能一个个全杀完吗?” 崇祯的脸色异常的难看,这么多年,他何曾不烦文官集团的这一套祖宗之法、圣人之道,将皇权圈禁在一个框框里面。 但文官集团的势力太强大了,足以对抗皇权。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无一例外都折戟沉沙了,所以当他看到朱常淦这么干,不由有些心急如焚。 “糊涂!” “这不是将自己和众臣公开和大臣们站在对立面上嘛!” 从嘉靖帝的大礼仪到万历皇帝的废长立幼,再到崇祯的想谈和,那一次不是因为文官集团的不满和劝阻而半途而废? 崇祯攥紧手指,“说到底,大明朝的江山,还是需要这些文官来治理。” 君臣之间的意气之争,其实更像是皇帝为了维护自己威风的无奈之举。 “大明如重病,不可用猛药,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能不知道?!”崇祯猛地抓起桌上的砚台,将手里的砚台给扔出去,却发现门口突然多了個人影。 对方目眦尽裂,吓的双手捂面,“世子,你这是……” “独孤先生!”崇祯看了一眼手中的砚台,连忙放下来,并且压在了纸张上,手不住的来回推这砚台,“这几张纸不平,我压一下。” “哦,世子,离着考试的时间近了,我和王爷商量了一下,明日就可以出发前往县试了。”独孤先生走到崇祯跟前,眉头紧皱,“这纸张已经够平了,再磨一会儿就该破了。” 崇祯低头一看,可不……纸都破了,连忙尴尬地停下手来,“先生,我这就去准备赶考的东西去。” “不用了,王爷说,明日他带着人随行,照顾世子的起居。” 独孤先生的这句话,让崇祯的头皮猛地一麻,猛地抬起头,差点跳起来,“不是,他在王府不好好的吗?何故非得和我一起去啊?” 外面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为父不跟着,怎么能知晓吾儿科举之苦?” 宠儿狂魔襄王朱翊铭到了,他笑着推开书房的门,“吾儿第一次出远门,为父怎么放心的下,你应考的东西,父王也都给你买好了,力求最好、最贵。” “伱看这笔墨纸砚咱湖广最好的、这补刀镶金的、江湖用鲜奶打的……还有这帘子蚕丝的,钉锤、灯烛……” 崇祯再次伸出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 太医院是五品衙门,正官设院使,正五品。 院判两名,正六品。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吏员十名,从九品,御医十名,正八品,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数十个后备医士,因为是专门给皇帝服务,所以规模不是很大。 只有医术最精湛的那二三十个才能为皇帝看病,其他的都是替补。 大明朝的太医院,和电视上的“传太医”可不一样,随叫随到,而是流程异常繁琐。 假如皇帝有疾,按照程序规定,先由太监传唤供职御医,来的御医至少在四名以上,且要穿吉服。 而且无论冬夏,殿前必设炭火一盆,再参入各种香木,每人必须从火盆上跨过,才可进入大殿中。 御医见皇帝必须先叩头,然后跪行道皇帝左手边把脉,第二名御医跪行至右手边,再左右互换,当然还得跪着,后面三四名也可依上如故。 诊断完,御医各自讲出自己看出的大略,再到御药房,与太医院院使,院判商量开出药方,并写出药方药性,由谁开出,开出时间等,再封存。 再由御药房配药与调药,这个过程必须由内官监视。开的药方配二服药,二服合一服调制,制成后,分成二份。一份先由开方的御医品尝,再由太医院院使或院判,再次由内臣确定没事之后才能服用。 再者太医院的地址不在皇宫之内, 所以皇宫里面另设有另一套机构——御药房,就是有太监和宫女组成的药师,可以皇宫里面有人发病,他们可以在太医院的人来之前,快速的顶上去。 但反过来将,御医们也显的异常的清闲,真的做到天天喝喝茶,笑谈几句药性、医理,这一天就过去了。 今日,太医院的御医们已经吃完茶,收拾东西,准备提前回家了。 却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兵戈铁马的的声音传来,太医院的院使柳文典不由眉头紧皱,“怎么回事儿,太医院这地方,怎么会有军队调动?” 他让一个后备医士去看看咋回事儿,可还不等后备医士来到门口,就听着外面“嘭嘭嘭~”响起来敲门声。 “锦衣卫,快给老子开门!” “锦衣卫……”太医院院使柳文典的脸瞬间煞白,喉结滚动,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快点把门打开,陛下口谕,着太医院所有医师和后备医师全都赶往乾清宫。” “这……不符合礼制啊!” “别特娘的谈什么礼制。”李若琏朝着里面高声喝道:“一炷香之内,所有的医师不出来,老子就直接把门给拆了,押着你们过去。” 院使柳文典轻蹑手脚来到门口,透过门缝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看着外面锦衣卫手中的火枪、绣春刀,杀气腾腾的阵势,顿时脸都绿了,“快,快,所有人收拾药箱,跟着他们去乾清宫。” “院使,怎么不是内廷的人过来,反而……”院判还想说什么,却被柳文典一巴掌呼在了脸上,“猪脑子啊?还等什么内廷的人,锦衣卫现在在谁手上,就没有点逼数吗?” 就在一众太医将药箱、常用药给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 却听着门口轰的一声,原来是锦衣卫的人已经将大门的门栓给挑开。 一大群锦衣卫‘呼啦’一下冲了进来,李若琏面无表情的冲着众人喊道:“都磨蹭什么呢?误了陛下的事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带走!” 柳文典整个人都差点嘎过去,心里暗道:“完了!陛下这不会是要清洗太医院了吧?” 太医院的医师和后备医师几乎是被半强制性给羁押过来的。 等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陛下不是要清洗太医院,而是让他们给群臣诊治。 而且他们还发现不仅太医们被叫过来了, 皇宫内的御药房的人也早已经到了,太监和宫女组成的医师,站在左边。 王承恩指了指右边,那意思,那是你们的位置。 柳文典带着众太医戚戚然的站在了右侧。 朱常淦看着他们,“今日,六部众卿染疾,全都来称病告假来了,朕深感心中不安,所以找诸位过来,给众卿诊脉。“ “朕希望你们能认真的给诸位爱卿诊治,但有一点,疑病从无原则。”朱常淦大手一挥,“太医院和御药房分别诊断给到朕结果。” “弄虚作假者,以欺君之罪论处!” …… 宫门之外, 人头攒动,如菜市场一样哄哄嚷嚷。 大明朝的京官,一千一百八十八员,来的人要说没有一半,也不差多少。 “李大人!” “张大人来了!” “哎呦,何大人也来了……” “你们都能来,为何我来不得!” 六部的各官员此时一个个还很轻松,他们彼此说笑着,还在讨论晚上去哪里喝酒吃肉,哪家的姑娘好…… 对于皇帝这边,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风险。 他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单个部门,而是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六科、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钦天监等五品以上的衙门都来了。 有句老话咋说的,法不责众! 眼看宫门开启,所有人不禁身形一挺,全都朝着门内高声喊道: “陛下,臣身体有佯,恳求陛下能给假三日。” “臣病体难立,恳求陛下给予三日假期。 “陛下……” 对于请病假事宜,他们其实直接将奏疏递上来,自然会有内官递交到皇帝的面前。 但他们偏不,就要选择来宫门前面讲,而且还选了三天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却将将压力全给到了皇帝这边。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各部的工作陷入瘫痪。 他们一个个正叫的欢,却突然被身边的人给拉了一下。 “咋回事儿?出来的咋不是内官……是太医院?” “收奏疏的从来都是内官,太医院的人出来干嘛?” 嗯? 众臣工不由猛地抬起头,看着太医院的人、御药房的人从宫门里面鱼贯而出,不由有些懵逼。 却见一个身穿飞鱼服、佩戴绣春刀的人站到了他们的面前,锦衣卫指挥使,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 “陛下体恤众卿抱病继续为国为公,特地让太医院的医师给大人们诊治。” 六部的这些臣子脑子嗡的一声,脸色大变。 他们敏锐的感觉道其中有着极大的风险,扭头就想跑。 但刚扭过头,却发现前面的街面上,出现了一队队的锦衣卫。 “众大人不是来告病假的吗?这么着急走干嘛?”李若琏眯着眼看着众人,“陛下给你们请的太医,你们不仅不谢恩,反而怨声载道,如此置陛下于何地?” “来啊,给众大人诊脉!” …… 这一日,皇宫之外出现了一个稀罕景。 七百位京官被锦衣卫围着,由太医院和御药房的人给诊治。 而这些被诊治的人似乎还老大不愿意似的,有人想跑,却很快被抓回来,强行按在桌案上由医师诊治。 如此诡异的场面,吸引了无数的百姓离着老远围观,议论纷纷。 “皇帝亲自让太医院给诸位大臣诊病?” “那他们怎么看上去一个个像吃了屎一样?耷拉着脑袋?” “脑子有问题吧……” 有太医院上百名医师以及御药房的数十位医师交叉诊断,半个时辰不到,结果便出来了。 小黄门接过来名单,快步朝着皇宫跑去。 片刻的功夫不到,小黄门双手拖着文书跑从宫门内跑了出来,将名单交给李若琏。 李若琏展开名单,开始念到: “礼部员外郎,万克龙,无病请假,欺君罔上。” 立马有锦衣卫的人上前将其官服给扒掉,然后一脚踹翻在地。 “噗!” 锦衣卫的人直接抽刀就砍在了万克龙脖颈上。 瞬间尸首分离,血溅当场。 潺潺的鲜血从脖子里面流出来,汇聚成坑。 哗! 刚刚还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全都安静了下来。 无论是各部的官员,还是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傻眼了。 特别是六部的官员,一个个后背的白毛汗直立,心头无限的恐惧,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继续念道:“工部郎中洪大宪,欺君罔上……” 工部郎中洪大宪刚被念及名字,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知道错了,臣被蛊惑,并非臣的本意……“ 任凭他怎么拽着自己的这身官袍,不想让锦衣卫的人脱下来。 可锦衣卫下手多狠,猛地朝着他的腋下打了几下之后,洪大宪两声惨嚎,两只眼睛暴突而是,便再也使不上任何的力气。 任由锦衣卫将官服给扒下来,拖了下去。 “噗!” 一刀下去,尸首两分家。 看着又一个人被杀,这些官员们彻底慌了,其中几个官员甚至脚下湿了一大片,直接被吓尿了。 顺着裤腿往下滴答滴答的。 法不责众? 这哪里是法不责众,这是刀子专门朝着他们的头上砍啊! 众多官员全都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来,哭天抢地的哀嚎道:“陛下,饶命啊……臣等愚昧,可罪不致死啊……” 他们牙齿炒豆子一样打颤,全身哆嗦,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臣不死,臣认罪认罚,愿意说出背后是何人指使……!” 第59章 染血宫门,二 “吏部郎中,费朝南无病请假,欺君罔上!” 正在念名字的李若琏猛然一顿,看着开口的户部主事桂宗举,“罪臣愿意指认是何人指使?” 刚才小黄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将皇帝的口谕带给了他。 可杀,但不可全杀! 小黄门给他比了个手势。 然而,还没等户部主事桂宗举开口,被念及名字的费朝南连滚带爬的已经跪在了李若琏的跟前,“愿意,我愿意……” “我愿意指认,指使我来的人正是吏部右侍郎张四知。” 李若琏目光猛地一亮,“好,来人啊,让他签字画押!” 立马有锦衣卫的典吏文官搬着桌子过来,奋笔疾书,快速的将文书写好,摆在了他的面前。 就在这时,礼部祠祭郎中孙伯尚挣扎着跳起来,眼中鄙夷之色尽显,梗着脖子痛骂道:“老猪狗,你个狗东西,出卖上司,出卖你的老师的小人。” “你个小娘养的东西,伱要是签了,老子日你八辈祖宗!”一个御史也挣扎着脸红脖子粗的骂道。 “当初没有张大人的提携,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爬着,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无师无父之辈,当初生出来的时候,就该溺死在尿盆里……” “这……”礼部郎中费朝南听着身后的叫骂声,脸红耳赤,顿时又迟疑了起来。 自隋唐科举制度创立以来,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以往士族垄断。 但科举在明朝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明朝实行八股取士,按照朱子的著作考校世人,这就有很大的问题。 你写的文章到底怎么样?符合不符合题目很难界定,全靠主考官主观来审,因为年代近很多问题没有形成共识,也没有后世的文学家加以注释考证,谁也不知道朱子他老人家说的这句话具体什么意思。 再加上自嘉靖之后,大明朝的殿试,早就只是个样子货,所以科举的主考官的权利就得到了空前的高涨。 但凡能考上进士,首要称呼一声主考官为老师。 再加上刚进朝廷的年轻进士需要朝中大员提携,朝中的重臣也需要新鲜的血液为其办事。 自科举取士开创以来这些读书人经过十年寒窗考上进士进入中枢后发现不找个靠山很难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下生存下去。 这些年轻的进士又想要争官竞进,只能以师生礼仪去拜码头请求这些朝中重臣的庇护和提拔。 这就是座师制度。 于是,这些中举的进士就与朝中重臣拧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强迫皇帝在处理帝国事务时摒弃他个人的意志进而左右朝廷政局。 尊师、敬学,传道、治国、平天下。 尊师放在首位。 程门立雪,尊师重道。这是他们这些士子读书的第一日就学到的道理,所以礼部郎中费朝南这一刻犹豫了,他拿起的笔不住的颤抖。 李若琏猛地扭头,冲几个锦衣卫喝道:“愣着干什么,欺君罔上、拒不悔改者,斩立决!” “噗~” “噗~” “……” 锦衣卫的力士直接上前将几个嚎的最凶的给砍翻在地,猩红的血沫子顺着地面流淌……与地上的旧血交汇,混合,凝结。 场面顿时叫嚣声湮灭了下来。 “反悔了?”李若琏走到吏部郎中费朝南身边,森冷的说道:“来,不勉强。把文书撤下去,力士上前,拖下去砍了。” 举着血淋淋大刀的锦衣卫力士冲上前,作势要抓人。 “签,我签……”礼部郎中费朝南猛地趴在桌子上,死死的按住文书,生怕对方将文书给拿走了,手抓着毛笔在嘴里蘸了一下,快速的在上面签字画押。 在眼前几人身死瞬间,他下了决定,尊师重道排名靠前,但活命排名更靠前。 “好,下一个!”李若琏高声喝道:“户部主事戚有台……” 话没有说完,人已经哭天抢地跪着了,“李指挥使,我愿意指认是何人指使下官,他们不出面,让我们出来当替死鬼,可把我们给害惨了,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李指挥使,我也愿意指……!” “我也愿意指认……” “都别着急,一个一个的来!”锦衣卫的人维持秩序,让众官员别挤。 李若琏面无表情,心头却是轻出了一口气,轻轻的擦了一下额头上那层细密的汗。 春寒料峭,小风刮的呼呼响,他却发现自己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被汗水浸透了。 “还好,加上之前死的几个,拢共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个,离着皇帝给的五十个不足一半。” 小黄门当时给他比划了一只手,五指之数。 这么多大臣,别说全杀了,就是杀的人数过百,天下必然一片哗然。 陛下不会担这个恶名,最后的罪名只会落在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头上。 …… 解决了这批没病的,李若琏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批被诊断出来有病的大臣。 相比这些是无病的,现场还有五十几个被诊断出来有病的,相比无病症的人,他们稍微显得稍显从容。 但此时也是惊惧不已。 皇帝真的敢杀人,这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眼看着其他人一个个疯抢着去指认自己的上司,他们眼中的鄙夷之色尽显,“什么东西,羞与尔等同僚。” “就是,指认自己的老师,就算能活,往后的日子也必遭人唾弃。” 有前车之鉴,这些话,他们只敢小声的说,不敢大声大声说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来到众人跟前,大声道:“陛下仁义,众卿既然身体抱恙,特许诸大人假期,考虑到众大人身上可能还有其他隐疾,特准许各位大人一年假期。” “诸位大人,陛下既然已经批了你们的病假,可以回家休养了!” “一年假期?” “这……” “不是……我只请假三天啊!” 这五十几个人一下子全都懵逼了。 这五十几个人眼睛瞪的老大,浑身的血液拼命的朝着心脏之内挤进去,但很快心脏承受不住,被死命的压出来。 争官竞进,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把他们直接给放假一年,那可以预想的到,等他们回来位置一定保不住了。 早已经被人抢了去,这还不如之前那些指认自己上司的官员待遇好。 别说是病假一年,就是占着大义的丁忧,官员都不愿意丁忧。 大明以孝治天下,整个朝廷推崇孝道,官员们更是要以身作则,不然会被人质疑你连为父母丁忧都做不到,如何相信你会为国为民。 因为丁忧时间久,丁忧之后,鬼知道还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位置? 丁忧,陛下还有“夺情”一说,即丁忧期间被皇帝给召回来继续为官。 可要是被皇帝给放病假一年,可以肯定的是,哪怕能回来自己的位置肯定也是没有了。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明朝的进士,平均年龄是35岁,从七八岁就开始入府读书,一直到35岁,时间长也就罢了,录取率还极低,全国数百万童生,往往好几个县都难出一个进士,可想有多难。 他们好不容易才爬上来,成了进士,却突然被皇帝休假一年,这相当于直接断了他们的官路。 这让他们如何不心惊胆寒。 刚刚那个鄙夷、说风凉话的礼部仪司主事第一个跪下,“陛下,臣等无状,愿意指认户部主官……” “陛下,臣身体并未有病,一顿可食两大碗米饭!”户部内仓主事紧随其后跪倒在地,大声呼号道。 “陛下,臣这不是病,臣只是脚气……臣也愿意指认。” “……” …… 乾清宫内, “皇爷,他们已经都愿意指认他们的主官。” “杀够几成?” “回皇爷,只杀了20个不到。” 李若琏若是知道皇帝让小黄门给他传递的信息是五成,不知道作何感想。 “才20个就全怂了?一群贪生怕死之辈!”朱常淦往地上吐了一口,老神在在的接过来王承恩递过来的茶壶,听着外面传进来的消息,嘬了一口,“让李若琏将所有的证据给做实了!” 大明朝的文官集团一手遮天,结党营私,党争不断。 皇帝只能象征性的同意。 朝中所有的官员都会知道现在朝廷中的大事都是由文官集团所决定的,官员眼中压根就不认同皇帝。 这也是为何崇祯临朝,颁布的政策根本实行不下去的原因,尽管崇祯想尽办法维护皇权,但收效甚微。 相反,结党营私和党争在崇祯年间更是达到了高潮,朝廷中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什么浙党、刘党、温党等等,以及最著名的还是东林党。 不属于自己这一派系或者亲从的因为利益不同即使再有能力也不重用,即使重用也要处处掣肘然后罗织罪名加害,至于朝廷大局根本不关心。 从抵御后金时的熊廷弼、袁崇焕到后来南明的史可法,这些朝廷大臣的惨死都有党争的影子。 其根本就在于坐师制度这个毒瘤。 “朕打的就是这群毒瘤,打的就是这层纽带!” 王承恩咽了一口唾沫,“皇爷,那这些人是……” “让那些已经签字画押的官员,罚俸三年,即刻回六部衙门,不可耽误。”朱常淦冷冷的说道:“使功不如使过,让他们回去,恶心死他们的主官。” 太医院和御药房检测出来的无病者中,朱常淦圈中的都是六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这种五品、六品的官员。 这批官员正是六部的中层领导,实实在在掌权的人。 而他们之所以今天一窝蜂过来告病假,也正是因为他们所谓的“老师”们在背后捣鼓。 “杀不是目的,分化才是。” 趁着这机会,将朝中高级大臣和下面的这群官员的坐师关系给撕开一道口子,才是朱常淦想做的事情。 第60章 文官的造势 与此同时, 京城之内所有衙门里面的主官一个个的全都等在衙门之内。 吏部衙门,有人不断小跑着的将宫门之外发生的情况给传回来。 当听到锦衣卫动手杀人之时,各部的官员闻听不由心头大骇,惊恐之余,更多的是愤怒,是悲愤。 也有人心中却有些小窃喜。 陛下动手屠戮大臣了,他们有理由弹劾了皇帝了。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拍着桌子,浑身的肥肉震颤,“被杀了?陛下竟然直接出手?此乃君王所为?” “陛下如此弑杀,岂是圣明之君?” “暴虐无极,屠戮群臣,不分臧否,其中皆忠臣、烈士、善人、君子。足见陛下之薄德而任刑的无道昏君!” “陛下临御以来,不顾祖宗之纲纪法度,不顾大明江山之危,如此行径,该下哀痛罪己之诏……” “……” 吏部的高官之中,怒喝声一片。 就在这时,又有小吏从外面跑进来,“田大人,费大人他们招了。” “怎么叫招了?不是被打杀了吗?” “没有,只打杀了十人不到,其余人等,全都承认自己受人指使,将指使之人报出来,并签字画押之后,罚俸禄三年,被放回来了。” “指认……”吏部左侍郎田维嘉还明白咋回事儿,就听着外面一群人回来了。 上百位官员低着头从门外进来。 “费郎中!” 吏部郎中费朝南正好对上了田维嘉的目光,顿时面红耳赤,脖子都红了,地上有个缝隙恨不能一头栽进去。 他指认的正是‘老师’吏部左侍郎田维嘉。 “费朝南,你跑什么?”田维嘉眼见对方目光躲闪,这一刻也意识到了费朝南做了什么,顿时气的脸如猪肝、浑身颤抖,扬起巴掌要扇费朝南,“竖子,你这个无耻之徒!竟敢指认为师?” “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你还有脸面回来?怎么不去死!” “田大人,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砍头的不是你。”事到如今,吏部郎中费朝南也索性光棍的回怼了回去,“您老天天说要敢于抗上,可要真是抗上,你们主官不去刚,让我们这五品、六品去?我们这身板能抗的住什么?” “你们要震动朝廷,怎么不拿你的子侄的命去震动?” “你……”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嘴唇发乌,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瘫软在地。 费朝南还在喋喋不休,“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你快住嘴吧!”有两个官员跑过来,“田大人?田大人……快,叫医师过来,田大人晕过去了。” “……”费朝南脸色一僵,连忙往后撤了几步,“你们都看见了,这事儿不能怪我,我碰都没碰他一下。” …… 相似的一幕在其他六部也在上演。 这些文官虽然一次又一次的向天下的百姓以及朝廷展现他们正义的形象,但大部分的文官其实是满口仁义道德,私欲一点也不少的。 沽名钓誉、结党营私的事本身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他们能撺掇下面的人去死,但唯独他们身上自己一点尘埃也不能沾染,被自己的下属,学生指认,这就相当于给将把柄递到了皇帝的手里。 往他们的乌纱帽子里面塞了一把刀,这他们如何能忍受? 前往皇宫的这六、七百个官员全被皇帝给赶回了六部,而他们又都是六部的中层官员,中坚力量。 六部之中的主官和下面数百位的‘二五仔’轰然撞在了一起。 场面顿时如染料进了大染缸……叫骂声、吵闹声、喊声、反抗声、不服声不断。 那些从七品、八品、不入流的小官则是看着上面吵闹成了一团,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但他们的目光却是一个个明亮,窃窃私语。 …… 好在,文官们终究还是“要脸”的, 在礼部黄氏俊、刑部尚书郑三俊等各部堂官的转圜之下,事情都控住在他们部门之内,并没有闹的太难看。 几个高级文官再次聚在一起,脸色极其的难看。 “大伙儿都说说吧,眼下该怎么办?”礼部尚书黄氏俊看着众人说道:“我的意思,还是不能退!”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咬着牙道:“都说我们做官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但在我看来,这思变恰恰应该放在最前面。思危思退,总是以为的知道危险就选择躲开,或者都躲到别人不注意自己的地方,眼下可能平安了一时。” “可变局当前,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前进,如战车倾轧,只思退、思危,依然会被无情碾压啊!” 刑部尚书郑三俊也点头道:“自于谦保卫京城以来,我们文官是扶摇直上,才有了现在的风景,若我们就这么罢休了。” “难道要沦为皇家消遣的御用文人,写诗唱和、陪酒助兴、供奉文字来当我们的主业?”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再尝试一下。”吏部左侍郎田维嘉低声说道:“让人写笔记、杂谈、编成曲子,让人造势。” “我就不相信,陛下就真的一点也不要这个脸面了。” 成化年以后,皇权对于士子及民间的舆论掌控力度早已不复明初,文禁废弛,出版业高度发展,文人士大夫手中多了一种手段。 那就是写各种笔记、、杂谈,去编排皇帝,营造一种更广、声势更大的舆论,来逼迫皇帝。 “好,就这么办!” 刑部尚书郑三俊突然问了一句,“那些各部的回来的‘背信弃义’之徒怎么处置?” “自然是免职!”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森然说道:“如此无师无父之辈,留着他们干嘛?” 孙承宗虽然入了阁,也被皇帝任命为吏部尚书,但他连吏部衙门的大门都还没有迈入,就爆发了这种事情。 吏部对高级官员有建议权,皇帝有决定权,而吏部尚书对于中低官员的任免有着绝对的权限。 吏部右侍郎张四知就在这些人中,再加上他这个吏部左侍郎。 何况六部之中,以左为尊,尚书尚未履职,他就是最大。 直接定下了基调。 哪怕不能全免,但也要免掉一部分,杀一下‘二五仔’之风,要不然以后岂不是六部之中,尽是无师无父之辈? …… 下午的时候,朱常淦在王承恩的带领下,前往承华宫赏花。 承华宫,也就是刚刚选秀选出来的陈妃所在的地方,远离后宫,住在东宫附属区域。 朱常淦走了一半,突然停住,目光猛然大亮,“啧,这地方离得挺近啊!” 承华宫离着慈庆宫既然只有一墙之隔? 慈庆宫,正是懿安皇后,张嫣所住的地方。 内心的狂喜翻涌而上,但还是咳嗽了一声,进了承华宫。 “臣妾给陛下请安!”一个身材丰腴,个子高挑的女人连忙给皇帝行礼。 吐语如珠,声音柔和又显清脆,动听之极。 “起来吧,抬头让朕看看。” 陈妃慢慢的抬起头,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绝俗之气,桃腮带笑、含辞未吐。 不张扬,不做作,不刻意,随性洒脱,如一股清流,沁人心脾。 朱常淦不由眼神一滞,咕嘟咽了一口唾沫,关键身材也好,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 “皇后的眼光,朕还是很欣赏的。” “都会点啥啊?” “回陛下,琴棋诗画,略会一些。”陈妃说这话的时候,两片榴花瓣突然飞贴到她的腮上似的,两颊越加排红。 朱常淦接过茶喝了一口,“那就给朕弹个曲儿。” …… 一曲结束,意犹未尽,朱常淦看了王承恩一眼,刚想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带着人出去啊。 外面进来一个小黄门,“皇爷,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觐见。” “他来干什么?”朱常淦眉头皱起,但还是摆手让陈妃退下。 李若琏进来跪下行礼,“陛下,下午流言四起,所说之词,皆抹黑于陛下……” “哦,都说我什么了?照实说来,朕不怪你不敬之罪。” “是,下午之时,突然多了许多说书的、唱戏的,戏词之中,将上午发生的宫门流血给编排了进去,将陛下描述成了昏聩无状、屠戮大臣的嗜杀之君……”李若琏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皇帝。 朱常淦目光寒冷,“这是不肯罢休啊!?” “行啊,告诉东厂、勇卫营、京营,这段时间京城所有的出入口给堵住,所有的信件只能进,不能出。” 之所以封住京城的各个路口,是因为东厂、锦衣卫、京营目前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了,但六部,特别是兵部以及地方官员现在却还在文官集团的手中。 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必然会触动文官们的核心利益。 必须把事态控制在京城范围之内,不能让他们把信息传递出去,引起地方异动。 到时候被内地的反贼和满清给趁虚而入,引起连锁反应,就得不偿失了。 “李若琏,锦衣卫那些试射火铳的地痞流氓,无伤残者还剩下多少?” 李若琏浑身一震,“回陛下,还有不到7万人能用。” 朱常淦:“将他们全部通知到位,朕今晚有事情交给他们做,让他们这几日在锦衣卫待命,完成者有赏,完不成任务者,回锦衣卫试射火铳。” 第61章 舆论战! “朕有国事要处理,明日再来。”朱常淦看着又勾勾又丢丢的陈妃,颇有些舍不得。 “国事要紧,陛下随时可以来。”陈妃的俏脸如一朵雪白牡丹,极清极妍,眼眸中光芒滚动。 朱常淦点头,快步走出承华宫。 往乾清宫的路上,他问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咱们大明朝的袛报可是活字印刷?” “回皇爷,并非活字印刷,而是写本。” 邸报,唐代就已经有了,印刷的到宋代已有相当的发展和改进,雕刻范围也不断扩大,成都、开封等地都成为印刷业的中心。 “不是宋仁宗年间,毕昇就发明了活版印刷?怎么到现在还不采用活版?” “这……”李若琏突然张口结舌说不上来。 这一点,其实是有考证的,明清之际的著名学者顾亭林在《与公甥书》中说:“忆昔时邸报,至崇祯十一年方有活版,自此以前,并是写本。” 还是王承恩低声在皇帝耳边说道:“回皇爷,其实活版已经做出来了,但负责袛报的部门人员庞杂,一直没有投入使用。” 朱常淦一听就明白啥意思了,人员庞杂,就是冗员太多,一旦用活版印刷术,其中定然会有很多人无法继续吃空饷。 所以阻力很大。 朱常淦不由冷笑了一声,又是原有的既得利益者,阻碍发展的案例。 《明会典》卷213:凡六科给事中每日接到各衙门题奏本,逐一抄写成册,五日一送内阁,以备编纂。 主要是手抄,在京的各衙门要想知道朝报的内容,或者派自己衙门的书手来六科廊房抄传,或者由六科派人分发,由报房刊发。 转向地方的话,则由通政司向全国发送。 如此从开始选题,到发送出去,十天半个月就已经过去了,若是到地方,一般都一个月以上了。 “即日起,邸报全部换做活版印刷”朱常淦冲着王承恩说道:“告诉高宇顺,东厂派人进驻邸报,彻底清查冗员,冒领、吃空饷情况。” “陛下,您这是要印邸报?”王承恩忍不住问道。 “准确的说,是大、字、报,朕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舆论战。” “大字……” 很快,随着皇帝进入乾清宫,朱常淦让王承恩写了几个开头,他们便知道了什么叫做大、字、报。 只见这几个标题是: “丧尽天良,六部文官竟然怂恿官员欺君罔上!” “骇人听闻的事实!” “光天化日之下,六部竟然敢做如此无耻之事情。” 字体大不说,标题也够吸引人眼球,一下子就给公众造成视觉冲击。 下面的内容,字体则小了一些,但寥寥几个字,便足以将整个事情讲清楚。 王承恩和李若琏顿时明白皇帝想做的事情,“陛下圣明,卑职这就去安排,您看这报的名字还叫邸报?” 朱常淦摇头,“此报既针对官,也针对民……就叫大明时报。” …… 现成的活版,再加上东厂和锦衣卫的威压,两个时辰的时间,第一份大字报便样品已经出来了。 不仅将初稿带过来了,李若琏顺带将负责邸报的知事也给带来了,以方便可以快速的整改 “不错,把标题再放大一些,就可以按照这个样式刊印吧!”朱常淦看完总体满意,这么短的时间能办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陛下,微臣通政司知事,田应造”此刻的田应造浑身发抖。 他可是听说了,今天上午宫门之外,一下子砍死了好几十个,进宫的时候,更是无意中晃到大片大片的血污,分外的扎眼,到现在都没有洗干净。 今日东厂入驻,锦衣卫带兵过来,直接让他头皮都炸了。 “知事?从七品?”朱常淦看向这个负责邸报的人,有些惊讶,此人也就三十岁不到,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完成排版、压印、出稿,可见是对印刷这一行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朕欲将邸报从通政司独立出来,设立邸报司,缺个司正,不知你是否有信心胜任啊?” “呃……”田应造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由惊恐转为有些懵,随即转到惊喜,可随即眼中猛地黯淡下来,“陛下,臣只是一个举人出身,恐引起朝中非议。” 朝中文人、士子实在太多,便是一个七品的县令都要进士。 而司正则是正六品衔,更是京官,被一个举人占据,必然会遭到很多人的眼红。 却见皇帝大笑道:“怕噎死还不吃饭呢,难道有人非议,你就不当官了吗?有朕担着,伱怕什么?” “若是不敢,朕就再择他人。” 听到皇帝这么说,田应造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跪下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朱常淦让田应造单独离开,而将李若琏给留了下来,“朕让刺探的情报,怎么样了?” “回陛下,第二批人马快回来了,预计就这两天就能回来,相比上次,会更全面。” 朱常淦点头,之前他就和李若琏说过,让锦衣卫更多的转向对外作战,刺探情报。 在练兵的同时,这方面也已经开始行动,开始调查一些事宜。 “可以让那帮地痞流氓动起来了。” “是,陛下!”李若琏领命而去。 …… 襄王府, 天还没有黑,襄王便已经早早的让红桃将崇祯给请了过去。 “这还不到饭点吧?”崇祯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一脸的懵逼地问红桃,她也表示自己不知道。 到了他才知道,襄王朱翊铭要他一起祭告列祖列宗。 “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吾麒麟儿特来祭告各位列祖列宗,愿列祖列宗保佑!”襄王朱翊铭嘴里念念有词地将点着的香塞入他的手中,“来,上香。” “不是……父王,您老健在,怎么也轮不到我啊。” 襄王朱翊铭摇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辈分不在高低,有才能者居之。” “往前站一点。”襄王推了推嘴巴大张的崇祯,“赶紧的,上香之后,还要读祝词呢!” 眼见襄王执意如此,崇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香给插了上去,随即襄王朱翊铭又递给他祝词,崇祯展开一字一句的念。 而襄王则在一旁,读祝文、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献嘏辞,“列祖列宗保佑我麒麟儿出门在外平平安安……最好能中个功名。” 崇祯读完祝词,愣愣的看着襄王忙前忙后,眼眶有些微红。 直到襄王提醒他,“烧了,就祝词给烧了。” “哦……”崇祯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上前用烛火将祝词点燃,熊熊火焰映在崇祯的眼眸之中,让他有些恍惚。 王府的祭告过程很繁琐,一连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直到太阳快落山,祭礼才结束。 接下来是襄王将牛肉、羊肉等祭品分给参祭代表,来的人中有不少王府的人,襄王也给少数的行祭人员与官绅、其他族的族老等发了些祭品。 等忙完这些,襄王朱翊铭从门外进来,拉住崇祯,“吾麒麟儿饿了吧?” “走,上次你说喜欢吃京城的菜,父王专程给你请了一个从京城回来的厨子,你尝尝味道正宗不正宗。” 崇祯叹了一口气,“父王不必如此!” 饭桌上,崇祯再次吃到北方的味道,不由多吃了两碗。 襄王朱翊铭看着胃口大开的崇祯,“既然我麒麟儿喜欢,明日父王再雇一辆马车,让这厨子带着他的炊具也跟着。” “啊?”崇祯的手不由一抖。 …… 等崇祯吃完饭,时辰也到了,他再次醒来,看着桌案上的奏疏,又看向皇宫的牛角灯,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王承恩偷偷的用余光看着皇帝,心头有些不安,“陛下今日这病似乎又不一样了?” 没有暴躁、狂怒,也没有着急麻慌的问今日皇帝都做了什么,反而比以往都要平静,陷入了沉思。 “王承恩,讲一下朕今日都做了什么?” “来了,来了……陛下的病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定。”王承恩心头狂跳,连忙跪下道:“是,皇爷!” “才打杀了19个?还好……”崇祯闻听六百多位官员欺君罔上,朱常淦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全天都一直胆颤心惊,如今听说才十九个,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等,朕怎么会说才19个?”崇祯眼睛猛然瞪大,一下子杀了19个,他竟然第一感觉是少,而不是多? 这让他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又继续问道:“大明时报又是什么东西?” “回皇爷,时报就是将原来的邸报给改了……”王承恩将大明时报的样板给崇祯拿了过来。 看着上面吸睛的题目,崇祯嘴角不由咧了一下,“粗鄙,如此粗鄙” 可他又忍不住继续看下去,“这就没了?” “只是样板,完整的要明天才能出来。” “明天给朕留一份。”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问:“皇爷,今夜去哪宫?” “马上要县.”话到一半,崇祯豁然反应过来,“不必多问,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朕……要处理国事。” 第62章 暗流涌动 京城的夜晚,暗流涌动。 京城之中的流言恶语愈加的喧嚣尘上,直言皇帝性情暴戾,信任阉党、锦衣卫,肆意屠戮大臣。 一大帮御史言官也是家里纷纷写奏疏,准备明日上朝的时候,集体发难。 请求皇帝宽仁,还朝廷政务于百官,严惩阉党和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 这些文官士大夫利用手中的权利和便利,让下面的人写出来大量的笔记、戏词、杂谈,找人到处传唱。 与此同时,却有另一批人也汇聚到了锦衣卫衙门。 正是之前在锦衣卫试射火铳的地痞流氓,他们听说锦衣卫这边有任务需要完成,完不成者,试射火铳的时候,脸都绿了,但有不敢不来。 因为他们上次为了领饷,被登记在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锦衣卫千户拿着手中的张纸,“明日寅时,所有人到邸报司门口排队领大明时报,卯时之前将大明时报贴满你们负责的所有街巷。卯时之后,对行人散发大明时报。” “寅时?这么早?” 一个地痞顿时脸色发苦,凌晨三点,对于这群好吃懒做的地痞流氓来说,他们是真的不想起来。 “你不想去也行,明日日出之后过来打火铳。” “别,我来,我早点来,我特么早一个时辰到,行了吧!” 锦衣卫千户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划分的区域,随后你们自己看一下,明天早上我们会派人去检查,有偷奸耍滑者,打十日火铳。” 之所以要到寅时,是因为邸报排版、印刷需要时间。 数万份的报纸,哪怕是有活版印刷,但时间上也不够,所以锦衣卫、东厂、但凡会写字的人,全都过来抄写。 …… 翌日一早,当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早起的百姓们上街的时候,突然发现街面之上突然到处贴满了纸张。 卖菜的刘老二不由好奇上前观看,“老乡,这上面写了啥?” 这年头认识字的人不多,但架不住下面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认识啊,有人念道:“丧尽天良,六部主官竟然怂恿下属官员欺君罔上……” “怪不得皇帝要杀他们的头呢,杀得好!”有人忍不住叫好道。 “就是,他们连陛下都敢欺瞒,对我们百姓岂不是更加欺瞒?” “杀得好!” 卖菜的刘老二听着半天算是听懂了,当有人问及他的时候,他便绘声绘色的将听到的给他人讲一遍。 “嘿,那边也有一份大明时报,讲的不是这个事儿。” “不是这个事儿?那是啥?”卖菜的刘老二又推着车子走到另一个地方,问人上面讲了什么, “骇人听闻!礼部员外郎,万克龙、洪大宪……等欺君罔上,贪污枉法,已被处决。” 而这大明时报是人手抄,所以有三个版本。 刘老二这人喜欢凑热闹,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将三个版本打听清楚了,逢谁人不知道的,他就洋洋得意的将这三个版本给人讲一遍。 顺便让听者,买他的菜。 而那些地痞流氓此时也在看着墙上的大明时报,防止被人给扯了,但凡有人敢伸手扯,他们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人给揍一顿。 开玩笑,这要是被锦衣卫的人发现是空的,还以为以为自己没有贴上去呢,这要是被拉去打火铳,他们得有多冤? 不仅如此,他们还朝人最多的地方散发大明时报,一边发,嘴里还一边吼着,“都来瞧,都来看啊,大明朝官员欺君罔上,贪赃枉法,就地正法了……” “大快人心了,皇帝陛下杀贪官污吏了……” 除了贴报的原因,这群地痞也是真的出了力了。 无论什么时代,地推都是行之有效的打广告方法,何况如此大范围、大力度的地推,一个早上没有过去,整个京城都知晓了昨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是怒骂这群贪官污吏。 这年头,老百姓日子过的不顺,心里不痛快,自然也需要一件事情来发泄。 所以当他们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竟然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心头自然也随着众人的议论而怒气填胸。 “杀得好!狗官,不得好死!” “那几个六部主官也该杀,什么东西,一天天的就知道蒙蔽圣上,坑害百姓!” …… 宫内的早朝还在继续,高级文官和御史言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上奏疏弹劾。 换来的却是皇帝面色平静的道一声:“朕知道了!” 便让王承恩将所有人的奏疏给收了起来。 “众位爱卿,若无其他事,朕累了!”朱常淦扭头就往宫内走,也不管他们还有没有事,反正自己已经站起来了,让我坐回去那是不可能了。 王承恩见状,忙喊道:“退朝!” 这操作让所有官员都一脸的懵,这就完了,我们这么多人弹劾皇帝,皇帝竟然没有发怒,也没有其他表示? “怎会如此?”东林党骨干文震孟摊着手,摸不着头脑。 “不对劲!”黄氏俊紧锁眉头,“肯定是哪里不对劲?” “是不是我们的策略奏效了?”吏部左侍郎田维嘉目光灼灼的说道,“可也不应该啊,昨日到今天也才一天而已,舆论不至于这么快就引起陛下的恐慌才是。” 刑部尚书郑三俊摇头,“一天时间,不过陛下今日态度属实有些不正常。” 众多高级官员下了朝,准备回衙门点卯之后,再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办。 “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黄氏俊在轿子之中,眉头紧锁,绞尽脑汁想,可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症结所在。 从街上过的时候,听着外面熙熙攘攘,不由掀开帘子,“何事如此喧哗?去前面问问,看发生了什么。” 很快,管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大明时报,“老爷,现在外面都已经传疯了,说是六部主官怂恿下属官员欺君罔上……” 黄氏俊眸子猛地一缩,伸手将他手中的纸张给夺过来,他快速的扫过几眼,脸色骇然变色。 心咚咚的直跳,嗓子像是着火一样,火辣的疼。 “快,回礼部!” 等他赶到礼部,发现几个礼部的主官,手中少则拿着一张,多则拿着两张大明时报,看到他全都围拢了过来。 “黄尚书,您可回来了,您看这个。” 黄氏俊脸色难看的扬了扬手中的大明时报,“我已经看到了……” 刚想说什么,就见从衙门外面跑进来几个人,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刑部尚书郑三俊、礼部左侍郎薛国观、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等人。 众人一个个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往里面走,黄氏俊却起身,就往外走。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拦住他,“黄尚书,伱怎么走了?” “这是礼部衙门!” 黄氏俊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才反应过来,哪怕他们再不安,再恐慌,也不该在礼部衙门商量和皇帝对着干的事情。 等出了礼部衙门,没走多久,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却是沉不住气了,下了轿子直接拦住众人,“黄尚书、郑尚书,前方就是我的一处宅院,就在那里商量一下吧!” 黄氏俊神色凝重的将帘子掀开,“这里离着承天门太近,再往前走一段。” 果然,他们有看到有不少百姓竟然在礼部衙门外汇集,朝着里面指指点点。 在看热闹。 嘉靖朝之后,内廷二十四衙门中23个有办公地点的衙门除了浣衣局在新街口附近,其他都在皇城里了,以皇城东北最集中。 大明各文武衙门,除了三法司在城西,光禄寺在东安门内,太仆寺在西单附近,国子监在安定门内,其他的大都分列承天门外东西两侧。 “哎呦,这都啥时候了,您还担心被人看见还是咋地?” 黄氏俊看了他一眼,“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冷静,越是重要的事情,越要冷静下来。越想争,心便越要静。”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怔了一下,恍然点头,“黄尚书所言极是。” 他们一直走过了四道街,才在一处宅院前停下,由各自的管家站在各个街角,几人才下轿子,进入其中。 进入院子之后,大门关上,黄氏俊才看着众人,目光凝重道:“我早和你们说过,要你们严阵以待,绝不可觑,如今看到陛下的决心和狠厉了吧?” “可……我们已经将所有的办法给用出来了!”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手臂有些微颤,“可谁知道陛下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狠厉! 他们还号称掌控了大明的舆论,现在一比较,谁是卵谁是石? 刑部尚书郑三俊不住的攥紧手指,“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我觉得陛下下一步就要对我们动手了。” 所有人看向他,“何以证明?” 郑三俊咬着牙,腮帮子的肌肉隆起,“今日刑部往外地送出去的信件的人全被回来了,被锦衣卫和勇卫营的人给拦回来了。” 几人的眼眸狂跳,一时间,恍若一股巨大的阴影压在了他们的身上。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自我安慰道:“不至于,陛下哪怕有这个心,他也没有这个力,大明朝的权利终究还攥在我们文官的手中,朝中关系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明朝内忧外患,中低层官员,他杀几个,或许不怎么样,但高级官员他不会的。” “陛下不敢!”一直没有说话的户部右侍郎侯恂突然开口道:“别的不说,单单以户部来说,同时朝这么多高级官员动手,大明朝各地的粮饷征收、上缴,各项事宜就会全都停滞下来。” “你们别忘了,剿饷刚刚征下去,还没有进入国库之中。”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闻言松了一口气,“照你这么说,能否以粮、饷来向陛下施压?” 郑三俊摇头,“这是最后一步棋,一旦用了,可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目光闪烁了几下,“我们不出面,让其他人来做呢?” 众人全都看向薛国观,“让谁来做?” …… 乾清宫内,朱常淦先去吃了点东西,然后让王承恩将早朝上收下来的奏疏分门别类的放好。 “将那些之前被指认的六部主官的奏疏给挑出来,看一下李若琏那边有没有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有的批红,没有的暂且放置一边,等李若琏那边继续补充。” “是,皇爷!”王承恩带着几个小黄门忙活着。 此时有小黄门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皇爷,秦总兵信到了。” “谁?秦良玉的信……快,给朕拿过来。”朱常淦也顾不上吃了,小跑着从小黄门手中取过来信拆开。 他快速的看完,不由放声大笑,“好!” 两万白杆兵! 要知道秦良玉部下的白杆兵也才三万,自己狮子大张口要两万,却没有想到,这位秦良玉竟然真的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而且还要亲自率军前来。 感谢大家的首订 第63章 眼睛进沙子了 朱常淦越往后看,心头却是多了几分心疼,“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因为信上说,秦良玉不仅带着兵过来,还要带资过来,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家产作为军饷,以填补朝廷连年征战的军需不足。 这让朱常淦的都不由感到脸红耳赤,“再好的将领也无非能做到这一步了吧?”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减少一万白杆兵,但最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白杆兵是土司兵,都是来自山区,兵源质量好,农业消耗时间短,民风尚武,平时训练时间长,因此协同作战能力过硬,战斗力凶悍。 比北直隶地区,以及流民招的兵,整体质量要好。 白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提供了更加灵活多样的作战方式,能够适应各种战场环境,尤其利于山地作战。 白杆兵再加上火炮、火铳配合,远比单一的火炮兵、火铳兵能发挥出来的战力大的多。 朱常淦眼眶有些发红的道:“王承恩,替朕写一封信,告诉秦总兵,其一心为国,朕甚感欣慰,然粮饷事宜,朕已经有安排,不必动手家中资产,另可在西南地区招募更多的土司兵,一切花费由朕……” 类似白杆兵的土司武装,在西南地区普遍存在。 土司兵训练成本低,训练过硬,但是其投入的经费不算多,装备远不如辽军及关宁军,但在战力上却不逊色于满清八旗军,依靠的就是高昂的战斗意志。 后金将士与白杆兵交战之后,皆给予了高度评价,“明之步兵,皆系精锐兵,骁勇善战,战之不退”。 “朕当善待这些将士啊!”朱常淦叹然。 大明朝有这么好的将领,有这么好的兵,竟然就这么被灭了,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不能让他们再让他们如浑河血战中那样,被自己人出卖而全军覆没。 “两万锦衣卫、一万五千勇卫营、两万白杆兵,还不到六万……不够!”朱常淦喃喃的的说道。 枪杆子出政权。 大明朝将倾,希冀谁能拯救大明朝? 指望文官集团控的兵部?还是希冀于辽东军阀? 谁也依靠不了,他们只会在背后递刀子,只能依靠自己,建立起来皇帝直接领导的一支直属军队。 只有手底下的军队足够强大,对辽东军阀以及文官掌控的军队形成战力碾压,才能建立起来皇帝对于辽东军阀的绝对指挥。 朱常淦之所以对于文官集团出手,也在于此。 皇帝只有先通过整顿确立朝堂的秩序,掌握了张略主动权,才能真正将组建直属中央军的工作给落实下来。 才能进行接下来一系列的整合。 “皇爷,李若琏求见!” “让他进来。” 很快,李若琏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施礼回道:“陛下,第二批人马从大同回来了,已经将证据给确定下来。” 朱常淦点头,“暂且按兵不动,等朝中之事落听,再动手!” “这些日子,继续查,朕希望这一次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一击,将其连根拔起。” “是,陛下!”李若琏突然想到了什么,“陛下,是否将锦衣卫和勇卫营从城外调回来?京城如此多的信件,发送不出去,时间长了……” 朱常淦摇头,“暂时不要,朝堂局势诡谲,文官们还没有消停吧?” “回陛下,今日六部主官再次聚集,想来……或许仍有不甘!” “不甘?他们怎么会甘心?”朱常淦冷冷的说道。 作为既得利益者,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让出来他们吃下去的东西的。 这算是自己与文官集团的第一次交锋,但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 若能进一步,则朝中有话语权。 而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才可以开启接下来一系列的资源整合。 朱常淦攥了一下拳头,“手里有刀了,猪肯定是挑最肥的杀!” 万历四十七年,大明朝发动了萨尔浒之战,为期仅两个月,大明朝损失了六万人,但自此之后,大明朝就再也打不起了,因为财政枯竭,国力不足支撑了。 单单以九边卫所,一个卫所,一个指挥使,两个指挥同知,四个指挥捡事,五个正千户,十个副千户,五十个百户,十一个镇抚,以及五千人的士兵,一年就的俸禄就68000石粮食。 整个大明大概有五百个卫所,也就是3000多万石粮食,到了崇祯时期,军屯制度早已经荡然无存了,根本无法补给军队,只能由朝廷调集粮食和运送粮食。 按京城一石米,五两银子来算,他手里这点钱都不够十分之一。 当然,崇祯朝,一卫的满员是五千,但实际人数都不过千,甚至有的卫所连百人都不到。 但卫所的军官却按满编向朝廷要钱,这也导致朝廷越加的不愿意往下拨粮饷,如此大明朝的将士越加没有战力。 这还只是各地的卫所,如今朝廷内外的官员欠俸也已经两年没发了。 钱从哪里来? 大明朝在文官集团的操控下,从百姓身上刮,所以才有了加派的辽饷、剿饷与练饷。 更加可恶的是,负担增加幅度,并不是简单的提高1.4倍这样简单。 各级贪官污吏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搭车搜刮的大好机会,肯定会大捞特捞。 老百姓经过大小地主的剥削、官僚乡里的额外加赋,百姓的负担可能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以上了,甚至可能超到了70%。 如此剔脂刮髓,驱民为贼,又谈什么平贼? 但相反的,文官士绅们却非常的有钱,所有的钱都进了他们的口袋里面。 举个例子,嘉靖朝有个名声不错的好官,徐阶。 就是他把严嵩给扳倒的,他看上去两袖清风,但他在老家南直隶地区,有土地四十万亩,基本上一个县里面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土地都是他家的。 这还只是徐阶自家,他那些亲戚、亲友、仆人加在一起呢?一个县基本上百分之百九十都是他们家的了。 连徐阶这种好官尚且如此,那些名声差的官,就真的不让人活了。 而且文官集团的官僚士绅,土地一分钱的税不用缴,还有一定的司法豁免权。 国家要打辽东,要筹集粮饷剿匪,从哪里来? 只能转嫁给那些自耕农,贫农,天灾人祸一来,自耕农破产,他们活不起了,只能起义。 想要打掉“三饷”这一系列勒在大明朝脖子上的绳索,朱常淦自然就要面对编制这些绳索的文官集团。 …… 襄王府,此刻车马粼粼,朝着县试的地方开拔。 其实襄王府离着县试的地方并不是多远,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但父母之命不可违,襄王坚持,崇祯也只能作罢。 “吾麒麟儿睡一会儿吧,车马劳顿,不利于看书写字,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 “父王,朕……我真不累!”崇祯说着却是打了一口哈欠。 他昨夜在乾清宫彻夜苦读,虽然可以交换身体,但精神的困顿却是无法交换。 “你看看,还说自己不困,考试之前一定要休息好,父王相信吾儿。”襄王朱翊铭强行给他盖上了被褥,“睡吧,父王在这儿看着。” 车辙往前滚动,崇祯虽然嘴上说着不瞌睡,但却很快眼皮抬不起来。 等他再次醒来,不自觉的伸了伸懒腰,“真舒服!” 这一觉睡的特别的安稳,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自打自己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安稳,他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为何会这样? 他想了良久,才掀开帘子,发现日头已经过了晌午,不由急道:“红桃……你怎么不叫我呢?我还有一些书没看呢!” “王爷不让我叫你!”红桃刚想说什么,连忙低下头,却是襄王朱翊铭第一时间走了过来,脸色欣喜的道: “吾儿醒来了,来,父王让厨子给伱热着菜,就等你醒来了!” 崇祯老脸一红,却见襄王也坐下,准备吃饭,不由怔道:“父王,您……您还未吃?” “没,这不等你嘛!” 崇祯愣愣的看着襄王,眼眶没来由的一酸,红了起来。 “吾儿这是怎么了?” “没有,就是……眼睛进沙子了。”崇祯扬起袖子想挡住自己的脸,却被襄王朱翊铭给扒拉住,“别,进沙子了不能揉,父王给你吹吹。” “不用!” “别动……” 崇祯愣愣的站在那里,任由襄王给他翻开眼帘,认真的找沙子……而崇祯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却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虽然崇祯一直嘴上和平时对襄王颇有些不耐烦,但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融入了襄王府的生活。 “好了,没发现什么沙子!”襄王笑着站远一些,“吾儿谦谦君子、亭亭独秀,这次定然能高中!” 看着襄王,崇祯一时之间竟然产生了恍惚,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父王!” “嗯?咋了?” “没事儿,我想多吃两碗!”崇祯连忙找个借口掩饰自己的窘态。 襄王朱翊铭眼睛睁大,高兴的道:“这简单,父王给你多盛几碗……” 感谢大伙儿的票票!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64章 漕运出事 崇祯还没有吃饭完,襄王却先一步吃完了,擦了擦嘴,“吾儿先吃着,我去县令那儿走一趟。 “嗯?父王这么早去那儿干嘛?”崇祯身形一顿,忍不住问道。 襄王笑道:“有些东西得交上去,虽然有王府的面子,但总得交不是?” 朱翊铭口中所说的东西,是三份材料,“亲供”“互结”“具结”。 “亲供”相当于今天的考生信息表,包含祖孙三代的所有信息,姓名、年龄、籍贯、体格、容貌等。 “互结”就是找一同参考的五位考生,共同写一份承诺书,承诺如果有一人在考试中作弊,则五人连坐。 “具结”则是由本县的秀才提供的“认保”材料,证明考生出身清白,其实就是证明祖上不是戏子、娼门等出来的人。 朱翊铭看了一下天,“别担心,前面有一处产业就是咱家的,离着考场不远,父王去去就来,你好好准备接下来的五场考试。” 五场考试,分别是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 崇祯想了想,“过了这一场,接下来就是府试了吧,到那时候是知府大人主持……” 他的话刚说完,却见朱翊铭的脸色有些不对,“父王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父王去去就来。”襄王朱翊铭眼眶有些发红的快步离开。 看着襄王的背影,崇祯有些发愣,还是丫鬟红桃在一旁说道:“上次绿琦和我说,王爷又希望你高中,但又怕你高中,说伱中个举子就行了。” 绿琦是襄王身边的丫鬟,和红桃了两人关系不错。 “为啥怕我高中啊?举人,他不想我更进一步吗?” “举人是乡试,终究还在襄王府的地界上,世子要是再进一步,那就得离开襄王府了,而王爷无故是不可离开襄王府地界的。” 崇祯拿着筷子的手不由顿了一下,他顿时明白过来为啥襄王刚才的异样了,襄王这是是怕儿子远离,而自己又没有办法陪着。 …… 朱常淦这边,上午则是在邸报司待了一个时辰。 原来的邸报无报头、无定式、无期号,其中有皇帝的起居、言行、上谕、书诏、法令等等。 将皇帝的起居,言行部分给删掉,只留下上谕、书诏、法令,以及对于官吏的任命、生前、废黜、奖惩等,将大臣和各地方的奏折部分给删去,保留下来偶发的社会新闻、轶事等。 最大的改变就是有报头、定式、期号的加入,邸报改为大明时报,最大的改变就在于它的时效性。 一周一份,偶发的紧急事件,则即刻排版,加印。 全部改用活版印刷,对于原来邸报之中的手抄人员统一赶回到原来的部门,转而招收雕版人员和印刷人员。 除此之外,朱常淦又去了兵仗司。 燧发枪的改进同样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想要解决大明朝的烂疮,必须有一把好刀,而这锋利的刀,在朱常淦的眼中,就是火炮、枪弹。 朱常淦看着外面的工匠操作的火药,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火药不是这么把材料混合一下就完事儿的吧?” 大家都知道火药是硝石(硝酸钾)、硫磺和木炭混合而成,火药的灵魂是硝石,它相当于“固态氧气”,帮助燃烧;硫磺是常见的易燃物;木炭则让燃烧更和缓。 但知道这个,不代表可以爆发出其最大的威力。 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军攻占虎门炮台,缴获了清军几万斤黑火药,认为劣质不堪使用,全倒进海里了。 如今大明朝的火药也是这种,木炭配比极高,优点是稳定;缺点是烧得慢,能量低,以至于有的弹丸刚出炮管几米就掉下来。 朱常淦着急上火,他记起来之一件事情,化学方程式:硝酸钾74.64%、硫磺11.85%、木炭13.51%的质量比,火药可以最充分地燃烧。 但这个没有办法解释,只能换一种方式说道:“宋司正,你们尝试将75份硝石,10份硫磺、15份木炭配合在一起,看看其威力如何。” 在大明朝,宋应星天赋采用的办法是通过大量的实践去改进配方。 朱常淦抹了一把,有些已经板结的火药,气的骂道:“这样不行,杂质太多,只是将原材料粉碎,搅拌在一起,这还没有运输,硝石粉就下沉,受潮板结,到了战场上,岂不是坑害将士们?” “硫磺不纯,就得蒸发厚重新结晶。硝石不纯,也得溶解加工,提取出来纯的结晶。”朱常淦想起一个概念。 “麦粒”火药。 这种火药不仅安全,而且有利于硝溶液渗入木炭多孔结构。 “宋司正,不能所有的人都扑在改进火铳上,也要将人分出来,来改进火药,才能将火器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随即,朱常淦又和他们探讨了一下,如何制作麦粒火药的发紫。 众人听闻,全都陷入沉思,概念是新的,但他们好的一点在愿意尝试。 没过多久,他们就将这些混合粉末加入水,做成面饼,再研磨成谷粒大小,经过筛子,选出来合适规格的颗粒, 装填了几发纸壳弹药,来到演武场。 宋应星撸起来袖子,亲自试射,随着他扣动扳机,“嘭~” 一股烟尘过后,远处负责报靶的小吏跑过去,查看一番,“60步击穿!” 宋应星的眸子猛地一缩,原来60步距离,弹丸只能镶嵌上去,如今却是直接击穿,这说明威力比之前大了许多。 他叮叮咣咣的跑过去,扣着被穿过去的弹孔,喃喃自语道:“为何仅仅是做成颗粒,就能提升这么多?” “这种……就好比枝条比锯末更容易燃烧一样。”朱常淦打了个比方道,颗粒物往往比粉末燃烧效率高2倍以上。 宋应星目光猛地放亮,“陛下圣明,陛下才是这方面的专家……臣这就将硝石和硫磺纯化之后,再进行试射。” “朕盼着你们尽早做出更强的火药。”朱常淦打气道。 相比于欧洲,中国的土壤之中含有天然硝石,特别是在四川、甘肃的一些山洞里面有天然的硝子洞,只需要取土、泡水、过滤、熬制,就得到了晶莹剔透的硝。 即便是在中东部地区,古人们利用草木灰溶液,也可以将盐碱地土壤里的硝酸钠变成硝酸钾。 而不用像欧洲那样天天盯着茅坑,为了一点硝,打的头破血流。 从兵仗司回来,连乾清宫的门都还没有迈入,就听着小黄门跑过来,“皇爷,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求见。” 朱常淦摆手让他进来, “何事?” 朱常淦面色平静,继续想着文官集团的事。 “回禀陛下,漕运粮食的船遭遇洪水……沉了!” “沉了多少?” “回陛下,据探子回报,全沉了!”李若琏将头几乎低在了地上。 朱常淦猛地看向对方,目光如电,“全沉了?” 京城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粮食来自漕运粮,可以说漕运粮的每一次出事,都意味着京城的粮价飙升。 同时也意味着百姓的水深火热。 李若琏攥紧手指,“陛下,还有一件事,臣觉得可能不是巧合,京城之内多家粮铺在今天同时提高了粮价。” 朱常淦眼底一道光芒冷冽如剑,“也就是说,他们竟然比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更早知道漕运要出事儿?” …… 第65章 黑顶商人 大明朝最早使用的粮食运输制度是粮长制。 就是在各州县设置由粮长负责征收税粮的制度,由他们进处理征收和运输粮食的任务。 但随着大明朝的高度发展,人口数量的增加等各种情况,粮长制度便跟不上发展的需求了,于是漕运则成了明朝最倚重的运粮通道。 并且逐渐发展、形成了完备的漕运组织——漕军。 明代的漕运主要应用过三种方式,它们分别是支运法、兑运法、长运法。 尤其是长运法,是在后期漕运当中占据主导地位,农民不再参与运粮,但要增纳所谓的过江费用,这就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国家对漕运的把握,也增加税收,却也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 当然,眼下漕军掌控在文官集团的手中。 “竟然有人比你们更早知道情报?”朱常淦看着李若琏,“你们锦衣卫和勇卫营就是这么封锁消息的?” 一大早就让锦衣卫和勇卫营封锁了出入京城的所有信件,竟然还是有信息被送了出去。 如此看来,文官集团果然势大。 “罪臣该死!”李若琏将头低的很低,不敢吱声,他们确是有失职的存在。 “算了,起来吧!”朱常淦沉吟了一下,“京城这么大,他们若是想将信件给送出去,不是你们围着就能彻底杜绝的,查清楚是哪些店铺了吗?” 苛责有意义,但极力的苛责没有任何的意义。 想想前些日子,崇祯的皇宫同样漏的跟筛子一样,更何况是整个京城的掌控,又岂是几天的功夫就能做到如臂使指的? “回陛下,已经查清楚了,那几家铺子大都是晋商在京城开的铺子。” 朱常淦眼眸不由一寒,“晋商?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牵扯到朝廷政务之中?” 他手指敲着桌子,“单单是他们,肯定是不敢这么做的,这么说来,是文官集团想通过晋商想闹出点动静出来?!” “将他们背后的关系全都查出来。” …… 事情如朱常淦所料的那样,下午的时候,京城之内突然有人传言漕运粮落水的消息。 紧接着多家粮店全都往上提高了粮价,从一石五两银子的价格快速的飙升到了六两,七两……而且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有些粮商趁机抬价不说,更多的则是直接囤积起来,不卖了。 百姓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价格也随之一涨再涨。 京城的百姓一时之间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甚至有京城的百姓装作流民,跑到二十里外的施粥棚去吃粥的情况。 朱常淦看着李若琏拿过来的奏疏,列在前面的赫然正是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几个晋商家族。 “果然是他们……” 满清八大皇商! 晋商的兴起,还得归结于大明朝的北方边防。 为了防止蒙古入侵,在长城一线大量的囤积大军,但随着土地兼并以及土地贫瘠,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的,另外募兵增多,军饷就成了重大问题。 大明朝于是召集商人将军粮运到边境,给予他们盐额,于山西南部有盐池,卖盐、取盐都非常方便,因此累积大量资本,形成了晋商。 故有“平阳、泽、潞富豪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永乐之后,商人在北边自营屯田,再加上开中法,主要实行于山西和山西,使得晋商迅速抬头。 借助开中法累积资本,再经营金融业,将业务扩展到了江南一带,丝绸和棉花生意也是做的风生水起,贩运到各地。 后来,晋商集团搭上了文官集团的便车,由王崇古和张四维的运作,允许明朝百姓和蒙古、女真等其他部落、国家与地区做贸易。 晋商的事业转向对外贸易。 他们大量走私粮食,衣物,炊具,明王朝所禁止的金属与火药到后金政权;甚至包括后金入侵中原所需的军事与战略情报。 作为回报,后金政权则以人参、鹿茸、兽皮与从中原劫掠的贵重物品与之交换。这其中尤以山西商人范永斗最为典型,通过与后金政权的交易,山西范家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俨然为晋商之领袖。 历史上,满清入关之后,也是论功行赏,给他们封官进爵,封为“八大皇商”。 以范永斗家族为例,他们真是唯利是图的典范也是作死的典范。 他们心中没有家国天下姑且不谈,连老家同乡都可以抛弃。 范永斗是山西介休人,而介休当时是汾州下辖的一个县。 在大同失陷后,满清对晋南地区开展大扫荡,在各地实施大屠杀,这次大屠杀史称汾州之屠,大约有四十万人死在这个事件中。范家人可一点都不愧疚,继续广开财路疯狂敛财。 不过最后报应还是来了,范家的主子也随时防备他们像背叛明朝一样背叛自己,最后找了个由头满门抄斩。 “陛下,您一直让我查的不就是这几家吗?要现在动手吗?”李若琏咬牙切齿的说道。 之前他往山西派了几次人马,就是因为皇帝要调查晋商与大同总兵的关系。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发现不仅大同总兵是晋商推上去的,就连下面的副将、参将、游击、千总等将领也几乎都被晋商给腐蚀掉了。 自家的子弟在边关为官为将,朝中又勾搭上了文官集团,不仅如此,朝中权贵多与他们结交,几乎都拿过他们的钱。 这就难怪晋商能这么的有恃无恐。 朱常淦深吸一口气,“再派人去查,除了这个大同总兵,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总兵官也在他们的手里控制着,等所有的东西查清楚再动手!” “脓疮之疾,最忌讳只刮表面,一旦决定动手,那就得清除的干干净净,永绝后患!” …… “王承恩,去将前些日子来宫中的那些商贾请来,就说朕想请他们共商义举!”朱常淦将王承恩给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是,皇爷!”王承恩心领神会,快速的走了。 上次来的商贾之中,以徽商为多,而明朝中后期,盐业制度由“开中制”改为“折色制”,所谓“折色”就是将盐业的经营权给了另一批商人,他们可以在内地拿钱买盐,然后运到各地去卖。 也正是这样,徽商兴起,与晋商相对峙。 但他们吃亏的地方就在于朝中无人,或者说朝中势弱,无论是大明朝末期还是满清早期,朝廷都更优待晋商而歧视徽商,在政治方面所取得的优势遥遥领先。 “危急时刻,朕未尝不可尝试一下红顶商人的做法。” 只给人家一些皇帝的手书显然已经不行。 朱常淦沉吟了一下之后,攥紧手指,“只要捐输和佐辅朝廷有功,赏封人家一些头衔、官服官帽又何妨? 红顶商人怎么也比黑顶商人来的好。” 相比于文官集团、晋商集团相互勾结,既左右朝廷,又左右大明朝经济,借着权利来攫取财富,空手套白狼,将大明的财富统统装入自己的裤兜子里面的行径来说。 与其说他们是“灰顶商人”,不如“黑顶商人”更确切。 客观上说,论大明朝的灭亡原因。 昏庸皇帝;东林党和阉党党争;李自成起义;不堪重负的老百姓;倒戈的祖大寿,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倒戈;袁崇焕私杀毛文龙;袁崇焕被崇祯处死……等等,论资排辈儿,晋商绝对排不到前几名里面。 但晋商的卖国行径,却实实在在的为满清鞑子入侵中原大地创造了积极的条件。 他们就像大明朝的一群“老鼠”,疯狂的挖墙角的“硕鼠”。 眼下,他们不仅毁家、偷吃大明的血肉,而且还爬到脚面上,试图咬脚脖子,那自然就……必须踩死! …… 感谢大家的票票,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66章 崇祯:属实杀少了 襄阳历来为府、道、州、路、县治所。 崇祯正坐着等襄王回来,却听到红桃跑过来,“世子,快,王爷叫你过去呢!” “啊,叫我干啥?” “说是一起见见县令,让大人对你有点印象。” “这怎么可以?”崇祯脸色大骇,连忙推脱道,刚想后退却瞥见了襄王朱翊铭正在远处朝着他挥手。 看着襄王殷切的眼神,崇祯嘴角抽搐了几下,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等靠近了,朱翊铭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崇祯的衣袖,“吾儿,随父王见见王大人。” 崇祯一路随着襄王朱翊铭进了县令的府邸,被管家暂时安排到了会客厅。 隐约听着里面传出来小孩子的哭声和女子的咒骂声,“你还是七品官呢?没钱,没钱,什么时候都是没钱,一家人从来都是紧巴巴的。” “伱母亲生病,孩子刚满月,人家排着队往家里送银子,你不要也就罢了,你还去外面借高利贷……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懂什么?我马上就要高升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我的老师黄大人要过七十大寿了,他是当初我金榜题名的主考官,取我上榜,就是一辈子的恩师。” “虽然我只是三榜95名,名次很低,读书人尊师重道,于情于理,我都要给恩师送一份厚礼,要不然同僚难免会说我忘恩负义。” 女子的音调陡然升高,“难走?那也是以后的路难走,现在我们的路就很难走,我的嫁妆都被你典卖了,一天到晚的,就想融入他们的圈子。” “但人家能看得上你吗?” 男子愤然骂道:“夏虫不可语冰……” 崇祯听着从后衙传出来的声音,眉头不由紧蹙。 给恩师送礼,竟然还要借高利贷? 正想着,一个身着七品官服的人从外面匆匆赶了过来,笑着说道:“王爷,世子,实在对不住,怠慢了!” “无妨,我们也是刚刚过来。”襄王朱翊铭起身,笑着说道:“咱们也算是多年相识了,刚刚听你和夫人在谈论给朝中黄大人送礼,本王无法出襄阳府,想麻烦王大人帮我带一份也送上。” 呃? 王县令愣了一下,随即脸瞬间变的通红,“王爷不必如此?您与黄大人并不相识……” 他哪里不明白,襄王朱翊铭这哪里是想送给黄大人礼物,而是将选一份礼物送给他罢了。 毕竟襄王朱翊铭与黄氏俊并没有什么交情。 眼见襄王言辞恳切,执意要送,王县令叹了一口气,“感谢王爷抬爱,我在襄阳府这一待已经快两年了,这次进京应该可以留京任职了。” “是嘛?那就提前恭喜了!”襄王朱翊铭不由拱手恭贺道。 “今年趁着恩师七十大寿,见一下黄师,让他提携一下。” “……” 王县令和襄王朱翊铭两人私交甚好,所以说话也没有太多的拐弯抹角。 两人说话直来直去,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襄阳府的的土地和众多矿场上了。 有煤矿、有铜矿…… 崇祯听着他们说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名,背后都是朝中大员的亲戚,女婿,外甥,亲友。 刘大人在襄阳府有十万亩,罗大人有十万多亩地,文大人与何大人加起来有十万亩…… 但这直白的话,却让崇祯的眉头越加的拧结,牙齿紧咬,脸上的肌肉隆起。 这么简单一算,这些官绅的土地竟然已经超过了全县良田的七成? 官绅的田产免赋税,可是襄阳府的赋税却从未少,全都分摊到了百姓的头上。 难怪风调雨顺的农民都如此穷困,如果遇到天灾,只怕这些农民只能饿着肚子将田地卖掉,成为流民…… 这一刻,崇祯突然恍然大悟,什么为民请命,什么朝廷不能与民争利,反对来反对去,自己想对矿收税,其实是与朝中的这些大员们争利。 与真正的百姓、民众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他发现眼前这个县令,似乎自己之前曾经见过。 崇祯的瞳孔猛地一缩,“王方升?就是那个……” 就是之前那个言辞最为狠烈,大骂朝廷政策食物,致使天下局势险恶的王方升? 崇祯八年,当初正是他上疏,说国库空虚,军饷不足,带头诋毁收矿税,说是与民夺利,致使陕西反贼突然挥师南下,出其不意地一举攻克明朝中都凤阳,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龙兴之地,掘朱元璋祖辈之明皇陵并焚毁之,熊熊大火和弥天烟雾持续了数日而不消散。 他上疏指责这一切皆是皇帝失德,朝中无数大臣附议,逼得自己不得不走出难堪的一步——下罪己诏的那个七品京官。 崇祯目光如火地看着襄王朱翊铭和王县令聊着,直到从县衙出来,才豁然回过神,“父王,王县令怎么就如此言辞笃定,他一定能升职,并且留任京官?” 襄王朱翊铭微微一笑,“当初,他可是替他的恩师,才开罪了皇上才被贬到这里当县令的。” “富贵险中求,一封奏疏,一顿廷杖,不仅进了高层文官的眼中,用两年的时间,便换得扶摇直上,值得啊!” 崇祯的眼睛眼睛猛然瞪大,喃喃道:“恩师,坐师……果然是这些文官集团在背后操纵。” 他想起当日……众文官纷纷附和,整个大殿之上,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一边,最后只能下罪己诏。 襄王朱翊铭在前面走着,豁然发现崇祯停了下来,连忙扭身,“吾儿不必想那么多,现在还不是找靠山的时候,咱们老朱家进士与那些举子去进士不同。” “咱们不必有坐师!陛下也不可能让与他们同流合污。” “坐师!不贪污不受贿,也不和宦官来?”崇祯攥了攥手指,眼睛通红,“狗屁!都是狗屁!” 蛀虫! 最大的蛀虫就在朝廷之上,这一刻,他突然理解朱常淦为什么要打杀那些大臣了,他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骂道:“杀,杀的好!” “当日在午门之前,怎么才杀了19个,属实杀少了……” 第67章 朕没有病,但大明是真病了 “咦,这襄阳城咋进来这么多的难民呢?”襄王朱翊铭眉头皱了一下,将崇祯朝着自己身边扯了一下,“你站我的右边。” “父王,左右不一样吗?为何……”崇祯刚想问为啥,赫然发现襄王站在了他的左前方,将他给护在了身后。 最外面是王府的家丁,然后是襄王,最里面是崇祯。 襄王眼神警戒的看着周围,“人一旦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一时之间,崇祯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但崇祯看着街面上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倒在地上。 牙关却咬的更紧了。 襄阳府号称天下之腰膂,虽不能说是鱼米之乡,但交通便利、粮食生产丰富,如论如何也不该是如此境地。 “清官,这就是朝中所谓的清官,他们不贪污,不受贿,不亲和阉党……清官!”崇祯喃喃的说道:“难怪他们两袖清风,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贪污受贿,便已经能过的逍遥自在。” 这些朝中的文官,官绅,一个个的在地方上有这么多的土地、矿产,他们哪里看得上朝中送的那点银子? “与民争利,皇家终究还是差得远啊!”崇祯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眼底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襄王朱翊铭的身后。 因为他想起来,福王朱常洵万历四十二年就藩。 在朝中引起极大的反响! 这群文官们骂的格外的难听,“皇室如此奢靡,张口要两万顷,有多少百姓将流离失所?有多少百姓无地可耕?” “要上天啊?” 文官们一个个撸起袖子,言辞恳切,据理力争,最终将福王就藩的土地减少为了一万顷,与这动辄十万顷的土地。 以前,他提及此事,心中也是深以为耻,可现在他突然发现……皇家与他们这些官绅先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襄王朱翊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度回头,目光恳切的看着他,“吾麒麟儿咋了这是?……怎么看着你从县衙出来,这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呢?” “是不是病了?父王给你请个郎中过来,这马上要开考了,万不可受了风寒!” “父王,我……” 襄王朱翊铭却是制止了他,“别说话,红桃,过来扶着世子先回前面的院子休息,为父这就让人请个郎中过来。” “我真没病……”崇祯的嘴角抽搐,见襄王朱翊铭担忧的神色,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知道,不请个郎中过来给自己诊下脉,襄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索性由他去吧,等郎中过来诊脉之后,发现并无大碍,顶多开点健脾调养的温补药,喝上几服药也吃不坏身子。 看着襄王消失的背影,崇祯的目光又落在街面上的难民身上,叹道:“朕没有病,但大明是真的病了!” …… 酉时将至,乾清宫内。 锦衣卫指挥使再次求见皇帝,“陛下,已经查明白了,那些与晋商有牵连的朝中高级文官俱已查明。” “既然证据已经敲定,那就动手吧!”朱常淦对着李若琏下达了命令,“给,带着这个。” “这次牵扯到的无论是谁,但凡反抗阻挠者,一律就地格杀。” 李若琏咽了一口唾沫,“那……要是内阁的人呢?” “内阁也不例外!” “是,陛下!”李若琏领命而去。 皇帝给他的一沓东西,正是之前那些前来请病假的六部官员所写的指认书。 单单这些证据罪不致死,但如果再加上贪污受贿呢?再加上与晋商协同走私叛国呢? 李若琏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但其内心却是灼灼如岩浆一样,滚烫无法平息。 “陛下终于要对他们动手了!” …… 李若琏走后没有多久,朱常淦又吩咐王承恩,“伱去把黄得功给朕叫过来。” “皇爷,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激进了?”王承恩终究还是忍不住劝谏道。 “不是朕激进,是他们一步步逼着朕不得不为之。”朱常淦叹了一口气,“再者说,朕怎能浪费一场危机呢?” “每逢遇到危机,不能只盯着风险,也要瞅着机会。”朱常淦浑身散发一股睥睨之气,“这一次,大明朝的财政危机或可一下子可减少一半压力。” 硕鼠,杀之如过年! “是,皇爷!”王承恩快步走出乾清宫,看的出来,陛下这次下了决心,既然如此,当内臣的也唯有全力以赴。 …… 勇卫营, 副总兵孙应元一脸郁闷的看着黄得功脱了上衣,浑身汗流浃背地带着下面的官兵越野五公里,不仅不喊累,反而笑的脸上的褶子堆起来老高。 “这狗日的东西,现在腚眼子都快直朝着天了,竟然比老子的官职还大?” 要说孙应元不眼红那是假的,凭什么啊? 黄得功则是辽东战场回来的,靠着军功累积到了游击将军衔,算是个外来和尚。 在京营被功勋们排挤的待不下去,才被曹化淳看上进了勇卫营。 去年,也就是崇祯九年才升到了副总兵衔。 而反观孙应元,他可是老副总兵了,历任京营游击、参将,副总兵衔,督勇卫营……是从京营嫡系上来的,而且实职上也是孙应元一直管着黄得功。 可现在,这家伙靠着坑杀成国公朱纯臣,不仅没有被陛下罢黜,反而升到了总兵,一下子将他这个上司的光芒给盖住了。 这让孙应元不由想的多了起来,“陛下这是咋了?转了性了?还是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不仅是黄得功的问题,还有最近李若琏、高宇顺等事情都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以前身边的人都称呼自己“小诸葛”,可现在怎么黄得功这“莽汉”都看的透的东西,自己竟然都看不透了? 曹化淳曾经评价过孙应元,“此人善战,且性情谨慎,将事情托付与他,可放心。” 也正是因为性情原因,孙应元在上次击杀成国公朱纯臣的事情上,早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却没有站出来。 他正苦恼着,突然眼神瞥见了一个人,王承恩。 不由小跑着迎了上去,“王公公,您怎么有空来了?” 王承恩被孙应元给迎进了军帐之中,瞅了半天,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不由问道:“孙将军,敢问黄将军呢?” “黄……他练兵去了。” “练兵?”王承恩眉头不由皱了一下,“何时能归来?” 孙应元眼珠子转了一下,“这就难说了,他这人对自己狠,对下面的兵更狠,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若事情不急的话,王公公可稍等一会儿,若急切,不知可交于本将否?” 王承恩攥了攥手指,眉头皱了一下,脑海之中快速的过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得失。 陛下让自己找黄得功过来,无非是要动用勇卫营,而孙应元督勇卫营自然也没有任何的问题,黄得功外出练兵,即便回来,也是疲惫之师…… 时间,最重要的还是时间。 很快,王承恩就下了决心,抬头道:“行,你现在就跟我进宫,陛下有紧要事情要交于勇卫营。” “得嘞!” …… 等孙应元和王承恩赶到宫里,天色已将近酉时。 “臣孙应元参见陛下。” “起来吧!”朱常淦在听到王承恩的回复之后,也没有多想,无论是黄得功还是孙应元,都是大明朝的能战、善战之臣。 对于自己来说,还真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今日晚间,锦衣卫有大动作,朕欲调集勇卫营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给看住,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异动。” 顺天府即京城最高地方行政机关,地位显赫,品级为正三品,管辖五个州、二十二县。 比一般的知府高两到三个等级,而且顺天府尹还负责京城周围的治安,有拱卫京城的责任。 虽然到了大明朝的中后期,顺天府有了重大嫌疑,皇室对于顺天府进行了压制,但其手中依然有兵权。 除此之外就是五城兵马司,这个朱元璋给大明朝设置的京都“大管家”。 五城兵马司负责都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囚犯管理、火禁等事。 看这些职责就能够明白,这个机构就类似于后世的管理综合执法局和市公安局等职能部门,所以称其为“大管家”。 但在一定程度上,五城兵马司不仅是行使巡捕的职责,还干了点卫戍军的事。 依照明朝制度,凡亲、郡王妃父无官者,亲王授兵马指挥,郡王授副指挥,不管事,领空饷。 所以面对这个吃钱的窟窿,朱常淦暂时并没有对它下手,但其有两三万人,却也不得不防。 “今夜若有异动者,朕允你们直接格杀,今日一更鼓声行事,五更鸡鸣之前将所有事情完毕,若有冲突爆发,记得清洗干净。” “是,陛下!” 孙应元直到从宫里出来,才猛地舒了一口气,内心火热的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道:“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你们行行好,给本将军一个立功的机会。” “让我也弄个总兵衔!” …… 伴随着夕阳渐渐西沉,橘红色的光映红了京城的大地,特别是皇城上的琉璃瓦,也变换着婉霞的流光溢彩。 崇祯再次从乾清宫醒来,怔了一会儿之后,习惯性的问王承恩,“朕今日都做了什么?” “回皇爷……” 王承恩也早已经形成了习惯,总结之后,将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项给崇祯汇报了一下。 崇祯猛地站起来,“漕运粮全都沉了?简直罪该万死!” 当听到今晚动手的时候,崇祯冒火的眼睛终于有了动作,“好,朕今夜就要看着他们回来复命!” …… 随着元去明兴,北京城的商业布局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明朝打破了“前朝后市”的旧制,在大明门与正阳门之间的棋盘街形成全城最大的商业中心。 棋盘街地处北京城内东、西两地交通要冲。又是五府六部等庞大中央机构官员的聚散地,因此在正阳门内的棋盘街、正阳门外的廊房胡同(廊房头条、廊房二条、廊房三条、大栅栏地区)形成了“朝前市”。 明朝直到崇祯时期的市集也只要集中在皇城四周,尤其正阳门内外和崇文门外很快发展为巨大的商业区,崇文门,老北京人称之为哈德门。 过去外地商家进京城都需要缴税的城门,涿州的贡米、米酒都是从水陆运到崇文门,课税后送往京城里。 有不少小贩为了逃税,将米酒装进猪尿泡里面,套在脖子上半夜抠着哈德门的城墙翻入城内。 随着夜色落下,此刻的崇文门却是繁花也随之缓缓落下,叫卖声渐稀。 贩夫走卒还是收拾东西往回走。 锦衣卫这边因为就在皇城跟上,所以还没有出动,反倒是勇卫营这边率先将队伍给拉了出来。 除了今日训练的三千人,剩余的一万一千人,排着整齐的队列,赶在宵禁之前一刻钟,全都进了皇城。 并且全都落在了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尹的府邸附近。 临街的百姓看着外面的勇卫营甚至都将火炮给推过来了,不由一个个面容惊恐,将门窗全都给关的严严实实。 一更鼓响! 锦衣卫分头跑步前往“八大晋商”所在的府邸,以及他们在京城所购置的所有店铺、房屋、妾室居所等地。 范永斗府邸的门前。 偏巧,一个负责巡防范府的家丁看到外面人影绰绰,不由趾高气昂的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也不这是哪儿,也敢在此逗留……” “噗~”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给砍断脖子,拖进了黑暗之中。 来人正是锦衣卫的人,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们全都没有点燃火把,却已经将整个范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对着身后人挥手:“破门!” 立时有人上前,将一桶火药给放在了门柱处。 “嗤~” 火绳被点燃,几秒钟之后…… 轰!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之后,范府厚重的大门被炸的垮塌下去。 上百号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呼啦一下冲了进去,藤甲兵在前,火枪兵在后,朝着里面快速推进。 “掘地三尺,不可放过任何东西,尤其是钱粮、信件!”李若琏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冲着众人大声喝道。 除了要将他们的钱、粮,更要他们与朝中大臣的书信关系往来,以及他们与边关将领、建奴的书信往来。 这些晋商只是第一站,这一环形成闭环,才能走第二站,第三站…… 第68章 京都流血夜 范府之内, “月红!来,陪老爷喝一个!”范永斗今日刚又续了一房小妾,所以府邸之内,全都挂着红蔓。 一个身材单薄的女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浑身颤抖,似乎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女人其实是有男人的,但被范永斗给看上,设了一计,将女子的婆家给坑的倾家荡产。 她男人上衙门告状,反而被范永斗买通关系,挨了八十大板,回去没有多久便一命呜呼,范永斗又拿出来一份假的卖身契,将女人掳进了范府之中。 “月红,我告诉你,你就乖乖的伺候好本老爷,再给老爷我生一个胖小子,老爷我让你过的比在宫里面都滋润。” “我……我跟伱拼了!”女子泪眼摩挲的起身,想和范永斗拼命,但她手脚捆着。 刚起身便摔倒在地。 范永斗将她扶了起来,狞笑着攥着她的脖子,“拼命?你拿什么拼命?老子不妨告诉你,这大明朝,皇帝都未必有我们范家说话管用。” “在大明这块土地上,你得有钱有势力,你得真正的在朝中有人,才能说话算数。” “不要以为打官司就是你往堂上一跪,就有人给你伸冤。这后院之中,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还拼命……嘭嘭……敢不从,老子打死你。”他脚使劲的踹在女子的头上,直到将她踹晕了过去,才拖着往房间里面走。 突然,大地震颤,范永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外面轰然响起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直接震的范永斗脑子嗡的一声,人都震傻了一样。 迷迷糊糊的意识在这一刻还不曾醒来,照例朝着外面厉声喝道:“刘二,你特娘的死哪儿去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嗯?” 以往他骂了之后,管家刘二这狗东西,一准儿就已经回答了,可现在……范永斗气的起身朝着外面的大门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道:“狗日的刘二,老子娶小妾,你也憋不住了?” 范永斗阴沉着脸,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朝着外面走了过来,猛地将门打开,“刘二,你聋了……” 下一刻。 “刷!”血光冲天而起,直接溅了他一脸。 范永斗不自觉的摸了一下,黏糊糊的,猩红无比……他的酒瞬间醒了过来。 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哆嗦,腿肚子发软。 院子里面跪着一个又一个的范家的人,但凡跑或者反抗的,直接被一刀给捅死。 鲜血潺潺的在院子里面流淌,在低洼处汇聚成坑。 范府之中,因为范永斗纳妾,所以灯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亮,府内影影绰绰的火烛光芒与地上的血浆相互渲染着。 藤甲、火铳、尖刀、血腥……所有的一切拧成了一股窒息的氛围,如一座大山拍在了范永斗的心头。 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发颤的问道:“你们……你们是谁?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语调之中似乎有暴怒,有威胁,但发颤的声音却显不出来丝毫的底气。 “范永斗是吧?”一个低沉的回应传了过来,声音不高,简短却沉稳,“锦衣卫奉陛下旨意,范家私通后金,卖国求荣……” 这范永斗的牙关颤抖,“不,不可能……我们范家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一定弄错了,薛大人乃老夫好友,不信你去问问薛大人,还有张大人可以作保的……” “哦,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薛大人?哪位张大人?”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从暗处缓缓的走了出来。 摇曳的灯光照在他的背上,巨大的阴影正好笼罩住范永斗。 范永斗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对方的身影格外的高大、凌冽。 此次锦衣卫行事,低调却异常的狠厉。 进了府邸之后,不激烈,不喧哗,但出手却是没有一丝的犹豫。 就如一把刀子一样,直接扎入了敌人的内脏。 这也是朱常淦对锦衣卫的定位,职能转向刺探情报、传递信息、直接参与作战。 “薛……”范永斗刚想张口却猛然顿住。 他想起来之前薛国观和他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不能把他给抖出来,要不然让他范家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说,这时候不能说,如果说了只会将薛大人给拖下水,只有让薛大人在外面,才能转圜帮自己奔走。 “既然确立正身了,那就把他绑了,吊起来!”李若琏随意的招呼手下过来,此时锦衣卫的力士已经到了跟前,直接将范永斗给揪了起来。 “放开我,我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如此对待我们范家?”范永斗怒喝着、表情抽搐地扭曲着,想挣脱出来。 但锦衣卫力士只是一刀把捣在他的脸上,顿时鲜血直流,嘴角都裂开了一个口子,顿时息声了。 “范永斗,家里还有什么密室没有?”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两只眼睛看过来,淡淡的问道。 “没有,范家哪里有什么密室……” 李若琏挥了挥手,范永斗就看见一个八尺高的锦衣卫力士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睛寒冰一样冷冽的眼睛,看着他就和猪羊没有任何的区别,然后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箱子。 里面各种各样的小刀子、小钩子、钉子、铁签子、生锈的铁架子…… 李若琏转过身子,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也别闲着,范永斗不说,问问范家其他人。” “是!” 锦衣卫的负责上刑的力士直接拖着几个范家的嫡亲朝着其他房间而去。 范永斗朝着那些被带走的子侄喊道:“挺住,他不敢杀你们,只要能挺过去这一次,咱们范家就可以安然无恙。” 可仅仅几秒钟之后, “啊~” 凄厉的惨叫声如杀猪一般,骤然划破夜空,将范府周围的鸟都给惊飞了不少。 “哎呦,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密室!” “你们饶了我吧,我说,我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相比范永斗的子侄,他自己反倒是吐口的最快,也最多。 李若琏让锦衣卫的人将这些人说的每一处都进行了地毯式的翻找,很快,又搜出来大量的书信、账本、金银财宝。 他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不由轻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有了这些东西,才算是可以向皇帝交差了。 “大人,里屋有一个被打晕过去的女子。” “这是何人?”李若琏将一个范家的一个人拎过来,很快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此时有人正拎着一桶凉水给倒了上去,李若琏走到身穿嫁衣、满身血污的苏月红面前,“你可想伸冤?” 女人粮价消尽了血色,眼睛凹陷,没有一丝光芒,跪在地上,“没用的,都是没用的……” “知道我是谁吗?” 沉默,久久的沉默。 旁边一个锦衣卫的千户连忙说道:“这是我们锦衣卫指挥使李大。” “没用的,范永斗说了,他就是王法,他的钱早就买通了朝中的大官……”女人嘴唇边缘往外渗着血,绝望的天地都黯然灰寂。 “你看看他是谁?”李若琏让人将一个肉泥一样的人拖到跟前。 女人眼睛猛然瞪大,虽然此人已经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但却依稀可以认出来,“他……他是范永斗?” “没错!”李若琏淡淡的说道:“你现在是自由身了。” 女子眼睛猛然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可我夫家所有人都死了,全都冤死了……” “怎么,想伸冤?”李若琏看着她,叹道:“我知道你之前曾在顺天府递过状子,也知道顺天府在你家这案子上和范永斗沆瀣一气。” “如果你还想伸冤的话,明日再递到顺天府衙门。剩下的你不用管,正巧我和顺天府尹有旧怨,想扳倒他,就不知道你自己愿不愿意?” 女子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愿意,民女愿意,只要能替夫家伸冤,就算是舍得这条命,又何妨!” “好!”李若琏点头,挥手示意锦衣卫收兵。 做臣子的自然要为陛下着想。 今日,他从陛下的口中听出来,让勇卫营提防顺天府,那就说明陛下有换了顺天府尹的意思。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自然要为陛下找好换的理由。 …… 与此同时, 锦衣卫也在其他八家进行着相似的一幕。 要说晋商不该在山西吗? 怎么会在京城? 说起来,这全是因为他们的生意做的实在是太大了。 晋商八大家为首的晋商在京城有大量的产业只是很小的一方面原因。 最关键的是他们搭上了朝中大员,他们必须在京城维护与当朝文官大员的关系。 今天李大人纳妾,趁着机会去送个礼。 明天黄大人乔迁新居,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正好可以趁机会让人给引荐一下。 后天内阁张大人老母亲要八十大寿了,晋商们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到时候,其他家家主都出面了,你范家的家主好巧不巧回山西了? 这好不容易攀上的关系岂不是拱手让与别人。 所以这些年,朝廷重晋商抑徽商越来越厉害,晋商们每年在京城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没事儿他们都尽量不回山西。 锦衣卫这次雷霆出手,可以说一举将晋商家族的显赫人物给一网打尽了。 …… 顺天府衙门外。 孙应元看着天色,嘴里喃喃的说道:“那边应该差不多了,这边也该有点动静了啊!” 相对来说,顺天府比五城兵马司的兵马要更多,战力也强一些,所以勇卫营大部分集中在顺天府附近。 他双手拿着几个铜钱,神神叨叨,“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这帮混蛋脑子被门给夹一下吧。” “快出来,让老子收拾你们一顿,给爷立个军功。” “也弄个总兵当当……” 正念叨着,就听着下面有人低声道:“将军,顺天府衙里面似乎有人要出来。” 孙应元猛地跳起来,“准备!” 他眼珠子冒光,盯着顺天府衙的大门,就等着里面有人冲出来。 可等了半天,却发现人只是把门打开一小会儿,然后又给关上了。 “我……”孙应元脸跟锅底一样黑,“什么特么情况?咋回去了?” …… 一炷香之前, 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声音,顺天府尹董时来从后衙跑了出来,问下面的人,“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回大人,锦衣卫对晋商们动手了。”顺天府丞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难掩惊惧的说道。 “你说什么?对谁动手了?” “晋商,就是范永斗那些人……不仅抄家,而且也杀人了,范永斗本人也被用了刑,带走的时候血刺呼啦的……” 随着锦衣卫收网,消息还是很快的传了出去,被朝中的有心人给知晓,顺天府丞也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连忙跑了过来。 顺天府尹董时来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目光呆滞,“怎么会?锦衣卫怎么会突然对他们动手?前日吾儿的百岁宴上,他还曾来过……” 他曾经收过范永斗的礼,而且还不止收过一次,所以有些慌,也顾不上换衣服了,及拉着鞋子就往外走。 “把门打开,把顺天府的将士们都叫起来,不能让锦衣卫把范永斗给的带走,要不然他熬不住,把我也给点出来。” 可他还没有走出门,却被顺天府丞给死死拦住,“大人,不能叫将士们,外面全是勇卫营的人,上万人都在外面呢,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披甲执锐,万一咱们有点动静,恐怕他们真的敢杀人。” “您忘了成国公的事了吗?” “成国公……”董时来脸色猛地一白,豁然明白,“我说好端端的,勇卫营的怎么进城了,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擦了擦汗,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你提醒了我,不出去,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动,不能给勇卫营动手的机会。” “让后厨给做几个小菜,陪本府喝点,压压惊。” …… 外面,瞅着顺天府再次关上大门,孙应元气的骂人,“董时来这狗东西,奸诈的很,定然是看到了我勇卫营在外面,不敢出来了。” “娘的……” 到手的鸭子飞了,让他提起来的心劲儿一下子落了回去。 就在这时, 有人来报,“孙将军,五城兵马司有异动。” 孙应元喉结滚动,猛地攥住了他的衣服,“可看准了?别又是拿老子开涮呢?” “这回是真的,五城兵马司那边出来不少人,约莫有上千。” “上千……”孙应元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狂喜道:“好,好,还是这群勋贵二五仔的脑子不好使。” 五城兵马司中的亲、郡王妃父无官的人,亲王妃父亲授兵马指挥,郡王妃父亲授副指挥,以至于里面勋贵的子侄多如牛毛。 “将军,要不要再等等?” “差不多得了,一千人不少了,多也多不了太多,别又像顺天府这边一样,又回去了。”孙应元猛地攥紧拳头,“动手!” 随着孙应元一声令下,所有勇卫营开拔。 五城兵马司的一千来号人,刚走出去两个街口,就被勇卫营给追到了。 “砰砰砰砰~~” 勇卫营直接端起燧发枪就是一轮射击,孙应元压根就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这是什么? 这是行走的军功,这是自己闪闪发光的总兵衔,和他们废什么话? 也就是因为在皇城之内,再加上火炮主要用来对付顺天府那边的,要不然他真想直接用火炮轰过去。 痛彻心扉的惨叫声响彻街口,无数人被弹丸给击中,倒在地上。 勇卫营的藤甲兵手持尖刀,此刻从后面扑了过去,见着还活着的兵勇直接就砍。 “……”孙应元眯着眼看着这一切,脸上坚决,因为皇帝给他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 ps:投个票,我看到小伙伴在评论里面说听喜欢看崇祯这条线的,喜欢看崇祯这条线的,扣个1,感觉一般的扣个2,我适当的调整一下大纲。 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两天小孩发烧厉害,天天要跑很远去医院打点滴,实在多更不起来,对不住。 第69章 出来洗地了 血腥味、黑暗、砍杀声、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交织在棋盘街的街口,地面鲜血流淌。 如暗红色流动的绸缎,而且还在继续拖长,蔓延。 人踩在粘稠的‘绸缎’之上,猛地荡漾开,脚再踩到其他位置,就像是蘸了一下红印泥,然后在下一处渲染开一个暗红色的记号。 死亡的记号……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五城兵马司上千号人,就这样躺在了地上。。 “啊~” “疼!” 不时有人还没有断气,哼哼几声,但很快被补刀。 “你……你们是谁?”一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满头尽是血,进气没有出气多,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棒槌,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勇卫营一个参将一刀砍在他的脖颈上。 那人喃喃的哼了一声,再次栽倒在地,尸体除了血往外涌之外,再没有动静。 临街的住户们此刻全都紧闭房门,将房间里面的灯给吹灭,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 孙应元踩着稳定的脚步,咬着牙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半晌才说道: “将尸体收了,让人给清洗一下,!” 勇卫营一名百户闻言,快步跑到五城兵马司衙门外面,使劲的拍了几下大门,“五城兵马司的……出来洗地了。” 但此刻的五城兵马司哪里有人敢出来,一直等着外面没有动静了,才有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探出头。 浓郁的血腥味儿直接灌进了鼻子之中,让他“呕”的一下,差点呕吐出来。 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正兵马指挥和另外三个副兵马指挥已经死在了外面。 如今只剩下一个副兵马指挥,正七品,名字叫和仍祖。 他冲着刚刚冒出去偷看的家伙问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你个狗东西倒是说啊!” “死了,全死了……” “噗通!”和仍祖腿肚子一软,整个人委顿在地,“全……全死了?我嘞娘啊” “那可是一千号人啊……” 刚刚探出头的吏目牙齿颤抖的问道:“大人,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和仍祖喉结滚动咽了一口唾沫,“我腿肚子抽筋了,伱带人出去清洗地面……” “啊?大人,杀了咱们的人,还要咱们去清洗?” 和仍祖骂道:“你特么的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 “正、副兵马指挥都玩完了,这说明啥?你要是还跟着头铁,你自己滚出去受死去,别带上老子……现在是老子不表态,明儿个死的就是我们几个。” 吏目闻言,一脸骇然,呼吸都停滞了几秒,连忙冲着后面的人喊道:“都给我拿东西,出去洗地!” 五城兵马司的司职就是救火、巡夜,所以调用取水装置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也是勇卫营让他们出来洗地的原因。 …… “会不会太过狠厉了?万一引起其他反应怎么办?” “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乾清宫,崇祯看着远处亮起来的火把,心里却又犹豫了起来,手指攥紧,对于晋商,他其实也曾有耳闻,知道他们向建奴运送粮草和铁器。 这些年大明朝对于建奴实行的经济和物资封锁一直没有奏效,便可见一斑。 可知道是一回事儿,如今对他们动手,建奴那边会激起什么反应?朝中大员和晋商们之间有多少牵连? 还有那些晋商们在后面扶持的边关将领又会有什么反应? 越想崇祯越觉得心里乱糟糟的,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淌,“王承恩,你给朕拿笔墨纸砚和四书五经过来。” “是,皇爷!” 很快,王承恩将纸张铺好,磨好了墨,就毛笔递给皇帝。 “呼~”崇祯深吸一口气,然后接过来毛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赫然是一篇八股文。 然后在王承恩惊异的眼神之中,皇帝笔如龙蛇,整个人却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写完了一篇文章,崇祯拿过来看了之后,不满意道:“心不够静,如何出好文章。” 然后又拿过来《中庸》,翻出来一篇文章,“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王承恩悄悄的退出去,轻轻将乾清宫的门给带上。 等走出去好远,才摇着头喃喃道:“皇爷这病似乎又有了反复,不过……看上去皇爷自己找到了一种自我调节的方法?!” “奇哉怪哉!” 他跟着崇祯二十多年了,从还在信王府的时候就跟着,从未见过读书写文章竟然能治病? …… 这一夜,八大晋商为首的晋商集团的府邸之内,尽是血腥。 除了先开始时候的低调之外,锦衣卫在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不再遮掩行踪,以至于惊呼声、惨叫声、哭喊声响彻全城。 浓郁的血腥味儿在京城的上空盘桓,久久不散。 锦衣卫既要关押、审讯晋商的重要成员,以及将晋商家中的抄家所得收归皇帝内帑。 所获太多,一直持续到了天明才搬完。 这期间除了几个不长眼的官员让人出来看了一眼,便被锦衣卫和勇卫营的人砍杀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出来。 直到五更鼓响彻京城,才有人敢蹑手蹑脚的从家里出来,朝外面瞅第一眼。 然而此刻的街面上,干干净净。 给人一种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错觉。 …… 与此同时, 皇宫之外早就已经站满了等着上朝的官员,这些朝廷大员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 他们大多数人昨夜都没有睡,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前半夜,锦衣卫杀人,勇卫营镇压五城兵马司。 后半夜锦衣卫拿人、搬东西的声响就一直没有断过。 还没有等这边停歇,寅时便已经到了,好不容易刚迷糊着,结果被正房、小妾叫起来,该起来上早朝了。 “黄尚书,刘尚书,昨夜之事,您肯定听说了吧,这……这可如何是好?”吏部左侍郎田维嘉趁着这机会,凑到一起,忙不迭的问道。 此时他的心态已经彻底乱了。 礼部尚书黄氏俊、刑部尚书郑三俊、礼部左侍郎薛国观等人脸色阴沉。 锦衣卫一夜斩杀晋商家族、护卫、仆人超过800余人,其中各家的家主及重要成员被下牢狱者300多口。 五城兵马司被镇杀1100余人……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些朝廷大员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极为详细。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又看向礼部左侍郎薛国观,“薛大人,你倒是说话啊,当初是你出主意,让晋商他们出手的。” “如今事情闹到今天这地步,咱们要怎么做?要不要保他们?” “这……我也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过激啊!”薛国观眼中血丝已经快布满了,他昨夜更是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 让晋商配合,是他的主意,而且他和范永斗等人牵扯也比较深。 事情一出,他整个人也懵了,此刻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 刑部尚书郑三俊眉头拧成了一个巨大的“川”字,摇头道:“保他们?怎么保?陛下这几番行事,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会出手吗?” 作为刑部尚书,他对皇帝这几次行动有着超越其他人的敏感。 无论是东厂督主王之心、流放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还是后来的掌掴文渊阁大学士张至发,每走一步,皇帝拿出来的证据,都让朝臣挑不出来半个不字。 有理有据,且无懈可击。 “郑尚书的意思是……不保?”礼部左侍郎薛国观目光闪烁。 “不是不保,而是不可硬保。”郑三俊低声说道:“还是看陛下手中掌握了他们多少罪证,若罪责小,还可以保一下,但若罪责深,不如明哲保身。” “可这些年,朝廷上下与晋商有关系的可不止你我几人,万一他们到时候胡乱攀咬,可如何是好?” “他们不敢,除非他们想抄家灭族,这只是在京城,他们在山西可还有族人……除非他们不想留下火种。” “再者说,哪怕他们乱攀咬,以他们低贱的商贾身份,指认朝廷大员,除非有实证,否则无法作为证据被采用。”刑部尚书郑三俊目光微寒的说道。 此时,钟声响起,宫门缓缓开启。 众人缄口,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再次整队,准备上朝。 “噗通!” 有人摔跤了,众人不由侧目。 往日,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上报上去听候处理。 “谁啊,这是?” 薛国观却是目光微缩,因为他认出来,摔倒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负责记录的御史。 这位御史,自己在范永斗的府上见过多次,与范永斗私交甚密,范永斗曾送给他三个小妾,昨夜范永斗娶小妾,听说这位也去了。 如今能站在这里,应该是在宵禁之前回去了,这才逃过一劫。 此刻这位御史头也磕破了,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淌,却连捂都不捂,浑然失了神志一样爬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是有其他御史将他给替下来,才结束了这一闹剧。 今日身为御史,却在上朝时如此失仪,杖责是必不可少了,甚至他这御史之位是保不住了。 “上朝!” 鸿胪寺官员“唱”入班,文武大臣则分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左、右掖门,行一跪三叩头礼,早朝正式开始。 …… 天色将亮, 孙应元带着勇卫营的将士们才回到营帐,然而他们所有人的眼神之中一点也看不到疲惫,反而一个个兴高采烈,因为都捞到了功劳。 特别是孙应元,他这心里可算是舒了一口气,功劳怎么说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自己向陛下表忠心了,下一次陛下再有任务,就不至于只记得起黄得功那莽汉,也会记起自己。 只要让自己出征,就会有立功的机会。 一次无法晋升总兵,两次呢?三次呢? 如此,总兵衔还不是手到擒来,然而他们刚到勇卫营门口,猛地发现营门口有一个黑塔站在那里。 黄得功。 此刻的黄得功脸色极其的难看,陛下调遣勇卫营,明明找的是自己,凭什么你孙应元去了? 昨天王承恩过来的时候,他正好带着下面三千将士出营房武装越野去了,左右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派人骑马很快就能追上。 可孙应元这狗东西,竟然说自己回不来,结果就这孙应元给抢了功劳。 而且是在皇城之内,配合锦衣卫行动,这么大的行动,如此的露脸,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这让他如何心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孙应元,咱们演武场见。” “演武场就演武场,还怕你不成?” 孙应元眉头一挑,咧嘴笑道:“时也命也,上次你练兵被陛下看上,然后带着人镇压京营哗变,这次你因为练兵,出了兵营,没有赶上这功劳,还懒得上我了?” “我还就不惯你这毛病了。” “来!” 勇卫营之内尚武之风尽显,从将军到下面的兵勇,有什么矛盾上演武场打一顿,赤手空拳。 谁输了谁闭嘴。 没有什么是打一顿不能解决问题的,打完之后两人一笑泯恩仇。 营房之内一听说两个主将要在演武场打一架,顿时全都兴奋起来了。 奔走呼号,很快就将演武场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哦,是嘛?去看看。”曹化淳听说之后也赶了过来,让人搬着板凳过来,笑着看台上两人撞在一起。 黄得功个子高大、气力惊人,勇猛异常,所以招式大开大合。 而孙应元却是中等身材,但膂力惊人,武艺高强,灵活如猿猴,以己之长攻击对方之短。 一时间两人打的不分高下,虎虎生威。 …… 朱常淦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御座之上,下面的官员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指责锦衣卫擅自调兵杀人,目无国法。 “陛下,太祖皇帝对优待士绅,晋商开中,为大明边关运送粮草,乃大明之功臣,何故杀伐?” “陛下如此残暴,岂不是令天下人心惶惶乎?如此商贾不敢互市,百姓无法购买……” 大殿之上,有一个三朝老臣痛哭流涕,“昔日陛下忠厚仁恕、宽以待民,怎么今日竟变得如此薄情寡义……” 朝廷之上,这些文官有的站出来激愤怒昂然的直谏,有的如那个老臣一样打感情牌,试图让皇帝“迷途知返”,也有人用圣人之道,祖宗之法来劝谏。 但朱常淦却是老神在在的看着他们演戏。 压根不怕诸臣念经,甚至他都不在意有人急眼了,来一次死谏,说实话,他甚至还有点想见识一下到底死谏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朱常淦扭头低声问王承恩,“查抄的数额和证据呢?李若琏交上来没?” 有几个官员实在有些跳脱,他看的不顺眼,想看看受贿的名单里面有没有他们…… “回皇爷,查抄的数额和品类实在太多,直到现在,锦衣卫和东厂那边都还没有盘算清楚,恐怕……还需要一会儿。” “哦?”朱常淦目光猛地大亮,“不着急……不着急,朕等得起。” 上次查抄王之心、骆养性不过一个时辰,如今查抄晋商竟然过了一夜还没有查清楚,岂不是说明……这次收获之丰硕,远超过自己想象。 日头缓缓升高,有万道金光照进太和殿,朝廷之上众陈还在慷慨激昂的发表自己的演说,有小黄门快步如风地朝着大殿而来。 朱常淦目光一凝,不由将身子坐直,“王承恩,念!” 王承恩接过来,大声读道:“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奏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集团,卖国通敌,窃卖军器,泄露军情,证据凿凿,其中牵涉官员之广骇人听闻……” 下面刚刚还在为晋商辩护激情昂然的众臣,表情猛地僵在了脸上。 随即变为惊骇! 卖国通敌,窃卖军器,泄露军情……其他罪名都可以洗,此等罪名,他们这是直接洗到了刀子上了。 …… ps:昨日大家的留言,我数了一下,选1和选2的,正好对半分,感谢大家。 第70章 收获颇丰 朱常淦手中拿着一沓八大家与外面联系的信笺,嗤笑的看着衮衮诸公,“说啊,你们继续说啊!” “此等卖国求荣之辈,走私战略物资,还给建奴提供情报,妥妥的汉奸行径,在你们口中为国为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作为大明朝的臣子,你们眼睛是长在屁股上吗?” “王承恩,所有为晋商洗脱的臣子全都记录在案,让锦衣卫好好的查一查,他们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是,皇爷!”王承恩脸色肃然的回道。 整个太和殿骤然安静的可怕。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喉结滚动,猛地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看向刑部尚书郑三俊,那意思:还真的让伱给说对了。 卖国通敌,窃卖军器,故意泄露军情……这让他们怎么保? 礼部左侍郎薛国观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眼帘狂跳,他刚刚也正在踌躇是不是上奏疏保范永斗等人。 奏疏就藏在他的衣袖里面,随着王承恩这么一念,不由大呼好险。 就差一点点,他就站出来了。 黄氏俊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却是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这时候再说什么也已经迟了。 “……”刑部尚书郑三俊的脸难看到了极致,又是如此。 证据凿凿! 整个朝堂之上,落针可闻的静。 范永斗等晋商在京城京营多年,各部官员或多或少都受过他们的优惠,许多人更是收过他们的巨额贿赂,但此刻却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无他,实在是他们这罪名太臭。 沾上就是一身腥。 “哗啦哗啦~” 整个大殿只剩下朱常淦翻看纸张的声音,锦衣卫出手,东厂监督,查抄八大晋商为首的所有家产清单形成了厚厚的一沓。 房间300间,田地1500倾,银铺21间,当铺36间,铁器铺25间,粮铺13间,绸缎庄8间、客栈6间、烟酒12间、客栈7间、酿酒铺6间、皮毛铺子12家…… 赤金6000两,100两一个纯金大元宝70个,100两一个银元宝5600个,银锭9万个,制钱15万文。 辽东人参600余斤,玉器120余,珍珠玛瑙100余串。 大红宝石8块,大蓝宝石15块,金碗18只,银碗82只,绫罗绸缎一共有1400匹,狐皮650张,貂皮950张,还有其它各种粗细皮6000余张,铜器和锡器3600件,名贵瓷器1万件,铁器15600余件。 镂金床12座,四季新衣600件,家人606名,妇女600名,雇员18000人。 数目之多,品类之广,朱常淦看的眼睛都有些发花。 他一直看到最后几个字,眸子不由微缩了一下。 “折合白银1700万两!” 他再次翻看了回去,其中查抄最多的就是范家,除了钱,范家在正阳门附近开设的三家粮号里面,而且范家在京城仓库里面贮存的粮食数量也十分惊人,竟然有15万石米。 其他各家的粮铺加起来也差不多有12万石米。 朱常淦气急骂道:“怪不得,京城的百姓们会说,有老苍天,下有范百万,三年不下雨,范粮有万石……” “是真的肥啊!” 想来也是,仅仅一个骆养性都能抄家抄出来一百多万两。 晋商家族庞大走私卖国几十年如一日,不断的累积财富。 再加上与朝中大员勾结,这些年他们的家产更是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朱常淦旋即又看了李若琏递上来的范永斗等人签字画押的认罪书,这才知道,原来范永斗等人过段时间就准备北上,和建奴做交易。 所以才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军需物资。 这一次误打误撞,这批物资还没有转出去,就被锦衣卫一锅给端了。 朱常淦攥了攥手指,冷冷的骂道:“小冰河,大明的百姓都没有吃喝,这群巨鼠自己吃的肥肠满脑不说,却将粮食疯狂的运送到边关,卖给建奴。” “来人!” 侍卫从外面呼啦一下冲了进来。 朱常淦冷笑着看着朝廷上跪着的众人,“按照已经查明和卖国之徒勾结的官员名单,给朕拉到午门之外,砍了!” “是!” “崇祯4年,右副都御史关守勤收受范永斗宅院两座,价值八千六百年白银,崇祯七年范永斗送关守勤侍女一名,范永斗送关守勤两间银器店……” 右副都御史关守勤还没等念完罪证,腿肚子一软,瘫软在地,被侍卫给拖了下去。 “兵部右侍郎张弼,收受范永斗外城神邸一座,折合白银5600两,崇祯八年,范永斗以给你小舅子礼金的名义,捐银八千两……” “陛下,饶命啊!”兵部右侍郎张弼,连忙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的冲着御座喊道。 “礼部郎中收受王大宇六千四百两礼金,王家曾将一家当铺送给你长子……” “工部右侍郎杨汝学……” 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拖到了午门,“噗”的一下,斩首示众。 风声呜咽,横陈的尸体就这么倒在了午门之前,浓稠的鲜血随着石砖的缝隙流淌,百姓们呼啦一声围了上来,惊呼声不断。 “能上早朝的都是大官啊,竟然也被这么就杀了!” “那肯定,至少也是五品以上的大官,可顶什么用,还不是被陛下给杀了!”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斩杀大臣?” “上次不是说六部主管怂恿下面的官员欺君罔上吗?有人认识没,是不是他们?” “猜那玩意干嘛,明日《大明时报》上面定然会说的……” “也是,那就等明日消息出来,就全明白了。” 大殿之上, 一个又一个的朝臣被拖出去,有人鬼哭狼嚎的求皇帝开恩,有的如槁木死灰,有的被吓的顺着裤腿子流黄汤…… 礼部尚书黄氏俊的心也是越来越凉,越来越心惊。 不是因为黄氏俊自己收受过贿赂,相反他没有收过晋商的一分钱,即便是逢年过节或者家中有喜事,他也严格约束家人。 不让他们收受任何的贵重之物,一旦发现,必然退回。 他心惊的是,朝堂之上竟然有这么多人收受过晋商的贿赂,其中不乏三品大员。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拖了出去。 作为文官士大夫,他们一直标榜的就是不收受贿赂,不结交内臣,忠信敬上,清廉毋谤,举事审当,喜为善行,恭敬多让,一心为国,一心为公。 所以他们这些文官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圣人之道、祖宗之法劝谏皇帝,让皇帝就范。 并且人多势众,营造出来一种范围更广,声势浩大的舆论氛围。 可现在……如此多的人收受贿赂,德行不堪。 还有什么面目去谈圣人之道、祖宗之法? 难道让皇帝学太祖朱元璋,将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全都杀绝? 朱常淦看着众人,心中冷笑,“诸公,朕以为卖国行径当抄家灭族,如今只是将晋商京城的势力给拔除了而已,他们本家所在的山西余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下面有人站出来:“陛下,晋商卖国通敌,窃卖军器,臣祈求陛下严惩不贷。” 刑部左侍郎刘之风紧随其后站出来,“陛下,卖国通敌,依照大明律,当抄家灭族……”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 剩下的官员不少人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上疏。 朱常淦看着众人,心中好笑,不得不说,这群文官的演技是真的好,要是在后世一个顶一个都是实力派演员。 “那就依诸公所言,宣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上殿。” 小黄门朝着外面喊道:“宣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上殿!” 没过多久,李若琏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 朱常淦扫了众人,缓缓的道:“刚刚诸位大臣请求对晋商抄家灭族,就由你派人去山西一趟。” “并将查抄所得押送回京。” “是,陛下!” 等李若琏领命出去之后,朱常淦才将所有的文书缓缓的收起来,漫不经心地道:“朕满心想的都是爱臣如子,勤政爱民……可为何朝堂之上二臣贼子频出呢?” “朕当自省,汝等更当自省啊!” “大明要的才来不是寸功未立,只会摇唇鼓舌,通敌叛国,莹莹狂吠之徒。”朱常淦站起来,“朕累了,退朝吧。” 一直等皇帝走远了,满朝文武的脸上还是青一阵紫一阵。 朱常淦最后几句骂人的话,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专在这群读圣贤之书的士大夫的肺管子上捅。 …… 朱常淦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御膳局已经将早膳给准备好了。 “陛下,徽商申士恒等人已经在宫门之外候着许久了。”王承恩一边将早膳摆上桌,低声说道。 “哦,正好,添几双碗筷,朕与他们共同用膳。” “是,皇爷!” 王承恩出去没多久,从外面领了几个徽商进来。 “草民申士恒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来得正巧,陪朕一起用早膳。” “谢陛下隆恩!”几个徽商喉结滚动,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激动的身形发抖地起身。 皇帝用膳,乃是吃独食,也是他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上面摆满食物。 被赏的人只能在另设的桌子前站着吃,即便不饿,或者不想吃,也得吃完,并且还要表示:“味道特别好。” “别这么僵硬嘛,吃,尝尝宫里的菜。” “谢陛下!”徽商们此刻也是心里直打鼓,早上一起来就听人说,朝廷对晋商出手了。 抄家灭族。 之前晋商多么的风光,他们徽商拍马都赶不及,但现在说倒就倒了,他们怎么能不怕? “朕这次找你们来,是想让你帮忙一起平抑粮价。” “陛下,为大明效力,乃草民之荣幸。”米行商贾申士恒端着手中的碗,直接跪下,“草民愿意将所有粮食捐出。” “不,朕不要你捐。”朱常淦笑着摇头,“朕只要你将米行下调到粮价大涨之前就行。” “不仅你们,朕也会拿出来五万石粮食,来平抑粮价。” “这……”申士恒和其他几个徽商瞪着眼睛,眼中惊疑不定的看着皇帝,“陛下,草民真的愿意捐。” 朱常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怎么,朕金口玉言,你们这是想让朕收回来?” “不……草民不敢!”申士恒等人脸都绿了,噗通一下再次跪下来,磕头如捣蒜。 朱常淦摆手让他们起来,“先用膳,等用完膳之后,朕和你们谈一笔生意。” 等朱常淦吃完,申士恒等人也早已经将碗里的东西吃完,候着了。 所谓的生意自然是晋商查封的那些店铺,各种的金银珠宝、文玩物件、大量的名贵药材……数目大,涵盖广,想要将这些东西变现。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群徽商可以吃下。 等这几个徽商从皇宫里面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通红,内心的激动难以掩饰。 “翻身了,这次算是真的翻身了……” 申士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晋商跌倒,徽商吃饱,这次我们可是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奠定我们徽商的地位。” 皇帝拿出来的那些店铺、名贵药材,无不是他眼红的存在。 要知道他们之前被晋商给压着打,地段好的店铺几乎都被晋商把持着,如今忽然被朝廷查封。 皇帝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他们,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自然明白的过来。 将不再是重晋商抑徽商,而是重徽商,抑晋商! “不过陛下和我们说的公平竞争、投标竞价来购得店铺,我怎么没有听明白呢?” “我也没有怎么听明白,但陛下让我们回去将徽商都召集起来,听那意思除了我们徽商,还有浙商,湖广一带的商人,共同竞标。” “公平竞争就公平竞争,我们徽商还怕了他们不成?” 竞标自然是朱常淦提出来的,他除了给徽商之外,也给浙商等各地的商人都划分了一些份额,允许他们相互竞价来购买被查封的那些店铺、名贵之物。 …… 有了徽商的参与,以及原本晋商的粮号之中的放粮,各粮号初始还有大量的人排队,但发现粮仓充足,而且调价的不是一家,而是整个京城。 很快,京城的粮价就被平抑了下来。 朱常淦再次看了一遍查抄晋商的清单,不由轻呼一口气。 1700多万两,加上内帑之中的1200万两。 近3000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50万石粮食,以及15600件的铁器。 锦衣卫已经出发了,前往山西抄家灭族,等他们回来必然再次带回来一大笔钱粮……朱常淦自从执政以来,一直对钱有着极度的渴求。 对于钱粮极度的饥饿……但现在,有种突然被噎住的感觉。 朱常淦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101/10000」 「大明朝国运值:-8666,(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55天」 「现代寿命奖励:55天」 「资金奖励:1506849.3元」 进度条一下子涨了一倍,国运值也涨了一百多,国祚同样几乎翻了一倍。 朱常淦呼吸有些粗重。 大明亡于财政崩溃,这还只是自己将钱攥在手里,没有花出去的结果。 可以想象的到,当自己将这些钱都花出去,必然迎来真正的暴涨。 朱常淦目光猛地绽放光芒,“自今日起,局势已然发生改变了……!” …… 此时的襄阳城,崇祯提着笔墨纸砚、补刀,帘子、钉锤、灯烛……却是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科举考试。 今日,崇祯主动屏蔽了来自朱常淦那边的声音。 防止收到朝廷这边的影响而考砸了。 “你过来……”官差粗暴地在他身上搜查了一番之后,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将灯烛也给掰成了一段一段。 才恨恨地说道:“可以进去了!” 而对于崇祯后面一个人,这官差却是笑着点头哈腰,“柳公子,您来了。” 那名学子睡眼惺忪的白了官差一眼,直接往里面进。 崇祯皱眉,扭头往后看,却听着前面有人厉喝道:“看什么看,不想考就早点回去。” “他为啥不用搜查,直接就进去了?” 那官差拧眉瞥了他一眼,“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这事儿也是你能问的?” 崇祯刚想说话,就听着里面有人喊道:“时辰快到了,还没有进场的,抓紧时间进场了。” 他看了一下后面还要不少人正焦急的往里面走,只能咬牙先忍下,找自己的考场。 第71章 阳奉阴违? 等崇祯找到自己的考场,走进去,不由猛地捂住口鼻。 才发现里面充满污秽,气味难闻。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还不算最差的,有的考场之内竟然有便溺存在。 反倒是之前那个没有被官差搜身的柳公子,此刻却被官差给引到另外一排区域,肉眼看上去,条件就好许多。 “岂有此理……”崇祯左右看了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此刻的崇祯眼睛盯着官差腰间的尖刀,心脏如重鼓‘咚咚咚咚~’地在胸腔里面用力锤着,真想抽出刀将这几个狗东西给砍翻在地。 可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在心里劝诫自己:静下来,静下来……不能因为眼前的一点小事,误了自己进京的大事。 自己考科举,功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够进京,为了能够回到朝廷之上亲眼看着朱常淦如何拯救大明。 “呼~呼~” 崇祯总算将自己的怒气给压了下去,此时已经开始点名,然后表明自己是哪个廪生作保的,获得廪生确认后,便可进入座位答卷。 拿到试卷的崇祯看了一眼,信心倍增。 第一场是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对于崇祯来说不难,他将墨研开,然后蘸了几下之后,便开始奋笔疾书。 …… 京城, 众多臣子从皇宫出来的时候,看着午门之外的污血,一个个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们没有多作停留,便一个个离开。 吏部左侍郎薛国观先是回了吏部衙门点卯,然后换了轿子出门,来到了一处外城的宅院。 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才上前敲门。 等他进去,发现里面不少人。 “何至于斯?”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嘴里苦涩的说道:“陛下当初是如此的圣明,今日为何变成了这样?” 东林党骨干文震孟咬着牙槽,“陛下之心,已如坚铁磐石,难以撼动了!” 当初,他们正是用“圣主”之名,让崇祯将魏忠贤等阉党给清算,文官集团的势力也随之再度暴涨。 但如今的皇帝,却是任凭众臣如何说,压根就不怕他们念经,甚至不在于有臣子骂皇帝,不急不躁。 他们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阁老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晚了,已经晚了……”礼部尚书黄氏俊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晚了?” “我们出手还是晚了。”礼部尚书黄氏俊咬着牙,腮帮上的肌肉隆起,“事到如今,陛下已经完成了转变,没有了基本的道德操守,不再配合我们玩道德绑架的游戏。” “可现在六部还在我们的手中,陛下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礼部侍郎田维嘉脸色阴沉的说道。 黄氏俊眯了一下眼睛,“是啊,六部还在我们手中,但如今六部官员已经被我们自己撤下去一批,今日朝廷之上,陛下又打杀了一批。” “算起来,这些人可都是进士及第,都是我们文官的力量,但现在却一个个落马。” “此消彼长,我们的力量在削弱,而陛下的势力却还在增长。” 上次那批去请病假的二五仔,没有被皇帝给罢免,反而被吏部给罢免了不少。 再加上这次朝会上死的大臣,一时之间竟然空出来大量的名额。 刑部尚书郑三俊眉头紧缩,黄氏俊所说的正是他所担心的所在,皇帝的权利越隆,他们臣子的权利必然被削薄。 “本以为步步紧逼可以让陛下让权,没想到这一步步却让陛下的权柄更盛了。”礼部左侍郎薛国观攥着手指,脸色阴沉如水。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眉头紧皱,“眼下怎么办?等孙承宗将吏部完全掌控,我们再想做点什么,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承宗不愧是老臣、能臣。 刚刚入主吏部,便已经开始梳理吏部的工作,快速蚕食田维嘉的权利。 作为仅次于吏部尚书之下的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好不容易利用温体仁被罢黜,吏部尚书空悬的机会捞的权利,短短两天的功夫已经吐出去大半。 一方面他为了文官集团的利益,另一方面他实在不想放权。 吏部尚书, 百官之首! 自己距离这个位置一步之遥,却突然空降过来一个75岁老不死的孙承宗,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众人一阵沉默。 眼见众人不语,田维嘉大急道:“黄尚书,郑尚书,您俩倒是说话啊!” “难道任由境遇就这样糜烂下去?” 刑部尚书郑三俊瞥了他一眼,“田大人,漕运的事情,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田维嘉郑重其事的道:“那人曾是我家养的仆人,后来被我塞进漕军之中,这些年一步步走上来“不容易”,如今功成身退,我给了他5000亩地。” “那就好,不能再被陛下抓住尾巴了。”刑部尚书郑三俊对于皇帝这一连串的行动,真的是心生惊惧了。 “能做的,我们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礼部尚书黄氏俊目光炯炯的环视一周,“作为文官,我们能采取的手段本来也不多。” “既然陛下连演都不想演了,那我们大概就剩下唯一的手段了。” 文官们最善于利用的就是不合作,以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舆论胁迫皇帝就范。 以圣人之道、祖宗之言胁迫已经不管用了,那就只剩下……不合作! 之前他们用过,但只是让六部的那些中下层去请假,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下中下层被撤职的撤职,被皇帝杀死的杀死,六部的官员空缺额度达到了十之三四,朝廷运转必然受损,如果他们这些六部的主官这个时候撂挑子。 朝政必然滑下停滞、甚至崩溃的深渊。 “不做就不错,落到最后,无非是撤职致仕而已。”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闪烁,终究有人点头,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黄尚书所言极是,我们两袖清风,陛下又能奈我们何?” “.” 刑部尚书郑三俊目光如炬的看着众人,“希望不要再出现被陛下抓住小辫子的事情,需知道,只有不受贿,不结交内臣,不结党营私,在这朝堂之上才立得住脚。“ 当然,他们不是真的撂挑子不干了,而是还在位置上,但却不干实事儿。 总结成四个字。 那就是位置我还占着,但……概不奉召! 阳奉阴违! …… 快晌午的时候,顺天府尹外,有一女子披头散发地敲鸣冤鼓。 顺天府尹董时来闻听,皱着眉头从后衙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穿着衣服骂道:“谁啊?大清早的何人鸣冤?” “不是和你们说了,上午不审案子嘛?” 顺天府丞一脸的无语,他这位上司,每次上朝回来都是一个回笼觉到中午。 中间但凡被人叫醒,起床气很大,非打即骂。 顺天府丞无奈道:“大人,我们拦了,可拦不住啊,对方是” “拦不住?你们还有理由了?天天养着你们吃干饭的?” 等董时来骂骂咧咧的来到衙门口,往地上一瞅,不由目光猛地一凌,怒骂道:“咋又是伱?苏月红,早就和你说的明明白白,此案已经了结,并上报刑部.” 董时来话刚说到一半,眸子猛地一缩,因为他看到苏月红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领头的身着飞鱼服.锦衣卫? 他们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锦衣卫,李若琏带兵去了山西,临走叫这事儿交给了属下的一位副指挥使。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此刻看着他,“董大人,听说上午的顺天府大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 “没没有的事儿。”董时来扭头狠狠的剐了顺天府丞一眼。 狗日的东西,你咋不说是锦衣卫来人了? 顺天府丞也一脸的委屈啊,刚刚几次想和你说,但你这嘴一直骂骂咧咧,停不下来,他们几个压根插不上嘴。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淡淡的冲地上的女人说道:“苏月红,你将范永斗如何对你用强,逼死你丈夫一家的事情,以及这背后官商勾结的事情据实说来。”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看向苏月红,那意思你尽管说,我给你做主。 “是,大人!”苏月红刚想说话,却被董时来给打断。 “麻大人,这个案子已经审结,病情已经报呈给了刑部,为何又将它给翻出来了?” “锦衣卫监察百官,对于冤假错案,没有监查之权吗?” “这”顺天府尹董时来顿时脸如猪肝。 他紧走几步,来到苏月红的面前,指着鼻子气急败坏的骂道:“苏月红,你个不要脸的刁妇,明明是你卖弄风骚,勾引范永斗,图谋他的钱财。 如今见范永斗倾倒,便想着逃脱罪责,简直无耻之尤!” “我会让你们村子的里长,将你浸猪笼,该被万人唾骂,不仅是你,就连你的娘家也逃不脱.” 此话一出,苏月红的脸顿时变了。 浸猪笼,被万人唾骂.这种惩罚,在大明朝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更何况还要连累娘家,她指甲抠进肉里,渗出潺潺血渍,这一刻她再次犹豫了。 顺天府尹董时来哼了一声,继续骂道:“你不是说范永斗对你用强吗?来啊,他是怎么对你用强的?你倒是详细说一下啊?” 憋的脸色通红,羞愤难当,恨不能一头栽进地缝里面。 这种话,别说是在大堂之上,就是私下里都说不出口。 董时来眯着眼睛,得意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对付这样的人,他太知道该怎么做了。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此时也张口道:“苏月红,今时今日.如果想为你丈夫一家16口伸冤,那就将所有实情说出来你无论讲不讲,都落不下什么好名声了,要是还想着丢人,错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到时候,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害死你丈夫一家的凶手逍遥法外。” 苏月红咬着嘴唇,脸红似滴血。 良久, 终于咬住嘴巴说道:“大人,其实不仅是范永斗,事后,这位董大人装模作样的和我说,能帮忙翻案,又说范永斗在朝中有势力,要我别告诉其他人,单独一人向他诉说案情,等我过去,他就一把搂住了我,任凭我怎么呼喊也没用.” “苏月红,你敢?”顺天府尹董时来惊的一下子跳起来,脑子“嗡”的一声,跑向苏月红想捂住他的嘴,却被两个锦衣卫给拦住。 “何以证明?”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也此刻也站了起来。 “他他的左半拉腚上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瘌。” 苏月红说完这句话,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整个人如被按在泥坑里,无法呼吸。 “嗯?”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猛地站了起来,眯了一下眼睛,“来啊,将董大人的衣服给扒下来勘验一番。” “你们干什么?我是当朝三品大员,你们没有权力对我动手.”董时来眼见锦衣卫动手,不由朝着顺天府呼喊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看着你们的主官被人欺负?” 但他的话嚎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已给兵勇上前。 这才发现他的人早已经被人给按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外面“哗哗哗哗.”惊现兵营铁马金戈的声音。 “但凡敢异动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 声音如海啸一般冲入顺天府衙之中,让顺天府的所有人脸色惨白。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走到董时来的跟前,拍着他的脸道:“董大人,到了现在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呢?” “昨日你没有异动,不代表你就安全了啊!” “你和陛下不一条心,陛下又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占着这顺天府尹的位置而无动于衷?” “.”董时来背后仿佛有冰冷的蛇在爬动,瞳孔也跟着放大,四肢冰凉,整个人委顿在地。 是啊, 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自己压根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顺天府尹是多么重要的职位,陛下将东厂和锦衣卫、京营都握在手中了,岂有放过顺天府的理由? “刺啦~” 董时来只觉得一凉,却是一个锦衣卫撕开了他的裤子,一个月牙形的疤瘌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点头,“来人,让苏月红签字画押,作为证据递给陛下。” “将董时来押入诏狱!” “是!” 锦衣卫审讯顺天府尹没有用多长时间,朱常淦午膳都没有用完,就听到锦衣卫的奏报。 因为李若琏不在,所以锦衣卫这边的奏报递给了王承恩。 没有一个锦衣卫副指挥使进宫面圣,争取这个‘争官竞进’的机会,仅这一点,足以看出来李若琏对锦衣卫的掌控度之高。 王承恩刚想将锦衣卫的奏报展开放在皇帝面前,却听到朱常淦说道:“念!” “皇爷,顺天府尹对和范永斗勾结供认不讳。” “除此之外顺天府尹也参与了此次漕运沉船事宜,而且据他所说,这些粮食并没有沉没。“ 朱常淦目光猛地一凌,“什么意思?被人给昧下了?” “回皇爷,据董时来招供确实如此,但据他所说,那人已经逃了。” “那就顺藤摸瓜,一查到底,将所有参与者给揪出来。”朱常淦冷冷的说道:“朕就不相信,没有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 第72章 崇祯:朕竟然忍住了? “是,皇爷!”王承恩领命,准备往外走。 “等下!”朱常淦看着苏月红签字画押的文书,突然叫住了他,“让锦衣卫给这女子安排一个好点的寺庙。” 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贞洁更重要了。 苏月红被范永斗、董时来两次玷污,恐怕除了一死,别无他求,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可惜了” 王承恩看着皇帝,眼珠子不住的转动,“陛下,要不然.” 朱常淦脑门猛地一黑,“扯淡,你想哪儿去了?” 当皇帝的,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用找一个这样的? 他只是对着女人的结局可惜,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在顷刻之间便死了个干净,女人自己也只能削发为尼。 朱常淦摆手,“把曹化淳给朕叫过来。” 时间没有过多久,曹化淳便来了。 “内臣曹化淳,叩见陛下。” “起来吧!”朱常淦问他道:“这几天勇卫营天天从流民之中招人,有多少人了?” “回陛下,一万八千人了。” “招了这么久,为何还是这么少?” “皇爷,流民身体多亏空,能合格的少之又少。” 朱常淦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勇卫营仍不满额,朕允你从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之中挑选一批人出来,填补勇卫营、京营。” “是,皇爷!” 随着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尽握手中,朱常淦对于京城的把控更上一层楼。 但他更在乎的则是勇卫营、京营的战力问题。 所有的斗争,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实到枪杆子上。 顺天府被裁撤下去了,能接替他的人,也要好好考虑一下,不能再和董时来这种废物一样,得是对大明忠心的,能挑起大梁的才行。 朱常淦想到了一个人, 史可法! 崇祯元年的进士,后来任西安府推官,后辗转平各地叛乱.乃至后来崇祯挂歪脖子树之后,他拥立南明政权。 如今任佥都御史,巡抚安、庐、池、太及河南等地。 虽然史可法最后并没有成功,但他的才华和坚定的信念是没有问题的, 京营, 始于明成祖迁都之后的七十二卫,后面发展成为京师三大营,即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 三千后后来改名神枢营,驻扎在安定门外。 随着成国公朱纯臣以及大量勋贵的死亡,京营被交于李邦华手中。 朱常淦在王承恩以及小太监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京营之外,还没靠近就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出来。 “看来任用李邦华是用对人了。”朱常淦忍不住赞叹道。 “皇爷,听说李邦华刚上任,就撤职了三大营下边领了六名副将中的三个,往下的三十六营,军官按三百六十七人也被他给撤了一百多个。”王承恩在一旁笑着说道。 朱常淦目光一亮,“看不出来,李邦华文质彬彬的,下手挺狠啊!” “前方军事重地.陛下万岁!”还没进入京营所在的地界,就被巡营的人给拦截。 领头的总旗看到王承恩的时,顿时明白轿子里面坐着的是当今陛下,连忙跪下行礼。 “起来吧!李提督何在?” “回王公公,李提督在营帐之内。” “前面带路。” 有总旗的在前面开道,很快就到了李邦华所在的军帐。 李邦华和京营的一众副将、参将忙跪下行礼,“臣,李邦华叩见陛下。” “臣,卓鸣钧叩见陛下。” “臣,.” “都起来吧,朕发现这么大的京营,里面稀稀拉拉,人不多啊!”朱常淦问道。 “回陛下,臣给京营各部下了一道命令,各营士兵都必须参与考试,不是年轻力壮者一概不录用。” “除此之外,京营还选出来一万先锋兵,五千精骑兵,他们的军饷比其他士兵多一倍,年龄在25岁之下,气力必须在两百五十斤以上,必须兼能弓箭、长矛、火炮、火铳,每个月选拔一次,添补先锋营,凡不合格者,剔除出来,优秀者选拔入内。” “如此,各营人人都努力奋进.” 朱常淦眼睛猛然一亮,“不错,形成竞争,才能形成活水,兵勇的战力才能快速的提升。” “朕就知道,孟暗乃大才之人,有什么想法,放心大胆的干,朕给你撑着腰。” 朱常淦旋即又问道:“火炮和火铳的训练怎么样?” “回陛下,臣依照旨意,将火炮和火铳列为重中之重,每日必练科目。”李邦华继续说道:“兵仗司送过来的燧发枪,比之前好用不说,而且稳定,不炸膛,士兵们如今也愿意用。” 跟着李邦华来到京营的演武场,看着兵勇们整齐划一的上前开枪,显然已经很熟练。 朱常淦这才点了点头,“如今射程能达到多少步?” “回陛下,原来的燧发枪60步,刚送过来的燧发枪样品则可以达到120步。” “一百二十步吗?”朱常淦终于点了点头,“可以投入战场了。” 昨日,宋应星送来奏疏,直言兵仗司颗粒火药的稳定产出,燧发枪的射程也再上一层楼。 他们尝试多次之后,发现弹丸的前段不够圆润,竟然找到了一种滚筒打磨抛光的法子,效果还不错。 颗粒火药投入,燃烧效率提高了两倍;再加上弹丸模具的投入,使得弹丸更加的规整。 一加一产生的效果,直接让有效射程可以达到近200米。 京营拿到的样品燧发枪也能到180米以上,看来不假! 眼下只是样品,离着量产还有些距离。 除此之外,火炮方面,兵仗司也在尝试后膛炮,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等周围的副将和参将走了之后,李邦华才终于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眼下的艰难,“陛下,京营中京营中马匹原有数额是两万六千,到这时只剩下一千五百多匹。” “臣虽组建了骑兵营,可大部分兵勇都没有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朱常淦眯了眯眼睛,“马都哪儿去了?” “回陛下,都被接走了,以往所有的官员办公事都可以来京营借骑,总督、协理、巡视科道官员都从京营里面借,有的更是直接折价将马买走。” “给朕一个名单。”朱常淦淡淡的说道:“朕让他们怎么从京营把马借出去的,怎么给还回来。” “伱可得睁大眼睛看着,别让他们以次充好才是。” 李邦华眼睛猛地放亮,哪里还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陛下放心,臣定然让人仔细甄别。” 视察了一遍之后,朱常淦才问道:“朕听说,京营下面还有几万顷田地?现在何人在种?” “回陛下,臣已经将田地全收回了,军营之中只留青壮,臣不忍将老弱病残者抛弃,所以便让他们去屯田了。”李邦华继续说道:“这些老弱病残者饷银不足正营青壮的一半,但也能混个温饱。” “有多少人?” “三千六百余人。” 朱常淦目光闪烁了一下,“朕让锦衣卫去福建找一种番薯的作物,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在路上,今年你们京营数万顷土地暂且不要让他们播种,全部种番薯。” “啊?陛下,京营上下可指望这些土地从中开支呢。” 在李邦华看来,国库连年空虚,无论是京营还是九边将士的饷银都是一拖再拖,所以他接手京营的第一要义就是要自己屯田。 如今豁然听说皇帝打他屯田的主意,顿时有些着急上火。 “放心,朕保管让你京营的兵今年不仅能吃饱,而且还能有盈余。”朱常淦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那东西亩产1500斤以上。” “多少?”李邦华猛然抬头,语调也随即拔高。 随即豁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又跪下,“请陛下恕罪。” 1500斤以上?这怎么可能? 朱常淦看的出他眼中的不信,“朕和你打个赌如何?若朕是输了,给你五十万两银子,但若是你输了,你将家中的五万亩地让出来,如何?” 李邦华浑身猛地一颤, 陛下如何知晓自己老家有五万亩地的? 下午, 锦衣卫的马蹄再次踏响京城的街道,百姓们却是已经渐渐的习惯了似的,不再那么惊异,反而有了更多的好奇。 “陛下这又是要收拾哪个贪官污吏了?” “那还用说,定是有人不干人事儿呗。” “你帮我看一会儿摊,我过去看看。”卖菜的老刘踮着脚尖,忍不住的往一个官员的府邸里面看。 顺天府尹的落马,当天就在《大明时报》上曝了出来,百姓们无不愤慨。 相约董时来秋后斩首的时候,一起去扔臭鸡蛋、烂白菜帮子去。 过了一会儿,卖菜的老刘从里面钻了出来,“打听到了,说是这些官员从京营里面借军马,如今锦衣卫负责追讨来了。” “嘿,这帮狗东西,家里面有车有马,竟然还借京营的军马,这不公马私用吗?” “公马私用,谁用?让他小妾用?” “哈哈~~” 这话一出,顿时一阵哄笑。 襄阳府的县试考场内。 崇祯此刻早已经写完,在这抬不起来提,伸不开腿的地方,他是真的想交卷。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提前交卷的冲动。 因为进考场之前,独孤先生再三嘱咐:“即便考完了,也不要提前交卷。千万不要持才傲物,这是考场的规矩。 提前交卷,岂不是暗示王县令出的题太简单?这不是给王县令上眼药吗?” 况且,今天才是第一天,一共有四场,第一场为正场,第二场为初复,第三场为再复,第四场、再复。 每场考1天,黎明前点名入场,限当日交卷。 可当他扭头的时候,豁然发现之前那个没有被搜查的柳公子竟然在翻自己的衣服,翻一下,然后写一下。 不仅是他,天字号里面还有一胖子也正撸起来自己的袖子,从里面翻出来小抄,满头大汗的誊写着什么。 他顿时意识到对方在干什么,立马高声呼喊道:“有人作弊,大人,有人作弊.” 那个叫柳公子的家伙闻言,顿时脸色狂变,冲着崇祯骂道:“好小子,你特么不想活了是吧?” 胖子也是瞪着打眼,恨不能吃人,“小子,你给我等着。” 很快,师爷带着官差就过来了,可他过来之后,却没有去搜查那位柳公子,而是直接来到了崇祯的跟前,拿起他的笔,直接蘸了一下墨,按在了他已经写好的试卷上。 “污了,不用入册。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你”崇祯脸都绿了。 那位师爷看着他,眯着那双绿豆眼,“进了考试就要守规矩,其中一项就是不得喧哗。” “给我轰出去!” 几个官差猛地抓住他,就要往外拽,正在房间里面躺着的王县令听到外面的喧哗不由问道:“何事啊?” “回大人,外面有个学子.”一个官差连忙将事情的原委给讲了一遍。 王县令站起来,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有点意思啊,想不到这王府的世子,竟然还如此的嫉恶如仇?” “那咱帮他吗?” “这种轻浮之徒,帮他不帮他,又有何用?一辈子都出不去封地的人,耍什么小聪明啊!”王县令摇着头说完,准备继续躺回去睡觉。 突然想起一件事,“告诉张师爷,让他把人留下,独孤先生的面子还要给的。” 他虽然只是一个县令,但还真的不惧怕襄王府,甚至,襄王府还怕地方官给使绊子,万一往家里塞个龙袍啥的,上个奏疏啥的,那王府就完了。 但独孤先生有个学生在朝中是二品大员,驳了独孤先生的面子,万一独孤先生给那位学生去一封信,自己在朝中岂不是多了一个敌人? 官差闻言小跑着出去,来到即将被轰出去的崇祯跟前,在师爷的耳中低声说了几句。 张师爷瞥了他一眼,“念在县太爷替你求情,你可以继续回去,但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别怪我不客气.” 崇祯目中喷火的盯着他,攥着手指,额头上的青筋“砰砰”直跳。 终究, 他在心里默念道:“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朕的首要目的的是去京城,不能轻言放弃,等朕回到京都.” 崇祯咬着牙,愤然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此时天色已经开始黯淡,收卷的时间就快到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再写一篇文章出来。 等崇祯堪堪写完,恰好收卷子的人过来,看了他一眼,才将卷子给收走。 他轻呼一口气,“好悬!” 看着考场缓缓安静下来, 崇祯蓦然怔住,“今日面对如此情景,朕竟然能忍住?” 看着自己的手,搁在以往,他早就怒火中烧地失去理理智了。 “哪里的问题?”崇祯愣愣地问自己,“朕似乎没有那么急躁暴怒、动辄诛杀之心了?!”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和票票!! 第73章 朕明日不早朝 崇祯再次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发现王承恩在一旁已经将笔墨纸砚给预备好了。 “朕等会儿再写。” 一天之内连着写了两张试卷,即便是崇祯,也不禁心神俱疲。 “是,皇爷!”王承恩连忙将这些东西给撤了下去。 但他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等着皇帝开口。 崇祯看着桌案上的奏疏,半晌才又终于开口道:“说吧,今日,朕杀了多少人?” 来了,王承恩心头一震,如实回道:“回皇爷,今日朝廷之上,与范永斗等勾连的贪官被诛杀了二十有六,另外顺天府尹董时来被下诏狱。” “二十六个?” 崇祯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可想了想今天在考场之内看到的事情,没来由的火气少了一大截。 怔了一会儿,又缓缓的坐下,“其他的呢?” “其他的,就是京营借马事宜了……”王承恩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心道:皇爷这病果然与之前不一样了,最起码……不再暴躁易怒了。 “京营的军马?李邦华这是要重整骑兵?” 王承恩低着头回道:“是,李提督组建了五千骑兵营……” 崇祯听完,目光闪动了一阵,叹了一口气,“组建骑兵营的想法是好的,可这东西,只要借出去了,又岂是那么好要回来的?” 他再次让王承恩给自己摆上来笔墨纸砚,明天第二场考四书文一篇,姓理论或孝经论一篇。 默写其中的一篇,不能有错别字和涂改。 …… 与此同时, 京城的夜却是极其的热闹,因为锦衣卫朝百官要账的消息在官员之中不胫而走。 不少人也都围在了锦衣卫的门前。 一个个找各种借口,不想还。 “老子祖上和成祖爷一起打过江山,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到我门前要账?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就是,当年,我爷爷就是在保卫北京城而死的,借了几匹马,你就上门,这不是往我们脸上扔屎吗?” “要钱没有,要命么……”一个勋贵将自己的衣服给撩起来,露出里面的肥肉,指着自己的胸口,“来,朝这儿扎。”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看着对方,额头上不由有些冒汗。 他也是锦衣卫的老人,说起来也算勋贵集团的人,如今看着这帮家伙这样,顿时脸都绿了。 猛地拉过来刚刚那个勋贵,“蒋爷,你可千万别喊,如今的陛下可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了……” 定西侯蒋秉忠挑眉看着他,冷笑道:“不一样,能有什么不一样?陛下还是之前那个陛下,还能变了模样?” “伱个没卵子的货,当了锦衣卫的副指挥使,胆子怎么反而更小了?”定西侯蒋秉忠不屑的骂道。 “何人再此喧哗?”就在这时候,突然巷子里面冲出来几个勇卫营的人,领头的正是黄得功。 上次,他和孙应元两人在军中比武,两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正巧锦衣卫大部分人马前往山西,陛下传旨让勇卫营派人协防京城之内的治安。 锦衣卫指挥使麻士维眼眸猛地一缩,使劲拉了拉定西侯蒋秉忠,却被对方猛地打开,“怕什么,老子还怕他一个白衣出身?” “一个从京营里面被赶出来的参将,凭什么在这儿耀武扬威啊?” 定西侯蒋秉忠呲着牙,“你们不是要讨债嘛,来嘛,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好!” “说得好!“ “定西侯好样的,以前衙门里面的烂账,凭什么全都摊派到我们头上?” 定西侯蒋忠秉梗着脖子,听到众人的恭维,不由洋洋得意的还不忘给众人拱了拱手,“承蒙各位看得起,我蒋秉忠……” 突然,他目光一怔,因为刚刚还叫好的众人全都噤声,目光惊惧地看向自己身后。 “咋了这是?” 定西侯蒋秉忠扭头,眼珠子猛地睁大。 一道寒光“刷”地一下,脖子猛地一凉。 他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脖子……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滴答滴答”地往地上落。 滴在地上,嗒嗒作响。 血渗过青石地板,滴在缝隙之中。 定西侯蒋秉忠浑身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脸上的惊恐如洪水一样将他给埋没,伸着手,试图去抓黄得功的衣服。 “嘶~~~呼~还活着,我还活着……”定西侯蒋秉忠惊恐的看着黄得功,他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 但脖子上的疼痛却是格外的清晰。 “好久没有用这种刀子了,砍偏了点,没有一刀把头给剁下来。”黄得功将刀子在定西侯蒋秉忠的身上擦了擦,“侯爷,刚刚你说什么来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侯爷,你别往后退啊,让我再砍一刀,等你死了,我给您低命咋样?” 定西侯蒋秉忠浑身颤抖的看着他,“黄闯子,黄疯子,谁特么要你抵命?” 他一边说,却一边不住的后退,骂几个手下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小爷我去看郎中啊,真想看着我死啊?” 随着定西侯蒋秉忠被抬走,其他的官员和功勋全都安静了下来。 黄得功看着这群人,“还有人耍横的吗?来……往前站站,我试试今天能砍死几个?” “这……” 顿时这些勋贵老爷和文武官们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发绿。 却没有人敢往前面站。 和黄疯子一命兑一命,他们不敢。 黄得功拎着手中的刀子,“陛下的圣旨已经下来了,锦衣卫和京营、勇卫营乃是奉旨办差,你们要是让老子不舒服,老子也不能让你们舒服咯。” 勋贵们和一众文武官员们脸上的肌肉抽搐,只能咬牙离开。 回去的路上, 几个勋贵私下里碰了碰面,怀宁侯孙维藩恨声说道:“特娘的,咋碰到黄疯子这混东西?” “咱们勋贵兵权已经没了,全凭借这张脸挣点银子,今天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那之前咱们罩着的那些商贾、富户,心里怎么想?以后还能给咱们上供吗?”新城侯王国兴攥着手说道。 自从于谦的京都保卫战之后,勋贵的权利就得到了极大的削弱,他们在朝廷上本来就人微言轻,但不管怎么说,名头还在。 他们正是靠着名头,手里笼络了一大批的商贾、富户、地主,趴在这些人的身上吸血,也是吃的脑满肥肠。 太康侯张国纪:“没错,这面子咱们必须得挽回来。” “可现在黄疯子占着礼,咱们怎么挽?”怀宁侯孙维藩忍不住问道。 “听说内阁的那几个大员,也都有借朝中的军马,而且还不是三五匹马,得有数十、上百百匹之巨。” “嗯?你听谁说的,锦衣卫的名单上怎么没有他们的名字啊?” “那几个一个个粘上毛比猴子都精明,他们能自己去借?都是让他们的那些‘学生’去借,自己却得便宜。” 怀宁侯孙维藩闻言忍不住骂道:“好哇,他们不出面,却是一次次怂恿我们去和陛下斗,他们在岸上看翻船,这群老阴比。” “不能让他们在岸上站着,也得把他们给拉下来。” “就是!”太康侯张国纪咬着牙,“他们凭什么干干净净一身白,他们挑起的风波,却在水火之外?把他们从高台上拽下来,掉在这泥水里,该和我们一样坏。” “走,和陛下说去!” “谁也别当谁傻,走!” …… 文官集团这边, 礼部尚书黄氏的府邸之中,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刑部尚书郑三俊,礼部左侍郎薛国观、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等人此刻再次聚在了一起。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的脸色乌青,“这群勋贵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人了不说,反而将郭春魁、裴必进、鲁文意这些人给捅了出来,我上哪儿弄那么多军马去?” 他说的这几个人,正是这些年从京营里面往外倒腾军马的人物,作为吏部左侍郎,自然没少从中捞取好处。 当然不仅是他,刑部尚书郑三俊、吏部左侍郎薛国观等也从他们手中借过军马。 说是借,但却是不还的,从万历年间开始,京城之中就形成了这种风气。要不然京营的两万六千匹军马也不至于只剩下一千多匹。 “我建议你们该还的还,该退的退。”礼部尚书黄氏俊却是瞪了众人一眼,“早就和你们说,别一直把勋贵当傻子,他们不管怎么说有勋爵在身,就算是浑了点,陛下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我们不一样,眼下正是我们和陛下较劲的关键时刻。” “想让陛下退一步,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干净。” “黄尚书说的没错,眼下正是关键时候。”刑部尚书郑三俊也咬牙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无非是几十匹军马,几千两银子而已。” 而已…… 对于他们来说,还真的只是而已,在座的哪一个家中没有几万亩地? 几千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有些肉疼。 “就依你们所说。”吏部左侍郎田维嘉也只能无奈点头,“等陛下知道地方各地政令不通的时候,有他反过来求我们的时候。” …… 翌日清早, 崇祯第三场考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 这一场,比上次夹带作弊更加地严重,他脸上的怒火中烧,却没有站起来,而是低声低声怒骂道:“大明将亡?如此下去,怎能不亡?” “怎能不亡啊?全被这些蛀虫给毁了。” 他看着远处护卫的刀,真的想抽出来一刀砍在那两个作弊者的头上。 此时,隔壁的缝隙之中传过来一个声音,“你是独孤先生的学生吧?” “你怎么知道?你是?” 崇祯刚想说话,却连忙将头给转了回去,因为有官差过来巡视了。 等人过去,隔壁的缝隙之中才再次有声音传过来,“我们五个相互作保的啊,自然知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考试,义愤填膺很正常。” “这已经是常态了吗?” “嗨,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些人都是县里面有权有势的人家,早就给上面送了大把的银子,你就算是再不服气,也没用。” “难道他们能这么一直作弊下去吗?到时候乡试,殿试呢?” “乡试殿试不清楚,但县试和府试肯定是打点好了的,毕竟人家只是想有个秀才的身份,可以不交税而已,而且有了这个名声,他们以后就是士绅了,见了县老爷不用跪,有了这一层身份之后,他们还可以便宜行事。” “照你这么说,这种情况很常见?” “太常见了……去岁我回浙江省亲,和一个亲戚聊及此时,才知道不光是我们襄阳府,其他各省各县也是同样如此。” “当初我第一次县试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此学子没有和崇祯说更多,反而叹息不已,“世道浇漓,人心不古啊!” “这年头,没有背景,没有名师照应,才华等于狗屎。” 他的语调之中对于崇祯无不有着羡慕和嫉妒,因为他知道,独孤先生有个学生是朝中大员。 单单这一点,对于他来说便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隔壁再次噤声,因为有官差巡视过来了,崇祯看着官差腰间的刀,攥着毛笔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此时才明白,大明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即便他砍了一个作弊者,还有千千万万各这样的作弊者。 官差走过,隔壁也不再出声。 “大明将倾……皇叔所说,不假!”崇祯楞在原地,久久无言,直到有人过来收卷,才发现天色已晚。 …… 等晚上的时候,崇祯再次回到乾清宫,整个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王承恩等了半天,等着给皇帝讲今日发生的事情,却发现皇帝神情不对,“皇爷,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先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崇祯心灰意冷地摆手道。 王承恩刚想转身,却听着皇帝又说道:“明日不上早朝……若百官问及,就说朕病了。” 王承恩浑身一震,缓缓转身看向皇帝,嘴唇微颤的问道:“皇爷,要不要我请太医过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崇祯没有生病,却主动提出来不上早朝,对于王承恩来说,不吝于五雷轰顶。 以往别说没病,但凡能爬起来,皇帝都坚持上早朝的,登基十年,不上早朝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 “不用请太医了,照朕说的办就行了。”崇祯轻轻的挥手,示意让王承恩出去,并将门给自己带上。 既然自己越勤于政事,大明倾倒的越快,又何必执着于非得上早朝? 第74章 你替父王去看看 王承恩看着皇帝失魂落魄的坐在御座之上,心里突然格外的不是滋味,他想去坤宁宫去给皇后说一声,但想了想,又顿住了脚步。 看得出来,陛下心里藏着事情,这么多年,王承恩一直跟着崇祯,自然是极为了解他。 哪怕这些日子皇帝的性情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却也摸索出来一些经验。 王承恩惊讶的发现,晚上的皇帝是自己熟悉的,而白天的皇帝却是自己极为陌生的。 白天,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晚上则需要更多的照顾和细心。 有个小黄门过来,刚想说话。 却见王承恩将手指放在嘴边,“嘘~” “什么也别说,让皇爷休息一会儿!” “是!”小黄门连忙噤声,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王承恩看着乾清宫,轻轻的对一个小太监说道“去吧,让各宫把灯笼的卸下来吧,今夜皇爷不会过去了。” …… 夜晚的虫鸣轻响,崇祯一直坐在御座上,看着乾清宫里面的灯盏,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情感。 他内心的不安、渴望,晕染成了他犹豫不决的暮色,一同混在了这不确定的色彩之中。 崇祯缓缓的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向天空中闪耀的星光,“列祖列宗,朕该何去何从啊?” 在此之前,他其实对朱常淦还是抱着一丝怀疑的,什么从四百年之后来,什么大明将亡……只是朱常淦危言耸听。 他让朱常淦代理朝政,不是因为信任,更多的是想看看这个号称四百年后来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竟然敢言拯救大明? 大明朝岂是你说一句亡国就亡了的? 但今日之……他突然有种无言的寂寥。 久久, 崇祯才怔过神来,“什么时辰了?” “回皇爷,子时了,外面冷。”王承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毯子披在了崇祯的身上。 “已经子时了吗?”崇祯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乾清宫内,“给朕拿文房四宝过来。” “是,皇爷!” 接下来崇祯还要考两场。 第三场考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第四场则主要考经文、诗赋、经文、姘文。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种想赶紧考完,然后去见襄王的冲动。 …… 接下来的两天,朱常淦有条不紊的推进各项工作,顺天府的人员拟定,属于朝廷要员,所以要和孙承宗这位吏部尚书商量。 还有就是京营的军马在经历了定西侯蒋秉忠事件,以及武侯们集体抗议之后,在文官集团领头之下,开始陆陆续续地把军马给还了回去。 而在京营, 李邦华却是让骑兵营的将士检查的异常仔细,“这军马不合格,从牙口看,已经超过15年,已经过了健壮期,不能要。” “啥玩意……能还给你们就不错了”礼部的郭春魁、裴必进、鲁文意等官员闻言脸都绿了,气急败坏的说道:“别给脸不要脸!” 锦衣卫的一个千户眯着眼睛上前,抽出手中的刀:“何人在此闹事?” 礼部的几个名官员看到对方手中的刀,嘴角不由猛地一抽,心里骂道:“黄闯子这王八蛋,都把这群家伙给带坏了。” 黄得功一刀差点将定西侯蒋忠秉的脖子给砍断的事情,在勇卫营和锦衣卫之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许多人以黄得功为榜样,直言黄将军刀法高明,一刀斩断血肉却要不了人的命,这叫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更有甚者,日夜不断的练习挥刀。 只盼着自己也能如黄得功一样,技惊四座。 可对于文官和勋贵们,却是催命符。 礼部官员郭春魁只能让下人牵回来马,“换,我回去给你们换还不行嘛!” 这种现象在接下来的两天不断的上演,却让李邦华的嘴上不住的上扬,京营的军马本来就不达标,4~5年成年,但里面大部分都是十几年以上的老马,如今正好趁着机会,好好的替换下来。 “五千骑兵……是不是有点少了?”李邦华敲着桌子说道:“不行,我得找陛下去请个旨,再增加一倍。” …… 崇祯终于考完了,提着自己的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县令对通过考试者进行排名,第一名称为“县案首”,只要没有其他问题,便不用再参加后面的府试和院试,直接获得秀才功名,其余通过者获得了接下来参加府试的资格。 “吾儿,这边……这边……”崇祯刚从考试院里面出来,就看到有个人朝着他不住的挥手。 正是襄王朱翊铭,他满脸笑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来提篮,交给丫鬟红桃。 “怎么样?累不?父王听说在考院里面,吃不好,睡不好,所以出来之前,就已经让厨子在做伱喜欢吃的菜了。” 襄王朱翊铭拉着崇祯,“吾儿看上去闷闷不乐,考的不理想?” “倒不是考试的问题,只是……”崇祯看着襄王,眼眶有些发红。 他发现出来之前,他什么都想和襄王说。 但出来之后,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王承恩说,对亲人,大多是报喜不报忧,自己大抵也是如此吧? 襄王朱翊铭却是看着他,让下人打发的远一些,才叹了一口气道:“考场里面的事情,我早在你出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崇祯抬起头,眼眶通红,“我只是不明白,大明的江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变的这么腐朽了?” 襄王朱翊铭摇头,淡淡地说道:“哪有什么突然腐朽的……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纵论天下,遥看古今!” “秦国几代君主励精图治,才有了始皇帝的一统天下,秦二世胡亥无能,阉人赵高乱政,大秦帝国二世而亡。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诛暴秦灭项羽,七年而得天下。西汉末年,外戚专权,权臣夺权篡汉,光武中兴,灭王莽而创东汉,然而东汉末年仍有董卓、曹操之流挟天子以令诸侯,东汉最后还是亡在他们手中。” “晋朝兼并三国,内斗不止,陷天下于大乱之中……隋文帝杨坚一统华夏,结束南北对峙局面,励精图治,开创盛世。隋炀帝不体恤民力,好大喜功,致使天下分裂山河破碎,二世而亡。” “其后李渊父子横空出世,扫平天下,廓清环宇,太宗李世民攻灭突厥消除威胁,大唐从此走向盛世。唐玄宗贪图享乐,任用奸佞,祸国乱政,爆发安史之乱,大唐盛世从此风华不再,唐末衰败被权臣朱温所灭。“ “十国割据天下,纷争不断,赵匡胤代后周而建宋,逐步兼并十国,大宋也逐步走向富强,然而宋朝天子软弱,重文而轻武,军队废弛缺乏战力,最终被金国所灭。” “蒙元残暴,入主中华以后,不思强国富民,反倒横征暴敛,倒行逆施,搞得天下暴乱。太祖朱元璋剿灭群雄,驱除鞑奴,恢复中华,结束蒙元暴政,建立了大明王朝……” “千年历史,不过是无数因果轮回。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昨日的兴衰荣辱转头成空。王朝兴衰更迭,又有哪一个王朝能千秋万代?” 襄王朱翊铭拍着崇祯的肩膀,“吾儿,有时候人得学会看开一些。” “父王,你……”崇祯愣愣的看着襄王朱翊铭,看着眼前这个长辈,怎么也想不到天天嬉笑怒骂、装高雅的人,竟然能说出如此一番道理出来。 虽然这道理听上去有些离经叛道,但依然刷新了他对襄王的认知。 襄王朱翊铭叹道:“你刚刚说大明朝突然之间就腐朽了,父王要告诉你的是,其实……大明朝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这么腐朽了。” “几十年前?” 襄王点头,“至少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了,知道我为什么支持你科举吗?” 崇祯摇头,这一点他一直想不明白。 “自我记事起,我就发现自己与其他那些摸鱼偷懒的兄弟不一样,在宗学里面,其他人记好久都学不会的东西,我看两遍就会了。”襄王朱翊铭笑着和他讲道: “于是,我去和你爷爷讲,但他不仅没有夸我,反而看我的脸色比以往更难看。” “过来些日子,宗学里面的先生不知道咋回事儿,被爷爷给辞退了。” “那时我不明白,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快到及冠的年纪的时候,又喜欢上了骑马射箭,喜欢兵书,于是缠着襄阳府的一个老将军,想让他教我兵书。” “可……迎来的却是你爷爷的毒打,严令我以后不准再接触那位将军,说封地里面没有兵马,你学那东西不仅没有用,只会招来祸事。” 襄王直接坐在了地上,继续说道:“从那时候我才知道,王府里的那些王府官员、侍卫、甚至后厨里面的厨子,他们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王府里面的一举一动,记在小本子上,定期递给陛下,万一被皇帝知道襄王府有佣兵之嫌,那咱王府掉脑袋的日子就到了。” “那一夜,你爷爷和我谈了许久,他告诉我,你不需要多么聪明,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 “于是,你父王我就只能又扔下,从此以后开始游手好闲。你爷爷又说,藩王就该为皇家的血脉开枝散叶,于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王妃,上报京城,你爷爷和王府里面的人都特别的高兴。” 襄王朱翊铭脸上的表情写满无奈、苦涩,近乎嘶吼的继续说道:“但我呢?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我想做圣贤书里面的建功立业,想去看看大明的江山,好男儿志在四方……可还没等我跑出去,你爷爷没了。” “我继承了王位,有了藩王的名头,却被套上了缰绳,无故不能离开封地……你父王我彻底被栓在了王府里。” 襄王朱翊铭扭过头,眼睛通红的看着崇祯,“如今,父王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样子,我想让你替为父出去看看,看看大明的江上,哪怕大明的江山将沉,也去看一看。” “顺便帮父王看看咱老朱家的江山,看一下大明的百姓,趁着咱们大明的江山还没有倾倒。” “父王不想你以后和我一样后悔过这一生。” 崇祯定定地看着襄王,眼眶发红……良久,他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父王不为你在考试院里面的所作所为而生气,我为你高兴。”襄王朱翊铭再度笑着拉起他,“我们老朱家的人,如不能体恤民生艰辛,贪图享乐奢侈成风,那么大明的江山败亡是迟早的事。” “走,那厨子一定做好饭了,吾麒麟儿饿坏了吧!” “好!”崇祯轻轻地抬起衣袖,趁着襄王不注意,在眼角擦了一下。 他看着襄王的背影,一时间忽然觉得对方有些发福的背影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大。 …… 沈阳崇政殿,即满清皇太极办公的地方。 此刻,殿上的御座之上一个满脸的横肉,一双阴鸷的三角眼的男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殿内的几个人,“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此人正是皇太极, 皇太极12岁丧母,20岁带兵打仗,35岁登基。即位不到十年,就统一整个东北,并南下朝鲜,西征蒙古,屡挫大明官兵,崇祯九年四月,改称帝号,建立起关东一统的大清帝国,并将族名改成“满洲”。 这一年,被建奴们称呼为崇德元年。 代善、多尔衮、济尔哈朗,豪格等人封亲王和郡王,满洲上下现在处于一种野蛮生长的氛围之中。 但今日,满清各部的亲王、郡王、贝勒,包衣奴才们却是特别的不爽,因为他们听到消息,皇太极要封明降将孔有德恭顺王,耿仲明怀顺王,尚可喜忠顺王。 “皇上,他们不过是一帮奴才,何以能封王?”肃亲王豪格第一个站了出来,梗着脖子不服道。 他是皇太极的长子,位居‘四大亲王’之列,并且他还统领着正蓝旗,管着户部。 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和地位也是极为显赫。 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同样是四大亲王之一,此刻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皇上,你封他们高官厚禄无可厚非,以他们的功劳,怎么也够不到封王的级别啊!” 皇太极瞥向几人,“我们满洲疆域有限,人口才34万,八旗兵也只有五万,但明朝却有一亿六千万人口,朕想要覆灭明朝,只靠我们满人自己是远远不够的。” “让明朝人为我所用,才是最便捷的方式,可怎么让明人为我们所用,你们想过吗?” “我们曾向袁崇焕的属下祖大寿许诺,如降清,则封王,可我们光说,如何让人信服?” “但如果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封王,让明朝将领看到连不如祖大寿级别的人都可以封王,那些明朝将领的该如何想?” “我们再将他们作为宣讲人物,明朝将领之中如祖大寿之流会不会有人动摇?” “况且,朕只是封王,却没有给他们封地,你们就出来嚷嚷,是何居心?”皇太极阴鸷的三角眼如电一般看向众亲王、贝勒。 “这……” 几个亲王、贝勒顿时面红耳赤,刚想跪下来请求皇太极恕罪,就听着外面有太监快速的跑进来,“报,皇上,京城谍报传回来消息。” 皇太极猛地接过来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晋商被大明皇帝抄家灭族……” 感谢大家的票票! 第75章 嘉定伯之死 “什么?崇祯把范永斗他们给抄家灭族了?”皇太极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金钱鼠尾的太监低着头回道:“四天之前的事情。” “岂有此理?那他们给朕的物资岂不是也落在了大明皇帝的手中?” “嘭~” 一声巨响,却是皇太极就手中的茶碗给砸了出去,吓的隔壁的一个女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此女正是皇太极的女人,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 海兰珠璧玉般皎洁的面庞上,嵌着一双引人注目的丹凤眼,乌黑发亮的长长的微卷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高高隆起的高髻,哪怕是刚刚受到了惊吓,浑身抖动,但在众人看来,却也是别有风韵。 皇太极一生有十五个女人,而他最爱的就是眼前这个二婚女人。 直到26岁,才嫁给皇太极,而他妹妹孝庄文皇后比海兰珠小4岁,却早在9年之前就已经嫁给了皇太极,却没有她得宠。 嫁过来仅两年,皇太极便封她为关雎宫宸妃。 可见其魅力之大,便是肃清王豪格看到她汹涌澎湃的一幕,都忍不住狂言口水。 眼见皇太极看过来,豪格连忙低下头问道:“皇阿玛,您真的要与大明和谈吗?” “和谈?怎么可能和谈?朕不过权宜之计罢了……”皇太极只想伐“大木”,将大明朝一点点的给拖垮。 这些年,他为大明指制订的“伐大树”战略阳谋无疑是极为成功的 天启七年,坐稳了汗位的皇太极率领大军进攻大明在辽东的最后屏障宁锦防线,结果在宁远、锦州城下碰得头破血流。 宁锦之战的惨败,令他深刻的认识到八旗军战力的强悍并不能扭转后金相对于大明在人力、物力、财力上的巨大劣势。 他皇太极也意识到,不能让大明朝缓过来,如果大明朝内部稳定下来,早晚能运用人力、物力、财力上的巨大优势平定辽东。 经过深思熟虑,皇太极在范文程等带路党的帮助下制定了取代大明的“伐大树”战略:取燕京如伐大树,需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 既然是“伐大树”,那么只用好八旗军这一把刀是不行的,在范文程等人的建议下,皇太极决定向大明“借用”流寇这把刀。 崇祯九年,孙传庭于陕西黑水峪擒获寇首高迎祥,洪承畴、卢象升正在集中兵力力图全歼李自成、张献忠等其他流寇。 为了防止流寇被全歼,皇太极于同年五月令阿济格等将领率大军在袭扰宣、大重镇后转掠京师附近。 果然,面对阿济格的大军,崇祯帝不仅没有认真分析其意图,反而自乱阵脚。 先是令卢象升、洪承畴率军赴宣、大布防,后又令卢象升、秦良玉等率军赴京师勤王,结果导致李自成、张献忠等部在明军主力被调离后迅速发展壮大。 但除此之外,皇太极其实还有一把“软刀子”。 同样是他“伐大木”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就是范永斗等为首的晋商,他们就如同水蛭一样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然后又将吸到的血供养到了满清这边。 各种的军械、铁器、粮食、物资、情报……源源不断的被这些晋商们从中原带过来,使得皇太极对于中原的憧憬,觊觎越来越盛。 晚上做梦,都能梦到北京的金銮殿正在朝着自己频频招手。 如今这软刀子被斩断,皇太极如何不气? “皇阿玛,你又流鼻血了。”豪格连忙抽出来手帕,递给皇太极旁边的太监。 皇太极肥胖,脸色始终有些发红,特别是动作比较大的时候,总会气喘吁吁。 他这些年其实经常在流鼻血,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种越加严重的态势。 小太监想替皇太极擦,却被他一把推开,目光冷冽的说道:“不能让大明朝这么安生,等他们腾出手来,对付完了晋商,便会想法子对付流寇,万一流寇被灭,就要集中兵力来对付我们大清了。” “既然是伐大木,那刀子就要锋利,我们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多尔衮、豪格、岳讬接旨,朕允你们分率大军入关,再次进掠大明京师。”皇太极眯着他那双三角眼,“记住,进攻大明京师不是目的,只是姿态,朕要吸引明军主力前来勤王。” “是,皇上!” 多尔衮和礼烈亲王代善之长子岳託跪下领命。 从崇祯二年起,皇太极率领后金军绕过宁锦防线,取道内蒙古,从长城龙井关、大安口和洪山口三处入关,拉开了后金翻越长城进关的帷幕。 此后五次入关,累次不批,但如果细究其原因,不难发现,皇太极的每次出兵都隐藏着深意。 崇祯二年,他彻底摆平了想要跟他掰手腕的莽古尔泰和阿敏两大贝勒,剩下的代善只敢俯首帖耳,四大贝勒执政已成历史,皇太极大权独揽。 崇祯七年,皇太极再次率兵入关,这次他啃下了大凌河这块硬骨头,逼降祖大寿,并击溃了前来增援的监军道张春率领的四万多人,关外明军精锐损失惨重。 蒙古方面,皇太极更是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远征察哈尔后,林丹汗亡命青海,部众大半溃散,收纳其残部为自己所用,察哈尔部再也无法对后金构成威胁。 战争结果大获全胜,明军不敢主动出击,只能坐视后金往来穿梭。 第三次,也就是去年。 皇太极亲征朝鲜,为了防止大明乘虚发兵,于是派出了阿济格领兵进关,阿济格带着满清军在京师周围不断劫掠,消耗明军实力,一个月内克12城,胜56阵,杀得明军胆寒才携带大批物资从容撤退。 几个月后,朝鲜彻底投降满清。 皮岛的陷落正是上次的余波而已。 这次皇太极欲故技重施,将“砍而不伐”的战略发挥到极致。 皇太极按着桌子,眼底喷火的说道:“朕要让大明皇帝知道,吃了朕的,拿了朕的,可不是就这么算了……要给朕加倍地吐出来!” …… 襄阳城, 前三场已经考完放榜,这被称为圆案,最后一场考完没多久就听说要放榜,今年襄阳城遭灾,再加上流寇作乱,人数少,所以放榜比以往更快。 天黑的时候,崇祯和襄王朱翊铭翘首看着榜单上的名单。 榜上姓名横排,有先后次序,叫做长案。第一名称为案首。 最后一名之下用朱笔画一勾,以示截尾。 “在上面,在上面……”丫鬟红桃脸色发红的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说道。 第三名! 不是案首,但名次已经很靠前了,这还是经历了考试院里面的风波之后,能考得这样的成绩依然不错。 “不愧是吾麒麟儿!”襄王朱翊铭大喜,他们之中有的年龄有不少已经是白发。 拉着崇祯就往回走,“回王府,准备一下,咱们去参加府试。” 大明朝的县试原本是二月,因为流寇和天灾,往后延了一个多月,如今已经是四月,府试日子离着没几天了。 赶着马车回襄王府的路上,崇祯竟然再次躺在襄王的身边睡着了。 襄王朱翊铭手里拿着扇子,轻轻地给崇祯扇着,随着天气回暖,襄阳城里面已经有了蚊蝇。 他喃喃的说道:“想不到我麒麟儿竟然真考上了?!” 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哎~如今的天子,多疑猜忌、急躁易怒、自以为是……也不知道父王这样做是不是害了你?” “父王和伱一样,何尝想看着咱们老朱家的江山就这么落下去了,但与大明的江山相比,父王只希望你好好的,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等马车停下,襄王朱翊铭先钻出来,想了想,低声告诉马夫,“世子正睡着,你这样……绕着王府继续转悠,这样吾儿不会惊醒过来。” 他发现崇祯在马车上的时候,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睡的香,不由想出来这样一个法子。 但马夫刚牵着马准备走,却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父王,到了吗?” 襄王朱翊铭扭头,连忙上前扶住他,“吾儿怎么起来了,再睡会儿啊?” 崇祯挠了挠头,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儿,刚刚襄王在的时候,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但襄王朱翊铭一离开,他突然就惊醒了过来。 他跟着襄王朱翊铭往府里走,就听着襄王兴冲冲的拉过来管家:“世子高中第三名,所有的仆人、丫鬟都有赏,一会儿去管家那里领。” “谢王爷!”管家随即扯着嗓子喊道:“都出来了,王爷说了,世子高中第三名,所有的……” 王府里面顿时一阵欢呼声,一个个排着队来给崇祯道喜。 “给王爷、世子道喜!” “给王爷、世子道喜!” “……” 崇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之间竟然无语凝噎。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给自己道喜过,哪怕是当初自己还是信王大婚的时候,在客氏、魏忠贤的阉党的监视和恐吓之下,也没有几个人向自己真心实意的道喜。 到后来登临大位,就更没有人朝着自己道喜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看着自己,无不惊惧、慌张、充满心机……从未有过这等载欢载笑、欢呼雀跃。 这么多不带任何功利算计的笑容,让崇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涌上心头,眼睛发红。 …… 乾清宫内, 朱常淦面前跪着一个人,崇祯的老丈人。 嘉定伯周奎。 “知道朕将你叫过来所为何事吗?” “回陛下,五城兵马司的事情,臣知罪,臣这就和周鉴把右都督、都督同知的官给辞了!”周奎跪在地上,宛若一堆肥肉烂在那里。 “辞了?”朱常淦瞥向他,“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官啊,就这么辞了?” 嘉定伯喜欢当官,尤其喜欢当大官,他因为是国丈,所以被赋予南城兵马司的右都督,连他那憨种儿子也升任了都督同知,两人的俸禄加起来接近两千石。 对于贪财的嘉定伯,他竟然出口就说要辞了? 朱常淦盯着周奎的眼睛,“朕就不明白了,锦衣卫对晋商动手,你南城兵马使为何会异动?” 嘉定伯周奎的肥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臣……臣也不知道!” 前天,南城兵马司的一下子死了一千多号人,那一夜,幸亏憨种周鉴那天喝醉了没有去,要不然他这儿子就没了。 周奎此时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往下落,他这女婿皇帝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再不把自己这憨种儿子给弄回来,真不知道啥时候就被这女婿一刀给咔嚓了。 “辞官不是这么个辞法,即便是朕……也不能无故夺人食禄不是?”朱常淦看着嘉定伯装糊涂的样子,不由气笑了。 将他给扶起来,“国丈,你是了解朕的,要不然你看这样,朕将周鉴调到锦衣卫?” 嘉定伯一听脸都绿了,连忙跪下来恳求道:“陛下……求陛下开恩啊!他去不得锦衣卫。” 去锦衣卫? 可别了,锦衣卫现在比五城兵马司还可怕。 听说从锦衣卫指挥使到千户、百户以及下面的普通士兵,都要参与训练。 训练艰苦也就算了,关键还要相互监督,自省、反思自己有无违法乱纪,就周鉴这种憨批去了,估计两天都熬不过去,就被人给揭发检举了。 再来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憨批能不能回来都是两回事儿。 朱常淦看着他,“朕还听说你府上有个美姬,名字叫陈圆圆?” 周奎惊惧的将头抬起来,“陛……陛下怎么知道臣家中有这么一个人?” 陈圆圆,原名邢畹芬。 因父母早亡,从小寄养在姨父家,因姨父姓陈,所以便改名为陈圆圆。 后来,她被姨父送进了梨园行,进了这贱行当,陈圆圆只能一切听天命,尽人事,由于天资颖慧,很快就在梨园中崭露头角。 许多王孙贵族不惜万金一睹芳容,富家子弟也趋之若鹜。 周奎这人其他爱好没有,唯独喜欢听曲唱戏,几经查访,惊人介绍便将梨园歌姬陈圆圆给收到了府中,做了一个歌舞伎。 这事情周府的人都不曾得知,陛下如何知晓的? 他的眼神狂变,“坏了,陛下竟然一直在监视自己?” 果然,朱常淦下一句犹如五雷轰顶。 “朕知道的可不止这些……骄奢淫逸,锦衣卫多次向臣禀报,朕本想饶你一命,可你不仅不收敛反而越加放肆。”朱常淦将一封文书摆到了他的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咕嘟!”周奎的喉结滚动,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心中狂跳,眼神之中充满惊惧。 “不敢说了?”朱常淦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朕就替你说出来……这是范永斗交代的供状。” “朕竟然没想到你竟然也参与了其中,你作为大明的国丈,却做这种事情,广蓄多产何益?” “别怪朕,做这种事情之前,你就该想到,如果事发了,该如何自处?” 周奎浑身颤抖,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满头汗水顺着肥下巴往下淌,委顿在地,“陛下,饶……饶命啊!” 朱常淦眼睛眨都不眨,冷若寒冰,冲着王承恩挥了挥手。 太祖朱元璋曾说过,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 王承恩顿时领会,扯着嗓子唱道:“嘉定伯谋逆叛国,罪不可赦……” 第76章 你怨不得朕!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贤婿,我是你岳丈……”周奎骇然变色,四肢冰凉的想爬起来往皇帝跟前凑,却被小太监给拖了下去。 “陛下……皇后……快来救救为父啊!” 周奎朝着天上使劲的嘶吼着,却见一个小太监拿一块破布塞住了嘴,只剩下“呜呜呜~”的声音。 等太监们将周奎给拖出大殿,再由东厂的人接手,直接在午门由锦衣卫力士举起大刀“噗”的一下,肥硕的头颅滚落出去好远。 眼珠子暴突而出,渐渐熄了光彩。 …… 没多久,锦衣卫出动,马蹄踏响长安街。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让人直接轰开了周府的大门将所有人都给赶到了前院,“所有人不得无礼,此乃皇后娘娘的家人,陛下的老皇亲。谁敢欺辱不逊,当斩不饶。” 面对范永斗那些晋商,锦衣卫的人打骂那是正常,但眼下皇后娘娘还是正宫,麻士维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嘉定伯的小女儿趴在地上,“麻士维,你……你敢抄我们周家?谁给伱的胆子?你等着,我这就去见我姐。” “陛下有旨,你们谁也不能进宫。”麻士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陛下说,周皇后仁心贤德、恭俭遵礼,曾力荐嘉定伯收手,如今便不必再进宫了。” 周奎的大儿子周鉴浑身酒气的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麻士维,我爹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国丈,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麻士维看到是他,突然呲牙一笑,“周鉴?查抄范永斗等晋商那一夜,别以为你喝醉了,就可以逃过罪责,来人啊,将他绑了。” “你敢!”周鉴猛地推开准备上前的锦衣卫,抽出一旁侍卫腰间弯刀就欲反抗。 “砰砰~~” 两声巨响,烟雾缭绕之后,周府所有人全都被惊呆了。 周鉴九尺高的个子,此刻捂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血浆不住的从脖子的位置如喷泉般喷出来。 呲呲的往外冒,却捂不住。 弹丸打穿了他的血管和气管,使得血灌进了气管里面,刚吸进去,“呼哧”又从鼻子嘴里面蹿出来,全是血沫子。 麻士维咬牙上前,冷声道:“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周府的人呆在原地,一个个牙齿炒豆子一样,格格……”作响。 “陈平安,还等什么?”麻士维大手一挥, “是!” 被麻士维叫到的总旗官手中提着空白箱领着一众锦衣卫的人鱼贯入内。 所谓空白箱,其实就是装着查探金银财宝所有的各种工具,其中以“地听”“壁上虎”比较常用。 所谓“地听”就是空心的竹子,一头蒙上一层膜,放置在地上,每搁一尺,用力踩踏,便知道下面有没有密室,地窖等。 “壁上虎”则是用了敲击墙壁、石柱,每搁半尺,用力敲击,便知道其中有没有暗格、夹壁、密室。 很快,从周府搜出来大量的金银财宝以及大量的古玩玉器等贵重物品。 堆在前院的空地之上,如同小山一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将抄家完毕的时候,陈平安却是认真的盯着地面,从地上的缝隙里面用手捏起来一个黑色的东西,用指甲掐了一下,发软。 “银的?”眼睛一眯,朝着身后叫到:“拿我的走珠过来” 锦衣卫的人顿时抱着一罐东西跑了过来。 陈平安将罐子倒扣在地上,无数的珠子倾泻而出,爆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所谓走珠,就是精铁做成的珠子,可以测试地面的凹凸程度,那些走珠竟然朝在朝着一个方向滑了过去。 “果然有问题。” 陈平安从清白箱子最下层掏过来一个大锤,朝着房屋的称重柱猛地砸了下去。 几锤下去, 柱子的外墙应声而落。 所有人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称重柱竟然是纯银打造的。 “砸!”麻士维脸色阴沉,怒声道:“把所有的柱子全砸了!” …… 嘉定伯的抄家一直持续到了日头西斜,除此之外,锦衣卫还查抄了骄横跋扈的田贵妃之父田宏遇的家。 当日,五城兵马司死掉的那一千人之中,就有田宏遇的儿子。 “墙壁、柱子全都是银子做成的?”朱常淦看着锦衣卫的奏报,也忍不住气的骂道:“这就是朕的老皇亲,若包庇他们,满朝文武如何看待朕?” “大明的百姓如何看待朕?” 如果没有这回事儿,只是和之前的印象,吝啬不捐钱,朱常淦还能让崇祯的这位老丈人活下去。 但如今却为晋商大开方便之门,与晋商一起将大明的物资、情报送给后金,这就是妥妥的叛国通敌了。 罪不可赦! 历史上记载李自成进京之后,从周奎的家中搜出白银53万两,想来也是没有将这墙壁和柱子里面的银子给劫掠去。 看着天边的夕阳,朱常淦喃喃道:“恶人我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由你来收拾这一摊子事情了。” 崇祯太软了,或者说太优柔寡断了。 之前说过,崇祯也曾让皇亲、公侯、官员们捐过款,可最终只有可怜的二十万两银子,其中大部分还是太监和京城百姓所捐。 李自成进京之后,抄家出来的七千万两银子,其中七成来自于公侯和皇亲国戚,说句寒碜话,这么多巨款,哪怕崇祯能拿到十分之一,这大明王朝,也不至于亡在崇祯十七年。 相比于崇祯,名将孙传庭经略陕西时,就顶着巨大压力,对“背景深厚”的陕西士绅们执行强硬的“清屯充饷”政策。 先放话“断无调停人情”,然后以恩威并施的手段,没花崇祯一分钱,没给老百姓加一两银子的税,就靠着这些“有钱人”乖乖买单,就筹足了练兵作战的费用,一度把李自成打残,撵到绝路上。 有现成的“作业”可以抄,可崇祯还是选择“窝窝囊囊”地死,也没有对这些皇亲国戚动手。 为啥? 崇祯就是太好脸面了,他下不了手,只觉得这些人如周奎这样的,是他的“实在亲戚”,动一个都是大折腾,都是在打自己的脸。 “既然你拉不下脸来,那就由我来做!” “你不愿杀的人,我来杀!” …… 此时, 王承恩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在皇帝的耳边说道:“回皇爷,除了那些金银财宝之外,周府之中还查抄出来一些舞姬,锦衣卫这边不知道如何处理。” “内臣暂时安排在了皇城外的一个院落之中,其中那个叫陈圆圆的就在殿外,是否……” 他可是记得皇帝和周奎提过其中的一个舞姬,作为内臣哪里不明白该怎么做。 舞姬不属于家眷之列,说起来,其实和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家具、瓷器并列。 朱常淦将手中的奏疏放下,眼睛炯炯有神道:“哦,既然已经到了殿外,外面多蚊虫,何不让人进来?” “是,皇爷!” 随着一个丽人入殿,朱常淦一下子看呆了,“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者?” 身姿如柳影摇曳,一袭纱裙轻拂流云,她的美不同于常人所见的美。 淡秀天然,却带着几分娴静,娴静之中多了几分妖娆,妖娆之中却又带着几丝妩媚。 慧心纨质,更有一种动人心弦的神韵。 单单站在那里,就如一朵娇艳之花,绽放如月夜的明珠。 朱常淦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王承恩,将她……承华殿隔壁是不是还有空房?” “回皇爷,还有两间空房。” 朱常淦起身就准备一同前往东宫承华殿,刚走到一半,突然身形猛地一歪,所幸被王承恩给扶住,“皇爷,你这是……快叫御医。” 话音刚落,却见皇帝睁开眼睛,“王承恩,这是在哪儿?” 戌时到了,崇祯回来了。 “叫什么御医啊,朕没事儿,你看……”崇祯跳了几下,示意自己身体好的很,他愉快的的笑道,“走,随朕去皇后那里一趟。” 崇祯愉快的笑着,脸就像绽放的秋菊,笑意写满整张脸。 他的情绪还没有从襄王府那边出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欢快的涟漪。 崇祯扭身已经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走了两步,豁然发现王承恩竟然没有动,不由拧眉,“王承恩,走啊?!” 王承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皇……皇爷,您是不是又忘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不用说,皇帝这是又犯病了,而且这一次犯的似乎又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本来情绪挺正常的,突然就变的兴高采烈,唯一和之前相同的就是忘记了白天自己做过的事情。 “皇爷,您先别慌着去坤宁宫,我想和您说一下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崇祯目光如电的审视着王承恩,“哦?朕还没有问,你倒是先行想说了?也好,仔细与朕说来。” “是,皇爷……” 等王承恩将今天的事情讲完,崇祯的表情已经彻底凝固在了那里,活像呆头鹅一样,脑门感觉被接二连三的轰了好几道雷。 炸的外焦里嫩。 “他把嘉定伯给杀了?”崇祯剧烈的咳嗽道:“他怎么敢?那是国丈,那是朕的岳丈……”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时崇祯才明白为什么王承恩听说自己要去坤宁宫,眼神会那么的奇怪,今日自己将皇后的父、兄全给杀了,这时候兴高采烈的过去,算怎么回事儿? 而且不仅嘉定伯家被抄了,田宏遇的家也被抄了,袁贵妃家里没有参与此事倒是躲过了一劫。 “……”崇祯愣了半晌,才猛地起身,“回乾清宫,朕今夜哪儿也不去了。” 一边走,一边气急骂道:“就不能和朕商量一下?”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朝着坤宁宫的方向道:“老国亲?朕的老国亲竟然通敌卖国?你怨不得朕,大明的江山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是他们这些蛀虫给霍霍的?……” 王承恩让小太监将陈圆圆先给安置在承华殿边上,自己则在皇帝后面小跑着跟上。 对于崇祯嘴里的话,却是没有记在心上,反而越加的认定:皇爷这病,果然又反复了。 …… 辽东边关。 称帝不满三年的皇太极派十四弟睿亲王多尔衮为帅,领左右两翼两路人马欲从长城毁边墙再次入关。 相比前三次入关之战,这次规模更大,皇太极虽然没有领兵亲征,却派出了豪华阵容。 皇弟多尔衮以奉命大将军挂帅,长子豪格、皇兄阿巴泰为副帅组成左翼军团。 侄儿贝勒岳托为扬威大将军、另一个侄子杜度担任副将组成右翼兵团。 而皇太极自己则亲提人马前出到宁锦防线以牵制关外明军。 官道上,马蹄轰鸣。 “所有人避让,八百里加急,满清岳托和多尔衮率大军从长城毁边墙入关……” 骑马送信的正是大明朝的特种部队, 辽东夜不收。 这支在女真造反之后才被朝廷重视的部队。 《神宗实录》中说:辽东夜不收“其役最苦,凡遇虏入,多不得生”。 每当蛮族入侵,夜不收就得去刺探军情、充当间谍,但这种卧底十分危险,很多夜不收都无法全身而退。 他们挣着卖白菜的钱,干着不要命的活儿。 高危职业,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再加上如果夜不收刺探的军情不对,贻误战机,甚至将大军置于险地,那就得“登时斩”,管理他的长官还负连带责任。 以致于‘夜不收’质量不断下降,积极性缺失,经常导致情报失真。 崇祯年间,这支部队的战力更是被削弱到了极致。 以这次军情为例,皇太极的兵马已经兵临城下,他们还在刺探情报,猛然惊觉还有另外两路大军已经抵达了墙子岭和青山关毁边墙,才连忙派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汇报。 “狗娘养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密云总督吴阿衡气的直骂娘,因为墙子岭和青山关毁边墙正是他的防区。 这位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算得上万历皇帝留给子孙的最后一笔遗产之一。 同年的进士科,还录取了袁崇焕、孙传庭等著名人物。 但此刻吴阿衡骂再多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仓促间组织大军准备应对。 第77章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八百里加急……” 所谓的“八百里加急”只有在大军出征,主帅阵亡的时候,才会出现。 但真正能做到的其实也就六百里加急。 可到了崇祯朝,连六百里加急都无法保证了。 官道上,军马飞驰,夜不收士兵胯下的军马已经口吐白沫,他眼睛通红的拍着马的脖子,“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是驿站了。” 夜不收士兵已经跑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中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神情紧绷、身心已经快到极限。 白天他跑了七百里, 这一晚上他跑了五百里,还有一百多里,就可以到京师了。 “八百里加急!”可等他摇摇欲坠地终于赶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状若疯癫的跑了进去。 赫然发现驿站所有的房间竟然锁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有军马。 “人呢?草特么的人哪儿去了?”夜不收士兵使劲的踹着大门,眼睛通红,哭着骂道:“八百里紧急军情,紧急军情……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哭的稀里哗啦,一屁股坐在地上,蹬挫着地上的土,“八百里加急……” 无他,驿站被裁撤了。 他裤子是湿的,之所以湿的,是因为一路上都舍不得尿一泡,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在马上解决。 如今却因为这原因被阻断在了这里? …… 大明朝的驿站制度,是从明太祖时期延用下来的,朱元璋下令,“非军事重镇不许立驿”,并制定了一系列的律法来约束驿站制度的发展。 但是事与愿违,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原有的律令和规定开始慢慢变质和松动。 到了大明朝中后期,大明朝的驿站遍布各大交通要道,各种官老爷以各种名目从驿站中那闹出,于是驿站就成了为各级老爷服务的特权单位,不仅官员,就连官员的亲戚朋友也从驿站里面拿好处费。 从大明开国,到崇祯裁撤驿站,马匹食量增加了五倍,也就是说官老爷的胃口大了五倍。 但这并不能说驿站制度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在物资运送和信息送达上还保留着原本功能的。 万历朝首辅张居正曾对于驿站制度做过改革,不削减驿站的经费,而是从限制官员特权的角度来解决驿站问题。 还将驿站的管理划入了省一级单位的管理核查中,从而使驿站的行政方式更加规范。 使得公款吃喝的官老爷减少不少,地方的百姓也不必再承担高额的税赋,但随着张居正去世,万历皇帝对于张居正的态度转变,一切又故态萌发。 崇祯急功近利,直接大刀阔斧的改革,几个月时间直接干掉六成的驿站,超过两万驿卒失去谋生资本,变成流民,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李自成。 崇祯的这次改革,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驿站制度,官老爷们照样大吃大喝,但驿站最重要的功能却已经停摆,那就是传递消息。 在大明朝,信息的缺失,将会使军队变成聋子、瞎子。比如倭寇袭破福建兴华城,这个万分紧急的消息,在路上经历了一个月才传到京师。 大明朝的驿站原本每隔20里一个驿站,但随着崇祯裁撤驿站,李自成就是这样被裁撤下去的。 …… “不行,我不能停在这里!”夜不收的小兵从地上起来,打了一桶水给马喝了,然后又从驿站的后面,拿出来一点干草让马儿吃了。 然后再次翻身上马,状若疯癫的用鞭子死命的抽打军马,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嘶吼道:“八百里加急……” 马儿也使出了他所有的力气,朝着前方继续狂奔。 可跑着跑着,马浑身抽搐,猛地栽倒在地。 夜不收的小兵也被摔飞出去,整个人沾满尘土,额头上、脸上尽是血,他却浑然不顾,纯粹凭借着那股子毅力支撑,步行继续跑着前面跑。 “百八里加急……” 他就这么一直朝着前面跑着,足足跑了两个时辰,天色越来越亮,视线却越来越恍惚。 隐约中看到有一群人马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夜不收小兵强提胸膛中的一口气,举着手中的军报,朝着前面狂吼道:“八百里加急……” 终于,那些人被他给吸引了过来,“大明锦衣卫,前方何人?” 夜不收小兵眼睛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再次嘶吼道:“八百里加急,辽东急报……” 说完这句话,“噗”的喷出一口污血,整个人直直地倒下,头颅砸在地上,扬起大片的灰尘。 可即便摔倒了,他的手里还在高举着急报,趴在地上呢喃着:“八百里加急,辽东急报……” 锦衣卫一名千户从马上跳下来,“同袍,醒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的推着他的后背,“快,水!” 他手下的人连忙拿过来一个水袋,千户双手颤抖的将水灌入他的口中,然后将将他扶上自己的马,随即再次吼道:“同袍,前面就是京城了,撑住!” “陛下在等你,大明在等你……” 夜不收的小兵听到这个字眼,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从怀里取出来一封急报,塞进锦衣卫千户的手里,“我不行了,快,快将这封急报送呈兵部。” 说完,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锦衣卫千户看着已经倒下的小兵,双眼通红,饱含热泪的将夜不收的小兵交给手下,自己翻身上马,再接过来绑在自己身上,才大声嘶吼道:“八百里加急,辽东急报!” 战马嘶鸣,冲向京城。 此时,京城的宵禁尚未结束,城门关着,但锦衣卫千户却是没有丝毫的顾忌,朝着城楼咆哮,“八百里加急,辽东急报!” “咔咔咔~” 随着城门的大开,锦衣卫千户再次策马狂奔。 他的身后绑着一名夜不收小兵,守城门的将士们看的分明。 人已经死了,是被绑在锦衣卫千户身上的。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行注目礼,长街寂静无声。 …… 太和殿上,朱常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崇祯还是上早朝了。 所谓的不上早朝,也只是这一次而已。 是在报复自己,昨日杀了国丈吗? 整个早朝,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不少大臣不时的抬起头余光观察皇帝。 朱常淦看着殿内的衮衮诸公,目光冷冽,显然昨日嘉定伯之死,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 现在早朝正好进入边关急报的环节。 兵部尚书杨嗣昌站出来,“陛下,剿匪所需的剿饷还没有到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外面有马蹄声响,有宦官在外面高喝,“何人胆敢纵马入皇宫?!” 整个太和殿前一道如雷般的嘶吼响彻,“八百里加急,辽东急报!” …… 王承恩刚准备出去,却见皇帝已经起身,朝着外面跑去。 然后快步的走出皇宫,一路走到了那名‘夜不收’小兵的面前,听着锦衣卫千户所说。 眼眶发红地将对方的眼睛给合上。 朱常淦看着已经冰凉的‘夜不收’士卒,眼睛通红,“王承恩,以朕的名义,厚葬之,抚慰金百两,着其子入锦衣卫,赏副千户职。” 喃喃的说道:“大明有愧于伱们这样的人。 但也正因为你们,说明大明还有救!” 对于夜不收这支部队,朱常淦一直想将其收归部下,但眼下皇帝的手还够不到辽东那边,所以还没有纳入日程,想不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还有军情的传递。 这次如果不是锦衣卫将自己的情报网给撒出去,恐怕这紧急军情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传到自己手中。 猛然扭头看向高宇顺,“给朕查,无论牵涉到谁,严惩不贷!” “是,陛下!” 王承恩则从锦衣卫千户的手中接过急报,朱常淦看着上面的内容,眼睛冒火,宛若钉子一般将手中的急报甩在此刻已经也随着皇帝出来的几个兵部的人面前。 “这就是你们和朕打保票的长城毁边墙已经修建妥当,满清大军已经无法再次入关?” 几人连忙将急报展开,顿时脑子‘嗡’的一声。 兵部之前对于满清入关事宜进行了多次的研判,边城的将领上报已经将长城毁掉的边城修建妥当,可现在…… “朕回头再和你们算账。”朱常淦攥着手指回到太和殿,“先说一下眼下该怎么办?” 满朝的文臣武将顿时一个个面如土色,骇然无比。 刚刚还老神在在的文官们此刻也全都动了起来,跪下恳求道。 “陛下,京师乃大明国之根本,岂能在此沦陷于战火?” “是啊,京师乃大明之象征,岂能再起战端?” “陛下,臣以为,当让宣大总督卢象升进京勤王。” “陛下,臣以为,洪承畴和孙传庭也当进京勤王……” “臣附议!” “……” 朱常淦看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心里却是冷笑不已。 在这些文官、勋贵的眼中,京城自然是不允许陷于战火之中的,不仅仅因为这是大明的国都,是光甲的相称,更因为京城官僚集团的利益所在。 鞑子一旦抵达京城,烧杀抢掠,破坏的都是他们占据的庄园和土地。 他们自然不愿意遭受这样的巨额损失,袁崇焕之死,当初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己巳之变,在这些文官利益集团看来,既然袁崇焕无法保证他们的财产安全,那就不如换掉。 所以面对崇祯的震怒,他们不仅没有替袁崇焕辩解,反而一封封的上奏疏,落井下石。 “嘭~” 一声巨响。 如一道惊雷,将朝堂上乱糟糟的声音给斩断。 却是朱常淦将砚台给扔了出去,他从御座之上直起身子,冲着衮衮诸公骂道:“朕曾记得成祖说过一句话,天子守国门。” “《礼记》之中有另外一句,国君死社稷。” “朕今日就将这两句话给连起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说完,转身离去。 “这……”满朝文武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难以置信地目送皇帝离开。 有人嗓子发干,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也有人胸膛起伏,呆立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有一部分人,如吏部尚书孙承宗、京营提督李邦华等人,则是目光如炬,眼底光芒闪烁。 …… 从早朝下来,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吏部左侍郎薛国观等人则是拦住了兵部尚书杨嗣昌,“杨尚书,陛下这是何意啊?” 杨嗣昌刚想说话,却有人问道:“陛下不会是不想洪承畴、孙传庭进京勤王,准备用勇卫营和京营和后金拼杀吧?” 嗯? 众人的目光不由猛地闪烁,这人问的也正是他们想问的。 杨嗣昌摇了摇头,“诸位,我现在也不知道陛下所想,陛下刚刚让王公公过来递话,现在要见陛下。” …… 乾清宫,朱常淦脸色难看的看着孙承宗、李邦华、杨嗣昌等人。 早朝上那么多人,是不可能讨论出所以然的,反倒是不如几个人能做出决断。 “陛下,洪承畴和孙传庭……” “不妥!”朱常淦直接给他们定了基调,不能调洪承畴、孙传庭等回京勤王,“那样正合了皇太极的心意,大明朝的反贼借此东风,如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历史上皇太极应该是在明年才再次大军入关的,这次竟然提前了一年? 想来和自己查抄范永斗等晋商有关,本来想着用和谈多拖一下时间,可对方也不是傻子,在面对利益损失的情况下,他们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那宣大总督卢象升呢?” “他暂且不能动!” 孙承宗、杨嗣昌等人听着皇帝说的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 “陛下是想以京营、勇卫营和满清碰一下?”杨嗣昌终究还是提出了这个憋在心里的问题。 朱常淦猛地扭头看向他,“怎么?在你看来,此举异想天开?” “臣不敢。”杨嗣昌脸上的肌肉抽搐,满头大汗,“陛下,如此太过凶险了,京师重地,万一……” 其他地方还好说,如大同、宁远、锦州这些地方,可以借城死守,哪怕城里被打成了稀巴烂,只要守住,就是大功一件。 可京城,这地方若是遭受战火……指望皇帝担责? 扯淡! 最后还得落到他这个兵部尚书头上,他能不怕吗? 老臣孙承宗眯了一下眼睛,“陛下的想法是?” 朱常淦目光坚定地看着几人,“朕已经让锦衣卫去给密云总督吴阿衡传旨,让他不必死战,将满清大军放进来。” “朕明着告诉你们,就是要用勇卫营、京营和他们碰一碰。”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从外面跑了进来,“陛下,秦总兵带着两万白杆兵已到城外,递来奏疏,请求觐见。” “哦?“朱常淦的眼睛猛地一亮,“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 第78章 天子降阶 “王承恩,给朕更衣!”朱常淦在王承恩的伺候下,再次更衣,才乘坐车辇出城迎接秦良玉。 孙承宗、李邦华、杨嗣昌等人随行。 马蹄声、车辙声响彻长安街。 …… 此刻, 一个六十三岁的老太骑着马在城外等待着。 她正是历朝历代,唯一一个作为王朝名将被单独立传记载到正史将相列传里的巾帼英雄。 秦良玉。 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双目如星,姿态飒爽、风度袭人,千里奔袭却难掩脸上的娴静文雅,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一个美女子。 二十五多年前,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被太监所害死于狱中,儿子马祥麟当时年幼,于是代领夫职。 但这一代领职位,反而造就了一段佳话。 眼见皇帝的车辇由远及近,她快速下马,躬身行礼。 “臣秦良玉,拜见陛下!” “秦总兵快快请起。”朱常淦看着这个唯一载入正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将,为大明朝屡立战功,鞠躬尽瘁、铸就传奇,却已经两鬓发白的秦良玉,眼睛不由有些发红。 “朕朝思暮想的援军终于到了。”他打量着眼前的秦总兵,不由百感交集。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双眼睛,在眉毛下面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团火。 王承恩却突然扶住了皇帝,“皇爷,您……” 这句话看上去是扶,其实更是提醒,是拦住。 因为在朱常淦前面,正好是一处不安不小的台阶。 按规制, 臣子给皇帝见礼,就应该在台阶之下,而皇帝则应该在台阶之上,享受臣子的跪拜,此为君臣之礼。 但朱常淦却甩开了王承恩,从台阶下快步往下走。 “陛下……”王承恩顿时眼珠子瞪的老大。 他再次提醒道,这次他不是叫的皇爷,而是叫的陛下,可依然没有挡住皇帝快步往台阶下走。 这叫什么? 这叫降阶,天子降阶。 “陛下,使不得啊!”秦良玉眼睛一下子红了,冲着皇帝喊道。 “国家危难之际,唯有秦总兵赤心不改!”朱常淦此刻已经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将秦良玉给扶了起来,“朝廷无能,让秦总兵第三次驰援京师了!” 第一次是天启元年,京城告急,廷不得不发出天下勤王的诏书。 秦良玉派兄长秦邦屏,弟弟秦民屏,带着数千白杆兵火速开往辽东战场,这一战,秦良玉就此失去一个至亲,兄长秦邦屏战死浑河。 第二次,崇祯三年,后金大举进攻,永平四城失守,皇太极围困京都。 这时候很多明朝将领已经谈不上忠君爱国了,一个个选择作壁上观,只有秦良玉选择自筹粮草,再次驰援京师。 56岁的秦良玉,手舞一支白杆枪,锋刃过处皆是亡魂,所有的白杆兵也是以一敌十,击溃后金军。正是秦良玉的奋力拼杀,京城之围才得以解除。 朱常淦将秦良玉扶起来,“明季西川祸,自秦中飞来天狗,毒流兵火。石柱天生奇女子,贼胆闻风先堕,早料理夔巫平妥。应念军门无将略,念家山只怕荆襄破。妄男耳,妾之可。 蛮中遗像谁传播?想沙场弓刀列队,指挥高座。一领锦袍殷战血,衬得云鬟婀娜。更飞马桃花一朵,展卷英姿添飒爽,论题名愧杀宁南左。军国恨,尚眉锁。” 朱常淦诵读的是后世文人钱枚的一首词。 秦良玉闻言眼眶顿时红了,“陛下,臣……愧不敢当!” “只愿奋死效力立功!” 不仅是她,就连她带来的两万白杆兵,也是一个个眼眶发红,怒吼道:“只愿奋死效力立功!” 孙承宗、李邦华等几个老将看着这一幕也没来由的鼻子一酸。 朱常淦看着这两万白杆兵,再想到今日早朝时候的那个死去的‘夜不收’,“正是有你们在,所以大明还有救,朕也必须救。” “秦总兵,随朕入城!” …… 回到乾清宫,殿外曹化淳带着孙应元和黄得功也已经到了。 朱常淦让王承恩将他们叫进来。 “皇太极再次入关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一仗除了早先就已经向秦总兵借来的两万白杆兵,朕拒绝了其他各路进京勤王。” “所能依靠的就唯有勇卫营、京营,白杆兵。”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冷。 各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孙承宗、杨嗣昌面色担忧,李邦华犹豫、孙应元、黄得功则眼底放光,充满期待。 “陛下,这次满清入关人数合计十余万,我们只用勇卫营、京营和白杆兵……太少了点,恐怕难以对清兵形成牵制。”杨嗣昌作为兵部尚书,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满清入塞为何如此肆无忌惮,因为明军野战打不过清军。 从抚顺、清河、萨尔浒开始,所有的战略性野战几乎都是失败。 不但失败,而且几乎都是脆败。 勉强不算大败的野战也就“遵永大捷”,因为阿敏犯傻,导致莱州城四百多后金军对上了上万大明军,突围时死伤过半,但阿敏却也屠城永平之后才撤退。 至于宁远、宁锦大捷,那是守城战,不是野战。 这几十年,大明朝的军队只要是野战就败,而且人越多,败的越惨。 朱常淦猛地拍在案牍上,“谁告诉你有十几万人?” “据朕所知,满洲八旗大约五、六万人,蒙古、察哈尔八旗约两万数千人,汉军八旗约不到三万人,三顺王、一顺公部约不到一万人,外藩蒙古的数万人。” 据他所知,哪怕是崇祯皇帝上吊那一年,满清入关,所能动员的兵力大致也不过十五万。 而且这是全部,所能达到的极限数字。其中还相当数量的老弱病残——因为满、蒙八旗和外藩蒙古使整个民族的全年龄段成年男性都承担军事义务。 “哪怕没有十几万人,七八万总是有的吧!”孙承宗直言道:“陛下,且不说野战能力上的巨大差距,单单说机能能力上。” “后金军行军速度是一个时辰40里,三时辰120里。急行军状态下两个昼夜三百六十里。” “而我明军,最好的状态还是在袁崇焕和满桂死之前,关宁军一个昼夜最多也不过三百里。明军在野战中无论是追击,阻截还是救援,都是被后金兵牵着鼻子走。” “如此,空难取胜!” 其实孙承宗还是给大明朝的军队留面子了,因为他说的是袁崇焕、满桂还在的时候,那时候的关宁军急行军是可以达到两个昼夜300里,但他死后,明军就没有那个能力了。 一个大凌河之战,关宁铁骑被后金歼灭了四万人,收编一万人。 大明的骑兵脊梁都被打断了,也彻底丧失战略上的反击能力。 这也是为何皇太极敢于数次入关劫掠,后金军进关,就如逛超市一样轻松写意。 朱常淦目光冷冽的看向李邦华,“孟暗,伱的京营如今急行军下,可以做到何种程度?” “回陛下,京营骑兵训练的时间尚短,臣……最多做到两昼夜三百里。”李邦华嘴角苦涩的道。 “不,朕问的是一个时辰!” “可以达到40里吗?” “若只是短途奋力追击的话,可以达到。” 朱常淦猛地攥了一下手指,“那就足够了!” “可……”李邦华还想说什么,却见朱常淦看着众人说道:“朕知道你们觉得勇卫营、京营训练的时间还短,未必可以应付接下来的战事。”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后金也认为我们无法应付接下来的战事,这既是我们的危,也是我们的机会。” 秦良玉脸色凌冽地说道:“陛下,打硬仗就得有硬骨头。” “想要打败后金几万人马,就必须像香积寺的唐军那样,也得有几万精锐,硬顶住后金攻势切断的后路,而且不要有任何幻想,大家以命换命,臣的白杆兵可以当此重任,只是人数……” 香积寺一战,双方几万人马思想高度统一,你要别人死,那你也别想活,就是以搏命之态,分个生死高下,但大明没有那么多的敢死队。 朱常淦摇头,“不,朕让白杆兵进京,不是让你们去和鞑子以命换命的。” 他不是在怀疑白杆兵甘愿赴死的决心,而是不愿让这支被再次被组建的白杆兵如浑河之战,被鞑子的骑兵给磨死。 事实上,大明一直有零零散散这样几支部队,戚家军折在了自己沙中,浙兵死在了萨尔浒,白杆兵覆灭在浑河,直到辽镇崩溃,也还有不少小规模敢战的将士。 卢象升的天雄军,孙传庭的陕西军等等。 大明缺的不是兵,而是如何整合这些将士的军团长,集合几万这样敢打敢干的精英和后金做一场。 但这个指挥官只能是皇帝本人,只有皇帝能让几万人思想高度统一,因为其他人出不起这个买命钱。 即便能出得起,其他人也不敢信。 反过来,对面的后金在这一点上就做的比大明朝好的太多。 后金的最高军事长官一直是皇太极,大明这边却总是出一个太监监管众多将士,而且还是不足额,不足饷的情况下。 凭什么赢? 朱常淦看着密云所在区域的地图,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开头第一炮,必须要开门红。” 这一仗,不仅仅是胜败的问题,更是关系到大明朝重振信心的问题。 明末的一个大明官员曾这样记录:北兵入犯,连破数十城,无敢撄者。 孙传庭也曾说:我麾下的百战兵,我麾下百战兵,为流贼望而胆落者,遇北兵辄股粟。 大明朝的军队面对后金兵,如羊遇到虎狼,根本就不敢打。 “虎入羊群?朕就是要把这头虎给打残咯!”朱常淦这一仗战果大小在其次,要先将大明朝的信心给打回来。 孙承宗和杨嗣昌等虽然还有疑虑,但皇帝坚持,他们也只能尽心尽力的办。 …… 朱常淦随即又抛出来一个重磅炸弹,“朕欲成立作军机处,协助朕处理军务。” “陛下,已经有内阁了,为何要设立军机处?”杨嗣昌不由抬头,看向皇帝,“两者岂不是有了冲突?” 孙承宗、李邦华也目光惊异的看向皇帝,目光闪烁。 这就是文臣。 哪怕他们几个是皇帝破格提拔上来的,但他们内心里面还是士大夫,每一个都是经历二三十年才考上来的。 在大多数明朝文官的眼里,我的地位更多的靠我自己寒窗苦读以及背后家族的支撑,才走到这一步的。 和老朱家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且从小读的圣贤书,也是士大夫欲天子共治天下。 在他们心里,与皇室更多的是合作关系。 如海瑞之流,哪怕和皇帝对着干,也能坐到正四品的为止,甚至有时候,文臣骂的越狠,地位就越稳,哪怕打一顿廷杖,让他致仕回乡种地,那绝对是光宗耀祖,朝廷的典范。 朱常淦看着众人,“朕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朕要告诉你的是,此军机处没有专门的官员,没有专门的衙署,但必须有作战值班室,就在朕的乾清宫隔壁。” “朕认命孙承宗、杨嗣昌为正、副军机大臣,轮值作战值班室,直接向朕汇报,可草拟军机文书,上谕可不经过内阁,直接发给有关将士。” 孙承宗、杨嗣昌、李邦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按照皇帝所说,这所谓的军机出,以及军机大臣,不过是传旨办事,战时值班,对内阁决策等形成的制约并不大。 “臣遵旨!” “臣遵旨!” 朱常淦看着他们,眼底有光芒闪烁。 …… 等孙承宗等人离开,朱常淦将曹化淳和秦良玉给留下,“曹公,秦总兵的驻地问题,以及秦总兵的府邸,就有你来想办法了,银子朕这边出。” “是,陛下!” “陛下,臣来的时候,带着资产过来的……” 秦良玉刚想说话,却被朱常淦给制止,“秦总兵之心,朕明白,但川军为国效力,就该由朕供给粮饷。” “浑河一战,白杆兵损失殆尽,秦总兵再次组建白杆兵,筚路蓝缕,朕已然感激不尽。” 秦良玉眼睛湿润,“臣支援倾其所有。” “朕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别让兄弟们冲的太狠,尽量让他们活下来……” “是,陛下!” 好在,朱常淦手中有三千万两银子以及数十万石的粮食,在物资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担忧。 随后,朱常淦又和秦良玉说了一会儿话,才让她回去休息。 …… 快到晌午的时候。 外面的小黄门跑进来,“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锦衣卫指挥使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去只用了三天四夜。 他本来不会这么快回来的,但听说满清准备再次入关,让手下压着搜查赃款、物资在后面,自己则率一队人马先行回来了,“臣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叩见陛下。” “如何?” 李若琏仰起头回话道:“回陛下,臣带人查抄了范永斗等所在的家族,查抄所得田产、房屋、商铺、金银财宝、人参、鹿茸等各种真系物件,每一家都达到了数百万之巨,合计2700余万两。 “除此之外,从查抄的地契、房契,臣发现他们涉及的生意包括银钱业、绸缎、布匹、客栈、洋货、酿酒、当铺、皮毛等,商号也遍布南、徐州、兰州、南直隶、湖广、太原、包头、天津、北京、沈阳、锦州、四平、张家口等地。” “他们手中的商号达670余家,雇员拥有近30000余人,预估资产达1千余万两……这些臣已经派人前往查封。” 朱常淦点头,“辛苦了,朕眼下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你去办!” 李若琏呼吸都差点停了,“请陛下吩咐。” 来了! 他紧赶慢赶的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 “朕封你为情报军务处,第一任情报大臣。除留下五分之一的锦衣卫驻守衙门外,余下所有人主要职责全面转向对外作战,刺探情报、传递信息乃至直接参与作战。” 在朱常淦看来,情报侦查能力是最先要提升起来的,谁在情报上领先一步,就有可能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而这一点,他从接手大明朝的第一时间就一直在做准备。 “是,陛下!”李若琏呼吸粗重,迫不及待的回道。 从这一刻锦衣卫的性质彻底变了! 自他上台的那一刻,就感觉陛下变了,所以一直在隐隐的期待这一天。 原本锦衣卫指挥使已经顶天了,但现在前途再望,他渴望建功立业,福泽子孙的时候到了! …… ps: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79章 满清入关战打响 打仗,打的就是信息,打的就是情报。 对于这一仗,朱常淦之所以有信心,很大的原因就在于锦衣卫这一万六千人的情报队伍。 关于情报军务处的纲领,朱常淦已经做了出来,“你依照这个章程来,所有转向对外作战的将士,俸禄提高五成,朕也会先行拨付二十万两给你们,购置先进的装备以及物资。” “朕听说你儿子今年已经十六了,可有什么职务在身?” “回陛下,读书多年,却不曾中举,如今习武,考中武举,在京营之中任百户。”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让他跟着伱历练一下吧!” “臣谢主隆恩!”李若琏再叩首。 朱常淦想了想,“你们在搜集情报途中,可吸收‘夜不收’兵员,他们很能干,但也太苦,能吸收就吸收过来。” 对于夜不收,他早已经眼红很久,但他们目前属于兵部,几乎都在边关。 “是,陛下!” 对于夜不收,李若琏自然知晓,是一群在刀尖上行走的精锐人员,如果能吸收其中的一些精英进来,他乐意至极。 “朕让汤若望给你们配置了一百支望远镜,可收到?” “回陛下,已经收到了。” “就当是朕给你们情报军务处的见面礼吧!”朱常淦让汤若望这些日子烧玻璃,改进望远镜,如今也有用处。 “谢,陛下!” 李若琏随即翻开情报军务处的纲领,又请教了一下其中不太明白的情报军务处的细节。 他正准备离去,就听着外面有人高喝: “报!军情急报,岳讬已达密云北边墙子岭,正毁坏长城,破边墙入边,多尔衮统军离青山关已经不足一百里……” “紧急军情!” 朱常淦猛地站起身,扭头问李若琏,“从山西所抄的财物、物资,什么时候可抵达京师?” 首先要保证这两千多万两银子以及物资,不能落入鞑子手中。 李若琏连忙答:“回陛下,臣是返程时候,提前离队的,依照脚程和路途算,不足一百五十里,预计两天后便可抵京。” “两天?那定然是够了。” 青山关距离京城400里,按照后金军的急行军,两天两300里算,倒是不至于赶上,但朱常淦还是说道:“派一些人手去接应,让他们再快一些。” “你们情报军务处,从今天开始就可以撒出去了。” “是,陛下!” …… 襄阳府, 崇祯早上过来的时候,是不知道鞑子再次入关的,原本他还欣喜不已的用早膳,同时他也在听着朱常淦这边的欣喜。 结果在听到朱常淦这边满清入关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就不好了。 手中的碗筷,“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满头大汗。 “吾儿,你这是……怎么了?”襄王朱翊铭猛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手脚也发凉了?快……叫郎中过来?” 崇祯却是猛地站了起来,“进京勤王,让他们进京勤王啊……要不然就晚了!” 进京勤王?什么晚了? 襄王朱翊铭看着他,“吾儿,你这是怎么了?说胡话呢?咱们藩王如何进京勤王?” 崇祯却是整个人有些颤抖的说道:“不是说你,是让孙传庭、洪承畴、卢象升进京勤王,要不然大明朝就真的完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襄王朱翊铭让众人全都退下,防止被有心人听到,“红桃,你去端一盆热水来,记得拿干毛巾。” 很快, 在襄王朱翊铭温毛巾的擦拭下,崇祯的神志恢复了正常,“父王,我没事儿了。” “别动,郎中马上就到,让他给你开点药,喝一些就好了。”襄王朱翊铭一脸忧心的说道:“吾儿这几日考试,竭心尽力,再加上考场上这一场风波,看来得好好休养几天。” 崇祯看着襄王,眼睛有些微红,终于还是再次躺下了。 眼下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但心里却是急如火,后金入关不是第一次了,如果大明朝可以挡住的话,他们岂会一次又一次的入关? 至于说打败皇太极,这更是痴人说梦吗? 抓住他崇祯还差不多,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诸将入京勤王。 至于两万白杆兵,他不认为能解决什么燃眉之急,浑河之战,白杆兵同样全军覆没不是? 没等多久,老郎中来了,把着脉搏,半天抬头看向崇祯说道:“忧心积虑,世子小小年纪,有什么事情值得如此惊惧的?” 郎中是王府里面的郎中,已经连续三代在襄王府任职,德高望重,所以有些话说的也比较直接。 “……”崇祯嘴角的肌肉动了动,有些话他也无法对郎中张口,还是襄王朱翊铭将郎中叫到了别处。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郎中知晓考场上的发生的事情,点头道:“这就难怪了,如此看来,世子心气儿太高了,过刚易折啊!” 襄王朱翊铭拧眉问道:“您的意思是,最好别参加府试?” “老朽可没有这般说,王爷您自己琢磨便好。”老郎中给崇祯开了些药,然后嘱咐药量,便提着药箱离开。 襄王朱翊铭让红桃去外面熬药,挠了挠头坐到床边,犹豫了半天,终于张口,“吾儿,父王觉得这科举考试不考也罢,安安生生其实……” “考,必须要考,朕……父王不是教育儿,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吗?”崇祯没等襄王说完话,就猛地挣扎起来道:“我还要替父王看大明朝的大好河山呢!” 他还等着通过进京赶考回京都呢,他要杜绝今天这种情况在也不会发生……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这……”襄王朱翊铭脸上的肌肉抽搐。 得,鸡娃好像鸡出毛病了。 …… 朱常淦吃完午膳便来到了太和门以东的文华殿。 明朝初期,文华殿为皇帝常御之便殿。 在明嘉靖年间,再次成为皇帝的便殿,因为之前好几位太子年岁都太小,无法摄事,于是不再作为太子专用的东宫,同时也做“经筵”之用。 如今,朱慈烺年纪尚小,所以朱常淦直接将文华殿作为便殿,将军机处的作战值班室设在这里。 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方便,过了午门向东,过文华门就是文华殿。 “杨尚书!” “臣杨嗣昌叩见陛下!”此时在其中值班的正是兵部尚书杨嗣昌,他自然也收到了军报。 “陛下,敌人进关距离京师四百里,若中间没有抵抗,预计三天的时间即可抵达。”对于皇帝成立一个这样的部门,杨嗣昌的理解是皇帝需要一个操作灵活的内廷机构。 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战场的时局变化,而崇祯皇帝又是一个猜忌心非常重的人。 只有孙承宗和杨嗣昌两个人,这也让他觉得陛下这个所谓的军机处没有多大的决策力量。 这个与内阁的票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内阁是一大群文官在房间里面商量好了,写出意见给皇帝看,但这军机处却是没有任何的批示权利,说到底只是给皇帝递交情报的临时部门而已。 “密云至京师的各地官员已经派人下去通知了吗?” “回陛下,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坚壁清野是不可能坚壁清野的,但至少让沿途的百姓和官员做好预防工作,让百姓尽量躲避几日。 坚壁清野对于地广人稀的地方还行,对于京师腹地,坚壁清野的可操作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毕竟所谓的坚壁清野,清的可都是京城各部官员、勋贵、地主豪强的土地,是真金白银的存在。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有小算盘,甚至背后有自己深厚的背景,不是皇帝说坚壁清野就能清得了得,甚至有可能还没有清掉,先激起民变亦或者朝中的官员反噬。 所以无论是杨嗣昌、孙承宗还是其他文武百官,没有一人提出坚壁清野。 甚至朝中有不少官员认为,只要皇太极抢够了,自然会回去,死几个人、被抢走一些牲口什么的,只要土地还在,终究会是自己的。 朱常淦让杨嗣昌密切留意前线的战报,而他自己则前往了兵仗司。 眼下军机处还不起眼,但等它慢慢成长起来的时候,这些文官们就会知道他的强大之处。 …… “陛下,成功了,我们在原来的基础上,改进出来了后装式的燧发枪,比之前填弹速度更快、射速也更高!” 宋应星听到皇帝来的第一时间,就满脸兴奋的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脸上黑一片红一片的。 “陛下,臣等听说满清鞑子又要入关了?”宋应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满脸通红地行礼问道。 “没错,所以朕今日过来要你们这两日多生产火炮和弹丸的。” 如今兵仗司有匠人两千八百余人,相比原来的兵仗司,人数和规模扩充了数倍不止。 这些日子,日夜倒班,改进生产出来的火炮上百门,燧发枪数千杆,炮弹以及弹丸更是没有不计其数,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 “陛下,臣也想上战场。” 朱常淦看着宋应星,不由一怔,“你上什么战场?你不是最喜欢干技术吗?” “回陛下,虽然这些日子产出了不少火炮,但到底发射出去的威力如何?臣只有亲眼所见,才能进一步改进。”宋应星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数据说道。 朱常淦看着宋应星,从一开始就发现对方特别注重数据,尽量把过程中的数据全部明确,而且还会注意原料消耗和成品之间的数量关系。 要是他活在后世,也肯定是一个数据控。 “你让朕再想想!”接下来朱常淦还想交给他一项更重要的工作。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给自己的消息,番薯也不日即可入京。 除了物理、化学等技术经验方面的东西,宋应星其实还对农业有一定的研究,比如对水稻,浸种、育种、擂秧、耘草做了非常详细的记载。 他准备让宋应星来接受种植推广的工作,无论是改良火器,还是番薯,哪一样都比上战场更重要? …… 墙子岭, 位于北京密云东80里,被视为守卫京师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 岭上筑石城,城高二丈五尺,宽一丈三尺,城楼为砖石结构,坚固无比。关山顶上有烽火台,可望见数十里外的敌人,一有敌情,立即点燃狼烟发出信号。 皇帝收到军报已经过去一个白天了, 现如今的墙子岭,岳托所率的大军已经对墙子岭发起了一整天的攻势。 密云总督吴阿衡的防地,这位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在接到军报的时候,敌军已经离这不足五十里了,仓促之间根本组织不起来大军防守。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带队赶到了墙子岭支援总兵吴国俊,奋勇血拼。 杀死了骑都尉感济泰。 此刻的墙子岭的石头就像是茅坑里面一样,嘿嘿的散发着腥臭。 上面沾满了人的血,晒干了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苍蝇蚊虫趴在上面,有箭矢或者是炮弹落在上面,就“嗡”的一声飞起来,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很快就又落回到石头上。 就在这时,听的后面一阵喧哗, “总兵吴国俊跑了,总兵吴国俊跑了……” “吴国俊我入你老母!”密云总督吴阿衡眼珠子瞪的老大,不敢相信。 不仅吴国俊跑了,监军太监邓希诏也跑了。 自己前来增援还在血拼,被增援的总兵吴国俊竟然俊畏惧逃跑? 随着总兵吴国俊的逃跑,军心涣散,他手下的将士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柱的野兽,轰然倒塌,士兵成群地逃散。 密云总督吴阿衡的左右两翼门户大开,他的周围不再是与之并肩作战的明军将士,变成了真空,成为敌人随时可突击过来的路线。 “砰砰……”几只箭矢落在吴阿衡的脚边,溅起无数的灰尘。 溃逃造成了更多明军的死伤,长枪方针,将士们之间离的很近,原本是为了抵抗敌人,如今却成了吞噬人命的幽幽巨口。 一人摔倒,扳倒一片人,后面的人继续跑踩死前面的人,不断的有人摔倒,却挡不住溃逃的明军。 绝望的呼喊声和哀嚎声遍布整个战场,而与形成反差的却是外面满清鞑子的喊杀声、嘶吼声。 终于,不仅总兵吴国俊的手下将士崩溃,就连自己的手下将士也崩溃,扔下手中的长枪,转身往后跑。 受其感染, 一个,两个……很快也大批大批的溃逃。 “不准逃,不准逃……”阿衡大义凛然,慷慨激愤抽出手中的宝剑道:“我们生为大明将士,死为天国英灵。” 他砍翻附近几个溃逃的人,却依然挡不住溃败之势。 就在他准备英勇就义的时候,突然被人给扯住了,双眼腥红底回头,不由愣住,“锦衣卫的人?” 来人正是锦衣卫几人,领头的是一名百户,“陛下有旨,密云总督吴阿衡放满清鞑子入关……” 啊? “放满清鞑子入关?” 密云总督吴阿衡整个人都愣住了,连忙接过百户手中的旨意,快速的扫完其中的内容,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不禁咋舌。 “陛下这是要在京师附近和满清鞑子作战?” 旨意的后半段却是让他千万别死,组织好兵力,在满清鞑子回关外的时候,尽全力阻截。 关于吴阿衡之死,有传言说,他是“酒醉不能起,被杀”。说当时监军太监邓希诏过生日,总兵吴国俊拉着吴阿衡去祝寿,两个人都喝高了,因此导致指挥不力,被清军突破墙子岭。 这种说法无疑是满清胡编乱造,而今人不加考辨,在网络上轻率引用。 墙子岭位于北京密云东80里,城楼高数丈,且为砖石结构,坚固无比。关前二里的山顶上有烽火台,可望见数十里外的敌人,一有敌情,立即点燃狼烟发出信号。 作为蓟辽总督,阿衡的驻地在墙子岭内的密云,即便他真的曾经酒醉,也不至于仓促间被清兵突袭杀死。酒醉被杀的说法,不管满清怎么传,都没过大脑。 事实上,清军突破墙子岭用了数天时间,血拼数日,总兵吴国俊畏惧逃跑,前来支援的阿衡孤军被困,力竭被杀! 第80章 万事俱备 “组织兵力,准备在对方回程的时候狙击?”吴阿衡看着皇帝给他的旨意,半天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终究是老臣,强压下心头的不解,“臣接旨谢恩!” 此时兵荒马乱,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让组织兵力回程狙击是什么意思?” 锦衣卫百户摇头,“吴总督,指挥使将信件交给下官的时候,只是嘱咐下官一定要将话给带到,让你组织好力量,多则十天,少则三日,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 就在这时,一个箭矢朝着这边射过来,被锦衣卫百户提刀给砍偏,“吴总督,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 吴阿衡攥了攥手指,老脸发红的点了点头。 既然陛下下旨让他将鞑子给放进去,那他就不算是逃兵,不算是战败之将,倒也不用赴死了。 吴阿衡咬了咬牙,“臣要参总兵吴国俊、监军太监邓希诏临阵脱逃!” 如果不是这两个狗东西,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 宣府、大同、山西、蓟镇、保定等五镇兵马先接到了满清鞑子入关的军报,开始整顿兵马。 但他们也只是整顿兵马,没有一个主动出击。 特别是大同总兵王朴,他甚至都没有整顿兵马。 手下的参将来催促,王朴不紧不慢的骂道:“催什么催,袁崇焕和满桂都死了,比我有能力的多了,在朝中也有人,但现在不是全死了?” “那监军那边?” “他不会说什么,这些年他明里暗里拿了我们晋商多少钱,心里又不是没有数?” 王朴攥了攥手指,让自己去和皇太极的兵马硬碰硬,那不是闹吗? 至于其他几镇兵马,比自己还不堪,监军和文官督师对五镇兵马啥样心里有数,总结起来就几个字:避免和满清鞑子决战。 “不过,为了不被陛下问责,咱们还是得远远的尾随着,打点辎重部队。” …… 然后是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 此时,洪承畴和孙传庭正分别从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围剿农民军,听到鞑子入关的消息,也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哎呀,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洪承畴的第一反应是好不容易对反贼形成了合围,满清鞑子入关,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经理南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后加山西、陕西,称“七省总理”的卢象升也接到了鞑子入关的奏报。 整个人如被雷击,愣了半天之后,终于下令,“传令,所有将士整顿,准备进京勤王。” 然而还没有轮到他们组织兵马,皇帝的圣旨已经到了。 让他们原地继续作战,不可进京勤王。 洪承畴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整个人虽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皇帝给他的旨意正是让他一鼓作气,将反贼给剿杀。 卢象升则收到旨意的时候,与洪承畴却截然相反,“李公公,陛下为何不让我等进京勤王?” “卢将军,陛下已经有安排,剩下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陛下说希望伱能早日平定这一仗,早日进京。”传旨太监意味深长的说道。 “臣,谢主隆恩!” 朱常淦也不是谁都给旨意的, 唯有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吴阿衡几人而已。 …… 文华殿,不断的有军报递过来。 “报,岳託大军已经越过墙子岭……” “报,多尔衮所领大军朝通州方向而来!” 兵部的情报和锦衣卫的情报不断地递过来,但这一对比之下就有了高下,往往是锦衣卫的情报递过来半天了,兵部这边的军报才姗姗来迟。 甚至有时候锦衣卫的军报早已经到了,兵部的军报却迟迟不到,等被问及,追查回去,才知道情报不是被遗失就是漏掉了。 杨嗣昌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忍不住的擦汗,“陛下圣明!” 朱常淦没有理会他,而是瞅着地图上面的一个位置,“看来历史还是有一定的惯性的。” 通州! “就在此处!”朱常淦指着通州区域,对着曹化淳、孙承宗和杨嗣昌说道:“多尔衮和岳託必然在此处汇合,而他们也决计想不到我们会早早的再此埋伏!” 虽然皇太极入关的时间比之前早了一年,但却依然分成两翼,一路由多尔衮统率,另一路由克勤郡王岳托统率,分别从墙子岭和青山关毁边墙而入。 两路大军越迁安,过丰润,会合于通州。 杨嗣昌喉结滚动,“陛下,万一满清不在此处汇合,那京师岂不是无一兵一卒可守?” 朱常淦冷声道:“岂会无一兵一卒?顺天府、五城兵马司还有两万人,虽然不如勇卫营和京营、白杆兵神勇,但短时的守城战,还是可以的。” 他没有说的是,东厂六千人以及锦衣卫剩下来值守的四千人,合计有一万人。 通州离京城六十里,但考虑到要运送火炮,至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朱常淦沉声说道:“朕意已决,让勇卫营和京营、白杆军出兵吧!” 这回不仅是杨嗣昌,就连孙承宗、李邦华也不由紧皱眉头。 “陛下,臣以为不妥!” “陛下,三思啊!” 朱常淦目光凌冽的看向对方,“怎么,你们想抗旨不成?” 杨嗣昌顿时后背仿佛有冰凉的蛇在爬动,“臣……臣不敢!” 直到这时候,他才豁然意识到陛下成立这所谓的军机处,哪里是什么接收、传递军情,而是为了他一言堂设计出来的。 “此战,胜败,皆朕一力承担!”朱常淦来说,军机处本来就是为了绕开兵部,拉杨嗣昌过来,也只是为了借他的名头而已。 孙承宗眉头紧皱,半天问出了一个问题,“陛下,欲让何人督师?” 他心底希望的是派一个文官前往,明朝的督师,与总督不同,督师无管辖地方之责,却有统率地方之权,总督须听其节制。 一般都是内阁或者兵部尚书充任,赐尚方宝剑。 杨嗣昌猛然终于抬起头,景象孙承宗的目光闪烁,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曹公,你亲自督军如何?” 朱常淦其实有点想御驾亲征的,但终究还是算了。 别的不说,朝堂之上还有文官集团,还有蠢蠢欲动的勋贵,以及各路势力,皇帝溶于水的担忧刚刚少了几分。 对于京城的把控也刚刚稳定一些。 如果御驾出征,被他们给逮住机会,以皇帝亲征驾崩为名头,再搞出扶新帝登基这种戏码,又将是一场大乱。 曹化淳猛地一怔,随即眼中狂喜,“老臣……愿前往!” 督师,不常设,属于临时性职务,通常挂兵部尚书衔,级别极高,是文官统兵的最高职位。但现在陛下却将这职位给到自己。 孙承宗刚想说话,却见杨嗣站了出来,“臣以为曹公公去甚为合适!” “杨尚书,你……”孙承宗眼睛眼睛猛然睁大,他怎么也没想到杨嗣昌竟然会这样说。 杨嗣昌当然会附议,因为他不想去。 从他当兵部尚书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为自己想退路。 无他,崇祯皇帝上位十年,却换了十几个首辅,杀死了五个兵部尚书(崇祯上吊之前一共杀死了七个兵部尚书。) 面对这一仗,杨嗣昌认为没有任何的胜算,既然知道是大败,自己为何还要贴上去背这一口黑锅? 朱常淦点头,“既然杨尚书也同意,那朕就放心了。” 为何让曹化淳为督师?因为只有他能贯彻自己的意志。 无论是哪一个文官当督师,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 但这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大忌。 曹化淳文武双全,能为大明练出虎狼之师勇卫营的人,更不会比朝堂上那些耍嘴皮子的文官差。 关键,他对于这些日子勇卫营的变化,火器的运用也最为了解。 旁边一直蠢蠢欲动的宦官高起潜,眼中的光芒猛然黯淡了下去。 他想站出来当这个监军的,但如果督师是曹化淳的话,就轮不到他什么事情了。 曹化淳什么级别,他什么级别? 还要他去监军? 万一被曹化淳看出来自己压根不善兵事,那就更加得不偿失。 …… 消息传到勇卫营,一片欢呼声。 特别是黄得功和孙应元两人铆足了劲儿想着能上战场,如今听说督师又是曹化淳,顿时全都放心了下来。 别的不说,就怕来个太监、文官瞎指挥。 黄得功咧了咧嘴,“孙将军,这回咱们谁也别争了,战场上见分晓。” “战场上见分晓。”孙应元目露精光的回应道。 上次两人在演武场比武之后,谁也不服谁,曹化淳奏请皇帝之后,调整了两人的职务,一人统领一万人。 各领火炮五十门,火枪兵三千,骑兵三千,步兵四千。 离着他们不远,正是白杆兵营驻地。 皇帝让曹化淳安排白杆兵驻地,为了便于接下来的统一调遣,他直接让勇卫营腾出来一些营帐出来,然后各自再建一些营帐。 白杆兵听着勇卫营中的欢呼声,一个个看向这边,其中一个参将问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马将军,那边不知道要和北兵鞑子交手吗?为何如此高兴?” 马祥麟也算是骁勇善战了,但在听说要面对满清鞑子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心里发憷。 无论是浑河之战,还是上次白杆兵进京勤王,面对满清鞑子都没有取胜过。 敢战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打胜却是另外一回事。 还不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听着秦良玉喊他们出去外面搬物资。 马祥麟跑出去,看着一车车的东西,不由惊呆了,“嚯,这么多的米?还有羊肉、鸡肉、豚肉……” 他转头看向秦良玉,“母亲,这是?” “这是陛下赏给我们的,除此之外,陛下还给了四十万两银子。”秦良玉指着后面的一辆辆拉银子的车,“这是白杆兵一年的俸禄,给兄弟们都分下去吧!” 马祥麟快步跑到银车便是,从里面拿出来一锭银子,用牙使劲咬了一口,“真的……皇帝好大的手笔!” 他有看向远处的勇卫营,“陛下今日也给他们发饷银了吗?” “他们早已经在我们进京之前就已经发过了,他们之所以欢呼是因为终于可以出征了。”秦良玉叹然说道:“自上次一别,再见陛下恍若昨日,可陛下风采却与当日决然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秦良玉想了想,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沉声道:“相比以往,陛下更加的果决、圣明,也更加的……独断专行了。” 似乎看见儿子脸色变的难看,她继续说道:“我这里说的独断专行不是坏事,而是一件好事。” “我在陛下的目光之中看到的是信心,是决心……却唯独没有看到猜忌之心。” 见马祥麟似乎仍不解,她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说道:“你慢慢会理解,不管怎么说,既然我们已经入京了,自然要为陛下分忧,明日我们与勇卫营、京营一起出征。” “督师乃曹化淳将军,曹公公别的不说,对陛下忠心耿耿,至少我们不会如浑河之战那样因为党争而被抛弃。” 浑河之战,参战的明军分别是南军(浙兵)、白杆兵、辽东铁骑,辽东军不信任明廷,南兵又与四川白杆兵互不信任。 浙兵同时与辽军有矛盾,与蓟镇边军还打过群架,双方连大炮都动用了,所以与满清鞑子作战是,都是单纯想着让对方死绝了自己在出手,结果被八旗给逐个击破。 “勇卫营、京营如今都是陛下的亲兵,算起来,我们也是以陛下的亲兵名义进京。”马祥麟点头,轻出一口气。 来的路上,他和母亲谈论最多的就是千万不能和上次浑河之战那样,因为朝中的党争,沦为牺牲品。 他们是忠,但不是傻!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三者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却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为皇帝而战。 再加上督师又是曹化淳,京营的李邦华之前就是被各党所不容,挤出朝堂,刚刚才被皇帝启复。 朝堂上的党争无法插不进来半分。 秦良玉朝着众将喊道:“弟兄们先吃饭,等吃完了,千户及以以上的将士随我去勇卫营一趟。” “去勇卫营?” 秦良玉点头,“没错,去见识一下火器,陛下再三强调,让我们赶紧熟悉起来。” “前期我们不是主力,他们才是!” “啊?”马祥麟愣愣地看着秦良玉,“陛下竟不是让我们和满清鞑子血拼?” 他看着一辆辆的银车,只觉得一切恍若在做梦。 …… 乾清宫, 朱常淦将曹化淳单独留下,然后将自己的战略意图原原本本地和对方说了一遍。 “这是朕的想法,可作为总纲,余下细节你和秦良玉、李邦华他们商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朕只希望能打胜仗,多用火器,少死人!” “是,皇爷!”曹化淳领命离开。 朱常淦攥了攥手指,看着外面的天空,才发现天边依然暮色渐起, 夕阳的光彩喷涌如血,火红的肆意、张扬,似乎想迸发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朱常淦要做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杜绝崇祯微操,各种骚操作。 以往,满清鞑子入关,崇祯各种骚操作导致勤王军各种哗变加入流寇的破事咱就不提了。 但这次,必须确保他握紧爪子,闭紧嘴,不插手分毫。 第81章 想赢就哔哔! 朱常淦先是写了一封信,压在案牍之上,然后觉得心里还是不妥,再次激活了和崇祯皇帝的通话功能。 「请稍后,正在搜寻崇祯。」 此刻, 襄王府内,崇祯已经喝过了郎中给他的第二次药,当听到耳中的声音响起时,简直如同天籁。 猛地坐了起来,“朱常淦,你想干什么?想直接把大明朝给毁了吗?你知不知道明军的战力之弱根本不足以抵抗……” 前两次是朱常淦先开口,但这次却是换成了崇祯,他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愤怒和担忧全都讲了出来。 作为大明的皇帝,他经历了满清鞑子三次入关,对于鞑子的恐惧几乎印在了骨子里,从不曾有一合之敌。 皇太极更不蠢,如果他觉得深入敌境有被关门吃掉的危险,他会让满清鞑子多次入关? 第一次入关是两万人,第二次入关是三万人,第三次入关是五万人,而这次入关更是十万人……崇祯如何不惊惧? 然而对面却是沉默了一下。 半晌,才从里面传出来声音,“崇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一次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别插手,别哔哔…… 这一仗在不仅验证我拯救大明的思路是不是正确,更是决定大明的国祚是否能续得上。” “伱这是在豪赌!”崇祯忍不住喊道。 “你当初在同意和我交换的时候,何曾不是豪赌??” 崇祯顿时愣住了,是啊,说朱常淦在豪赌,可他自己何尝不是豪赌? 耳边再次传来朱常淦的声音,“买定离手,还是那句话,事情我来做,你看着就行,千万别逼逼赖赖!” “更别说,事情已经做了一半,你想叫停也不可能了。” “而且我也有后手,不会陷大明京师于不顾,除此之外,我手中目前有三千万两银子,锦衣卫从陕西晋商的手中查抄的两千七百多万两银子马上就到京城,还有数十万石粮食,足以支撑这次征伐。” “若你想反悔,也等这次征伐鞑子之后再说。” “别忘了,我对交换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你……”崇祯一下子愣住了,他攥着手指,心头如擂鼓一样,跳个不停,朱常淦最后一句话是绝杀。 对方有绝对的控制权,当初崇祯和朱常淦交换身体,需要征求崇祯的同意,但想要停止的话,却不需要崇祯的同意,只需要朱常淦答应就行。 但同样的,朱常淦不想停止,依然可以在白天继续交换。 崇祯这就难受了,即便他晚上回去“拨乱反正”,可白天朱常淦还是可以再次拉回到他自己的轨道上。 朝廷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政令反复,军令更是如此。 到时候只会更乱。 崇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行,那就等这一仗之后再说。” “朕想知道,赢面有多大?” “只要你不插手,赢面超过七成。” 崇祯没有说话,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 朱常淦却已经切断了通话。 就知道崇祯这老小子的多疑、猜忌、心急气躁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这次事情过后一定要治改他。 这时候,襄王朱翊铭从外面走了进来,“吾麒麟儿可好些了?” “父王,你怎么来了?” “为父在门口坐着,听到你似乎又说梦话了,就进来了。”襄王朱翊铭盯着崇祯的眼睛,“你跟父王说实话,你这几日是不是见到什么脏东西了?” “脏东西?什么意思?” “就是……”襄王朱翊铭比划了一番。 崇祯顿时明白朱翊铭说的是鬼怪之流,连忙摇头,“没,这王府里面好好的,怎么会遇到那种东西?” “父王有一位旧友,他对于此事甚为精通,我将这情况和他一说,他已经答应为你除魔。”襄王朱翊铭安慰他道:“莫怕,很快他就到了。” “……”崇祯的嘴角不由的抽搐,“父王,此乃巫蛊之术,万万不可,若被人奏请给皇帝,必然会被治罪。” 襄王朱翊铭拧眉瞅着崇祯,“确定没有什么脏东西?” “绝对没有!”崇祯站起身,使劲蹦了几下,又给襄王背了一篇文章,“父王,你看,若迷失了心智,哪里还能做文章出来?” 大明朝严令巫蛊之术,特别是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让巫蛊之术具有让人畏惧的神秘色彩,遭到历朝历代的反对。 哪怕是到了满清,还有人利用巫蛊之术来害人。例如康熙的九子夺嫡,太子胤礽就被兄弟用这招诅咒过,这件事让康熙大为火光,视为兄弟自相残杀。 襄王朱翊铭这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吾麒麟儿可吓死为父了!” “行了,红桃,把绳子给收起来吧。” “是,王爷!”屏风后面的红桃应声道。 崇祯不由一怔,豁然明白过来,刚刚若是自己无法自证,恐怕襄王真的要把自己绑起来,进行所谓的巫蛊之术。 “父王,你生平谨慎,不怕被陛下知道吗?” “怕,怎么不怕?”襄王朱翊铭回道:“但与吾儿相比,便是被责罚,又有何惧?” 崇祯看着襄王,看着他衣服上的灰尘,猛然意识到,他这一日战战兢兢,襄王又何尝不是? 跑来跑去,找了好几拨郎中,更是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开半步。 “父王,你愿意和我一同进京吗?” “啊?”正给崇祯盖被子的襄王朱翊铭顿了一下,“说啥呢?陛下怎么可能让藩王进京?” …… 等崇祯从乾清宫醒来之时,外面的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紫禁城的屋檐上溅起了一阵如烟的薄雾时高时低,忽稠忽稀,连绵起伏。 琉璃瓦上的雨水随着管道流下来,形成了一条“奔腾喧嚣”的小河,冲刷着崇祯的惊疑不定的心思。 崇祯忍不住叹道:“春雨贵如油,这么大的雨,朕也是多年没有见了。” 王承恩看着皇帝,默然不作声。 陛下的病情多变,他现在也不敢说自己已经摸透了规律,何况鞑子入关,陛下定然殚精竭虑,心情难以平复。 “陛下,老臣张之极叩见陛下。” “皇爷,英国公张之极在外面求见。”王承恩忍不住提醒道。 崇祯这才将视线从远处拾了回来,“让他进来吧。” 无论是崇祯还是朱常淦对于英国公一脉还是挺客气的,崇祯看中是因为从第一代英国公张辅到崇祯一朝,都是明朝赫赫有名的将星。 即便手握重兵,却从不参与党争,所以崇祯放心。 而朱常淦对于英国公一脉的最大的印象是与崇祯一同殉国。 “老国公,你怎么来了?” “老臣听说陛下要对鞑子用兵,万万不可啊!”英国公张之极愤然的刚说几句话却又“咳咳咳~~~”的咳嗽个不停,“别说是七万明军,就是十万明军也抵不过满清骑兵。” 崇祯狠狠地闭上眼睛,“朕知道!” 可这一仗,不再是他说了算。 “老国公,朕这边有秦总兵从四川带过来的特产,你要不要……” 英国公张之极却是猛然起身,“陛下,下令让各地勤王吧,再不下令就晚了。” 崇祯咬着牙,手臂有些颤动,“送英国公回府!” …… “报!岳託所率大军此刻距通州还是两百里!” “报,多尔衮部大军离通州两百五十里!” 此时,锦衣卫的军报不断的传入皇宫,进入文华殿。 今夜值班的是孙承宗,他看着锦衣卫传过来的军报,目光炯炯有神,喃喃道:“通州,果然如陛下所说,他们要在通州汇合不成?” “他们为何要在这里汇合?” 锦衣卫的训练有素相比兵部的情报一经显露,孙承宗、李邦华、杨嗣昌在一天之内就彻底偏向了以锦衣卫军报为准。 与此同时,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也已经朝着通州进发了。 日夜兼程,他们要赶在满清鞑子到达之前驻扎在那里。 …… 京城之内,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进皇城,朱常淦猛地睁开眼睛,但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在早朝之上,而是在乾清宫内。 显然崇祯也知道这一次自己要放手一搏,再上早朝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索性,直接摆烂了。 朱常淦却是点头,摆烂好,不怕你摆烂,就怕你瞎折腾。 他快步走到文华殿,只见孙承宗还在,见到皇帝连忙行礼,“孙阁老快请起,敌人已到哪里了?” “如陛下所言,他们汇合之地应该就是通州,岳託部此时已经应该已经不足百里了。” “照这么说的话,他们全是骑兵,最快今天傍晚就可以先接触上岳託部?” 孙承宗点头,“依照军情推测,应该是如此。” “万事俱备,东风已达,剩下的就看他们的发挥了。” …… 晌午的时候,三大营终于赶到预定位置。 “安营扎寨,不得有明火!”曹化淳坐在马上,看着浩浩荡荡的部队,心中却也是五味杂陈。 朝廷之上因为自己这个督师,闹成了一锅粥。 特别是那些文官、御史们全都一个个上奏疏,骂自己是阉党,骂皇帝再次启用阉党。 骂阉党祸国殃民,骂他曹化淳僭越……这一仗胜了还好,一旦败了,恐怕第一个被拉出去杀头。 他的左右正是秦良玉和李邦华,三人便组成了中军营帐。 勇卫营具体领兵冲锋的是黄得功、孙应元,京营之中具体领兵之人同样是皇帝提拔上来的英国公之子张世泽,白杆兵的冲锋的人则是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 且没有监军,可以说这次是真正意义上军政从简,一声令下,可以做到 随着他一声令下,有传令兵策马朝着后面狂奔,一边喊着“督师有令,安营扎寨,不得有明火!” “报!多尔衮部还有一百八十里。” “报!岳託离此地八十里不到,我们抓到了几个岳託部的舌头,证实满清这次出兵合起来八万。” “再探!” “是!” 锦衣卫的情报也同时不间断地传给曹化淳的中军,并且还在这个过程中接连击杀鞑子派出来的斥候兵,将他们的头颅给带了回来。 让曹化淳感叹皇帝的先见之明,如此大规模的刺探敌情,简直匪夷所思。 但又不得不佩服,是真的好用。 银子,想做到这一切,需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粮饷做支撑。 …… 岳託礼烈亲王代善之长子,这次一扬威大将军、贝勒杜度为副帅,统领右翼军入关侵明。 随着清军攻克墙子岭,他的部下,如一阵风一般开始席卷大明大地。 到处是是八旗满蒙骑兵飞驰的身影,如同一阵阵狂风刮过,明军当者披靡。 贝勒杜度策马狂奔,提枪挑翻一个逃跑的明兵,止不住地狂笑道:“都说明朝城堡坚固不已攻打,这墙子岭,也不过如此吗?只坚持了一天就被攻克了。” 这次,他们不仅攻克了墙子岭,并连克烽火台十一座。 清军忽分忽合,纵兵并进,驰骋于旷野平川,却没有一股明军阻止。 岳託却是皱着眉头,“斥候为何久不见回返?” “再探!” 终于,几番派出斥候,终于传回消息,“报!前方七十里有明军出没,大约两万人!” 岳託这才点了点头,“怪不得,能将我们的斥候斩杀的如此干净的明军,想来也是一支劲旅了。” “两万人?”贝勒杜度一听不由呲牙,“将军,给我一万人马,足以灭之。” 从萨尔浒之战后,清军对于明军有着先天性的心里优越感,他们从心眼里面鄙视明军,不把明军放在眼里。 往往他们几千人,就可以将数万的明军给冲垮,杀的溃不成军,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一群牛羊跑起来都比明军的伤害大。 至少他们低着头,往前跑,不会跑到一半就直接溃逃了。 “哈哈哈~”军中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不可轻敌,我给你两万兵马,当一战而胜!” 岳託虽然嘴上说的是不要轻敌,但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无一不在展示他对于明军的优越感。 同样是两万,他却认为明军必败无疑。 …… 明军中军所在,有锦衣卫不断的传入消息。 “报!敌军离我们还有四十里!” “报,敌军还有三十里!” “报……” “报,敌军还有十里!” 中军营帐则由旗手以旗语的形式将信息传递给各营。 “到了,狗日的终于到了!”黄得功兴奋的满脸发红,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冲着他身后的勇卫营大喊道: “火炮兵,给老子准备准备!” 火炮兵猛地将覆盖在火炮之上的毛毡给拿开,将炮弹先装进去一枚。 其余人等也快速而有序的将一颗颗炮弹摆放在周围,方便打完一发之后,快速的更换弹药。 第82章 火炮之威 “还有十里!” 传令兵拍马在军中高声喝道,“还有十里,骑兵往外出五里!” “火炮兵和火枪兵隐入两侧山林。” 黄得功冲着手下喊道:“骑兵随我外出五里!” 孙应元也紧跟着喊道:“骑兵随我外出五里!” “白杆兵随我外出五里!”马祥麟也随之喊道。 “京营外出五里……” 外出五里,是皇帝给曹化淳在出发之前就定下来的战术,先示敌以弱。 简单说,就是让敌人看到大明这边只有两万不到的骑兵。 满清鞑子最自豪的便是他们的野战,是他们的骑兵,也因此他们才会纵马骑兵多次入关,火炮是不可能带过来的,所以他们进关之后不会那么傻的去攻城,打阵地战,他们的目的是掳掠财物。 磨灭大明的有生力量,如果看到大明这边步调一致,已经组成了严密的军阵,他们未必会贸然上前。 而满清鞑子最喜欢干的便是围歼大明的骑兵。 京营、勇卫营、白杆兵三营加起来的骑兵,拢共不到两万,在各自主将的带领下,朝着开阔地策马而出。 三营的骑兵穿着不同的衣服,乍一看上去,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 马蹄声如雷,飞扬的尘土,升腾起来数米高。 “呼……哈!” “驾~” 满清鞑子贝勒杜度带着两万五千骑兵飞驰而来,如一阵阵狂风裹挟大地。 岳託虽然嘴里说给他两万骑兵,但最终却给了他两万五千骑兵,而自己却只剩下一万五千骑兵,以防后方出现战况。 无他, 进关第一仗,他必须打个漂亮仗。 岳託很早就投身戎马,跟随努尔哈赤攻辽东,征蒙古,先后受封受封台吉、贝勒,掌镶红旗,努尔哈赤死后,他全力拥护皇太极,并且随二贝勒阿敏出征朝鲜,可谓是深受皇太极器重。 被封为和硕成亲王,可他性格耿直,被皇太极所不满,刚刚被贬成了多罗贝勒。 所以他准备趁着这一仗,一举洗脱心中的郁积之气。 几百个人看上去便已然令人心悸,当两万五千骑兵朝着一个方向行进的时候,真的恍若万丈惊涛骇浪迎面扑来。 “报!”斥候策马奔来,“贝勒爷,前方五里出现了明朝骑兵,大约有一万五千人的样子。” “一万五千人?看清是哪一路兵马了吗?” “未分辨出来,骑兵分三色,分不清以哪一方为主。” 贝勒杜度手下的一众满清贵族不由笑了,“三色?杂兵?” “还以为是哪一路精兵胆敢前来,想不到竟然是一路杂兵?”岳託的弟弟玛瞻这次也随军出征了,闻言不由大笑道:“贝勒爷,你直接给我五千人马,我去将其冲溃。” 贝勒杜度也不由笑道:“不可轻敌!” “速战速决,我们要赶在多尔衮到来之前,将战报传给陛下。” 岳託的弟弟玛瞻大笑道:“想不到这首功来的如此容易!” …… 当满清鞑子黑压压的出现在对岸的时候,马蹄宛若道道惊雷,肃杀之气隔着几里地便已经扑面而来。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的骑兵看着对面的洪流,霎时间有些失神。 马祥麟喉结滚动,干咽了一口唾沫,“这就是北兵?这仗……能赢?” 他从小就在兵伍之中长大,对练兵、战力深有感触,有白杆兵在这儿照着。 川军已经很彪悍了,对对面的彪悍气息一点不比他们少,数万人,如此推进如山。 何况他们白杆兵主要训练的地方是山地,可眼下一马平川,对面是两三万人,比他们还要多。 京营之中的不少人在看到这一幕的释藏,忍不住身体发颤。 血液在身体之中快速的流动,死命地挤进心脏之中又被狠狠的打了出来,将内脏产生的所有热量带到全身。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说不上来是恐惧还是期待,亦或者是憋屈。 鞑子的骑兵在大明朝已经快被神话了,他们加入军营之中那一刻起,就听着老兵说从抚顺、清河、萨尔浒开始,所有的战略性野战几乎都是失败的事情。 说鞑子骑兵多么的厉害,明兵在他们面前如何的溃败,他又是如何的从对方的手中逃出一命。 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鞑子兵如虎狼一样,在明兵的心底蔓延。 这一刻,别说是京营,就算是勇卫营、白杆兵之中,也有股栗者。 好在他们虽然虽然心中有惊惧,却没有一个人动,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他们也知道,哪怕是心中有恐惧,也要往前冲。 英国公之子张世泽胸膛起伏,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道:“对面怎么来了这么多?不是说大概顶多来两万人吗?” 黄得功却是呲了呲牙,“看样子应该最多三万人,还在曹公的预料范围之内,干他娘的。” “兄弟们准备!”孙应元此时拎着长枪,高声冷笑道:“都不要怕,别看他们现在看上去人五人六,一会儿让他们变成狗熊。” “所有人控制好自己的马,不要动!” 顿时有骑官骑着马,将命令给发送下去,后面的军队跟紧,声音连绵不绝。 …… 贝勒杜度此刻已经看到了大明朝的骑兵,果然如斥候所说,里面竟然着三色服装,不由冷笑一声,“看来大明朝是真的落魄了,凑这么点骑兵竟然也需要从三大营中调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大好的河山,有德者居之,也该我们满清来坐一坐了。” “所有人听令!“贝勒杜度指着明军所在的区域,面若冰霜,眼中杀机显现,“给我杀,将这头功收入囊中。” “杀!”岳託的弟弟玛瞻大笑道:“我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轰! 大地震颤,天空随之扬起漫天黄沙。 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明军的方向冲了过去。 …… “不要动!”孙应元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鞑子骑兵,当视线可以看清楚对面的脸的时候,才终于大声喊道:“后兵变前兵,后撤五里!” 号旗飞舞,与此同时传令兵大喝一声,将指令传递了下去。 在满清鞑子的眼中,大明的骑兵竟然开始退了,这让他们异常的兴奋。 “明兵惧了,他们要逃……” “不能让他们跑了。”岳託的弟弟玛瞻呲着牙狠厉的说道:“给我追,这到嘴的肉,可不能就让他们这么飞了。” 贝勒杜度也是笑笑,回头冲着自己的包衣奴才们喊道:“你们往前冲,今日谁杀的多,大大有赏。” “谢主子!”包衣奴才们哄笑着策马往前猛冲。 不仅是贝勒杜度,军中还有不少显贵,他们带着自家的奴才随军而来,就是捞军功的。 眼见这么好的机会,这一刻也不再迟疑,让奴才们全都倾巢而出。 “驾……快……再快点……”岳託的弟弟玛瞻一马当先,在有一里他就能接触到明兵了,兴奋的他的脸都开始发红,他取出后背上的大弓。 十五力强弓。 军中可在战中使用的不多,这一次他一定要露一手。 紧随其后的其他满清鞑子,一个个贴着马背,也从身后拿出来自己的弓。 五里地。 马跑起来,很快就到了,鞑子眼看着大明骑兵要进入山坳之中,顿时有些着急,越加追的急。 前方, 大明骑兵已经赶到了山坳之下,几乎没有停的冲入了山林之中。 此刻贝勒杜度已经看到了前方的山坳,本能的觉得哪里有问题,刚想让清兵停下来。 轰! 平地惊雷! 一声声巨响,胯下的战马被惊得前蹄猛地抬起,他一个没留意,被摔了下来。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弹丸从他身侧擦过,身后三个人,连人带马,连哼哼都没哼出来,直接被砸成了一团肉泥。 “噗~”血肉渣子溅在他的脸上,溅在他的身上……他惊异的看向山坳的凸起的山坡上。 轰! 轰! 轰…… 浓烟四起,数不清的炮火声朝着清兵倾斜而来。 贝勒杜度眼珠子蹬的老大,不可思议的问道:“火炮?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火炮?” 就连他这个贝勒,领军人物都是如此,那些冲在前面的清兵就更加懵逼了。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大明的火炮,但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火炮,这么大威力的火炮? 红夷大炮?不是都是在城墙上用的吗?即便被拆下来架设在山上,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啊! 上百门的火炮,吞吐着火舌,呈现扇形将整个山坳下面的空地给覆盖。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犁地! 用火炮犁地! 而且不是只犁一次,而是不断的犁地,反复的犁。 山坳之中瞬间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哀嚎遍野。 …… 两侧的山坡上,负责火炮的勇卫营参将,举着旗子不断地喊道:“填弹,放!” “再放!” 白色的烟雾猛然腾起,一道道火焰刚从铁管之中喷薄而出。 紧接着,有兵勇将弗朗机炮里面的子炮从里面拽了出来,又有兵勇从一旁将另一个子炮放入母炮的肚子里面。 等候在母炮边上的兵勇猛然激发,将火炮给击发出去。 此刻又有兵勇抱着纸壳炮弹就位了。 一百门改良过的火炮,比之前质量更小了,封闭性更好,再加上颗粒火药的加成,威力比之前提升了两倍不止。 此时,每一门火炮的周围都摆放着至少十几枚炮弹,这一路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炮弹,他们更早就到了。 但这一刻,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参将猛地挥旗,耳朵被震的嗡嗡响,却依然大喊道:“再放!” 轰! 轰…… …… 这一幕,不仅鞑子们被惊呆了,就连从四川来的白杆兵也愣住了。 一个个眼神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惨状。 白毛汗之力,全身冰凉,血液似乎在倒流。 马祥麟心“咚咚咚咚”剧烈的跳动,嗓子里如着了火一样,不住的咽唾沫,看向勇卫营和京营,“怪不得陛下让我们去见识火炮,怪不得他们这么有底气,怪不得……” 他嘴里喃喃说着话,自己都不晓得到底说了几个怪不得,但他内心的极大却是难以掩盖。 马祥麟如此,白杆兵更是如此,一个个嗓子发干的厉害,下巴都快掉了。 心头之前对于满清鞑子的恐惧在这一刻,被这喷薄而出的炮火给击的粉碎。 一个个心头涌现这样一个年头。 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京营比他们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他们之前只是训练过,但却没有见识过实战的场面,如今见血,除了老兵,那些新兵蛋子一个个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其他原因,浑身颤抖。 状态最好的是勇卫营,一方面军中的骨干都见过血。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之前不少人都参与过镇压成国公,这一次虽然场面更大,但也只是更兴奋罢了。 马祥麟的目光不断的瞅向山坡上的那些火炮,两眼珠子都冒绿光,在心里说道:“不行,这次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得让母亲和陛下要一些过来。” …… 大量的鞑子骑兵被砸中。 鞑子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但凡被炮弹给擦着,不死即伤。 刚刚还说话的人,扭头之际就被砸成了肉泥……在鞑子兵中产生了骚动。 马更是全都惊了,彻底乱成了一团。 前面的骑兵还没有完全停下来,后面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马惊了的,被炮弹给砸中的,已经被前面死掉的马匹绊倒的。 可这可怕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地上被砸起来的泥土、残肢、血肉到处在飞, 岳託的弟弟玛瞻的马匹也被炮弹击中了,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并且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两个包衣奴才,连忙将他从马尸下拖出来。 下一刻被炮弹砸中,脸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头颅只剩下一半。 巨大的血腥气冲入他的鼻子之中,让他忍不住干呕,但他却是忍住,红着眼睛看向山坡上的大明火炮兵。 “杀!”说完带着人朝着山坡所在的区域冲了起来。 贝勒杜度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眼睛通红地将一个正在护着他的包衣奴才给推翻在地,猛地骑上马,指着山坡上的火炮大喊道:“将这些火炮给夺过来,我们就不算输!” 他看着山坡上的火炮,直觉告诉他,那是好东西,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要不然他们不可能一下子吃这么大的亏。 …… 大明中军这边看到鞑子伤亡巨大,却战意不减,中军那边有旗手拿着号旗出来挥舞。 “火枪兵准备!” “等他们靠近100步。”勇卫营指挥五千火枪的参将,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盯着鞑子往前冲,心里默数着距离。 直到到了近前,才大喝一声道:“准备。” “放!” 感谢大伙儿的票票,谢谢! 第83章 不负皇恩 此刻的山坳之上,到处烟尘弥漫。 火炮还在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正如朱常淦所说的那样,打仗就不要怕花银子。 什么叫做火力覆盖。 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向敌人倾泻最多的炮弹,就是火力覆盖。 喷射而出的火舌,就如同一道道死神的镰刀,倾泻在鞑子军的头上,砸出来一道道血肉飞溅的印记。 在鞑子军中不断的收割。 在鞑子的眼中,那些火炮与他们之前见过的火炮全然不同,中间竟然不用怎么停歇,就已经再次喷薄出死神的火焰。 “上,所有人跟着我冲!”岳託的弟弟玛瞻抽出了手中的刀,呼喊着朝着两侧的山坡上猛冲。 他的眼中尽是疯狂。 好东西,大明的这边尽出好东西,从天启七年,宁锦之战中,西洋大炮挫败了刚刚继承大汗,急欲立威的皇太极以来。 满清对于火炮的重视就被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 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为何能封王,其中很大的原因便在于他们投降后金的时候,带着百余艘船只,12000多名士兵和家属。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船上还有数门红夷大炮,无数火器弹药,以及各种各样的火炮技师。 皇太极听说孔有德等人来降,亲自到郊外十里迎接,并且给予了女真最隆重的礼节。 “报见礼!” 足以看出他对火炮的重视。 正是有了孔有德、耿仲明带来的红夷大炮和技术工匠,满清的火炮才突飞猛进,不久后,后金的设立了专门的炮兵部队“乌真超哈”。 也正是拥有火炮技术,骑射皆精又拥有红衣大炮的清军,入关之后才能成为近乎无敌的存在。 “火炮,将所有的火炮给抢过来!”贝勒杜度气急败坏的亲自拿过来号旗,指挥落马的骑兵朝着山坡冲击。 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了大明朝这种轻便简易火力却同样强大的火炮的意义。 相比他们眼下笨重的火炮,明军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操作。 关键,还不是一轮齐射之后,就停歇下来,反而一直发射。 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只要拿下这些火炮,哪怕这两万多人全死了,也是大功一件。 阵地上,一些还没有死透的鞑子官兵叫的撕心裂肺,却也有数千鞑子兵,从地上爬起来,狰狞着朝着山坡上冲了过来。 鞑子兵的凶狠在这一刻显现无疑,一个个如豺狼一样,疯狂无比。 眼看着就要冲到山腰了,却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群明军。 他们一个个手中端着别样的火铳,对准了鞑子兵。 “放!”随着大明号旗挥舞。 紧接着, “砰砰砰~~~ 一阵巨大的声响,烟雾腾起。 正在往上冲的鞑子如刚刚下锅的饺子一样,一个个猛然栽倒在地,倒下的人有的一个个抽搐不已,有的发是凄厉的哀嚎。 地上一层血雨落下的红点子。 这还只是第一轮齐射。 岳託的弟弟玛瞻正目瞪口呆,完全呆滞,“这怎么可能……得有一百多步了吧?” 以往,大明的火铳的有效射程连五十步都没有,而且多有炸膛,所以清兵对大明的火铳从没有看在眼里。 满清八旗的将士也更推崇骑射,因为强弓的射程可以达到60步,甚至80步。 以至于他们几次入关压根都是背着弓箭,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几乎是碾压之态。 “砰砰~~” 可还不等他愣神过来,只觉得胸口猛地一阵撕裂,低头……一个血洞。 殷红的血呲呲的往外冒,玛瞻的眼睛瞪的老大,瞳孔都在放大,自己可是穿着重甲的,竟然也被打透了? 他想站直了,但手脚却不听他的使唤,浑身冰凉。 “哥,救我……”玛瞻伸手想抓住点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住。 下一刻,眼前一黑。 整个意识便已经陷入了黑暗。 大明火铳兵的第二轮齐射到了。 勇卫营五千火铳兵,第一次成建制地展现在了世人的面前,就展现出来它的凶猛巨口。 舔抵着火舌,收割着鞑子的生命。 短短的一百步距离上,成了鞑子的修罗地狱,鞑子兵不要命的往前冲,可压根就冲不过去。 他们之中不少人想冲进五十步内搭弓射箭,可还没有跑进五十步就倒了下来,偶尔有跑进五十步的,也很快就倒下。 鲜血、尸体、哀嚎……充斥着所有人的视线。 贝勒杜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完全呆滞了,胸膛起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推进!” 明军这边却是号旗挥舞,大明的火铳兵往前推进,口中发出震天呼喊声,“勇卫营,万胜!” 远处的火炮还在发出惊天的怒吼,近处的火铳兵却已经在逼近。 贝勒杜度的包衣奴才死死的护着他,“贝勒爷,咱们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战争,火炮、远距离大杀伤力的火铳,带给他们的惊慌和恐怖,让他们此刻失去了原本的信心。 “贝勒爷!” “不,不能退!”贝勒杜度状若疯魔,“只是火器之威而已,只要抵过了他们的火炮,我们就还有机会,随我杀上去……” “贝勒爷,你看看身后吧。”一个包衣奴才哭着喊道。 杜度回头看向清军的阵营,此刻阵型已经彻底崩了,大半的军马已经惊了,虽然还没有散,但在火炮的压制之下,却是如掉了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轰隆隆~~ 山坡上的火炮还在喷薄,专朝着鞑子人多的地方轰击。 杜度咬着牙,愤怒的脸扭曲成麻花,“撤!” 眼见事不可为,只能徒增伤亡,杜度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不好,鞑子要跑!”黄得功、孙应元拿着望远镜看着鞑子这边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猛地一夹马腹。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兄弟们,前进!” “杀过去!” 张世泽眼中冒光,提着长枪,“给我冲!” 马祥麟此刻也反应过来,如今鞑子已经溃了,留给大明军的全是后背,正是好时候。 也跟着大呼道:“白杆军,前进!” 两万三色骑兵如狼似虎一般朝着鞑子的这边冲锋了过去,马蹄声震的大地轰鸣,天地为之震动。 如决堤之洪,朝着前方奔涌。 “稳住!” “全都靠紧了……” …… 此刻,眼见大明的骑兵出击,两侧的山坡上的炮声也终于息声。 铁蹄声声,与一炷香之间看到鞑子兵士不同的是,大明将士的眼神之中,没有了恐惧,更多了几分兴奋,和狂躁。 黄得功咬着牙,脸上笑的狰狞,手中握紧长枪,呼喊着一马当冲在了最前面。 一方气势如虹,一方惊魂未定。 高下立判。 “大明骑兵!” “兄弟们,顶住!”眼见大明骑兵再次出现,贝勒杜度手中拿着号旗,拼命的挥动,想阻止反攻。 可又哪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做到的? 如一把尖刀一样的大明骑兵插入了松散的鞑子军队之中,直接将鞑子兵给冲的更散。 骑兵冲锋到了近前,那就是屠杀,瞬间就有大量的鞑子兵被砍杀。 黄得功的长枪猛地拍在了前面一个鞑子的身上,对方慌忙之间招架。 嘭! 如打铁一般的巨响,金石交击爆发出火花,鞑子兵连人带兵器被拍飞了出去,满口血沫子,眼看是不行了。 孙应元手中一杆大枪如灵蛇飞舞,一枪戳死一个鞑子兵飞,反手拔剑又将一个鞑子兵的头颅给削掉。 “给我死开!”马祥麟手中大刀直接将一个鞑子兵一分为二。 左右开弓,连砍数人。 溅的甲胄之上金石鲜血,如魔神一般。 惨叫声,哭嚎声不断。 大明骑兵就像是狼群一样,冲锋过去之后,再次掉转马头,再次朝着猎物撕咬了过来,让鞑子兵无法首尾相顾。 第一次冲锋就是为了分割鞑子的队伍,随后孙应元和黄得功、马祥麟不约而同的带着人,冲向被截留下来的那群鞑子兵。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这是皇帝、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在早先便已经定下来的战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坚决执行。 “贝勒爷,有不少人被截住了!” “有多少人?” “约七千人……” 贝勒杜度扭头看着被大明骑兵给截断下来的清兵,牙齿咬的“格格”响,眼底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悲痛。 可当他余光看到山坡上的火铳兵此刻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终于咬牙再次下令。 “撤!” 他不能将所有的所有人都葬送在这里。 至于被截断的清军,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已经逃出来的清兵,在得到命令之后,有马的上马,没马的嚎叫着往回跑。 完全看不到任何的章法,到处乱跑乱撞。 大明军没有猛追猛打,任由已经逃出去的鞑子逃窜。 与此同时,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的步兵、藤甲兵此刻也终于从两侧的山林之间走了出来,露面了。 呼声震天。 全都将长枪对准被截留下来的七千多鞑子兵。 这是一个山坳,两侧是山坡。 最外面是大明骑兵,将六千鞑子逃跑的路给死死封住,山脚下是大明数千火铳兵,周围则是数万大明步兵。 最后的战斗,骑兵返回战场去补刀,火铳兵也没有再参与,全权交给了三大营的步兵。 练兵! 既然上了战场,只有沾了血,才能完成从新兵蛋子蜕变成为老兵的关键一步。 更重要的……如陛下所说,是消灭明军对鞑子的恐惧之心。 …… 即便到了此刻,鞑子兵却也依然面露凶色。 “杀!” 随着中军一声令下,战旗挥舞,大明将士上前。 号旗舞动如飞。 “勇卫营,准备!” “白杆兵,准备!” “京营藤甲兵,准备!” 三大营之中,所有的将士在这一刻全都磨刀霍霍,手中的武器泛着凌冽的寒光。 如碾盘一样朝着鞑子倾轧了过去, 三大营轮番上阵。 每营上阵一刻钟,然后下一个大营接替上去。 各营的主将坐在马上,眼神冰冷。 鞑子如被割麦子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 …… 兵败如山倒,从战场上逃出来的贝勒杜度一直跑出去三十里,才停下脚步,归拢残部。 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满清骑兵竟然不足一万两千人,也就是说超过一半留在了战场之上。 这一仗,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败的这么快。 败的如此突兀,如此的匪夷所思。 他引以为豪的清兵竟然一泻千里,就是回逃的骑兵竟然不足一半? 而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岳託的亲弟弟玛瞻也死了,死在了明军的火铳之下。 这让他回去怎么和岳託交代? 火炮? 贝勒杜度想起这东西,心头不由一阵寒冷。 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明军竟然有如此一支火炮军? 如钉子一样,就这么横陈在通往京师的路上,清兵该如何打败他们? …… 而明军这边。 战斗又持续了一个时辰,战场才缓缓归于平静。 尸横遍野! “孙将军,你杀了多少个?”黄得功看向孙应元,忍不住笑问道:“我击杀三十二人。” “巧了,我杀敌三十三人!” “我三十个!”马祥麟此时也有说有笑地从马上下来。 张世泽也咧嘴笑道:“我不比你们,但也杀了28个。” “哈哈~~走,见督师去。” 眼见战局已经到了尾声,中军那边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已经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还没有走到近前。 便先被阵线上的血腥气给惊住了。 “督师!” “督师!” “……” 几个大将此时全都过来,朝着曹化淳行礼。 曹化淳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战果如何?” “回督师,大胜!”孙应元大声说道:“一切如曹督师所言,这一仗歼敌一万两千人,俘获敌兵一千余人。” “伤亡呢?” “我军伤亡不足千人。” 这一千人大部分发生在最后步兵和鞑子战斗中。 但这些是不得不承受的代价。 不练兵,不见血,在之后的战斗中只会流更多的血。 “一万三千人……”曹化淳愣了一下,猛地攥紧了两只拳头,随即激动的心情再也难以掩饰,笑意如火山一般爆发而出,袭上了脸庞。 “好,好,好……大胜,当得上是大胜。“ 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曹化淳才喃喃的说道:“此仗,不负皇恩!” 第84章 大胜!朝堂震惊 京城之内, 文官们聚拢在一起,他们对于皇帝对鞑子用兵之事,恐惧到了极点。 更是恨到了极点。 他们不少产业都在京城之外,鞑子再次入关,匆忙之间,许多利益不得不挥泪甩卖。 “黄尚书,你倒是说话啊?咱们就这么任由陛下如此肆意妄为?”吏部左侍郎田维嘉脸色难看,“若此次战败,我们与满清将再没有转圜之地。” “大明的江山,大明的社稷,岂能就这么葬送在陛下手中?”翰林院掌院陈演此时也站了出来,作为东林党的人,他此时也再也顾不上避讳什么。 “陛下如今将东厂、锦衣卫、京营、白杆兵全都调出去了,或许我们可以趁着这机会,再向陛下施压。”礼部侍郎薛国观忍不住说道。 众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薛国观这是什么意思,大家自然听的明白。 所谓的施压,不过是逼宫罢了。 “陛下肆意妄为……”刑部尚书正三绝刚想说话,就听着外面有人喧哗,连忙止住,看向外面。 却时京城的勋贵们过来了,魏国公、定国公,武定侯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相比文官,勋贵们在京城周边的生意和产业更多,这也使得他们比文官们更急切,更愤怒。 “既然商量事情,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定国公徐允祯看着众人,眉头紧皱,瞪着眼睛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单打独斗呢?” “大明的江山要亡了,我们就不能商量一下?”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审视了众勋贵一眼,“你们?对陛下此举也不满?” “哼,他这是把大明的江山往火坑里推,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管?”阳武侯薛廉脸色发紫的说道。 众勋贵也是一个个脸色难看看向黄氏俊,“黄尚书,陈大人,你们就这么看着陛下如此妄为?” “就靠着勇卫营、京营和白杆兵,能防得住鞑子?” “到最后岂不是又一个己巳之变?!” “谁说不是呢?到时候损失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到了这时候,还不进京勤王?” “……” 黄氏俊摇头,“如今的陛下,又岂是我们可以劝得了的?” 薛国观与田维嘉对视了一眼,“诸位,我觉得诸位在这里说没有多大的用,还是要进宫,将这些话讲给陛下听。” 之前和陛下的两次交锋,文官都没有占到便宜,如今有了勋贵这群二杆子在前面冲锋陷阵,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权利的争夺从来都是一步进,步步进。 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田维嘉第一时间会意,振臂高呼道:“对,讲给陛下听。” “去,都去!” 礼部右侍郎张四知也附和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陛下下旨,让各地进京勤王。” “杨嗣昌此獠屁股坐歪了,奸臣佞臣,只会一味地附和陛下,我要弹劾……” 这一次,文官、勋贵全都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朝着皇宫而来。 大敌当前,这些文官、勋贵不是想的如何御敌,而是想的他们的利益,想的他们的权利。 …… 襄王府内, 崇祯此刻听着朱常淦这边的动静,额头上不自觉的出了一层细汗,“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申时两刻!” “这么慢啊……” 崇祯不住的攥住自己的手,又松开,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再次问一句,然后站起来走一圈,然后又坐下。 魂不守舍。 红桃看着崇祯,忍不住看向门外的一个下人。 那下人顿时明白红桃是什么意思,冲着她点了点头。 世子这种情况之前就曾经发生过,就是世子掉入水坑里面的第二日,这些日子好多了,想不到今日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崇祯看着日头,终于忍不住,“去拿笔墨纸砚过来,我要写一篇文章。” 心中的烦躁,愤怒、不安、担忧……如食骨之蛆,让他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是,世子!” 可他随即发现,百试百灵的法子,这次竟然不灵了,手中的毛笔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心火熊熊,将他的心智都给烧焦了,以往下笔如有神。 现在却是什么也写不出来。 “所谓江山,是名江山,而非实指江山?朕不认同,如果没有了实际江山,又何来的名江山?”崇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进京勤王,难道就这么难吗?” “只要京城在,大明的江山就在,没了京城,没了大明皇帝,剿匪有什么用?”崇祯死死的攥着手,猛地将毛笔排在了桌子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刚过去不到一刻。” 崇祯的手臂有些颤抖,突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眼珠子猛然瞪得老大,“他……他竟然还有这心情?” 他猛地切断。 …… 皇宫内, 朱常淦在接收到大明军和鞑子短兵相接的消息之后,便不再继续待在军机处。 而是来到了承华殿。 所以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完,接下来战况如何就交给大明的将士们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而阻止焦虑的唯一方法就是转移焦虑。 放空自己。 于是朱常淦来到了承华宫,将上次没有做完的事情,来继续做完。 陈妃闻听陛下前来,连忙出来跪迎,“奴婢给陛下请安。” “快起来。”朱常淦看着成熟诱人的身材,腿上的肉丰润的绷紧,白腻的吹弹可破。 如白玉一般晃眼。 “陈妃啊,朕今日焦躁,特来伱这里放空一下。” 王承恩第一时间明白了过来,招呼丫鬟、太监们全都出去。 陈妃看着众人离开,终于明白了什么,整个娇躯震了一下,酡红开始袭上脸颊,然后蔓延到颈间,后背…… 整个身躯如染色一般,渐渐晕染,仿佛温柔甘美的肉的气息正在燕发出来。 愈加美艳的不可方物。 陈妃的胸膛起伏,心跳也随之加速。 “求陛下怜惜!”陈妃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进入后宫之后,显然也经过了专业人士的调教。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却什么都知道,已经自顾自的脱下外面的衣饰。 天空之上,再次想起了雷鸣之声。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一般,看那空中的雨真像一面大瀑布! 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御花园内的娇嫩之花,娇艳欲滴,在雨中摇曳,却越加的坚韧不拔。 等雨声渐歇,太阳已经西斜,一道彩虹挂在天上。 天上的云彩被夕阳映衬的火红火红的,煞是好看。比云朵更好看的是御花园里面的娇花,在夕阳之下,更显娇艳。 …… 等朱常淦从承华殿出来,王承恩看着陛下,忍不住说道:“陛下,文官和勋贵们在宫门之外跪着。” “让他们跪着!” “陛下……”王承恩欲言又止。 “说。” “是,皇爷,这次与之前不同,除了文官、勋贵之外,皇太子也在外面跪着。” “嗯?”朱常淦眼眸猛地一缩,看向王承恩,“谁把他带过来的?” “……”王承恩不敢说,但答案不言而喻。 自然是那群文官。 朱常淦突然笑了,“好好好,朕刚让太子出阁讲读,并定于明年行冠礼,行完冠礼,可执圭见群臣,他就给朕来这一出?” 当然,让太子出阁讲读是崇祯之前就做的,但足见崇祯对朱慈烺教育的重视。 “朕记得,太子的老师有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事王铎、屈可伸。礼部侍郎方逢年、右谕德项煜、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增志吧?” “回皇爷,正是这些人。” “看来让这帮文官继续教太子,恐怕是不行了!”朱常淦深吸了一口气,不由目光发寒,“朕突然想去见一下这些人。” …… 此时,乾清宫外。 跪着比上次更多的文臣和勋贵,检察院御史们,他们对皇帝的猛烈攻势,正是开始了。 将乾清宫外的那片空地都给跪满了 “陛下,满清鞑子亡我大明之心不死,数次入关,我大明百姓死伤甚多,请陛下念在百姓之艰辛,让各地进京勤王吧!” “陛下,大明朝经不起折腾了……” “陛下,这大明的江山交到你的手上,不能就这么亡了啊!” “臣弹杨嗣昌收受贿赂,其在剿匪之时杀良冒功,眼中只有他自己的位置,不顾大明朝廷体面……” “陛下,臣弹劾杨嗣昌不顾礼义廉耻,不顾朝廷大局,一味地怂恿皇帝出兵,将大明的江山置之不顾,将京城置之不顾,将大明的江山置之不顾……” 他们一个个悲痛欲绝,口中高唱着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眼中是那么的决然。 这么多人进言,就算是皇帝想打杀他们都不可能。 大明朝因言获罪,对于文官来说,那是荣耀,无上的荣耀。 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忠君爱国。 你皇帝越是恼怒,说明我们的策略越是正确。 薛国观高呼道:“请陛下将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给调回京师,保住朝廷的体面。” “臣请求陛下将勇卫营调回尽是,让各地勤王。” “臣奏请陛下,让各地勤王!” 这一刻,所有的文官、勋贵们全都跪在地上,高声呼喊,声浪如海浪一般朝着乾清宫扑来。 …… 就在这时。 京城的街道上,几名锦衣卫灰尘扑扑的疾驰在长安街上,尽管他们身上、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有雨水,有血水。 但依旧疯狂驰骋,口中高呼。 “大捷,大捷!” “大捷……通州大捷!” 此时天色还没有黯淡下来,街面上人还很多,他们的高呼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大捷? 哪里来的大捷? 难道是陕西、河南洪承畴、孙传庭的部队,镇压反贼大捷? 可不对啊,不该是锦衣卫的人回来啊? 更不可能是通州大捷。 又想到两日之前,勇卫营、京营、白杆兵出城,莫非……莫非是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他们在通州击败了鞑子? 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在后面追着,欢呼着。 沸腾着…… 锦衣卫的传信兵一路跑过去,就如同点燃了爆竹一样,将百姓们的热情给点燃了。 这种盛况一路传到宫门前,太监早就得到了皇帝的命令,允许锦衣卫传信兵骑马入内,所以第一时间就将大门给打开了。 …… “陛下,此战关乎大明的社稷安慰,臣恳请陛下为了祖宗江山,为了黎民百姓而收回皇命。” “陛下,杨嗣昌之罪,罄竹难书……” 正在乾清宫外跪着文官、勋贵们还在步步紧逼。 “六百里加急!” “大捷!” “通州大捷!” 闻听背后的声音,不由愣愣地扭头,有的反应过来,知道挪一下位置,但有的人不开眼,没有挪动位置,就见有东厂的人挥舞鞭子走过来了。 “啪~” 东厂的这帮人这憋着气呢,铆足劲抽了下去。 阻挡军情,打了也是白打。 顿时,文官和勋贵们让出来一条路来,锦衣卫的传信兵此刻已经从马上下来,狂奔入内。 通州……大捷? 与此同时,乾清宫的大殿门打开了,王承恩小跑着从里面跑出来,“快,陛下等着呢!” 信使快步拾阶而上,将急报交给了王承恩。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王承恩,却见王承恩拿着急报,蹬蹬蹬跑了进去,岔开蜡封,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皇帝。 朱常淦猛地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眼中光芒猛地火热如炙,扔给王承恩,“念给衮衮诸公!” “是,皇爷!” 王承恩拿过来急报,看着上面的内容,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来到乾清宫门外,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高呼道:“通州大捷,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与岳託部遭遇,一战杀敌一万两千人,俘获敌兵一千人……大胜!” 此话一出,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十几秒, 轰! 如水落入了热油锅里面,沸腾了起来。 东厂、锦衣卫、宫里的侍卫、宫女、太监……全都欢呼了起来。 唯有跪着的那些文官、勋贵们一个个身形发颤,如遭雷击,耳朵里面轰鸣不断,却恍若什么也听不见一样。 大捷? 怎么可能是大捷? 而且还歼敌一万三千人? 那可是鞑子啊…… …… 此时,天色黯淡下来,夕阳西下。 崇祯猛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今天他将朱常淦这边切断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今换回身体,第一时间想问王承恩今日之事,耳中却已经被欢呼声给填满。 他快速的跑了出来,看着宫内沸腾的盛况,喉结滚动,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王承恩,胜了?” “陛下,大捷,大捷……”王承恩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 脸色猛地一变,这才意识到时间点到了,陛下恐怕是病情有反复了,连忙将手中的捷报给递了过去,“皇爷,您再看看?!” 第85章 崇祯出气 “皇爷,您再看看?“王承恩将捷报递给崇祯。 崇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捷报,看完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看错。 耳中轰鸣。 胜了? 竟然胜了? 而且还是如此的大胜? 前期朱常淦的准备工作,他是听着的,所以对于朱常淦所有的安排,他一清二楚,对于满清鞑子的判断,朱常淦全中。 通州……崇祯美没有将这份奏报交还给王承恩,而是将他铺展开,然后叠起来,放入自己的衣服之内,想了想不妥,又拿起来攥进自己手里。 全身忍不住的颤抖,他闭上眼睛,“列祖列宗在上……胜了,大明朝终于胜了一次。” 这些年,他都快魔怔了,对于鞑子有一种打心底的恐惧。 乾清宫外,文官、勋贵、御史等怔怔地看着皇帝,大胜的呼声震耳欲聋,将他们给彻底晾在了那里。 此时,他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他们口口声声说陛下昏聩,说杨嗣昌蛊惑皇帝,说勇卫营、京营和白杆兵无法挡住鞑子骑兵,说各地若不来勤王,京师危矣,大明江山危矣。 可现在,胜了,而且还是大胜! 崇祯攥着手中的捷报,看着乾清宫前跪着满地的文武百官,挺直了腰杆,大喝道:“叫啊,接着叫啊!” “你们不是说此战必败,大明的江山不保吗?” “你们不是说各地不来勤王,京师必将惨遭屠戮吗?” “你们不是鼓吹鞑子战力无双,大明将士无法抵抗吗?” “将士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无不拼命作战,伱们一个个在后方泼凉水,向朕发难让他们退兵,岂非寒将士之心?” “你们一个个自诩是大明的肱股之臣,如今却鼓吹大明必败,这是什么?” “居心叵测!” “用心险恶!” “罔顾事实,抹杀我大明将士之决心!” “为了党争,竟然不顾朝廷大局……你们这种行径,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你们口中的忠君爱国?” 这一句句话,不可谓不重。 就像是刀子一样,落在了在场所有文官和勋贵的头上,将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给骂得狗血淋头。 一个个脸如猪肝,张口结舌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崇祯看着众人脸色或红或白的样子,心里那个爽啊。 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这群人拿着忠君爱国,拿着祖宗礼法,拿着圣人之道,往他的肺管子上戳。 再加上自己在襄王看到的那一幕幕,今天他终于借着通州大捷,一次性全都发泄了出来。 “求陛下恕罪!” “求陛下恕罪!” “……” 众臣一个个跪下叩首。 崇祯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什么,“朕今日不降罪于你们,但你们一个个身居高位,却瓦釜雷鸣的样子,岂不是更加的讽刺?” “王承恩,将在场的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下来。” “哈哈哈~~”崇祯大笑着转身回了乾清宫,留下满地的文武百官一个个浑身哆嗦,身形发颤。 皇帝没有降罪于他们,但这些话比降罪于他们还要难受。 大明朝的士大夫为什么一个个不怕打板子,不怕因言获罪,说白了,这是他们有崇高气节的表现。 如果是因此而遭受皇帝贬官或致仕,对于他们来说那是莫大的荣耀。 可若是因为居心叵测、误国误军而被贬谪,即便回到了老家,也是被人戳脊梁骨的,不仅是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子孙,被人提起来,也是莫大的耻辱。 特别是黄氏俊,他一辈子奉公守节,从不贪污,不参与其他的党争为自己谋私利,并且多次辞官。 做京官三十载,没有革故鼎新的伟绩,也无遭人唾骂的劣行,但由于他学识渊博,工作勤奋,处事公正,赢得了“清正”的美誉。 他如今七十岁了,却被扣上了一个误国误君的名头,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黄氏俊浑身颤抖着,奋力的抬起手臂,高声呼喊道:“陛……陛下,臣乞骸骨,臣请求辞去礼部尚书一职,回乡养老!” “不准!” 乾清宫大门紧闭之前,从里面传出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黄尚书?黄尚书?” “黄大人……” 却是黄氏俊闻言,两眼往上一翻,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王承恩自然不可能让黄氏俊死在宫里面,这样岂不是成全了他的美名,连忙奏请皇帝,召御医过来。 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汤,黄氏俊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历史上这位可是活了九十多岁,身体硬朗的很,他刚刚是不得不躺下罢了,如今嘴唇都被御医给掐破了,再不醒过来,说不得还要上其他什么招呢。 …… 半个时辰后, 王承恩从外面进来,“皇爷,全都回去了。” “拿朕的笔墨纸砚过来,如此良辰美景之时,当作一篇文章,以作纪念。”崇祯在乾清宫内,将自己的衣袖给捋了一下,感觉自己突然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是,皇爷!” 王承恩将东西准备好,看着皇帝笔走龙蛇,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退了出去。 来到宫门之外,招呼一个小黄门过来,“去告诉后宫的妃子们,把灯笼给下了吧。” “是,公公!” 王承恩可是知道今天皇帝在承华殿刚刚……今夜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动作了。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将陈妃和陈圆圆安排在承华殿? 崇祯写了一篇文章之后,长出一口气。 之所以饶过外面那些文官勋贵,不是因为自己不想治他们的罪,而是想起了朱常淦和自己说的。 别插手! 崇祯喃喃的说道:“只要能打胜仗,朕不插手!” 他轻轻地吹了一下文章上面的墨,然后拿起来,看端详,“果然,好文章也要有好心情才是。” 崇祯突然又想起那封捷报,连忙拿过来,又看了一遍,“好,好哇!” …… 这一夜,整个京城都处于一种沸腾之中。 趁着还没有宵禁,有放鞭炮的,有点花灯的,比过节还要热闹。 鞑子入关,不仅仅给朝廷带了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同样带给百姓极大的痛苦和恐惧,因为鞑子每次入关烧杀抢掠,最终都转嫁到了百姓头上。 更有甚者,鞑子入关直接将大明的百姓给掳走当奴隶。 如今听说大明的将士们打了大胜仗,他们如何不高兴? 百姓们又听说文武百官们被皇帝大骂的消息,也是一个个叫好。 “陛下乃圣君,就该让他们罢官夺爵。” “就是,一个个废物点心,没有任何作为,扯后腿的时候比谁都强。” “陛下还是太仁慈了。” “把他们一个个给杀了都不过分……” …… 清兵大败的消息,此刻也随着贝勒杜度逃回,传进到了岳託的耳中,此刻他的营帐刚刚搭好,饭都没有吃进嘴里,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整个清军的营地之内,死一样的沉寂。 八旗的旗帜矗立在营帐外面耷拉着,仿佛没有一丁点的心劲儿。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的亲弟弟竟然也死了,他纵马来到了贝勒杜度的面前,“你个废物,给你两万五千人,竟然连明军两万人都拿不下?” “你怎么不死在战场上?” 贝勒杜度一下子跪在岳託的面前,“明军使诈,他们不仅仅只有两万骑兵,他们在山坡上架设了大量的火炮和火铳……” 杜度将整个战事和盘托出。 一个被火铳给击中,但却并没有击中要害的八旗子弟说道:“大帅,大明朝绝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的火炮,比我们的要猛烈的多,而且需要更少的人操作,他们的火铳能打一百步……我们想抢对方的火炮,可压根就无法靠近。” 岳託看着他们,“事到如今你们还狡辩?” “大帅,你可以去问任何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作假?”贝勒杜度气急道:“但凡有一句假话,你现在就把我给砍了。” 岳託双眼通红地看着杜度,“我会验证你说的真假!” “阿兰柴,你带八千骑兵再探,看一下明军是否如副帅所说,有那种威力极大、只需要两人就可以操作的火炮,以及有百步以上射程的火铳。” “是,大帅!”岳託部下,蒙古人阿兰柴带着手下的骑兵纵马出击。 随着清军的调动, 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几只大明的锦衣卫探子,正拿着望远镜看着他们有动作,朝着远处挥舞手中的旗帜。 离着两公里外的锦衣卫也在拿着望远镜看着他们,见到旗语,连忙朝着远处挥舞自己的旗帜。 锦衣卫与‘夜不收’不同。 “夜不收”每天都处于生死边缘之中,压力巨大,每次轮到执行任务,必先与家人诀别,如果平安回来,还要烧纸焚香庆祝。 作为大明的精锐特种部队,之所以非捉即死。 是因为夜不收执行任务,为保证隐秘性,人数通常不超过十人。 而若遭遇敌军,人数一般远超夜不收,而双方以弓箭为主,以一敌二已是危险,夜不收为保证行动便捷,一般又是无甲短兵,对阵人数占优单兵能力又强悍的满清蒙古人,确实是凶多吉少。 但如今到了锦衣卫这里却全然不一样了,他们手中配置有望远镜,另外还配置了超过百步射程的燧发枪,不需要太过接近敌军。 即便被发现,离得够远,对方的弓箭够不到自己,反而燧发枪可以想先打击对方的斥候。 …… 此时,大明的中军营帐之中。 “曹督师,此战我们胜在敌人还不清楚我们的火炮之威,下一步该怎么打?”李邦华看着地图,以及沉思中的曹化淳,开口问道。 曹化淳也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一战之后敌军定然有了极大的戒心,想要像上次那样打的那样顺利恐怕回去难了。 关键现在到通州的还只是岳拖部,多尔衮离离着一百多里。 若是鞑子左右翼兵合一处,对于他们来说,恐怕就更难打了。 “我以为该乘胜追击。”秦良玉咬着银牙说道:“如今刚刚将鞑子给杀溃,岳託部剩余的兵勇不过两万余人!” “我们当一鼓作气,将他们给拿下。” “曹督师,陛下将三军交于我等,自然是希望我们挡住鞑子,将他们死死的给拦在通州之外。” 曹化淳却是摇了摇头,“不,多尔衮离得很近了,而且鞑子的骑兵比我们的更快。万一拿不下对方,我们很可能陷入对方的反包围之中。” 他也想将岳託一口气全吃下来,但满清全是骑兵,自己却只有三分之一的骑兵,还有大量的火炮辎重。 行动太过迟缓,不可能追上对方。 “临行之前,陛下给我的旨意是,除了第一仗之外,不打三万人以上的仗。” “不打三万人以上的仗?” 曹化淳点头,“陛下的原话:只以多欺少,绝不以少打多。勇卫营、京营、白杆兵每一个都是陛下的亲兵,就算是和鞑子一换一,朕也不愿意。” “陛下……”秦良玉突然眼眶有些发红,“陛下真的与几年之前不一样了。” 李邦华却是目光闪烁了几下,“陛下的意思是,逼着鞑子合在一起,不让他们分兵?” 曹化淳想了想,“若如陛下所说,这次多尔衮、岳拖入关,主打的还是奔袭战,兵分左右两翼,大概率不会围困京城。” “反而会绕过北京南下,分兵奔袭各地,杀烧抢掠,俘获人口,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如芒在背,让他们不敢分兵,挤在一起,无法奔袭。” 李邦华皱眉,“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量很大,他们挤在一起,必然抢不到足够吃的东西,还是会再次分兵。” “只要他们敢分开,便是我们的机会。此战之后,陛下必然会再次调集明军前来助阵,一点点将鞑子给磨死。” 大军合在一起,便无法抢掠到足够的东西,可一旦分散出去抢掠,便要受到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以及各地明军的攻击,让他们时刻都处于危机之中。 曹化淳目光微寒的说道,“眼下,我们暂时撤退……”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锦衣卫的人在外面高喊:“报!” “报!岳託部有八千骑兵朝着这边袭来。” 嗯? 刚刚还想着,岳託部会后退,想不到竟然还有来送死的? 曹化淳同样大喜,“快,通知各营,让他们准备,这一次争取一口全部吃下。” 很快,随着军令传出。 营房之中,传出来一阵阵吼声,经历过战场洗礼的众营,悄然之间发生着蜕变。 孙应元让手下给自己穿上甲胄,提着长枪刚从营帐里面跑出来,就看到黄猛子此时已经骑上马了,呲着牙冲着他狞笑,“老孙,营房里面有女人还是咋地?速度这么慢!” 第86章 再胜! “特娘的,贝勒杜度两万五千八旗兵都败了,岳託不让他的镶红旗过来,反而让我们八千人过来?” 蒙古将领桑噶尔寨忍不住向阿兰柴抱怨道。 阿兰柴魁梧如山,满脸的络腮胡子,斥责道:“不要说那么多,被大帅听去,有你好受的,还嫌弃挨的打少吗?” 作为后降的蒙古兵,他们暂被编进岳託部下。 但岳託性情乖戾,对八旗子弟都不友好,何况是对他们蒙古骑兵,一言不合,非打即骂,全然不当人。 说起来,岳托这性情和他爹和硕礼亲王代善有关系。 岳托自幼丧母,代善和继母对他极为刻薄,虐待。 以代善次子硕讬(岳讬的同母弟弟),就是因为无法忍受代善的虐待而突然失踪,有人谣传他“叛逃”投奔明朝而去。 在还未确定硕讬是否叛逃时,代善即一口咬定硕讬有叛逃之心。 在找到硕讬并且其本人明确表示并没有叛逃后,代善还是向努尔哈赤三番五次请求斩杀硕讬,最后努尔哈赤查明真相才释放了硕讬。 岳托死后,阿兰柴、桑噶尔寨等也因此举报岳讬有谋逆之举。 当然这是后话,抛下暂且不表。 眼看接近目的地,阿兰柴勒住马头,“吁~~~” 看着远处的山坳和平原,“杜度就是在前面遭遇的明军吧?” “斥候传过来的消息,就是前方五里处。”桑噶尔寨眯着眼睛骑马赶到近前,“明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能打败满八旗?这中间是不是有诈?” 满清军制, 每牛录编为300人,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每固山为一旗。 牛录首领名为牛录额真,甲喇首领名为甲喇额真,固山首领名为固山额真。 “斥候就在远处看着,若我们连上去接触都不做,回去定会被岳托治罪。”阿兰柴目光闪烁地说道:“传令,全军进入山坳口就折返回来,所有将士冲入山坳之中。” 桑噶尔寨点头,“明军的火炮再强,也打不了这么远吧?” 简单点说,就是带着人马从山坳前面跑一遭,既没有多大的危险,又可以向岳託交差。 号角声划破整个寂静的天空。 …… 几里之外,大明的将士们看着远处蒙古兵马蹄扬起的烟尘。 地面上的尘土都在颤抖,而大明的所有将士们的心在也在这一刻咚咚的响个不停。 哪怕已经大胜一次,但再次面对满蒙的骑兵冲锋,依然被其威势所慑。 “近一点,再近一点!”黄得功手中勒着战马的缰绳,目光如火一般,一边死死地盯着敌人,一边不时地看向中军那边的旗帜。 果然,几分钟之后敌人终于动了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 黄得功脸上的肌肉大笑的隆起,“满八旗犹且不及,蒙古兵更是一群乌合之众,插标卖首尔!” 黄得功没有什么文化,但尤其喜欢三国中的武圣关羽,所以这句话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口头禅。 孙应元看着黄得功那德行,嘴角的肌肉抽了抽,但却也抽出了自己的锃亮的长枪,“儿郎们,待会儿随俺老孙,杀他个屁滚尿流。” 马祥麟此时也不落后,对着手下的兄弟们喊道:“呼~让他们看看我们川军的威风!” 张世泽气的骂道:“好话都被你们说完了,老子说什么?” 中军营帐。 曹化淳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事,虽然陛下的旨意是让他们一仗打出来威风之后,就准备撤退。 但时节已过谷雨,田中的秧苗初插、作物新种,最需要雨水的滋润,田地里也正需要人手忙,饿了一年的牲口也需要牵出来放牧、繁衍。 若能多击杀一些鞑子,百姓就能少遭受鞑子大军的祸害,到了秋天的时候,也能多收几斗粮食,就可以少饿死一口人。 所以,这一仗他选择打。 可眼看着敌军冲到了山坳跟前的时候,前面的骑兵却突然开始折返,这不由令曹化淳有些错愕。 李邦华、秦良玉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全都看向曹化淳,“督师,打不打?” “再不打,敌人可就过去了。” 李邦华拧着眉头,“火炮只能覆盖一半敌军,火铳兵恐怕也使不上劲,此战恐怕伤亡会多一些。” 曹化淳攥紧拳头,猛地锤在了桌案上,“打!” 即便无法一口气全吃下来,也要咬下来对方一大块肉。 “火炮准备!” 随着号旗的挥舞,上百门的火炮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刹那间, 炮弹密集如雨点一般,铺天盖地的落在了蒙古骑兵的之中,离得最近的蒙古骑兵许多还没有反应过来,随着一阵血雾,已然被砸飞出去。 此时蒙古骑兵正好处于前面有一半的队伍已经开始折返,另一半却还在往前冲。 形成一个“u”字形状。 已经折返的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但最中间的那群人却是死伤了一大片,内脏、残肢、马尸、烂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展现在了双方面前。 后面的骑兵被前面的尸体、弹丸冲击,不断有人被绊倒,摔下马,后面的骑兵冲锋之势,也随即锐减,开始调转马头。 …… “杀!” 眼见中军号旗让骑兵出击,黄得功兴奋地脖子都是红的,提着自己的长枪就冲了出去,却发现孙应元竟然快他半个马身子,不由使劲拍马。 勇卫营的坐骑狂奔。 “杀!”张世泽、马祥麟也策马奔出,不想落后半步。 “杀!” 大明军一万多人的骑兵,在这一刻嘶吼,天地为之变色。 曹化淳看着如洪流一般冲过去的大明骑兵,目光明亮的说道:“陛下曾说,此仗过后,将士们将不再恐惧满蒙骑兵。” “现在,大明的骑兵就已经不再惧怕满清骑兵了。”秦良玉脸色发红,神情激奋道。 李邦华喃喃地说道:“陛下说,要建立一支敢打仗,能打仗,能打胜仗的队伍,当时我以为陛下所言……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轰隆! 轰隆! 火炮的响声停歇了,可蒙古将领阿兰柴却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出了一身冷汗,“贝勒杜度所言非虚!” 这么远,竟然还能打得到? 再看到远处烟尘滚滚,大明朝骑兵出击,他顿时脸色狂变,“撤!” 孙应元还没有冲到近前,就看到蒙古骑兵的旗号变换,顿时狠抽胯下的战马,“冲!” 大明这边的旗号也在变换,“分成左右翼,咬住他们!” 随着号角响彻整个战场,孙应元、马祥麟带着一股骑兵从左翼出击,黄得功和张世泽则带着骑兵从右侧出击。 呈包夹之势,朝着蒙古骑兵的腰眼子冲击了过去。 一百多步的距离,相差不是太远,但原本也足够蒙古骑兵逃脱。 但大明的骑兵已经开始全速奔跑。 而蒙古的骑兵却还是小跑,后半拉甚至还没有转过头,再加上阵线上的凄厉嚎叫声,惨呼声、战马的嘶鸣声,使得他们其中有不少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号旗的变化。 上万的大明骑兵如铁流一般呼啸而至。 蒙古军有一半的骑兵,速度还没有起来,就被凿穿了。 一骑当先的黄得功,战马鬃毛飞扬,手中大枪如臂使指,一枪捅穿了一个蒙古兵的咽喉,又顺势将另一个蒙兵的给扎下马。 几番冲锋之后,满蒙骑兵死伤不少,但却也激起了蒙古骑兵的凶意,竟然也阻止起来了反冲锋。 蒙古将领桑噶尔寨带着人一面和大明骑兵战斗,一边呼喊着让蒙古骑组成战阵抵抗。 这只蒙古骑兵刚参与朝鲜战场回来,可谓久经沙场,而大明骑兵多新兵,一时之间竟然交缠在了一起。 打的难解难分。 但就在这时候,有步兵出现在了战场上,他们一个个端着火铳,朝向蒙兵人数最多的方向。 蒙古将领桑噶尔寨看着这一幕,凶性更盛,“火铳?这种东西,也能……” 他是经历萨尔浒之战的,明军的神机营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射击距离不足不说,威力更是还不如弓箭。 “桑噶尔寨不,随我攻击他们的火铳兵……”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对面“砰砰砰砰~~”一轮齐射。 桑噶尔寨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将他从马上给掀了下来,拼了命的想站起来,却发现没有力气,伸手摸了一下脖子。 黏黏的,摊开手……血,尽是殷红的鲜血。 他想张口喊手下的人来救自己,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因为喉咙被打穿了,发出来的声音,“呼哧呼哧……” 尽是血沫子,与此同时,他看到身边的蒙古骑兵,在受到攻击之后,也纷纷惨叫着落马。 桑噶尔寨陡然想起来,贝勒杜度手下的一个人好像说过,明军的火铳可以打一百步以上,百步以内可穿甲……真的,竟然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颗粒火药,再加上纸筒定装,射程提升了不止一倍。 后世的专家曾测试过鲁密铳,要颗粒火药的情况下,可以打五百米以上,用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火枪火药,更是可以击发近六百米,足以说明问题。 满蒙鞑子现在穿的是棉甲,在百步之内,自然抵挡不住,纷纷落马。 虽然燧发枪里面没有膛线,准头差了一些,但一轮齐射还是报销了数百名蒙古骑兵,以及不少的战马。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下一轮的齐射又到了,又是几百蒙古骑兵。 空气中到处是硫磺的味道,可比硫磺味道更浓的是血腥味。 因为弹丸入体,造成巨大的空腔伤势,再加上空气进入,形成血喷,捂都捂不住。 纸壳定装弹换弹要快的多,平均每个士兵一分钟之内可以发射五发以上,几乎是前面的刚发射完,后面一排就已经装好弹药了。 速度非常的快,眼见着蒙古兵的损失在一步步扩大。 “撤,快撤!”阿兰柴眼见情境不妙,已然明白过来,再纠缠下去只会死的更多,就这还是明军的火铳兵避开了大明军所在的区域。 要不然死伤的只会更多。 没时间给他犹豫,快刀转乱麻,猛地夺过来号角,吹响撤兵的号令。 蒙古骑兵在听闻号角声后,再也顾不上和明军纠缠,一个个纵马逃离战场。 满蒙的骑兵比大明的快,若他们一门心思的逃还是能逃的了的。 “给我!”黄得功气的从一名勇卫营的火铳兵手里夺过来一把燧发枪,追了好几里,等他回来的时候,战场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 孙应元过来问他,“追过去,打死了几个?” “一个也没有打死!”黄得功气的骂道:“在这马上颠得厉害,如何瞄准?” “这次你杀了多少个?” “十六个!” “那我比伱多两个!” …… 中军营帐中。 “少了些!“曹化淳看着下面汇集上来的战报,“终究还是对方有戒备之心,要不然或许可以歼敌更多。” 两千八百人! 对方来了八千人,却只留下了不到三千人,相比上次而言,他竟然有些觉得有些少了。 “……”李邦华看着他,脸色的肌肉跳动。 这就嫌少了? 大明朝多少年没有打过顺风仗了?能打胜仗就不错了。 况且火炮的威力没有发挥出来三成威力的情况下,更别说对方还全是骑兵,蒙古的骑兵虽然比满骑兵弱一些,但战力也比大明骑兵强啊。 八千蒙鼓骑兵,你一战就啃下来近三千,自己损伤几百人,已经不错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俘获了蒙古将领桑噶尔寨。 此刻一个人被拖了进来,正是桑噶尔寨。 他的脖子被打穿了,但却没有打到大动脉上,所以当大明将士发现他的时候,他竟然还想自戕。 “督师,据蒙古骑兵指认,此人正是科尔沁明安诺延之子桑噶尔寨台吉。” 桑噶尔寨? 曹化淳感觉在哪里听过这名字,目光灼灼如钉子一般看向对方,“就是当初被努尔哈赤活抓了的桑噶尔寨?” “如此说来,你这是第二次被活抓了吧?” 第87章 朕也为你做件事情! 让人给桑噶尔寨处理了一下伤口,曹化淳再次下令,“除将领之外,所有的降卒一个不留!” “是!”黄得功、孙应元等将领领命飞奔了出去。 大明朝,对于杀满洲鞑子的首级,赏赐十分的丰厚。 其中各种敌人都有不同标价。 明初,鞑靼人头最贵,女真人头次之,倭寇人头最便宜,白菜价! 以鞑靼人头人头来说,士兵得敌首级一个,便可酌情升一级外加20两银子,若是不取军功,可得赏银50两。 努尔哈赤整合女真之后,女真人的首级价格水涨船高,在萨尔浒之战之后,女真人首级的价格已经和鞑靼人一样了。 李邦华忍不住劝道:“曹督师,如此杀俘虏,就不怕朝廷之中有人弹劾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陛下来之前就已经说过,除了将领之外,其他等无需用来献俘。”曹化淳看着对方,冷冷地说道: “增加这三千俘虏,人吃马嚼不说,还要拖累我们的行军步伐。” 李邦华愕然,陛下竟然连这个都交代了? …… 外面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的将领让俘获的鞑子挖坑,一直挖了有两个时辰,才挖好大坑。 紧接着由鞑子将战场上死掉的尸体一具具扔了进去。 最后随着一声令下,在火铳的震天响中,鞑子们一个个惨叫着栽进了坑里面。 然后明军一拥而上,将敌人的首级给砍了下来,然后开始将尸体一具具推入坑中,准备填土。 王朝历史上,以斩首数论军功的朝代有两个,一个是秦朝,另外一个就是明朝。 秦朝斩首数的用处并不止于晋升,它还能为亲属赎身,为自己免罪以及其他等等功用,也正是出于对于军功的渴望,使得秦国军队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大明朝在永乐朝之后,朝廷调整了战略,变攻为守,极少像明初那样动不动就大规模出境的作战的作战。 逐渐确立了以战功和首功作为衡量军功的标准,而首功就是指的斩首数目。 黄得功的腰间挂满了头颅,却咬文嚼字道:“古人杀贼,筑的那玩意叫啥来着?” 孙应元回道:“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 “对对对,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黄得功笑着跳了下去,然后将鞑子的尸体一具具给拖了出来,“若只是杀贼如何能震慑敌人?” 然后在地上堆砌成一个地基的样子,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将一些尸身给拖出来垒上去。 有人不住的往上面填土,夯实,防止尸体掉落下来……终于,满蒙鞑子的尸身给堆积成了一个小山。 张世泽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 黄得功鄙夷的看了张世泽一眼,“拽什么?” 而他们所作的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曹化淳的眼中,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若如陛下所说,勇卫营、京营、白杆兵是为了威慑、牵扯敌人的话。 京观虽然看起来野蛮又残忍,但同时也是很必要的一种威慑手段。 “撤!” 随着一声令下,勇卫营、京营、白杆兵暂时战术性撤退。 …… 与此同时, 朱常淦已经再次出现在了乾清宫内,他听说了昨夜崇祯对衮衮诸公的痛骂,不由有些惊讶。 “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样闷骚的一面?” 这么多年憋的太狠了? 竟然让他给装到了。 王承恩看着皇帝自言自语,心道陛下这不会又犯病了吧?豁然发现皇帝看着自己,连忙眼睛的余光看向别处。 此时外面小黄门进来,“陛下,宣大总督,卢象升求见!” 朱常淦目光猛然大亮,“哦,快宣他进来!” 自己给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吴阿衡等人传旨,让众人按兵不动。 唯独给卢象升多了一句,让他接到旨意,即刻进京。 沉稳的脚步声传进来,一个皮肤黝黑,棕髯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臣卢象升叩见陛下。” “快,请起!“ 朱常淦看着眼前这人,脸盘方正,天庭饱满,目光炯炯有神。 卢象升同样是文官出身,最后却当了武将。 他创造了一个明朝史上少有的战绩,带着几百标兵把20万农民军打得溃不成军。 “朕听说,你在反贼口中被称呼为‘卢阎王’?” “臣不敢!” 卢象升其实也就是近两年才声名鹊起。 崇祯七年,卢象升赴任郧阳巡抚。陕西的农民军在洪承畴的追击之下,被迫转战山西,到了山西,曹文诏等人又对农民军继续穷追猛打,农民军乘着黄河结冰,向南到了湖广地区。 郧阳府多山区,便于农民军防御和隐藏,又是数省的交界处,便于转移,所以成为了农民军进攻的重灾区,原郧阳巡抚蒋允仪无力剿灭,治下六个县都被农民军占领。 结果,卢象升手中只有几百兵马就前往偷营,再加上他作战勇猛,期间额头中了一剑,却还是奋勇杀敌,如此不要命的打打法直接将敌人给杀溃了。 也正是因此,崇祯将他认命为五省总理,主管五个省的兵马。 崇祯时期剿灭反贼有两个主官,一个是陕西三边总督,另一个就是五省总理。 前者洪承畴,后者就是卢象升。 去岁,也就是崇祯九年,清军第四次入塞劫掠,威胁京师,是为丙子之变。 卢象升紧急入卫京师,崇祯任其为宣大总督。 “卢爱卿,朕还没有吃早膳,正好一起。”朱常淦拉着卢象升,伸手示意王承恩赶紧让人上御膳。 “卢总督,朕这次招你进京,是想和伱商量一下对敌之势……”朱常淦瞅着这个皮肤被晒的发黑的汉子,手上龟裂的老茧,足以说明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罪。 说着,他将锦衣卫的奏报直接递给了卢象升,“这是这几日的军报,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卢象升一路进京,闻听总兵吴国俊率先逃走,密云总督吴阿衡在这一仗之中败退让出了墙子岭,不由大骂这一仗打的窝囊。 可现在看到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竟然一战歼敌一万三千人,不由猛地拍大腿,震的虬髯颤动,“好,实在是解气……” 豁然惊觉这是在皇帝面前,连忙请罪,“请陛下治罪。” “朕治你什么罪,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捷报!” “捷报!” 就在这时,听的后面一阵喧哗,两人同时起身,景象外面。 王承恩早已经跑出去,从传信兵手中接过来,快速进入乾清宫,交给皇帝。 朱常淦打开,“通州捷报,歼灭蒙古骑兵,两千八百人……” 看到卢象升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于是将捷报给递了过去。 卢象升看着奏报,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猛地跪下,眼眶竟有些发红,“陛下,臣愿前往前线杀敌!” 朱常淦目光肃然道:“朕让你回来,就是给你这个机会,卢象升接旨。” “即日起,卢象升为蓟辽总督,率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截住满清后路,朕第三次赐尚方剑。” 卢象升扫身而诡,“臣卢象升,接旨谢恩!” “朕就不留你了,即日启程!”等用完御膳,朱常淦笑着将卢象升给叫住。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朕要交给你处理,总兵吴国俊已经被锦衣卫给抓回来了,监军太监邓希诏,朕也一并交由你处置。” 说白了,就是给你这蓟辽总督立威的机会。 当值第一剑,先斩一个总兵加一个监军,这分量应该足够了。 卢象升看着皇帝,目光如烈阳,似乎要将朱常淦给融化了,“谢主隆恩!” …… 襄王府, 可能是昨夜一下子就这么多年的郁气给发泄了个干净的缘故,崇祯今日过来之后心情格外的舒爽。 他冲着王府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和颜悦色,下人们一个交头接耳,“世子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看上去不像,今儿个看上去喜庆的很。” “世子今日之文章,相比往日开朗了许多,是有什么喜事吗?”独孤先生看着崇祯的文章,忍不住问道。 “大喜……”崇祯其实很想和独孤先生分享一下大明朝的喜事,但想到此刻的襄阳府压根就不可能知晓,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下,回道: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是喜;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也是喜。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同样是喜。” “日子苦也是一天,喜也是一天,为何不喜呢?” 独孤先生看着崇祯,良久叹道:“世子大才,今日王爷本来还想让我劝慰一下世子,想不到世子竟然看的比老夫还要透彻。” “……“崇祯被这么赞誉,老脸不由通红,“先生谬赞了。” “世道艰难,儒学精义是死的,但能从获得道理,便是超脱,世子不必自谦。” 很快,到了晌午时间。 襄王朱翊铭在外面看到崇祯从里面出来,气色不错,自己的脸上也欣喜,“谢先生开导。” 独孤先生却是摆手:“世子聪慧,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哦?”襄王朱翊铭不由一怔,等听了独孤先生的话,不由更喜,“想不到吾儿竟然因祸得福,此大善。” “走,父王又给你寻了一个京城来的厨子,号称曾经给陛下做个菜肴,你一定要尝尝。” “啊?”崇祯脸顿时如便秘了一样,上个月宫里有个老御厨回乡,不会就是他吧? “父王,我今日不想吃京菜,想尝尝咱们本地菜……” 就在这时候,王府管家突然跑进来,“王……王爷,门外有一队人马,说是从京城宫里来的,让您出去接旨。” “接旨?”襄王朱翊铭脑子嗡的一声。 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藩王在自己的封地,无故不得外出,老老实实不招惹事儿,往往一辈子都接不到皇帝的旨意。 所以一旦有旨意到了,那基本上不是申饬就是责罚。 搞不好可能还要掉脑袋。 襄王朱翊铭此时腿肚子都忍不住有些打转,想筛糠一样发软不听使唤。 可皇帝的旨意到了,他不敢去去接旨,怠慢了被传旨太监记恨上,上奏上去说不得又是一顿责罚。 在管家的通知下,此时家里人全都动了起来,在襄王朱翊铭带领下,来到院子中央跪下接旨。 陈公公朗声道:“襄王朱翊铭接旨,朕前些日子梦见襄宪王,惊觉襄王一脉久为进京,朕甚为孤独,想见一面……” 等念完,看着楞在原地的襄王朱翊铭道:“襄王,接旨啊?” “哦,对……臣领旨谢恩!”襄王朱翊铭豁然愣过神,连忙接过旨意。 左右看了看,拿出来一片金叶子,塞入对方的衣袖之中,忍不住问出来心中的问题,“陈公公,陛下怎么会突然招本王入京?” 陈公公捏了捏厚度,“陛下不仅招了襄王府,而且还招了福王,说太久没有见各地藩王,以后没过一段时间就招几个人进京叙一下……” “本王谢过陈公公了。”襄王朱翊铭终于送了一口气,“来啊,陈公公一路劳顿辛苦,带去喝口茶。” 管家立时会意,“陈公公这边请!” 来传旨的是王承恩的人,姓陈。 来之前已经被王承恩给交代过,见到襄王行礼,连忙说不敢,但毕竟跑这么远,这种小恩小惠却是受之有理的。 …… 院子中间,一家人陆陆续续的已经站起来。 襄王朱翊铭看着圣旨然后又看着崇祯,“吾麒麟儿,竟然真的让你给说准了,陛下竟然准了。” “准了?”襄王的王妃有些懵逼,不明所以。 襄王朱翊铭快步走过来,抓着崇祯说道:“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想和你进京的事情不?” “陛下竟然准了?准许父王进京了。”襄王朱翊铭兴奋地说道:“按圣旨上的日子,本王正好可以和你一起进京。” “这……确实太令人匪夷所思。”崇祯一脸惊奇,脖子却有些发红。 崇祯看着襄王朱翊铭兴奋的发红的眼眶,他的眼眶竟然不禁跟着也红了起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这旨意就是他下的,那一夜襄王和崇祯说了那么多,讲了那么多的不甘和心酸。 崇祯回去之后,辗转反则无法入眠。 于是爬了起来,让王承恩下了这么一道秘密旨意。 在自己看来,这一道旨意,不涉及军政,应该对大明朝、对朱常淦的计划没有什么影响。 “朕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了!”崇祯在心底说道。 感谢大伙儿的支持! 第88章 皇太极的野心 襄王朱翊铭将太监给送走之后,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来啊,传本王的命令,全府上下,摆宴席一天,宴请宾客。” “宴请宾客?”崇祯有点懵逼,“父王,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往上推三代,不……往上推五代,都没有进京面圣了。”襄王朱翊铭眼睛通红的说道:“不容易啊,陛下终于想到了我们襄王一脉。” 明朝不准王爷进京,清朝不准王爷出京! 两者说不上谁更高明,都是为了防范自己人对皇位的觊觎,才本质上来说,一个是“分封就藩制”,另外一个是“封爵固京制”。 自古以来,皇帝“岂独蕃草木,子孙已成林”。 兄弟和叔叔也多,朝廷虽然以“立嫡立长”的传统来平息夺嫡之争,但仍旧不能避免皇子们不觊觎皇位。 大明朝的“宗藩出镇”是把双刃剑。 优点是能够替朝廷屏蔽外敌,缺点就是“靖难之役”,“宁王之乱”等叛乱,朱棣登基之后,打死削藩,严令“非有诏不得入朝”。 可以说从明成祖朱棣时期开始,凡是外地就藩的明朝王爷,便过上了看似奢靡的“半幽禁”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基本形同废人。 依据明制,藩王不得参政,无圣命私自进京,锦衣卫可直接押入天牢。 可见大明朝“分封就藩制”的严格,也难怪襄王会如此的激动和欣喜,他不住地在原地走了走去,“走,随父王去祠堂祭告列祖列宗。” 崇祯一脸的发苦,但也只能跟着襄王前往后面祠堂。 襄王这一脉是明仁宗(朱高炽)的后代,而他则是朱棣的后代,所以崇祯其实不愿意气祠堂里面祭告这列祖列宗。 …… 接下来又是焚香祭祖,又是……等忙完这一切,崇祯发现日头已经西斜了。 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便是襄王襄王朱翊铭给崇祯准备府试的东西。 “我麒麟儿莫动,让父王来做就好。”襄王朱翊铭将想帮忙的崇祯给拦住,“有这个时间,你可以去看会儿书也行,或者去后面的花园里面走走也罢。” “可我这会儿不想读书,也不想去外面转,就想跟着父王说会儿话。” 襄王朱翊铭瞅着他,笑道:“我们父子两个,有的是时间说话,府试之后,便是乡试,时间紧迫,将时间都用在读书之上才最要紧。” 崇祯见襄王目光坚决,也只能起身,再次来到书房之内。 看着书,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他想起来自己的母妃,他的生母刘氏,那个在他五岁不到的年纪就死去母亲。 崇祯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他登临大位之后,实在是想念生母,于是让几个宫里的老太监,从宫里面选了一个相貌较为相似的宫女,再凭借回忆指点,宫廷画师给绘出了一副刘太后的遗容。 当初崇祯抱着遗像大哭了一场,才算是了结了自幼留下的遗憾。 崇祯想着想着,目光汇聚在院子里面襄王朱翊铭的身上。 他轻轻地推开半扇门,快速的磨墨,毛笔在宣纸上,如蜻蜓点水,一点再点……终于,一个微胖的老头跃然纸上。 襄王的身子正向左倾斜,左手攀着马车,显得十分努力的想将一个箱子放在马车上,边上有下人伸手想帮忙,却被他给拒绝了,“世子考试的东西,除了本王之外,谁也不许经手。” 上次也是如此,襄王对于他进考场的东西,格外的认真,下人预备好了他也不放心,仍旧要自己亲自动手。 崇祯定定地看着襄王的背影,眼眶突然红了下来。 视线也在这一刻模糊了下来,突然响起的脚步让他猛然惊醒,然后擦干眼角,怕被襄王看见,也怕别人看见。 等他向外看,却是襄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很轻松的说道:“吾儿,走,一起用膳去?” “父王先过去,我将书案收拾一下,马上就来!”崇祯背着的手里却藏着一张宣纸,正是他刚刚作的画。 等襄王转身,他才连忙轻轻展开,看到纸张没有损毁,才大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又愣住,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刚刚第一反应却是藏起来,而不是呈给襄王看。 …… 京城, 卢象升在监斩了总兵吴国俊和监军太监邓希诏之后,便火速离京了。 随着他一起离开还有银车和5万石粮食。 朱常淦直接让他带走了四十万两银子。 等做完这一切,他再次调出来 朱常淦凝神,一道道蓝色的字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姓名:朱常淦」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49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6666,(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105天」 「现代寿命奖励:105天」 「资金奖励:2876712.3元」 “果然,打胜仗比朝堂之上和那帮文臣哔哔强太多了。”朱常淦呼吸有些兴奋的道。 两仗下来,进度条一下子涨了五倍,国运值直接涨了两千,国祚也翻了一倍。 相比之前,这完成度一下子才能称呼为暴涨也不为过。 朱常淦兴奋不已,“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翁承恩,去承华殿。” “陛下,前日刚去过承华殿,是不是……“ “朕为国操劳,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王承恩脸色发苦,“是,皇爷!” 他其实想劝一下皇帝,应该雨露均沾,也该去皇后、或者贵妃那里了,毕竟皇后是正宫。 …… 陈妃闻听皇帝前来,自然喜不自胜,眼波流转,“陛下,臣妾给您请安!” 她上前给皇帝捏肩,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皇帝,一声声压抑的力量,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 朱常淦扭身,握住对方的手,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爱妃今日肤色似乎比昨日更显红晕?” 陈妃脸烫的如火球一样炙人,幸亏王承恩将人往外面赶了,“陛下,要羞死人了。” 人总是这样, 没有就从来不想,但有了由不得不想。 陈妃终究还是矜持,先给皇帝弹了一曲之后,外面的天空突然传出几阵隐隐的春雷,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开始地往下落。 朱常淦看着外面的天空,“大明朝的国运看来确实比之前好了,雨水也比之前多了。” “可不嘛,往年谷雨季都没什么雨的。” 承华殿外面的池子里,荷花被雨点拍打的不断摇曳,地砖之上除了水还是水,可倾盆大雨还在不停下。 “紫陌皆泥泞,潺泥共淼茫。” 隔壁, 一道窈窕温婉、高髻珠钗,姿容妍丽的女人正在看书,被雷雨声给惊的怔了一下,来到门口,看到隔壁,不由羞愤地涨红了脸,红晕过后颈。 她靠在椅子里,僵硬在那里。 良久,啐了一口。 …… 等崇祯再次来到乾清宫的时候,看着案牍上的奏疏,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扭头问王承恩,“乡试是什么时候?” “回皇爷,乡试又被称为“秋闱”,定在秋阴历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三天举行。”王承恩看着皇帝,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问及这个问题。 “八月……”崇祯喃喃的说道:“过了府试,岂不是就要去武昌府了?” 明朝湖广省的省会是武昌,襄阳,荆州、武昌,乃湖广省的三重镇。 愣了良久,崇祯才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问,不由看向王承恩,“给朕讲一下今日朝廷之事。” 王承恩早已经会意,“陛下,今日……” “哦?”崇祯眼睛猛地瞪大,“又胜了?捷报在哪里?” 王承恩此时已经将捷报预备好,伸手递了过去,看着崇祯惊异的样子,眼睛里面不禁有些心疼。 “皇爷为国殚精竭虑,渴望胜利久矣!” 崇祯看着捷报,笑了一会儿,随即又哭了出来,“非朕盼这一仗太久,而是大明盼这一仗太久……” 可他随即又看到勇卫营、京营、白杆兵回撤的消息,不由眉头紧皱。 “为何让他们后撤?” 王承恩不敢言语,抬头看向皇帝。 崇祯攥了攥手指,想起了自己之前对朱常淦的承诺,“对,不掺和,想赢就不掺和……” “能胜就好,能胜就好!” 他看着桌面上的奏疏,此刻的心境再看着这些东西,突然觉得心态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崇祯抚摸着龙椅,“朕竟然已经登临大位十年!” 他趴在桌子上,竟然睡了过去。 王承恩看着皇帝,刚想上前,却晃见一个人影过来,肤色如玉,是周皇后。 “你先下去吧!” “是,皇后!”王承恩将大氅交给周皇后,缓缓退去。 周皇后刚将大氅给崇祯盖上去,却见崇祯醒了过来,扭头看到是周皇后,“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周皇后红着眼睛,对于崇祯这边是有怨怼的,毕竟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她作为女儿,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憎之意。 “我知道,但……陛下怎么也该和我说一声。”皇后红着眼睛,她是个明理的人。 既然嫁给了皇家,便知道一切以皇家的利益为重,父兄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晓。 即便告诉她,她也不会阻拦。 “朕……也是没有办法。”崇祯是真的没有办法,因为人不是不是自己杀的。 周皇后小手捶在崇祯的身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王承恩在门外听着,然后轻轻的招呼此后的太监、宫女站远一些。 …… 关外, 皇太极带着兵马正在关宁一线给大明施加压力,防止关宁铁骑支援京师。 在皇太极的一步步经营之下,已经从满洲被明朝、朝鲜、蒙古包围的态势得到扭转,变成了清朝、朝鲜、蒙古合力攻击明朝,一反一正,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此时锦州城中,祖大寿闭门不出,皇太极看着锦州,喃喃说道:“多尔衮和岳託应该已经在通州汇合了吧?” 原定的战略是,在通州汇合之后,绕过京师到就涿州之后,再分兵八路往西而去。 豪格骑马跟着,“皇上,这祖大寿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自从崇祯四年以后,皇太极就多次派人前往劝降祖大寿。 祖大寿后来也曾与皇太极面谈,皇太极对他行了女真最隆重的抱见礼,并且以金杯酌酒,亲自给祖大寿赐酒,又赏给御服黑狐帽、貂裘及金玲珑鞓带、缎靴、雕鞍白马。 这之后,祖大寿一直与皇太极保持着一种极为“暧昧”的关系,崇祯七年,后金入侵宣大,崇祯三次调祖大寿回去保卫,他都没有应召。 所以,哪怕祖大寿效忠大明,但皇太极却一直相信他是自己人。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祖大寿,而是这次的入关之战,在他的预想中,清朝入关,崇祯必然再次自乱阵脚。 必然会调集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等剿匪的精兵入关,到时候大明朝的流寇必然如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大明皇帝折了我手中一把刀,那我就把另外一把刀变的更加的锋利,不断斫削大明这颗半天大树。” 皇太极这次除了入关之外,还决定将大明主力引诱到关外歼灭,这样就可以彻底避免八旗军撤离后,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被剿灭的风险。 如此明军就再也无力遏止流寇的发展壮大,而皇太极手中的刀却变得锋利无比。 豪格舔着脸,一脸笑意的说道:“万里江山有德者居之,皇阿玛乃上天受命,朱家王朝自作孽不可活,儿臣只盼着皇阿玛早日举兵伐明,定鼎中原。” 皇太极笑着拍了拍他,“快了,如今我大清的国运愈隆,明朝却是内乱不止。” “皇阿玛,明朝如果群雄并起,岂不是被给他们给逐鹿中原?” “不会!”皇太极却是摇头道:“从住至今,从没有农民起义军问鼎江山,况且如今的明朝……” “报!” 满清的传信兵快马加鞭的从远处奔袭而来。 豪格脸上大喜,扭头看向远处,“皇阿玛,想不到这么快捷报就来了。” 皇太极看着对方的,却是眉头紧皱。 以往,也都是隔着老远就喊大捷,可这次却……忽然皇太极敏锐地发现对方的手臂上没有绑红带子。 莫非…… “闪开,快闪开!” 此时,军中已经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信使纵马没有丝毫阻碍地就跑到了皇太极的面前。 那名信使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跪在了地上,“皇上,启禀皇上,岳託所率右翼军与明军遭遇,大败!” “八旗骑兵,死伤超过一万三千人!” 此话一出,全场死一样的寂静! 第89章 崇祯:剥夺他们的祭祀权 豪格眼珠子瞪的老大,猛地将信使给提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是不是看错了?” 穿信使低着头,“奴才就是脑袋掉了也不敢看错。” 不仅豪格难以置信,围着一圈的其他八旗勋贵们也是一个个呆立在原地,无法相信这个结果。 第一次入关,两万骑兵。 第二次入关,三万骑兵。 第三次入关,五万骑兵。 前面三次,都达到了清军的战略目的不说,还劫掠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口。 与明军的野战,更是直接碾压。 这次入关相比以往,人数最多,足足有八万,而且尽是满蒙精兵,如此大的兵力,竟然输了? 一战损失了一万多骑兵,如此惨烈? 皇太极此时却是定定的站在那里,脑子“嗡”的一声,如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在那里,远处和近处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 “大败?怎么可能大败?” “皇阿玛,你的鼻子又流血了。”豪格连忙掏出来自己的手帕给皇太极擦,可流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任凭他怎么捂,却也捂不住。 皇太极仰起头,手指着传信兵,“给我,快给我!” 他要看原件, 看岳託奏报上来的奏帖。 和硕肃亲王豪格此时已经从信使手中接过奏帖,递给皇太极。 这里面有两份,一个是岳託写过来的,另一个贝勒杜度呈上来的请罪帖。 皇太极先是快速的看完了岳託的奏帖,然后又打开另一封。 相比而言,贝勒杜度写的更加的详细,将自己如何带着两万五千人追击明军,然后在山坳之内遭遇明军的炮击、火铳、以及最后骑兵追杀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 在帖子中,着重说了大明的火炮之先进,火铳之厉害,对于清军的意义……他讲了带领着八旗子弟,骁勇善战,悍不畏死,与明军激战,但却未能抢回来那些火炮。 不仅如此,岳託的弟弟玛瞻也在此次大战中战死。 皇太极看着这奏帖,浑身颤抖,“火炮?明朝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火炮?” 豪格此时接过来皇太极手中的奏帖,看了之后,同样的震惊,“明朝,竟然出了这等东西,我们在京城的人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回来?” 满清在大明朝养了无数的叛徒,特别是京城之内,许多甚至已经成了大明朝的高官。 所以大明朝的任何风吹草动,皇帝未必知道,但皇太极却是肯定知道。 可现在……大明朝造出了这等国之重器,竟然没有任何的情报传回来。 “大明皇帝将那些人全给杀了?”豪格脸上的肌肉跳动,“不可能啊……就算是大明皇帝想杀,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杀完的。” 皇太极摇晃了几下,好在豪格扶住了他,才没有摔倒。 一旁的奴才搬过来凳子,豪格扶着他坐下。 皇太极缓了一会儿,瞳孔再次聚焦,“不能乱,传令给多尔衮和岳託,让他们暂时不要分兵。” “嗻!” 等传信兵离开,皇太极看着远处的锦州城,陷入沉思,“若大明朝有这样的利器,为何没有装配关宁前线?” “还是说岳託、杜度他们在撒谎?” 别说豪格,就是他也对贝勒杜度的奏帖有些怀疑,清军也有大炮,但如杜度所说的那种火炮,他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败了就是败了,如果无法弄清楚失败的原因才是最可怕的。 这些年,清军对于大明的战略太顺了,从萨尔浒之战后,清军对大明的野战从未失败过,这也使得皇太极对于入关越加的肆无忌惮。 这次通州大败,毫无疑问给皇太极敲响了警钟。 …… 而此刻的京城,却是气氛极其的诡异。 通州大捷,对于皇帝,对于大明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胜利。 但对于文官、勋贵们来说,却是一次惨痛的打击。 这意味着他们引经据典,以祖宗礼法来框柱皇帝、掣肘皇帝的战略彻底失效了。 不仅如此,随着通州大捷,可以想象武将的势力必然抬头,这对于大明朝以文御武的既得利益者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武将抬头必然重新掌握权利和话语权。 而对于勋贵们来说,也是越想越不对,兵权不在自己手里,功劳不是自己的,但军队却打了胜仗,这就意味着他们在军营里面的权利和利益下降,同样是他们所不能忍受的。 而点燃他们更大焦虑的却是接下来的一件事。 …… “黄尚书,这么召集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啊?”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黄氏俊脸色苍白,却一脸急切的样子,不由问道。 “是啊,您现在的身体,应该好好养病才是。?”礼部左侍郎薛国观也忍不住问道。 黄氏俊是礼部尚书, 礼部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就是掌管祭祀的部门。 这一次通州大捷,皇帝直接要祭天,这本无可厚非。 可现在礼部将祭祀的名单给报上去,却没了音信。 于是黄氏俊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眼见众人到齐,在他儿子的搀扶下,咳嗽着坐了起来,“祭祀之道,自生民以来,则有之矣。” “以往皇帝祭天,必然会在奉天殿集合百官受誓戒传制,可现在却没有我等的名单,这是何道理啊?” 大明朝,从洪武皇帝朱元璋开始对于祭天尤为重视,将分祭祀天地改为天地合祀。 后来,几乎每一朝都将祭祀作为大事,特别是冬至日祭祀,列为朝廷三大节之一。 “您的意思是?”田维嘉试探地问道。 黄氏俊继续说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戎为国家唯二的大事,这个很好解释,就是军事,战争的胜败直接关乎国家的存亡,同样在于威慑不法,伸张正义,安靖国家,所以兵不可弃。” “祀,字面意思自然是祭祀,但这个其实不是重点。” “可它为何能成为唯二大事之一?为何会关乎国家存亡?因为它藏着朝廷的根本秘密。” “祭祀本身不重要,但能参加祭祀才重要,这是身份认同,这是我们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的认同。” “咳咳咳……”黄氏俊突然使劲的咳嗽,似乎要将肺给咳出来一样,他一把推开正在给他抚后背的儿子,“而这正是我要说的。” “祭祀这个活动本身,对于大明朝而言,谁跟皇帝共同祭祀,谁就是“自己人”,这一点很重要。” “有了这个身份,我们和陛下就是一体的,无论我等文官和陛下产生什么样的矛盾,那都只是内部事情。” “既然是内部事情,无论这个矛盾有多大,犯了错,无法是个别人的罢官、流放。” “无非是后进的官员晋升上去,继续与皇帝共治天下,为苍生百姓谋福罢了。” “可若没有这一层身份认同,那么……” 在场所有人都是人精,怎么可能不明白黄氏俊的意思? 瞬时间脸色全都变了。 其实他们中不少人对于皇帝的这次祭祀已经充满担忧,但碍于黄氏俊病重,所以没有过来打扰。 可如今被黄氏俊猛地说出来,更让他们头皮发麻。 不是“自己人”? 那就意味着可能出现“种族灭绝”的情况,他们所谓的‘争官竞进’一切就都变成了笑话。 文官的坐师制度,他们文官之间的互帮互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全都成了无根浮萍。 “黄尚书,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这正是我叫你们来的目的。”黄氏俊挣扎着站起来,“如今陛下戎事已成,这祭祀之事,我们不争也得争。” …… 乾清宫内, 崇祯已经从坤宁宫回来了,此刻正看着礼部递上来的名单。 他问王承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问伱,这“王”字怎么解?难道普天之下就只有我大明吗?” “回皇爷,这里的“王”字,指的是“王化”之意。” 崇祯点头,“是啊,‘王化’,朕代天巡视,让所有的子民都做文明人,而不是野蛮人,所以要祭祀,要驱逐野蛮人。” “北边的鞑子是野蛮人,可朕的朝堂上何尝没有野蛮人?” 王承恩吞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崇祯熠熠生辉的目光,不敢回话。 崇祯深吸一口气,“皇叔啊皇叔,没想到你竟然给了朕这么大的惊喜?” 他之所以从软玉被窝之中跑出来,是因为朱常淦和他通了个话。 大后天的祭祀之事,就不参加了,朱常淦对于祭祀一窍不通,所以想到那一天歇一天,让崇祯自己去祭祀。 除此之外,后续所有的类似祭祀、礼制的事情,崇祯自己参加就可以。 崇祯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对于朱常淦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在他看来,却是皇家大事。 多日不曾理政,竟然还有些生疏,但这一套流程却是耳熟能详,白天的时候,大臣已经到天坛牺牲所看牲,所以他亲自去看了一下。 他连夜去了太常寺一趟,以及检查了皇祖配帝侑神,可在对祭祀的百官名单的时候,崇祯却泛起了心思。 文官? 为何全都是文官、勋贵? 通州大捷是谁打的?是他们文官打的吗?是他们勋贵打的吗? 所以,礼部上的这道奏疏,直接让王承恩留中不发了。 崇祯要等……等打打胜仗的人回来,将他们的名字给添上去,毕竟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六十里, 时间足够! …… “前方何人?” “吾乃宣大总督卢象升。” “总督!”一个参将直接下马行礼。 “快,起来” 卢象升回去的队伍终于与自己的队伍接上头了,“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那名参将走到车旁,打开看到其中的银锭,以及后面一袋袋的大米,不由惊的目瞪口呆喉结滚动。 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这是……” “陛下直接拨给我们的,没有经过户部和兵部,足饷!” 足饷? 大明朝晚期,粮饷从户部出来就只有八分,出京六分,到营……可怕只有三分了。 别问,问就是大明朝的规矩。 可现在皇帝竟然直接拨给了他们足额的饷银和屋子,这是什么? 这是圣眷! 如何不让这些苦哈哈的明军不呼吸急促,不浑身热学沸腾? 足饷! 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敢想,他们养不活自己,更别说养活家里。 他们每天谈论的就是如何能从这狗日的地方逃出去。 “弟兄们,出把力,这样我们能快速回营。”卢象升看着众人的发绿的眼睛,“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勇卫营、京营、白杆兵大胜,击杀鞑子一万六千人。” “杀敌一人,升一级赏二十两,或赏银五十两。陛下已经给他们兑现了。” “回来之前,陛下给了我尚方剑,不用请示陛下,可立即兑换!”卢象升将怀中的尚方剑高高举起。 “咕嘟!” “咕嘟……” 卢象升都可以听到众人咽唾沫的声音。 明军战力弱? 无非是钱粮没有到位罢了,于谦当初主持京师保卫战的时候,面临的问题有两个。 其一,兵力不足,需要从外地调动军队,而且能调动的都是二线部队,战斗力很成问题。 其二,无粮,通州运河附近有大量南方运来的粮食,如果不能运输到北京城里面,丢在外面就有可能会被蒙古劫持走。 于谦的解决办法,让所有入境的部队,都从通州粮食基地绕道,携带粮食入京,同时预支半年的工资,用自己携带的粮食抵扣发放。 于是,士气旺盛,作战勇猛,仗打赢了。 卢象升看着众将士如狼一般的目光,目光如炬。 “如今钱粮皆已经到位了,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有多少能耐,又可以从我这里拿走多少银子?” “总督,鞑子会从我们这里过吗?” “会,短则数日,长则十几日,鞑子定然会再次折返。” 第90章 连杀三天! 不克扣饷银?大明朝还有不喝兵血的时候? 等卢象升赶到军营的时候,再次引起轰动。 明末,大明的大抵上流传着:“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之说”。 这句话不是一句笑话,而是有实证的。 明军经常在投降清军后立即华丽变身,甚至一些明军精锐降清后如吴三桂等部战斗力不亚于、甚至超过满清八旗。 背后的原因就是明军连一半的薪资都拿不到手,投降满清后,却可以到手一倍的薪资都不止。 如施琅家族,为满清统一台湾之后,拿到了福建台湾地区接近200年的税收分红。 屠夫曾国藩、曾国荃兄弟离谱的过亿两战利品最终也被清庭默认。 三蕃叛乱后的两蕃再次降清后也保留了一大笔资产…… 这些在崇祯一朝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无数人高呼道:“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万岁……“ 他们当兵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养家糊口,荣华富贵。 如今两个都可以解决,让他们如何不兴奋,如何不山呼。 …… 与此同时,京师之内。 “这家?” 一个小旗官点头,“没错,卖肉的老板娘说就是这家。” 下一瞬, 轰! 一声巨响,直接将大门给炸开,一群人冲了进去。 “锦衣卫办案,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你们是?”对方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之中醒过来,眼珠子瞪的跟驴一样大,扭头就想跑,被人一刀砍在后腰上。 “搜!” 锦衣卫剩下的五千人,以及东厂的人也没有闲着,他们根据京城百姓的举报,大量的抓汉奸走狗。 后世有朝阳大妈,如今同样发挥出来了巨大的作用。 《大明时报》更是直接刊登出来,一旦举报的线索属实,便可以获得三十两的奖励。 此时的大明朝实行的又是连坐,说白了就是让百姓互相保证,互相监督,互相揭发,而大明时报里面却讲明了举报者无错,反而有功,亲友不受其坐。 先开始有人不信,但当他们看到接连几个人领取了三十里银子之后,直接引爆了京城百姓的积极性。 很快,锦衣卫的人将这个院子给搜查一番之后,从后院找出来许多的人参、貂皮等贵重东西。 “这些辽东的东西从哪里来的?” “我……”那人还想狡辩,锦衣卫的总旗官拿着刀子放在他儿子的脖子上,“我建议你想好了再说。” “是城东头的粮店老板崔明直给我的,他让我去蹲在兵仗司外面,从里面出来多少火炮。” 总旗官冲着手下一名小旗官道:“你带着这些人回去,我去抓崔明直,务必不能让对方给跑了。” “是!” …… 除了这些在京城的满清汉奸,东厂和锦衣卫还重点查之前曾经给满清入关带路的官员和百姓。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不代表大明就忘了这一茬。 一旦证实,立马抓起来。 不仅是他们自己,就连他的妻儿也一并抓起来,因为妻女是他们做汉奸的受益人,既然是受益人,就要承担后果! 必须得让他们知道,做满清的走狗是有极大的风险的。 要不然这些走狗们活的比那些忠君爱国的人还要好,岂不是在告诉其他人:伱看我叛变了,大明朝廷不杀我,那等满清鞑子再来的时候,我可以叛变第二次。 东厂、锦衣卫接到的命令就是:“非常时期,宁抓错,不放过。” 对于名声,朱常淦真的不太看重,想要拯救大明朝,靠的不是名声,崇祯倒是天天顶着一个“圣主”的名号,但该亡国还是亡了。 朱常淦只信实力,只信枪杆子出政权,只信百姓安居乐业才是一切。 乱世就该用重典。 …… 可很快,锦衣卫的副指挥使麻士维前来报告道:“陛下,诏狱,京兆府的监牢之中已经人满为患了。” “满了?”朱常淦不由怔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满了。 “回皇爷,其他各个衙门的牢房能借用的全借用了,但还是不够。” 朱常淦挠了挠头,想想也明白过来,单单范永斗等京城的八大皇商子弟,加上牵扯出来的一些官员就数百号人。 如今锦衣卫又从山西押回来上千号人。 再加上这两天抓汉奸、二鞑子,又是数百人。 这么多人,短时间之内还真的挤不下。 朱常淦想了想,“既然装不下,那就别等到秋后了,一次性清空了,也省的浪费朕国家的粮食。” “是,皇爷。” 随着勇卫营、京营、白杆兵在战场上的大胜,京城之内也迎来了一件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 公开行刑三天。 经过这些天的审理,包括之前的山西的‘七大皇商’,卖主求荣的奸佞,贪脏妄法的贪官,以及被甄别出来的“铁杆汉奸”,统一进行公开审判并行刑。 因为人数实在是太多,所以是连着三天。 在大明时报以及锦衣卫的宣传之下,百姓们如洪水一样将西市的菜市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何公开审判、行刑? 就连后世建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也还实行公开行刑,因为很大程度上,只有通过现场才能意识到律法的严明。 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当数百个死囚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如被点燃的热油一样。 轰的一下炸了。 “打死狗汉奸!” “打死二鞑子……” “叛徒不得好死!” “打死这卖国贼!” 百姓们如洪流一般,咒骂着,提着大粪、石子、烂泥、烂菜叶子、朝他们身上砸。 拢共只有一百多米,却足足走了差不多一刻钟,人群实在是太激愤了,恨不能生吃其肉,喝其血。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开始念一个人的罪状,“甘时益,身为大明朝廷的官员,却为满清鞑子送情报,甘愿当汉奸走狗,祸国殃民,十恶不赦,按罪当诛。” “斩!” 锦衣卫的力士将早已经吓成走不到道的官员直接按在砍头台。 一刀下去。 “噗~” 血溅三尺,血顺着地面潺潺的流出去,落在一处低洼的位置,汇聚成坑。 这一幕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但下一刻,周围的千万百姓,却如沸腾的水一样,猛地爆发出山崩海啸的呼喊声,“好,杀得好!” “狗汉奸就该死。” “下一刻,范永斗,身为大明商贾,却暗中为清军输送军需物资,提供关内各种情报,为自己私利,卖国求荣,叛君叛国,诛九族!” “行刑!”麻士维肃声喝道。 锦衣卫的所有人也跟着大喊:“行刑!” 包括之前从山西押过来的几十号人,再加上他的九族,数百口人此刻全被按在了行刑台上。 范家的一个后辈此时裤子早已经湿漉漉的,大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喊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后背,看到了自己的屁股……然后一切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数百号人,那可不是萝卜。就算是萝卜,砍起来也得好些时间。 刽子手的刀都砍钝了…… 一阵风吹来,刺鼻的血腥味儿钻入在场千万百姓的肺里,让人面如土色,手脚冰凉。 数百人同时被砍头,这场面实在是太壮观,太过震撼。 百姓们虽然心中惊惧,但更多的却是大快人心。 “下一个,王登库……”锦衣卫指挥使麻士哪怕用出最大的声音,依然无法盖过现场百姓的呼声。 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第一日的行刑才宣告结束,整个菜市场的地面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百姓们看着这场面却是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还是外面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才从外面将人给挤开,冲着大伙儿喊道: “结束了,都回去吧!” “三天呢,明天还有,大伙儿明天再过来!” “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还得忙活……” 还没结束,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过来洗地了,可外面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挤不进来,如今结束了,他们立马冲了进来。 刚上台的都指挥是刚入宫陈妃的老爹。 陈二发。 别看陈二发脸红脖子粗,是个屠夫。但他眼色可是活的很,认得清形势,知道那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所以被朱常淦给放在了西城兵马司的位置上。 “洗这种血,你得用点劲刷,不能光用水冲……像这样……”陈二发一边示范,一边朝着属下们骂道:“抓点紧,陛下可说了,不能影响明日早上的菜市。” “在宵禁之前必须给洗干净咯,耽误我一会儿进宫给陛下请安,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至于那些尸首,同样是由他们五城兵马司处理,有人出钱来赎走的自然乐得清闲,那也是他们该得的。 至于那些没有人来赎走的,自然就直接丢城外的乱坟岗子上挖个坑给埋了。 “呸,呸……一群汉奸卖国贼!”临走陈二发还不忘向着范永斗等几人的尸体上吐一口唾沫。 刚刚人太多,他没有赶上吐一口,但现在却能尽情的吐个够。 一会儿十点钟左右,还有一章 第91章 有死而已! 公开行刑的影响还在继续,但京营、勇卫营、白杆兵却是已经回到了京郊。 永定门外,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原本天子仪仗应该只是在正阳门就足以,但如今却是出现在了永定门外,朱常淦亲自前往迎接。 身后是朝廷的衮衮诸公。 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人负责维护安全,但老百姓前来看热闹的人却是多的数不过来。 如今天气已经进入五月,越发的炎热,却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 所有人都在朝着门外看着,张望着…… 地平线上出现一片不同于天地的颜色, 象征着皇帝的日月旗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给吸住。 随着了颜色越来越近,渐渐清晰,如一股肃杀的洪流朝着京师的方向压迫过来。 领头的正是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紧随其后的便是黄得功、孙应元、马祥麟、张世泽等人,他们一个个挺直了胸膛,朝着永定门而来。 还没有到永定门,便已经从马上想到,朝着皇帝这边步行走了过来。 “陛下!” “陛下!” “……” 朱常淦将曹化淳给搀扶起来,“快,起来。” “伤亡如何?” 曹化淳沉声说道:“回陛下,阵亡986人,重伤1200人,轻伤4600人。战死中骑兵433人,步兵521人,火铳兵32人……” 朱常淦听着这伤亡,心头不由一阵沉重。 听着曹化淳的汇报,他听得出来,死伤主要发生在第二次与蒙古兵的战斗之中。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和清军的首次大规模野战,对方在不清楚我方火力的情况下,火炮大发神威,反倒是只阵亡了300多人。 可以想象,接下来清军有了防备之后,如果再次进行野战,必然会有更大的伤亡。 良久, 朱常淦开口道:“朕之前就和你众卿说过,抚恤标准要往上提,每家抚恤银150两,家中有田者三代不收赋税,无田者每年再多给10石粮;伤残者发抚恤银80两,家中有田者两代不收赋税,无田者每年多给5石粮食。” “家有子嗣未成年者,朝廷出钱出粮养至16岁。” 这话一出,三大营的所有将士们心中全都震撼莫名,一个个眼眶发红。 “为陛下万死不辞!” “愿为陛下赴死!” “陛下仁慈!” “万岁……” 这抚恤待遇实在是丰厚了,超越以往数倍不止,让他们如何不兴奋。 数万人山呼万岁。 每一句都如重锤落下,声音扑过来如大风呼号,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声音嘶哑、粗矿,却让朱常淦的心头为之一颤。 朱常淦看着将士们一个个脸色通红,湿润的眼睛,眼眶也有些发红。 心里说道:“这抚恤太厚吗?或许是大明的英烈长期没有人管,所以这些可爱的人才如此兴奋的吧?” 他喃喃的说道:“大明欠你们的太多了!” 这种规格的抚恤金,对于之前的崇祯,确实是天文数字。 毕竟死一万人,便是两百万两银子,对于崇祯从他岳丈那里连一万两都借不出来的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 但对于朱常淦来说,锦衣卫刚从从山西查抄的两千七百万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三千万两银子,手里有六千万两。 他只盼着少伤亡,而不怕无法兑现。 然而下一刻,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三大营之中,突然乱了起来。 “你干嘛呢?” 原来是京营里面突然一个伤兵趁着人不注意,想自杀。 “哎呦,我特么还不如死了算了。”那名伤兵拿着刀子就往自己脖子上划,幸亏边上一个百户看到了,连忙将他给拦下来。 不仅他一个,京营里面另一个胳膊断了的伤兵,用那只完好的胳膊锤自己胸口,嚎啕道:“差一点啊,我在战场上就一点就死了,咋就没死呢!” “差70两呢,这要是死了,白得70两不说,还多免一代的赋税。”白杆军一个腿筋被砍断的家伙,也用头朝着战友的刀子上碰。 “我特么就该和满清军同归于尽……” 李邦华看到这一幕,连忙喊道:“伱们自杀者不算,自杀的,算是欺君罔上,一分钱不赔不说,还要治你们的罪。” 这一句话顿时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没人再闹自杀了,伤兵们一个个全都呆在了原地。 被这一闹剧给搅合了一下,场面突然变的有些诡异,主将也有些尴尬,“请陛下恕罪!” 朱常淦有些发愣,“难道真给多了?” 王承恩提醒礼部的几个人,“天色不早了,入城吧。” 那名礼部主事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高喊一声道:“列队入城!” 三大营暂时留在城外驻扎,主将、参将、千户等将领们入城,数万大军不可能全部进城,更别说这么多兵马,也需要有人在外面管理。 等主将们入城之后,三大营的营房之内,都在讨论陛下今日的抚恤金问题,以及杀敌的奖赏。 一个个兴高采烈,“我杀了两个鞑子,升两级,另外还有四十两。” “我杀了三个,升两级半,有六十两。” “我怼死了四个……” 上阵杀敌,搏的就是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即便是战死、残了,也有丰厚的抚恤,他们还怕什么? 有死而已! …… 军机处, 朱常淦领着众将进去,同时想听听他们关于这场战役的看法和总结。 这次让三大营回京做战术性的休整,以及给予物资的补充。 仅仅两仗,就将他们所带的炮弹全都给打了出去,这也是三营暂时撤退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缴获的东西得送回来。 朱常淦看了一下他们的缴获统计。 战马一万三千六百匹,银两九万两,盔甲三万件…… 八旗骑兵的人配有双马,配有三层甲,八旗蒙古兵也是基本上可以使用双马,两层甲,所以能缴获这些,也属于正常。 “都坐吧,朕先不安排接下来的战事,先问一下你们的要求。” “要求……” 所有人顿时沉默了。 其他人不知道,但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等人却是知道这场战斗,真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正是陛下。 更别说陛下刚刚颁布的抚恤银制度,更是让将皇帝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再次拔高了一止一筹。 皇帝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能给的,不能给的……已经给的够多了,他们做臣子的,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 朱常淦看着众人,淡笑道:“不必拘谨,朕可没有给你们丹书铁劵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们在接下来的战事之中,还缺什么?” 黄得功咽了一口唾沫,“陛下,这缴获的一万四千匹马中?能不能分我们勇卫营五千匹,这样我们就能凑够一万骑兵了。” “我们京营也想要五千……” 朱常淦看向白杆兵,“你们呢?” 前两者,每个营要五千,可就只剩下三千六百骑了。 马祥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陛下,剩下的三千六百我们不嫌少,能不能给我们一些火炮和火铳?” “哈哈,原来在这儿等着,行,朕给你们一百门火炮,但要等这场战役之后,现在的兵仗司正在加班加点的做炮弹和弹丸……” 朱常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在这群将领后面的一个人,同样目光如火炬一样,兴奋不已。 宋应星。 他这次也带着几个兵仗司的人参加了通州大捷,临出发之前他被任命为火炮营的千户,在战场上,跑前跑后。 他的兴奋来源于他发现的诸多火炮的问题。 只有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许多只有在量产之中才会爆发的问题,他们之前压根就看不到。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了火炮的其他问题,以及改进的设想。 “宋司正,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回兵仗司。”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兵仗司,验证自己的想法。 第92章 武将抬头! “你稍微等一下。”朱常淦叫住了宋应星,“急也不急这一会儿,一会儿我们专门讨论需要你们兵仗司改进的东西。” 宋应星闻言只能压下心中的火热,老老实实地坐回原位。 接下来就是各人对这从战役的总结以及改进办法。 李邦华提到一点,“陛下,火铳兵的威力确实很强大,但近战能力太差,一旦被鞑子近身,死伤必然很大,所以这一点亟待解决。” “火铳兵死伤的32个人,就是因为被鞑子的五匹马冲到了近前,给砍死的。” 朱常淦点头,“那大伙儿就说说,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弥补火铳兵的近战劣势?” 有了之前的氛围打底,众人也敢说了。 有的说背一杆长矛,有的说背一把刀,有的甚至说在将刀子绑在火铳上。 朱常淦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忍不住点头,方向是对的,“朕也给伱们一个思路,你们可以和宋司正好好研究一下。” 刺刀。 一寸长一寸强,后世的刺刀之所以被小鬼子大量使用,不是没有原因的。 相比于抗日神剧里面,大刀队吊打日本刺刀队的情景耳熟能详,但真正的情况却是刺刀的战绩远超过大刀。 相比而言,枪矛更厉害,但火铳兵他们需要快速机动,还需要填装弹药,背着几米高的长矛,无论是重量、长度、灵活度上,反而会会拖累热武器的战力。 而且刺刀是刺击,对于技术的要求低,却是致死率最高的攻击动作。 借用李云龙的一句话,有刺刀谁想用大刀,我还想一人一挺机关枪呢! “为了防止刺而不死,我们可以采用三棱军刺。”朱常淦画了一个图出来和宋应星讨论。 然后又和众将讲了一下,刺刀的训练之法。 有了皇帝的抛砖引玉,很快将领们也一个个放开了,将自己在战场上武器装备,战法中的不足给讲了出来。 而其他人也针对具体的问题,具体分析,气氛一时之间变的火热。 “打仗要靠你们,也要靠朕,但归根结底还是靠你们。”这时候的朱常淦却是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自己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开个头。 王承恩跟在后面,看着在前面的皇帝,目光如火炬一样明亮,却怎么也看不透皇帝,喃喃道:“陛下真的是当初那个陛下?” 可当他想到晚上那个犯病之后的皇帝,又不由叹了一口气,“或许陛下犯病,也不全然是坏事情。” 与王承恩相同念头的还有一个人, 孙承宗。 他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以及一群正在讨论的武将,叹然道:“武将崛起,不可避免了。” “孙阁老,武将崛起,恐对我等未必是好事啊!”杨嗣昌却是忧心忡忡道。 “那可未必。” “孙阁老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杨嗣昌再次试探地问道。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都是历史在重复,但其实它从未重复。商朝以经商立国,所以想着的将版图扩大,北面的大军还在开疆拓土,结果被周朝给偷了家。” “周朝吸取了商朝的经验和教训,设置了诸侯国,结果诸侯造反,被秦朝所灭。” “秦朝吸取了周朝的教学,采取了严厉的手段,如焚书坑儒、强征劳役,秦二世谁都不信,信任宦官,宦官没了势,只能依附于皇权,于是有了赵高宦官专权,结果程胜吴广起义,导致灭亡。” “汉高祖刘邦建立汉朝,吸取了以往所有朝代的经验和教训,禁止宦官干政,建立诸侯国,但却必须是刘家的人,并且说出了那句话,“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可外戚专权,比宦官专权更甚。” “东汉汲取了西汉的教训,不用外戚也不用宦官,结果外部势力做大,被挟天子以令诸侯。” “曹操获取天下,却被士大夫司马家族所窃取。” “隋朝立国不易,仅三十七年,就被权贵门阀所灭。唐朝吸取了之前所有的教训,重用武将,想以武力压制门阀,结果武将权力太大,安史之乱让整个大唐崩塌。” “宋朝黄袍加身,同样吸取了以往所有的教学,更是杯酒释兵权,以文御武,结果无宦官专权,无外戚干政,更无诸侯叛乱,百姓也少有造反,却被外敌蒙古所灭。” “我大明朝,前期武将叱咤朝野,但成祖之后,藩王被削,宣德皇帝之后,武勋名存实亡,朝廷以文御武,外敌同样环伺,你不觉得如今的大明和宋朝很像吗?” “阁老的意思是,陛下正是看到了宋朝的局势,所以故意让武将抬头……”杨嗣昌定定地看着孙承宗,久久不说话。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杨尚书也就随口一听。”孙承宗笑着不再回答。 相比其他文官来说,孙承宗已经没有多大“争官竞进”的心,75岁高龄再次被启复,而且坐到首辅的位置,他还求什么? 如果说求的话,只盼大明永昌。 …… 通州, 多尔衮带着八旗满蒙的骑兵飞驰而来,如疾风骤雨,明军当者披靡。 一路过来屠了十几个村镇,杀死俘获数千百姓,这也是他们来的时候,速度没有岳託他们快的原因。 等他们赶到通州的时候,才知道岳託他们竟然败了。 在这么极短的时间之内就损失了一万六千骑兵,其中伤者还有数千,能打的兵力,只有之前的一半。 岳託的脸色极其的难看,明明贝勒杜度告诉自己明军火炮威力巨大,火铳射程之远,但自己却是不信,还是将阿兰柴他们给派了过去。 结果再次损失三千骑兵。 八旗兵本身就没有多少,一下子死伤这么多。 去岁八月,岳讬因被指控包庇“御前露刃”的莽古尔泰和犯有败军之罪与杀人之罪的硕讬,以及离间济尔哈朗、豪格,众贝勒、亲王议定岳讬为死罪。 最终皇太极选择宽恕了岳讬,只是降为多罗贝勒,罢免兵部的职务。 两个月前,岳讬随军击退朝鲜全罗道的勤王兵,但在凯旋后,被查出犯了七宗罪,判革爵、免官、罚银,皇太极大为愤怒,但却依然选择原谅了他。 岳讬当时跪下痛哭流涕的表示:“死而复生是蒙皇上仁德圣恩,自己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 以往他参与了对明、朝鲜、蒙古的二十多场战事,但无一只是从军,唯独这次却被提升为右翼军主帅之位。 本来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大展身手的时候,可没想到第一仗被一棍子打的有些缓不过来劲。 自己还说结草衔环也无以为报,就这么报答皇上的? 岳托可以预想到,如果就这么回去见皇上恐怕难逃一死。 所以他现在只能将希望放在多尔衮的身上,“睿亲王,接下来一切以你为主。” “以我为主?如何以我为主?皇上分的是左右翼两路大军,你我皆为主帅,没有主次之分。” “怎会没有,您是亲王,我是贝勒,这本身就是主次,一切唯睿亲王马首是瞻。”岳託硬着头皮说道,想当初自己也是亲王,可惜作没了。 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打几场胜仗,或者将大明朝的火炮给抢回去。 与岳託相比,作为皇太极十四弟的多尔衮,圣眷正隆。 年初的时候,皇太极与多尔衮商量,让他修辽阳都尔弼城,命名曰屏城,并且还准备让他修筑盛京至辽河的大道。 然而多尔衮在看了岳託将士的伤势之后,却是眉头紧皱,目光惊异,“大明竟然有你所说的火炮及火铳?那我们岂不是大受掣肘?” “有多少门?” “百门不止……” “那我们就不能再坚持之前的行军路线了。”多尔衮脸色难看的摇头道。 原本他们是在通州汇合之后,绕过京师,在涿州分成八路人马,然后掠山西,破山东,然后再北掠天津,迁安,再从青山关返回。 往返扫荡数千里,将大明朝整个京师附近搅的不得安宁,让在中部剿匪的各路总兵回京勤王。 可现在多尔衮却是从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的瞳孔猛然瞪大,“不能分兵,不仅不能分兵。而且我们还得尽快从中原腹地撤出去。” “回去?不能回去啊!”岳托脸都绿了,就这么回去,自己肯定得死。 多尔衮却是怒骂道:“若晚了,可能就撤不出去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传信兵纵马而来,“报!” “六百里加急!” 多尔衮从传信兵的手里取过来皇太极的信,果然上面和他想的一样,不能分兵,但却没有让他们撤回关内的意思。 想到这里,多尔衮不容有他,快速的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快马加鞭,送到皇上手里。” …… 襄王府, 府试的时间说到就到了。 “吾儿,进了考场千万莫与他人争辩,世间的不平事数不清,等你有了功名,才有置喙的权利。”襄王朱翊铭带着崇祯站在离着来到龙门之外,谆谆嘱咐道 “孩儿知道。” “进了里面,一定要注意身体。” “晓得了。” “再带一个竹筒,进去之后别喝里面的生水,贡院里面的水三年才用一次,上次头场考试就病死了六个。” “知道了……” 与上次相比,崇祯这次显然更成熟了一些,面对襄王的教诲。 他没有任何不喜,没有厌烦,只是笑着不住的点头。 崇祯走进考场,扭头看向襄王朱翊铭,发现对方还在外面等着,见自己回头,连忙摆手,不由眼睛忽地一红,快步朝着里面走去。 他知道只有自己进考场,看不到人人影了,襄王才会离开。 找到自己的号舍,哪怕崇祯上次经历过一次县试,但再次进入府试考场,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里面尘土飞扬、挂满蜘蛛网,还不如上次在县里,只能捏着鼻子,尽量将桌面清理的干净整洁一些,防止将试卷给戳破。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开始发卷了,第一场八股文。 崇祯想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始奋笔疾书,可随着太阳升起,五月的天酷热难耐,但他却不敢让汗水滴在考卷上。 因为一旦考卷污了,便连入册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天考完,崇祯拿出来自己的干粮吃饭,看着隔壁有考生在生火做饭,不由摇了摇头,“何必那么麻烦,太过耽误时间了。” 可吃干粮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带的竹筒里的水只够喝一天的,只能忍着不去喝。 晚上, 两人如以往一样交换过来,朱常淦的脸不由乌青,“这尼玛又受这罪啊?” 看着昏黄的油灯,有了上次的经验,朱常淦直接给吹灭了,先将试卷给收了起来,防止试卷损坏,崇祯前功尽弃。 至于考题,他看都不看,累了一天,只想把腿给伸直咯! 于是抽掉号板,与后面的板子连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板床,虽然躺上去硌背,但坐了一天的身体,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考科举真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自己要不要下个旨意,让各地贡院给科举的这帮学生们改善一下环境?” 但想了想,相比大明朝的顽疾来说,下旨让各地贡院改善环境只能算隔鞋搔痒,无法改变现状。 晚上,一声炸雷将朱常淦给惊醒,大雨倾盆而下,赶紧往里面躲了躲,就听着有个老头哭了起来,“试卷破损了,怎么会这样,刚刚不是还月明星稀吗?就打了个盹,怎么就突然下雨了?” 嚎啕大哭。 试卷一旦破损,相当于作废,无法入册,只能再等三年。 朱常淦叹了一口气,起身上了一个小号,遮住鼻子继续睡。 舍里有马桶,考生们便在这里解决,大号可以申请厉害号舍去茅房,但监考官会在考卷上盖个戳,俗称屎戳子。 表明该考生期间上过茅房,这事儿多少对先生不敬,所以有屎戳子的考卷,基本上都会被刷下来,所以考生就算想上大号也忍着,实在顶不住,就直接在马桶里解决。 可以想象这考场里面的味道是多么的骚臭袭人,简直辣眼睛。 考生们没办法,只能少吃东西,少喝水。 第93章 天下震动 翌日,崇祯继续考试。 府试共考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其中前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连考两天。 第一场考帖经,考生需要按照要求,将书中的内容默写下来,主要考察考生的记忆力。 这第二场考杂文,主要包括一些论、表之类的文体,主要考察考生的书法和习作能力。 崇祯胸有成竹地点墨开始伏案疾书, 至于明天,便是第三场考策论。主要考察考生对法律、时政、吏治等方面的理解和观点。 此刻的知州府中,师爷走进来,“老爷,襄王想见您一面。” “襄王?”襄阳府知府代邦桢正躺在炕上,哼着小曲,闻言哼了一声,“不见。” “他说,陛下下旨让他过几个月进京……” 话没有说完,襄阳知府代邦桢猛地坐起来,“他要进京面圣?” “是,前日陛下的圣旨到了,说是想念襄王一脉。”师爷如实的回道:“老爷,我们要不要见一下?” 代邦桢目光闪烁,“那是得见一下,能面圣的藩王和不能面圣的藩王可是决然不一样的,万一交恶了他,陛下问起来,仕途想往上升不容易,但想砸掉可就简单多了。” “快,请进来,不……还是我去吧。”代邦桢让师爷伺候着自己穿上官衣,小跑着走了出去。 “哎呦,襄王爷,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儿了?” “这不是犬子在里面参加府试,许久未曾来代知州府邸,今日特地过来看望一下。” “来就来吧,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可是折煞我咯!”代邦桢顿时脸色有些发红,连连推脱。 “知州为国为民,本王过来带点东西给知州补补身子,既然已经拿出来了,怎有提回去的道理。” 两人就这么推搡了半天,代邦桢终究还是收下来了,“快,请进。” 接下来,襄王和知府代邦桢两人聊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就离开了,谁也没有提及府试的话题。 但两人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等襄王一走,知府代邦桢冲着后面说道:“把襄王世子的试卷给拿过来。” “是,老爷。”师爷很快将崇祯的卷子拿了过来。 虽然有糊名,但作为主考官的知州想看一个人的卷子还是很简单的,师爷也不是吃干饭的。 代邦桢看着试卷,忍不住称赞道:“好字,杰才啊,想不到襄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杰。” “好,好,好……” 随即又连续说了几个好字,目光闪烁不已。 “老爷,咱们要帮襄王吗?”师爷忍不住问道:“童生的名额已经都答应出去了。” 襄阳府的地界上,官绅们对这位襄王可是没怎么放在眼里,更是直言王府世子不过纨绔而已。 一些官绅甚至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不让襄王府世子参加科举。 就在这时候, “老爷,《大明时报》到了。” 皇帝下旨,《大明时报》除了在京都发行之外,还要发给朝廷各地的官员。 这样做的好处可以让各地官员第一时间知晓皇帝的政令,朝廷的政策,加强整个大明的凝聚力。 虽然发行的时间还不长,但各地官员已经养成了看报的习惯。 “大捷?竟然歼敌一万三千人?”代邦桢看着《大明时报》上的大字,整个人的脑子嗡的一声,热血往上涌。 他连续看了几遍,整个人的心境久久无法平静。 终于,代邦桢深吸了一口气下了一个决心,“去把府上的吃食给这位世子给送过去一些,另外准备一些干净的水送过去。” 师爷顿时明白知州的意思,“是,老爷。” 等师爷走后,代邦桢攥了攥手指,喃喃说道:“我不仅不打压,而且要花大力气帮。” “投桃报李,我先做到头前再说。”代邦桢想了想,将一张纸铺开, 当初代邦桢进士及第二甲第九名,但在朝中一直无法被启用,直到成了温体仁的学生,才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知州的位置,可温阁老一朝失势,让他如坐针毡。 昨日从一个同窗口中听说陛下整合了东厂、锦衣卫、京营,大肆打压文臣,朝中各部的官员如今多有空缺,他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 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也曾为民请命,也曾为反对皇帝开征矿税而被鞭笞,但当他来到地方做官才发现,自己到头来只是为了这些官绅老爷们拼命,与真正的老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维护文官们的利益,你今年说蝗灾闹的厉害,茶叶绝收。 如此一来,朝廷原本应该有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茶税收入,只给朝廷交了20万两,剩下的九十多万却落进了官绅的口袋之中。 这里面有户部尚书的外甥,有礼部尚书的侄子,有…… 但自己治下的农民却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无法过活。 如今温体仁失势,朝中所有的官员都忙着和他撇清关系,排挤自己这个温体仁曾经的学生。 代邦桢心潮澎湃,运笔如飞,在信上继续写到: “他们确实不贪污受贿,可他们的势力越大,老百姓就越穷困。国家每年都会发生水灾、旱灾、蝗灾,没钱赈灾,农民受了灾,还要交赋税,只能卖地成为流民。 “如此一环扣一环,官绅手中的土地越来越来越多,国库反而更加空虚。” “他们曾说,大明朝局只有天意,非人力送扭转,然我看到陛下殚精竭虑,已然扭转乾坤,臣句句肺腑之言,望陛下明察……” 等写完,吹干。 代邦桢将管家给叫了过来,“不要让别人看见,将信交给襄王朱翊铭。” “是,老爷!” …… 《大明时报》的威力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随着各地不断的送达,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初始是不相信,但再三确认之后,心中无不震惊。 打赢了? 大明竟然打败了满清鞑子? 而且还是打败了满蒙的骑兵? 大明各地的百姓无不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有一名武官满头白发的,却饱含热泪,“谁说我大明将士如浮土,不堪一击?谁言我我大明将士不堪一击?” 他当年曾参加过萨尔浒之战,如今哪怕生活过的再不如意,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由痛哭流涕。 胜利,是最能鼓舞人心的。 也最能汇聚人心。 无论是百姓还是官绅,在听到大明打胜仗的时候,无不欢呼,而且这不是打内战,而是抵御外敌。 大明积弱多年,豁然打了一大打胜仗,压抑的心如何不振奋? 更令百姓们振奋的是皇帝的奖励制度和抚恤制度。 “一百五十两,我的天,要是能进入勇卫营、京营和白杆军之中,战死之后一百五十两,还能免税三代……” “我想去报名。” “我也想去。” “左右也活不下去了,不如去杀鞑子,杀鞑子一人,便是五十两,如果能击杀三个,我全家十年的吃喝都有了。” “走,我们一起。” “……” 可以说,《大明时报》带来的的不仅是胜利,更是信心,是大明将士们对于抗击鞑子的信心。 信心就是强大的战力,信心大过黄金,比金子更金贵。 与此同时,还给了活不下去的百姓一个活下去的希望,那就是去杀鞑子。 估计就连朱常淦也没有想到,他发愁的兵源的问题,竟然被《大明时报》给解决了,两个月后,勇卫营、京营、白杆兵面对从全国各地来的应兵潮,竟然有些接不住。 当然,这是后话。 …… 随之震动的关宁前线的祖大寿、吴三桂,以及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等武将。 相比关内的百姓,他们心中的波澜更盛。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伱有多冤枉。同样的,作为多年与满清打交道的关宁前线以及宣、大、山西总兵,他们对于满蒙鞑子的实力太过清楚了。 甚至这些日子,他还秘密和皇太极接触过,对于满清的力量认知更加深刻立体。 可就是这么强的满蒙八万骑兵入关,竟然接连败了两次? “这……怎么可能?”吴三桂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如同雷击,浑身冰凉,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惊骇。 如此必败的见面,竟然也被翻盘了? “报!”有传信兵跑了进来,“总兵,锦衣卫到营帐之外了。” “快请。” 锦衣卫一个百户从外面进来,举着手中的旨意:“军机处命令,着吴总兵部,配合卢象升行动。” “配合卢象升?”吴三桂接过来公文,眉头猛地一缩,“陛下竟然让卢象升督师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 他本来还对大明皇帝没有对自己发出进京勤王的命令而疑惑,但现在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如此,不仅仅是自救,吴三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关内的地图,“八万人,吃得下吗?” 他在一刹那明白大明皇帝这是要直接要将满清鞑子给全吃掉。 吴三桂不禁心头猛地大跳,“陛下竟然下这么大一盘棋?” 对于这个命令,他本能的犹豫了一下,但随即应声道:“请告诉陛下,臣定然竭力配合卢象升。” …… 锦州城内的祖大寿,接到命令的时候,同样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惊。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过大明抄竟然能打这么一场大仗。 这给一直徘徊、犹豫要不要降清的当头一棒。 大明朝什么时候有如此强的实力了? 火炮?到底是什么样的火炮? 什么样的火铳? 这些让他想不明白的东西,如千万条虫子一样,在祖大寿的心里爬。 从自己的曾祖父祖镇算起,均是明朝高级武将,因功升左都,后追赠荣禄大夫。 祖大寿的父亲祖承训初为辽东总兵官,屡次抗击蒙古部落,战功显赫。这个家族也获得了“四世元戎”的美誉。 宁远总兵吴三桂是其外甥,祖大寿的子侄和吴三桂的表兄弟,都在辽东有着极高的地位。 也正因为祖大寿在辽军地位资格老、地位高、在祖氏族党中辈分高,使得这队人马非常抱团,战斗力强悍。 所以皇太极对于祖大寿的劝降展现除了极大的耐心和定力。 如今的祖大寿已经诈降过一次,虽然设计脱身,返回锦州,但其子侄部下留质于后金,随时都可能让祖大寿再度变节。 然而,崇祯没有降罪,反而还晋升其少傅左都督衔。皇太极两次亲征攻打锦州、宁远均无功而返却没有杀被监禁的祖大寿亲人,反而对其子孙加以厚待。 正因此,祖大寿始终未能消除崇祯对其的怀疑,这种君臣的互信度极低。 也正是如此,祖大寿才会徘徊、犹豫、煎熬。 祖大寿目光如活,“皇太极有一句话说对了,久守者,读书明理之效。” 随即让人传话给锦衣卫,“吾乃大明臣子,愿意配合卢象升打这一仗。” …… 乾清宫。 “臣,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臣,叩见陛下……” “诸卿请起。”此刻的朱常淦正在接见山西、山西、湖广等地的一些官员士绅。 没错,他要封赏团练大臣。 后世,咸丰曾任命了第一批共43名团练大臣。其中有熟悉的以在籍侍郎的身份的曾国藩,与湖南巡抚张亮基一起办理团练,之后,咸丰皇帝又陆续任命了100多名团练大臣。 但其中只有一个人成事了,那就是曾国藩。 因为其他团练大臣办的是团练,曾国藩办的却是军队。 朱常淦吸取曾国藩的教训,让各地巡抚和总督节制团练,这样团练就无法形成严格意义上的军队。 成员取于各家各户出的壮丁,所需经费在地方上分摊,团总由眼前的这些官员、乡绅来当。 “朕随后会给你们提供训练的教材。” 朱常淦不需要他们有多正规和严格的军事训练,也不让他们有统一的领导者,更不用他们制定战略和战术目标。 让他们办团练最大的目标是保卫乡里,在本地区域活动。 大股反贼不用他们管。 遇到小股反贼的时候,能将反贼给围起来,限制在一个个小格子里,阻止反贼流窜就足够了。 教材是现成的,后世那些训练民兵的那一套里面随便搞一点出来,都足够他们用了。 …… 元旦快乐 第94章 陈圆圆的野望 朱常淦举起手中的酒杯,“诸卿,朝廷大计,朕就指望你们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 50个团练大臣一个个跪在地上,激动的面红耳赤。 要知道他们之前在朝中只是闲职,因为朝中没有势力,所以一直无法升迁,可现在陛下直接将他们官升三级,并且加副总兵衔。 这是什么? 这是荣誉。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们升官的同时,还可以守护家乡,更可以趁机提携自己的子侄、兄弟、朋友,所以他们之中大部分人还是很兴奋的。 哪怕权力很小,没有粮饷。 哪怕只是协助地方督抚办理团练,对于这些永无出头之日的官僚和地方的乡绅们来说看,相比粮饷来说,他们更在乎是功名,是名声。 所以当朱常淦提出兴办团练的时候,官员之中报名者甚众。这五十个便是经过好几轮,从四百多个里面选出来的。 后世,嘉庆年间,白莲教在全国盛行,八旗和绿营无法抵挡。 在这种情况下,清廷采用了坚壁清野与团练的方法,才最终平定了白莲教。 朱常淦要的就是他们配合作战,在其中发挥一定的作用,而不是将他们训练成为正规的军队,如湘军那样,尾大不掉。 至于武器,同样的也是让他们就地取材。 如果他们舍得花钱的话,也可以向各地边造局购买,只不过质量什么的,就无法保障了。 “东厂会派人和你们同去。”朱常淦怎么可能不派自己人去? 除此之外,他还确定了军歌和军礼。 精忠报国! 所有的将士,除朝觐拜谒外,统一行举手礼! 不仅要在勇卫营、京营、白杆兵里面推广,他们这些团练同样也要进行推广。 ……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在京城休整了两天,便再次忙碌起来,将粮草、弹药等搬上车辆,准备再次出征。 因为鞑子的还没有消灭,依然在大明的土地上 兵仗司、兵部同样也跟着忙碌。 两天的时间,一万四千匹马已经分给各营,骑兵的兵力一下子翻了差不多一倍。 除此之外,因为三大营打胜仗的消息传出,京畿地区突然涌起了一股报名参军的浪潮。 三大营分别录了2500人,1800人,800人。 不仅补足了之前的人员,还多了五千人。 “报,清军并未朝着京师而来,兵合一处,还在通州。” 锦衣卫的军报一封封的传回来,汇总到了军机处。 皇帝、孙承宗、杨嗣昌、曹化淳、李邦华等人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如陛下所说,鞑子没有如期抵达京师附近,反而合兵?” “这就有点不好打了,对方还有六万骑兵,我们满打满算也才三万,根本追不上对方。”李邦华忍不住开口道。 “即便有火炮和火铳,但赶不上对方,也发挥不出来多大的威力。” 宋应星也参加了会议,此时站了出来,“李大人,我们兵仗司的工匠给火炮马车做了一批牵引车,可以让马拖着跑,可极大的增强了火炮的机动能力。” 这也是上次参战之后,宋应星和兵仗司的工匠们针对火炮运输改进出来的方案。 “哦,可载重多少?又日行多少里?”朱常淦扭头问道。 “回陛下,六匹马的话,可载三门火炮,一日可行百里。” “造了多少?” “50辆,即便有损毁,也足够一百二十门火炮使用。”宋应星如实回道。 之前出发的时候是一百门,但这期间又造好了二十门,这次直接交付给了白杆军这边。 “行,那就先这样吧,朕相信你们。” 全程朱常淦只是听着,全程几乎没有参与多少,上次自己是因为知道历史的惯性使然,所以才侥幸胜了一局。 这次他直接将主导权交给了这些下面的人,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坚决不微操。 等小朝会结束之后,宋应星没有走,一脸希冀的看向皇帝,跪下行礼道:“陛下,臣这次还想跟着……” “不准!” 朱常淦这次断然拒绝,虽然在京师之内大肆地抓二鞑子,抓汉奸,但谁也不敢保证就抓完了。 第一次让他上战场,还可以说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这第二次如果宋应星再次上战场,那就是把香饽饽往外推了,万一损失了,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正好,朕有事儿需要伱办。” 宋应星脸色发苦,一路跟着皇帝来到乾清宫,还想再请求。 却见到皇帝让王承恩关上门,指着地上的一簇簇叶子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宋应星有些不解,“菜?还是花?” “这可不是菜。”朱常淦淡笑着说道:“这是大明朝起死回生的仙药,其亩产3000斤。” 后世杂交红薯的亩产普遍可以达到6000斤以上,高产的甚至可以达到上万斤。 宋应星眼睛猛然瞪大,“三……三千?” 作为大明朝这方面的专家,他太清楚大明朝粮食亩产多少了,大明朝的稻谷亩产280斤,麦粟亩产240斤。 而皇帝这张口就是三千斤,十几倍的产量,让他如何敢相信? “春薯已经赶不上了,眼下朕要你做的就是尽快育苗,抢种夏薯,土地朕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京营的万顷两天,朕给你征用过来了。” “这红薯的习性,朕也给你找了一个种植了三十年的人。” 乾清宫之外,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此时满头大汗,喉结滚动,不住的吞咽唾沫的但却不敢抬头。 千户?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怎么就成了千户了? “陈山青进宫觐见!” 几秒钟之后,又是一句,“陈山青进宫觐见!” 小黄门嘴角抽了抽,连忙跑过来,低声道:“叫你呢!陛下等你进宫觐见。” “哦……”陈振龙的孙子陈山青此时才豁然反应过来,连忙在小黄门的带领下,朝着宫里走去。 三十多年前,他祖父陈振龙在菲律宾发现这种能够解决当地人温饱,且产量极大的作物之后,便怀着一颗大义置信,多次想将红薯给运回国。 但西班牙殖民者将其作为战略物资,在发现之后,差点将陈振龙给打死,甚至将他作为重点‘关注’对象。 偷不成红薯块的他,转而将目光放在了红薯藤上,重金贿赂当地一个土著酋长之后,得到几根红薯藤,将这些藤蔓缠绕在缆绳之中,又用污泥将他们给涂抹成黑色,终于躲过搜查将红薯给带回国。 如今三十年已过,大明朝各地都在闹灾,饿死人,百姓流离失所,起兵造反……唯有福建没有什么声息。 就是因为红薯已经在福建大面积推广。 当初福建巡抚金学表彰陈振龙“事属义举”、“虽曰人事,实获天恩”。 “祖父,孙儿真的受到天恩了!”陈山青眼眶有些发红,在心中说道。 ……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朱常淦去陈妃那里坐了,站了,然后又躺了一会儿。 摸着她白绸子一样的脊背,“今日的你,与往日似乎有些许不同。” “……”陈妃的眼睛在眉头下炯炯发光,如荆棘丛中的一堆火,“父亲和我说了,你让他做了官,做了大官,我就要……就要伺候好你。” 陈妃涨红了脸,耳朵、鼻子酡红,看了皇帝一眼,忽而眼睛又放着异样的光,看向隔壁,“陛下,今日早间皇后娘娘来过了,让我搬到后宫那边,那边还有单独的院子。” 说这句话的是厂子,她的脸吗因为难难为情变的愈加的鲜红。 平日里她都能听到隔壁女人的说话声,那自然这边的动静,对方也能听到,以至于每次她又羞又压抑,所以眼见有机会,便想着赶紧搬离这里。 “再等等吧,到时候朕给你们建一个单独的院子。”朱常淦轻声道:“来,再续上!” …… 隔壁,陈圆圆正在看书,光润带笑的脸忽然敛住了笑容,随即一股莫名奇妙的拘束袭上心头,脸颊通红如血。 她咬着嘴唇,心头却也在如碧海狂涛一般翻涌。 过往的一幕幕袭上心头。 自幼父母双亡,被姨妈收养,后入梨园,同时学习琴棋书画,更因为美艳的姿色,成了吴中名伶。 每次只要自己出场,下面的男人就像疯了一下,将场子给围的水泄不通。 自己不厌其烦,甚至有时候客人会追到后台,直言:“要多少钱,与我同欢一夜?” 但自己是名伶,不是妓女。 可对方是地方豪绅,你压根不敢得罪,于是只能说上一句,“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这些人大部分听到之后会离去,毕竟能见你一面,已经足够他们吹上好几天了。 可有些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却未必吃这一套,他们父辈在朝中做官,青楼、富商的女人早已经玩腻了,对于这种艳若天仙的女人,怎么会不垂涎三尺? 一次表演之后,一个朝中三品大员的子侄将陈圆圆截住,拿着大袋的金子放在面前,直言让她赏个脸。 陈圆圆几番拒绝,但对方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想要用强。 好在她找了一个机会,借口往外跑,却被对方给拖回去,惊恐之中,她摸到了一个烛台,将上面的针尖对准自己的脖子,“你要是非要如此,那就和尸体共度春宵吧!” 对方眼见无法得逞,放下狠话,“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别不识抬举。” 好在老鸨背后也有靠山,让几个姐妹陪那人喝酒才躲过去。 但总会有解决不了的客人,老鸨发话,“破不破身与我无关,得罪了客人,我饶不了你。” 这次那老男人喝的醉如烂泥,自己才躲过一劫。 终于,你听进去了姐妹们的话,趁着自己还没被糟践,早点找个中意的,哪怕当个妾室也好过继续在这里枯耗青春。 陈圆圆见过“真情意切”的富商,他大把大把的在你身上花钱,却连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弹的音律都不懂分毫。 特别是喝醉的时候,口中毫无遮掩……于是她知道在这种人眼中,自己不过是家具一样的货物,不可能被善待。 也从见过官宦家的子弟,表面上说的海誓山盟,但回去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终于,陈圆圆见到了自己中意的人。 他满腹经纶,喜好音律,每一次交谈,都相谈甚欢,彼此产生好感。 “我已经有妻子。” “我从未期望正妻之位。” 于是江阴贡修龄之子贡若甫曾以重金赎自己为妾,然而轿子已经到家门口了,却被正妻的娘家人给打了出来,其下手之重,差点让自己死去。 再后来便被嘉定伯周通认下义女,给带入京城之中。 本以为此生安定下来了。 但很快,陈圆圆发现了周通的意图,他想把你当贺礼送出去,送给吴三桂。 至此,她知道自己的人生除了悲剧,别无他路。 无论自己多么精致,也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但现在……情境似乎不一样了,自己进了皇宫,为何不自己掌控命运? 陈圆圆咬着自己的嘴唇,听着隔壁的声响,“绿钗,拿我的胭脂盒子来。” …… “咳咳咳~~“ 考场上,崇祯正在使劲拍自己,因为水已经喝完了,但肚子太饿,只能塞点干粮进去,差点将他噎死。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喝点贡院里面的水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身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朱常淦?” 崇祯使劲将嘴里的干粮咽下去,点头。 师爷将一个竹筒和一个食盒放在了他的面前,“老爷给你的,吃吧。” “给我的?”崇祯愣愣地看着对方,再想想自己之前在县里面遭受的待遇,“不能吧?会不是是弄错了?” 师爷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襄王府世子朱常淦,不可能弄错。” “……”崇祯一脸懵逼地将食盒给轻轻的打开,发现里面甚为丰盛,竟然两荤两素。 可师爷的下一句,直接让崇祯的脑子“嗡”的一声,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在此,我就提前恭祝世子高中了!” 推一本书,大罗罗新作 第95章 父王你竟然舞弊? 曹化淳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走着,看着旌旗列列,马蹄隆隆的队伍,一个个器宇轩昂,目光如炬。 七万五千兵马,装备也再次更新了,每人身上都有甲胄。 扎甲、鱼鳞甲锃明瓦亮,在阳光下晃眼,背后背着的刀枪同样闪烁着凌冽的寒光。 他眼眶突然有些发红。 自己几次请辞,却被陛下给拒绝,随即便是皇帝的申饬,本以为要获罪回乡,却想不到那只是一个拐点。 直接被拉高了几个维度。 “如果能再打几场胜仗,自己或许可以比肩三宝太监了吧?” 郑和,郑三宝。 那可是名留青史的人物,大明的太监无不以他为榜样。 而在他身后的是李邦华、秦良玉等人,目光炯炯有神。 孙应元脸色沉静,目光如雷一般,似乎在积蓄着力量,黄得功则和手下的将士们有说有笑地调侃着什么,随即迎来一阵欢呼声。 马祥麟拍马呵斥着那几个摸火炮的兵勇,“别一直摸,再给摸坏了。” 张世泽则笑哈哈道:“那又不是姑娘的腚,哪是那么容易就坏了的?” “哈哈~~” 一阵哄笑声传来。 此次出征相比之前,将士们的气势如虎,意气风发。 所有人的脸上全都洋溢着自信,想象着接下来如何建功立业,杀鞑子,为自己,为家族挣个荣华富贵出来。 “报!”有锦衣卫的传信兵从远处跑了,曹化淳接过来看完,“再探。” 上面写着清兵出现在了三十里之外。 “嘟~” 随着号角声响起,所有的将士全都停下自己手中动作,肃然看向号旗所在的区域。 “敌人出现了?”黄得功眼睛瞪的如牛犊子一样,目光如火一般,充满兴奋,“三十里外?” “好,兄弟们,又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万岁!” “万岁,万岁……”勇卫营的将士们高声齐呼道。 京营, 张世泽不甘落后,扯着嗓子喊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三万骑兵,一千火炮兵,六千火铳兵,三千辎重后勤兵马,余下三万五为步兵,此刻无不振奋,齐声吼道。 “万胜!万胜!“ 声音如闷雷一般在头顶炸响,将远处林子里面的鸟儿都震的飞走了。 什么是信心? 这就是信心,两军打仗,其实和人与人之间打架一样,只要我大败过你一次,那我就敢和你打,不怕和你打。 怕就怕那种从来没打败过对手一次,不是棋逢对手,而是被虐菜。如大明朝一样,几十年没有打过胜仗了,将士们遇到对方,腿肚子都打转,压根没有争胜的心,何来战胜对方? …… “再往前赶路十里!” 曹化淳看过地图之后,让号旗手下令。 即便自己现在有七万五千兵马,他也没有和对方硬碰硬的意思,再往前十里便是通州城,他要依托通州城与清兵相据。 如陛下所说:在各地边军来之前,不和清兵打三万人以上的大仗。 他们有火炮不假,但火炮和火铳的威力必须有一定的距离才能发挥出来最大的作用,一旦被数万骑兵冲到近前,对于三大营来说,便是灾难。 胜败还在其次,曹化淳不能让对方将火炮和火铳落在敌人的手中。 号旗手挥舞,指挥着三大营的将士继续前进。 如今已经是五月中下旬,气温已经升高,但三大营的士兵汗流浃背却是没有一个喊累。 “三哥,伱们不热吗?” “热啊,但我们热,鞑子更热,他们常年生活在更北方,还穿着三层甲,他们肯定比我们更难受。”一个老兵呲着牙说道:“等着吧,到时候你要是能砍一个鞑子的脑袋下来,足够你娶媳妇,再买上几亩地了。” “反正我是想好了,这一次一定要多砍几个,回去让我妈也过一下好日子。” “若是受重伤,我就死在这战场上,指定是不回去了。” 那个新兵看着狰狞的老兵,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三哥,你刚刚那表情,想吃人一样。” “吃人?”一旁的老兵笑道:“等你打过一次仗之后,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 此刻,从密云过来的总督吴阿衡已经带着人马向着通州而来。 他接到大明朝通州大捷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如被雷给击中了一般,“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陛下为何让我组织好兵力。” 吴阿衡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不仅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要让他将鞑子给放进去。 并且让自己组织兵力,准备在对方回程的时候狙击。 在接到军机处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带着自己的8000人马朝着通州而来。 不仅是他,卢象升在接到军机处的命令之后,也让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带着兵马南下,朝着通州扑来。 宣大三镇总计大约有28000人,派出来的却只有9000战兵。 明朝军队分为“战兵”和“守兵”。 守兵就是只能防守城池的贫弱部队,而战兵才是可以拉出去的兵马。 其中5000是宣府的人马,也就是说大同、山西两镇只拿出4000人马,这还是卢象升拿着尚方宝剑压着对方才争取到的。 因为卢象升发现,山西总兵报告山西全镇纸面上应该有1万战兵,而实际只有7500人。 其中3000人由山西总兵直接调用,而3000人里只有800个骑兵,这八百人还是虎大威的家丁。 大同总兵王朴也差不多,纸面上有八千人,但实际只有5000战兵,其中骑兵1500,全是王朴的家丁。 “等回来,再和你们算账。”卢象升将所有的骑兵都给征了,带着兵马南下。 除此之外, 关宁前线, 锦州城祖大寿派出了6000名步兵和3000骑兵。 吴三桂派出了8000步兵,3000骑兵。 蓟镇派出来4000步兵和2000骑兵。 保定派出来3000步兵,2000骑兵。 天津派出5000步兵,2000骑兵。 山东、登莱两巡抚也派出了8000战兵……林林总总,合计约7万兵马,朝着通州汇聚而来。 …… 考场之上,崇祯终于考完交卷,此时天色还没有暗下来,他从贡院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 门外,襄王朱翊铭极其兴奋地看着崇祯,“吾儿,这次没有被为难吧?” 崇祯看着兴致勃勃的襄王,摇头道:“没有,不仅没有,知府还让他的师爷将食盒给了我。” “父王,你和知府有交情?” “谈不上多少交情,但在本地相熟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香火情的。”襄王朱翊铭拉着他,“走,跟着父王回家,府上又请了一个新厨子,父王今日尝过了,应该对你的胃口。” 可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他,却见崇祯认真地看着襄王,“真没有特别的交情?” “没有!”襄王朱翊铭微微错愕的问道:“吾儿为何如此看重这个?” “我只想凭着自己的真材实料考中功名,不想搞那些歪门邪道,若是如此的话,即便考上了,这心里也难安。” “这个放心,我和知府的关系没到那个份上,点头之交而已。” “呼~”崇祯虽然心里还抱有怀疑,但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对于自己的文章有着极大的自信,甚至是自负。 无论是从字,还是从文章的角度,他都认为,自己这次府试的文章都是一篇佳作,足以通过府试。 “快走吧,出门之前我已经让厨子准备了,回去饭菜该凉了。” 崇祯刚想迈脚,却见红桃猛地往上泼了一盆水,将他浇了个落汤鸡。 “讨个彩头。”襄王朱翊铭笑道:“这叫,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化作龙。” “……”崇祯嘴角抽搐了几下,很是无语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回到王府,崇祯先是洗漱了一番,贡院里面三天汗水淋漓,再加上里面的污秽气味,如今洗漱一番之后,终于算是重获新生。 红桃手里提着水,本低着头,差点撞到世子,连忙顿住,可因为惯性,还是撞在了世子身上,胸前温软一阵摇晃,“世子……王爷请你去用膳。” “知道了!” …… 翌日, 崇祯再次回到襄王府的时候,就看到襄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吾儿,今日可有时间陪父王去看榜?” 崇祯那边早已经上朝,但朱常淦这边还睡着,连忙冲着外面说道:“父王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起来。”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用完早膳。襄王又让红桃从门外的槐树上折了一个枝条过来,轻轻地拍在崇祯的身上。 襄王大声呼道:“槐花黄,举子忙。” “门前有槐,升官发财。” 崇祯原本正常的表情瞬间凝固,看着襄王格外认真的样子,也只能配合着让红桃前前后后全给拍遍了。 “别动。”襄王再次拦住崇祯,叫一旁的下人,“你将世子背上马车上,高中,高中,不能落地。” “……”崇祯彻底凌乱。 等他们赶到张榜的地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府试,通常只录取数十人,分为甲、乙两等,其中前十名为甲等。 同样的,府试第一名的“府案首”,可以直接获取秀才功名,而不必参加下一级的院试。 其他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的考生,便获得了“童生”的称号,这即表明考生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文化知识和写作能力,同时证明此考生获得了正式参加科举的资格,可以进一步参加由省一级举办的院试。 此外,童生还有一些其他特权,例如诉讼时不用跪拜,婚丧典礼时可以和官员同桌而食。 院试过了,便是秀才,可参加接下来的乡试。 “都让开,让开!” “出来了!” 随着一声高呼,府衙的门打开,师爷带着人出来贴榜。 官差们将人群给轰开之后,将榜单贴了上去。 等人一走,所有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 “父王……”崇祯左右被这么一挤和襄王走散了,却也随着众人涌到了榜单前面。 莫名地,他的浑身突然有些火热,充满了期待。 心胸发热。 朕,也是有才华的! 岂是庸碌之人? 他的位置靠左,所以便从左向右看。(明朝,所有的公文、书籍,都是从右向左开始书写。) 乙等,三十名。 没有。 甲等……不是,不是,还不是……府案首? 崇祯看着那名字,身形猛地僵硬在了原地,如给被雷击中一般,耳朵里面一阵轰鸣,所有呻吟都消失了。 朱常淦?! 自己是府案首? 崇祯想过自己会中,但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府案首。 甲等,第一名。 崇祯攥紧手指,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将人群分开,朝着外面挤,他要找襄王。 “父王,我……”可当他找到襄王朱翊铭的时候,却看道了一个人,知府的师爷在和襄王行礼,说话。 “恭喜恭喜!” “谢谢师爷……” 两人相谈甚欢,师爷也极度的谦逊,不时的传来几声笑声。 崇祯的内心一阵阵惊异,再次想起之前师爷给自己送的食盒和水。 这次相谈,这次的府案…… 崇祯的整个人突然有些发冷,马上就是夏伏天的天气,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浑身一阵阵的发抖。 不止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出片刻,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襄王朱翊铭拍着他,“吾儿,你怎么了?没中吗……” “这就是你说的和知府没有任何的关系,这就是你所说的点头之交?”崇祯几乎咆哮着问道,浑身都在发抖。 “我是那么信任你,我是那么的敬仰你,我甚至……” 他什么都可以忍,但科举舞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 一瞬间, 震惊,懊悔,痛苦……所有的情绪如浪潮一般朝着自己席卷而来。 崇祯眼眶通红猛然扭身,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离开这个给自己温暖,却又欺骗了自己的地方。 “吾儿……”襄王朱翊铭突然被崇祯这么咆哮,整个人直接懵逼了。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快,把世子给找回来。” 第96章 襄王:吾儿,你要为改变大明而努力 “哎!” 襄王朱翊铭看着被下人给带回来的崇祯,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榜单之后,终于弄明白了崇祯的为何发怒。 “父王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父王和究竟有没有骗你了。” 他带着崇祯来到知府的府衙。 崇祯本不想进去,但奈何被襄王拽着,而且府衙前面人来人往,被人看着脸色通红,恨不能地上有个缝隙,一头扎进去。 等他进去,才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回头看到襄王府的人,一个个脸色难看。 襄王告诉他,“这些就是和伱一同考试被录取的童生。” “他们?”崇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些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再次问道:“他们是这这批录取的童生?” “没错,这就是来谢礼的童生。”襄王指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说道。 “那是刘员外的傻儿子,他平日里出入青楼,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除了会吃喝玩乐,唱曲儿,他竟然是甲等第三名。” “吾麒麟儿,难道还不如他吗?” 襄王又指了指左边数第五个,“那个是卢炳胜的二儿子,他是甲等第五名,话都说不利索,14岁了还尿床,别说写文章,就是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劲。” “还有那个,甲等第二名,柳……”这回不等襄王说话,崇祯的额头上的青筋就暴起了。 因为他认识这个人,正是之前县试时候遇到的那个作弊的公子哥。 此时也看到了崇祯,阴鸷地盯着他们两人,似乎还在记仇。 到了此时,崇祯对于襄王朱翊铭的怒火豁然一下子全消了。 是啊,他们这种货色都可以甲等前三,为什么自己不能是府案首?! 他喉结滚动了半天,艰难的问道: “府试要五个人担保,而且学生之间他们也需要担保,考试之前也都经过了严格的搜查,他们就不怕上面有人查吗?” “上面来人查,也无非是多花一点银子罢了。”襄王朱翊铭叹然道:“下面的县试和府试就是这种现状,到了乡试会好许多,参加考试得有两个廪生作保,而且乡试的主考官是陛下委派。” 所谓秀才要参加秀才的等级考试,岁试之后,优秀者定为廪生。 是可以有津贴的,一个月四两的样子,许多人会珍视这个名声,所以在作保的时候,也会谨慎一点。 廪生有名额,府、州、县大概是40、30、20个。 超过这个名额叫增生,如果增生缺额,其他秀才被称为附生。 “大明竟然糜烂到了如此地步……”崇祯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这些歪瓜裂枣,浑身有些颤抖。 连科举考试都到了如此地步,那其他方面呢? 他不敢想象。 崇祯突然觉得科举好像无用了? 他的眼中突然变得迷茫、无助。 襄王似乎看出来什么,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膀,“吾儿岂可灰心,你得这样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加的奋进,为改变大明而努力。” “为改变大明而努力?”崇祯听着这句话,浑身猛地一震,喃喃道:“对,为改变大明而努力……”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地道:“父王,我和你一起进京,到京城参加乡试!” 在襄阳府经过了两次考试经历,让他只想进京。 到京城参加乡试。 至于不是本地生源的问题,他可以先加入京城的国子监,有了监生的身份,就可以参加京城的乡试。 如今的国子监,每年都招不满人。 让各地举荐,也总是被推脱,自己如果自荐前往京都国子监,必然不会被拒绝。 京城的乡试总不会再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况了吧? “去京城参加乡试?来得及吗?”襄王朱翊铭连连摇头。 如今是五月,离着秋闱也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 襄阳府到京都,两千里路,骑马车至少也要一个多月时间。 再加上中间可能万一有个水土不服,发烧拉肚子的,稍微休息一下,时间可就错过了。 一旦错过,就得再等三年时间。 …… 通州,满蒙大军的军营。 “报!” “发现大量明军,出现在通州城外。” “有多少人?”多尔衮拧眉问道。 “预计有七万人左右。” “睿亲王,让我们和明军好好打一仗吧,上次中了对方的埋伏,而且是在山坳之中,骑兵无法突袭,通州城外三十里,都没有什么险可守,我们的骑兵足以发挥出来巨大的优势。”岳託迫不及待地请求道。 “是啊,大帅,打一仗吧,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敢正面出击明军,不打一仗太可惜了。” “打一仗!我就不信大明军能有岳託贝勒说的那样神?” 多尔衮旗下正白旗两个固山额真,狞笑着说道:“这些大明的百姓实在是无趣,筋骨都僵硬了,打一下明军也松一下筋骨不是?” “哈哈~~” 每一个固山额真下领兵7500人,他们都曾参加过之前的一年之前的对大明之战。 对上一次入关之战记忆犹深,仅仅在京畿地区,就俘获人畜18万。 所以在听到岳托部打了败仗的时候,第一反应同样是不信,大明朝要是真有那样的神兵利器,怎么上次在京畿地区不拿出来? 那可是京师,非要等到这次在通州才亮出来? 说不过去嘛! “再等等!”坐在主位上的多尔衮却是始终不松口。 手指紧紧地攥紧,他给皇上的信中已经将自己的担忧说的清清楚楚。 明朝竟然能将一战将岳託一万多人马给斩落马下,便说明大明朝已经有了威胁八旗兵的实力。 所以他在心中奏请满清皇帝皇太极,更改路线,不再绕道山西,而是直接掳掠山东即返回。 虽然那样可能俘获的人畜少一些,但相对而言安全许多。 可他这样想,岳託却不这样想。 岳託在明军手中吃了大亏,如果不能打一仗挽回颜面,那他回去可是无脸面见皇太极的。 不仅他不这么想,八旗的将士们也不这么想,一个个吵吵着要赶紧分兵南下。 他们是来干嘛来了? 是来攻城略地,来俘获人畜财宝来了,眼看着已经到了明朝的土地上,却不让他们分兵出去掳掠,他们心中的怒火也在一天天累积。 清军这么多年,野战从无败绩,更加的让他们骄狂。 所以哪怕多尔衮作为亲王,也已经有些压不住他们了。 …… 曹化淳所在的中军,他在听着李邦华和秦良玉在谈论针对满清接下来的战局分析。 “督师,满清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长期战争,我们可以参考于谦于少保的京师保卫战策略……”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之所以驻扎在通州,其中很大的原因,就在通州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运河运过来的粮食,足够七万人吃两年。 而且三大营不进通州城,就在城外列阵相迎,一方面是大明的信心不能降。 更重要的是最大限度地利用火器的威力,三大营手中有120门先进火炮,6000火铳兵。 如果大明军队坚守城池的话,火铳就失去了作用,因为不在射程之中,只能用火炮轰击敌人,但三大营手中的火炮,是没有办法搬上墙的。 还不如让三大营在城池外面列阵迎敌,前排用火炮、火铳击打敌人,中排用弓箭手射击敌人,城池上再用火炮轰击敌人,形成一个立体防御网,这样杀伤力就大大提升了,可以保证最大限度地利用火器打击敌人。 即便对方六万骑兵全部过来,也有的打。 曹化淳点头,“军机处的意思是,让我们就卡在通州这块地方,将他们给牢牢死遏制在京城以东,等着各关宁、登莱、宣大、密云、保定的兵力到达。” “孙应元,黄得功听令!” “末将在。” “你们率两万骑兵,前往与满清骑兵对峙,相聚五里之外,不断骚扰。”曹化淳起身肃然说道:“可与之交战,但不可死战,可佯装败退,吸引清兵追击。若对方不追,便继续骚扰。” “末将领命!” 在大明的其他各路兵马没有到之前,以骚扰为主。 …… 乾清宫内, 朱常淦听着王承恩汇报上来的消息,不由眉头紧皱,“六部之中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吧?” 户部、兵部给各地拨付出去的饷银和粮草,在东厂的抽查之下,竟然只有一半。 “回皇爷,这……”王承恩说了一半不敢说了。 朱常淦冷哼了一声,“真的以为三大营出了京,真就没有办法治他们了不成?” 崇祯死前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诸臣误我!” 对于这句话,可能大多数人认为是在推卸责任。 但如果考证过崇祯年间的朝政的人,大部分人都会认同这句话有多么正确。 确切的说,崇祯一朝,有两种人最痛苦。 第一种人叫崇祯,第二种人叫百姓,而最幸福的就是中间那波当官的。 他们的主要工作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欺上瞒下”。 具体特点:除了实事,什么都办;除了脸,什么都要。 崇祯每天打交道的就是这波人。 以崇祯三年为例,西北灾荒派下去,十万石粮食,可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就只剩下五万石,到地方还剩两万五千石,到下面就只剩下一万石了。 实际百姓能领到的估计五千石都没有。 所有从朝廷拨出去的钱粮,只要发下去,不管好坏,所有人都要从上面切一刀。 到了地方,巡抚过一手,知府过一手,县令再过一手,到了百姓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这事儿办的太过分,被崇祯知道了,暴怒之下,亲自督办,最先动手的就是户部官员。 结果户部严查了半天,拉出来几个人说是失职,撤职查办准备结案。 崇祯气急,亲自上阵,找出了几个主犯,杀了泄愤,但依然无济于事。 朱常淦猛然起身,“王承恩,让高宇顺带着东厂的人也别抽查了,全面查,将这件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是,皇爷!” 等王承恩离开,朱常淦眼中的怒火还不曾消散,“看来整顿吏治该提上日程了。” 崇祯年间的朝堂十分的混乱,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混子太多,没有几个干实事的。 以温体仁为例, 这家伙看上去很有能力的人,精明强干,博文强记,善于处理政务。矜矜业业,每天从早干到晚很难工作,别人几年干不了的事,他几天就能搞定。 门口送礼的人排一条街,却从没有收受一份礼物。 但正应了那句话,“一个青史留名的坏人,没有能力是不行的。” 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党争上。 崇祯二年,他跟周延儒合谋整垮了钱龙锡,进了内阁。 过了几年,他又整垮了周延儒当了首府。 又过了两年,他整垮了前途远大的文震孟,巩固了自己地位。 如温体仁这样的人,崇祯朝太多了,他们为官就干一件事儿,个人进步。 为了个人进步,他们可以坑任何人,他们很精明,而且很会装傻,而且很团结,很合群。 一个个在朝廷混了多年,早已经修炼成妖,脸皮无人可及。 “和朕玩占着茅坑不拉屎?”朱常淦突然气笑了,狞然笑道:“那就陪你们玩玩。” 危急存亡之时,这些文官们依然孜孜不倦,为了自己能奋斗,整人、挖坑,忙得不亦乐乎。 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来人,国子监里面有多少学生?” “回皇爷,国子监没有多少人了……” “什么叫没有多少人了?” 在朱常淦的逼问之下,小黄门才道出实情。 原来大明后期,朝廷国库空虚,原本国子监不用交学费,还能有一份工资待遇,如今不仅工资待遇没有了,还要交学费。 而且官员选拔也越来越不公平,从国子监出来的人几年都不曾有人高中进士。 再加上民间教育发展迅速,比如东林书院等的兴起,直接导致了国子监的没落。 如今的国子监里面只有一百多号人,而且都是那种没有任何家底的寒门子弟。 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举子,他们是外省过来参加科举没有及第,所以再次暂时落脚在国子监。 “两百人吗?”朱常淦沉吟了一下,“倒是也够了,去将国子监所有的太学生给朕召进宫。” 很快, 国子监几十号举子老师,以及一百多个生员被东厂的人给赶到了午门之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将我等找来?” “不会是谁得罪了陛下了吧?” “这回不会轮到我们了吧?” 他们一个个浑身颤抖,精神惶恐,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叫他们过来。 虽然他们不是官员,但对于京城之内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却也是知晓的,整顿东厂、锦衣卫、京营,哪一次没有死人? “别瞎说,如果陛下要我们的脑袋,东厂的人早就砍了,何必将我等召入皇宫?” “也是……” 正当他们议论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袍的太监出来了,连忙噤声。 东厂厂督高宇顺大喊一声:“陛下到。” 所有人跪倒在地,大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国子监的这些举人和生员,将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 却见朱常淦缓缓地走到众人面前,和颜悦色开口道道: “朕欲给你们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朕给你们八品的头衔,协助朕理政,为期三个月。” “试用期满,优秀者转为可正式官员。” 嗯?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但他们中更多人猛地抬起头,眼中光芒制热如火。 第97章 倒杨派的反扑! 朱常淦看着眼前这些人,“朕给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给你们一次考试的机会,从你们之中选100名临时官员出来,让伱们到各部历练。” “试用期满之后,朕给你们正式的官凭和官印。” 朱常淦话刚说完,就有小黄门将一个个的桌子搬了上来然后在上面摆上文房四宝。 “原来举人身份,策试合格者,朕赐予你们进士出身;秀才身份,策试合格者,朕赐予你们同进士出身。” 大明一朝名头有多重要,可不是单单一句,“非翰林不入内阁。”就可以表达出来的。 在大明一朝,“进士”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身份,代表着士子经过多次科举之后的最高荣誉。 “进士及第”,是指士子在科举考试中最终通过殿试,并进士头衔。 “进士出身”,说的是士子在科举考试中通过了会试和乡试,但未通过殿试者。 “同进士出身”,表示与“进士出身”者成绩相当,但未能获得同等称号。 从仕途的角度讲,进士及第可以直接进入官场,担任重要职务。 进士出身则需要经过历练和补考,才有机会晋升。 同进士出身在仕途上的机会很少。 但眼前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眼下的国子监内的举子和学生,基本上只有举监、贡监,他们这辈子进入大明中枢的机会几乎为零。 即便为官,也是那种边偏远地区的小官,更不可能成为京卿。 …… 所谓举监,就是举人进京参加会试不中,从而国子监的学生,原本这类学生极少,因为国子监的不少老师也不过是举人身份,他们在国子监读书也不是真的学习,而是为了那一丁点的机会到朝廷实习。 贡监。分四类,岁贡,选贡,恩贡,纳贡。 岁贡,明朝每年有指标将各地优秀学生派到国子监读书;选贡,这是因为地方每年送上来的学生;恩贡,是朝廷有大喜事(皇帝、太子大婚等)地方官府可以获得部分名额;纳贡,就是生员自己拿着米粟纳捐,获得名额。 荫监,官员到一定品级(京官三品),官员子孙可进国子监读书,若品级不够,死于忠谏者或守土死节者也可以荫监。 除此之外,就是夷生,顾名思义就是外国学生如朝鲜、蒙古等国的学生。俊秀生,即名声很大,被地位高的人举荐进来的。 大明朝的国子监,人最多的时候应该是在永乐二十年,达九千人之巨。 以前都是挤破脑袋想进国子监,但如今却是弃之如敝履,别说是三品大员的子嗣,就是五品六品的官员也不愿来国子监读书。 特别是到了崇祯十年之后,国子监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 便有了这一层身份,皇帝就可以让他们办差了。 国子监举子、秀才们一个个跪在地上高呼: “臣,谢主隆恩!”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圣明……” …… 策试的内容是朱常淦亲自出的,策试一共三道题。 题一,如何解决农民起义的问题? 题二,辽东战局如何破? 题三,各地粮饷如何筹集? 针对的都是眼下朝廷的顽疾,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众人答题。 题目说简单也简单,但说复杂又复杂。 相比以往殿试时间还短,这就考究他们的智慧了。 期间朱常淦巡视了一圈,其中一人,让朱常淦印象极为深刻。 许赐复 许水滋人,以岁贡进入国子监,十八岁中秀才,此后一直参加乡试未能中举,如今即将肄业,以吏部听选监生的身份回家等候补选。 此刻的许赐复整个人都在亢奋状态,浑然没有感觉到皇帝的到来,正奋笔疾书。 本已万念俱灰的他,猛然看到如此机会,激动的胸膛起伏,脸色通红。 如许赐复这样的人,还有好几个。 如今皇帝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 策试到中午的时候,便已经结束。 朱常淦让王承恩给所有考试的学子弄点吃的,至于考试的结果,他交给了孙承宗及几位信得过的大臣。 从两百名之中选出来一百个还是不难的。 午膳是在承华殿吃的。 先吃了一顿。 随即又“吃”了一顿。 这一顿,“出闻泥泞尽,何地不摧车!” “皇爷,您该去参加经筵日讲了!”王承恩在门外低声说道。 随着天气的温和, 朝廷推迟了许久的例行的经筵活动开始了。 经筵日讲是汉唐以后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宋代始称经筵,明朝尤为重视。 “不去!”对于这种日讲,朱常淦本来是不想参加的,毕竟听枯燥的讲课,哪有在陈妃这里舒坦? “皇爷,锦衣卫送上来一封信。” 朱常淦听到这个,终于坐了起来,“伺候朕更衣。” “是,皇爷!”陈妃羞赧地替皇帝更衣,她是那种显瘦但却极有肉感的女人,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稍微有点动作,便勒显出内在的圆润弧度。 美不可及,妙不可言! “拿进来吧!” 等朱常淦看过锦衣卫这边递上来的情报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朕就去参加一下这所谓的经筵活动。” 隔壁的陈圆圆,横卧在床上,羞愤的脸红耳赤。 雪肤通红,妍姿艳质。 一点朱唇如桃花初开、樱桃新红,浓密若羽扇的睫毛忽闪,目中秋水盈盈,“每次都是如此……” …… 经筵讲学日子是定好的,以往在早朝之后。但今年天冷,所以就定在了午后。 所有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内阁大学士和有爵位的朝臣勋戚都要一体参加,还有给事中,御史多人也在听讲的行列中出现。 朱常淦在文华殿面南而坐,王承恩传谕宣百官进殿。 在赞礼官呼唱之下,百官鱼贯而入。 随即,两员身穿红袍的讲官和两员身穿蓝袍的展书官出列。 两人都是翰林院中的优秀人员。讲官面对皇帝,展书官立在书案两侧“陛下万岁,万万岁!” 叩头毕,右边的展书官膝行接近书案,打开御用书本讲义,用铜尺压平,准备开始照本宣科地讲起儒家经典,大意是希望皇帝潜心于理学修养,成为德行高尚的尧、舜之君。 就在这时候,左侧的展书官却站了出来。 东林党旗手,闻名天下的理学大师黄道周。 黄道周字幼平,福建漳浦人,因为多年在铜山孤岛的石室内读书,天下学人都称他为石斋先生。 他的学识渊博,在理学和《易学》方面的修养犹深,而且节操高尚,为人严肃不苟,被人认为道德文章均堪为楷模,声名隆赫,遍及九州。 天启二年他在38岁上才得中进士,接着入翰林院,历任编修,充经筵展书官。 惯例,展书官要跪着膝行向前为皇帝翻开书卷。 “陛下,此不符合古礼!”黄道周却认为这不符合古礼,反而在展卷的时候起身而进。 周围的人对这种举动都十分错愕,天启皇帝在的时候,他曾因当。因为展书官不跪,强项耿直,被魏忠贤记恨而受到贬黜。 直到崇祯九年才以詹事府右中允再次入朝,后屡迁至少詹事,虽然地位仍然不高,却已在京卿之列。 想不到这次他竟然再次闹这一出? 朱常淦却是摆手,“不跪就不跪吧,经筵按照古礼没有什么不对。” “是,陛下!” 然而黄道周却是借着机会,向皇帝讲了《孟子·离娄》中的一章:“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 让朱常淦的目光猛地一凝,“你什么意思?” “此乃孟子针对列国兵争而说的。对于屡次进犯的建奴,不讨伐以示天朝之威,反而提出‘和番’的下策呢? 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何居心?” 他听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了,黄道周想借着孟子这种反对诸侯战争的和平主义思想来引导崇祯帝同意对清方进行接触谈判。 黄道周微微躬身,“陛下,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杨嗣昌杨尚书大人之前说的。” 一旁的杨嗣昌浑身猛地一震,头皮过电似的发麻。 几天之前,文官集团和东林党就曾经因为此事对自己弹劾过,虽然事情被陛下给压下来了。 但这件事却还是激起了满城风雨,绝大多数朝臣对于杨嗣昌竟然提出议和满清,感到了极大的愤慨。 如今黄道周却突然改口,支持杨嗣昌?不,他不是支持杨嗣昌,而是拿他开刀。 果然,下一刻黄道周就高声喝道:“建奴只是一个藩属国,与大明朝根本没有平等可言,与战国时期的列国争雄是决然不同的,且鞑子强占辽东、数次入塞,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陛下圣明,我大明朝将士勇猛,才取得通州大捷,正应该迎头痛击。” “然,杨嗣昌却与满清谈判,gou和,乃丧权辱国,通敌叛国途径,与石敬瑭、秦桧毫无二致。” “臣闻听,杨嗣昌,父丧、母丧,双重服丧身份,却腆着脸留在朝中,置大明朝以孝治天下于何地?”兵科给事中钱增、工科给事中何楷等人也站出来上疏,弹劾杨嗣昌。 “陛下,杨嗣昌与魏忠贤阉党交往甚秘,在逆案中,曾为曾为好友郭巩鸣冤,试图为魏忠贤等人翻案,其心当诛。”礼部右侍郎张四知也出面道。 其他大臣也一一站了出来。 终于,东林党和文官们在这一刻露出了獠牙。 他们瞄准了杨嗣昌许久了。 当听说杨嗣昌继母去世,他们兴奋莫名,直接抛出了三大罪状。 兵部尚书,如此重要的职位。 他们无法容忍一个完全倒向皇帝的人占据! 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98章 充实内阁? 三大罪状,犹如三记重锤,直接击在了杨嗣昌的心头上。 黄道周等人对于杨嗣昌的攻击,完全是站在理学意识形态的立场出发的。 大明朝以孝治天下,从洪武皇帝朱元璋时期开始,便形成了惯例,即使天下再缺乏人才,也要让臣子回去丁忧。 而不回去守制的人,便是“不祥之人”。 像杨嗣昌这样,父母双亡,应该在籍守制的“不祥之人”,还留在朝堂之上,这是违天理、逆天道的。 朱常淦愣了一下,杨嗣昌父亲分别是千年去世的,被崇祯下旨夺情,让他接任兵部尚书,这继母在这时候去世了? 他扭头贼烦王承恩,“有这事儿吗?” “陛下,杨尚书昨日晚上就此事,给您上奏疏了。”王承恩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但被您再次给夺情了。” 朱常淦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好像有这么一件事儿。 …… “求陛下降罪于杨嗣昌!” “陛下,乃圣明之君,请能容这等不祥之人留在朝堂之上?” “陛下,” 黄道周的地位和声望,可远非之前那几个普通御史言官所能相比。 他的声望、攻劾所造成的影响力也超乎寻常。 有他作为旗帜,朝中几乎九成的官员全都站了出来,在这样一股风潮中,杨嗣昌款虏误国几乎就成了舆论中的定评。 没有人为杨嗣昌出声,他曾精心筹划十面张网中取得的功绩,被避而不谈,更没有人愿意为他评功摆好。 而就在这时,小黄门来报,“陛下,钦天监的监正上报。” “火星运转失常,由尾宿逆行至心宿,且一度被月亮掩盖。” 哗~ 随着这话一出,在场的朝臣们突然变的一片哗然,甚至有些惶惶然。 “陛下,月掩荧惑!乃大凶之兆啊!” “陛下,定是杨嗣昌不祥之人引发的祸乱。“ “天垂象,圣人则之!”黄道周泣血大呼道:“天子执行上天的意愿,才会得到天的宠眷,国运昌盛。反之就会祸坠于天,遭受劫难。” “陛下,《淮南子·兵略训》记载,月掩荧惑,武王伐纣,结果周武王灭周,周朝建立。” “秦始皇七年,月掩荧惑,名将蒙骜在攻打龙、孤、庆都时战死。秦始皇九年,月掩荧惑,嫪毐之乱……”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站出来,声泪俱下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杨嗣昌这等不忠不孝之臣,怎能留其在朝中?” “陛下……” 杨嗣昌再次迎来东林党和文官们的强烈攻击。 自西汉以来,星相学就逐渐发展成正统儒家学说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与天人感应的理论紧密结合在一起。 按照这一理论,冥冥中的天是宇宙万物的主宰,天通过各式各样的符号系统来表达自己的意志和愿望,而在地上只有圣人才能领悟这些符号,并且按照天的意愿行动。 所谓圣人,便是君临天下的皇帝。 这一点,如果换成从小浸润于正统儒家说教之中的崇祯帝肯定是深信不疑的。 但对于朱常淦来说,这不过是行星视运动的一种有规律的自然现象,没什么可奇怪。 不过,他也明白,正是因为这一套天人感应理论,才让大明皇帝有着所谓正统的地位,要不然崇祯死后,满清鞑子入关又怎么会打着为崇祯报仇的口号? 朱常淦眯了一眼眼睛,将王承恩招过来,“国子监的那些学生走了没有?” “回陛下,还没有,等着陛下发榜呢!” “正好,朕再给他们一个题目,火星运转失常,由尾宿逆行至心宿……”朱常淦让王承恩快点到后面去问。 他清楚,朝臣们攻击杨嗣昌无非是想将他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给赶下去。 如今杨嗣昌虽不是完全站在自己这一方,但至少在军务上没有明显反对,没有拖后腿。 单凭这一点就不能让杨嗣昌回乡守制? …… 国子监众师生,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力。 他们一个个搅动脑汁,开始为此上疏, 许赐复提笔写道:“臣闻月食五星,古来变异史不绝书,但是灾是祥,却要看当时的时势与君主的德行而定,并不一致。” 而后引经据典,讲述历代多次出现过同样的现象,却也多有平安无事的,甚至还会是吉祥的兆头。 尤其,他在援引历史的时候分别举出了几个打败夷狄以及招抚叛臣的事例。 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月食火星,明年大败匈奴,呼韩大单于投降于五原。 唐宪宗元和七年月掩荧惑,其年魏博节度使田兴大败,归降。 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月掩荧惑,明年兴师灭北汉,随征契丹,连年兵败,后来听从宰相张齐贤的建议,改用安内养外的和平政策,国家反而安定了下来。 他在奏疏中,阐述出来,“天变不足畏,或可利用这次天变,大败满清!” …… 当朱常淦看到这一篇文章的时候,不由叫好,“王承恩,将此奏疏,让衮衮诸公传看。” 杨嗣昌看着这封奏疏却是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浑身发抖,“没错,天变不足畏,我大明朝就该利用这次天变,一举扭转我大明国势。” 黄道周等人看着这份奏疏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铁青。 但他们依然不放弃。 黄道周:“陛下,杨嗣昌三条罪状,无一不实,还望陛下明察!” “事关天理人伦大道,请皇帝圣裁!” “……” 突然, “嘭~” 一声巨响,却是皇帝将奏疏给推倒在地。 “天灾频仍、流寇难平、边饷匮乏、吏治紊乱的问题,你们是一个都不解决,反而在朝着一个能打胜仗的人问责。” 朱常淦怒视众人,繁杂的朝政没有人去理会,反而一个个将目光对准干实事的人。 这就很让人恼火,如果让他们将奔丧守制作为攻奸的手段,好像卢象升不久前也死了父亲,接连上5封疏请求回乡奔丧守制,崇祯夺情让他接替了宣府总督。 朱常淦不得不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手下的这几个人,必须有个替换的人……宣府巡抚陈新甲如今好像此时也在服丧期,在四川老家守制。 “若杨嗣昌回去丁忧,那便有一个问题,兵部尚书的位子由谁来接替?”朱常淦以进为退,看着人满殿的众多朝臣,“打不了胜仗,朕问谁的责?” “你?你……还是伱?” 朱常淦一个个盯着其中几个人道。 被问及的人,一个个脸色发白。 崇祯杀兵部尚书可不是一次了。 别看他们一个个刚刚骂的这么凶,但真让他们担兵部尚书,他们还真的不敢。 皇帝随即神情舒缓了一下, 下一句却让在场所有都为之一怔。 “择日不如撞日,朕欲充实内阁,今日便进行一番策试,所有的高级大臣均可参与,能者上,庸者下。” 充实内阁? 能者上,庸者下? 陛下是什么意思? 所有朝臣眼中无不闪烁,彼此相互看向对方,充满警戒之心。 但也有不少人,第一个念头是四个字。 争官竞进! 可他们,谁也没注意到皇帝上扬的嘴角。 …… 关外,清军的中军营帐之内。 “祖大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吗?”皇太极用一只碗接着自己的鼻血。 豪格咬着牙愤然道:“这人压根就不值得信任,枉费皇阿玛对他行报见礼,还赐予他那么多的宝物。” “要我说,就该将他的妻儿兄弟及家中数百口人,全都给杀了。” “以儆效尤!” 皇太极摇头道:“不急,朕刚写信给他,告知清军已攻破朝鲜与皮岛,并询问他西征明朝的大计,看他如何回应。“ 就在此时,外面马蹄声大动。 “报!谍报传来,大明,宣府、蓟镇,山西,大同,青州、莱州,天津,保定均有军队调动,似乎往通州方向而去。” 传信兵飞奔进来,跪在地上。 满清在大明安插的汉奸,终于将大明朝这边军队的调动传回了辽东。 皇太极猛地站起身,一把接过来,“这么多兵镇都动了?” 他在接到岳託第二次战败的消息,便已经让传信兵给多尔衮他们传信,让他们不必分兵,而是向东,避开京师之地,朝着富庶的山东劫掠。 之所以敢五次入关就是因为知道大明朝没有可以狙击满蒙骑兵的兵马。大明没有能吞掉满清八旗的牙口。 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但如今大明有了牙口,他不得不防。 再加上眼下各地的调动,瞬间让他警惕了起来。 皇太极看着地图,终于知道了大明王朝的意图,“来人,给多尔衮传信,让他们撤回来。” 想了想,他又下令道:“豪格,你速速率领四万人马,前往墙子岭,随时准备多尔衮和岳託他们回程。” 感谢大伙儿的订阅和支持,感谢! 第99章 崇祯受困 襄阳府,崇祯终究还是说服了襄王爷,然后带着护卫,准备一同进京了。 因为一路上两千里的艰难跋涉,所以襄王朱翊铭让人准备的东西许多,除了夏天的东西之外,他还让人准备了秋季和冬季的衣物。 箱子、笼子、麻袋……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积如小山一般。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准备给皇帝的礼物,以及拜见朝中一些大臣所需的物资。 林林总总,一个下午的时间,队伍又壮大了许多,多了五十匹马,赶得上一个商队了。 “护卫营千户吕庭诲拜见王爷、世子,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穿着护卫衣饰的人进来,猛地抱拳行礼道。 来人正是王府的护卫头领,千户吕庭诲。 太祖制,每王府设护卫,卫设左、右、前、后、中五所,所千户二人,百户十人。又设围子手二所,每所千户一人,百户五人人。 可如今,襄王府只有象征性的一个千户,一个百户,另外有护卫74人,拢共加起来76人。 “起来吧!”崇祯摆手让吕庭诲起来,“听说你还雇佣了一些民间的人手?” “回世子,如今大明并不太平,所以就雇了几十号人。” 上次襄王朱翊铭说过将护卫交给崇祯来管理,所以吕庭诲主要向崇祯汇报。 崇祯还没有说什么,却听着襄王朱翊铭说道:“多带一些人也是好的,我们这一次走的太远,路上还是小心一点好。” 吕庭诲回答道:“王爷说的是,所以我让他们在襄阳城外等着,也不曾让他们知晓王爷和世子的身份。” “……”崇祯看着哄哄嚷嚷的队伍,沉默了半天,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一来一回,谁知道要多长时间?”襄王朱翊铭摸着襄王府庭院里面的一颗玉兰树,“今年许是看不到它开花了。” 良久,听着前面的吕庭诲大喊道:“走了,出发了!” 为了不耽误儿子的考期,襄王襄翊铭深吸一口气,钻入了马车。 毅然决然的出发了。 …… 通州,多尔衮在接到皇太极的命令之后,终于动了起来,他们朝着山东方向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选择再次朝着京师的,即昌平、平谷、宝坻、巨鹿的路线,而是直接冲着着宝坻、天津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们的动向第一时间就被锦衣卫察觉到并且报给了曹化淳。 曹化淳听着锦衣卫的汇报,不由点了点头,“竟然真的如陛下所料,他们竟然真的没有退?反而继续南下?” 在军机处,皇帝曾和他们说,“人最难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失败,特别是之前一直胜利的人,他打一次败仗之后,不会那么容易服软,而这正是你们的机会。” 扭头看着营帐内的地图,“告诉卢象升等人,让他们不要与八旗骑兵正面交锋,只要缠住对方即可。” 他现在不担心京营、勇卫营、白杆兵的战力,唯一担心的是其他各部的边军抢先与清军交手。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士气,不能因为他们胡搞而掉下去。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和自信。 对于这一点,他也只能尽力的避免,因为满蒙骑兵一向以野战凶狠著称,一旦被他们发现战机,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李邦华此刻也看着地图,“督师,还是要到德州再开战吗?” 曹化淳点头,“对,等包围圈再缩小一些。” 德州, 孙承宗和兵部尚书杨嗣昌都将这个城市视作清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传令让巡抚颜继祖率兵扼守。 然而军队刚刚开拔没有多久,锦衣卫就再次来报。 “报!天津的七千兵马和清兵遭遇了。” …… 领着天津七千兵马是副总兵武景泰,由5000步兵和2000余骑兵组成。 当听说是要和满清鞑子打仗的时候,他是极度不愿意的,所以一路上拖延不前。 当听闻探马回报,说是清军朝着天津方向前来的时候,惊的他头盖骨都差点被掀开。 “快,回撤!” 可他们大部分是步兵,怎么能跑得过满清鞑子的骑兵,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就被追上了。 “这才是我们印象里面的明军嘛!”多尔衮旗下的白旗的固山额真,额尔赫狞笑着吼道:“儿郎们,给我杀!” 他们几次入关,明军看到他们无不望风而逃。 即便偶尔遇到顽强的抵抗,也是零星的,少数的,对于这种人,他们就只有一个宗旨。 那就是杀! 破城之后,屠杀殆尽。 “杀~~”随着这位固山额真的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七千多骑兵如洪水一般朝着明军淹没了过去。 奔逃的明军压根就不敢和满清鞑子正面交锋,以至于鞑子毫无压力。 战场极其的惨烈。 “嘶哈!” “杀!” 额尔赫简直太喜欢这种纵马驰骋,杀敌的感觉了,当弯刀扎入敌人身体的时候,那种感觉尤其的美妙。 在通州憋了三天,他们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宣泄。 一个个明军倒地。 “大明的军队的火炮和?” “能打一百多步的火铳呢?” “岳託贝勒不会是吓唬咱们的吧?” “……” …… 曹化淳就在清军鞑子后面几十里处跟着,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大骂: “蠢货,他们早就从天津出来了,两天时间只走了四十里?” 如果按照定好的计划,天津的7000多人应该早已经赶到通州与曹化淳他们汇合的。 “呼~” 好半天曹化淳才缓过劲来。 不得不说,指挥勇卫营、京营和白杆兵之后,他竟一时之间忘记了大明朝的边军到底烂成什么样子了。 “卢象升他们到哪儿了?” “他们已经到牛栏山了。”秦良玉回道。 李邦华沉吟了一番,“相差一百多里,我们要不要先压上去?” “压上去!”曹化淳目光寒冷,“天津这数千人估计是废了,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也算是给其他各边镇的将士以惊醒。” “我们打得过满清鞑子,不代表他们打得过,即便消极怠工,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曹化淳攥着手指,冷声告诉一名锦衣卫传信兵,“传令给卢象升登,宣府、大同、山西、锦州、关宁兵合一处,保定、山东、登莱的兵力也合成一处,形成三角包抄之势。” “告诉他们,不求杀敌,拖住对方,就是最大的胜利。” 如此一来,卢象升、锦州、关宁军可组成四万人的队伍,而南面的保定、山东、登莱则有两万多人的队伍。 “是!”锦衣卫的人领命而去。 …… 满清骑兵在击杀了天津这七千人之后,整个大军陷入了一种亢奋之中。 无论是牛录、甲喇还是固山额真,一个个兴奋的连声呼喊,开启了烧杀抢掠,兵分两路,朝着天津南下。 为何选定的是天津? 因为他们俘获了几个明军,从他们口中知晓,来的这批人正是从天津来的。 死伤七千人,天津空虚,里面只有乡兵和剩下的站1000战兵守城。 岳托和贝勒杜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兴奋的过去了,马上报告多尔衮,“睿亲王,好机会啊,如果能拿下天津,城中的财物、人畜,必然不再少数。” 如果能攻下来天津城,那便是大功一件,回去面见皇太极,不仅可以保下自己这条命,甚至还能免除责罚。 所以两人极力劝说多尔衮。 岳託是代善的长子,贝勒杜度也是努尔哈赤的孙子,称呼多尔衮叫皇叔。 多尔衮在两人的劝说下不由有些心动,而更重要的是他心里也不想南下,总觉得这次入关与之前皇太极几次入关不同。 所以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于是,六万多人马直插天津城下。 …… 曹化淳收到锦衣卫传来多满清鞑子准备攻打天津城的时候,脸色猛地一阵,兴奋不已。 “好!” “他们竟然敢攻城?立即传令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从天津西侧出击。” 鞑子最擅长的是野战,而不是攻城之战,当然之前鞑子也曾数次攻城。 但攻城战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攻下来的,哪怕里面只有几百人,也可以支撑数天,甚至数十天。 而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宣大三镇兵马,锦州、关宁组成的兵马在北,山东、登莱、保定等兵马在南,自己将西面给阻断,东面是海。 便可以形成巨大的包围圈。 …… 襄阳府的一条官道之上。 一个规模不小的商队正朝北而行,之所以扮成商队,是因为北面农民起义军闹的正凶。 “父王,这身衣服穿着也太难看了。” 此时的襄王朱翊铭和崇祯全都穿着下人的衣服,窝在马车里面,而他们乘坐的马车也是那种极其普通的样式。 “忍忍就好了,伱没看到父王都穿上商贾的衣饰了吗?”襄王朱翊铭拽了拽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记得我给你说的,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可千万出声,交给父王就行,这世道不是那么太平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襄王朱翊铭不住的叮嘱道。 崇祯只觉得耳朵嗡嗡响,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的风景。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襄王还在说,“我和你说的,你听进去没有?多个心眼没坏处。” “听进去了!” “那就好!”襄王朱翊铭这才松了一口气。 宗藩作为大明王朝皇权的代表,作为富贵的象征,自然被“穷凶极恶”的农民起义军作为首要目标。 眼看着天色将晚,吕庭诲策马赶到马车跟前,低声说道:“王爷,我在前面包了一家客栈,今日就在这里休息吧。” “明日便可以进入信阳地界。” 襄王朱翊铭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行。” 可能只走了半天路程的缘故,所以大伙的精神都很不错,有不少人还有说有笑。 开始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房间里面。 崇祯不解地问:“为何要将东西都卸下来,在马车上不更方便吗?” 店里面的伙计出来,“东主一看就不是经常跑买卖的,这就不知道了吧?” “如果不卸货,晚上必然会遭遇盗贼,只有将货物全都搬进入住的房子里面,才更安心一些。” 襄王朱翊铭瞥了对方一眼,连忙说道:“他不是什么东家,就是一个跟着商队一起进京赶考的读书人。” “哦,那怪不得!”伙计盯着崇祯的手。 读书人的手上没有茧子,没有这种常识,也说得过去。 襄王朱翊铭笑着和店家说了几句话,言语貌似很轻松,很是随意地交谈,但说话却是滴水不漏, 店家笑着说道:“老丈,这一路向北,可不安生啊!” “哦?”襄王一惊,“北面发生什么事了?” 店家叹了一口气,“满清鞑子入关了,听说咱们大明朝打了一场打胜仗。前面信阳府的马贼闹的也很力量,你也看到了,这城里面记满了客商,若不是你们提前包下客栈,恐怕你们今日还未必能住的下这么多人。” “人心惶惶,许多客商不敢北上,转而朝南直隶而去了。” “马贼?”崇祯眼睛不由猛地瞪大,“官府不剿吗?” 店家摇头嗤笑道:“若只是马贼,官府或许会剿,但现在各地起义军此起彼伏,他们自己还顾不上自己,哪里顾得上剿匪?” 襄王和店家说完之后,拽着崇祯上了楼上房间,然后先检查了一下房间的设施。 桌子、床底、房梁……所有的地方都检查完了,才松了一口气。 “可以睡了,但晚上别睡太死。”襄王朱翊铭说道:“晚上,我来守夜!” 崇祯忍不住说道:“父王,你也太谨慎了吧?为何你如此老练?以前出去过?” “谨慎?等你经历过就知道了。”襄王朱翊铭苦笑一声,“记得之前和你说过,年轻的时候,不想当宗藩,于是跑出去一次,那一次,虽然只跑出去六百里,但却给了我生死的教训。” “这些东西正是从那时候学的,想不到这么多年,又用上了。” “这几年世道远不如我那时候,不过既然我们走到这一步了,就只能朝前看了。” 崇祯看着襄王,突然说道:“父王,你先睡一会儿吧,这会儿我不困,正好看一会儿书。” “行,父王就先躺下眯会儿,等你困了的时候,叫我起来。”襄王没有再推脱,毕竟一晚上的时间还长。 崇祯将豆大的油灯给挪近了一些,然后掏出来一本书看,可看着看着……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将他给惊醒。 “马贼……马贼来了!” “马贼来了……” 第100章 襄王:“我姓祝,祝融的祝” 朱常淦猛地惊醒过来,桌子上的油灯差点给打落在地。 “父王……” 此时,他才发现襄王朱翊铭不知道何时已经起来了,并且一把抓住了他。 “过来!” “别吱声,还有别叫我父王。”襄王朱翊铭撩开炕下面冬天烧火的洞,“你先躲起来,别出来。” “父王,什么情况?这么严重?” 襄王朱翊铭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你不晓得马匪,凶得很,他们不仅取财,而且杀人。”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襄王朱翊铭先将门栓给反锁上,然后又将所有的桌子、板凳、全都移到门口。 “可惜了,土坑没法移动。”襄王想了想又拿过来一个木头的板凳攥在手里,立在门口和窗户的位置。 “我尼玛!”朱常淦人差点懵逼了,差点骂娘。 眼下,湖广、河南一带匪患正闹的厉害,自己也正在想办法,如何让他们安定下来。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准备在将满清这次入关之战打完,再商量对策。 自己前几日还专门给崇祯留言,让他别着急进京,想不到他还是进京了? 让他更想不到的是,这第一天就出事儿了。 …… “杀啊!” 外面的喊杀声不断,有箭矢射在客栈的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但更多的是短兵相接的声音。 那些马贼似乎也没有想到这客栈之中竟然有这么大的抵抗力量。 豁然冲进来,打斗声瞬间激烈起来。 襄王府的护卫以及雇佣的两百来号人一时之间竟然和对方胶着了起来,可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雇佣来的人见事不可为,扭头就跑。 “刘老三,你个狗日的……” 二楼的吕庭诲眼睛通红的看着对方逃跑,几乎眼睛都要裂开。 可话没说完,就被一支箭矢给射在了大腿上。 吕庭诲咬着牙关,豁然大吼一声,扭身,右手中的大刀扬起,砍在一个马贼的头颅上。 “噗~” 一股热血将他的整个胸膛给染红。 可下一刻,一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他的近前,手中的鬼头大刀猛然扬起,朝着吕庭诲的后背砍杀过来。 吕庭诲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一撩起,将对方的刀给磕飞出去。 反手一刀,抹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那人踉跄了几步,一脚踏空,从楼上栽了下去。 “老江……啊~去死!” 喊杀声,嘶吼声,痛苦的惨嚎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客栈在这一刻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贼人太多,王府的侍卫却只有几十号人,吕庭诲一人难敌四手,且又受了伤。 有贼人已经开始破门,客栈的木门,哪里经得住刀砍斧劈,几下就劈开了一扇门,冲了进去,猛地打开房间里面的东西。 “有银子……” 下一瞬,他就被一个王府护卫给砍杀在地,血潺潺地流了一地。 随即又有贼人轰然冲入,房间本来就小,几十号人全都涌进来。 人影瞬间乱做一团。 客栈外面有地方失火,将整个客栈照的通亮。 乒乓嘭砰~刀光、火光,随着大喝声、惨叫声,在这一刻将整个夜空给划亮。 一个王府的侍卫从二楼被砸落了下去,吕庭诲大声呼道:“荆一波?给老子去死~” 他陡然大喝一声,又将一个贼人给砍翻。 却听着一声巨响,一道人影冲了过来,那人手握一把铡刀,身高八尺有余,多半个身体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胆敢杀我兄弟?”如铁塔一般狰狞地看向这边,疯子一般朝着吕庭诲杀了过来。 吕庭诲只能挥着手中的尖刀与对方战在一起。 兵器相交,崩出无数火花。 …… 房间里面,有贼人使劲推门,却发现无法打开,于是从窗户钻进来。 “去死!”襄王朱翊铭陡然大喝一声,随即一声巨响,将手中的板凳使劲砸在了对方的后颈之上。 两下对方就不动弹了,朱翊铭的脸上,身上也被鲜血染红。 可不等他喘口气,又有人顺着窗户爬了进来,手中的刀子在火光之中,闪着寒光。 襄王朱翊铭顾不上其他,连忙扔了手中的板凳,从地上捡起来死去那人的刀子,朝着对方砍去,那个想钻进来的贼人,明显会些手脚,竟然一下子躲开了。 随即挥舞尖刀朝着襄王朱翊铭袭来。 “嘭嘭嘭~”房间的大门此时突然被人疯狂砍砸,堆在门口的桌椅也在这一刻松动。 眼见形势紧急,朱常淦猛地从炕下面钻了出来,死死地抵在桌椅上面。 “吾儿伱……” 襄王朱翊铭见状刚想说话,却听朱常淦说道:“我怎么能让父……父亲你一人独面危险,而自己独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我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外面有人喊道:“快点的,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别等天亮了,官军一来,想跑都跑不了。” “嘭~”朱常淦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他看见护卫首领吕庭诲竟然在一个大汉的铡刀之下,直接给砸飞了出去。 等从地上起来,左半拉脸都肿了起来。 “噗~” 下一刻就被枭了头颅,这一幕让所有的王府侍卫无不震撼,可贼人却是嘶吼着,几乎沸腾起来。 “二当家神勇!” “二当家神勇……” “杀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大汉阴沉着脸,瓮声说道。 自己带着五百多号人,竟然差点在这儿栽了跟头,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给我杀!” 也是动了真火。 …… 客栈外面的几间房子被点燃,在夜风之中呼啸着,如同一只巨手,张着狰狞巨口。 火焰摇晃,如疯狂的触手,将所有的接触到的东西都吞噬干净。 喊杀声、惨叫声不住地蔓延,随着吕庭诲一死,王府的侍卫此刻也全都做鸟兽散,有贼人去追杀,也有贼人冲进房间里面搜罗财物。 “父亲……怎么办?” “别怕,我们……我们穿着下人的衣服,一会儿想办法混出去。”襄王朱翊铭嘴里说着不怕,但手中的刀却颤抖个不停。 他看着客栈外面血光滔天, 贼人分散地砍杀客栈里面的人。 看来是没有什么出路了。 很快,客栈之内就没有了什么声音,几个贼人朝着朱常淦他们所在的房间围了过来,一个个身上的鲜血如毛毡一样,在火光之下狰狞的可怕。 朱常淦使劲攥紧手指,“完了,完了……被崇祯这傻狗给害惨了。” 这时候,要说自己不慌,那是假的。 自己是可以与崇祯交换身体,但如果人都死了,还交换个锤子? 关键自己的主线进度,才二十分之一,延续大明国祚,也才一百多天,资金奖励倒是有两百多万了,可以在二三线城市买一套房。 自己想屁呢?一百多天,买什么房? 人到了这一刻,脑子飞快的运转,将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运用到了极致,襄王年轻的时候练过,虽然年龄大了,但拳脚这一块却一直坚持。 一时之间,竟然接连死了几个贼人。 “啊~” “噗!” 不断的有人被杀,火光、血花,灰尘,尘土……不断的交相辉映。 终于, 那个被称呼为二当家的铁塔大汉拎着铡刀走了过来,“都给我闪开。” “喝!”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直接被劈开,就连朱常淦也被劈飞了出去,轰然撞在了火炕上,整个人被摔的七荤八素。 铁塔一脚将门口的杂物全给踹开,举起铡刀,凶狠地瞅向襄王,“老匹夫,你……” 就在这时,有一袭红衣女子纵马而来。 “大当家!” “大当家!” “……” 所有的贼人全都向着来人行礼。 女子一身红装,胯下红马银枪,背后背着一张大弓,箭囊之中箭矢还剩下一半。 她的美,并非是寻常的美,而是浑身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不以烟视媚行惑世,却以英气外露称雄。 女人厉声喝道:“鲁克山,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少伤些性命!” “问清楚了吗?他们是谁?” “是官,是商?还是百姓?” 场面顿时如凝固了一般。 铁塔巨汉将已经举起的铡刀给放下,不敢吱声。 另外两个准备动手的贼人也连忙低下头。 就连屋子里面的襄王父子两人此时也不由从已经破碎了的门口和窗户看向外面那匹枣红马上的女人。 襄王朱翊铭却是喉结滚动,竟然是她? 前些日子听说信阳这边出了一个女匪,号称“红娘子”。 裹挟了数千人起义了。 此人正是大明朝民变起义军的女将红娘子,又称呼“绳技红娘子”。 原先是类似于走钢丝的“绳技”杂技卖艺的女演员。 可惜崇祯一朝民不聊生,就是种地都成了流民,更别说卖艺人,更是无法过活,再加上她一身武艺,便跟着自己的师傅与一些贫苦农民在信仰鸡公山一带起义。 走上了一条劫富济贫的道路。 师傅身死,她便成了头把交椅。 “师姐,这……”鲁克山指着屋子里面的襄王和朱常淦父子瓮声道:“他们杀了我们好几个人,不杀……不足以那啥来着?” 朱常淦看到这女人的瞬间,蓦然失神。 美,真的美。 她的美,是那种美到极致,亦刚亦柔的俊美。 男人的英气,女人的秀气,刚柔并济,羡煞旁人的美。 特别是那双眼睛,最是袭人心神。 红娘子? 直到此时,朱常淦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 崇祯十年,她竟然已经造反了? 不,现在的她应该还称不上造反。 更准确一些,应该称呼为落草为寇,现在的她应该是带着一帮杂技的艺人以及大量的穷苦百姓,占山为王。 被人成为“山大王!” 在不久之后,还加入李自成的队伍,并且同李自成一同北伐进京…… “你们是何人?”红娘子迷眼眼睛,目露寒光将朱常淦的思绪给打断。 朱常淦还没说话,就听着襄王哭嚎道:“这位义士,我们是去进京赶考的,路过此地,住一宿继续走,却不知道怎么就掺和进来了,这些人拿着刀欲砍杀我儿,我不得不还手啊……” 说着,他将朱常淦给拉到一边,满手的血污地从一旁的包裹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义士请看,这是我们的文书,我儿是府试头名,府案首。” 红娘子从马上跳下来,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一看。 作为艺人,她自然是识得一些字的,“襄阳府,府案首?这名字……” “哎呦……我滴娘啊,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怎么办啊?”襄王朱翊铭眼珠子猛然瞪大,痛不欲生地哭了起来,“儿啊,为父对不住你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从襄王朱翊铭见到来纵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对方是谁。 所以他刚刚故意将名字“朱常淦”的前两个字用自己的血手给污了。 这天下姓“朱”的,和用“常”字做辈分的,只有皇家。 为了保命,他必须这么做。 至于名字被污了,一般人家肯定是无法再进京了,只能回到原籍,让知府给再写个文书才行。 可对于大明的宗藩来说,特别是对于襄王朱翊铭来说,自己可以面见皇帝,名字什么都不是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命。 “老汉我叫祝一鸣,这是吾儿,祝永淦。” “祝融的祝?” 襄王朱翊铭连忙点头,“义士通透,就是祝融的祝。” 客栈之中,火烧的更加凌冽,将院子里面的尸体也给舔抵成了焦黑。 红娘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山寨里面,正缺识文断字的人,这两人就别杀了。” 院子里面有一个人在痛苦的呻吟,看着襄王朱翊铭“救我,救我……” 可还不等朱翊铭做反应,那个两米高的鲁克山猛地抬起铡刀,那人便再无法发出声响。 鲁克山冲着红娘子咧嘴,“左右是活不成了,不如早点送他解脱。” 红娘子瞪了他一眼,“回山寨,你自己去师傅坟前跪着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襄王背后的手里攥着的一根筷子,如果不是鲁克山先出手,他也会将对方给弄死。 无他,对方知道襄王的底细,难保对方为了活命,将实情给透露出去。 …… 回山寨的路上, 天空中的乌云如打翻的墨水瓶,“墨水”就自然流了出来。 陡然间,狂风“呼呼”地吹起来,树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树叶、芭蕉叶也被吹得“沙沙”作响。 襄王朱翊铭和朱常淦两人被捆住手脚,扔在了货物里面,一同给带回了山寨。 等他们到了山寨的时候,天色蒙蒙亮,朦胧的光线之中,崇祯陡然坐了起来,左右四顾,眼睛瞪的溜圆。 却是崇祯和朱常淦再次交换了过来。 “父王……”朱翊铭猛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左右四顾,好在这会儿风声极大,面对面都听不太清。 他松了一口气,才说道:“叫爹,不想活了?”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爹……发生什么了?” “吓傻了这是?咱们被人给抓了啊……” 崇祯这才注意到周围的马蹄声、寒光凌冽的刀枪,以及不远处一个个沾满血污的贼人。 “咕嘟!” 崇祯扭头看向四周,喉头忍不住滚动,不断的干咽唾沫。 “大当家!” “大当家!” 红娘子冲着众人点头,娇喝道:“要下雨了,大伙儿都过来帮忙!” 崇祯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自己被反贼给抓了,那些个死的死,跑的跑,襄王和自己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外面那些反贼披着蓑衣进进出出,与大雨抢夺货物,踩起来的雨水溅起来老高。 反贼之中,有老人、有女人,有孩子……他们冒着风雨,往里面搬东西,一个个格外的高兴。 场面也是极其的热闹。 正愣神,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自己面前,“祝永淦?” 襄王吓的一激灵,一脚踢在崇祯屁股上,“叫你呢,倒是吱声啊!” “哦,对对对……”崇祯连忙答应。 “给他们两个松绑,给他们一些吃食,另外再给他们一些干衣服。”红娘子吩咐几个手下将襄王和崇祯给解开绳索。 “另外,将咱们寨子里面所有的孩子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他们有书读,有先生了。” “而且这先生,还是襄阳府的府案首!” …… ps:认真听取大伙儿的意见,以后欠一章,补两章。 今天把后面的细纲给写好了,明天两章,后天两章,全给补回来。 第101章 崇祯:“你们何故造反?” 更小的孩子在泥地里拼命奔跑着,而一旁的父母却是在磨着刀枪,笑着,骂着……有妇人不远处的河流旁洗着衣物,嬉笑怒骂,交织在一起。 不远处还有船只在湖边靠近,然后“反贼们”上上下下地搬运货物。 崇祯突然从襄阳王府落入这种乡野安闲的氛围之中,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还无法适应过来。 他的心情也从惊恐、悲愤、侥幸等心情之中,渐渐平复了下来。 再低头,入眼是一群瞪着大眼睛的孩子,全都在看着他。 正是山寨里面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学生。 红娘子虽然落草为寇了,平日里做的也是劫富济贫,杀死大明王朝的官员、地主,富商。 但对于读书人却高看一眼,因为红娘子以为,想要出人头地,终究还是要走到读书人这条路上。 官员、地主、富商对于农民们是十恶不赦,是罪该万死,但读书人却不一样。 他们是读圣贤书的人。 千百年来,儒家统治的价值观已经深切地入了所有人的心底,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也认为,只有读书认字,才能做大事。 所以红娘子将崇祯父子俩给留了下来。 让他留下来给这群孩子当先生。 崇祯嘴角抽了抽,拿出来一本书,“那个……我姓祝,今天给大伙儿讲《三字经》……” 下面的孩子一个个熙熙攘攘,浑然没有将眼前的这个先生当成一回事儿,甚至有个年龄大一些的孩子直接问崇祯: “喂,夫子,你去过京城吗?听说狗皇帝就住在京城,还有许多狗官,你见过他们吗?” “就是,听说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他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看上谁家的女子,想睡哪个就睡哪个,是真的吗?”一个个子最高的女子也梗着脖子问道。 “夫子,你将来也要当官的吗?” “……”崇祯身形猛地一怔,脸上的表情僵硬,没有说话。 此时,襄王提着一袋子糟米从外面走进来,闻听孩子们的呼号,连忙跑了过来,冲着孩子们说道: “不一样的,伱们夫子即便做官也是做好官。”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夫子的志向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襄王朱翊铭说道。 有孩子问道:“夫子,什么叫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崇祯不语,眼睛通红地看着眼下的孩子,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内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 中午的时候,襄王朱翊铭将糟米蒸熟,就着几根干恹恹的青菜,“吾儿,多少吃点,不吃饭怎么行?” 崇祯定定地听着周围的人说着,笑着。 红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学堂的事情,我听说了,我替学生们给您赔个不是。” “……”崇祯没有说话,从昨夜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吃进肚子里面,但他就是不想吃。 “你们何故造反?” 红娘子叹了一口气,“崇祯三年起,河南连年大旱,作物欠收,米价腾贵,许多地区把草根树叶都吃光了,饿死路旁的人不计其数。 但朝廷依然把河南当作税收的重要地区,正税之外有加派,加派之外又有积年逋赋,逋赋之外还有预征和临时科派。” “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 “我们幸亏一天还不够糊口就算了,官府、地痞还过来迫害、蹂躏。 大前年,我师姐就因为被一个地主豪绅给看上……被侮辱,上吊死在了我的面前。” “师傅和我们说,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做盗贼,就只能望贼而附。”红娘子叹了一口气,“再然后的事情,想来你们也知道了。” 诛杀贪官污吏、地主豪绅,开仓放粮,“红娘子”的名声大震。 崇祯不由拧眉。 大前年,也就是崇祯七年? 并没有有人给自己上疏说河南大旱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啊? 不过有一点,他记得清楚。 那就是崇祯七年十一月,陕西那边有大量的反贼乘着天气寒冷黄河冰封,突然全部跨越黄河,进入到中原腹地。等大明官军反应过来再要追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甚至严旨催促,“河南、山西巡抚、监军亟督左良玉等部合力追击,并严饬道、府州、县各官鼓励乡兵各自堵截防御”。 可这会儿反贼却如鱼入湖海, 在旬月之间足迹就几乎遍及河南西部各州县,搅得明廷君臣寝食不安。河南是军事要冲,毗邻两京五省,河南大乱则天下难保。 为了统一事权,集中各省兵力剿灭农民军,崇祯帝接受朝臣的建议,设立一个统管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责围剿农民武装的五省总督。 统一主持剿杀农民反贼。 可即便数省的大军压境,农民军反而分成了几股,向不同的方向流动,避开明军的精锐,向西,向南一线行进。 进入湖广,进逼襄阳、应山等府县,但因为湖广官兵守卫严密,反贼又流窜到了川、陕、豫等省的交界处,难道…… 崇祯猛地抬头,“你们是闯王的队伍?” “我们现在还不是闯王的人,不过我们已经接触上了闯王……” 红娘子一脸英气,话刚说到一半,却被人打断。 之前那个铁塔大汉鲁克山从外面跑了进来,“师姐,不好了,李岩哥他被官府给抓起来了。” “嗯?”红娘子猛地站起来,“说清楚,李岩哥被抓哪儿了?” “杞县官府便以“谋叛”罪逮捕了李岩哥,已经投入大牢,不日即将押往信阳府。”鲁克山大喘着粗气回道。 李岩, 杞县举人,家道也算殷富,为人仗义疏财,曾拿出粮米救济饥民,所以在乡里中享有很高的德誉。 红娘子率起义军第一次攻打杞县时,得到了李信的大力协助,因而红娘子对他十分敬重,随后两人走的很近,两相景慕,红娘子都准备嫁给对方了,结果他不辞而别。 她派了好几拨人到李家,想叫他回来,却都被拒绝,如今突然听说被官府给抓了,顿时怒从心头起。 “走!” 红娘子哪里还顾得上一个教书先生,扭身就和鲁克山走了出去。 …… 崇祯愣了一会儿,低头呢喃道:“何故造反……何故造反啊!” 此时正好有几个孩子的家长也过来给赔罪。 听到崇祯的话,面色苦涩。 其中一人说道:“但凡有一条活路,那我们也不敢起义的。” 崇祯抬起头看向对方,“怎么就没有活路了?” 那人手里将提着的东西放下,“我们家以前也有几亩薄田,也算是勤劳肯干的庄稼汉,在我和老婆的操持下,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还算过得去。” “可自从崇祯三年以后,不是旱灾就是蝗灾,辛苦一年,什么也落不下不说,还倒欠官府几两银子。” “皇帝大婚,赋税要加一层,辽东用兵,赋税要再加一层。朝廷剿匪又要加一层……” “作为大明的子民,我觉得给朝廷交税是应该的,想着灾年很快就可以过去,等到了丰年,日子就好起来了。” “没办法,只好去向财主借钱。” “可随后发现那年的光景反而是最好的,此后的几年,一年不如一年,前年的时候,田里的庄稼直接绝收。” “家里别说是馍馍,就是稀饭都喝不到了,遇到这样的灾年,皇帝他不仅没有减税,反而在辽饷之上,又加派了剿饷,” “从地主那里借来的五百个铜钱,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一两银子,一两变二两,二两变十两,最后财主大发慈悲,将家里的几亩薄田给抵了债。” “那你没有田,不用交税,当个佃户也还是活下去的吧?”崇祯忍不住反问道。 那人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以为靠着自己一把力气,成为一个佃户,可没想到官府早已经和财主们同穿一条裤子了,落到最后,才发现地是他们的,但税却还是落在了我的头上。” “于是有人受不住,逃去了外地。” “结果,官府告诉我们,剩下的税银不能变,那些逃掉人的水银由剩下的人平摊。” “这样,赋税又增加了两成,没有粮食吃,就吃麸皮,没有麸皮就吃米糠,去地里挖野菜,可大旱、大灾之年,哪里有野菜?便是树皮都有人抢。” “树皮?”崇祯终于动容,惊愕地问道:“那玩意怎么吃?” 满脸皱纹的老汉摇头道:“一看你就没有吃过,直接吃肯定是吃不下,但可以磨成粉……可那玩意不好消化,憋在肚子里面拉不出来,先开始我以为喝点水就能缓解。” “可一喝水,肠子差点涨破,疼的我用头撞墙,最后没办法,只用从下面掏……” “再后来,连树皮也没有的吃了,我老婆说观音土可以吃,我骂她糊涂,那玩意吃了之后,肚破肠子烂,要不了几天就得死。” “可……可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怎么推,她都不动,肚子比土疙瘩还硬。” “我找隔壁的堂兄帮忙把人埋掉,可人刚被埋了没多久,尸体就被人偷走了……” 老汉抹着浑浊的眼泪,“我们家七口人,死了五口,就剩下我和儿子,我带着他,晕晕乎乎地跟着流民走,想着到南方,找个大城市,或许能找个活下去的法子。” “直到有一天,一群兵马从我们身边过去,见人就砍,他们肆意屠杀我们……我们跪下给他们磕头,希望他们饶我们一命。” “可离得近了,我们看着他们的盔甲,豁然发现他们……他们就是大明的官军啊!” “大明官军身上穿的盔甲,胯下的马匹,就是我们一个子一个子的捐出来的,可他们……”老汉一脸自嘲的继续说道:“我们被他们用绳子拖着,就这么被拖进了城里,他们不敢去打起义军,反而将我们这些流民们拿去充他们的军功。” “本来以为是必死之局面了,却听着外面呼喊声,原来官军被起义军给打败了。” “四个月,整整四个月,我终于第一次吃了一顿饱饭,二当家问我要不要参加义军。” “我说造反会掉脑袋。” 二当家说:“官兵为什么抓你?因为你早已经是反贼了,在他们眼中,你没有老老实实的等死,那就已经是反贼了。” 老汉说的又疯癫又可悲,“你不是问我们何故造反吗?这就是原因!” 崇祯却是听的头皮发麻,手指颤抖。 他慢慢扭动身体,看向周围几个沉默不语的人,“你们怎么……” 豁然发现,几个学生的家长,一个个泪流满面。 他们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满眼通红地扭身离开。 老汉有些没有说,因为那些话更可怕。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可不仅仅是评书里面才有的,而是真实的发生在这些人的身上。 还有一章大概在晚九点左右 第102章 天津城下!! 崇祯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学生家长送过来的东西。 有青菜,有米粟、一只野兔……突然有些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他扭头,“爹,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襄王朱翊铭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早已经凝固了,张口结舌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轰的一声,突然起来的雷声。 雨幕轰然而下,无数的水花如帘子一般溅开,人影在雨中不住的跑动。 有人朝着这边看过来,眼瞳充血,牙呲目裂,似乎是憋着一肚子的气,吼道:“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不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了?” “你们看看他的手,细皮嫩肉的哪里像一个穷苦人?我们山寨当初说过,非穷苦人不得上山。” “嘭~”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大当家的说了,让他给孩子们当先生,那就不允许你们撒野。” “我去尼玛的……” 雨幕之中,隐约可见有人扭打在一起。 襄王和崇祯看着外面这一幕,一时之间失了神。 …… 大明,天津城。 喊杀声震天。 浩浩荡荡的清兵将天津城给围了起来,开始实施攻城。 其实自从18年前的萨尔浒之战惨败之后,明朝面对满清,就已经处于极度被动的状态。 自恃甚高的崇祯不断地从内地盘剥粮饷,为辽东增加军费,却无法惠及漫长的展现。 辽东本地向来是各类城寨扎堆,分散和稀释了大量守备力量,这样就很容易造成小块区域的迅速沦陷。 大明朝糟糕、畸形的财政与军队现状,又让大规模援兵很少能被集中起来加以运用,致使迫使明军只能节节抵抗,不断将更多资源分批投入辽东战场。 如此恶性循乱,以致于皇太极屡屡绕道南下,朝着明朝的腹地推进。 “杀!” “再攻!”多尔衮看着防守薄弱的天津城再次下令道:“他们没有多少人,只要能坚持几天,将天津城给攻下来,我们便可以有恃无恐。” 天津城本来有八千守军,但之前一下子死了七千,如今城里面顶多也就是有一千战兵进行防御。 如今守城的重任就落在了少数文官以及动员的民夫身上,他们除了几门火炮之外,再是石头等武器。 长期在关外和明军打仗的清兵,根本不会因为手中没有带火炮而丧失攻城的能力。 他们用三万骑兵封锁了天津对外的路上交通。 然后数万人开始了攻城。 蓦然交手之下,便被清兵碾压,天津城比普通县城的规制要高要大,但大体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箭矢如雨般,密密麻麻地落在城墙之上。 “举盾!” 天津城墙上的文官大喊道,但民夫们压根没有经历过系统训练,更没有经过这么大的战争。 许多人压根就来不及,或者是慢了几拍,便被钉死在城墙上。 嚎叫、痛苦、哀嚎……瞬间响彻整个城头。 城墙上的地面上,很快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血坑。 “放!” 城墙上还活着的人,猛地将手中的石头推下去。 主要是人员太少,根本无法覆盖全部城墙,面对六万多的满清鞑子。 仅仅支撑了一天,箭矢和石弹便消耗的殆尽。 …… 然而正是这一天的时间,让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终于与封锁天津的满清骑兵交上手了。 领头的是多尔衮旗下的一个固山额真,额尔赫。 他听说有明军赶到的时候,一脸的狞笑,“儿郎们,给我杀!” 他们纵马排成一个锥子字形,朝着前面的明军阵营疯狂的杀了过来。 在他们眼中,这伙儿明军和之前的天津那批明军并没有什么不同。 七千多人的队伍,滔滔不绝如洪流,搅浪翻天,朝着明军倾泻了过来。 轰隆隆~ 地面被马踏的轰然震动,烟尘四起,遮天蔽日。 “杀~” “杀!” 喊杀声震天,清兵们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样,扬起手中的弯刀,浑身颤抖着狞笑着怒吼道。 500步。 400步。 300步。 就在他不断的计算距离的时候,瞳孔突然猛地一缩,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突然毛骨悚然。 因为前面的明军突然掀开了前面的黑布,露出来一排黑漆漆的洞口。 “火……火炮?!!!”额尔赫扯着嗓子刚想大喊撤退,但骑兵冲势过猛,根本不是想收就能收住的。 而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轰轰轰~~”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怒吼。 上百门的火炮在准乘客,喷吐出怒火,实心弹如天外陨石一般砸进了正在冲锋的满清鞑子的阵营之中。 被砸中的无论是人还是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洞穿。 火舌冲天,光焰升腾,热气飞舞。 人脸的扭曲,战马嘶鸣,被炸飞上天的清兵,被炮弹给砸成肉泥的尸体,残破如破布的战甲在额尔赫的面前不住的划过。 几秒钟之后,他的耳朵还在嗡嗡地响个不停。 血肉模糊,残肢断臂之惨烈已经不足以形容他见到的惨状。 但他没有在第一轮中立马死掉,随即一边疯狂朝着明军继续冲锋,大喊道:“杀,给我杀过去,只要冲过去,我们就能胜。” 他身边负责传递号令的亲兵,抓起号角猛地吹响让清兵快速突破的命令。 “噗~” 号角声猛然断了。 亲兵的头颅如西瓜一样,被砸成了一团烂泥,额尔赫牙呲目裂,“怎么这么快……” 下一刻,他如被千斤重锤给击中一般,猛地从马上砸了下去。 他的意识模糊之际,好像又听到了什么。 第三轮…… 紧接着第四轮! 额尔赫虽死,但他的号令却是发出去了,而这些满清鞑子也明白,明军火炮厉害,但只要冲到了近前,就彻底让它们丧失了作用。 一个个眼角裂开,猛抽身下的战马,有的甚至用刀背砍自己的战马,想让战马跑的更快一些,冲破明军阵营。 火炮声还在继续,但明军这边的旗手挥舞号旗,“两百步!” “火铳手准备!” 第五轮震天轰鸣。 第六轮…… 号旗兵不断的挥舞号旗:“一百五十步!” “火炮兵最后两轮齐射。” “轰轰~~” “火炮停止,火铳兵上前!”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此时的满清骑兵其实只有不到一半的清兵冲到了一百步之内,但 “放!” “砰砰砰……” 六千火铳兵举着火铳,发出巨大的响声,弹丸如雨点一般射向满清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鞑子瞬间人仰马翻。 不论是人还是马,身上尽是弹孔。 改良之后的燧发枪,即便鞑子身着三层甲,依然无法承受,栽倒在地。 “再放!” 三段式火铳射击,前面的一排火铳兵已经退到了最后,开始填装弹药,第二排的人开始射击。 “砰砰砰~~” 又是一片鞑子滚落马下,满清鞑子就如同白洋淀的秋天的芦苇一样,一镰刀下去,一片一片的倒下。 …… “八十步!” 大明这边的号旗手,肃然地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大明骑兵准备!” “白杆兵上前,护住火炮!” 三万大明骑兵,直到此时才如两翼露出,如睁开睡猛虎。 “杀!” 白杆兵此时也已经站到了火炮兵的身前,手中长矛在日头之下,寒光凌冽。 整个大明军阵如一个严密运行的机器。 …… 京城,军机处。 京城的上空乌云密布,文华殿内也是气氛凝郁。 孙承宗,杨嗣昌更是脸色肃然如冰。 从锦衣卫不断上报过来的情报来看,大明军应该马上就要与满清鞑子展开大战了。 而朱常淦此时却在中极殿。 正主持着所谓的策试,即高级大臣的入阁“考试”。 他亲自出题,摆出天灾频仍、流寇难平、边饷匮乏、吏治紊乱等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 要大臣们出主意、想办法。 此时,天色还不到傍晚,却如晚上一般,烛光昏暗。 大臣们看着皇帝给出的试题,一个个额头上密布汗珠,一个时辰过去了,超过一半人却没写出来几个字。 朱常淦对此却是早有心理准备。 让他们做文章可以,真将实际问题摆到他们面前,反而写不出来了。 突然,他身形猛地一顿。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89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4321,(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200天」 「现代寿命奖励:200天」 「资金奖励:5479452元」 “怎么一下子涨了这么多?”朱常淦呼吸有些粗重的道。 与上次何其的相似。 进度条一下子涨了300多,而这次直接涨了400,并且国运值也涨了两千,国祚更是翻了一倍。 相比之前,无论是主线还是其他,都往上翻了一倍,除了打胜仗,他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了。 “胜了!” “又胜了!” 这让朱常淦看向这帮文官的目光,一下子有了底气。 “诸公,这策试题如何啊?”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王承恩,去将试卷给收上来吧!” 薛国观咬着牙根,面红耳赤的突然站出来道:“陛下,何必用用这种虚假的考试来向群臣表示您的公允?” 第二章送上 第103章 调整班子,廉政司上线! “陛下,何必用这种虚假的策试,来展现您所谓的公允?” 吏部左侍郎薛国观忍不住朝着皇帝说出来这句别在心里许久的话。 朱常淦扭头盯着他,瞳孔收缩如针,“天灾频发,流寇作乱,吏治紊乱……哪一个不是朝廷面临的重大问题,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虚假的考试?” “既然你们旨意,那朕就给你们所谓的公平。” 朱常淦猛地挥手,王承恩从外面走了过来,手中托着一大摞的考卷。 “这是国子监学生的考卷,他们所作的考题与伱们一致无二,但他们作答的却远比你们写的有意义的多,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比你们更关心大明朝堂,说明他们更心系大明。”朱常淦近乎怒吼地继续说道。 他想过这些朝臣可能会糊弄,却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做的如此过分,这么多人,几乎没有人写完策试,甚至不少人是白卷。 他们不会写吗? 不,他们会写。 不排除其中一个原因,大明的朝臣都是词臣出身,文学优异,对于国家各部门的实务缺乏了解。 但能从各省科举考上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其中大部分人心里知道答案,但却选择不写出来。 因为那样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而更多的人不写出来,是因为……既然大家都不写,那我也不写。 大家同属于文官集团,自然当同舟共济,彼此照拂。 他们如此做,只是在给皇帝施压罢了,他们是对皇帝一意孤行的无声反抗。 外面的乌云更加密布,殿内的烛光也越加昏暗。 雨声嘈杂落下。 殿内大臣的脸一个个在橘黄的牛角灯之下,映衬的越加的难看。 考试之后,皇帝又让吏部走一下会推的形式,但所有的大臣都知道,这只是皇帝对朝臣的一种安慰。 即便他们会推出来名单,皇帝也不会采用。 况且如今的吏部尚书是孙承宗,是被皇帝刚刚启复的老臣,与他们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可皇帝的下一句,却直接让在场所有人的头皮猛地一惊。 “朕既然做了两场策试,朕决定要给予国子监学生们官身,让他们替朕办差。” “陛下,不可啊!”吏部左侍郎田维嘉连忙跪下说道。 “陛下,大明祖制,一甲三名,直接授翰林院官,二甲、三甲进士为庶吉士,其余等归入吏部班次,方可授予各部主事,或外放为知县。” “非进士者不得入铨选。” 礼部右侍郎张四知也跪下说道:“陛下,自洪武爷开始,便科举取士,此后形成定制,陛下怎可肆意更改?” “陛下……” 在场众人一个个全都跪下,脸红耳赤,激动莫名。 “没有什么不可……”皇帝冷声冲着他们道:“朕已经赐予他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即日起,全面进驻六部替朕办差。” 王承恩此时拿着圣旨走了出来,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年事已高,朕同意他回乡养老,由程国祥接任。” “刑部尚书郑三俊贪赃枉法,押入诏狱,由刑部左侍郎刘之风担任。” “……” 程国祥,朱常淦见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记起来一些东西。 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曾在多部门任职,仕途浮沉,为官清廉,致仕后居住于南京,生活贫困。 想要把在中央各主要部门有实际工作经验又通达干练的大臣集中在内阁里,形成一个通晓六部公务,有实效的班子。 如此调整之后,内阁的成员之中再次加入一员皇帝的人。 如此,六部大体上的班子定下来了。 首辅、吏部部尚书:孙承宗 户部尚书:毕自严 兵部尚书:杨嗣昌。 刑部尚书:刘之风 工部尚书:刘遵宪 礼部尚书:程国祥 众文臣不由大惊,一个个全都看向程国祥和刘之风。 程国祥浩然正气,腰杆挺直,他刚刚便是将测试题写满的唯二人之一。 他自信自己处事公正,所以俨然不惧众人的眼光。 而原刑部左侍郎刘之风却是有些面红耳赤,手指攥紧,整个人恨不能钻入地缝之中。 他同样写满了策试考卷,但却与程国祥不同,他乃告密者。 正是他将刑部尚书郑三俊多次与礼部尚书等人聚集之事,告知了王承恩,并得以进入皇帝的视野之中。 朱常淦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对于文官集团而言,也不全然是铁板一块。 他们不是争官竞进吗? 那朕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看到没,浩然正气者,朕重用。 如程国祥之流。 举报结党营私、为朕办事者,朕也重用。 刘之风就是现成的例子。 “自今日起,朕就要整治朝堂了!” …… 与此同时,户部衙门里,所有人正忙着。 突然大门被推开, 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太监和锦衣卫兵勇背着火铳就冲了进来,领头的一个太监尖声喝道:“廉政司办案,所有人不准动,来人,把户部所有的文档都给封存咯。” “在此期间,所有人等许进不许出。” 不仅他们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国子监一百多号人。 他们的衙门今日正式挂牌成立了,廉政司。 他们正式开始为皇帝办事了,虽然名下还没有官兵,但却可以调动锦衣卫和东厂,而皇帝交给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账。 查六部的账。 一百多号人中,分到户部、兵部、兵部的人数最多,每部近三十个。 其他三部,拢共才三十个。 原因自然是工部、兵部、户部三部涉及到的钱粮最多。 许赐复添为廉政司暂理司正,脸上的皱纹如盛开的金菊,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兴奋,“臣愿为陛下万死不辞!” “廉政司众人听令,将所有文档封存。” 六部啊,这可是六部,曾经从不曾奢望的地方。 可如今,他不仅可以堂而皇之踏入六部,更是能将户部众人都呼一喝二。 “是!”国子监众人,一个个脸色通红,急不可耐。 他们内心也明白,这一切皆拜陛下所赐,想真正获得这个官位,就要为陛下办事,为陛下办实事。 随着一声令下封存户部的文档,众人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往里面冲。 其中一人喊道:“我之前曾在户部实习过,我知道近几年的文档在哪儿,都跟我来。” ……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其他各部。 兵部衙门。 “廉政司办差,所有人不得异动。” “听不懂人话是吧?给我砍了……噗~!”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直接让人将一个想将账本藏起来的主事给砍了。 顿时将有心思的众人给吓的不敢再有异状。 兵部这些年所有的粮饷去向,及其明细被翻了出来,并且被打包带走。 工部衙门。 随着锦衣卫的进入,这几年所有承办工程的明细,被全数也给尽数拿了出来。 一卷卷,装入外面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之中。 刑部、吏部…… …… 皇城之内,朱常淦听着王承恩报告上来的消息,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学生是个拥有思想的组织群体,自己如果运用的好是将会强大的力量。 他们有热情,有能力,有心劲儿,有胆识……而且比官场上的老油条要好用的多。 而对于国子监的学生来说,读书的过程非常人所能忍受,在国子监受难的学习过程同样让人难以适从。 为什么明末那些官僚、豪绅的子弟不愿进国子监? 因为国子监对学生实施军事化般的管理,一旦学生不听话,做出违背《学规》的行为,就有可能出现痛决、充军、罚充吏役、枷镣终身、饿死、自缢死、甚至枭首示众。 可以说国子监既是学校,也是监狱,更是刑场,不只是学生,连包括教官在内,都在官僚的压迫和奴役中,苦不堪言,只为造成绝对服从的、奴性的官僚。 就算到了考试阶段也是一样,考官们的房间里冬日有炭炉,夏日有冰块消暑,学子在外等候考试的环境却是严寒酷暑,形成强烈对比。 可即便如此,他们挤破头依然无法跻身士大夫梯队。 反而被官僚、豪绅们鄙夷。 心中积攒的愤懑早已经填满胸膛,甚至有些扭曲。 如今一朝与士大夫平齐,更有些机会查抄他们。 如何不用出十二分力气? 对六部中的文档之中的每一笔钱粮的用处都抠到了极致。 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104章 一触而溃! 皇城发生剧变的同时,天津城外激战正酣。 “放!” 密密麻麻的火铳兵端着燧发枪,扣动扳机,然后快速的退后,给后排的士兵腾出位置来。 数千火铳同时响起,声势之大,丝毫不亚于刚刚的火炮轰鸣。 “砰砰砰~~” 在此之前,火铳兵天天都在打靶,即便回京休整的时候,也没有空闲下来,所以这一出手,便如雷霆之怒。 密集如雨般落入鞑子骑兵之中,再次收割一片。 百步距离,对于明军的火铳兵来说,对方的弓箭压根就够不到自己,更是毫无危险和压力可言,所以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形。 “再放!” “……” 正往前前冲正前方数百名满清鞑子瞬间就栽倒在地,乱作一团。 有人嘶吼,有人惨叫。 固山额真额尔赫已死,指挥权由他下面的甲喇章京顶上。 但看着这惨烈的一幕也忍不住心头颤动,浑身颤抖。 一百步,这最后的一百步,却死伤太过惨重。 好几个满清勇士,眼看着就要冲到明军身边了,却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马身上出现了几个血洞,浑身如被长生天吸取了所有气力,栽下马,死不瞑目。 而勇卫营、京营、白杆兵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没有丝毫的慌张。 白杆兵在火炮兵的前面,骑兵在两翼时刻准备着,最前面的火铳兵继续装弹发射。 “放!” “……“ “再放!” “……“ 大明的号旗手,挥舞号旗:“五十步!” “火铳兵退,骑兵出击!” 骑兵的运动状态就是马的运动状态,而马是需要一定距离才能跑起来的。 轰隆隆~ 大明的骑兵如洪水一般,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从两翼如两把尖刀一样,朝着敌人的“肋骨”直直地插了过去。 将满清骑兵给彻底打乱了阵型。 与清兵战在一处,可仅仅冲锋两次之后,明军的骑兵便回去,大明的火铳兵再次上前。 …… 众所周知,装备水平决定作战方式。 从冷兵器开始就有这么一个规律,那就是当进攻武器占优,战争就容易发展为远程作战。 而当防御装备占优,就容易打成近战,也就是接触战,近距离破甲战。 而如今大明朝用火器打满清鞑子,就处于远程和近战交替的节骨眼上。 满清觉得大明朝仍旧会以骑兵、步兵的形式以野战、接触战为主,不想大明的进攻手段早已经遥遥领先满清鞑子。 骑兵、接触战,只是为了将满清鞑子给留下来,真正发挥威力的还是火炮和火铳。 曹化淳以及李邦华、秦良玉他们早已经将装备优势,转化为他们的战斗优势,并且建立了一套战法。 将自己弱的近战劣势给消弥到最小,让远程装备的优势得到了最大发挥。 而满清鞑子却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打法,所以在接触的瞬间,便懵了。 这就有点类似于蒙古之鞭,掠过欧洲的既视感。 仅仅两战斗,明军便深谙远程作战的特点,只要我能摸的到你,你却够不到我,那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想要进入你的射程,伱就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而当你以为进入自己的射程的时候,我的近战骑兵在这时候开始冲锋,将你的阵型冲散,让你们无法冲击到火炮和火铳兵的近前。 这对于满清鞑子来说就难受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之前对于明军的作战方案、布防,全都失效了。 这让他们还拿什么凶? …… “冲不过去的!”负责指挥的甲喇章京喃喃地说道。 他连续发号两次冲锋的命令,却依然无法冲入大明军阵之中。 因为在火炮兵、火铳兵之外,还有上万的大明长矛兵。 即便有十几骑清兵冲到了大明军阵之前,却又很快被大明军阵给淹没、碾压成了一团团血肉。 眼见清军的伤亡在进一步扩大,他终于明白,以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战胜眼前的这些明军的。 “嗡~” 甲喇章京猛地低下身子,但身边的一个鞑子却被一颗倏然飞过的炮弹给击中,直接打断了半拉身子,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撤!” “快撤!”这名甲喇章京惊的头皮发麻,再也顾不上冲锋明军,朝着亲兵嚎了一声,掉转马头就跑。 “嘟……嘟……” 随着他一跑以及号角声响起,他身后跟着的清兵也跟着逃。 丢下上千具尸体和战马望风而逃。 …… “骑兵,冲锋!”明军的号旗手挥舞号旗。 已经休整过来的大明骑兵再次出动,追杀过去,但也仅仅是追杀了五里路,黄得功早已经等着这一刻了。 “兄弟们,随我杀!” “兄弟们建功立业,挣银子的时候到了。”孙应元手中提着银枪,使劲拍着马屁股喊道。 勇卫营如此,京营、白杆兵这边同样如此。 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可是一个个行走的五十两银子啊! 虽然陛下说打死一个满清鞑子,赏银五十两,但曹督师却是定了一个规定,火炮和火铳打死的无法统计,每死一个鞑子,火炮兵和火铳兵赏银十两,其余兵种五两。 剩余的银子充入三大营的公共账户之中。 他们要用这笔钱去买更多的火炮和火铳。 而对于骑兵们来说,如果能直接砍杀鞑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五十两。 而且经过前面两次战斗,以及这次对敌之后,大明的将士一个个斗志昂扬,眼中充血。 恨不能立马奔到鞑子身边,将对方砍杀于马下。 更别提追击溃兵。 “嗷嗷嗷……”明军奋力拍击战马的屁股,一个个疯了一样吼着、叫着,朝着鞑子冲去。 只希望能跑的更快一些,好赶上对方,哪怕砍下一个人头,这一仗就赚了。 特别是参加过之前两次战斗的老兵,刀极为狠厉,一刀下去就砍翻一个。 新兵也虽有慌乱,却在这种激奋之中,奋勇杀敌,狂砍鞑子。 至于滚落在地上的鞑子头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收割。 因为他们只能追杀十里! 果然,没过多久,明军再次策马而回。 有战士从马上跳下,砍下鞑子的首级,塞入身后的袋子之中。 井然有序。 极少发生争头颅,抢军功的事情。 因为一路上谁砍死了几个,在哪儿砍死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周遭的人也有见证。 若是有争议,领头的将官出来主持一下,便过去了,因为接下来还有大仗。 黄得功身后背着十来个头颅,回到营中,正好碰到孙应元。 “这帮鞑子,越来越滑了,跑起来是真的快啊!” “恐怕他们在尝过了我们的火炮之后,会不敢再接战了。”孙应元这次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军令如山,曹化淳为防止骑兵被鞑子埋伏,说追十里只允许追十里。 违者以违反军令,斩立决。 三大营拢共三万骑兵,这三万骑兵是战术不可或缺的部分,按皇帝和军机处的命令:一旦骑兵损失过半,就意味着三大营将面临极大的风险,必须立即回京。 十里地,哪怕骑兵被围,曹化淳的中军也可以很快赶到,不至于让敌军围歼。 紧随他们回来的是马祥麟,他只杀了六个,马还让鞑子给射伤了,一脸的愤然。 等了一会儿,张世泽满身血污地回来了,他咧着嘴大笑,“这回你们两个谁也比不过我了吧?” 他的身后拖着一大堆头颅,仅看规模,怎么也有二十个以上。 “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那可不,我比比你们幸运一点,撵着一帮清兵,结果他们跑到了一条河边……那我还能让他们跑了吗?”张世泽笑的合不拢嘴,浑然没感觉出来他的肚子上也有一道口子。 几人将头颅上交之后,便一同朝着中军营帐走去。 …… 明军中军营帐。 “督师,此次毙敌一千六百人,所获战马八百匹,金银……” 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孙应元、黄得功等人正在商量这次战斗的得失,以及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锦衣卫的人则负责记录,并且将随着战报一同送往京师。 “报!”锦衣卫传信兵纵马前来。 “卢象升所率的宣大兵马,以及蓟辽过来的兵马已经将抵达天津城以北三十里处。” 曹化淳点头,“好!” 在此之前,锦衣卫已经报过南线的兵马位置。 即山东、保定、莱登等地的兵马,离着此地还是八十多里。 他随即对亲兵传令道:“命令三大营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出发,向前推进。” “骑兵封锁天津往西的所有出口,我们也让满清鞑子尝尝,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感谢! 第105章 崇祯:把李岩给弄死? 信阳府,山寨之内。 “狗读书人,狗官——” “看他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不是高官就是富商家的儿子,大当家的咋不让二当家弄死他勒?” “就是……” 有人朝着崇祯咒骂道,甚至有人朝着他扔东西。 “先生!”也有人对着崇祯抱之以礼。 “狗爷!” “狗爷!” “……” 众人全都冲着朝着走过来一个彪形大汉问候道。 大汉白了之前那几个人道:“瞎说什么呢?我听说人家是襄阳府的府案首?不是官,只是……啥来着,艹忘了。” 崇祯打量来人,长相张狂,身高六尺,腰围却足有八尺、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 大汉抓了抓脑袋,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该如何称呼。 他一出场,现场的气氛突然有些凝结。 “先生,吃饭没?”大汉大笑着问崇祯道, 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想吃人的感觉,襄王朱翊铭不自觉地站在了崇祯的前面,才让他好一些。 “……”崇祯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他,又看向刚才骂他的两个人。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读书人不可辱,没事儿,我帮你出气。”张狂的大汉有些兴致勃勃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几个刚才骂崇祯的家伙喊道:“你们几个……来陪我耍几拳?” “啊?狗哥你……”两人眼珠子猛地瞪大,转身就想跑。 还不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张狂的家伙给揪住衣襟甩飞了出去。 嘭~ 猛地砸在一堆柴火堆上,将码好的柴火给砸的散落一地。 下一刻,大汉已经奔袭到他们身前,竟然将他们给硬生生地给提了起来,然后再次扔了出去,“哈哈,爽,再来!” 被砸飞出去的家伙,脸都吓绿了,连忙讨饶道:“狗爷,不敢了,不敢了……” “狗爷,伱们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再也不敢骂先生了。”另外一个嘴欠的家伙也连连说道。 被称为狗爷的大汉大喝一声,将另一人给扔进水坑里面,“没种的玩意,没能耐,嘴还这么臭?你骂我也就罢了,但你们骂先生,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再让我听说你们骂先生,可就不是只是打你们一顿这么简单了。” 两个之前骂崇祯的家伙,连忙道:“狗爷,我们记住了。” “哈哈哈~”被称呼为狗爷的大汉笑声如雷,“滚吧!” 看着两人逃也似的远去,扭头瞅向崇祯,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先生,我们家娃也在你班上,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直接找我便是。” 等他走了,崇祯才愣过神,问身边的一个人,“这人谁啊?” “咱们山寨的三当家,外号天狗,我们都叫他狗爷。”一个老汉笑着说道:“平时挺和气的,但只要一言不合,特别喜欢和人切磋,没想到今儿个过来学堂这边。” “不过有狗爷照着,应该不会有人再来这里找事儿了。” 旁边一个老叟跟着说道:“先生您见谅,都是江湖中人,脾气不好,家里人都在贪官污吏、官僚乡绅的盘剥之下死去了,所以看到您这样要去当官的人,忍不住骂几句。” 崇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学堂之中,继续讲课。 “今日,我们讲《弟子规》……” …… 快晌午的时候,襄王端着糙米饭,里面还是青菜,不过多了些许肉沫,低声冲着崇祯说道: “不成啊,没有机会。” 崇祯也说道:“人太多了!” 和崇祯刚刚其实出去查看地形去了,他们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跑出去。 可一番查看之后,发现这山寨比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而且防守严密,从学堂出去,要经过至少五层贼寇防守岗。 再加上刚刚过来的三当家,或许是发现他们的踪迹可疑,所以才故意出来露一手的。 而且既然三当家突然出现,恐怕还有更多的人隐藏在周围暗处。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襄王拍了拍崇祯的肩膀,“沉住气,做大事者,要进退有显,决断有章。” 本有些急躁的崇祯,此刻也不由点了点头。 作为皇帝,他不可能与贼寇同流合污的,可若一时无法脱身,也就只能再等机会。 吃完饭,他和襄王朱翊铭一同将学堂房顶一片漏雨的地方给补上一些稻草。 学堂不仅仅是孩子上课的地方,同样也是崇祯和襄王朱翊铭晚上暂时休息的地方。 他们这样做才能保证自己睡的地方干爽一些罢了。 …… 话分两头,崇祯这边安静吃着饭的时候,数不知道自己已然进了有心人的眼中。 学堂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盯着他们。 “狗爷,我总感觉这书生哪里不对劲!”一个山寨的管事端过来一盆米饭,放在他的面前。 “他一介书生,还能翻出什么浪出来?”天狗抱起来,用葫芦瓢挖出来米饭,塞入口中道,含糊地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这人不像是书生那么简单,身上有一种……贵气,对贵气……应该是这个词。” “贵气?” “没错,看上去不像是一般人家出身的,或许这是一条大鱼也不一定。” “大鱼?” 山寨的管事点了点头,却被天狗一巴掌给呼在了头上,“你特么一天到晚的疑神疑鬼,能不能把心思都用到正道上来?寨子里面的房子,倒是给多盖几间啊!” “这些日子,流民投靠我们的越来越多,房子总也不够住,这你咋不上点心?” 山寨管事连忙讪笑道:“狗爷教训的是,那咱们接下来是……?” 但他心里却想的是,不着急,你总有露出了尾巴的时候。 …… 傍晚时分,崇祯将学生们回家,然后帮着襄王朱翊铭一起就外面的柴火给收拢起来。 正好看见红娘子从外面回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红娘子眼眶发红,叫了一些人,进去“忠义堂”商量事情去了。 在他帮忙襄王朱翊铭煮饭做菜的时候,豁然听着外面吵吵嚷嚷,人的脚步声、叫喊声不断,夕阳拉着夜幕悄然降临。 偌大的山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崇祯突然就觉得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若置身于孤岛、乡野,被整个空旷、野寂给包裹了起来。 等朱常淦与崇祯交换身体之后,看着外面斑斑点点的正在做饭的“反贼”。 火塘里面的光将他们瘦弱的脸照的通红,柴火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简陋的书院,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反贼中男人满嘴胡话的声音,在山风的作用下,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襄王朱翊铭盯着他,“吾儿,想啥呢?” “没想啥……就是想他们与我们的本质区别。” 襄王叹了一口气,“眼下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想那些本质区别有什么用?”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刚刚,我出去的时候,听说他们要攻打县城了,如果败了,或许我们就有机会跑出去了。” “攻打县城?他们?” “攻打县城,那可就是真正的造反了。”朱常淦抬起头,“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晚上,听说是要救一个叫什么李岩的举人,你说他好好一个举人,为啥也要参与造反……” “竟然是他?” 朱常淦凝神,意识到眼前的时间线,正是红娘子冲入县衙、击杀掉县令,将李岩救出来的关键点。 李自成要建立农民政权组织,结束长期的“流寇主义”斗争方式,必然需要吸收一些有文化的地主阶级知识分子,来计议和参加各级政权工作,完全靠缺乏文化的农民起义兵来做是几乎不可能的。 这时候,李岩出现了。 也正是在李岩的劝说之下,红娘子才会投靠李自成。 而李自成正是得到了李岩等人的辅佐,才开始正式壮大了起来。 李岩倡言:“行仁义,收人心。” 他还让人扮作商贾,到处宣传闯王是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又不纳粮”。 李岩利用流民想得到土地的心理,建议李自成,“以虚誉来群望,伪为均田免粮之说相煽惑”。 也就是利用均田的噱头,来骗贫民们附和。 因为李自成还没有建立政权,均田一项不可能实行。 但李岩的欺骗策略却是行之有效,农民军的势力迅速扩大,所向克敌。 更为李自成后续攻打京师奠定了坚实基础。 另外,李岩劝李自成“尊贤礼士”,选拔地主阶级知识分子当官吏,向李自成献策:“据河洛取天下。” 河洛包括晋南、豫北以及皖西北地区,注其中大城市是开封和洛阳,而开封城尤为中原形势之地。 使得归附李自成的老百姓愈来愈多了,势力呈几何倍数的增加,李自成军所到之处,饥民群附,“土贼”云合很快发展到十余万人,士气大振。 “这不行啊!” 朱常淦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连忙和崇祯连上线。 “喂,崇祯,你现在还不能跑,你得尽一切办法阻止李岩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 朱常淦将李岩这个人的重要性,以及必须解决他的必要性给崇祯讲了一遍。 拯救大明,现在还有机会。 一旦进入崇祯十二年,也就是土寇大起”之年。 别说是流民,就是地主土豪也会买充州县衙役的身份与反贼勾结。 “郡县从事率为其耳目,有司不敢过而诘焉”。 陕西、河南、河北、湖广等各地,这些“通贼”的从事、快役都是“以衙役护身”的地主土豪子弟。 除此之外,享有一定封建特权的生员,也会参加农民起义,举人、秀才等混进农民军数不胜数。 …… 除了李岩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牛金星。 牛金星是河南卢氏人,同样中过举人,因磨勘(乡试卷复核)被革去。 因为有知县有嫌隙,被送进监狱,后来从狱中逃出后,无处可走,便投奔到李自成军中。 李自成对他也很重视,有事就同他商议,他替李自成谋划帐中。 不过眼下不知道这人在哪儿,暂时不必理会,李岩却是实打实的在跟前。 乾清宫,崇祯此时也还没有睡,听闻朱常淦的话,顿时会意,“你的意思是让我暂时别跑?” “没错,眼下并没有生命危险,若想拯救大明,李岩这个人必须扼杀在摇篮里面。” 耳中沉默了许久,崇祯的声音才再次传了过来,“我知晓了!可我要怎么阻止他?弄死?” “最好弄死。”朱常淦想了想说道:“接下来他会劝红娘子投靠李自成,你想办法阻止。能拖半年,我在京师那边便可以抽出手来,解决反贼的问题。” “好!”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事儿先别让襄王爷知道,我怕他担心。” “……”朱常淦愣了一下。 …… 辽东战场上,皇太极继续陈兵数万兵马,压在锦州、关宁几个城下。 摆出一副随时要攻城的姿态。 而此时,豪格却是领着一队人马再次从青山关毁边墙入关。 这一点,即便是朱常淦也是没有想到的,历史有其惯性,但也有其不一样的地方。 前世清兵第五次入关,左翼由多尔衮为帅,右翼以岳託为帅,但豪格也在随队出发的,眼下却是以这种方式入关。 不过入关是入关了,但他带着三万人的行进速度却并不快。 豪格是皇太极长子,生母为皇太极继妃乌喇纳喇氏,满洲正蓝旗人。 他很早就跟随父亲皇太极出征作战,先后立下一些战功,被爷爷努尔哈赤封为贝勒。 皇太极继承汗位后,豪格参与了攻打朝鲜和明朝的诸多战事。 去年,皇太极在盛京称帝,改国号为大清,豪格被册封为和硕肃亲王,兼掌户部事务。 多尔衮作为皇太极十四弟,却也被封了和硕睿亲王,原来镶白旗旗主,封王之后与弟弟多铎换旗,成为正白旗旗主。 眼看着皇太极的流鼻血越来越严重,作为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就只有肃亲王豪格和睿亲王多尔衮。 两黄旗的大臣们和部分宗室以及豪格的正蓝旗都拥戴豪格继承帝位,而两白旗则拥戴多尔衮即位。 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和代善的两红旗也偏向于豪格。 清朝嫡庶之分很明显,从自己的兄弟姐妹就可以看出,凡是庶妃所生的儿子大多没有被重用。 所以他压根不担心其他兄弟,唯独对这个十四叔极为忌惮。 所以皇太极其实对于这次所谓的支援,有着莫名的情绪。 豪格既希望多尔衮的两白旗损失多一些, 但又怕支持自己的岳託,镶红旗死伤过多。 除此之外,还有多尔衮对豪格妻子的窥伺,两人因此也大吵过一架。 所以入关之后,兵马行进的速度很慢。 “报!”传信兵纵马而来,噗通跪倒在豪格面前“肃亲王,紧急军情。” “念!” “嗻”豪格身后一名包衣奴才,接过来信件,“正白旗骑兵与明军在天津城外40里处发生战斗。固山额真额尔赫战死,将士死伤一千六百余人。 另,宣大、蓟辽之兵马已经离天津只有60里,山东、登莱的明军也在往天津赶……” “又败了?明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强了?”豪格目光猛地一寒,取过来地图,“合围之势?明军有这么大胃口?也不怕牙崩咯?” “命令所有人将士,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第106章 绝境!! 翌日,朱常淦来到了了廉政司。 “臣,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常淦让众人起身,“爱卿辛苦了!” “为大明,为陛下,臣万死不辞……”许赐复叩首道。 廉政司这两天,分成了两班倒,日夜清算六部的账目。 他们不是简单的查账,而是进行重新记账、查账。 而朱常淦更是将复式记账法告知给了许赐复等人,这些大明朝的国子监师生很快就明白了道理。 大明朝采用的记账法,还是单边记账法,也就是通过针对耽搁科目、单个账户进行登记,简单、但不完整。 而复式记账就不一样了,对于发生的每一项经济业务,都要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账户中相互联系地进行分类记录。 记账方式不仅全面、清晰,而且还在两个账户或两个以上的账户相互联系进行分类记录。 比如大明朝户部记录了北直隶缴上来的粮饷记录不能完全作数,还要拿到北直隶那边的支出账目,看看两边的账目是不是一致,哪里不一致? 可以直接清地反应各项业务的来龙去脉。 虽然麻烦一些,但却可以更好的理清楚六部的账务。 “查的怎么样了?” 许赐复将目前已经查抄出来的名单递给王承恩,“陛下,从目前的账务之中,便已然有贪赃枉法者……” 朱常淦看了看,冷声说道:“交给麻士维,依大明律法,该抓抓,该抄家抄家。” 廉政司有稽查之权,但没有执法权。 为了防止东厂和锦衣卫无序扩张,朱常淦下旨,每次查抄官员,需廉政司、东厂、锦衣卫,三方到场。 同时廉政司有权稽查东厂和锦衣卫,同样的东厂和锦衣卫也有权监督廉政司。 许赐复又请求道:“陛下,如今大体上理清楚了六部的账务,接下来就是派人前往各省,将各省各县的账务调出来。”许赐复躬身回道。 “臣请求陛下赐予臣等钦差之权,下到各地查账。” 朱常淦点头,“朕自然要赐予你们旨意,到各地查账,锦衣卫和东厂会派人协同你们去往各地。” “就从北直隶开始。” “是,陛下!” 拯救大明朝,有两个迈不过去的坎儿,一个是兵权,另外一个就是财权。 如今京师地区的兵权已经握在手中,财权也该慢慢收回来了。 你们不是和我玩罢工吗?坐着牌桌不玩是吧? 恰巧,我最擅长的正好是掀桌子。 …… 接下来一个上午,皇城之内,兵马调动。 东厂、锦衣卫就连五城兵马司也全都忙活了起来,开始查抄六部的贪官污吏。 户部主事伍一贵的家中。 数十口人被官兵给赶到了后院,官员伍一贵已经被控制住。 “大人,初步点算,伍一贵的家中白银十一万七千两,黄金四千五百两,铜钱两万贯,银铺一座,美玉二十块,镶金然如意两块,银碗、银盘7桌,金筷子32双,端砚78方,绸缎……” 东厂一个小太监从后院找出来几个女人,“大人,后院发现几个从淮阳来的小姑娘。” 许赐复等几个廉政司的人看着伍一贵骂道: “奸贼,居然捞了这么多钱?” “竟然还养了好几个艺妓?” “湖广人的脸都被伱给丢光了!”一个湖广来的举子骂道,“如今《大明时报》发行天下,你的祖地很快便会知道你贪腐的行径。” “我该请奏陛下,恢复太祖时期的剥皮之法……” 户部主事伍一贵浑身颤抖,委顿在地,“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高宇顺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见陛下?你们做了什么,以为陛下不知道?” “你们吃的喝的都是皇爷给的,老家的田产也是皇爷给的,却还不知足,将手伸进了国库之中?” “大明朝就是被你们这群蛀虫给吃空了……” …… 京城之内,百姓们纷纷议论,却也积极配合皇帝的政令。 《大明时报》上也写的很清楚:米价不变、菜价不变,充足供应……朝廷与鞑子战事期间,百姓不许出城。 如今的京城早已经被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给牢牢控制了起来。 除了这三个衙门的人,其他人等,许进不许出。 不过,廉政司的人却已经悄然出发,防的就是文官们给各地传递消息。 既然要查,自然要雷霆手段。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教训,朱常淦是不想经历的。 他建立廉政司的初衷可不仅仅是为了查几个贪官污吏,而是为了从上而下的吏治改革,为接下来的攘内做准备。 从廉政司出来的朱常淦再次来到了兵仗司。 宋应星去培育红薯去了,但他还担着司正的职务,如今兵仗司的主事者是王徽。 “陛下,臣发明了一种投掷炮!”王徽兴致勃勃地给皇帝演示自己的所谓投掷火炮。 与宋应星这个数据控相比,王徽的特点是天马行空,他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先后担任过推官、巡抚、按察司俭事、辽海搜索军务等职。 算是开眼看世界的少数几人,和徐光启都以中西结合问闻名。 几乎穷极一生,都用在了技术的研究、发现、改良之上。编撰有《两理略》、《学庸书解》、《奇器图说》、《西儒耳目资》、《畏天爱人极论》等十余部书籍。 最负盛名的便是他发明了类似于蒸汽机的东西,得益于和西方传教士的深入沟通,王徵的技术水准几乎和当时西方技术水平在同一起跑线。 炮弹以及弹丸更是生产个不停,更是将模具组给单独设立成了一个机构,来设计及改进。 宋应星留下来的那一套注重数据的理论还在,王徽主事却也带来了更多的改变。 “这不就是手榴弹嘛!”朱常淦看完之后,笑道:“你这个太大了,士兵们很难拿着它扔出去,而且扔出去之后,还需要老大一会儿才会爆炸,敌人早就跑了。” 朱常淦将手榴弹的理论和王徽进行了探讨。 对于爆炸部分,安全帽,中间的延迟部分……以及从点燃引线到扔敌人脚下六秒时间的问题。 “你可以在后面加一个手柄,这样更容易投掷,而且落地之后,不容易滚动,可以更精确地攻击敌人……”朱常淦将自己所理解的手榴弹讲给王徽。 并且将手榴弹的外壳如何做成类似像菠萝的形状,以及爆炸时会产生大小均匀的碎片,这样对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力的原理,全都讲给了他。 听的王徽兴奋不已,并且让身边的文书员连忙记下。 “陛下,还有一物,上次勇卫营、京营回来之后,希望兵仗司这边设计一款短距离、杀伤力大的火器。” 王徽拿出来一个巨号的火铳。“陛下请看,这种火铳,由军中的壮士端着。” 口径相比普通火铳,足有三倍大,他一个人端的都有些费劲。 王徽又拿出来一个大号的纸壳定装弹,“这里面加了两倍的火药,弹丸缩小了,但弹丸量却是足足足足增加了二十倍。” 朱常淦看着这设计,不由哑然失笑,这不就是散弹枪嘛! 真的不能小看古人,他们的智慧只是受限于时代而已,并非比后世人的智商弱。 朱常淦随后又参观了一下兵仗司的生产车间。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 工匠们一个个跪下对皇帝行礼。 如今兵仗司有匠人五千六百余人,相比打仗之前的兵仗司,人数和规模再次扩充上千人。 “大伙儿累不累啊?” 可等了半天,却是没有人敢回答,让朱常淦有些尴尬,还是王承恩提了一脚边上的一个匠人,“皇爷问你呢,实话实说就行了。” 那匠人这才回道:“回皇爷,累,但俺们高兴,因为有钱花。” “俺们现在一个月比之前两个月挣的都多!”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匠人发自真心的呲牙笑道:“谢陛下……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 一众匠人跟着喊道。 所有的匠人自愿日夜倒班,不断地改进、生产出来的火炮、燧发枪。甚至许多匠人更愿意上夜班,只因为夜班的工资比白班多两成。 为了激发兵仗司的积极性,朱常淦给他们的薪水是十天一结。 该发多少就是多少,从不克扣,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过来发。 不经过兵仗司的手,这直接导致兵仗司的质量和品质相比之前,再上一个层次。 因为所生产出来的火炮、燧发枪、弹丸等所有的东西都要经过质检,要分甲、乙、丙、丁的,甲等按足饷,乙等半响,丙等无饷,丁等扣饷。 按匠人们的话说,那不是为别人干。 那是为自己干。 干的好,钱就多,他们为啥不做的更好? 你偷奸耍滑,到最后钱不仅赚不到手,还有可能欠兵仗司银子,到时候若是不还,锦衣卫和东厂可不是好惹的。 …… 此时卢象升带领着的宣大兵马,以及锦州、关宁的蓟辽的兵马,兵合在一起,来到了天津以北三十多里的地方。 与拦在此地的清兵展开了遭遇战。 他们也带着大炮,但却是红夷大炮。 “开炮!” 轰轰轰…… 可这种大炮,仅仅一轮之后,便哑火了,因为火炮需要清理,需要填药,需要再次调整。 而清兵的骑兵已经冲锋了过来,黑压压的如奔腾的洪流一般朝着这边袭来。 卢象升阴沉着了脸扬起令旗,示意所有的骑兵准备冲锋。 宣大、蓟辽各镇的兵马,此刻脸上一个个惊惧不已,握紧手中的刀枪。 虽然他们已经听说过明军将满清鞑子给打败了,但如今真正面对的时候,才豁然发现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恐惧,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德行!”卢象升看着手下一个亲兵的样子,忍不住骂道,一脚将其踹翻。 大声朝着周边的兄弟们喊道:“陛下说了,一颗鞑子头颅,五十两!” “阵亡,抚恤银一百五十两,三代免税……让鞑子知道,我们明军不是孬种!” 随着卢象升的喊声,大伙儿的脸上虽然还有些怕,但却多了几分决绝。 “干!” “反正死了有抚恤,不死就是荣华富贵!”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男人死得要有气概,鸟朝着天说明脸朝天,死的光明、轰轰烈烈。 “杀,怕死的还不做鬼勒!” “杀!” 上万人的吼声如惊雷一般划过战场,让正在冲锋的鞑子势头为之一震。 领头的正是左翼兵马,贝勒杜度听到吼声,头皮有些发麻,“不会又是之前那伙儿宁军吧?” 但很快一想,“应该不是,探子回报,那伙儿明军回京了……而且对方的火炮密集程度与之前的火炮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杀!”贝勒杜度大喊一声。 两边上万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冲锋,马蹄声响动,地动山摇,大地为之颤动。 如果有人从远处看的话,地面线上就如同两道黑色的岩浆,如决堤的洪水奔涌向前。 一左一右,如铁坠子一样,撞在一起。 冲在最前面的是卢象升的天雄军,他们一个个英勇而决绝,下手狠厉。 天雄军,卢象升的嫡系,明末最强的军队之一。 天雄军战力之强,不仅在于它由老乡、朋友、兄弟、家人组成,更在于卢象升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与士兵同甘共苦。 “军中尝绝三日饷,象升亦水浆不入口,以是得将士心,战辄有功。” 说的是有次军队缺粮,士兵三天没吃饭,卢象升同样三天没吃饭,甚至连水都不喝。 往往一个人战死,就可以激发大部分人的愤怒,所以战斗精神极强,一旦遇上敌人,就紧紧咬住打到底。 但卢象升的天雄军,经历了激战高迎祥,勤王苦战满清,他手中的天雄军如今其实也剩下七千不到,其中不少还是老弱残兵。 当两边的军队猛地碰撞在一起,天雄军苦战满清鞑子的时候。 后方的大同、山西的兵马却是没有经受过什么训练,此时一个个眼神惊恐,身体颤抖,挤压在一起,呼喊着,骚乱了起来。 战争一旦开始,必然要狮子搏兔,倾尽全力。 后方猛然发生这一幕,让卢象升睚眦目裂,“顶上去,顶上去……” 任凭他怎么呼喊,挥舞号旗,却依然无法组织大同、山西的兵马的溃败。 他们竟然往回跑了起来。 满清鞑子挥舞着弯刀,如奔涌的江水,淹没明军,砍在明军的脖子上。 贝勒杜度见状,兴奋莫名地拔出来自己刀,猛地夹了一下马腹,“这才是熟悉的明军吗?二郎们,建功立业,洗刷屈辱的时候到了。” “杀!” “刷刷刷……~” 满清鞑子的骑射无双,无数的箭矢落入明军之中,一下子就倒下一大片。 大同、山西的这些兵马,就如同麦子一样,被割掉,哭嚎着,鬼叫着,但满清的铁骑却是没有丝毫放过他们的意思。 反而如饿狼一样,死死的咬住他们,疯狂的收割。 卢象升嗓子都喊破了,却无济于事,只能带着天雄军朝着敌人冲锋。 打仗,从来都是攻击对方的劣势。 打出来最佳的战损比。 所以贝勒杜度让清军对准这些溃逃的大同、山西兵马,等将他们给彻底杀溃,再来对付天雄军。 天雄军骑兵拢共不过三千人,根本无法首尾相顾。 大同、山西的兵马在这种屠杀之下,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躲藏,乱跑乱撞,却无法逃脱。 因为鞑子骑兵太会打这种仗了,他们的骑兵交而行,如赶牲口一样,让他们来回跑,但路线早已经被鞑子给圈起来了,明军跑着跑着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地方可跑了。 贝勒杜度得意地狞笑着,“舒坦,终于出了这口气了!” “给我杀!” …… 战场之上,一个又一个的明兵倒在了地上,每一秒都有鲜活的生命倒在地上。 狂野里,河水中,田埂上,到处是明军残破的尸体。 大地变了颜色,河水变了颜色,就连草木也被染红了颜色。 卢象升的天雄军也已经与满清的骑兵进行了数次冲锋,减员一半以上,还在苦苦支撑。 他看着身后的将士,一个个眼神狠厉,视死如归,内心却在滴血。 就在刚刚,他的一个表哥,也死在了冲锋之中,被满清鞑子给砍在了后颈之上,头直接滚落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卢象升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龟裂,苦涩道:“明军和鞑子终究还是有差距啊!” 可随即又冒出来一个疑问。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他们是怎么打的?” 远处的贝勒杜度也在盯着这群明军,忍不住叹道:“前面的明军,应该是大明朝的精锐了了!” 他旁边一个甲喇章京不由说道:“贝勒爷,要不然,我们招降对方如何?” 贝勒杜度摇头,“如果没有经历过之前那一仗,或许能招降,但眼下能大到这个程度,只有杀绝了,才能永绝后患。” “杀!” 轰隆隆~~ 突然,大地突然再次震颤了起来。 远处尘土飞扬。 紧接着,从清兵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 人头窜动,一眼看不到头。 卢象升悲从心来,完了,这回彻底完了,单单这批清兵都打不过,对方如今又来援军,等等……他看到了对方的旗帜。 “勇卫营和京营的人?” 贝勒杜度瞥了一眼,先开始也以为是清军过来了,可随即却是猛地一缩。 瞳孔都在放大,只觉得的浑身的血液瞬间涌进了心脏之内,但心脏却不堪重负,将全部的血液死命地挤出来,喉结猛地滚动。 “是……是那伙明军?!” …… 一个大章!感谢! 第107章 提前发起总攻 “是……是那伙明军?” 贝勒杜度看到对面的明军的时候,天地猛然一颤。 “轰轰轰~~” 伴随着一声声巨响,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呼啸着朝着清兵这边飞了过来。 勇卫营、京营离着此地还有三里地,但炮弹却是直接打了过来,直接掀翻了无数的满清骑兵。 “轰轰轰……” 又是一轮齐射,炮声如雷鸣滚滚,犁地一样,射入满清最密集的阵营之中。 吓的杜度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豁然之间心胆俱裂,“是他们,绝对是是他们……” 同样密集的火炮,同样的三色骑兵,不用说肯定还有火铳兵。 他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趴在地上,冲着亲兵喊道:“快,吹号角,撤!” “贝勒爷,睿亲王的命令是让我们在此地至少坚守两天两夜,这才一天……到时候睿亲王怪罪下来。” 杜度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你是贝勒还是我是贝勒?” “撤!” 那名亲兵只能吹响号角,满清鞑子的号角声呜咽响起,与百门火炮交织在一起。 …… 卢象升所率领的天雄军,本已经陷入绝境,豁然之间被上百门火炮给震耳膜轰鸣,卢象升的马也被惊了,差点被甩下来。 “我滴个妈啊,勇卫营、京营是这样打仗的啊?”卢象升的一个堂兄大张着这嘴巴,能塞进去自己的拳头那么大。 天雄军此时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心中的震撼。 即便是卢象升,他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我也只是听陛下说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他们打了胜仗,但没想到他们这么猛……” 只见远处的火炮就像是从不用停歇一样,刚打完一轮,很快又是一轮。 “轰~轰!……”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数百个炮弹就倾泻进了鞑子的骑兵群中,所过之处,人马俱裂。 天雄军离着满清鞑子最近,所以看的也最为真切。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狰狞、可怖的鞑子,如被穿糖葫芦一样,给砸的稀里哗啦,地上断手,断腿、头颅……惨不忍睹。 “我滴娘啊,这么狠?” “哇……”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天雄军,也有人忍不住想吐出来。 …… “开炮!” 负责发号的火炮营千户,使劲挥舞着手中的号旗,吼道。 随着一轮炮弹发射出去,立即有兵勇上前将后膛给猛地拉开,一名兵勇用羊毛刷将炮膛给清洁一遍,紧接着另一名兵勇抱着炮弹放入炮膛之中。 负责发射的火炮手检查燧发装置,准备再次击发。 有了两次参战的经验,他们所有的动作相比之前更快,更专业,在十几秒之内,就完成了所有的一切准备。 “再放……” 一颗颗实心炮弹落在清军群中,顿时飙起一团团血雾。 灰尘、鲜血,泥土,碎肉,断肢,还有鞑子们痛苦的哀嚎,翻滚。 得益于锦衣卫强大的情报能力,在宣大兵马和鞑子交手的第一时间,曹化淳就已经接到了信息,调集两万兵马北上支援卢象升。 黄得功看着人仰马翻的满清鞑子,呲着牙怒骂道:“轰狗日的东西!” 他骂归骂,可眼睛却是灼灼地盯着地上的炮弹,因为他知道,一旦地上的那些炮弹打完,就该自己上场了。 “撤,快撤!” 满清大字贝勒杜度此时再次感受到那股子恐怖支配的既视感,哪里还兴得起反抗之意,扭头纵马怒吼道。 而他手下的那些骑兵同样有过一次与勇卫营、京营交战的经验,所以在听到号角声的时候,就拼命催动战马,朝着东南方向奔逃。 刚刚,他们打宣大兵马的时候是那么地威风赫赫,不可一世。 如今急急如丧家之犬,就有多么的狼狈。 “嘟嘟嘟……” 明军这边的号角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勇卫营、京营的骑兵瞬间动了起来,开始追击鞑子。 卢象升此时也愣过神,看着鞑子溃逃,意识到眼下自己该做什么,立即命令天雄军追击。 “天雄军,随我杀,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吼~”天雄军虽然只剩下老弱病残,但动作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策马提枪冲着鞑子就冲锋了过去。 呼号着,如洪流猛兽一般不要命的冲锋。 …… 曹化淳透过望远镜看着战场上的变化,喃喃道:“卢象升还是好样的,就是山西、大同最先溃了,要不然这场仗不至于打成这个样子。” “大同总兵王朴?”李邦华眉头不由拧了一下,“督师,陛下说让我们注意一下大同方向的兵马,您是说?” 曹化淳摇了摇头,“暂时不去管他,先把仗打完再说。” 来之前,皇帝曾找过他们,让他们小心大同、山西方向来的兵马,锦衣卫从山西几大晋商家中查出来范家与山西总兵和大同总兵的亲笔信。 而且山西总兵王朴与山西王家之间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虽然不在九族之内,但也是比较近的。 “让白杆兵上前,收拾战场。” 秦良玉点头,拿着令旗冲着京营发号施令。 这一仗主要力量是勇卫营和京营,所以收拾战场的事宜自然也是交给勇卫营和京营来干,至于白杆兵,他们的主力则大部分分布在南面十几里的地方,防止清兵前来接应。 勇卫营和京营的将士们如群狼入场,提起来鞑子的头颅,直接给枭首。 这些鞑子都是炮兵和火铳兵的战果,三大营所有的将士都有份,所以没有人争抢,几乎是闭着眼睛剁就行了。 远处,黄得功、孙应元、马祥麟、张世泽等人几乎在同一全都停下来追杀的脚步。 他们砍杀了八百多鞑子,便下令回返。 除了鞑子的头颅,他们最稀罕的便是鞑子的战马,鞑子普遍一人两匹马,甚至三匹马。 得益于位置空旷,这一仗下来,鞑子虽然大部分逃走了,但战马却是有不少留了下来。 十里! 就追杀十里。 他们是满意了,但有一人没有满意。 卢象升。 他看着远去的鞑子,攥着手指,忍不住大骂:“怎么就这么放弃了?” “任凭他们跑了?” 孙应元笑着摇了摇头,“这话你该留着向督师说去。” “对,违反军令,督师真的敢砍我们的。”黄得功呲牙笑道:“你和督师建议一下,十五里,下一次让我们追杀十五里也行。” 张世泽作为末代英国公,从小生长于勋贵世家,此刻也走了过来,“卢总督,您面子大,帮忙说几句话,向陛下进一言,我们感谢伱八辈儿祖宗。” “……”卢象升无语地看着眼前众将,嘴角抽了抽。 敢情追杀十里是陛下定的啊,那我还是算了。 …… 督师,以往都是文官才配担此大任。 在此之前卢象升对曹化淳一个太监当督师,心里有着一百个别扭。 “曹督师!” 卢象升再次见到曹化淳,终究还是叫了他一声督师。 因为如果没有曹化淳的这次驰援,恐怕他以及手底下的天雄军就彻底葬送在这乡野之地了。 “卢总督,快快请起。” 卢象升不为所动,拱手说道:“陛下的旨意早已经到了,一旦接触上,一切以督师为主。” 曹化淳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考虑的周全,蓟辽的人马现在何处?” “我让他们和密云的兵马在东面二十里的位置设伏,防止鞑子向北撤走,却没想到迎面遇到了满清鞑子的骑兵主力。” 曹化淳点了点头,“南面的山东、登莱、保定的人马也到既定位置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联合作战,远比他指挥勇卫营、京营、白杆兵要困难的多。 经过几番作战之后,三大营早已经如臂使指,指哪儿打哪儿。 但若再加上其他各路兵马可就不一定如三大营一样,所向披靡了。 看看卢象升就知道了,他指挥自己的天雄军,尖锐如刀,哪怕被满清鞑子包围,依然具有极大的战斗力。 可大同、山西的兵马却是一触即溃,不仅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受到他们拖累。 “来啊,将山西、大同两个副总兵给压过来。” 打扫战场的时候,除了鞑子之外,还抓获了两个逃将,赫然正是山西、大同的两个带队的副总兵。 “大人,饶命啊!” “卢总督,你也看到了,鞑子凶狠,非我等送抗衡……“ 可惜,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噗”的一声,说不出来了。 大同副总兵,薛德才的脖子被砍开大半,他们的手捂着脖子,却捂不住伤口,动脉的血死命地喷出来,血灌进气管,被吸进肺里,又呛出来,从嘴里吐出血沫。 “噗!” 又是一刀,山西副总兵邢光国也被卢象升给砍断了脖子。 “临阵叛逃者,死不足惜!”卢象升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恨声说道。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战前喊声滔天,真上了战场就怂的人。 “卢总督威武!” “卢总督威武!” “……” 喊声最大的反而是勇卫营和京营的人。 黄得功、孙应元、马祥麟等人对此也是极其的满意,纷纷过来拉着卢象升,“卢总督,走,一会儿尝尝我们三大营的伙食。” 张世泽也站出来喊道:“天雄军的兄弟们也都留下。” 周遭的三大营兵勇们也是大笑,要不是天雄军给拖住了鞑子,这一仗他们还真的不容易撵上鞑子。 所以有天雄军的一份功劳。 至于大同、山西两个边镇的兵马,他们都当了逃兵了,想屁吃,没有让砍掉他们就不错了。 这就是明军的鄙视链,你战力强,我就服气。 …… 卢象升去中军伙房的路上,看着三大营的将士背着的袋子,里面满满当当,不用说,定然是鞑子的脑袋。 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怕鞑子吗?” “怕他们作甚?他们不也是一个肩膀扛个脑袋?”一个京营的新兵笑道:“小爷已经参加了两次打仗,砍了两个头颅了。” “官升三级,赏银四十两。” 旁边的兵勇们也随之大笑,“不怕总督您笑话,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怕,听说鞑子厉害的很,可真到了战场上,我才发现鞑子也就那样,几轮火炮过去。” “火铳兵再打几轮,他们就跟驴尿泡一样,一下子瘪了……” “哈哈~~” 一个长的有些猥琐的家伙说道:“我都三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这回我可是杀了三个鞑子,升了小旗官不说,还有六十两银子入账,等回去了,我非得把王寡妇给娶过来不可。” “你特么就惦记王寡妇是吧?” “你懂什么,王寡妇他生养过,腚大腰圆,证明他能生养。现在我这岁数,黄花大闺女可不好娶,娶过来万一不能生养,我这出生入死得的银子,不白瞎了嘛?” “嘿,你倒是还挺会算计。” 兵勇们又是一阵哄笑。 卢象升看着三大营的战士们,有些恍惚。 如果说之前火炮、火铳是战力之强的话,那么战士们的好战,敢战的信念更加让他动容。 等进了中军的伙房,赫然发现中军伙房竟然不是在地上做饭,而是有专门的……餐车。 没错,就是餐车。 兵仗司做了几个餐车给三大营使用,让他们给建议,然后好接着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是石炭?” 上面有两个大锅,下面则是燃烧着煤块,不见黑烟。 煤块不熄灭,当需要的时候打开通风口,火势旺盛,但不需要的时候,则盖住通风口,火势立马消减下去。 后面有两辆马车,拉着煤块。 可以保证炉子不会熄灭,随时可以生火做饭,大大减少了餐食制作的准备时间。 “不用眼红。”曹化淳此时走了过来,笑道:“眼下只是试产,等过些日子,就会大肆推广,到时候宣大那边也该能用上了。” “给卢总督来一碗,来,尝尝我们中军的大锅饭。” “卢大人,你也在?”密云总督吴阿衡及蓟辽的两个副总兵也到了。 他们一路过来,整个人震惊的无以复加,“曹督师……又打胜仗了?” “锦衣卫的消息,北面皇太极派豪格率三万骑兵前来接应,所以我们要提前发起总攻了!” 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曹化淳直接将附近的几个总督给叫过来,其余的则由锦衣卫负责传信。 第108章 崇祯的机会来了 提前发动总攻? 宣大、蓟辽等地方过来的总兵、副总兵、以及卢象升、吴阿衡,无不侧目。 “这就要发动总攻了吗?”吴阿衡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没有经历刚刚那一仗,但却不影响三大营使他心中的整个战争体系的改变。 从锦州、关宁过来的蓟辽兵马同样如此。 曹化淳指着天津城说道:“眼下鞑子主力在天津城下,如果等对方将城攻破,我们就会陷入被动,鞑子会进入城内,到时候就是我们攻城了。” “城内还有大量的百姓,一旦开战,必然死伤惨重。” 吴阿衡忍不住道:“可南面保定、山东、登莱的兵马还没有到,我们开战,鞑子会不会朝南面走?” “他们不可能往南面走。”卢象升冷静地分析道:“接连吃了几次败仗,必然已经引起了鞑子的警觉,要不然皇太极不可能再派三万兵马过来。” “我同意卢总督的意见。”李邦华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南路军离着天津不过四十里。” “豪格所率兵马离此地却有八十里,至少也需要半天,甚至一天的时间,我们南路军比他们更早到达,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曹化淳点头,“没错,着锦衣卫,再去催促南路军,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天津城下。” 他看了看日头,“未时4刻,以三大营为首,宣大、蓟辽的兵马为辅,发起总攻!” “是!” “是!” …… 离着此地几十里的京城,三大营再次获胜的消息再次传来。 《大明时报》衙门外面早已经围满了百姓。 如今的《大明时报》已经正式运营了,一份报纸两个铜钱,但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特别是那些商贾、乡绅,有钱又有闲,几乎天天都等在衙门外面,就等着第一手的消息。 随着报纸从衙门里面推出来,刚分发给各分销商,便有人取出来两枚铜钱,抢着购买,“给我一份,我的……” 如今的报纸分销商,正是之前那些从京营、五城兵马司等各衙门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者。 数万人,总不能断了他们的生活,所以朱常淦直接将这份差事分给了他们。 他们从《大明时报》衙门的拿货价是两个铜板三份报纸,但卖出去的话,统一定价是一份报纸两份铜板。 刚刚交过钱的乡绅拿过来《大明时报》,迫不及待地念道:“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于昨日傍晚,再次击败满清八旗骑兵,杀敌一千有六,俘获战马一千匹……” “好!” “打的漂亮!” 百姓们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只要能胜,别说十日不让出城,就是一个月不让出城,我也高兴。” “高兴!” “我也买一份大明时报!”一个老汉举着两个铜板喊道。 “张老头,你认字,买什么大明时报?” “我家幺儿从军了,就在京营里面,我买回去裱起来。” 有些跛脚的报纸卖报老者闻言,直接递给对方一份报纸,“这份不收你钱了,想当初老子也是从京营里面出来的,要不是脚受伤了,我如今也在战场上了。” 大明时报衙门那边喊道:“军属,所有军属,以后可免费来门口领一份报纸。” 百姓中又是一阵震天的喝彩。 …… 百姓们欢天喜地,但大明朝的文官、勋贵们却是一个个心思各异。 经过上次逼宫之后,如今的皇太子直接被皇帝给软禁在东宫,即便是他之前的老师也不得见,每天让太子抄写大明时报十遍。 这使得之前想借着太子做点文章的文官们一个个如丧考妣。 武勋集团也是几次上疏,希望和皇帝一起游湖,都被皇帝给拒绝。 “如今大明正和满清鞑子战事焦灼,南方匪患愈烈,你们竟然天天想着游湖?伱们怎么有脸提这茬?”朱常淦指着几个国公的鼻子骂道。 直骂的几个老国公,脸色发紫,浑身发颤。 游湖? 永远不要指望我游湖。 不仅不游湖,朱常淦让人将后宫里面的池塘里面的水也给放干了。 大明皇帝融于水? 没水,我看你们怎么融? “黄大人,您不能撤啊,您这一撤,这人心就散了。”吏部左侍郎田维嘉赶到即将致仕的黄氏俊府邸。 此时的黄府之内,相比之前人少了许多。 刑部尚书郑三俊因为贪腐案,被锦衣卫下了诏狱,其余人怕被皇帝猜忌,不敢来。 来送行的人中,也就只有吏部左侍郎薛国观,礼部右侍郎张四知,吏部左侍郎田维嘉以及几个好友而已。 “……”黄氏俊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嘴,却终究只是说了三个字,“保重吧!” 今时不同往日,从皇帝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他就提示给众人,提示过温体仁。 可当时谁也没有当回事,让皇帝在短时间内整合了东厂和锦衣卫,此后一连串的反应,更是让他们始料未及。 “黄大人,我们还有兵部,兵部和户部还掌控在我们手中……”田维嘉心中不甘,还想说什么。 黄氏俊制止了对方的话,“迟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兵部掌控在谁手中不要紧,得看兵权掌控在自己手中,如今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的七万多兵马,面对鞑子三战三捷。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还要我提示你们吗? “老师……”薛国观满脸的苦涩,“老师回乡,大明朝堂究竟何去何从,可就真的难以把控了。” 黄氏俊对他来说,亦师亦友,如今离京,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这一次无法入阁,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入阁了。 而三大营的再次战胜鞑子,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寒意。 “回吧!”黄氏俊缓缓登上马车,撩开帘子,朝着外面众人说道。 几人怔怔地看着黄氏俊的车马渐渐远去,心底的悲凉之意越加浓重。 田维嘉脸色阴沉,良久问了一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见没有人回答,不由气急骂道:“大明的天下,还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黄师离开……可你们还在这朝堂之上!” 薛国观叹了一口气,“黄师说的没错,兵部虽然看上去掌控在我们士大夫手中,可三大营的战力却可击败清兵,这意味着,我们手中的兵权形同虚设。” “咦?黄师怎么又回来了?” 众人连忙上前,“黄师,您这……?” 黄氏俊一脸阴沉地从马车中下来,自嘲道:“五城兵马司的人直接将老朽给赶回来了,想不到老朽想致仕都不成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皇帝下令,京城封城十日,许进不许出。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黄氏俊没有再理会众人,扭身回了黄府,既然皇帝不让出城,那他就可以在京城再住些日子。 皇帝已经准许他致仕,这意味着自己已经平安落地,倒是看一下大明的风云聚变。 …… 信阳府, 崇祯教完书,来到书堂外面帮忙烧火,襄王一辈子没有烧过饭,尝试了两次之后,竟然做出来的饭菜还挺符合崇祯的胃口。 山寨之内,豁然少了孩子的打闹声,便一下子显的极其安静。 两人刚吃上饭,就听着外面变得嘈杂了起来。 各家各户朝着外面跑去,崇祯踮脚尖往外面看,“父……父亲,有大队的兵马回来了。” 隐约可见山寨里面的郎中提着箱子跑了出去,似乎有不少人受伤。 呻吟声,叫喊声,骂声豁然将整个山寨给填满了。 襄王朱翊铭也看到了这一幕,却拉着崇祯坐下,“别乱来,让人看见了,我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我懂一点岐黄之术,一会儿过去帮忙打听一下消息。” “你啥时候懂岐黄之术的?”崇祯忍不住问道。 “年轻的时候,什么也学了一点,不精,但多少能用,特别是在这山寨里面,多少懂一点,就足够了。”襄王朱翊铭再三叮嘱,“别乱跑,别乱动,这山寨在一些地方有野兽夹。” …… 过了老大一会儿,襄王回来了,他满手是血,累的不轻。 “大当家的回来了……”朱翊铭压低声音,一边洗手,一边将自己见到的给崇祯说了一遍。 不仅山寨的兵马回来了,红娘子也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一个被打的不成样子的男人。 崇祯的瞳孔猛地一缩,李岩! 如果朱常淦说的没错的话,那个人就是他。 “人怎么样?伤的重吗?” “伤的挺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危,听说还是个举人,在牢里面被打的,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襄王朱翊铭还在说着什么,但崇祯的思绪却已经飘飞出去了。 对上了,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就是那个人。 襄王朱翊铭继续低声说道:“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盯梢我们?” 崇祯一惊,“盯梢我们?谁?” “一个胖子,我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所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也别和别人谈论太多,省的别人知道你的心思。” “好!”崇祯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沫。 在这种局势,这种环境之中,崇祯是有些压抑的,好在有襄王朱翊铭。 不知道为何,他只要和襄王在一起,莫名的有些安心,若是单靠他一个人,估计在客栈的时候已经嘎了。 襄王拍了拍他,“别慌,他们只要不杀咱们,就有机会逃出去,迟一会儿早一会的事儿。” 崇祯点头,低声说道:“父亲,听说大当家准备投靠“闯王”李自成,这事儿我们是不是要阻止一下?” “嗯?”朱翊铭瞪圆了眼珠子,“你扯什么淡呢?” “她投靠是她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最要紧的是想办法逃出去。” “……”崇祯看着朱翊铭着急的样子,脸庞上的肌肉抽了抽,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心里藏着的那件事儿给说出来。 在一个父亲的眼里,他只在乎自己的儿子安全。 至于反贼什么的,大明什么的,想不了那么多。 崇祯笑了笑,“饭菜凉了,我刚给你热了热,赶紧吃吧。” …… 等襄王吃完饭没有多久,豁然发现山寨所有人家的粮食也突然开始装袋子。 紧接着,有人过来通知崇祯和朱翊铭,“把你们的东西收拾好,咱们可能要换地方。” “换地方?为啥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 崇祯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攻打县衙,这就已经不是简单的落草为寇了,而是真正的造反,所以整个山寨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巡逻的撒出去更远,一批又批的人被派了出去。 哨岗也比之前多了起来,就连山头上也有人不间断地巡视着。 崇祯看着刚刚修葺过的书院,然后又看向山寨里面那些已经在帮着父母、街坊收拾东西的孩子们,他突然有种别样的滋味。 “他们以往也是这样?颠沛流离的吗?” 不过眼下,还只是让收拾东西,并没有说直接要搬离,所以崇祯还是准备给学生们上课。 这时候,离着书院不远处有几个人说着北面的战事。 “听说闯王和明军的陷入胶着了,一时半会儿可能来不了我们这边了?李岩让咱们大当家投靠李自成,这下恐怕有点难度了。” “胶着了?不是说闯王的队伍所向披靡吗?” “洪承畴、孙传庭的队伍也厉害的很,听说北面的皇帝兵马好鞑子也打起来了……这次真的是打出真火了。” “那咱还不趁着机会赶紧和闯王并在一起,将声势给整起来,到时候咱们还怕谁?” “这可难说,听说狗皇帝的亲兵猛地很,就连鞑子都被打败了,一战死了上万人,一旦腾出手来,别说是咱们就是闯王也未必能打的过。” “那可不一定,如今陕西、河南起事的不断,单单有名有姓的就十几路兵马,打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声势越大越多……” 眼见崇祯过来,几人突然不说了。 这时,一个身高六尺,腰围却足有八尺的大汉走了过来,叫住崇祯,“祝永淦,大当家找你!” “找我?” 三当家:“李举人受伤了,大当家要写个檄文,想了想去,也就只有你能代劳了。” 檄文,征召、声讨等的文书,特指声讨敌人或叛逆的文书。 听三当家的意思,之前都是李岩和红娘子两人商量着来,如今李岩重伤,红娘子必然不会离得太远,有可能李岩就在跟前。 崇祯目光猛地一亮,自己的机会来了,“知道了,我这就去拿笔墨纸砚去。” 他得拿一下自己准备的东西。 “拿什么笔墨纸砚,大当家那里什么东西都备好了,你单个人到了就行。” …… 第109章 崇祯:让我写声讨崇祯檄文? 崇祯被天狗带着,一路来到一处院落之外。 所谓的院落其实也只是两间房子,相比其他反贼们干净了许多,房前还养了几盆花,刚到院子口就闻到里面浓郁的药味儿。 外面有几个提着刀的反贼,冲着他们喊道:“三当家!” “三当家!” “……” ‘天狗’冲着点了点头,“大当家的找人过来写檄文,这是咱们山庄里面的先生,你们见过的。” 几人点头,让过身允许两人进去。 崇祯跟着进去,进入屋子里面视线突然暗了下来,他没有左右四顾,而是用余光看着周遭。 屋子里面显的极其空旷,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模糊地看不清楚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床的周围是桌子,上面有着几本书,有两柄钢刀,一杆长枪,上面的红缨……崇祯正想继续看,忽闻有人说话道: “檄文会写吧?”红娘子将手中的药碗给放下问道。 她浑身带着那种独特的英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崇祯,没有一丝的匪气,却压迫力十足。 “虽然读过几年书,但檄文却是没有写过的……”崇祯硬着头皮说道。 “那也无碍,我来口述,你帮我改成书面文。”红娘子面色阴沉地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当今天下,皇帝无德,狗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藩王吃尽民脂民膏,官绅横行霸道、民不聊生,百姓身不如死,面对无边苦海,百姓不得不揭竿而起……” “……”崇祯提着笔猛地一顿。 他脸色难看的要死。 这檄文写的是声讨大明皇帝崇祯的檄文。 红娘子凝眉看着崇祯没有动,“我说了这么多,你咋没有动笔啊?” 崇祯嘴角抽了抽,“伱说太快,一下子写不出来,你稍微慢一点……” “大致意思就是这样,写一下朝廷腐败,然后宣扬一下起义军的豪壮声威,最后别忘了,告诉大明朝的文官武将,让他们认清形势。”红娘子英气袭人说道,然后朝着他身边走过来。 盯着他写。 三当家的此刻也围了过来,想看崇祯怎么写。 屋子外面的两个兵勇此刻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目光如火。 崇祯攥了攥手指,随即又松开。 昏暗的房间之内,突然有股子肃杀的气息。 “大当家,你继续说……”崇祯忍不住咽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回不写也得写了。 既然让自己过来写檄文,那么一定是正式而严肃的,对方留着自己,并且将自己叫过来,必然也有有着探查的意味。 檄文, 是极其认真、肃然、正式的内容。 外面的孩童跑动的声音、虫鸣的声音,树枝摇晃的声音,在这一刻陡然间全然消失不见。 似乎下一刻,刀子就砍在后颈上。 崇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就是写一篇檄文嘛。 自己不写也会有人写,而且写出来的只会骂的更难听。 他用笔蘸了蘸墨,快速书写起来,“自天地肇辟,厥初生人,树之帝王,以为司牧,是以羲农轩顼之后……未有暴虐临人,克终天位者也……狼虎其心,始曀明两之晖……” 等红娘子说完没多久,崇祯也随即落下笔。 轻轻的吹了吹,自己还没有看,却被红娘子接过。 看了一会儿,感觉没有问题,又拿着到了床边,“岩哥儿,你看看这篇檄文写的怎么样?” 李岩勉强坐了起来,仔细看了几遍,看的极其认真。 还没有看完便忍不住赞道:“好,好,全篇规模挥动,引经据典,结构严谨,气势如虹,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变典雅为通俗,很切合实际。” “贴出去必然可以起到宣传我们起义军号召力量。” “祝兄,果然好文采啊……” 崇祯突然松了一口气,以前虽然没有写过檄文,但他却看过不少。 在这上面的造诣,便超过寻常人太多。 这种又犹如后世的末代皇帝溥仪,他曾有一次被国学大师王国维邀请鉴定自己的收藏古董,溥仪一看就说是假的。对方问他为啥?他说,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太对劲,和以前在皇宫里面的有些不一样。 “好……”李岩又看到一处,忍不住赞道,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的伤势还没有好,别这么激动。”红娘子连忙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三当家天狗闻听就连李岩都赞扬写的好,不由呲牙咧嘴笑了出来。 “祝夫子,晚饭的时候,我让小的们给你弄点肉。” 病床上,李岩终于不咳嗽了,虚弱的声音传出来,“素闻祝兄饱学之士,襄阳府的府案首,更有鸿鹄之志。逢此乱世,正该以一腔热血,成就一番旷世伟业……” 崇祯脸上有些抽搐,没有立即回答。 “你先出去一下,一会儿我找你。”红娘子对着崇祯说道。 “好!”崇祯扭身走出了房间。 三当家见状也也跟着出来。 …… 随着崇祯和天狗离开,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红娘子将崇祯写的檄文放在一边,“这个人写的真的有那么好?” “我一点没有夸张,在此之前你说他是襄阳府的府案首,我还有所怀疑的。” “但今日,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可以写出来这样一篇檄文,并且将骈文注重锤炼的优长给发挥融入其中,便于传播,足以证明其文采超出于我。”李岩忍不住赞道 “襄阳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府案首出来?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服不行啊!” “那也不至于妄自菲薄啊!”红娘子有些不喜的说道:“府案首,不就是一个秀才吗,你还是举人呢!” “你不懂,人家这个府案首,只是因为还没有参加乡试罢了。” 李岩想了想突然问道:“对了,你问他为何没有参加乡试吗?” 红娘子想了想,“他说是因为襄阳府将他的名字报入了国子监,所以准备进京,入国子监的文书我也看了。” “这样啊,想来也是一个穷苦人家的书生。”李岩忍不住感慨道。 这年头,各地的民间学院如雨后春笋一般,往东几百里,就有声名赫赫的东林书院。 别说是江浙地区,就是信阳府的人也知道,只要进了东林书院,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大明朝廷中枢之中。 但凡有点权利、势力的,谁还愿意跑这么远进京,入国子监? 红娘子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将他给留了下来,给山寨里面的孩子们教书认字。” 在他们看来,祝永淦这书生定然家中贫寒,没有给上面的人送礼,得罪了那群贪官污吏,被人给下了绊子,故意将他给写入国子监的地方推荐名额之中。 让他受这份罪!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文采好与坏,一眼便可以看出来的。”李岩苦笑道:“这天底下,比我强的人太多了,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似这种文采斐然的人才,千万莫要放走了他。” “你在这篇檄文的后面写上他的名字,这样他就是想走,朝廷也不会饶过他了。” “我晓得!”红娘子点头,“你好好养伤,我去会一会他。” 李岩在红娘子的搀扶下,再次躺下。 听着门栓转动,不由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落到了这步田地。” 作为大明的举人,他而且还是天启年间的举人,二十三岁中举人,如今他已经三十有六。 河南大旱拿出自家300石存粮,散给饥民,又创作了一首《劝赈歌》,挨家走访富户,希冀他们也参与到救济行动中。 可那些官僚大户们,只顾自己,浑然不顾百姓死活,结果散尽家资却收获寥寥。 他奔走相告,却被眼前的这个彪悍女子给相中,被掳进了这山寨之中,竟然要自己当“压寨夫人”?可自己是有家室的。 自己心有不甘,悄然溜走,刚回到家中,却被官府认为与反贼有染,抓捕入狱。 却想不到红娘子攻打县城,将自己又给救了出来。 这下彻底成了“反贼”。 流民武装,整体素质太低,哪怕大明王朝腐朽透顶,可论作战的谋略和政治理念,流民的层次差好几个档次。 李岩将崇祯给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文采,同样是为了他自己。 独木难支,只有更多有志向的人加入进来,流民军才可能有未来。 …… 红娘子从屋子里面出来之后,带着崇祯一路来到了忠义堂。 “祝永淦,今日你既然写了檄文,那就算是正式入伙了。我和你说一下咱们寨子的大体情况,一共有五千六百人,其中战兵一千三百人,我希望你能帮我一起管。” 她想了想又说道:“从今日开始,你就……主管山寨的后勤和账目。” “有什么不清楚的,随后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三当家的。” 身高三尺、腰围九尺的天狗笑着点头,“祝老弟,有啥需要的你就和我说,需要刀、枪、剑,我随后给你弄一把过来防身。” 崇祯愣了片刻,“呃……” 自己这就算是入伙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讨贼檄文的正下面赫然有他的名字,祝永淦! 红娘子想了想,又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没?比如妻子、兄弟什么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派人去接过来,左右襄阳离着这里也不算远。” “对,你写个地址,我们派人过去接过来。”三当家将笔墨纸砚给拿了过来,放在了他的跟前,“你放心,我们在襄阳那边也有许多眼线的。” “……”霎时间崇祯头皮发麻,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沫。 他看到了红娘子腰间的飞镖,又看了看三当家手中的铁锤。 就知道,所谓的入伙没有那么简单。 只有将自己的父兄、妻儿都押在人家的手里,才算是真正的入伙。 这要让他们去襄阳府一打听,岂不是就彻底露馅了? 而且从对方的信息之中,也透露着他们已经将触手伸到了襄阳城,甚至已经伸到了襄阳府那边,想打听出来襄阳府的府案首是谁,再简单不过。 传到这边也只是时间问题。 崇祯硬着头皮将地址给写了下来,当然不是写的襄阳王府,而是随手写了一个地址。 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对方的手上,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延迟对方获得自己真实身份的时间。 …… “你干嘛去了?”襄王朱翊铭第一时间跑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怎么能发檄文呢?” 崇祯写檄文的事情,还没有等他回来,山寨里面就一下子传开了。 以至于之前骂他们的几个人,竟然还过来道歉了,直接给朱翊铭给整懵逼了,“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本来,咱家的族谱,我都准备好给你单起一页了,你倒好直接成反贼了。” “你知不知道,造反是要灭九族的?”朱翊铭气的嘴唇发紫,简直无法形容的那种。 撰写檄文,与造反无异。 “本来想着你给咱们襄王一脉增光,结果你倒好,祖坟没有冒青烟不说,你要把祖坟给刨了?”襄王朱翊铭整个人都麻了。 好半晌,才豁然想起来,“对,写檄文、骂崇祯皇帝的是祝永淦,是祝永淦,不是咱家。” 他猛地跳起来,眼睛里面突然又恢复了精光,快步走到崇祯跟前,“儿啊,下一回,有什么事情,你记得和老爹商量一下,行不?算父……老爹求你了。”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里,再不走,恐怕走不了了。” 农历五月底,天气已经进入了盛夏。 傍晚的时候,传来了消息。 肉球一样的三当家找到他,“大当家有令,收拾好东西,我们晚上出发!” “啊?这就出发?” “是啊,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写的那篇檄文,我们贴出去,被闯王的人给看见了,想要见见你嘞。” “送你一样东西。”三当家又笑着扔给崇祯一柄短剑,“其他的武器想来你也用不习惯,但这个东西是我们在杞县县衙里面搜出来的,用来防身还是可以的。” 热风吹着,让人想藏在阴凉处,不想出来的慵懒,但山寨里面的人却不辞辛苦,不得不转移,随着这次攻打县城,可以预见,大明朝的军队很快就会打过来。 他们必须在此之前和闯王接上头。 好消息是,自己的身份问题暂时应该不大,但坏消息是自己不仅没有阻碍红娘子他们和李自成合并,反而加速了进程? “我特么只是随便写了个檄文,怎么就……”崇祯使劲揪着头发,嘴角抽搐。 第110章 火夜! 天津卫, 副总兵连伯亮、还有武清县的县令江道曾、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亲自登城作战。 “不解带、不交睫、头发一夜之间尽白。” 在听说鞑子可能南下之前,两个县的县令便带着百姓,涌入了天津卫之中。 此刻的天津城,目之所及,尽是惊人的凄惨景象,城墙已经倒塌出几处巨大的口子,哭泣声、尸体、鲜血,各种景象尽入眼帘。 “能动的,快点吃点东西!”连伯亮冲着城内老弱乡兵喊道,说是一千人,其实仅仅只有500战兵和平民百姓在此地坚守。 如今的天津城内,无处不是残骸,无处不是废墟,城中的水路之中,随处被血染红的水坑。 漂浮的尸体。 军中的士兵和百姓不住的在城里面奔跑,邻里街坊帮忙,帮忙运送伤员,抬物资。 可即便如此,人手依然不足。 箭矢早已经耗尽,离着城墙比较近的一些房子开始被拆掉,从里面取出来石头,搬到城墙之上。 就在众人刚刚准备吃东西的时候,一个士兵急急忙忙地又喊道:“大人,清军又开始攻城了。” 连伯亮咬了咬牙,脸色阴沉地喊道:“所有人准备!” 看着城下面乌央乌央的数万清军,连伯亮目光颤动,“为何有这么多清兵来攻打天津?” 天津作为地名,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永乐年间设立的天津卫。 “卫”并非是光甲行政区域,而是边镇卫所。 燕王为争夺皇帝位,在这里发兵渡河南下,打败他的侄子明惠帝而篡了位。 为纪念在这里渡河起兵,所以称「天津」,意即天子经过的渡口,简称津。 有明一朝,天津并不是什么大城。 北面是武清县,南面是静海县。 这种情况一直到崇祯挂歪脖子树上,都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到了鞑子入关之后的雍正三年,才改了天津卫直隶州,同时设立天津县。 所以此时的天津卫,并非是一个大城,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关键,所以才形成了了一个类似于城的存在。 如今却吸引了数万人前来攻击,这让连伯亮、武清县的县令江道曾、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头皮发麻的同时,也是有些懵。 “鞑子为何攻势如此猛烈?”武清县的县令江道曾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沫道。 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也不禁道:“是啊,大有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 连伯亮目光闪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一种可能,我们大明的援军快到了,鞑子希望在我们的援军到了之前,将天津城给攻破。” 轰! 突然之间、砖头碎屑四溅、士兵们的惨嚎、耳鸣骤然在三人之间炸开。 鞑子的火炮直接落在了三人中间,有两个士兵一下子被砸成了一滩肉泥,另外有几个士兵被擦到,断了手脚。 “又来了!” “所有人上墙!”连伯亮大吼一声道。 城下再次攻城了。 鞑子也有火炮,但量不大,而且因为携带的原因,所以他们带过来的也不是红夷大炮那种威力巨大的,而是这种小型的弗朗机炮。 城墙上面虽然有几个豁口,但却无法大量的挤入进来。 以至于清军一天之内已经攻城十几波,却无法彻底攻入城中。 …… “进攻!”多尔衮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怒吼着,指挥鞑子再次攻城。 他们为什么选择天津卫,因为天津卫里面有数万人口和牲畜,满清的目标就是人口和牲畜。 既然京师一带具有极大的风险,那么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获取最大的利益。 以及给大明朝造成最大的损失。 更要紧的是“伐大木”战略。 一旦开始,就必须持续不断的给予力量,牵制大明朝足够多的兵力,让明朝内部的起义军闹腾。 中原的农民起义不但消耗了大量的兵力和军饷,还造成了人心浮动、城乡凋敝,使帝国大伤元所谓是心腹之患。 自从去年开始,大明朝内地的农民军如野火烧冬草一般,一下子火势旺了起来,大明朝内部的根本已经开始动摇。 这次满清入关,不仅仅是因为晋商被大明皇帝被杀,更因为满清潜藏在大明朝的汉奸将杨嗣昌给崇祯的建议给到了满清这边。 对于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首先集中全力对农民军,而对清军采取守势,甚至想办法与其妥协靖和,将来内乱彻底平定后再作长远打算。 多尔衮的皇兄展现出来极大的担忧。 这样的战略眼光,比起过去大明皇帝崇祯和他的朝臣们忙于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地穷于应付,确实要高明的多。 皇太极和多尔衮甚至模拟过杨嗣昌的战略,按照这个方案,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 五省总理和陕西总督分别统率各路援剿部队和三边劲旅,作为主力在中原和西北两地突击剿灭大股农民军;陕西、河南、湖广、凤阳四个巡抚辖区的地方兵团一面固守自己的区域,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六个巡抚辖区的地方兵团负责严守自己的区域,相应协助围剿。 有极大的可能将农民军给一下子解决掉的。 多尔衮在出发之前,皇太极特地找过他,将自己的真实意图给展露出来。 将中原正在围剿农民军的洪承畴、孙传庭等兵力吸引过来,这个目的还没有达成,这也是多尔衮在接到皇太极的命令之后,没有立即撤退的真正原因。 所以,这次打下天津城,他们他们不仅要劫掠人口、牲畜,更是要大肆屠城。 一方面以消解清军的此次战败的屈辱。 更为了引起大明朝廷的震荡,将中原的兵力给吸引过来。 只要将让各地再次来勤王,闯王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彻底做大,官军无力镇压农民军,明朝的国运将彻底断绝。 大地震动,火光、刀光、城墙之上的血光,映衬着西边的火烧云,如一团团火焰在天津卫的城墙上燃烧的极其旺盛。 血光在城头上,不住地绽放成一团团的血花。 城头上,一个明军刚将两个已经攀上城墙的两个鞑子给砸下去,下一刻自己却被一只箭矢射中脖子,眼珠子猛地瞪大,捂着自己的脖颈,因为无法喘息而栽倒在地。 而他身边的战友却是无暇顾及,因为又有更多的鞑子攀爬了上来。 他们手中衔着钢刀,猛地跳上城墙,狰狞地砍杀城墙上的平民,可随即又被城墙上的几个战兵给砍杀。 副总兵连伯亮眼睛血红地将一个鞑子给砍翻在地,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呼喊道:“顶住,别让他们上来。” 紧接着他从一名已经死去的明军手里拿过来一只弓,又将箭筒给拿过来。 还有四支箭。 江道曾猛地拉开箭,瞄准一个正欲攀爬上来的清军。 噌! 一箭射穿鞑子的头颅。 对方仰面摔了下去的同时,又将两个鞑子给砸了下去。 噌噌噌…… 一箭射杀一个,正当他摸着箭筒的时候,豁然发现已经空了……这一愣神的功夫,身子猛然一顿。 钻心的疼痛袭来,只见腹部一支箭矢在颤动。 “总兵!”连伯亮的一个亲兵连忙将他给拉到了后面,惊慌失措地大喊道:“军医,军医,这边,总兵负伤了。” “别管我,杀敌!” “杀敌!” …… 夕阳膝下,天空瞬间黯淡。 天津城下,数以万计的盔甲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之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是鞑子再次集结了数千精兵,如逆流而上的潮水,争先恐后地朝着连伯亮这边被暂时撕开的口子扑过来。 上万人的呼喊声骤然炸响,与远处呜咽的号角声同时响彻这个天津城的上空,刺穿云霄。 声浪在遭遇城墙的时候,又如倒灌的洪水与呼喊声再次碰撞在一起。 汇聚成巨大轰鸣。 如突然倒卷起来的潮水与巨浪碰撞,要将这个天津城给彻底埋葬。 面对鞑子惊涛拍岸的气势和喧嚣,天津城内的守军安静的可怕。 这就是鞑子军吗?才一天的时间,却发动了这么多次攻势,有时候前后相隔都不足一刻钟,却已经再次集结了人马,如狂风暴雨一般冲击着天津卫这座不大的城池。 一股难言的恐惧在城墙之上弥漫。 如一只无形的搭手死命地攥住城墙上所有人的心脏。 “玛德,都说老子软,不敢上前线,但老子这一仗杀了鞑子二十六人,就算是死了,也值了!”副总兵连伯亮咬着牙,却是龇牙咧嘴猛地提高声调喊道。 “就算是老子死了,也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呢!”连伯亮笑骂道:“老伴前几年也死了,儿子也成家了,孙子也有了,这辈子已经够本了。” “对,陛下说了,只要杀鞑子,即便不是军士,也有赏银的,你们想想,你们一年到头才能赚多少钱?为国捐躯,一百五十两勒!”武清县的县令江道曾大声说道。 这两人一番大喊,城墙上的紧张气息猛然之间一扫而空,目光转而坚定起来。 却也更加的安静。 鞑子的这一波攻势终于再次轰然冲到了近前,刀枪的碰撞的声音,刀子砍入手中的声音,跑动的声音,呼喊声、鼓声,霎时间碎乱如雨,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连伯亮让人将自己扶起来,站在靠着城墙的一个角落里面,抽出手中的刀,紧紧盯着一个缺口,如矗立在边上的一个柱子,但只要有人露头,他便睁开眼睛,怒砍过去。 箭矢没有了,石头没有了。 数万与几百之间的对峙,天津城守卫人数的绝对劣势,但却不影响守城官兵和百姓的意志之坚定。 眼见着城墙之上鞑子越来越多,连伯亮怒吼道:“江道曾、蔡忠仁,你们带着人退守内城,快,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 “那伱呢?” “你别管我!”连伯亮说完,带着几个亲兵不退反而朝着人最多的鞑子杀了过去。 武清县县令江道曾怔了一下,眼眶一下红了,却也知道现在由不得他犹豫,放声大吼道:“所有人随我退守内城。” “退守内城!” 等他们退回到内城,就看见清军已经如蝗虫一样,从城下不断的跳上来,将连伯亮等人给淹没在其中。 紧接着,就听着清兵之中一阵笑声。 却是一个鞑子将连伯亮的头颅给割了下来。 连伯亮之前表现神勇,执劲弓射杀清兵多人,被多尔衮看到,所以下令,击杀此人者赏银万两。 如今鞑子达偿所愿,忍不住呼号。 “嘟~~~” 清军的号角再次响起,鞑子们的目光再次狠狠地盯向内城的官军,外城已经攻破,只要再攻破内城,便可以屠城,掳掠明朝的女人和牲畜了。 此刻的鞑子眼中一个个爆发出野兽一般的光芒。 “顶住,都给我顶住!”武清县的县令江道曾、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亲自登城作战。 县令犹且如此,县衙里面的衙役们同样毫不退缩,刀都砍的卷刃了,却依然奋勇无惧。 甚至已经说不上来是不是恐惧了,更多的是麻木,是意志在支撑着他们。 “县令!” “县令……“ 众人回头,却是武清县的县令江道曾长枪将鞑子架设的一个梯子给挑落,上面十几个鞑子砸落在地上。 但鞑子的利箭怒射,他的身上也插满了箭矢,临死之前,他猛地掷出自己的长枪,贯穿了一个已经爬上城头的鞑子。 “江兄!” 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猛然大呼,想将他的尸体给抢回来,却依然来不及,人已经滚落到了城下。 蔡忠仁攥着手指,浑身颤抖,眼睛赤红,“火油,将所有的火油倒下去,就算让江兄的尸体烧掉,也不让他们给拿到。” 矢尽石穷。 火油,是他们最后的一点“积蓄”了。 一旦用过之后,这就意味着再没有任何的反抗手段。 到了此时,所有人都明白,到了最后时刻。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犹豫,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蔡忠仁怒声说道:“吾等不死,天津城不得入半步!” “吾等不死,天津城不得入半步!” “……“ 仅剩下不足三百的官兵和平民们喊道。 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感慨道:“只恨,大明朝的江山,就这么被鞑子给蹂躏,我死也不甘啊!” “烧!” 几罐火油被猛地砸在了城下,有兵勇将点燃火把扔了下去。 嗡~ 一团火焰猛地窜起,将正在争抢武清县县令江道曾尸体的一群鞑子连同江道曾的尸体一同吞噬了进去。 突然爆发的火势,让清兵有些懵,暂时往后退了一下,只待火势颓下来,便再次发起冲锋。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天津城内的人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紧握着刀柄,暂时不知道城下的状况。 随着火势弱下来,却不见鞑子再次攻城。 只是听起来,随着天色黯淡,局势似乎发生了变幻,对面的鞑子似乎变的激烈了起来。 随后,听到锣声、鼓声、号声也跟着紧急地响起来,各种的骚乱……大地也在陡然之间颤抖。 远处火光冲天。 紧接着,轰轰轰……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大的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第111章 血战!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火烧云也消散了逝去,天津卫的城墙上面的血染的一片亮红也变成了压抑的黑色。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是不是咱们的援军到了?之前连总兵说过,鞑子这么拼命的攻城,定然是咱大明的援军到了。” 隔着太远,所以远处战斗的声浪在天津城墙上是听不清楚的,但轰鸣的炮声就如同黑夜里陡然泛起的雷声。 震动着天地,轰鸣着夜空。 密集犹如暴雨,排山倒海一般将重重的震撼和厮杀声传达了过来。 静海县的县令蔡忠仁狂喜道:“别紧张,鞑子这种情况,肯定是我们的人,我们的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天津城上的官兵和百姓们忍不住喜极而泣道。 “我们有救了!” …… 当太阳的余晖全部消失在视野之中的时候。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宣大、蓟辽的明军终于赶到了,从北线和西线同时与清兵战在了一处。 曹化淳让亲兵挥舞号旗,让三大营的队伍仅仅休整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对天津城下的鞑子发动了总攻。 短短二十里的距离,却从下午两点打到了太阳落山。 哪怕有火炮、火铳的优势,行进速度却也是极其的缓慢,正如朱常淦在出征之前说的那样,鞑子一旦接受了这种战斗方式之后,很快想出来一种方式。 那就是袭扰,派少量的骑兵,从两翼袭扰大明军,虽然有伤亡,但却可以有效阻止明军的行进速度。 为正在攻城的清军延续更多的时间,只要他们将天津城给攻下来。 屠城的目标得以实现,便足以让明廷震动。 让大明天下震动。 陕西、河南等地的洪承畴,孙传庭等人必然会入京勤王,如此大的丑闻,依照满清对崇祯的理解。 他必然还会再杀一批武将,到时候眼前这伙儿彪悍的大明军,就会如当初登莱城的火器营一样,自己崩塌。 左右也要被崇祯清算,不如加入大清的阵营。 …… “睿亲王,大明军已经攻过来了。”一个包衣奴才急冲冲地跪在多尔衮的面前。 多尔衮脸上的肌肉扭曲,“蠢货,一天,仅仅让他们阻延明军一天的时间,都做不到吗?” 他攥着手指愤怒的脸扭曲成麻花,一脚将眼前的包衣奴才给踹翻在地,“让他们再给我顶住,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 “多铎呢?让他率领正白旗的人顶上去,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给我挡住一个时辰。” 多铎。 多铎,努尔哈赤的第15子,骁勇善战,深受父亲喜爱。 努尔哈赤死后,手中的20牛录,一起给了多铎。 如此,多铎的地位比兄长多尔衮高,麾下牛录也最多,有35牛录,是八旗中最强大的旗主。 代善手握正红旗、镶红旗,合两旗的力量,比多铎强。 但是,正红旗、镶红旗单独出列,比不上多铎的镶白旗。 除了皇太极之外,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满清成立前后是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其中,多尔衮、多铎关系密切,是一条战线的盟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太极极其忌惮多铎,对八旗进行了多次调整,多铎的正黄旗,变成了镶白旗;颜色变化,人群构成不变,多铎依然很强。 满洲八旗,还得看镶白旗。 在历史上,山海关之战、潼关之战、河南之战、扬州之战,都是镶白旗打头阵,无坚不摧。 多铎麾下兵马众多,本人战斗力强悍,实力不容小觑。 后世乾隆评价:开国诸王,豫亲王多铎的战功最显赫。 可以说,多铎36岁病逝,带走了多尔衮称帝的希望。 多尔衮也不会嚎啕大哭,匆忙带兵从大同返回,身着素衣,扶着灵柩痛哭的起不来。 …… 所以在面临如此重大的时刻,他选择让多铎带着镶白旗上。 多铎很快被叫到了近前,掷地有声地喊道:“十四哥,你就瞧好吧!” 随即就匆匆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没过多久,就听着远处传来炮火连天的轰鸣声。 多尔衮却是咬着牙,让对自己的正白旗下命令,“一个时辰,攻不下天津城,所有人牛录以上的没有阵亡的全部就地格杀!” “嗻!” “嗻……“ 一颗颗炮弹再次打在天津城的内墙之上,瓦片、砖屑,纷纷被砸的纷纷扬扬。 鞑子更是如潮水一般,不要命的朝着天津城头之上涌。 多尔衮的死命令下达,正白旗的所有牛录章京带队,已经杀红了眼。 两个时辰拿不下来天津城,他们与其被斩首,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还死的风光,所以声势极其的骇人。 …… 努尔哈赤时期,一牛录是300人,到了皇太极时期,因为忌惮八旗旗主的权利,他一直在削牛录的数量。 从300,削弱到了280,又削弱到了260,但多铎却有35个牛录。 所以他实际上带领的却是九千多号,近一万人的大军。 “杀!”多铎疯了一样,催促着手下的士卒迎战,多铎多次面对明军,多少硬骨头都被他给啃了下来。 自然不是庸才,从杜度、岳託的几番失利,他总结出来,要想战胜明军,就必然要躲开他们的火炮。 眼看着要冲到明军的近前,一声号角声响起。 多铎他猛地调转马头。 他手下的将士也跟着他调转马头,数万洪流,的此刻也一分成两。 鞑子向着两侧狂奔。 明显欲从两翼袭击明军,大明的火炮面对正面战场无敌,总不可能就连两翼也有上百门火炮吧? …… 明军阵地之上,在看到鞑子突然转向的时候,火炮营的千户猛地挥舞手中的号旗。 紧接着,火炮也跟着调转。 他们手中的火炮两个人便可以操作,所以调转起来,并不是难事。 “预备!” “放!“ 在鞑子惊异、惊恐的目光之中。 轰轰轰…… 视线之中,无数的火光冲天,无数的黑点如雨点一般落在了镶白旗的骑兵之中。 数百步的距离,但炮弹的威力却是没有丝毫的打折,如犁地一般,连人带马将清兵一串一串地砸飞出去。 刹那间,哭嚎声,喊叫声、马的嘶鸣声哄乱地布满清军的阵营。 “顶上去,只要我们冲过去,明军就是待宰的羔羊!”多铎睚眦目裂,冲着亲兵怒吼道:“不要停!” 亲兵一边冲锋,一边吹响自己的号角。 多铎的镶黄旗不愧是鞑子的精锐,没有一个人后退,朝着明军继续冲杀,很快就冲进了火铳的范围之内。 “砰砰砰……” 火铳兵开枪,奔在最前面的鞑子立马被打成了马蜂窝。 霎时间,整个战场血如雨下,一排又一排的鞑子倒下。 可前面的鞑子刚倒下,后面的鞑子已经冲了上来。 明军已经可以看到鞑子的人脸,他们是那么的狰狞,那么的不要命,就算是从马上掉下来,只要还能跑,就提着刀继续朝着明军这边冲锋。 如此劲头,也使得清军离得明军更近了,近到了鞑子弓箭的射程。 “射,射死他们!”一名牛录章京疯狂的怒吼道。 鞑子们纷纷弯弓射箭。 唰! 刹那间万箭齐发。 勇卫营、京营大量的火铳兵纷纷被箭矢击中,出现伤亡。 勇卫营、京营的藤甲兵上前,挡在火铳兵的面前,才将他们给护住,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与此同时,白杆兵长枪如林,站在了队伍的最外层,将长矛的枪尖对准了鞑子即将到来的骑兵。 “轰!轰!轰~” 明军的火炮还在朝着清兵倾泻,火铳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凌厉的箭雨,再次落下,明军之中又是一阵哭喊的声音。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死亡只在一瞬间。 …… 中军营帐之中,曹化淳面无表情,但他发抖的手,却表明着自己心中的不平静,即便他已经见惯了太多的生死。 但看着三大营中的将士们像是被割麦子一样,不断的死去,仍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李邦华攥着手指,忍不住恳求道:“督师,让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的骑兵上吧!” “督师,让骑兵上吧!”秦良玉也忍不住请求道。 火炮、火铳,步兵,将鞑子的第一波攻势给挡住,第二波的骑兵才是关键。 但正如陛下说的那样,骑兵是关键,但也是他们的软肋,一旦骑兵损失过多,他们将彻底丧失优势。 但眼见着鞑子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火炮营和火铳营近前,曹化淳终于下了决心,“所有的骑兵,出击!” 随着大明号旗手的挥舞,三万大明骑兵,如猛虎出笼一般,朝着清军冲了过去。 “杀!” 接连与鞑子交手的三大营,此刻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胆怯,他们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汉子。 面对鞑子狰狞的面孔,他们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更多的是怒气和杀气。 “玛德,给给老子死来。” “咧尼玛嘴呢!” 两边的洪流猛然撞在了一起,如两团滔天巨浪轰然相撞。 同时参战的还有宣大、蓟辽的兵马,特别是蓟辽、密云、锦州、关宁的兵马,他们看到三大营如此凶悍的时候,全都惊呆了。 “这是号称全是废物的京营?” “这也太猛吗?” 哪怕卢象升之前见过三大营和鞑子交战,可依然被这样的场面给再次惊住了,他猛地挥舞手中的长枪,“杀!” “跟上总督!”天雄军也跟着大呼道。 “都跟上!”密云、锦州、关宁的兵马看到这一幕也全都忍不住呼号,“杀!” 士气大振。 …… 火铳兵外面的白杆兵已经与鞑子的骑兵交上手,虽然鞑子的骑兵冲到了近前。 但白杆兵经历了这几次大战之后,在原来山地战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长矛斜着扎在鞑子骑兵的身上、马的身上。 他们的身上遍布敌人的血,也有自己人的血,却半步不退! 勇卫营、京营的火铳兵,则趁机找到角度,再次朝着满清鞑子进行无差别的攻击,鞑子的箭矢也不断乱入火铳兵的队伍之中。 “让一下!”有几个士兵将几个改良弗朗机炮给推了过来。 为首的火炮营千户猛地拽了一下绳子,就听着轰的一声巨响。 几个正往前猛冲的鞑子骑兵,发出凄厉的惨嚎,他们捂着自己的眼睛、脸、脖子……从马上栽了下来。 正是兵仗司新发明的散弹炮。 只因为兵仗司嘱咐过,这东西射程近,所以只有在五十步之内才有效,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派上用场。 如今鞑子冲到了近前,火炮营的千户猛然记起来还有十几发这玩意,连忙给翻了出来。 “好东西!”火炮营的千户大喜的冲着手下喊道:“快,把剩下的全都给拿过来,给拿过来!” “轰!” 这玩意一炮出去,几十颗弹丸如暴雨一般猛地喷薄出去,任凭你前方有几个鞑子,几乎都没有跑,直接给达成马蜂窝。 直接把不要命冲锋的鞑子给打懵逼,他们飙,但不是傻。 此刻,黄得功一刀将一名鞑子的牛录章京的头颅给砍了下来,“痛快,又是一颗大好头颅进账。” 将头颅塞进腰间的袋子里面,呲着牙朝着另外一个镶白旗的将领冲过去。 他和孙应元领着的勇卫营,就如同战场上的两只猛虎。 猛地扎入鞑子之中,砍杀这鞑子,吸引了大量的火力。 “顶住!多杀明军的火炮营和火铳兵……”多铎在马上不住的高声呼喊,鞑子亲兵也随即吹响号角,指挥鞑子。 可清军一片又一片的死亡,同袍的残肢、血肉遍布,同样让他胆寒。 “嘭!” “贝勒爷!”明军的一发炮弹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多铎的面前,将他的马给砸翻在地。 亲兵将多铎从马下面给拽了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马的脖子被砸掉了一半,悲鸣着想站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如果此时有神明从天空俯瞰,便会惊觉大明的将士如一颗颗滚滚向前的石子,岁挡住了鞑子的冲锋,却被推着走。可渐渐……这些石子凝结在一起,如巨石,如山峰。 彻底挡住了鞑子的冲势,如一座雄关一般,让鞑子寸步难进。 再然后“巨石”动了起来,开始滚动着碾压他们面前的鞑子。 轰! 轰…… 明军的火炮在各处不断的炸响,火铳的声音,再加上战场上的哭喊声。 清军无法寸进,明军却愈战愈勇。 “这是明朝的军队?!” 多铎看着明军眼睛嗜血的光芒,如凶猛野兽一般,直直地盯着清兵,似乎他们才是待宰的羔羊。 这才多久,情境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112章 杀!杀!杀…… …… 天津城墙之上,静海县令蔡忠仁带着剩下的人已经做好了玉碎身死的打算,但突然的喊杀声震天传入天津城内。 让仅有的守城将士们的心猛地提振了起来。 “顶住,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所有能动的上城墙!” “我听说咱们大明将士之前已经连续两次击败了鞑子,一举灭杀了他们上万人。” “我看到了,大明时报上说了,是陛下的亲军,火炮厉害的很……” 不仅老人、半大小子上了城墙,就是一些妇孺也上了,在此之前,他们不少人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鞑子在工程之前就喊话,如果激烈抵抗,城破之后,他们要屠城的。 如今眼见大明援军到来,人们一个个欣喜若狂,拼了命地往内城的城墙上涌来。 没有武器,他们就拿着自家的扁担、木棍、水桶、锄头、勺子、铁锅、砖头,菜刀……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手中没有的。 “杀鞑子!” “杀鞑子……” “杀!” 一个已经先登的清军,还没有来得及庆祝,豁然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用锅底给砸了下去,“给老娘滚下去。” 刚刚已经空缺出来的一个大口子,瞬间被百姓们给堵住了。 “金汁”、石头、砖头,水桶……不断的砸下,正在往上攀登的鞑子瞬间人仰马翻。 “杀鞑子,护我家园!”静海县令蔡忠仁见状忍不住振臂高呼。 “杀鞑子,护我家园……” “……” 大明将士和百姓们声势如虎,轰然震彻天空,令正在攻城的清军为之一震。 已经攀上外城的多尔衮眼睛血红,怒吼一声道:“将剩余的10个牛录,全给我派上去。” …… 看着清军伤亡惨重,多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他迅速的发号施令,“退出明军的火炮范围!” 一旦退出大明的火炮范围,明军就无法够得到清军。 十四兄给自己的命令是挡住明军两个时辰,既然无法将对方冲垮,那自己就与对方打拉锯战。 清军的机动能力强,先撤出明军的火炮范围,一旦明军往前推进,就再次阻止清军冲锋。 对方必然要停下来再次阻击,可对方一旦停下来,自己就再次脱离明军的攻击范围。 袭扰! 多铎让手下清点镶白旗的损失。 这短短的接触战,镶白旗的死伤战损竟然高达一千七百多人。 镶白旗自从建旗以来,还从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惨重损失。 多铎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眼里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吼叫着,声音如闷雷,传出去很远。 接下来的几波,鞑子不断的出动兵马朝着大明这边冲锋,但几乎都控制在一百步五十步之外,偶尔有几次冲锋才到了近前。 之所以是百步之内,是因为多铎也看出来了,火铳兵的有效射程正好在一百五十步内。 火铳兵有六千之众,而火炮却只有百门。 而且现在的火炮是实心弹,虽然声势浩大,但真正造成的死伤,远比不上火铳兵。 不仅多铎的镶白旗,其他满清八旗,以及蒙八旗兵马也是伤亡惨重。 察觉到多铎的战法之后,也很快调整过来,放弃歼灭,以阻止三大营前进为核心。 …… 明军这边, 三大营的将士打扫战场,无一生擒,全部斩首,装入自己身后的袋子之中,要算首功的,将士们如一个个地狱杀神一般。 除镶白旗外,其他满八旗和蒙八旗,四千八百多首级……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铁甲,锁子甲,棉甲之类的东西,除了铁甲、锁子甲被一些士兵穿在身上,其余没有人动,但数千战马却是被三大营的直接给分了。 而在中军营帐,曹化淳也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清军的意图,快速地调整战术。 “让火铳兵在前,步兵在后,往前推进,不要停!” 你想以袭扰的方式阻断我的前进,我怎么可能如你所愿。 月黑风高, 地面之上,铁蹄如雷,各式盔甲、武器的声音不绝于耳,与战马的嘶鸣混合在一起。 明军的火铳兵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集结,开始朝着清军逼近。 鞑子见状,再次发起冲锋。 其实这个时期,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大部分人都是夜盲的,因为古人大部人吃不饱饭,都缺乏维生素a导致。 所以在光线昏暗的黄静霞,几乎看不清东西,行动困难。 但得益于朱常淦这两个月对三大营的投入,三大营在平日里除了粮食之外,大量的粮食、蔬菜,甚至时不时地可以吃到肉。 相比两个月前的三大营将士有了本质的提升。 “放火龙!”明军一名千户大声吼道。 紧接着几个明军士兵将一枚枚“火龙”。 “嗤嗤……” 所谓的火龙,其实就是火箭。与后世的火箭有着极大的不同,与火焰喷射器有些相似,这东西在宋朝就已经极为普遍了。 龙身、龙头、龙尾,龙身为约1.6米长的薄竹筒制成,前边装一个木制龙头,后边装一个木制龙尾。 点燃之后,龙尾、龙身的火药推进火龙向前,飞向敌人,后部绑附浸满油脂的麻布等易燃物,点燃后可以起到纵火的目的。 射程可以达到1到两公里。 但在这里,“火龙”最大的目的,是为了照亮士兵们的视线。 几十枚“火龙”散落在明军前方各地,将周围的环境给照亮。 “五百步!” “三百步!” “……” 有了“火龙”的帮助,明军可以清晰地知道清军的距离。 达到一百五十步的时候,一声铜锣的声音轰然炸响,火炮轰鸣。 将一颗颗炮弹给打了出去。 紧接着,唢呐的声音响起。 火铳兵开始扣动扳机,战场之上瞬间充满火药的气息,死亡笼罩了前方区域。 晚上,号令旗已经无法看清,所以最有效的便是铜锣和唢呐。 鞑子骑兵一排排的滚落马下,关键他们看不清明军在哪里,便已经倒下,无形之间,心头多了几分难掩的压抑和恐惧。 即便他们冲到了明军的跟前,当他们反应过来,却发现陷入了白杆兵的冲冲包围之中。 直接被一排排的长矛给刺穿,挑落马下。 多铎作为贝勒,平时吃的山珍海味,自然没有夜盲症,看到这一幕,几欲吐血。 明军这边,火铳兵不断的往前行进,后面的火炮同样往前走一段时间,就一字排开,朝着前方的清兵骑兵一顿狂轰。 “开炮!” “放!” “再放……” “往前行进!” 火炮营的指挥千户,震耳欲聋的轰鸣让火炮营的将士们已经快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所以他只能将用尽所有力气,敲在铜锣上。 一声是开炮,两声是往前进。 无数的铁球砸进鞑子的营帐之中,十几斤重的实心弹带走几个鞑子之后,依然没有停歇,从地上弹起,再次落入鞑子人群之中。 大量的清兵人马被砸翻,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战马嘶鸣,到处乱跑,将马背上的鞑子给掀飞出去,又被后面紧跟着的马匹给踩踏而过。 火龙、火炮、火铳不断地往前推进,将鞑子给压的抬不起来头。 此时的勇卫营、京营、白杆兵的骑兵以及不少的步兵,则护在两翼,防止鞑子的骑兵偷袭,白天的时候,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火炮继续往前推进,朝着前面打!” 曹化淳下令道,不管前面有没有人,射程即正义,只要火炮的炮弹发射过去,就可以减少明军的行进阻力。 …… “从两翼冲锋!”多铎此时已经打红了眼睛,再次组织起了反击。 按照这个行进速度,自己根本就不可能阻挡明军一个时辰,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冲锋。 但经过两次冲锋之后,他的镶白旗从原来的九千多人,已经减员到了不足七千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兵,真正能战的也就六千来人。 被打中的清兵,无一不是浑身血肉模糊地倒下,有的一时半刻死不了,凄厉的嘶吼,让他们心中的恐惧陡然增加。 面对前方喷薄而出的凌厉火光,他们竟然胆怯了。 没错,鼎鼎大名的镶白旗,竟然在这一刻心寒、发憷了。 上百门火炮齐射,那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看着他们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明军计算着火龙边上冲过去的鞑子身影,以计算距离。 唢呐声再次响起。 “放!” “再放!” 勇卫营和京营总共六千火铳兵在这一刻,如蓦然露出死神镰刀,开始收割鞑子的性命。 一排接着一排的火铳兵在此刻齐射,密密麻麻的弹丸如台风扫落叶一般,被扫中的人马,身上全都是血洞。 一连打了好几轮之后,火枪兵退后。 “上刺刀!” 针对火铳兵近战弱的问题,兵仗司在三天之内,五千多工匠打了六千多把刺刀出来。 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三棱刺刀被他们安装在火铳前面。 时刻准备白刃战。 三大营的长枪兵、白杆兵上前,近四米长的长矛,在火龙火焰的照射下,闪烁着袭人的冷光,刺入强弩之末的鞑子骑兵体内。 此时,黄得功、孙应元的骑兵终于再次动了起来,朝着鞑子冲锋了起来。 因为黑夜的缘故,无法照顾到所有的情况,鞑子的冲势比白天的时候更猛,竟然有上百匹马冲进了火铳兵之中。 可面对数千上了刺刀的火铳兵,直接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突刺。 有的刺马,有的刺人,即便鞑子们穿着三层护甲,但在三棱军刺面前,却无法完全阻挡。 三棱刺刀的刀身是棱形的,是有三面樋的刀具,对制造的材质要求要低于刺刀,三棱刺的优点在于它的血槽可以放血,而且伤口是方形的,这种伤口无法包扎、压住也无法止血。 而且明军刺入鞑子之后,顺势旋转。 只听一声声惨痛的嚎叫声响起,一道道血柱顺着三角军刺的凹槽喷出。 一名勇卫营的士兵直接将鞑子给拽了下来,又捅了几下之后,将头割下来,然后朝着下一个鞑子兵刺去。 很快,百十个鞑子的尸体便铺陈了满地。 “杀!” “杀!” “杀!” “……”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明军士气震天,让整个夜空也变的滚烫起来。 几次想要冲破明军阵营的镶白旗清军骑兵,再次付出了两千鞑子性命之后,已然折损近半。 多铎看着如炼狱一般的战场,只能再次选择后撤。 他不想退,因为战斗一旦开始,便是不死不休,硬着头皮硬刚或许还有机会,可要是退却的话,便是彻底的失败。 但眼下他又不得不退。 因为伤亡率超过五成,足以让任何军队丧失战斗力。 这还是建立在清军面对大明军队一直大胜的基础上,以至于他们对于明军有着心理上的优势,有着近乎疯狂的优越感,才能打出如此高的伤亡比,却依然敢于冲锋。 他正是依靠这个优势,想用自己的镶白旗,和岳託、杜度口中的“大明奇兵”博一下,以彰显自己镶白旗无愧于最强的威名。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明军竟然如此强劲,直接将镶白旗按在了地上摩擦。 随着清军远离,明军的火铳和火炮再次响起,对着想脱离战场的鞑子拼命的开火。 “清军退了!” “胜了!” 整个阵地上,呛人的硫磺气以及烟雾让人忍不住想咳嗽,却无法掩饰明军将士们的雄心和兴奋。 “呼呼呼……!” 三大营的将士们忍不住呼喊道,声浪如潮,一浪接着一浪,直刺云霄。 “前进!” 中军前进的鼓声密集如雨点,将所有明军将士心头的火焰给烧的更旺。 …… 虽然天津城的百姓涌上了城头,但终究不是战兵,在满清鞑子的猛烈攻势下,死伤惨重。 可鞑子刚刚杀出一个缺口,却很快又被天津城的百姓给堵住。 其中不乏一些稚嫩的面庞,赫然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们手中拿起砖头、瓦砾,朝着鞑子的头上砸去。 清军之中突然有人骑马过来,随即下马,一路骑马跑过来,将人群分开,来到多尔衮的面前。 “睿亲王,败了!” “什么败了?” “多铎贝勒爷的镶白旗败了。” “什么?”多尔衮闻言整个人都不由晃了晃,痛苦和愤怒如裹尸布一般笼罩着他,“怎么会败了?他是镶白旗啊!” 镶白旗,是清军最强大的存在,怎么会败了? 还没有等他缓过来,就听着又有传信兵赶到,猛地跪倒在地,语调惊恐道:“睿亲王,南面大批明军赶到,或是山东、保定、登莱一带的明军到了。” …… ps:本来昨天答应书友要加更的,作者扣字比较慢,再加上写战争场面,所以写起来就更慢了,所以今天无法加更,从明天开始尽量两更! 第113章 大胜! “睿亲王,南面大批明军赶到,或是山东、保定、登莱一带的明军到了。” 多尔衮看向南面,看不到多少东西,却可以听到有喊杀声,火光、烟雾升腾而起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声响突然在他的耳边炸响,外城的围墙上,陡然如爆炸一般,砖屑、尘埃四散飞溅。 多尔衮身边的一个人,猝不及防被一个东西给砸飞了出去。 被推出去好几米,猛地撞在城墙上,随即整个身子一歪,晕死过去。 此时众人才看到,那是一个乌漆嘛黑的铁球。 “明……” “明……明军的火炮!”喊声后知后觉地才响了起来。 喊声未落,一个个铁球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主子!”多尔衮的包衣奴才,连忙护着他,将他给扑在了身下。 等多尔衮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豁然发现鞑城墙上喊叫声一片。 明军的火炮将外城的城墙砸的稀烂,许多地方已然坍塌。 天津城的内城则是欢呼声此起彼伏。 明军终究还是到。 “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吗?” “回主子,还没有到,还差一刻钟。”包衣奴才回道。 “还差一刻钟……”多尔衮将拦着自己的包衣奴才给踹开,看着天津城的内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我们损失了那么多人,却连一个小小的天津城都没有破开?有何面目回去见皇上?” “再攻!”多尔衮咬着牙,身形发颤,眼角几欲睁裂,根根血丝清晰毕现,配上他狰狞的脸庞,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是!”正白旗的几个牛录章京,脱掉自己外面厚重的盔甲,这样会阻碍他们登城的动作。 然后再次朝着天津内城冲了过去。 …… 明军这边。 西线和北线,南线,此刻终于联合在了一起。 气势一时之间再次往上叠了一层,喊声冲天。 “杀!” “杀……” 满清鞑子的弓箭,如暴雨一般落下,明军不断的有人倒下,但却没有一个人退缩,特别是前面的火铳兵,他们一个个目光坚毅,快速的填装弹药,然后射击。 再射击。 “砰砰砰~~” 一排排的鞑子应声倒地,明军却是如山岳一般,不断地往前推进。 打到现在,鞑子的凶狠也不曾减退,他们就如同一头头饿狼一般,凶狠地与明军咬在一起。 三大营与鞑子交战是占上风的,但南面的山东、保定、登莱的兵力与鞑子碰撞之后,却不是那么回事儿,直接被满清鞑子杀的节节败退。 曹化淳立即下令全军出击,放弃割鞑子的头颅,不计弹药,最大程度地射杀鞑子。 天津城上的火光冲天,以至于明军已经不需要发射“火龙”便可以清晰的看到城下的清军的人头攒动。 …… 好在南面山东、保定、登莱等地的明军没有溃逃,而是在三大营的强大攻势之下,付出了极大的死伤效果之后,终于止住了颓势。 将鞑子的士气给杀的退后。 此次伐明,带了八万多人马,不仅没有将大明中原的兵马给吸引回来勤王,反而损失了三万多兵马,更关键的是自己旗下的正白旗和多铎旗下的镶白旗损失惨重。 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此刻,多铎满脸血污地跑了回来,一把抓住多尔衮的手臂,“十四兄,我们损失太大了,镶白旗损失近半,蒙八旗的损失更大,既然打不进天津城,我们就必须撤了。” 多尔衮愤怒的脸扭曲成麻花一般,青筋在脸上跳动,可面对西面和北面的攻势犹且抵挡不住,何况又多了南面军。 听着喊杀声以及各处火光冲天的情景。 多尔衮一拳锤在了天津城的城墙之上,发出一声不不甘的怒吼,“哎~”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固执己见了。 六万大军,不能就这么葬送在这里…… 一旦被明军形成合围,依照大明这种打法,清军恐怕还要蒙受更大的损失。 多尔衮扭头看了一眼天津城,心中的苦涩,如被人给按在水里一样,无法呼吸。 就差一点,便可以攻陷天津城,到时清军可以拒城以守。 明军的火炮在坚固的城墙面前便会丧失它的大部分优势,而自己据险而守,且居高临下,同样还是抵挡明军火铳的优势。 只要进入射程,清军的弓箭准头更甚,不比火铳的杀伤力弱。 清军的战斗力,多尔衮是有这个自信的,而且攻入天津城,裹挟大明的百姓,明军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到时候将屠城的罪过都推在明军将领的头上,让大明朝的那些投降派宣扬正是明军的逼迫,才使得清军大肆屠城。 更能让大明朝廷动荡,战局不利,崇祯便会再次开启尘封的技能。 杀良将! “十四兄,你快下决策啊!”多铎急的脸红脖子粗,大吼道:“是攻城还是撤,咱们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 “我知道。”多尔衮深吸一口气,看着天津城内城上的人头晃动的百姓、官兵。 天津城多久可以攻下来,他也说不上来,也许一个时辰,或许两个时辰,或许三个时辰,可能到天明,便可以攻克天津城。 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了。 一旦明军的包围圈彻底合拢,以明军的火炮、火铳之威,满蒙八旗的将士只会有更多的尸体留在明朝的土地上。 此次伐明,自己的正白旗、多铎的镶白旗、岳託的镶红旗损失巨大,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慢蒙八旗同样损失惨重,回去之后无法和其他旗主交代暂且不说。 但有一个极大的问题,就是此次溃败,自己在清廷的话语权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睿亲王这三个字,从封号上,便可以看的出来,在豪格肃亲王之上。 豪格是皇太极的儿子,却没有自己这个十四叔的封号高,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正白旗、镶白旗的实力远在豪格的正蓝旗之上。 如今两白旗损失巨大,若是陪葬在这里,可以想象,自己会彻底失势。 以往,鞑子伐明向来是先驱使跑回攻城,先是大明百姓,然后是蒙军、朝鲜兵,接着才是满洲的其他一些小部落,最后才是鞑子的满人上。 可这次多尔衮、岳託入关,刚在通州便遭遇了三大营。 满洲镶红旗及岳托旗下的蒙古骑兵一下子就死了一万五兵马,紧接着转而南下,攻打天津城。 这期间同样没有掳掠多少大明的百姓,而是直接以蒙古、朝鲜兵、满洲小部落,及满洲兵为主力。多尔衮的正白旗,其实也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前,才派上去。 来的时候,多尔衮和岳託左右两翼的兵马合计八万余人,如今却损失了三万五千人。 蒙古兵、朝鲜兵损失殆尽,满洲的小部落兵同样不足三成,镶白旗损失近一半,正白旗情况好许多,损失了不到三成,两千人多一点。 可即便如此,这个损失也是多尔衮无法承受的。 就在他心思未定的时候,突然一计火炮落在将他们之中,这回是多铎直接被砸翻在地,一面墙也坍塌下来,正好埋住多铎。 “多铎!!” “贝勒爷!” 多尔衮及周围的一众甲喇章京、牛录章京,脑子嗡的一声,连忙将人从下面救出来,军医上前检查了一番。 “还好,只是擦伤,肋骨可能断了,但没有性命之忧。” 军医包扎之后,周围好几个人才豁然松了一口气。 其中有多尔衮,还有几个则是多铎的包衣,按照满清八旗制度,包衣奴才,压根就不属于自家人,属于财产而不是人。 如果多铎死在了战场之上,他们必然也得死的, “撤,向北突围!”多尔衮身形晃了晃,咬着后槽牙,心在滴血地喊道。 “撤!” “嘟~~~” 号角声低沉的声响划破夜空。 鞑子的骑兵在听到撤退的号令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集合队伍朝着北面开始有序撤退。 …… 天津内城之上, 一日一夜没有合眼的静海县令蔡忠仁和满城的百姓早已经疲惫不堪,眼见鞑子开始撤兵,蔡忠仁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地。 “县令!“ “县令!” 又是揉腿,又是掐人中,蔡忠仁终于幽幽地醒了过来,醒来第一句话,“胜了!终于胜了……快,迎大明王师入城。” “太爷,别忙活那事儿了,咱大明的将士们追鞑子去了。” “追鞑子去了?”蔡忠仁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火光如蝴蝶展开的翅膀一样,火焰不断绽放。 轰轰的巨响,震耳欲聋。 滚滚烟尘升腾,几乎将整个战场给笼罩了进去。 而远处,更后方鞑子和明军似乎又再次撞在了一起,如两团染色的浓墨,彼此厮杀。 如今的形势与之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北线卢象升、蓟辽等地的兵马不断袭扰,试图阻挡鞑子的向北逃窜的步伐,三大营、南线则在后面紧追不舍,尽量击杀鞑子的有生力量。 …… ps:作家说里面说一下战损比的问题。 有读者说战损比的问题,往往一场战役,如果伤亡超过百分之十就开始崩溃了,书里面动不动上千人。 该说不说,这就是装备的差异以及心里的差异,再次之前鞑子压根没有遇见到这样的战役,其次鞑子在入关前后的战力确实极为强大,他们的决死之心,以及对于明军几十年碾压惯性形成的优越感,让他们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打成了这个样子…… 一会儿九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114章 寇可往,我大明亦可往 卢象升的天雄军和蓟辽的兵马与鞑子的兵马交手不久,就发现,压根无法拦得住对方。 鞑子的野战能力在面对没有装备优势的明军时,尽显无疑。 短暂的交锋,天雄军便出现了大量的伤亡,锦州和关宁的骑兵同样伤亡惨重。 不得不说,卢象升是个猛然,虽然是个文人,但却同样勇猛无比。 “杀!” 他手中数十斤的大刀,身先士卒地冲入鞑子骑兵之中砍杀。 只剩下两千老弱病残的天雄军,在这一刻却是比任何人都冲的猛。 但多尔衮和多铎恐惧三大营的火炮和火铳之威,所以几乎没有纠缠就朝着北面继续逃窜。 满清的骑兵终究比大明的骑兵行进速度要快一些,清军纵马逃窜,而明军的火炮和火铳兵行进速度终究还是慢了许多,再加上有曹化淳的命令。 在追杀了十里之后,留下一地满清士兵的尸体之后,开始回返。 清理战场。 对于这样的结果,黄得功和孙应元看着向北逃窜的鞑子,直骂娘。 不是不想杀,而是大明的骑兵行军速度在这一块相比落后一截,不得不承认。 而且即便骑兵追上了,没有火炮和火铳的支援,能不能打得过还是两码事。 …… 天津城北四十里处。 “报,前方出现大量兵马!” 一连冲出去三十余里,多尔衮带着数万人马,刚想整顿一。 突然有探子来报,前方出现明军,所有人不由大惊。 多尔衮再次上马,再次突围,一番交手下来,才发现对面竟然是清军。 “豪格?” 多尔衮看到前来的人竟然是豪格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他曾和豪格多次并肩作战,但天赋这对叔侄却并没有建立起来生死与共的关系,甚至两人之间的嫌隙颇多。 所以,多尔衮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豪格入关来救他。 “肃亲王,你带了多少人马?” “三万三千人!” “都是八旗子弟?” “没错!” “……”多尔衮看着豪格心里几欲吐血。 一方面,这三万多人,都是豪格的八旗兵或者是亲近豪格的八旗兵马,如今毫发无损,而自己的正白旗和多铎的镶白旗却是损失惨重。 另一方面,他是在懊悔。 三万多八旗兵,如果有这三万多八旗兵做支援,自己再坚持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即便打不下来天津城,也可以将明军北线的宣大、密云、蓟辽等地的兵马给吞下。 灭杀大明两万兵马,也算是挽回一些颜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北线的宣大、蓟辽,密云等地的兵马已经和京师的三大营会师,再加上还有南面山东、保定、登莱的兵马,眼下即便是加上豪格的三万多人马。 也未必能在明军的手里占到便宜。 “算了,劫掠一番,出关吧!”多尔衮思索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如此决定。 天津以北到关外,虽然只有几百里地,但却有着数十万百姓,以及不少的牲畜。 扫荡一番,多少还是可以止血的。 …… 天津城外,十多万兵马汇集。 各军镇的总兵、副总兵聚在了三大营的中军营帐之中。 “督师!” “督师!” “……” 众人一个个眼神灼灼地盯着曹化淳,目光炽热。 “坐,都坐!”曹化淳满脸红光,看着眼前的众人,“此仗,在座的都有功劳,我会将事情的真实情况,据实报于陛下。” “咕嘟!”众人之中,一阵干咽唾沫的声音。 大胜! 虽然之前他们从《大明时报》听说过三大营打赢了鞑子骑兵,但那只是听说,如今自己却是亲历,而且自己就是创造历史的人,这让他们如何平静的下来? 李邦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仗我们一共杀敌一万九千六百余人,缴获战马一万两千匹,战甲四万余套……” 天津攻城战,一仗鞑子死伤近两万。 其中近一半死在了三大营的手里,还有三分之一死在了天津城的攻城之战中,只有五分之一死在了天雄军、蓟辽骑兵手中。 南面保定、山东、登莱的兵马来的迟,几乎没有击杀多少鞑子,反而给对方送了不少人头。 哗~ 这话一出,营帐之内的气氛顿时喧嚣尘上,已经不能用烧开的水来形容了,直接燃烧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功劳,天大的功劳……大明朝数十年没有这样的大胜了。 特别是密云的总督,吴阿衡。 眼眶一下子红了,“陛下,诚不欺我!诚不欺吾……这下鞑子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杀敌近两万,再加上三大营之前杀敌一万五千多人,加起来三万五千人。 足以让鞑子伤筋动骨了。 曹化淳却是拍了拍桌子,“将诸位叫来,是安排一下接下来的战斗。” “接下来的战斗?”众人不由全都看向曹化淳。 还有? 不是已经大胜了吗? 而且鞑子已经北撤,我们难道追上去? 只听着曹化淳掷地有声地说道:“去岁,后金军在大明从长城得胜堡、上方堡突入长城,奔袭宣府、大同。在50余日内攻陷明朝大小城堡数十余座,杀掠无数,绕京师劫掠一周后班师,所获人畜财物连续用了4天时间,才全部通过长城关口。” “更是在边城贴上“谢明军相送”的字眼,此乃我大明之耻辱!” “你们说,我们岂能让他们如当初那样从容离开?” “不能!” “不能!” “……” 营帐之内顿时沸反盈天,似乎要将营帐的顶棚给掀开了。 “传令,两刻钟之后,继续北上!” …… 一夜无话,当一道淡紫色的光线,像夜晚点燃作为自由信号的烽火,掠过群山的顶端,照亮京城的时候。 皇宫之内却是收到了一封来自皇太极的信。 “皇爷……”王承恩将信展开,放在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伸了伸懒腰,昨夜自己回到自己身体,恰逢红娘子带着起义军转移,所以一晚上没有睡好。 让他诧异的是,竟然是崇祯给他们写的檄文? 在和崇祯通话之后,才明白其中发生的意外,不过崇祯所说,用的名字不是朱常淦,而是祝永淦,不至于暴露身份,而且转移意味着红娘子他们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调查自己的身份。 不过崇祯表示,经过檄文之后,自己的身份更自由了,没有人在阻挡自己,之前监视自己的人似乎也消失了。 算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起义军的权力中枢,后续可以更好的配合自己了解起义军的动向,而且据他说,红娘子即将与闯王李自成见面的情况于朱常淦说了一遍。 相比李岩,李自成的目标价值更高。 不得不说,崇祯的这番骚操作,让朱常淦很是无语,嘱咐他,“别想那有的没的,尽快离开,别特么把命给嘎在那了。” …… 朱常淦回过神,看向皇太极给崇祯的信。 “吾两国所以构兵者,因昔日尔辽东、广宁守臣尊视尔皇帝如在天上,尔先世诸君臣欺凌我国,遂成七恨,致起干戈……” 跳过前面的一些废话,朱常淦直接看后面的重点。 简单来说,就是一封和谈信,皇太极在上面给出了和谈的条件。 “明朝每年给满清金万两,银百万两;明以宁远双数堡中间土岭为界,清以塔山为界;双方在连山地带互市;双方若有叛逃到对方境内者,一律遣返……” 老实说,如果明军没有大败清军之前,皇太极这个要价真的不算高。 但朱常淦却是不屑地将皇太极的信给扔在了地上,对于皇太极的心思,打的小九九,他早已经门清。 在此次之前,清军与明军交战五十七阵,无一败绩,还围攻京城这样的大都市,大明财产人口更是损失无算。 而此次多尔衮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的人马入关,为的可不仅仅是这黄金万两,银百万两……他是为了将大明朝廷能战之兵尽数消耗掉。 这次入关,是他对明朝“砍而不伐”战略的体现,清朝不断拿斧子砍明朝这颗大树,并且一次比一次砍的深。 皇太极是在给大明朝农民军以机会,让他们积蓄力量,更狠地消耗大明,好让满清有机会给大明致命一击 朱常淦怒道:“来人,传旨给曹化淳,让他给朕狠狠地打,不要顾忌弹药损耗……将大明的威风给彻底打出来。” 可还没有等王承恩接话,就听着外面有人喧哗。 “捷报!” “天津卫大捷,天津卫大捷……” “明军斩敌两万,后金北逃!” 捷报入京,报捷的锦衣卫一路从长安街上奔来,早已经引起了一片震动,百姓们的欢呼声,朝臣们的震惊。 满城沸腾,陷入一片狂欢之中。 欢呼声如雷霆一般,传入皇宫之内,引得无数的宦官、宫女们也全都停下来手中的活计,看向外面。 “哈哈哈……”朱常淦不禁猛地起身,大声笑道:“大捷好啊!” “此战,一扫大明之颓势,朕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建奴,告诉世人,攻守之势易形了。从此以后,寇可往,我大明朝亦可往,不仅可往,而且不可阻挡。” 第二章送上!感谢大伙儿 第115章 你要娘子不要? 朱常淦将王承恩给差使出去之后,凝神顿在原地。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117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24,(百姓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600天」 「现代寿命奖励:600天」 「资金奖励:16438356元」 “善,大善!”朱常淦兴奋道,胜仗果然是最好的催化剂,一仗将鞑子挫败,让国运值直接涨了三千。 国祚也涨了四百多天。 资金的奖励也同样到了八位数。 朱常淦深吸了几口气,“国运值,国运值,如今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国运值的问题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 国运值,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朱常淦想着这些字眼,内心突然有些沉重。 “王承恩,随朕前往务农司。” 如果说什么最能救百姓于水深火热,自然是吃的、穿的。 是粮食、衣物,让百姓吃得上饭,穿得上衣,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 说是务农司,其实就是在京营之中临时搭建的几座帐篷。 此刻却是有大量的人员在不住的忙碌。 番薯苗子已经可以插苗了,所有里面的人挑水的,插苗的,到处都是人影,王承恩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宋应星,只找到陈振龙的孙子陈山青。 “陛……陛下万岁,万万岁!”陈山青看到是皇帝到来连忙回礼。 “宋应星呢?” “回陛下,宋司正今日带着人去十里外的田地里亲自插苗去了。” “现在栽种了多少番薯了?” “回陛下,今天刚开始栽种。” “你们繁育了多少番薯苗?” “回陛下,这些日子锦衣卫让人一直从福建往京都运番薯苗,预计到月底可以栽种8000亩。”陈山青满头大汗的说道。 朱常淦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一颗红薯可以育苗多少?” “回陛下,分大小,做红薯母块的重量一般在1到2两,可出苗10颗以上……” 按照陈青山所说,即便今年从福建尽量的运送番薯苗,但考虑到季节的因素,最多也就是种八千亩地。 但来年,却是可以育苗数十万亩。 再一年,便是数千万亩…… 朱常淦又亲自下车辇看了一下已经栽种下来的红薯苗。 既然宋应星不在,朱常淦决定返程。 “王承恩!” “皇爷,臣在。” “传朕的旨意,所有人参与红薯培育的人,三族入京,将红薯外泄至建州者,夷三族!”朱常淦目光闪烁了几分,下旨道。 想要完全杜绝红薯进入建州是不可能的,能做的就是尽量延迟而已。 …… 从京营回来,朱常淦没有回乾清宫,而是来到了军机处。 今日值班的是孙承宗,还有其他几个大臣,见皇帝到来,连忙起身见礼道:“陛下!” 似乎是因为打了胜仗的原因,军机处的气氛有些活跃。 朱常淦让众人平身,“孙阁老,朕想问问,我大明北面军镇到底有多少能战之兵?” “这……” 一句话将孙承宗给问懵了。 明朝的军队人数,也是个说不清的话题。 大明鼎盛时代,明朝名义上有300万军队。而到了万历以后,名义上却只有80-90万军队,到了崇祯朝,名义上更是只有60余万。 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军队人数,是很不靠谱的。 以明辽军为例,万历时代的多数正式报告,都说明辽军有7-8万人,但实际只有4万人左右。 便是他孙承宗执掌辽军时代,还曾闹出过一次吃空饷丑闻,围绕关宁军究竟是5万人还是11万人,朝堂之上发生过几番争吵,最终却也没得出令人信服的确切结论。 明朝军队又被分为“战兵”和“守兵”。守兵就是只能防守城池的贫弱部队。而战兵则分为步兵和骑兵,是明军真正有战斗力的野战部队。 战兵当中最有战斗力的,则是所谓的将领们的家丁(或称内丁)。 孙承宗想了想,这样说道:“回陛下,据兵部的统计,辽军总计有八万,其中有三万战兵。” “山西总兵报告山西全镇应该有1万战兵,大同军镇应该有7000战兵,宣府镇有1万名战兵。宣大总督标兵有7000人……” 按照兵部的记录,明廷在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山西、山东等地,一共约有8万战兵,其中可能有一万五千到两万左右的骑兵。 左良玉有五万兵马……洪承畴所谓的“三边总督”兵马,名义上有十三万人,其中四万骑兵…… 他说的都是纸面数据,因为具体有多少,除了当值的总兵,谁也不知道。 朱常淦点头,“如此说来,人其实也不少了。” “陛下,您问这个是?” “无他,朕欲让各大军镇的人都抽调一千人来京师。”朱常淦淡淡地说道:“搞个演习,” “演习?” 朱常淦看着孙承宗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就是你们所说的演武。” 借这次机会,让各军镇的总兵过来。 而他更深刻的目的,则是借这次机会,震慑他们的同时,重新调整战区。 …… 信阳府, 红娘子穿着红色的战袍,骑在战马上,英姿飒爽,她本就武艺高强,再加上这身戎装,连年杀伐,让她的身上多了几分威压和杀气。 李岩因为伤病的原因,所以无法骑马,只能拉在一辆马车之中。 而这辆马车正是朱翊铭和崇祯他们坐过的那辆,当初他们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是王室宗亲的身份,所以专门找了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没想到竟然也被山寨的人给带了回来。 如今他们赶了一夜的路,此刻终于停下来进行短暂的休息和造饭。 “祝永淦还在吗?”李岩忍不住问道。 “还在,就在队伍的后面。” “此人颇有才气,气质风度也令人折服,将来必成大器。” 红娘子看着李岩,“你为何那么看重他?” “檄文,这种东西,极少有人写,即便是我,一时之间也无法写到如此地步,但他出手成章,这说明什么?”李岩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这说明,他的才华远比我理解的要多的多。” “如今明廷腐败,建奴、蒙古环伺,形势瞬息万变,单靠农民起义军是不可能走的长远的,我们必须吸收这种有能耐的人,将来若是推翻明朝,也要靠这样人的人来治理国家。” “伱何必想那么远?” “只有一开始就立意高远,才有可能走的更远,如果我们自己都没有更好的规划,如何能成事?”李岩说着,突然咳嗽了起来。 这其实才是他一直不想加入农民起义军的真正原因。 一方面,作为举人,是科举入仕的门槛。 不过要想出仕得排一个冗长的队,且起点低,升迁难,像嘉靖年间,海瑞以举人出身做到官居一品,是不可复制的奇迹,最好的办法就是参加会试考中进士。 另一方面,他翻遍了所有的史书,六次农民起义,唯有朱元璋成功。 成功率不足两成。 所以他才从山寨逃了出来,如今却再次被红娘子所救,回去做他的李善人定然是不可能了。 唯一能做的便是完善农民军的谋略和政治理念,将起义军的层次尽量往上提升。 “既然你这么看重他,我就让三当家的多盯着点他。”红娘子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被李岩给说服了。 李岩面无表情,片刻后将被子给拉上,“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 “好,你休息一会儿,我的人已经和闯王联系上了。” 对于李岩,她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在里面。 自己作为卖艺求生的女子,行走江湖,受够人间冷暖,在这吃人的年景,师傅振臂高呼,聚拢起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组成一支义军,四处劫富济贫,与官府为敌。 后来他们来到杞县,师傅听到最多的就是李公子的侠义故事,便决定将此人给绑上山来,给自己做丈夫。 她一贯性格豪爽,唯独在婚姻事情上拿不定主意,从小没有父母,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然要听师傅的,师傅一手包办下来,自己也做好了嫁给他的准备,却不料对方没洞房就跑了。 此事在民间盛传,“会绳伎红娘子反,掳信,强委身焉。” 红娘子也不解释,其中有师傅的原因,同样有自己的原因。 此时,她突然看到一个人过来,“祝夫子,李岩刚刚休息,你……” 却听着背后一道声音响起,“祝兄?正好想和祝兄聊几句。” 红娘子愣了愣,咬了咬嘴唇,面色突然有些泛白地往一旁走去。 也正是因为她心态的变化,让她发现此刻的崇祯的手脚有些发抖。 崇祯目光灼灼地盯着红娘子远去,喉结不住的滚动,一只手缓缓地伸向身后,因为那里藏着一把尖刀。 “祝兄,身体不便,还请见谅!” “李兄客气了,身子感觉怎么样了?”崇祯忍不住靠近一些问道。 他曾经看过朱常淦发给自己的那一幕。 正是李自成攻入京城,自己才上吊挂在歪脖子树上。 而朱常淦又说李岩对于李自成极其的重要,正是在这人的劝诫之下,李自成才起势……崇祯最终决定自己在离开之前,必须将李岩给除了。 这一次他本来只是来踩点,逃跑的路线,他和襄王已经选好了。 如今豁然看到红娘子离开,崇祯突然发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左右四顾,看有没有人注意这边。 “祝兄,你要娘子不要?” “啊?”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崇祯刚握住的刀子好悬没有掉出来。 “只要你开金口,我促成你一桩姻缘。” …… 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116章 宣孙传庭入京 崇祯此刻心情紧张到了极致,作为皇帝,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但对于大明朝的坍塌,有着异于常人的执拗。 他要阻止李岩,他要在李自成到来之前,阻断李岩的路。 红娘子的突然离开,以及周围所有人又恰好没有关注这边,让崇祯以为机会难得,刚激起他的杀心。 李岩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让崇祯有些懵逼。 “啊?”扭头看到李岩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呆滞在原地,忍不住问道:“你……你说什么?” 李岩一下子抓住崇祯,“祝兄,不瞒你说,我是有娘子的人,可……” 他将自己和红娘子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伱说我作为一个有妻儿的人,如今家中娘子仍在,我却在外另娶一个,如何对得起所读的圣贤书?” 李岩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那一日,我听她手下的三当家和几个人讨论过,为了红娘子成为正妻,他们甚至考虑过,将我家的娘子给杀死。” “吾儿才七岁,你说我怎么忍心让他没有母亲?” “……” 李岩越说越痛,眼眶通红,一个大男人竟然抽噎了起来,挣扎着,两只手抓着崇祯的手,作势要给崇祯跪下。 “李兄,李兄,你伤病之体,别这样……”这让崇祯一时之间抓着刀柄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他没有想到李岩竟然还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的出来,他和正妻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你答应我,你要是不答应我,如论如何也不能起来。” 李岩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崇祯人都麻了,同时也终于将周围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搐,看到周遭有人投过来的目光,他咬着后槽牙,知道这次机会就这么溜走了,松开刀柄,双手将李岩给扶起来,“李兄,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我答应什么了?” “夫子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李岩擦了擦眼角,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再次躺回马车上。 “我可没有……” “你们在说什么?”恰在此时,红娘子打水回来了,崇祯和李岩两人不约而同的噤声。 李岩看了崇祯一眼,才说道:“没有,就是在讨论一下,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线。” 崇祯却是担心被红娘子看出来什么,也跟着点了点头。 “哦,我倒是想听听,你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红娘子目光清冷地看着两人,她虽然武艺高强,但对于起义军未来的路,却是看不清,这也是她对于李岩纠结的原因之一。 “弄了几个饭团,祝父子也在这儿将就着吃点吧。” “……”崇祯嘴角抽了抽,到了此刻,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防止被红娘子看出来什么。 饭间,李岩和崇祯才对于大明朝的局势,以及农民军的一些形势简单探讨了一番。 两人虽然在许多观点上具有分歧,但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李自成未来的军师,竟然碰撞出来无数的火花。 崇祯直言大明朝北面针对鞑子的战事应该很快有阶段性的结果,接下来必然会针对农民军,建议他们能被诏安尽量被诏安……李岩却是不认为明朝能对鞑子形成什么反制,更是反讽大明朝已经腐烂到了极致,千疮百孔,难以救治。 这让红娘子看向崇祯的目光有些发冷。 等崇祯赶回朱翊铭所在的方位,“老爹?” 人呢? 突然听到襄王朱翊铭的声音,“别大声,今天上午的时候一直有人盯着我。” “谁?” “暂时不知晓,三当家的人,或许是二当家” 崇祯的额头上的细汗一下子密布,思绪飞转,难道是被人发现了?不可能啊,自己压根没有露出来刀子,何况李岩今天还和自己称兄道弟,想撮合自己。 “没事儿,暂时没有危险,应该是山寨的人怕我们跑,所以才叫人盯着我们,暂时按兵不动,看机会行事。”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靠近父子俩,这让崇祯有些紧张,那人过来却给了崇祯一个包裹、一张纸条。 崇祯展开一看,“祝兄,我这里有几件衣服,你拾掇拾掇自己。” “……”崇祯脸色乌青,竟然是这狗东西的人盯着自己? 这下倒好,自己没有杀死李岩不说,反倒是被对方给缠上了。 不把李岩这事儿给解决掉,这时候跑,反倒是更加危险。 “吾儿,不用叹气,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的。” “老爹,我知道。” 襄王看到包裹里面的东西,目光一亮,“这谁送的?” “李岩,就是之前大当家截回来的那个读书人,他看我穿着寒酸,于是将一些旧衣服给了我。”崇祯看着襄王,越加决定谨慎,不能因失误,危及襄王爷的性命。 至于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以及刺杀李岩的事情,彻底掩藏在心底。 不过这事情是一件坏事,却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李岩对自己放下了许多戒心,自己也也有了更多与他单独相处机会。 接下来自己与他接触的过程中,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而且李岩盯梢自己,定然也没有和红娘子说,也就是说自己暴露的几率小了几分。 接下来自己就得尽快实施自己的计划,多与李岩接触找机会,同时也扩大与山寨其他人的关系,将水给搅浑了…… …… 此刻,天津以北的数百里之地。 到处是八旗满蒙骑兵飞驰的身影,如同一阵阵狂风刮过,裹挟着大明的人口和牲畜。 朝着青山关挺进。 此次是清军历次入关规模最大,但持续时间最短的一次,却损失最大,获得的战果也最小的一次,所以他们只想在出关之前,尽量的弥补损失。 时值农历六月,天突然下起一场大雨。 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倾盆般下个不停,从山间、田野上流下来的雨水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离着清兵不足三十里宝坻,曹化淳看着深陷泥潭之中的火炮营,终究还是下达了暂时停止前进的命令。 李邦华忍不住叹道:“天意弄人啊,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不仅火炮兵,火铳兵也受到了影响,他们抢救式的将所有的丹药给用油纸给包裹了好几层。 但火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这就是火炮和火铳的缺点,不能受潮,否则不仅无法威力,反而变成累赘。 就在此时,锦衣卫前来,“督师,陛下的旨意。” “哦?”曹化淳连忙接过来,看完之后,目光猛地一缩,将皇帝给自己旨意给叠了起来,放入了火中。 见李邦华想问,他先开口说道:“不要问,这是陛下给我的秘旨,等过几天,你自然会知晓。” 李邦华、秦良玉顿时明白,不再追问。 …… 乾清宫,朱常淦盘坐在御座上。 “陛下,前线战报,建奴已然撤军,是否让三大营回京?”杨嗣昌站出来奏请道:“陛下,臣请陛下将三大营派往南面剿灭反贼。” 朱常淦不置可否,看着眼前纸上的几个名字,陷入沉思。 吴阿衡,卢象升,孙传庭…… 吴阿衡,按照历史原来的轨迹,他该是此次鞑子入关,八旗铁蹄下殉国的一位。 而在清军这次入关战死的明朝将领里,比他更出名的还有一位——卢象升。 面对八旗军锋芒,卢象升坚决主战,却由于派的牵制无法得到足够的兵力。卢象升名为督师,手下却仅有5000兵力,最终在巨鹿葛水桥附近被清军包围全军覆没,卢象升本人死战殉国。 清军歼灭卢象升部后,又开始大范围纵深运动,远进至河南、山东交界处,又绕过明朝重兵布防的德州,直插济南,一天后就攻克济南,德王朱由枢等众多宗室被擒。 清军纵兵并进,驰骋于旷野平川而明军无力阻止,直到第二年四月,多尔衮才率大军班师,从青山关出关。 那次入关,明军与清军交战五十七阵,竟然无一胜绩,还失陷了济南这样的大都市和宗室亲王,财产人口更是损失无算。 事后崇祯震怒,一次性清算处死了几十位官员,在明朝历史上所仅有。 如今, 明军与鞑子三战皆胜,致使鞑子不足一月便回撤,心情说不出来的舒爽。 良久,朱常淦终于抬起头,“反贼自然要剿,但三大营回京还要等些日子。” “宣孙传庭入京吧!” 第117章 襄王:你问我,我问谁去? 一直到了晚上,朱常淦再次回到自己身体,发现此刻还和红娘子他们搅合在一起,不由怒骂,“怎么还没有走?” 收拾了一下,准备找机会离开。 此刻他和襄王朱翊铭就好在一处山谷之中,远处有着灯火,说明离着城池、乡镇不远,而且脚下有路,说明离着官道也不远。 “嗯?”朱翊铭被朱常淦悄悄叫醒,不由怔了一下,“你……” “嘘!” 朱常淦将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小点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你今天不是说,要过些日子再离开吗?”朱翊铭虽然有些惊奇,但看到自己儿子终于开窍了,此刻也忍不住一骨碌爬了起来。 “逃跑的路线已经看好了吧?” “看好了,那边的小山坡后面有一片小树林,只有两个人把守,如果我们可以进入那片小树林,逃跑的机会就极大。”襄王朱翊铭低声说道。 朱常淦听着朱翊铭的安排,不住的点头。 相比于这些流民,襄王和朱翊铭之前吃的不是牛肉就是羊肉,是没有夜盲症的,也正因如此,他们决定在晚上逃跑的原因。 两人装作睡觉,一直等到四更天。 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四更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间,同样也是所有人最困乏的时候。 远处的村镇的灯点早已经消失不见,两道人影小心翼翼的起来,悄悄的往外面走,突然两人呆住了。 因为刚转弯,两人就呆住了。 “你……” “祝兄?伱们干什么去?” “哦,去茅厕。”朱常淦忙回道,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岩,以及他身后的一个人。 如果是一个人,他会直接选择手刃对方,但他身后还有一个人,霍然出手,若是无法直接了结对方,必然会惊动山寨的人。 “这么大人了,上个茅房还要老爹我跟着,正好,李举人来了,你们一起去吧。”襄王朱翊铭瞬间就接上了话茬,扭身回去躺下。 朱常淦哪里不明白眼前这人是谁,“李兄,你这是?” 他不是受重伤了吗?这么快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李岩将朱常淦往边上拉了拉,压低声音说道:“我的伤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风寒,如今也好多了,大当家非让我休息罢了。” “我和你商量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 李岩眉头紧蹙,“就是撮合你的事情,你可不能不认账……你听着,现在我已经把她给迷晕过去了,你现在就过去。” “……”夜间的风有些凉,吹的朱常淦的脑子有些嗡嗡响。 什么情况? 崇祯竟然攀上红娘子了?关键这事儿你倒是和我说一声啊。 “不是,我还没有考虑清楚……” 可还不等朱常淦说完,李岩背后的那个巨汉直接将刀子抵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事到如今,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李岩低声说着,语气极其的迫切,“今日三当家的过来和我商量大婚的日子了,这就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对我的家人动手了。”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祝兄,只能靠你了。” 朱常淦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后背传来尖锐的疼痛声,意识到李岩的决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一言不合,或者大声叫,惹恼对方,可能直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崇祯这狗东西惹的这叫什么事儿? 朱常淦一路被两人押着来到了一个小型营帐面前。 “进去!” 朱常淦被一个趔趄给推了进去,然后帘子又给合上。 说是营帐,其实很小,里面油灯到了现在还亮着,地面打扫的很干净,下面铺了一些稻草,上面是一些布料和衣物,一名年轻的女子。 在橘黄的油灯之下。 浑身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精致的五官充满着英气的立体感,却不失东方美女的柔和婉约,美得无可挑剔。 女子睡着,两只脚丫如牛奶、像白玉、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秀而翘,腕、踝都肥瘦适度,美妙天成。 朱常淦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明白李岩的意思,但是儿却不能这么做。 当然,即便他不做,李岩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明朝对于男女授受不亲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官修的史书《烈女传》中增加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内容。《明史·烈女传》载:“胡氏,会稽人,字同里沈袠,将嫁而袠构父难,袠扶父丧归,比服阙,始婚。胡年已二十七。踰六月,袠卒,胡哀哭不绝声。尽出妆具,治丧事……” 讲的是一个被列入“烈女传”的胡氏为亡夫守节,谨守男女授受不亲,以五十一岁老妇之年,身患重病也不肯请医生诊治,原因就是因为医生是男人,最后不治而死,却被大肆吹捧。 另外有一个例子,《明史·烈女传》载:“陈节妇,安陆人。适李姓,早寡。孑然一身。归父家,守志坐卧小楼,足不下楼者三十年。临终,谓其婢曰:‘吾死,慎勿以男子舁我!’ 男女之大防之疯狂,不仅生前不与任何男子见面,而且死后还不准男人走上楼抬她的尸体 何况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所以,无论自己做不做什么,李岩的目的都在已经达到了。 外面出不去,有人拿着刀守着,他只能坐在地上,上眼脸和下眼脸打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破风声猛地袭来,眼睛不由猛地睁开。 “谁?” 却见帐篷猛地从中间裂开,一个男子轰然砸在了他面前,鲜血四溅。 朱常淦认得,此人正是昨日晚间跟在李岩身后的人。 一名身着戎装的女子,提着一杆银枪,猝然出手,枪尖如怒浪破开疾风,再次轰在男人的前胸。 顷刻之间,此人的胸膛如豆腐一般被打的稀烂,整个人也随之就去,碎骨、血肉连带着破碎的皮直接飞溅的到处都是。 女子犹且不解怒意,再次横扫银枪,如咆哮的雷霆,抽在此人的侧面,将尸体如一堆破布一般,直接给抽飞出去。 落在一块坚硬的青石之上,脑袋砸在上面发出闷沉的巨响,头颅和身子呈现难以名状的扭曲角度,又从岩石上滑落下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朱常淦反应过来,明晃晃的枪刃已经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咕嘟!”朱常淦咽了一口气,“不关我的事……” 女子目光如寒冰地盯着他,整个人如一头凶狠的雌豹。 呼啦~ 此处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附近的人,一道道人影冲了过来。 “大当家!” “大当家!” “……” 猝然爆发之后,一大群人手中提着家伙,围了过来,看到眼前情况却是不由一愣。 红娘子冷冷的谁也没有搭理,而是目光凶狠如猛兽一般盯向李岩,“仅此一次,否则你当如此人!” 然后扭头离开。 “呼~”朱常淦大口的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与朱常淦同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还有李岩,他想过红娘子会生气,但却没有想过对方竟然这么的凶悍。 良久之后,他才起身,朝着死去的那人看去,“老齐……” 此人曾是他的书童,此后学武,一直待在他的左右,如今又为他而死。 “吾儿,你怎么样?”襄王朱翊铭此刻也到了,他将朱常淦给拉起来,上下打量,看哪里受伤没有,“我想来寻你的,结果被三当家的人给拦住了。” 朱常淦却是定定地看向红娘子远去的背影。 一个女子竟然还能这样?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其文若何,龙游曲沼。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襄王朱翊铭手在他的面前晃了几下,“看啥呢?看上这女反贼了?” “嗯……怎么会?”朱常淦还没没有说完,突然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回道:“老爹,咱在这儿干嘛?” 朱翊铭有些懵逼地看着崇祯,“你问我?” “我问谁去?” 此刻,东方瑰丽的朝阳冉冉升起,彩霞像缕缕金丝浮游于天地。 两人又交换了。 …… 忙活了一日一夜的清军,拢共掳掠人畜不到十万,还有一些粮草之类的东西,使得清军的队伍速度慢了下来。 “多尔衮呢?”豪格问自己的包衣道。 虽然多尔衮是豪格的十四叔,但实际上多尔衮比豪格还小三岁,再加上两人不对付,以致于除在皇太极的面前,他绝不称呼多尔衮为皇叔。 “回主子,睿亲王一早就收拾,往北开拔了。”包衣奴才目光闪烁了几下,“睿亲王说,让我们日行军八十里。” “哼!八十里?这是被明军吓成这样?”豪格忍不住讽刺道:“这还是我印象里面的百战百胜的睿亲王?” “岳託呢?” “好险也跟着睿亲王拔营了。” 离着青山关也就两百里不到,明军机动性能差,就算是想追也追不到,他不明白多尔衮到底在怕什么? “往西就是巢丕昌曾经守过的昌平城了吧?”豪格突然想起了这一茬,问道。 “回主子,往西六十里便是昌平城。” “可惜,这次没有带巢丕昌入关。”豪格嬉笑了一句,“既然他没有来,那就再掳掠一次昌平城。” 明末,总兵作为为明朝镇守地方的最高级别武将,也是明军跟农民起义军、清军对抗最前线的核心军事指挥将领。 这个级别的将领也是敌对方招降和打击的重点,不管这些总兵是庸才还是干才,只要能招降或干掉一个,对明朝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不过,明朝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朝再颓势,在他没有灭亡前,总兵级别的明军将领,愿意抛弃明朝的依旧很少。 政治上影响很大的,明军中最早主动向后金投降的将领李永芳,投降前不过是个游击将军。 后来被皇太极寄予厚望,并且重赏,而在总兵级别的将领之中,第一个向满清投降的正是这位昌平总兵。 巢丕昌。 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巢丕昌城破之后投降满清,被分到了豪格的手下做事,但豪格一直觉得此人能力有限,所以也不是太重视。 东北向十里之外, “别停下,让他们继续赶路!”多尔衮让手下的人沿途能抢多少就抢多少,不贪多,行军速度必须保证每日八十里。 他计算过明军的行军速度,明军不是简单的骑兵、步兵,还有那么多的火炮,一日的行军速度,最多也不过这个速度。 足以将明军给甩在身后,甚至多尔衮还让人将自己每日行军八十里的信息告诉了豪格。 但他知道,以豪格的骄横自大,必然不会听自己的。 如此恰好落入自己的圈套中,使得豪格的正蓝旗落在后面,起到为自己殿后的目的。 …… 与此同时, 曹化淳带着明军则是马不停蹄的追赶,不断接到锦衣卫给予的情报。 “后金军有一支部队落在玉田、蓟州、昌平一带掳掠?” “离着我们不到四十里,我们是向东追大部队还是这一支?”李邦华将地图给展开,忍不住问道。 “正蓝旗?豪格的部队。”卢象升眼睛猛地一眯,“曹督师,我建议追击正蓝旗这一支。” “好,就咬着豪格带的正蓝旗这一支。”曹化淳、李邦华、卢象升、秦良玉等将领快速地决断。 “黄得功、孙应元,马祥麟,你们带着骑兵先行出发,尽量将这支清军给堵在密云、蓟州这一带。” “火铳兵会骑马的,跟着他们出发。” 在战场之上缴获了七千战马,在这时候排上用场了。 三万五千骑兵,再加上三千火铳兵,就这么出发了。 虽然明军连续打了这么多天仗,再加上经过昨日的泥泞,身心俱疲,但一想到打鞑子,获战功,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干劲。 火炮兵和步兵只能落在后面,不过因为之前有炮车和马匹拉的缘故,而且过了天津以北六十里,地面突然变干,在全速赶路的情况下,速度也极为可观。 “杀!” …… 皇宫之内,晌午的时候,有锦衣卫禀报,王承恩出去,带回来一封信。 “何事?” “皇爷,清虏皇太极又派人送信来了。” “哦?”朱常淦接过来皇太极的亲笔信,“我见大明黎民百姓涂炭,常劝导自己应以和睦违规,希望能与贵邦共享太平,屡次写书信,但都没有收到回复。” “不知道是下面的臣子欺骗懵逼没有报告给大明朝廷,还是大明朝廷就看着看着百姓涂炭,民众死亡而无动于衷?不愿和平?” “多日之前,我遣派大臣与贵邦商量讲和的事情,也一直没有推进下去,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朱常淦看着信中,皇太极蛮横的语气,不由笑了。 都到了这时候,朱常淦自然不可能再搭理皇太极所谓的和谈。 两日,连续给自己写两封信,看上去满是诚意,但朱常淦却是明白,对方不过是突然被懵了,想趁着机会,稳住大明朝。 好找到这次的失利原因罢了。 一切都是为了重新举起更锋利的斧子,砍明朝这颗大树。 “到了这时候,还以这种口气,看来是骄傲惯了,依然认不清楚形势啊!” …… 今天有点事儿,就这一章了,明天继续两章。 第118章 生辰八字! 处理完所有的一切,朱常淦让王承恩出去,和崇祯对话了一次,质问道: “你答应李岩什么了?为何他会将我带到大当家的营帐之内?” “我没有答应他……”崇祯将李岩和自己说的话给朱常淦给说了一遍,朱常淦才豁然明白过来。 同时,崇祯也知道了昨晚发生的细节,整个人同样如五雷轰顶。 “眼下你要怎么办?” 崇祯:“照你这么说,那我得赶紧逃了,襄王似乎看出来什么了……” 朱常淦还想问什么,就听着有人喝问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我,我,别射箭,我是山寨的夫子。” 崇祯的的声音猛然断了。 “伱别玩火啊!”朱常淦还想叮嘱他什么,但明显对方已经听不到了。 …… 此时的崇祯被人给喝了一声之后,连忙回到了队伍之中。 “练兵了!” 随着一声令下,脚步交错,人影憧憧,刚刚还坐在地上休息的人,全都起身,保持一定的距离。 山岗上,一身红衣戎装的红娘子,手提银枪,飒然而立。 “刺!” “刺……”所有人跟着喊道。 “挑!” “挑!” “再刺!” “……” 不得不说,红娘子在治理这帮起义兵马的事情上还是极其认真的,有点空余的时间,她就会组织起义军练兵。 虽然他们许多人手中连武器都没有,甚至只是拿着菜刀,扁担之类,但却还是跟着红娘子挥舞着,喊杀声一片。 特别是前面的那几百号拿着刀、枪的人,随着红娘子的声音,刀光汹涌,如冷冽夺人而嗜野兽。 “杀!” “杀!” “……” 刀光、铮然的气势。 一股难掩的气氛在这群流民起义军中蔓延,让崇祯有些怔然。 看得出来,红娘子对于这些人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许多招式都是改良了,正好让这些流民可以用,且没有多大的难度。 山岗上,红娘子娇喝一声,下面所有人也跟着大声喝道。 崇祯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禁想。 如果大明的天下都变成了这样的流民,试问自己,大明怎么会不灭亡? 之前朱常淦给自己看的那一幕,说李自成入京,推翻了大明王朝,他一直存有疑虑,总觉得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为何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现在……他突然有些理解。 突然一个人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祝夫子,你要不要练一下?” “我……还是算了吧,我就是一个读书人。”崇祯连忙摆手道。 三当家也没有强人所难,笑道:“正是因为你是读书人,所以更要强身健体。” 崇祯刚想说什么,却见红娘子看向他这边,连忙低下头。 他假装跟着前面的人比划了几下,等没人看他的时候,选择离开。 …… 等练完兵,红娘子继续带着人往北行进。 李岩没有再找自己,红娘子同样没有找自己,似乎昨夜晚间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崇祯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过去。 因为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气氛在慢慢的发生变化,甚至有人看着自己的时候,会低声耳语。 然后又笑着走开,终于崇祯忍不住,拦住一个窃窃私语两个男人,也正是他的学生的家长,“你们在说什么?为何今日这么多人,都带着这种目光看我?” “祝夫子,您还不知道呢?” “我知道什么?”崇祯一脸的懵逼。 那几个人笑着摇头道:“你和大当家的婚事啊,咱们山寨里的人都在传呢!” 崇祯脑子“嗡”的一声,这么快? 自己是大明的皇帝怎么可能娶一个反贼? 不,崇祯随即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大明宗藩……可大明宗藩也不能娶一个反贼啊! 正发愁,却见襄王朱翊铭走了过来,咬牙切齿道:“你和大当家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朱翊铭乌青着脸,“你到底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你看看这是什么?” 崇祯看着襄王手中的红纸,上面写着生辰八字。 “朱常淦!”朱翊铭声音低沉到了极致,但身体却几乎在颤抖,“檄文写了就写了,不管怎么说不是自己的真名,可你要是真的娶了一个反贼做正妻,那咱们襄王一脉就真的完了。” “完了,你明白吗?” 崇祯低了低头,“绝无此意,我……我只是被李岩给骗了。” 他将自己和李岩的事情说了出来,朱翊铭瞪大了眼睛,咬着后槽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崇祯以为襄王朱翊铭暴怒的时候,却听着对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说你这两天看着李岩的眼神不对,敢情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事儿……吾儿,别着急,爹帮你。” “帮我什么?” “弄死他啊!” 崇祯悚然一惊,“你……你都知道了?” “你是吾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襄王朱翊铭眼眶有些发红,“但有一样,这女反贼,咱无论如何也不能娶进门啊!” …… 京城以北的密云境内。 豪格听着手下的包衣讲着多尔衮离着他们已经超过了三十里,不由奚落道:“看到没,这就是你们眼中的睿亲王多尔衮。” “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跟上?” “跟上?跟什么?和他一样,那样逃窜?”豪格毫不客气的骂道,“让弟兄们放足马力抢,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将甲喇章京给我叫过来,就说本王请他们吃涮牛肉!”他悠闲的让下面的奴才拿出来铁锅,准备用膳。 片刻之后, 他捩开一块牛肉,放在滚烫的锅中,过了一会儿捞起来,蘸着盐巴放入口中,回味了一会儿,“这大明朝的牛羊肉,就是比我们建州的好吃。” “吃,大伙儿别客气,下一次入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怎么能错过如此美味。” “谢王爷!” 下面一众甲喇章京不住的附和,大快朵颐。 豪格看着众人,多尔衮在拉拢人马,他又何尝不是抓住一切机会拉拢人马,这次这三万人中,除了正蓝旗,还有一部分他老子皇太极的两黄旗人马。 自己如果想要上位,必然要得到两黄旗的支持。 豪格吃着又说道:“再有几年,等我大清入主中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一个甲喇章京笑道:“男人、女人、牲畜……包括他们的子女……哈哈……” “哈哈!” 一阵哄笑。 只见一个士兵从远处,急急的冲入了豪格的营帐之中,“主子,主子……明军,明军攻过来了。” “什么?”豪格猛地一惊,“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来这么快?有多少人?” “回主子,约四万人。” “四万?”豪格眉头紧皱。 一名镶黄旗的甲喇章京站出来,拍着胸脯说道:“肃清王,不过是四万人,我们一个回合就将他们给冲垮了。” “上次入关,我们正蓝旗一举击溃他们六万人,如今不过四万……”豪格的一个亲信正蓝旗的甲喇章京也跟着喊道。 “有没有看到火炮兵?” “回主子,离得太远,看不清,但我们的斥候,离得稍微近一些,便被对方打死了,距离超过百步,恐怕对方军中有火铳军。” “火铳兵?”豪格却是眼睛眯了眯,再联想多尔衮的种种举动,他敏锐地觉察到明军绝对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通知所有的将士们,带着所有的战利品,往青山关的方向快速行军,每日速度不能低于八十里。” 众将领无不愕然,却听着豪格说道:“岳託、多尔衮给皇阿玛的战报之中,说明军的火炮、火铳犀利,我们可没有必要和明军死磕。” 无论是他的正蓝旗还是两黄旗的兵马,死伤过多,自己都没有办法交差。 第119章 断文官的钱袋子! 乾清宫内,朱常淦再次去了一次军机处,听着锦衣卫的汇报,然后又召集几个大臣开了一个小朝会。 六部九卿全部在列,正说着,突然看到外面王承恩在不住的走动。 他使了一个眼色,王承恩快步走了过来,在朱常淦的耳边说道:“皇爷,湖广、江淮、南直隶等地区,所有的税银船沉了。” 朱常淦的瞳孔猛地一缩,咬牙道:“又给朕来这一套?” 和上次的运粮船何其的相似,上次的运粮船多少还有一些转圜之地。 这次却是直接针对税银船,这意味着什么,朱常淦再清楚不过。 “好好好……朕本来还想过段日子再收拾他们的,如今看来他们自己便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猛地扭身,再次来到文华殿,“孙阁老,毕自严,刚刚传来的消息,湖广、南直隶、江淮地区的税银船沉了,工部所有的项目暂停,兵部除了练兵,所有边镇的修筑事宜暂停拨付银两。” “嗯?”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陛下,这怎么可以啊,若边镇所有的修筑事宜,满清和蒙古进来,我们该如何抵挡?” “陛下,不可啊!” “陛下……” 大明朝,所有那些在边镇上有名的文官,最显眼的政绩是什么,那就是修边墙。 说白了,就是修了多少堡垒,又整修了多少的城池,这同样是作为知兵的文臣典范。(翻开明史,你会发现密密麻麻,里面这玩意儿写的多的数不清。) 在明史之中,练兵的好坏不会作为统帅业绩的好坏评价标准,反而在边镇搞工程就是有作为的好文官。 这就是文人士大夫以及官僚的无耻之处,对于文官们而言,搞基建,皇帝和百姓们看得见,这东西实实在在的放在这里不说。 关键文官们可以打着修边墙,修城池的名义,大捞好处。 与修筑边城相比,练兵费时费力,还得罪当地的官僚乡绅,费力不讨好,还捞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明末后期,所有的文官热衷于外派出去边镇,其实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此,朝廷拨款修边城,至于士兵是不是有饭吃,有军饷,是不是愿意为朝廷卖命,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这是一个既可以捞好处,又可以捞政绩,还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好项目! 上上下下都高兴。 这就是文官的逻辑,也是史书的评价。 朱常淦同样也是分析了大明朝的财政之后,发现这个bug。 崇祯超本来就没有钱,面临威胁,就不停的被迫将大量的财政资金投入这些大工程,也就越发的没钱去养兵。 半饷,甚至无饷,导致野战的军队越发虚弱,甚至哗变。 重物而轻人就是在这种畸形行政模式之下,形成了一种潜规则,宁可修一堆毫无用处的堡垒城墙,也不愿意给士兵多发一点银子。 文官们只要政绩,只要银子,不管士兵们的死活,也不管大明朝能不能打得过外族,只要将边城修起来,立在那里,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许多人都说大明朝的宗藩将大明朝给吃空了,可实际上,到了崇祯朝,财政早已经不足以支撑宗藩们的支出了,一直欠着。 崇祯朝最大的吃钱大户,就是修边城。 但这些文官从来就不会去想,任何城堡和城池都是依靠人去守的。 饭都吃不饱,家里的生计难以维持,这样的明军怎么可能去坚守吗? 更不要说去和鞑子野战。 “陛下……”孙承宗此刻也站了起来,说起来,他才是修边城最狠的那个人,所以孙承宗的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 朱常淦制止了他,“此一时彼一日,萨尔浒之战到去岁之前,我们是打不赢一场对鞑子的野战,但现在我们可以打的过。” “既然打的过,我们就越要将所有的钱粮放在练兵之上。” “武则天打契丹,第一次唐军八万,大唐大败,然武则天立马准备第二次战役,希望唐军对契丹又全军覆没。 然后第三次唐红军就剩二十万,再败!” “但武则天很快又组织起兵马,继续打契丹,几仗之后,便开始常常打胜仗,而且还是大胜。” “为何?因为唐的国力比契丹强,俗话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大唐用国力碾压契丹。” “如今后金百姓几十万,战兵拢共十几万,我大明百姓千万,为何不能把钱拿出来,实实在在的用在军队身上?” “打,即便是输,打的多了,也会出现强军。” 更何况,现在有了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三大营,即便是面对满清,也有一战之力。 “陛下,昔唐元宗之禅位太子,假鸿名以维系人心,正国本以号召天下,实势所不容己者。今遵顼未闻有是,徒以蒙古兵,深思委责于子。直书其事而不足,取意自见……”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凡民生利病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 这些文官此刻全都跪下来,泣血上疏。 他们搞工程早已经习惯了,和武将利益捆绑,宁可打败仗,也不想放弃这肥差,他们只会嚷嚷朝廷财政困难,发不出军饷。 他们只会让士兵们为大明江山忍,忍忍就过去了,利益和官僚惯性让他们根本回不了头,也不愿回头。 “朕意已决,再议者,投入诏狱之中。” 朱常淦一句话,让在座的所有文官不由全都呆住了,豁然明白,皇帝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这么干。 也是对于江淮、南直隶、湖广税银沉船的反制。 …… “孙阁老,您倒是说句话啊?” “不能让陛下如此一意孤行……” “杨尚书,你也说句话啊?” “……” 等皇帝一走,这些文官几乎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质问孙承宗和杨嗣昌。 孙承宗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愣愣地坐在那里,想着皇帝的话。 他脑子里面过着这些年大明朝为什么野战打不赢? 大明朝没有精英吗? 不,戚家军当年多能打? 万历二三年十月月,因为朝廷长期迁想和从朝鲜回师后的赏银迟迟不能兑现。 威震朝鲜的戚家军发生哗变,当时的继任总兵王宝将他们诱而杀之。 被杀的戚家兵达三千三百人之多,精锐的齐家军在这场屠杀中损失了大部分精锐,从此元气大伤,再也不复昔日之光辉。 再比如宣府总兵侯世禄,己巳之变,京城告急,大量军队急匆匆的来前往,赶到冀州,不让入城,又于十三日凌晨到达通州,还是不让入城。 兵部按照惯例到地方之后,各城池要给予将士们补给。 可实际上侯世禄在冀州和通州两个地都未能获得补给,结果连饭都吃不上,最后一个个的发生兵变。 从万历年间开始,朝廷欠饷成为常态,而因为欠饷导致的兵变,更是屡见不鲜。 那么造成侯世禄悲剧的是侯世禄本人才能不足吗? 显然不是,造成侯世禄这支援军悲剧的是明廷恶劣吏治,文官党争不断,指挥无方,后勤补给不力,地方官员摧毁其事。 刚刚皇帝那些话,看似说给他们所有文官听的,但何尝不是在敲打他孙承宗。 “孙阁老,南直隶,湖广,江淮等地方的税银船沉了。” 锦衣卫的消息终于到了他们手上。 孙承宗猛地抬起头,后背突然一阵发凉。 陛下又要杀人了…… 第120章 你站着,我跪着的礼?! 承华殿,朱常淦这次在陈妃这里待的时间有点长,喝了点小酒。 陈妃的脚瘦长,略小,雪白雪白的,脚趾头像嫩藕芽儿似的不住的摆动,“陛下,您尝尝臣妾刚刚熬制的莲子粥,去热解暑,消火气。” 她看的出来皇帝似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但却一句话都不提国事。 一方面是她自己位置还太低,另一方面却是她父亲陈二发说过,“陛下心思缜密,最喜屠杀岳丈。” “我这南城兵马司的都蔚已经满足了,你要是为你爹我考虑,千万莫参与政务。” 朱常淦瞥了陈妃,“最近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回陛下,还习惯,隔壁的陈姐姐也多次来,倒是不算沉闷,要不要……” “不用!”朱常淦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拒绝,问起其他一些东西,对于陈圆圆,他不断的让人送东西过去,却不曾过去,就是要将她内心的骄傲、期许给先打下去再说。 过了一会儿,王承恩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 朱常淦起身离开。 隔壁,陈圆圆全身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衣饰,上半身紧紧裹住,下半身则是高叉的裙摆,大腿若隐若现,小巧的玉足,显的轻盈而诱人。 虽是舞女出身,但她却比陈妃的城府高好几个段位,以至于仅仅两次拜访,陈妃就已经与她推心置腹。 这种情况在后宫也不鲜见,妃嫔在没有得势之前,往往都会联合起来,好有个照应。 当听说皇帝再次来到承华殿的时候,陈圆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特别是听着丫鬟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红晕显得更加的鲜艳,并且蔓延到了后颈,如桃花一般红润。 陈圆圆湖水般的眸子一闪一闪,“可是陛下叫我?” “陛……陛下他走了。”宫女低着头回道。 “走了?”陈圆圆的听到这儿,整个人猛然一顿,呆立在了原地,羞愤的脸色越加通红,从耳根、连着脖子、经过脊背,直到脚跟。 随即通红的脸色又由于特别的难为情而变的刷白,“陈妃她没有说吗?” “娘娘说了,但陛下好像有事儿,急急忙忙的走了。” …… 朱常淦神清气爽的来到乾清宫,听着锦衣卫的汇报,战局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只有在北线的战事顺利的情况下,下一步的整治吏治才能施行。 剪除各军镇的大兴土建,同样是基于这个基础之上。 他与崇祯不同,崇祯的历史观是是精英史观,而他来自后世,更多的则是大众史观。 所谓精英史观,就是觉得只有王侯将相的才是人,为了王侯将相们活得更好,甚至可以去牺牲、欺骗、屠杀百姓的史观。 在这种史观之下,太祖朱元璋、朱棣是暴君,因为他杀了许多文官、勋贵。 文官勋贵,即使是贪污腐败,欺压百姓,那也不能杀,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这天地运转的规矩就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在文官、勋贵的眼里,士大夫可以“不使有司执縳牵掣而加之”,“不使人捽引而刑杀”;但庶人却不该享受礼待。 就算精英不管百姓死活,甚至是对百姓屠杀了精英,也一定是对的。 精英的史观中他们所能允许的是:我站着,你跪着的礼,不要求伱完全符合规定,因为你是下等人,跪着就好,至于怎么跪,跪的好不好看,我可以不要求你。 你们泥腿子是没有用的,你们唯一的价值就是给朝廷的这些文官、勋贵去挥霍就好。 这也是为何,朝堂之上只要一说没有钱了,这些文官勋贵们只会说一句,“再苦一苦百姓!” 凭什么再苦一苦百姓? 朱常淦自己可能都没有感觉到,他与崇祯交换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对于大明朝堂之上充斥着的这种精英史观的愤怒,如野火熊熊与日俱增。 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 “王承恩,你说王侯将相的命就真的比百姓们的命金贵吗?” “这……”皇帝这话让王承恩脸都绿了,这话岂他能回答的? 朱常淦没有等王承恩说出来,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衡量一个君王好坏,不在于对文官、勋贵好不好,而在于对百姓好不好,有没有能力开疆拓土。” “在于他有没有给治下的百姓创造福祉,有没有能够让老百姓老有所养又有所依、心有所需,这才是能够衡量一个好君王唯一的标准。” “所以,朕要杀他们,将他们这些文官、权贵,杀一个人头滚滚,杀的他们不敢再有置喙之心。” “陛下,您喝醉了。”王承恩说着给皇帝盖上大氅,自己出了乾清宫,让周围所有人全都离开。 并且警告了所有离着近的人,不管听到没有听到,一旦外面传出点什么,他们全部都得死。 …… 此时的北直隶地区, 许赐复作为廉政司暂理司正,脸上的皱纹如盛开的金菊,干劲十足,“廉政司众人听令,将所有文档封存。” “所有涉案的人员,全部带走!” 在锦衣卫和东厂的辅助之下,查抄的所有案卷和赃款,装车,运往廉政司。 这一切在东厂和锦衣卫的强势镇压之下,没有任何人敢反抗。 除此之外,许赐复还从北直隶带来了大量的学子,全都是没有官职的举子和秀才,他们听说陛下的新政重用举子和秀才的时候,无一不捶胸顿足,兴奋莫名。 “陛下,终于想起我们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圣明……” 到了崇祯一朝,内部已经彻底烂了,与其在烂菜叶子里跳来跳去,不如直接推倒重建。 北直隶地区的举子、秀才自带干粮,朝着京师行进。 这自然是朱常淦给许赐复的密旨,自己要在京都召见这些举子和秀才,不仅仅要召见北直隶地区的,同样要召见大明各地的。 明朝到了崇祯朝,内部已经彻底烂了,内政根本没办法整治,文官除了贪腐之外,无能至极,不如放手一搏。 直接开膛破肚,掀掉里面的烂肉,重建王朝。 就比如大明朝的修边城问题,一个个战报都极为好看,但如果看战线,却一直在收缩,这边后金已经把战线推到了京城门口了,你在前线烧钱说把皇太极给逼的无路可走。 这话能信吗? 历代的官僚士大夫和上人都会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结合成权贵集团,这个集团都会滚雪球一样飞快的壮大和膨胀。 通过不当的手段,掠夺整个国家的财富,造成贫者越贫穷,富者越富的局面。 历史上这种情况,朱常淦想过几个解决办法,如找个类似于王安石、张居正的人来编发,但后来的结果证明,行不通。 唯一能让他们停下来的方法,或许只有黄巢这样的人来解决。 朱常淦坚持攘外必先安内,但他没有立即消灭农民军。 因为他认为的安内,不仅仅是“安”农民军,更是“安”这群文官、勋贵。 …… 六月初八,密云境内。 明军终于追上了豪格的部队,卢象升的天雄军与豪格的骑兵展开交战,但鞑子并没有过多的纠缠,丢下数百人之后,便脱离战场,朝着青山关的方向急行军。 可豪格他们的部队,刚刚朝着东北向行进三十里不到,再次被一队队明军骑兵给呼啸着追上。 旌旗飘展,一个个面露杀气,他们正是三大营的骑兵。 “杀!” “杀!” “……” 数万明军喊声震天,声涛如地震一般,涌入清军的阵营之中。 “火铳准备!” “砰砰砰……” 百步之外,火铳齐声响起,大片的清兵瞬间跌落马下。 如此威势,百步之外的火铳,让正蓝旗、两黄旗的鞑子,无不变色。 豪格看到这黑压压的明军阵仗的时候,同样脸色发白。 “是那伙明军,击败多尔衮、岳託的明军追来了。”豪格脸上的肌肉抽搐,攥紧手指,他之前的担忧,终究还是发生了。 “主子,让我领一甲喇章京,过去灭一下他们的威风。”豪格的一个布衣咬牙请战道。 豪格摇头,“撤!,还有不到两百里,就到青山关了。” 可明军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数万骑兵再次咬了上去,你不和我打,我就一直追着你打,黄得功骑在一匹马上,咧着嘴大笑,“还真让督师说对了,他们真的往这个方向跑了。” 第121章 围歼战打响! 三大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如洪水猛兽一般直接冲了上去,朝着清兵切割过去。 “鞑子,受死!” “给我死来!” “……” 三大营的骑兵经过多次与鞑子的交锋之后,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先由火铳兵开枪,将对方的先头部队给击杀一部分之后,再由骑兵冲锋。 可即便如此,明军的死伤也不小,孙应元忍不住道:“若火炮营到了,该多好。” “没有火炮营,我们一样打,总不能所有的情况都要指望火炮相助吧?”黄得功忍不住喝道。 孙应元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你个莽夫,有火炮相助,将士们的伤亡会降低许多,按陛下那句话,伤亡率可以降到最低。” 黄得功呲牙,“这不是没有那条件吗?干就完了。” 孙应元点头,让号令旗手变阵,“缠住他们,注意距离,尽量让火铳兵消耗对方,等督师他们就位。” …… 直到此时,豪格其实心里还是有谱的,因为即便明军有火铳,但骑在马上的准度与组成火铳阵的威力相比却是弱了不止一筹。 反观清军的骑术更高,而且箭矢准头好。 所以哪怕火铳兵的射程更远,火力惊人,但对于清军的伤害也不是太高。 可以说两边的伤亡在五五开,甚至鞑子的骑兵还要更占优势一些,如果不是鞑子急切的朝着青山关的方向逃窜,真打起来明军真的未必可以赢。 三万多鞑子与四万多明军如两片巨大的洪水,在大地之上流过,彼此胶着。 但谁也没有退却,反而杀红了眼,你来我往。 只有地上的尸首,证明着双方的凶狠。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离着青山关只剩下八十里。 卢象升和关宁铁骑却出现在了鞑子的后侧翼。 “冲过去,将敌人给切割开!”卢象升怒吼一声,举着长枪,身先士卒的冲锋了起来。 “杀!”关宁铁骑同样跟着呼喊道。 “杀!”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裹挟着锃明冷冽的长枪、马刀朝着鞑子后侧两翼砍去。 有了天雄军、关宁铁骑的加入,鞑子的形势顿时岌岌可危了起来。 虽然天雄军、关宁军的装备没有三大营好,但却不比鞑子的弱,特别是他们手中的强弩,再加上常年作战,无论是远攻还是近战都可以与鞑子一战。 关宁军作为崇祯末期最后的牌面,对上鞑子也有一战之力。 更别说有着三大营在前面已经与建奴交上手了。 在此之前,天雄军和关宁军早已经见过三大营的战法,所以心里一点都不憷,反而一个个发狠,朝着鞑子硬顶了上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亲眼看到曹化淳将陛下的抚恤政策发放到了死伤者的手上。 如果死了,家里富贵。侥幸没死,全家富贵。 明军悍不畏死的冲锋气势,让清军们震惊莫名,“这伙明军怎么回事?疯了吗?都不怕死的?” “肃亲王,我们如此跑,只会死伤更多,要不要与明军在此决战一番之后,再做打算?”一个甲喇章京,忍不住朝豪格建议道。 豪格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给多尔衮传信的人回来没有?” “回王爷,已经回来了,但睿亲王的兵马已经开始出关了。” “有多少人出关了?” “有两万余人已经出关了,还有不到四万人。” “混账……本王前来接应他,现在他反倒是先跑了。”豪格脸如猪肝,愤怒的脸扭曲成麻花,“还有四万人马,说明青山关在我们手中。” “快马加鞭,让所有的兄弟们都加把劲,只剩下百里不到,等到了青山关,与多尔衮的人马汇合,我们便彻底安全了。” …… 可等清军再次疾驰一个时辰,眼看着已经看到燕山支脉、青山关了,地平线上却是再次出现了明军的身影。 山东、登莱、保定等地的兵马出现在了鞑子的右前方。 将士们就靠着两条腿,八个时辰,跑了一百多里路。 终于堪堪挡住了豪格的三万人马。 豪格见状,令所有的清军绕道而行,可很快他们再次被明军挡住了去路。 三大营的步兵,此刻也到位了。 三大营伤亡七千人,仍有六万八千人。而宣大、蓟辽、关宁、山东、登莱、保定……虽死伤一万余人,但仍有六万人。 合计十二万人,将豪格的三万人给包了饺子。 …… 曹化淳在研判了目前的情况之后,立即下令,“火炮营,火铳营在前,开始破营!” “咚咚咚……” 战鼓如雷,震动天地。 围歼战也在这一刻正式打响。 “轰轰轰~~”配合着一声声巨大的火炮声,一路上马匹拖着火炮拼命狂奔,直接跑废了三分之一的炮车,能参战的依然有八十门火炮。 瞬间,清军所在的区域土屑四起,兵马被一个个砸落马下,阵营乱了起来。 随即一个个数百人组成的火铳阵,刀子一样从三面朝着鞑子挺进。 密密麻麻的弹丸落在清军之中,将骑马准备冲锋的鞑子给打成了马蜂窝。 豪格此时头皮发麻,下命令道:“把所有的东西扔了,撤!” 到了现在,他如何不知道自己中了明军的埋伏? 人口、牲畜,这些东西与自己的正蓝旗、以及皇阿玛交给自己的部分两黄旗相比,已经不再重要。 死战是绝对不可能死战的,多尔衮、岳託的八万兵马都没有在明军的手里讨到便宜,自己这三万人定然也无法战而胜之。 唯一能做的就是突围。 豪格手下的甲喇章京们此时也明白眼前境遇到了多么紧急的关头,其中一个甲喇章京咬了咬牙,站出来道:“王爷,您和两黄旗的人先走,我和额尔登泰在后面断后。” 额尔登泰正是隶属于豪格的蒙八旗。 满清地位尊卑异常严苛,这也是后来满清入关之后,三跪九拜之礼达到了极致,百姓们见桂圆也需要先行跪拜,下级见上级也要行跪拜之礼。 官员们纷纷争着当奴才,因为只有与皇帝关系密切、满籍才能自称奴才。百姓见官员也要称自己为奴才,以示对官员的尊重和服从。 正因为如此,这个提议几乎在一瞬间就得到了豪格的同意。 豪格手下的两个甲喇章京,带着蒙八旗,以及一些朝鲜兵、小部落的骑兵负责后面掩护豪格及两黄旗、正蓝旗的主力突围。 计划是计划,但落到了执行上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清军不怕死,但谁也不想死。 特别是小部落骑兵、朝鲜兵、蒙八旗,他们本就不想死,所以只是坚持了一番明军的攻势之后,便也开始崩溃。 开始逃窜。 明军本来人数就多,再加上火炮、火铳的威势,对着四处逃散的鞑子不住的截杀,喊杀声此起彼伏,声势震天。 而豪格的正蓝旗主力、两黄旗的主力人数众多,就显的尤为扎眼,被三大营、天雄军死咬着追杀。 不得不说,满八旗的战力属实强,特别是在丢了抢夺的人畜、物资之后。 再加上豪格手下的两个甲喇章京带着的正蓝旗,拼命策马冲杀,疯狂反攻。 帮助他们的主子突围。 而正蓝旗、两黄旗同样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面对三大营、天雄军、关宁铁骑的追杀之下,红着眼,拼杀在一起。 一具具尸体、血肉散落在地上,血液汇聚成坑。 …… 青山关被毁掉的一段边墙外, “快点的,不要阻塞关口!” “前面的,干什么呢?” 清军举着马鞭,厉喝驱赶从大明掳掠来的百姓和牲口。 一路之上,他们抢掠的人畜和物资不多,所以过关的速度也极快。 多尔衮看着鱼贯而出的清军,悬着的心,此刻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来时八万多人,如今却不到六万,其中伤兵超过一万。 他的正白旗和多铎的镶白旗同样损失惨重,特别是多铎的镶白旗,可谓是伤筋动骨,如今看着两白旗兵马出关,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眼下他正愁于如何与皇太极交代,以及出关之后,如何应对清廷内部因为这次失利导致的种种后果。 就在这时,清军的探马狂奔而来,“王爷……肃亲王他们被明军给包围住了。” “豪格被明军给堵住了?”多尔衮瞳孔猛地一缩,眼底的喜色一闪而逝,“在哪里?” “离此地不到五十里的牵马岭!”那名鞑子回道。 一会儿九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122章 豪格被俘 “牵马岭?”多尔衮沉吟了片刻,“岳託、杜度,你们两个带人过去接应豪格。” 如果离着远,他还能有借口迟缓一下,故意让豪格的兵马殿在后面,死伤多一些,自己反而更好和皇太极以及其他旗主交差。 可牵马岭离着就四十多里路,他想躲都躲不开。 岳託和杜度两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想拒绝却又找不到理由,如今两白旗的人马已经过关,而自己所掌的镶红旗全数都在关内。 “睿亲王,我们这点人……” 多尔衮似乎知道他们两个要说什么,直接截断岳託的话,“我将两白旗的蒙古骑兵也都派过去。” 岳託张着嘴,只能点头应下来,带着镶红旗和蒙古两白旗的兵马,朝着牵马岭奔去。 …… 此时的牵马岭之上,已经彻底成了血肉磨盘。 在火炮、火铳的加持之下,鞑子的尸体,一片一片的倒下,即便鞑子的骑兵冲到了明军跟前,却也被白杆兵和藤甲兵给挡住。 眼见大部队无法逃脱,豪格的正蓝旗和两黄旗的将领商议之后,决定在夹缝之中求生存,化整为零。 没过多久,他们各自带着一队队人马冲向不同的方向。 每队人马数百人到千人不等。 其中就有豪格,以及两黄旗的几个甲喇章京,他们分成十几支队伍拼命的逃窜。 黄得功带着一众人马在后面猛追人数最多的一支,其中一个火铳兵,举起火铳,“嘭”的一声,将其中一队人马中的一个给打了下来。 而随着此人落马,原本策马狂奔的那队人马,突然全都停了下来,回身突然对明军发起了疯狂的反扑。 几十个鞑子将落在地上的人给拽起来,扶到了马上,然后再次朝外突围。 “走,快走!” 可这一耽搁的功夫,数千骑兵赶了过来,围住了这群鞑子,对他们展开了围杀。 “有大鱼?!” “杀!” 数百名鞑子兵,在这时候根本无法挡住数千明军的冲击,前面的一个鞑子,被黄得功一枪给扎了个透心凉,鲜血顿时喷薄而出,栽倒在地。 另外一个牛录章京刚挡下来一个明军的马刀,面对此时的境遇,知道无法恋战,跳上马想抽身逃遁。 却被京营的一个副将给捅了下来。 周围一片混乱,鞑子几次尝试冲锋,都被明军给堵了回来。 可即便面对大量明军的围攻,那些清兵只有苦苦支撑的份儿,却依然护着那名受伤的鞑子。 那人前面有人死亡,立马有人填补上去,护着他往外冲。 这让黄得功和周围几个京营、关宁军的头领越加感觉这里面有大鱼,更不可能放他们走,聚拢起来的人也就越多。 很快,就连白杆兵也围了过来,四米长的长枪阵,一枪一个,将刚刚还能勉强战斗的鞑子给刺翻在地。 转眼间,数百个人,只剩下马背上的那个人。 随即,明军上前将人给俘获。 “叫什么名字?”马祥麟的长枪杵在对方的胸前问道。 “……”那人眼睛赤红地盯着众人,一句话也不说。 此时恰好锦州的副总兵也策马而来,看着被抓到的人,眯了眯,突然眼珠子猛地瞪的老大。 “豪格?” “豪……”黄得功刚想策马继续追,猛地拽住马缰绳,“谁?豪格?皇太极的儿子?” 哗~ 这话如水落在了热油锅里一样,现场顿时一片惊呼、兴奋之声。 “豪格?他就是豪格?就长这熊样?” “听说还是鞑子的亲王呢!” “这么说,我们活抓了鞑子的一个亲王?” “这功劳总比击杀一个鞑子来的强吧?你说……陛下能赏赐我们多少钱?” “你特么就知道钱……不过,到底能值多少钱?” 明军一个个兴奋的面红耳赤的讨论着。 “刚刚是谁打中他的?” “我!”一个半大小子,站出来,赫然正是当初勇卫营从流民之中招的第一人。 赵富贵。 “好小子,回头我找督师给伱邀功去。” “谢总兵!”赵富贵眼睛亮如火炬,他刚刚可是听的仔细,这是个亲王,自己一火铳把他给打了下来,至少也值百两银子,有了这百两银子,一家子后半辈子都不再拮据了。 “富贵,你和三队一起……”黄得功让人将豪格给押着带回中军营帐。 然后对着手下喊道:“兄弟们,乘胜追击,看能不能再抓个贝勒什么的,这可都是值钱的玩意。” …… 数千人马朝着远处轰然而去,富贵挺着腰杆,脸色通红。 逢人就说道:“看见没?我打的。” “我是亲王,该有亲王应有的尊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豪格怒目圆睁,眉毛竖起,眼中的血丝一条条清晰可见。 “闭嘴,啪!” 一个千户一个大嘴巴扇在他的脸上。 “我……”豪格还想说什么。 “啪!”赵富贵也上前试了一下,笑道:“打亲王的滋味就是不一样哦!” 此刻的豪格被按在地上,嘴巴噙满尘土,如待宰的牛羊,哪里有什么尊严可言。 一直等他被押到中军营帐之内,情况才改观了起来,至少让他站了起来。 李邦华一听活抓了豪格,兴奋地找来了军医给他治伤。 “这人你也听说了,后金的王爷,活着和死了,那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你可给我看好了,只要别死,哪怕残了,我给你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李总督,您就放心吧,只有我活着,一准儿不让他死。”那名军医兴奋的耳朵都红了。 李邦华和军医的对话,让豪格气的差点肺管子都炸了,一头栽在地上,可惜地上的泥土太过松软,连血都没有磕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明军军医直接给喂了麻沸散。 这东西可以让人晕沉无力,既便于自己清理此人背上的伤势,又能让对方无法逃脱,求死。 李富贵全程一直盯着他,这人关乎自己的上百两银子,可不能让他跑了。 …… 岳託、杜度还没有赶到牵马岭,便遇到了溃逃回来的正蓝旗、两黄旗的兵马。 “贝勒爷,求求我家王爷……”正蓝旗的甲喇章京哭着求岳託道。 听说豪格被俘的消息,如遭雷击。 岳託好悬没有从马上坠下来,先不说此次入关战败的问题,单单一个豪格被俘,自己便多了一个支援不及时,致使亲王落入明军的罪名。 杜度也是一脸的懵逼,“眼下该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过去?” “还过去干什么?没看见已经战败了吗?”岳託冷静了几秒钟之后,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正蓝旗和两黄旗以及蒙八旗骑兵三万多兵力都战败了,我们这两万多人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护送已经逃出来的将士们尽快出关。” 他没有找正蓝旗的几个将领商量,而是首先找到了几个两黄旗的甲喇章京,与他们交换了意见。 见识过明军凶残的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如何愿意再次与明军死磕! 这正是岳託的小心思,抛开正蓝旗的那些将领,转而与两黄旗的将领达成共识,即便到时候皇太极怪罪,也有人共担。 而且豪格既然已经被俘,想救出来,难如登天,又岂是他们这些溃兵和岳託这两万人可以做到? “撤!” 随着岳託带着人离开,明军这边的战斗也进入到了收尾阶段。 一个时辰之后。 统计出来的首级数据摆到了中军营帐之中。 一万七千首级! 三万三千多鞑子,战场之上死伤超过一半,最关键的还有一条大鱼落入网中。 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 “我们是明军,现在大家都得救了!可以回去了。” “鞑子已经都死了……” “每人可领取马肉十五斤。” 战场之上,除了对战的双方之外,还有另一类人,那就是大明的百姓,短短的几天时间,鞑子竟然掳掠了近十万百姓,以及数万牲畜。 曹化淳从三大营之中选了数百兵勇专门负责这些百姓的事宜,因为他知道,这个事情处理不好,恐怕又会形成流民。 之所以没有将牲畜发给他们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贫苦百姓,即便将牛羊给了他们,回去也保不住,还不如将战场上的死去的马匹,让他们切一些回去。 别看就这十几斤马肉,却可以让他们重燃生活的信心。 等安排好这些事宜,曹化淳下令让明军继续追击。 锦衣卫的情报显示,青山关的鞑子还有数万人没有出关,其中有大量被俘的百姓和牲畜。 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鞑子从毁边城入关。 “遍蹂畿内”,克12城,56战皆胜,携带掠获的18万人畜及其大批物资出冷口关。 “俱艳饰乘骑,奏乐凯归”即将所掳掠的金银、首饰、绸缎,装饰他们的坐骑。 还砍下来木头,在上面书写道“各官免送”四个大字,戏藐大明朝廷。 清军各部,从容不迫,用了四天,才全部撤出关外。 如今,岂能不让鞑子付出代价? 感谢大伙儿,求个票,哪怕推荐票也行! 第123章 崇祯暴露?! 岳託、杜度带着溃逃出来的人马,历经两个时辰,再次回到青山关,将消息告诉了多尔衮。 “被明军给俘获了?” 多尔衮整个人都愣住了,惊恐、喜悦、兴奋、忐忑……一时间无数的情绪袭上心头,无法言表。 身体在这一刻都有些颤栗,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原本只是想让豪格在后面殿后,损失一部分正蓝旗的兵马,却没有想到明军竟然这么能打,直接将豪格给抓住了。 皇太极的身体越来越差,而豪格与自己也愈加的争锋相对,如今猛然听说豪格被明军俘获,这让他的心情如何不悸动? 如何能不想入非非…… “王爷,王爷……” 岳託连续叫了他两次,才让多尔衮给回过神来,“啊?岳託怎么了?” “王爷,眼下,我们要怎么办?” “明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让我们的人马快速出关。”多尔衮想了想之后,拍板道:“明军火炮、火铳凶猛,青山关狭小,不利于我们骑兵纵横。” “嗻!”岳託听到多尔衮这话,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 当然,这也意味着睿亲王多尔衮为他担了一部分责,将来面对皇上的时候,可以为自己说两句话。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头喊道:“出关!” 刚刚,他真怕多尔衮一气之下让他再次回去救豪格,那他以及他的镶红旗恐怕要彻底埋葬在这块大明的土地上。 …… 许是知道明军离着很近,鞑子出关的速度极快,他们扔掉了许多物资。 出关的顺序,先满八旗,然后是满族地区的小部落,再是蒙八旗骑兵、朝鲜兵。 最后才是汉人骑兵…… 可惜蒙八旗还没有完全出关,蓦然感觉大地震颤,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洪流。 “明军!” “明军到了……” 杜度看到明军日月旗的时候,忍不住惊呼道,“快,俄日敦、卜家健让你的人挡住明军,剩余的人全力撤出。” 几次与明军交战,再次见到明军心中更多的是恐慌。 多尔衮却是一脚将他给踹了出去,“慌什么?我们地势比他们高,青山关易守难攻,就算他们手中有火炮,有火铳,我们未必处于劣势。” 青山关处在高位,明军想要攻占青山关就需要仰攻,而鞑子的弓箭在高处,则可以有更加的角度和射程。 极大的弥补了射程不足的劣势,所以多尔衮丝毫不慌,反而极其的沉着,直接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 一方面让各部按计划撤离,另一方面则是安排了阻击人员,其中更是满人带队,防止只有蒙人、朝鲜兵、汉人被明军压制,一击即溃。 很快,双方在青山关爆发了大战。 火炮震天,火铳齐鸣。 这次战斗,足足打了两个时辰,明军才攻了上去。 黄得功带队冲上已经被火炮轰击成断壁残垣的青山关。 除了一地的尸体以及一些大明百姓、牲畜、撒落的物资之外,鞑子已经出关了。 “狗日的鞑子,竟然让他们出关了。”黄得功猛地将头盔砸在地上,气的骂娘道。 孙应元检查了一下死去的尸首,“都是些蒙古兵、朝鲜兵、汉兵二鞑子,清兵伤亡并不大。” 马祥麟看着远去的鞑子,“敌军并没有跑远,我们要不要追击?” 张世泽也咬着后槽牙骂道:“追啊,为啥不追,他们手中还有不少我们的百姓和牲畜,物资,就让他们这么带走了?” 孙应元摇头,“不能追,一旦出关,我们的骑兵没有优势,战线拉的太长,火炮和火铳的弹药如今已经消耗殆尽……”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中军的命令到了。 “不再追击,原地休整。” …… 与此同时,关外的多尔衮坐在马上,他故意让队伍放慢脚步,就是为了引诱明军。 看着青山关的方向,他们已经走出来三十里了,却依旧未见明军追出来,多尔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他极其希望明军追出青山关,一旦明军追出关外,他甚至已经向满清皇帝皇太极传信,信中他说了明朝火器的威力。 是不是可以灭掉这伙儿明军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从明军手中夺取一些火炮和火铳过来。 一举弥补双方火器上的代差,他们这一仗就不算亏。 可惜明军没有上当。 猛地夹了夹马腹部,下令道: “撤!” …… 半个时辰之后,明军中军营帐。 曹化淳坐在居中位置,李邦华,秦良玉,卢象升、吴阿衡等人坐在两侧,在商量接下来的事宜。 李邦华先发言,解释了一下为何不追击鞑子。 正如孙应元所说,所有的弹药已经基本告罄,只剩下三百多发。 一百二十辆火炮牵引车,在急行军下,跑散架了一半。 火铳弹丸如今也消耗的只剩下两成。 后勤的粮草同样是个极大的问题,即便是从通州拨过来,也需要几天的时间,将士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在前线与鞑子战斗。 更别说一旦出关,那就是鞑子的地盘,他们的骑兵神出鬼没,后勤粮草的问题同样无法保障。 最关键的,曹化淳出发之前得到过陛下的密旨,此战所有的前提:在关内。 一旦出关,则必败无疑。 李邦华说完之后,曹化淳最后总结道:“此次后金入关,我大明歼敌四万有余,死伤三万,另有数万百姓和牲畜被劫掠出关……稍后我会写成奏疏,送往京师,各位也写一下战报,一共送过去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由衷地露出狂喜。 歼敌四万,这是什么,前所未有的大胜。 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明军死伤三万。 因为在此之前,明军面对后金,别说斩首四万人,就是一万首级都不曾取得。 鞑子兵曾放下豪言,“后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况且明军伤亡的三万人之中,还包含天津卫的总兵溃逃死掉的那七千。 另外卢象升带着的山西、大同的兵马与鞑子战斗刚开始便一溃千里,死伤也极大,伤亡超过七千。 保定、山东、登莱等地的兵马与鞑子一接触,便战死了五千。 天雄军折损过半,八千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四千人不到。 反倒是三大营的兵马的伤亡比例最低,出发时七万五千人马,如今还有七万一千多人。 与此同时,三大营也在对将士们的军功登记在册,让他们确认并签字画押,一个个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前途,意味着银子,荣华富贵…… …… 六月十一, 青山关的善后工作进入尾声,牵马岭大捷的消息再次传入京师。 “捷报,牵马岭大捷,大明军歼敌一万七千余人,并活抓后金皇太极长子豪格……” 百姓再次沸腾的同时,朝野上下同样一番震动。 军机处,孙承宗一连看了两遍,难以置信,而杨嗣昌同样也挤了过来,看着这捷报,呆立在原地。 朱常淦则是浑身每个汗毛孔似乎都在呼吸一般的舒畅,“此战当浮一大白。” 他扭身去了承华殿,陈妃当即浮起两大白…… …… 信阳府, 崇祯这几日随着农民军不断的转圜于山路之间,躲避官军的追杀。 与在襄王府的时候不同,如今的他每日和襄王在一起,再加上周围有农民军盯着,还有李岩的人,红娘子的人,所以崇祯好几天没有偷听朱常淦那边的消息了。 但今天他还是忍不住听了起来,当听到满清鞑子被杀一万七千人,活抓皇太极长子豪格的时候,浑身战栗。 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地猛然站起身了,大呼道: “哈哈哈~~好啊,好……大捷,此乃真大捷……” 突然他猛地怔住,因为他看到襄王正瞪着大眼睛盯着他,目光如炬。 “吾儿,你说什么……什么大捷?” 老规矩,九点还有一章 第124章 崇祯:我这就进中枢了? “大……大捷……对,大姐,我刚看到一个人,好像我大姐。”崇祯喉结滚动,连忙改口说道。 “不,你刚刚明明说的是大捷,我听的一清二楚。”襄王不依不饶的问道:“吾儿,你到底知道什么?我是汝父……你该将所有的东西都告知与我。” “我……”崇祯的脸色难看。 要怎么和襄王解释,难道和他说自己是崇祯,自己和他儿子交换了身体? 别说他不信,会将自己当成疯子,就算是他信了,反倒是更大的麻烦,以后怎么相处? 难道让襄王对着自己跪拜行礼? “老爹,伱听错了,我说的真是……” 忽然,崇祯瞳孔猛地一缩,他扭头就躲,却不料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三当家?” 赫然正是三当家和李岩,崇祯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之前三当家过来找襄王爷交换两人的生辰八字,如今两人再次过来,难道是?! “你们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冲我来!”襄王的脸色同样紫如茄子,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护住了崇祯。 完了,在他看来红娘子定然是来逼婚来了,他老朱家难道真的要娶一个反贼进门? 他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和儿子说想入京,想看看这大明的河山,也不至于有了后来的这一切。 三当家的笑道:“老头儿,是大当家的来找祝夫子商量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事?“ 不光襄王爷有些懵逼,就连崇祯也有些懵,三当家却是打了个哑谜,“涉及军情,祝夫子到了自然就知晓了。” 等崇祯跟着两人来到一处营帐之中,赫然发现里面坐满了人。 尽是山寨大大小小的头目。 崇祯一露面,所有人全都呼啦一下,全都看向了他。 “就是他?不过弱冠之年啊!” “看上去年龄不大,竟然有如此能耐?” “有志不在年高,你倒是快五十了,武艺、文采不都稀松平常?” “檄文好像也是他写的吧……” 突然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崇祯也有些心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红娘子咳嗽了一声,“给祝夫子看座。” 崇祯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让自己坐下的意思。 听着众人你一声,我一声,声音吵吵杂杂,崇祯心里更加的忐忑了,却见红娘子伸了伸手,众人才安静下来。 “没错,这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祝夫子,他写的那篇檄文,同样的也正是他预言了明军大败后金……” 崇祯听着红娘子这样说,才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自己曾和李岩有过争论,李岩以为此次鞑子入关,明军定然无法抵挡,洪承畴、孙传庭等正在围剿农民军的人马,必然要再次被调往京都勤王。 闯王也会因此而再次扩大队伍,力劝红娘子投靠李自成,兵合一处,形成更大的力量,才有可能与明王朝对抗。 而崇祯则直言,此次后金入关,无法和前几次那般轻松,甚至有可能大败,洪承畴、孙传庭的大军也不会被调往京师勤王,反而会更加卖力的剿杀农民军。 此时投靠李自成,无异于自投罗网。 如今……崇祯看着众人,然后又看向红娘子,“难道是,有明廷与后金的消息了?” 红娘子点头,“如你所言,明廷十多万大军,抵挡住了后金的入关,并且战而胜之。” “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陕西巡抚孙传庭等不仅没有北上勤王,反而大举镇压起义军,大败闯王。” 红娘子说这话的时候,拿出来一张《大明时报》上面最显眼的位置,写着四个字。 通州大捷。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崇祯,“所有的一切,如你当初所言,我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崇祯头皮有些发麻,这该怎么回答自己是如何知道的?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知道,因为我是崇祯,虽然与朱常淦交换了身体,但却依然有着第一手的资料? “那个……”崇祯张了张嘴,硬着头皮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知道,但就是这么觉得,直觉,没错……是直觉让我觉得会这样。“ 崇祯为了让自己说的更有说服力,自己给自己加码道。 营帐之中,所有人都全都看着他,一言不发,目光闪烁,各不相同。 红娘子同样眯着眼睛,“若按照你这么说,接下来明廷与后金的战事走向如何?” “呃……”崇祯沉吟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说道:“那定然是明廷战胜后金,一个月内,明廷便可将后金给赶出关外。” “哦?” 李岩直摇头,“这怎么可能?去岁后金军在大明盘桓两个多月,掳走十万百姓和牲畜,你说一个月之内便会被赶出关外,明廷要是有这么强盛,也不至于被后金连续五次入关。” “没错,后金军满万不可敌,明廷虽可以一时战胜后金军,但这次后金出动超八万人马,一旦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必然无法抵御。” “不可能……” 众多将领一个劲的摇头,忍不住笑道。 就在帐外有人呼喊道:“大当家,大当家……” 一名山寨的农民军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喘着粗气,“大当家,我……我们从信阳府截了一张《大明日报》,上面说……上面说……” 三当家离得近,直接从他手上夺过来,念到:“天津大捷……明军击破多尔衮、岳託两部兵马,斩首一万三千余……后金军向北逃窜。” 静, 这一刻,落针可闻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崇祯的脸上,再次被他说准了,明廷竟然将多尔衮、岳託两部的后金军给打败了。 三当家大声喊道:“给祝夫子升座。” “给祝夫子升座!” 在场所有人座次是有说头的,就比如三当家,他隔着一个人就是大当家,而李岩则是坐在军师的位置上。 崇祯刚进来的时候,虽然有座,但离得最远。 一名农民军走到崇祯的身边,“祝夫子,请站起来一下。” 然后提起他身下的椅子,开始往前面放,刚放下,前面一个人连忙摆手道:“我何德何能,能居于祝夫子之前?” 再放下,又被人拒绝,“请将祝夫子之座,放于吾前一位。” “请放吾前一位……” 一直到李岩身边,李岩还想站起再让,却被崇祯坚决拒绝了,才停了下来。 崇祯一脸懵逼地坐在那里,看着红娘子召开军议。 难以想象,这尼玛自己一下子进入农民起义军的中枢了? 全程,红娘子说了什么,他压根没有听进去几句,满脑子想的是,怎么逃离这里。 更是感觉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一个个敬畏了许多。 …… “吾儿,你怎么样?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等崇祯从营帐出来,再次见到火急火燎的襄王,摇头道:“没有把我怎么样,不过,我好像成了他们的军师了……” 反正这事儿已经发生了,自己即便不说,襄王也会知道,与其被山寨里面的人添油加醋,还不如自己先讲出来。 “你……能看出来大明能打败后金?”襄王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我记起来了,你离开之前,就说大捷,莫非说的就是这事儿?” 崇祯正愁无法与襄王解释,闻言不禁点头。 “吾儿莫非乃能掐会算?”这回轮到襄王嗓子发干,瞳孔放大了。 崇祯连连摇头,“绝非能掐会算,只是透露一些资料,分析出来的,草蛇灰线罢了。” 襄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南面叩拜道:“列祖列宗在上,咱老朱家祖坟何止冒青烟,简直是着火了,请一定要保佑我们家麒麟儿平平安安,脱离险境。” “不肖子孙朱翊铭……”襄王一边跪着,还一边使劲拉崇祯跪下来。 崇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 六月十一,晚. 明军各方队伍此刻休整了一日之后,开始陆续撤离。 战报、奏疏已经报上去,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曹化淳却在此时,找到了卢象升。 “卢总督,陛下密旨。” 卢象升连忙屏退左右,跪下接旨。 片刻之后,卢象升将密旨焚毁,整顿人马,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朝着宣大的方向行进。 令天雄军、山西、大同兵马为之不解的是,三大营竟然也与他们同行。 第二章送上 第125章 最汹涌的心意 因为闯王李自成大败,所以红娘子他们只能暂时停止了行军,在山寨众人的军议之后,他们决定暂时停止前进,转而进入四望山中,此地位于河南和湖广的交界之地。 之所以驻扎在这里,因为此山可以俯瞰信阳、应山、桐柏、随州4地,故名四望山。 若信阳府的人打上来,他们可以跑到湖广,而湖广的人过来,他们又可以转圜进河南。 一片相对开阔的地面,人影晃动,忙活着将所有的东西给搬到干燥的地方,刚刚下过雨的地面一脚踩上去,溅出来水花。 车马、骡子、人群汇聚,将山间变成热闹的集市一般。 崇祯这几日一直在找逃跑的机会,却发现因为自己在山寨地位的提升,使得三当家安排了十几户人将自己团团围了起来,美其名曰:为了保护自己。 除此之外,山寨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开始让他参与了进来,隔三差五的,红娘子便将召他一起讨论山寨事宜。 崇祯也只能硬着头皮,尽量转圜其中。 就像现在,他再次收到了红娘子的邀请,让他前往营帐议事。 一路上,崇祯看着山寨里面的人不断的来来去去,小孩子跑动,妇女呼喊,汉子们抽着烟袋搭建房顶,修建自己住的地方,俨然已经有了一种进入村镇的既视感。 “李兄!”虽然不想搭理李岩,但崇祯还是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祝兄!” 后者也冲着他示意了一下,然后往前面走了。 三当家却是笑了笑,冲着崇祯笑道:“别理会他,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是他将你给推给大当家的,现在大当家不再理他,不是自找的吗?” “……”崇祯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崇祯虽然是后来者,但经历上上次的事情之后,山寨里面的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和之前全然不一样。 敬畏, 希冀, 忌惮, 小心翼翼……等等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即便是之前曾经辱骂过崇祯的人,也全都跑来和他道歉,甚至有人找他算命、有女人提着东西过来找崇祯问自己能不能生儿子,俨然将他当成了半仙一样的人物。 这让崇祯不厌其烦,费了好多口舌去解释,但襄王却是乐此不疲,接受了他们的礼物。 三当家给崇祯介绍道:“那是四当家段本礼,他刚从杞县回来,上次攻打祁县,他没在,去面见闯王去了,今日刚回来。” 崇祯这才明白,原来是二当家回来了,怪不得昨日刚刚合议过,为何今日又再次召集所有人开会。 想来是带回来一些情报。 三当家又给崇祯介绍道:“那个胖一些的是六当家申屠黔,他武功一般,但箭术在这山寨之中最好,是大当家的师弟,一直喜欢大当家来着,但老寨主临终之前,定下了李岩和大当家的婚事。” “此人鲁莽,此前尤其仇视李岩,如今……你最好小心一些。” 崇祯顿时明白,如今李岩脱身了,自己却是被放到了架子上,这位六当家自然会将目光放在自己头上。 进了营帐,崇祯找了一个相对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然后看着回来的段本礼、申屠黔和寨子里面的人相互打着招呼,高声呼喝着。 “什么?大当家和李岩的婚事黄了?……祝永淦?他凭什么?从哪儿掉出来这么一个玩意?” “就坐在那边……” 随着申屠黔的目光扫射过来,崇祯明白对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申屠黔作势就准备往崇祯这边过来,山寨里面的人江湖气息浓郁,大多数时候都不是讲道理,而是直接拿刀砍人,以单挑分胜负,论地位。 却被三当家的给拦住,“老六,他现在是我们山寨的军师,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放肆。” “军师?就他?” “有些事情,伱可能还不知道,我劝你还是等大当家的过来再说。” “老三,你要拦着我?” “谁?”还没有等他说完,破风声袭来,脑子嗡的一声。 一道身影从外面进来,挥出一记右拳,如狂涛怒吼,朝着还在说话的申屠黔打去。 申屠黔也瞬间出手,但他刚架起手臂,却发现一股大力轰在了他的手臂上,整个手臂连同面部如同被一辆疾驰的马车冲撞。 脸部猛地扭曲,肥肉被大力击中,如同波浪一样扩散,人直接从营帐里面飞出,摔在了地上。 等众人缓过神,发现申屠黔的脸帮子已经肿了,鲜血从口鼻之中喷出。 “大当家!” “大当家……” 所有人起身,崇祯也连忙起身,干咽了一口唾沫。 这是自己第二次见红娘子出手,第一次将一个壮汉两枪拍死,如今又一拳将一个大汉给砸飞出去。 红娘子冷着脸扫视了众人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已经让所有人闭口。 申屠黔已经被人给搀扶起来,脸肿的老高,目光有些阴狠地看着崇祯,又看向红娘子,“师姐,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呢?他才来几天?”申屠黔眼睛通红地嘶吼道:“他凭什么?”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红娘子冷声说道。 “与我无关,当年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那财主……?!” “老六!”三当家冲着他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哼!”申屠黔猛地将两个搀扶他的人给甩开,提着自己的大刀愤然离开。 …… 随着申屠黔离开,营帐之内的气氛有些阴郁,红娘子让四当家段本礼说了一下面见闯王的情况。 “以前是网大眼稀,只是空架子,无法收到实效。 但这次明廷对于闯王和张献忠的打压相比之前要更加的狠厉,根据他的调配,五总理和陕西总督的两个主力军团各增兵3万人,湖广、河南两通经增兵各1.5万人,凤阳、陕西两巡抚各增兵1万人。 此外还在风期祖陵和承天祖陵各增设专防兵5000,总共增兵资达到12万。连同中原、西北两个战区和“六隅”地区原有的兵额超过二十万……” 听着闯王战事的不顺,众人的脸色越加的不好看。 但同时也有更多的人再次看向崇祯,因为如此境遇,崇祯之前说过,如今再次应验。 段本礼继续说道:“不过闯王说,明军腐败,即便有这么多军队,但到底有多大的战力还在两说,而且增兵就要增饷,这么多兵马,至少有粮饷300万两。” “去年崇祯谕令勋戚之家捐助,至死抗拒,全没有急公体国之心,就是直隶各省的乡绅也不捐助。” “如此只能再从民间榨取,到时候必然会造成更多的流民,也会有更多的义军加入我们。” 李岩听着不断的点头,“听说此次明廷动所谓的四正六隅动用了10位巡抚,依照他们以往的德行,能否有力的节制军队就是极大的问题。” 崇祯心中本就有着一定的轮廓,此时在听着众人的议论,反而对于大明朝廷的政令,有了另一层的认知。 “祝夫子?祝夫子?” “呃……”崇祯猛地愣过神,却见李岩冲着自己拱手,“不知道祝夫子对于眼下的形势,是何等见解啊?” 呼啦~ 所有人都看向了崇祯,“对啊,祝夫子不妨说一下,你对眼下的形势见地。” 四当家段本礼眯着眼睛审视着崇祯,看上去年轻的不像话,也就二十来岁,微带几分儒雅气息。 崇祯脸红耳赤的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 眼下那位六当家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自己只有越加展露自己的价值,便越安全。 “我……我不这样看,北面明廷已经击败了后金的骑兵,等明廷将后金骑兵赶出关,必然会腾出手来南下,到时候我们的日子恐也会变的艰难起来。” “而且给我们的时间极少……” 至于朱常淦会怎么做,崇祯没有去想,他只是讲述着自己的分析。 这样既可以展示自己的价值,又不至于使得自己在反贼之中太过惊骇。 …… 等议完事,崇祯刚想离开,却被红娘子给叫住。 崇祯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却见红娘子将长枪放在交给手下的一名女兵。 或许是因为红娘子本身是女人的原因,山寨之中有不少的女兵,而且山寨原本负责后勤的也是几个认字的女人。 她们之前好像有青楼的,有为富家做妾的,有曾帮着夫家料理生意,后来发生变故,便加入了义军。 “有些事情,我还是想问问你。” “……”崇祯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其实交集极少,崇祯自从被农民起义军给掳进山寨,也不过半个月不到,而且这期间一直想着的是如何逃离这里,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位女子也一直没有太多心思。 但因为李岩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变的有些模棱两可,再到后来三当家过来要自己的生辰八字,一切就彻底变的离奇起来。 若自己无法逃脱,一切继续下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崇祯真的不好说。 “一起走走!”红娘子捋了捋发髻,淡然地说道。 “好!”崇祯怔了一秒钟,也只能跟上。 初始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红娘子突然问起,“这些日子在山寨之中,可还习惯?” “还算习惯……”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让老三去襄阳,将人接过来!” 崇祯刚想回答,却见前方突然有两伙儿孩子打了起来,崇祯一看是自己的学生,便想着过去将两人给分开,却被红娘子给拦住,“让他们打,打出胜负就好了。” “可他们都用家伙了。”崇祯有些着急道。 这就有些下死手了,如果不拦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红娘子却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也让他们打,打出胜负就好了,你这一次将他们给分开了,下一次他们还会打,等他们打过,便知道自己的位置。” “位置?” 红娘子点头,“起义军没有秩序,这种方式便是最好、最快建立秩序的方式。那些打胜的,凶狠的,将来便可以进入起义营中,那些输了的,胆气不足的,淘汰下来,进入后勤。” 崇祯豁然明白,这些孩子的打斗一直都是在红娘子的默认之下进行的。 红娘子继续往前走,问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问我家里人,家里没……没什么人了。” 红娘子点了点头,“我的情况,老三应该也和你说过了,我师父把我养大的,教我绳技,教我武艺,教我做人的道理,如今师父已死,便只剩下我自己,我虽然识字,但看的书却不多,所以在学识上定然是不如你的……”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的武艺也不如你,人无完人嘛。” 她点了点头,“襄阳那边没有什么起义军吧?” “那边倒还好,水泽多,所以受灾没有那么严重……” 红娘子颇为自然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在和熟人话家常。 在这样的氛围下,崇祯也有些放松,自然而然地说起自己之前在襄王府看事情,以及科举之中的见到的舞弊事件。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走上造反这条路的?” 刚问出来,突然有些后悔,却见红娘子没有丝毫恼怒地说道: “说起来还是因为我,那年我十五岁,登台献技,被地主老财看上,趁着我吃饭的时候,迷晕了过去,好在老六看到,手刃了对方,后来我们被官府抓住,然后被一伙儿起义军给解救,便走上这条路。” “那你觉得这一条路能走到头吗?” 红娘子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初只是为了活命,但如今早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整个山寨上万人,就算是不能走到头,我也得走下去。” 她那双淡褐色的盈盈眼波,真正如一泓秋水,坚定而冷冽地看向崇祯,“明廷腐败,我真切希望你留下来帮我。” “大当家!” “大当家!” “……” 此时,两人走过了一条溪流,有人出现,冲着红娘子打招呼,此时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山风怡人,淡淡地刮过,如婴儿的手拂过脸颊。 崇祯突然怔住。 因为他看到前方搭建的房子上出现了大红色的灯笼,一只接着一只,被高高的悬挂起来。 三当家的从一个梯子上跳下来,粗声粗气地打招呼道:“大当家!祝夫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准备……” 崇祯脑子嗡的一声,猛地看向红娘子,却见对方只是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这时候,襄王走了过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抓住他,“儿啊,我答应他们了,明日你们便完婚。” 崇祯脸肺管子都快炸了,压低声音质问道:“不是……你咋能答应他们呢?” 你当时怎么和我说的? 你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条,那就是不能也这反贼结为夫妻。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怎么就…… “吾儿啊,爹我挺不住了,实在是挺不住了……”襄王脸红耳赤,抬起自己的手指,上面十个指甲盖,有七个被拔掉了。 崇祯咽了一口唾沫,此刻他才明白,刚刚红娘子与自己走的那段路,说的那些话,便是她最汹涌的坚决。 第126章 你们这么对襄王,就是不行 崇祯忙将襄王的手指的血擦干净,用撕下来干净的布条给包住,嘴里“这群土匪,强盗……老爹,你放心,我肯定替你报仇。” 他攥着刀把,想起身,却被襄王死死的拉住,“老四是吧?是不是刚回来的四当家?” “吾儿,好汉不吃眼前亏。”襄王捂着崇祯的嘴巴,“你好好的就行,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可越是这么说,崇祯心里反而越难受。 因为就算是他拿着刀去找四当家拼命,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 “大当家……” 红娘子走进已经搭建的差不多的院子里面,和山寨里面的几个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伱们先回去吧。” “是,大当家!” 等众人离开,她微微看了崇祯和襄王所在的位置。 老三、老四他们去找祝永淦的父亲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明确反对。 这位祝夫子的才学,自己已经见识过,但身上的那股傲气、对农民军的看不起,她同样感受得到,同样是她没有明确反对的原因之一。 这一路自己走来,见过了太多的人,当官的、读书的、经商的,从最先开始随着师父起兵造反,她便意识到了农民军的局限。 所以师父说给自己找个读书人做夫君的时候,她没有反对。 只是红娘子没有想到师父会抢了一个已经有了家室的李岩到山寨,其后便是李岩在新婚之夜逃跑,逃回了杞县。 在她看来,自己与李岩的婚姻本来就是为了山寨的发展,山寨的人过的是刀口舔血、造反、杀人的日子。 山寨的人狠厉、争强斗狠,但却没有任何的规划和城府,起义这几年,随着队伍的壮大,问题也越来越多,让她越来越难吃力。 红娘子意识到,起义军这样下去,不可能走的长远,所以必须找一个可以给山寨纲领的人来辅佐自己。 老六的心思她明白,但老六不合适。 不光老六不行,山寨里面所有的男人都不行。 无非是一群草莽,让他们去拼勇斗狠,让他们去冲杀还行,但让他们去建立一支真正能走的长远的队伍,是绝然不可能的。 遇见祝永淦的那一日,正好是李岩逃脱的日子。 红娘子没有带着人去追对方,而是带人劫掠了商队,当看到人群之中的祝永淦的时候,不经意的让她将对方给救了下来。 当看到对方在学堂里面教书的那一幕,她突然发现,自己内心的那种沉闷感竟然冲淡了不少。 接下来,她对于祝永淦此人的好奇与注视渐渐多了起来。 总是在不经意间便走到学堂的外面……她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能有祝永淦这样的一个夫婿,或许也可以,虽然未必是完美的,但他也是有才学的,出口成章的,可以满足自己的想象。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李岩因为通匪被杞县县令所抓,一切因自己而起,于情于理,红娘子终究还是将对方给救了回来。 再后来就是李岩养伤……其实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波澜。 她原本都已经不再去想祝永淦的事情,却不料李岩竟然将祝永淦送进了自己的营帐之内。 而接下来祝永淦写檄文,以及对整个局势的判断,让红娘子对他的评价猛然拔高, 她不是那种为了这种事情就心烦意乱的少女,当断则断,她意识到祝永淦相比而言,或许才是……最合适的。 明白自己的心意,接下来,便简单了。 她要让祝永淦成为自己的男人。 红娘子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在一阵激愤之后,并不再有其他异常的情绪,才喃喃道:“等婚后,我再找这位公公赔礼谢罪吧!” 此时天色渐暗,红色喜庆的灯笼被点燃,所有的画面就这样融入一片红色的灯光之中。 …… 晚上,崇祯回到乾清宫,第一件事,就是问王承恩。 “剿匪,必须剿匪,特别是河南地区的匪患,必须剿杀了!”崇祯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皇宫,让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对于红娘子,崇祯心中的怒火熊熊,似乎要将自己给焚烧,“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朕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后果很严重。” “三大营到哪儿了?他们什么时候回京?他们什么时候南下剿匪?” “……”王承恩被皇帝给问的有些懵逼,关键三大营到哪儿了,自己不知道啊! “皇爷,您给三大营去了密旨,要不要将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给叫过来问问?” 当初皇帝将自己给支出去,才给锦衣卫下的密旨,虽然有所猜测,但他可不敢说。 万一皇帝只是想测试一下他是不是培植党羽,那岂不是……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会儿,想了想摆手说道:“罢了,不用去找他们过来了。” 既然有密旨,那必然是皇叔朱常淦有计划,好不容易才大败鞑子,自己还是不要打乱对方的布局。 王承恩低着头看着狂怒的皇帝,头低到了极致,心道:“陛下这病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悄悄的转身想去找太医过来,却见皇帝叫住了他,“你干嘛去?” “皇爷,我去给陛下准备笔墨纸砚去。” 以往,他只要在笔墨纸砚端来,皇帝写两篇文章,气自然就顺了。 “还准备什么笔墨纸砚,朕气都气饱了。”崇祯在乾清宫内左右走了几圈,嘴里念念叨叨着:“不干涉朝政,不干涉朝政……” 他猛地扭身,“王承恩,你让高宇顺带着两千东厂的人,去河南四望山中,从反贼手中解救两个人。” “……”王承恩更加的懵逼了,“皇爷要救哪两个人啊?” “祝永淦父子。” “是,皇爷!” 等王承恩领旨下去,崇祯咬着后槽牙,低声说道:“这总不算是干涉朝政吧?” 其他都可以忍受,但他们这么对襄王,就是不行! …… 再说朱常淦回到自己体内,看着山寨里面的红彤彤的灯笼,以及喜庆的气氛,整个人也有些好奇。 “父……父亲,这是要办喜事儿了啊?” 襄王皱着眉头看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就糊涂了,后天,就是你和大当家的喜事儿了。” 朱常淦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有些发懵,“我……和大当家?” 襄王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儿子的神情,片刻之后,低下头摇了摇,“我苦命的麒麟儿啊!” 朱常淦愣了好大一会儿,听着襄王絮絮叨叨说着的一些话,将事情的全貌给拼凑了出来,喃喃地说道:“这也行?!” 在这山寨之中,崇祯竟然成了文采斐然、知兵善战者? 他走出去几步,看着不远处山寨里面亮起来的一盏盏灯火。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子里面不断地升腾。 或许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去做一些皇帝身份无法做的事情,将大明朝着一条更加公平、更公正、自由、平等的路上引导。 当然,这些概念不能一下子全倒出来,得让崇祯旁敲侧击,得让红娘子自己领悟。 让她感觉所有的一切正是自己想要,并且矢志不渝的想贯彻的。 还来不及按住心头的波澜,猛地惊觉一个身影在自己身后,“大……大当家?!” 红娘子的身形高挑,英气袭人。 此时虽然没有提着银枪,但那股子冷冽的气息,却是扑面而来。 她手中提着一包东西,“朝廷这些日子查的严,布料、桑麻什么的,能弄到的也比较少,只有这些,你们父子做身衣服。” “晚上的时候,别到处乱走,容易被当成谍子……我隔壁的房屋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也可以带着老父过去住。” 红娘子说完,转身如泥龙入海,隐入黑暗。 朱常淦看了一眼,布料是大红色的。 九点多还是一章 第127章 贰臣传 三大营与卢象升的兵马即将到达大同,便一分为二。 李邦华领了一半,朝着山西而去,另外一半则围住了大同。 曹化淳之所以分兵,是因为大同这边一旦动手,山西那边极有可能收到消息,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陛下有旨将危害降到最低。 大同,古称“云中”“平城”,地处晋冀蒙三省区交界处,是全晋屏障、北方门户,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 可惜三大营到了城下的时候,却发现城门紧闭,城墙之上,人头攒动。 “我是宣大总督卢象升,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勇卫营即天雄军,两万多将士们吼声震天,他们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锃亮如波光,粼粼闪烁,煞是威武。 大同总兵王朴看着这架势,忍不住站在城门上喊道:“卢总兵,您这是干嘛?我是大明的总兵,这些也是大明的兵勇,你们这么围城,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卢象升瞥了他一眼,冷声喝到:“王朴,你和晋商通敌的事情发了,我劝你还是尽快自缚双手,出城谢罪,跟随曹督师回京,或许陛下念伱这些年戍边,只诛首恶,免你三族。” “出城……凭什么让我出城?”城楼上的王朴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没有陛下的旨意,你无权命令我。” 之前听说皇帝将晋商抄家灭族,他便一直心神不宁。 这么多年,王朴与晋商勾结,往关外运送了多少铁器、火器,马匹、情报,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所以,猛然听说皇帝对晋商动手,他便做好了逃往关外投降皇太极的准备,只是后来清军入关。 其后大明朝廷没有动静,王朴以为明廷没有找到自己的证据。 另外他判断,此次清军入关必然要和之前一样,要折腾好几个月,大将明十数万的人口和牲畜掳掠到关外。 趁着这机会,自己和皇太极要个好价钱。 自己怎么说也是总兵,逃到那边,不比这边过的滋润,他为何要降清?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与满清的使者刚接触上,明军便已经击败了满蒙八万大军,匆忙之间,他想降清,却不料被回来的卢象升和三大营给堵在了大同。 曹化淳此时拿着圣旨走了出来,“陛下旨意,大同总兵王朴,通敌叛国,贪赃枉法,杀良冒功,贪渎军饷,理应夷灭三族……尔等若冥顽不灵,一律按造反处理。” 黄得功眯着眼睛看着城墙之上的将士们,大声喊道:“你们想好了,一旦兵戎相向,你们就是造反,到时候可是要诛九族的。” 城墙上的将士们一个个大汗淋漓,看向王朴,然后将手中的长矛、弓箭扔在了地上。 有人要去开城门,却被王朴的人砍翻在地,“不能开!” 大同7500战兵,但实际上却只有1500骑兵,而且这些人全是王朴的家丁。 此次跟随卢象升南下堵截清军的骑兵之中,只有数百老弱,家丁全数掌控在他手里,这才是王朴的最大的依仗。 王朴若死,他们这些家丁定然也要跟着死,此刻也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我看谁敢?” 顿时所有人不敢动了。 “攻城!”曹化淳不再废话,一声令下。 火炮被推了过来,瞬间轰鸣声响彻大地。 大同拢共不到三千人,被火炮、火铳一阵伺候,轰然穿梭、撞击在城墙上,砖屑碎裂、飞溅、碰撞。 城墙上的人也好,东西也罢,被砸了下来,如同飞溅而出的鲜血,汹涌着、澎湃着,从城墙上翻落下来。 城门都被轰开了一个大口子,忽闻鼓声乍起。 在血色的烈日之下,官兵们猛地冲了进去。 呐喊声令大地颤动。 冷芒到处,血色光华灿然夺目……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数万兵马列队而立,曹化淳、卢象升从残破的城门走了进来。 王朴的一千多家丁尽数被斩杀,此刻的他正被按在地上,满口鲜血。 至于那些选择投降的官兵,曹化淳没有让人击杀,而是交给了卢象升来定夺。 “押入笼车之中,回京!” 随即,曹化淳和卢象升拱手道别,“卢总督,陛下还有一言,山西、大同总兵,你可以上奏疏推荐一名。” “臣谢主隆恩!” 推荐一名,便已经是最大的信任。 毕竟宣府、大同、山西三镇乃大明的重镇,岂有全数归于一人的道理? 大军从叛军的尸首上踏过,巨幅的笙旗随风猎猎展开,在漫天金灿的烈日下明亮如绸。 曹化淳带着人马没有前往山西,而是直接回京,因为他知道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山西总兵虎大威手中的兵马不会超过四千人,其中只有800骑兵是虎大威的家丁。 而李邦华、秦良玉所带的京营、白杆兵人马却足足有四万,而且还有火炮、火铳辅助,败不可能败,只是打成什么样子的问题。 …… 与此同时,京城之内。 锦衣卫和东厂接连逮捕了数位兵部的官员。 原因是发现他们与晋商勾结,往后金倒卖铁、盐、火器等叛国行径。 不动则不动,动则雷霆一击。 “将他们的头颅悬之于京城城头,以儆效尤!今后,凡通敌叛国者,夷三族,入大明贰臣传。”朱常淦虽然清理了晋商,但他明白,满清三十万人,却占领了一个近一亿人口的的大明,不能将所有罪责归结于晋商走私武器、情报,而不去正视明朝真正灭亡的原因。 自己不是崇祯,更不必去粉饰太明朝的面子。 士农工商,商人最末,就是再有钱,商人也是最低贱的。 农,如李自成,地道的农民起义军领袖,他打入了京师,将崇祯逼的上吊。 士,如东林党大学士们,有几个殉国的?再想想,有多少当官的投降满清的?谁帮助满清打下明朝的,又是谁追杀南明皇帝到缅甸的? 可以这么说,打下明朝全部领土的功劳之中,一半以上是由投降的官兵和文人士大夫完成的。 所以王朴要杀,山西总兵虎大威要杀,通敌的官员也要杀,既解决了潜在的危险,又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朱常淦还让《大明时报》专门留了一个版面,在上面写忠臣、贰臣传。 天地君亲师,你们这些文官、武将不是天天喊着饱读圣贤书,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你们天天喊忠君爱国,但却干着通敌卖国的行径,那我就要让你们永远无脸愧对列祖列宗。 “陛下,此不妥吧?”理学大师黄道周忍不住站出来道。 朱常淦冷眼看向对方,“朕幼年失学,成长后又缺少见闻,只是不时在经筵中略微懂了一点道理。凡圣贤千言万语,不过天理、人欲两瑞而已。无所为(不为自己的私利)而为之,谓之天理;有所为而为之,谓之人欲。” “此前,你三疏为钱谦益、郑鄤开脱,如今朕想崇奖忠贞、风励臣节,有何不妥?” 钱谦益,头太痒,水太凉。 郑鄤,则是联系巫婆做法杖打继母,大逆不道,还有传闻说他扒灰,给他儿子戴绿帽子。 被自己的舅舅告到温体仁那里,崇祯帝下令活剐3600刀,超过了袁崇焕的3546刀,稳居明朝千刀万剐酷刑被割次数之多的榜首。 黄道周眼珠子猛然瞪大。 之前他为钱谦益、郑鄤开脱,早已经写好奏疏。 但家仆因为听说老爷有可能入阁为相,生怕这次上疏得罪了皇帝,失去机会。 于是就借口说会极门的守门太监一定要索取八两银子才肯接受奏本,便没有送进宫里。 后来听说钱谦益出事,庆幸奏疏没送到皇帝的案前,便烧了。 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事情皇帝竟然全都知道? …… 这一章有点晚了 第128章 影响在扩大 朱常淦看着黄道周,“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为自己的私欲?” 杨嗣昌此时站了出来:“为利者,专事功名利禄。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力。” “为义者,以天下国家为心,事事为家国天下。道周上奏疏,为钱谦益、郑鄤开脱,却说自己不为自己的功名爵禄,臣是不相信的。” 之前,黄道周弹劾杨嗣昌,说他“守制不终,走邪路,托捷径”贪图权柄而不完成服丧的不忠不孝之辈。 如今得到机会,说话自然一点颜面也不留。 此刻又有一人站出来,“纲常二字,不可不剖明。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臣列在父子之首。 臣入京,闻黄道周品行学术为人所宗,以为其必有持正之言,可以使臣回乡完成守制之期。 不料其疏中自称不如郑,臣才为之叹息绝望。人说禽兽知母而不知父,郑鄧杖母,禽兽不如。道周又不如郑,还讲什么纲常?” 此人正是廉政司的司正,许赐复。 他说的是黄道周在去年秋天在一份辞谢升任右谕德的奏疏中提到过的话。 黄道周自称有“三罪、四耻、七不如”,其中的一不如就是“文章意气,坎坷磊落,不如钱谦益、郑鄤。” 如今黄道周、郑鄤都已经被定性,乃不忠不孝之徒,而黄道周说自己不如钱谦益、郑鄤,那是什么? 黄道周满头大汗,“匡章弃于通国,孟子对其不失礼貌。孔子自云:‘辞命,吾不如宰予,陛下,臣是说文章不如郑鄤。” 朱常淦却是冷眼看着众臣。 果然许赐复站出来反驳道:“匡章是不受父亲的喜爱,岂能同郑杖母相提并论?你说不如郑,这不是朋党是什么?” 朝堂上有了自己人,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不用皇帝亲自下场对线。 等下面谈论的差不多了,朱常淦才咳嗽一声道:“有人说,如今的大明,为了达到自己的私欲,便会在纲常名句上做文章。” “如今看来,属实如此,黄道周,你作为大明朝的理学宗师尚且如此,那其他人岂不是更加不堪?” 黄道周闻言,目眦欲裂,“陛下,今日臣不尽言,是臣负陛下,但我文臣气节不容如此轻薄。” 作势欲朝着柱子撞去。 周围几个人连忙拉住。 “气节?轻薄?”朱常淦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他,“都放开他,朕倒想看看伱所谓的气节。” “说起来,朕还没有见过撞柱而死的大臣。”朱常淦的语调陡然拔高道:“来啊,所有人都让开,让他撞,给朕看看你的决心,好全了你名扬千古的心思。” “撞啊……用你最大的力气,最好再往后退几步,离得太近,跑的又不快的话,撞不死,岂不是要撞两次?” 皇帝这话一出,所有的大臣全都呆住了。 张着嘴,愣在原地,原本拉着黄道周的人此刻也松开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黄道周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紫一阵,攥着手指,看向柱子,胸膛起伏,脸色发紫,手臂都在颤抖。 就在他下了决心的时候,却听着皇帝说道:“来人,念在其是讲官的份上,拉下去。” 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进来,不由分说将他给拖了下去,这下他就是想撞也撞不成了。 “还有谁?想撞的一起来,朕亲自给你们举行国葬。” “谁来?”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没有人接话。 朱常淦起身离开,拿黄道周开刀,是他之前就计划的一件事情,钱谦益之后,黄道周隐隐已经成了东林党的魁首。 振臂一呼,声势浩大。 今天弹劾杨嗣昌,明天弹劾许赐复,崇祯骂他们一生学问,却只学得了佞口,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在天下士子的盛名太高。 如今要整治这些士大夫,那就从他们所谓的盛名开始。 回乾清宫的路上,朱常淦低声地唱道:“你们凭什么吃着百姓的血肉,却又坐高台? 凭什么高高在上一身白? 凭什么百姓置身水火,你们却在风波外? 你们这么坏的人啊,就该掉下来……” 王承恩跟在后面,听着皇帝的话,忍不住狂咽唾沫,冲着周围几个人使了使眼色,让他们离开。 就在这时候,高宇顺的身影落入了朱常淦的眼中,“何事?” 高宇顺小跑着过来,“皇爷,山西和大同那边传来消息,一切正常,正押送回京。” 朱常淦点头,“让大明时报将此事公布出去吧。” “是,皇爷。”高宇顺支支吾吾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派往河南的人手也在皇爷的指示下,全都秘密换成了便衣。” 朱常淦知道崇祯往河南派了一支队伍之后,第一时间和崇祯沟通过,让他们整合一帮流民,组成一伙农民军的样子,再入四望山与农民军汇合。 如此更稳妥一些。 随后,朱常淦又问了高宇顺运送过去的粮饷发放的问题。 所谓粮饷发放,说的是满清这次入关,虽然被砍下了数万首级,但掳掠大量的人口、牲畜,但因为战败的原因,抛弃了大部分,造成数万百姓背井离乡。 而从通州调拨过去的粮饷充足,军队没有吃完的,便决定不再运回来,直接分发给背井离乡的那些百姓,让他们当做回乡的干粮。 后金多次入侵,百姓们苦不堪言,若没有这些粮食,他们未必能回到自己的家乡,数万人一旦被有心人裹挟起来,便又是一群流寇,让数百里的大明土地上再次流血。 …… 锦州城外,多尔衮、岳託的军队终于与皇太极汇合。 当皇太极听说豪格被明军俘获的时候,目光猛地呆滞了下来,半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豪格是自己的长子,满清改元称帝,正式建立大清王朝,豪格封为肃亲王,位居四大亲王之列。 并且他还统领着正蓝旗,其管理着户部在朝堂上的权势和地位,可谓是极为的显赫。 如今却落入明廷手中,这忽如其来的打击,让皇太极一下子接受不过来。 “皇上!” “皇上……” “皇阿玛!” 满清所有的臣子全都慌了,皇太极仰天长叹道:“这一仗,打的我们满清数十年的努力,于功亏一篑。” 皇太极,努尔哈赤第八子,生于万历二十年,代史书说他3岁时就聪颖异常,“耳目所经,一听不忘,一见即识”,显然是夸大之词。 但他从十几岁上开始军旅生涯,20岁出头就成为独当一面的一军统帅,后来成为权势巨大的后金四大贝勒之一 自从崇祯二年,第一次突袭北京以来,清王朝在皇太极的统治下,实力突飞猛进的发展。 经过一场兄弟间的激烈角逐继承了父亲的统治,成为后金第二位大汗,自称“淑勒汗” 即“聪明汗”,其后三征蒙古,两征朝鲜,迫李朝国王定立城下之盟,从此这个世代忠于明王朝的藩属成为清朝的属国。 其后于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放弃传统的大汗称号,正式即位为满清第一位皇帝,设六部、都察院等各衙门略如明制。 如今的山海关外的满清,人口虽然不能同明朝相比,但领土的广阔已经与明朝不相上下,部队的战斗力则远远超过了明朝一方,而且体制粗具,国势强盛,完全是一个可以与明朝相匹敌的大国。 “怎么会?怎么会一战打成这样?”皇太极使劲擦了一下口鼻的鲜血,指着多尔衮、岳託,“你们说……不可隐瞒任何细节。” 然而,还不等多尔衮、岳託奏报,就听着外面突然有人跑过来,“报,锦州城祖大寿部出战,朝着我方袭来。” “祖大寿!”皇太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负面影响来了。” 之前,皇太极亲自给祖大寿抱见礼,赠与对方各种名贵之物,就是想让山海关这位举足轻重的总兵投诚。 但之后,祖大寿多次推脱,又是称自己的心腹太少,难以举事,要不然就是其他理由,一直摇摆不定。 但皇太极以祖大寿是自己人为基准,甚至今年清军攻打朝鲜,还写信给祖大寿,告知他清军已经攻破皮岛,询问他西征明朝的计划。 为的就是彻底瓦解祖大寿的心理防线,可现在……一朝战败,对方便彻底站位明朝,与自己成了敌人。 此时又有人来报:“皇上,关宁吴三桂部也派出人马,袭杀我南面军,杀五十人。” 皇太极闭上眼睛,吴三桂何尝不是他们一直在游说的对象,如今可以确定,游说的计划失败了,双方已经是敌人。 “悔之晚矣!”皇太极气急攻心,“此次入关最大的影响不在于山海关,而在于大明朝的西北,在于大明朝的腹地,崇祯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剪除流寇。” “他们是大明朝的疥疮,而且还是长在腹地的疥疮,一旦被明朝给除去,便可以腾出手来,便可以对付我们……” 皇太极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糟乱,有掐人中的,有掐脚心的…… …… 相比多尔衮多走数百里路,锦州和关宁的人马后出发,反而提前两天回到了大本营。 祖大寿以接风洗尘的借口,问他们战场之上的情况。 前几次皇太极入关,最多不过五万人,却可以将明军打的溃不成军。 可这次八万大军,却被明军斩首四万余,豪格也被俘获,着实吓到了祖大寿。 特别是当他从回来的亲兵口中得知,明军此次战法与装备与之前有了巨大的不同,两人便可以操控的火炮,一百五十步的火铳……这些都刷新着祖大寿的认知。 他曾郑重地问过副总兵蔡尚清,“照你这么说,我们若是与三大营同等人数,必败无疑?” “必败无疑,装备上的优势是无法依照战力来弥补的。”蔡尚清摇着头,没有任何的求胜之心,“后金尚且如此,何况我们?” 其后,他又问了此次前往的其他几个将领,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提及三大营与满清的战斗,他们一个个忍不住喉结滚动,“我们第一次发现,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几场仗打下来,他们损失最低,但歼敌却是最多,三万余人都是死在三大营的手中……” “总兵,大明时报到了。” “哦,拿过来。”自从有了大明时报,祖大寿也养成了看报的习惯。 结果头版头条的位置: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虎大威,通敌叛国……夷三族,入贰臣传,为天下人唾弃。 下面还写着,大同王朴所在的祖地,祖坟被人给刨出,遗弃到山野之中,王家祠堂也被人焚毁。 祖大寿本就对投降满清,一直犹豫,疑心重重,再加上他不想自己的名节受污,如今看着这些文字,后背如有毒蛇在爬。 锦州城外,祖大寿带着人不住地朝着清军冲锋,他不是真的要与皇太极决一死战,而是要摆出态度来。 他要告诉皇太极,自己与他势不两立,他要向大明皇帝表明自己的忠心。 …… 同样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吴三桂的身上。 在此之前,他与皇太极有多次接触。 虽然双方互为敌人,可越是敌人就越是了解对方。 曾有一次交手,吴三桂败于皇太极之手,也正是这次,彻底被皇太极所折服。 他曾酒后失言,“大明的江山必然落入皇太极之手。” 在他看来,大明垂垂老矣,根本不是如日中天的满清对手,而且越往后拖,大明的境遇可能更差。 当然,他有这心却从未对别人言表过,哪怕皇太极派人前来,他也一直没有松口。 可这次满期入关之战,直接把他对时局的理解给颠覆了。 清军勇猛异常,即便是关宁军与清军交锋也不敢硬碰硬,而明军再没有调动洪承畴、孙传庭等剿匪兵力勤王的情况下,仅依靠三大营与边镇抽出来的虾兵蟹将,竟然战而胜之,这怎么可能? 哪怕他问了参与此次战事的将士,但还是不相信。 难道清军战力,名不符实? 索性,自己亲率两千骑兵伏击了一千满清骑兵。 可战果却是,关宁军丢下了一百多将士的尸体,仅击杀对方五十多人。 第129章 重征是谁? 随着锦州、关宁一线的明军出动,已然意味着下许多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祖大寿如此,吴三桂如此。 “撤!”醒过来的皇太极,终究还是下令让军队撤退。 “皇上,就这么走了?”阿济格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太极给摆手制止了。 “战机已失,现在即便打锦州也没有那么大的意义了。” 从最先开始的军队调动,大明关宁一线的混乱,蓟辽等各边镇的愕然与慌乱,再到如今败兴而归。 此次入关四万多清军伤亡,各旗损失惨重,明军战力的陡然变强,许多事情,他必须提防,也必须准备了。 回沈阳的路上,气氛压抑而令人难受,皇太极已经从马上进了马车之中,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但可以肯定比之前又差了许多。 因为递进马车里面的接血的碗已经好几个了。 皇太极建都沈阳是极具重要意义的,后金历史上有四个政治中心,第一个就是费阿拉,是努尔哈赤取得建州五部和海西女真的时期,初步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 第二个是赫图阿拉,努尔哈赤正式建立后金,与大明朝进入战争阶段,并取得了萨尔浒之战。 第三个,便是辽阳,努尔哈赤大败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建立起一个初步的东北部割据政权,开始横扫辽东。 最后便是沈阳,皇太极建都在沈阳,后金没有中原那种开凿运河、栈道、驿道的能力,因此只能迁都到更大的城市。 从迁徙的路线来看,满清也是逐渐迁徙到平原地区,逐渐靠近大明朝的走向,为的就是大明朝广袤的土地。 马车之内, “皇上,您别动,奴才来就行。” “去将多尔衮呼来。” “嗻!” 伺候皇太极的一个太监连忙将接满的血给倒在了自己的袖子里面,等一会儿他出去如厕的时候,再处理。 为的就是不让外人知道皇上真实的身体情况。 皇太极不想让皇位落入多尔衮手中,如今豪格被明廷俘虏,他必须坚持自己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很快,多尔衮过来了,隔着帘子,他躬身下跪。 “臣弟给皇上请安,皇兄身体怎么样了?” “无妨!”皇太极脸色惨白,身后贴身太监扶着皇太极的背。 “如今战局不利,以我对崇祯的了解,他定然会令明军再次进犯……咳咳……” 皇太极说到一半,剧烈的咳嗽起来,但很快又止住,继续说道:“十四弟乃我大清柱国,朕希望你留在前线,阻击明军。” 多尔衮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但终究还是说道:“臣遵旨!” 皇太极摆手让马车继续走,大军随着马车缓缓行进。 从地上站起来的多尔衮却是眉头紧皱,目光闪烁,内心之中有了打算。 …… 大明京师,朱常淦正在和孙承宗、杨嗣昌等人开小朝会。 看着保定、山东、青州、登莱等地总兵递过来的奏疏,朱常淦轻轻地敲着桌子。 这些几年不上一次奏疏的总兵们,如今却一连上了好几封奏疏,希望皇帝给他们一些火炮和火铳。 这一仗,不仅满清被三大营的装备给打懵了,明朝内部的各边镇也懵逼了。 “不给!” 朱常淦让王承恩拟旨,“告诉他们,兵仗司产量有限,暂时无法供应各边镇。” 但他没有把话说死,给他们留了一个希望,预计到明年,各边镇会用上三大营的火炮和火铳。” 依照朱常淦的打算,等过几个月,火炮开始给各边镇一部分,但却不会是最先进的。 在整顿吏治之前,至少要保证边镇总兵手中的武器比自己手中的三大营落后一代,甚至两代才行。 如此才能形成压制。 无法达成这一点,朱常淦一根毛也不会拨付给他们。 要不然,他们手中有人有装备,岂不是和崇祯执政时候一样,全然是一个个军阀,吃着朝廷的粮饷,养着自己的私兵,听调不听宣。 崇祯却又奈何不了他们一点。 除此之外,君臣商量便是这次出征将士们的奖罚。 天津总兵已经战死,朱常淦不再追究,但对于谁去的人选,朱常淦还在考虑。 孙承宗、杨嗣昌等人举荐了几个,被朱常淦放在了桌子上,不置可否。 …… 王承恩看着众人,“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却见一个人正了正衣冠,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奏!” “陛下,臣以为失陷宗藩,罪责太重了,文臣武若因为战场上的一次失利,轻则丢官罢职,重则砍头抄家,岂不是人人自危?”刘之风慷慨激昂地表达自己的政见。 所有人不由全都一怔,吃惊地看向刘之风。 这个靠着出卖郑三俊,才上位的文臣,此刻竟然要硬刚皇帝? 在场的所有的文臣武将,都明白一件事情,崇祯最珍视宗藩,哪怕朝廷再难,也从没有想过剥夺藩王的财产来救灾和发军饷。 而且大明祖制,从朱元璋开始对宗藩看的就极重。 大明上下,藩王被视为仅次于皇帝的皇亲国戚,地位尊崇无比。藩王被杀或被擒,是事关国体的奇耻大辱。 你却提失陷宗藩,罪责太重,你想干什么? 所谓失陷宗藩,其实就是防守不利,造成大明宗藩死亡。 历史上,崇祯朝发生过一次骇人听闻的斩杀大臣事件,一天之内砍掉了三十六个文臣武将的脑袋。 巡抚一级的有保定府张其平,顺天府陈祖苞,山东颜继祖等,总兵一级的有蓟镇吴国俊、陈国威,援剿总兵祖宽、李重镇等人。 级别之高,人数之多,不仅破了崇祯时期的记录,恐怕只有朱元璋在位期间的的杀戮功臣事件,才能与之相比。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的遇害,即大明的宗藩,德王被入关的满清给抓走了,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人被以同一个罪名,“失陷宗藩罪”给斩杀。 可以说,这是崇祯的逆鳞,触之即死。 但刘之风竟然敢站出来提及此事,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果然,皇帝雷霆震怒,近乎咆哮地骂道:“刘之风,伱想干什么?失陷宗藩不是死罪?难道还能是活罪不成?” “来,你告诉朕,该以何罪论处?” 而就在这时,廉政司司正许赐复竟然也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刘尚书所言甚是,战场变化莫测,若因为顾忌大明宗藩,造成战局失利,此大明之祸。” 礼部尚书程国祥也站了出来,“陛下,此非社稷之福。” 就在此时,孙承宗也站了出来,“陛下,臣也以为失陷宗藩罪责过大,反贼为了弄死更多的大明武将,会疯狂的击杀宗藩,这何尝不是对我大明宗藩的一种保护?” 皇帝闻言不由怔了一下,这种情况,确实存在。 一些农民起义军以击杀大明宗藩为重要目标,其中很大的意味,除了打击大明的脸面,便是将牵连的大明武将给拖下水。 皇帝不由问道:“若如你们所说,我大明宗藩不被文官武将力保,还有何人来保?” 刑部尚书刘之风再次进言道:“陛下,大明祖制,宗藩可保有最多三千护卫,若与当地的官员、将领一同守城,足以保全己身。” 朱常淦看着众人,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此事再议!” …… 可下了早朝之后,刘之风等人并未离开,而是继续跪在宫门之外。 一直到太阳落山,王承恩从宫里面出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说了一句,“行了,刘尚书,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再来。” 刘之风闻言,长叹一口气,起身冲着王承恩行了一礼,“谢公公!” “谢什么,都是替皇爷办差,不得不说,您今儿这演技不错。” “陛下交代的事情,怎敢怠慢。”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刘之风等人离开。 没错,这一切都是朱常淦的意思。 皇帝自己直接下旨“失陷宗藩”不再是死罪,不合适,由刘之风的口中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这样说出去,就是朝臣激愤,皇帝为了大明,不得不答应朝臣们的请求。 “失陷宗藩罪”在朱常淦看来,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宗藩们掌控了极大的财富,却对大明没有任何的贡献。 而负责守城的大将,在抵抗反贼和满清时,一旦出现宗藩死亡,便是死罪。这对于将士们风险太大了,也会越加的投鼠忌器,越容易打败仗。 所以才让许赐复、刘之风策划了这一出。 这样一来,南面的农民起义军对宗藩们的杀心没有那么大了,而且宗藩们为了活命,便会将所有的粮食、家丁贡献出来,与当地的官员、将士,一起守城。 …… 快到傍晚的时候,臣子离开,朱常淦微微凝神。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179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24,(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运为负,天灾人祸不断。)」 「已延续大明国祚:400天」 「现代寿命奖励:400天」 「资金奖励:10958904元」 “nice……”朱常淦忍不住喊道,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才舒了一口气。 主线任务再次迎来了一波暴涨,进度条涨了八百,国运值直接涨了两千,国祚翻了一倍,首次超过了一年。 奖金也达到了八位数。 这一仗至关重要,能涨这么多,其实也在朱常淦的心理预期之内。 历史上,正是因为满清的第五次入关,算是皇太极对于大明朝“砍而不伐”战略中,最狠烈的一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 正是这一次入关,让大明朝起义军的局势,由此崩坏,并且无力挽回。 之前十来年的努力都被破坏。 洪承畴和孙传庭,可说是明朝最后的两位良帅,在战事打的最关键之际,却因为清军入关而戛然而止。 由此导致了此后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李自成、张献忠等,得以喘息,继续巨大的能量,滚起雪球,最终一发不可收拾,裹挟着上百万流民对京师发动了致命一击。 “皇爷,豪格先行入京了。”王承恩从外面进来,喜笑颜开的奏请道:“还请陛下明示,该如何处置?” 朱常淦回过神来,“哦?朕刚刚还想问他到哪儿了。先让他游街三天,然后让他吃让他喝,等三大营回来,朕要举行阅兵,让他看看我大明的军威。” “朕不仅不会杀他,反而要放了他,让他回辽东,让他回去和多尔衮争皇位!” 不过,在此之前,朱常淦准备和豪格促膝长谈一番。 …… 四望山,天空碧空如洗。 崇祯看着远处的河流如带,此刻被夕阳映衬的波光粼粼,在村镇边商延伸。 在光芒亮与暗的交界处,而有有传旨在视野之中慢慢划过。 树影摩挲,在微风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山如画,这就是大明的江山……” 崇祯一时之间失神,在此刻他忽然理解了襄王口中所说的想去看看大明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意思,“美,确实太美了!” 刚想说什么,却听着有人过来了,连忙噤声。 “姐夫,山寨军议,请您过去。” “天地都没有拜,我还不是你姐夫。”崇祯阴沉着脸,白了他一眼,对于姐夫这个称呼,他极其的反感,“” 三当家不以为意,“迟早的事儿嘛!” “我爹的手,听说你也参与了?” “没有,那是老四和老六干的,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崇祯刚想说话,却见许多生面孔,不由问道:“咱们山寨又招了许多兵马?” 三当家点头,“明廷加饷二百八十万两,黄河以南、长江以北,东西好几千里,除了州县的城池还在,村落早就残破,数百里没有一棵青苗,人相食,活不下去,只能落草为寇。” “这词不像是从你口中出来的。”崇祯拧眉,“你听谁说的?” “听老四说的,他从闯王那边听来的,这两天我们收了三千多人,闯王那边据说收了十几万人。” “十几万人?”崇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竟然裹挟了这么多?” “是啊,本来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崇祯还让官府清查“溢地”,说是农民开垦的田地超出了原先的田亩数额,查出之后计亩征税。”三大家忍不住骂道: “如今大面积的土地抛荒,却提什么清查“溢地”,简直痴人说梦?” 崇祯沉默。 老三还在骂着:“无非是为了避免大地主增加负担而巧立名目,加紧搜刮贫苦农民罢了。” “这‘重征’也是眯了心,规定民间房租一年,不论大、小户,一律按门面征收税银一钱。结果到了各地,官府趁火打,自行规定每门面之内有房一间即税银一钱……” 崇祯再沉默,脸红耳赤。 因为他知道,老三说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且还是他下旨督办的,所有的这些便是所谓的“剿饷”。 “你刚说什么,谁是重征?”崇祯突然问了一句。 三当家大笑道:“姐夫,你这不知道?崇祯就是重征啊,就像明世宗时候,我们叫嘉靖,“家净”一样……” 崇祯此刻,脸青一阵紫一阵,攥着手指,身体都在打颤,抬起手刚想一拳砸过去,却见三大家猛地回过头。 “姐夫,你这是干嘛?” 第130章 他是故意的?! “姐夫,你干什么?”三当家眯着眼睛看着崇祯,目光冷冽。 其实在对方举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听到了风声,但他没有立即转过来,而是等他的拳头准备落下来的时候,才扭头。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书生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对方难道不知道,如果不是大当家看上他的缘故,早在客栈的时候,老二便已经将他给砍杀了吗? 三当家一步步靠近他,就在他目光如刀,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此时最后一丝夕阳落下,他眼前的这个书生突然晕厥了过去。 不是假的晕厥,对于习武多年的他来说,是不是作假,他一眼就看的出来。 是真的晕厥了过去,没有丝毫征兆的那种。 此时正好有几人经过,看到这一幕,不由驻足,嘴巴猛地睁大,“三大家,你……” “祝夫子!” “这是……” “老三,你在干什么?”二当家瓮声喊道。 三当家看了看地上的人,愣了足足有几秒,连忙摆手,“不关我的事,是他突然晕过去的。” “我明明看到伱朝着他走过去的。” “老三,到现在了,你还在狡辩?祝夫子他一个读书人,你不动他,能晕过去?” 二当家的这句话,让老三的心里咯噔一下,“我……” 他脸红耳赤,有口难辩,“我哪儿知道他会晕过去?” 三当家默然发现,刚刚还在逼问对方,但转眼却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关键如果这人是山寨里面的一个普通人也就罢了,但这事儿要是传到了大当家耳朵里,对方会怎么看,他无法忽视。 大当家马上就要和对方成亲了,自己却将对方给打晕了过去,一旦被渲染开,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不定,到时候大当家的和自己做一场。 一时之间,三当家的头皮发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看向崇祯,喉结滚动了几下,目光闪烁,脑海之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念头。 神算祝夫子……这是他在山寨里面流传的一个名声。 之前他曾经预言了明廷两次击败满清,预言了洪承畴、孙传庭不会北上勤王,转而大举镇压农民军,预言了闯王的大败。 虽然他不承认自己能掐会算,但足以说明他的能耐。 他今天突然问自己是否对他爹出手,自己否认了,但对方似乎反而更愤怒了,直到他扬起手臂,以一种村里匹夫之气准备与自己拼命。 自己眼中不禁哑然失笑,以为这不过是书生样的无能狂怒而已。 鲁莽,愤青……三当家心中突然有些失望,可徒然间,他愣住了。 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此事,清楚知道打不过自己,所以在有人来之前,让人看到自己将他给打晕了过去,以煽动式的形式,让人误以为自己朝他动手。 因为他不可能打的过自己,唯有大当家才是真正让自己忌惮的存在,对方就是要自己和大当家之间形成嫌隙。 如此,他便达到了报复自己的目的。 这是三当家心中陡然升起的猜测,但看着地上躺着的祝永淦,他隐隐后背有些毛发竖起。 自己这是被“毒蛇”给盯上了。 在三当家的心里,眼前这只是对方的第一次出手,接下来肯定还有无数次的出手,对方一定会一次次的寻找机会,直到发出致命一击。 因为这一切看上去都太过严丝合缝了,如果说对方没有计划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看着被二当家和几个人抬走的祝永淦,三当家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就成这样了?” …… 朱常淦在被人抬着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夕阳西下,他和崇祯会交换过来身体。 以往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将身体或趴在案牍上,或躺在床上,或者倚在凳子上,使自己这交换尽量做到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如今日这样站着被人逼近还是第一次,所以情况不明的情况之下,他也就继续装晕。 直到被送到了山寨里面唯一的郎中这里,他才幽幽地醒了过来。 没过多久,一戎红装出现,眼睛在眉毛下面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看着朱常淦,永远不斜视似的。 “你身体怎么样?” “还好,没有多大问题。”朱常淦尝试着伸了伸手臂,示意道。 二当家和几个山寨里面的人退了出去,郎中见状连忙说道:“开了几服药,喝完当无碍。” 然后也慢慢的退了出去,将门给掩上。 随着众人离开,屋子里面就剩下两人,红娘子沉默了一会儿,“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老三做事有些冲动,希望永淦不要芥蒂……” “不会的,其实说来,是我自己的身体弱,在老家的时候,就曾发生过几次晕厥的事情。” 红娘子闻言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说道:“如今时局不稳,山寨之中,人数众多,良莠不齐,可能我也照顾不到,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会给你两名护卫。” “不用了吧……”朱常淦刚想拒绝,却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决,便点了点头。 这是两人第二次单独相处,红娘子这样的女子做事不是那种与人商量的语气,往往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最坚定的意志。 又是一阵沉默,红娘子突然说道:“如你所说,明廷把鞑子给赶出关外了。” “……”朱常淦怔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没有说话。 “闯王那边也在兵败之后,没有进入河南,而是进入了四川,如你说的那样,朝着对我们不利的方向发展,之前我也想着投奔闯王的,如今入川显然不太容易……” 屋内的橘黄色的灯火,映衬着她宛如天鹅般的眼眸,偶然流盼,深嵌在眼窝里锐利如剑的眼神熠熠闪光。 女子的表情宁静,说的话更多时候,是自顾自的讲述,胜过谈心,远处的虫鸣相合。 “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一直以来,我只是想给他们过好日子,但到底什么才叫好日子?”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百姓有粮食,有衣穿,有田种,或许就是好日子吧!” 红娘子沉默了老大一会儿,才开口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可这些毕竟是诗文里面的,不可能实现的,能让寨子里面人活下去,便已经耗尽了。” “原本想着,起义了,大伙儿的日子会更好,但不知道为何,现在越来越艰难了……我有时候在想,若是闯王成事了,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起来吗?” 朱常淦看着她,以不经意的语气说了一句,“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即便是闯王成事,到时候也无非如此而已。” 嗯? 红娘子猛地看向他,“这话怎么说?” “我就问一句,若闯王成事,你们这些所谓的从龙之功的人,是不是要田,要地,要官位?” “那肯定的,哪一个从龙之功的人,不是为了官位,不是为了田地?” “等过个几年,几十年,你们的子侄要不要官位?要不要田地,到时候这天底下的天地不如现在一样?”朱常淦笑起来,“大明朝占田大户是谁?是那些皇族的宗藩,是那些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勋贵,还有当朝的那些文官、士大夫,手中。” “我们不会像他们这么狠。” “你们如何保证?当初朱元璋刚立国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想的,但几十年,上百年之后,不还是变成了这样?”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到时候那些没有土地的人,又会再次起义,与你们相抗。” “可……?”红娘子突然有些无语,“那照你这么说,便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了?” “底层的道理我也想在,但我深刻的以为,若是这个问题不解决,终究还是会走到老路上。”朱常淦没有继续说下去。 剩下的就要她自己去想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似上下级关系,因为两人平坐且随意。 也不似即将成亲的关系,因为离得太远,倒更像是街坊、老友,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红娘子拧着眉头看了看天色,“我得走了。” “对了,山寨里面从外面搜罗了不少的书籍,认字的人不多,我让人都搬到了学堂,想来你应该需要的。” “行,到时候,我将这些书分门别类一下,然后做成一个图书馆,让山寨里面识字的人有空都过来看看。” “嗯……”红娘子起身离开,不知不觉天色竟然已经很晚了。 她猛地一开门,外面的人连忙站直,“大当家。” “大当家!” “大当家……” 一个个脸色臊红,他们还以为今日大当家不走了。 等红娘子走了,二当家等人才朝着里面看了看,看到祝夫子朝着他们摆了摆手,不禁愈加尴尬。 朱常淦没有继续躺在郎中这里,而是起身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从刚刚的对话之中,他发现一个细节。 红娘子平时应该没有什么体己的人,以至于她即便是真想给人好感,做法却如此的冷冰冰。 很难想象,她之前与人交往又是一副如何景象? “不急,慢慢来,还有时间!”朱常淦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今天说的这些东西就是一颗种子,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熟络起来,自己再慢慢引导她所谓的纲领的问题。 …… 乾清宫,崇祯猛地醒过来,怒不可遏地将案牍上的东西全都推了下去,“重征?朕什么时候叫重征的?” 可当愤怒平复下来,他又不由担忧起朱常淦来,“三当家不会打他吧?” “这下可怎么办?” 他随即又忍不住来回踱步。 王承恩看着皇帝不住的自言自语,知道这是又犯病了,缓缓地往后退,他现在已经摸出来经验了。 对于皇帝的病,没有找郎中过来的必要,因为他发现,晚上皇帝怒吼声越大,白天的时候,反而越雷厉风行。 所以,他不仅没有太过着急,反而将附近的太监宫女都给赶走,防止他们听到了什么传出去。 今日皇爷又狂怒了,说明陛下又要有大动作了。 如今的王承恩,对大明充满了希望。 而在乾清宫内,崇祯目光突然瞅到了一份旨意,目光猛地收缩,“奉天承运……失陷宗藩,从死罪……改为降三级?” “降三级……”崇祯的浑身有些颤抖,暴怒道:“王承恩,王承恩……你滚哪里了?” 门外的王承恩拳头正攥的紧,感觉着皇帝的暴怒如火,闻言连忙推门进去,“皇爷,内臣在。” 崇祯拿着那份旨意,“说,这怎么回事儿?嫌朕的子嗣死的少吗?” “回皇爷,是这样……”王承恩将这份旨意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面对大明局势,崇祯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向皇亲国戚去“借”,可他面子薄,实在张不开口,更不想落一个凉刻、薄宗藩的名声。 但后来局势危机,于是崇祯拟旨向武清侯李国瑞“借”四十万两银子。 之所以选李国瑞,是因为虽然不姓朱,但却是皇亲国戚,是明神宗朱翊钧的生母,孝定太后李氏的侄孙。 衙门前去讨钱,李国瑞不愿意掏钱,又不敢抗旨,就故意装穷,拆毁自家房屋,把家中破罐子、烂椽子摆到大街上出卖,闹得沸沸扬扬,朝野皆知。 崇祯很生气,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吗? 于是下旨削夺李国瑞的侯爵。 熟料,老毕登李国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死了,负责要钱的衙门们也懵逼了。 他一死,皇亲国戚人人自危。 于是他们通过宦官宫女散布谣言:孝定太后已经升天成为九莲菩萨,在空中指责皇帝刻薄外家,诸皇子行将天折。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崇祯最疼爱的皇五子突然病倒,真的夭折了。 皇五子的死让崇祯惊恐不已,似乎相信了孝定太后升天成为九莲菩萨、皇子天折是皇帝刻薄外家的报应。 最终追封李国瑞的七岁儿子为武清侯,悉数退还李家上缴的金银,不敢再打宗藩和皇亲国戚的主意。 王承恩看着皇帝,咽了一口唾沫,“皇爷,白天的时候,您给臣几份文书,说万一您晚上过问此事,将这个东西交给您。” “什么东西?拿过来。” 他知道那份东西定然是朱常淦给他的,连忙将蜡封给去掉,打开。 几分钟之后,王承恩就看着皇帝胸膛起伏,身形颤抖。 “鱼腥草?该死,他们都该死……” 上面赫然正是朱纯臣等人联合宫内数位宦官、宫女造谣的证据,而崇祯的第五子,同样是他们设计的一环。 原因是一个太医发现五皇子鱼腥草过敏,却隐瞒不报,此人又恰是朱纯臣的人。 怪不得五皇子只是体虚,火旺,怎么就死了?原来是鱼腥草作祟…… 第131章 崇祯的人设 “我的麒麟儿,你没事儿吧?” 朱常淦刚回来,就见襄王走了过来,担忧不已,“他们就是一群土匪,你和他们争什么?让你拜堂成亲,就拜堂成亲,晚上吹了灯,不都一样吗?先活下来再说。” “更何况,伱们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这一点又不是想更改就可以更改的。” 朱常淦点头,左右看了看,“要不然,我把你送回襄阳吧……” 如今在这山寨之中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分量,他自己风险其实算不上多大,而且还有目的没有达到,但他却想让襄王尽快脱离现在的境遇。 “怎么能回去?今年若是无法入京,以后恐怕更难入京了,就这么回去,我这一辈子都不甘心。” “……”朱常淦突然怔住,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入京? 如今大明各地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是官逼民反,他们两个即便是逃出去四望山,还有李自成、刘国能、张天琳、张献忠、罗汝才这些反贼。 如此危险境地,你个老毕登竟然不退,反进? 如果是崇祯在这里的话,肯定能明白过来。 说起来,朱常淦对于这位襄王爷的感觉,或许还没有崇祯的更亲近。 毕竟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位便宜老爹对自己极为看不顺眼,反倒是与崇祯交换身体之后,两人的关系才缓和了起来。 特别是崇祯准备科举之后,双方才接触的多了起来,但自己每每都是夕阳西下之后,才与襄王有所交集,反而不如崇祯与襄王更亲近。 朱常淦本想问问缘由,眼睛的余光看到远处有人影经过,只能噤声。 两人一夜无话。 …… 翌日清早,天光还没有完全亮,就听着外面突然响起“呼呼~”的声响,朱常淦睁开眼睛,发现远处有人在练枪。 铁枪划过空气,发出轰轰的声音。 这早已经成了红娘子的风雨无阻的习惯,襄王和朱常淦虽然没有按照红娘子说的,搬到对方隔壁,但终究还是搬到了离着不远的地方。 因为红娘子的意志无法驳回。 襄王还在睡觉,朱常淦悄悄起身,看向外面女子练刀的模样。 夏日的早晨,有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女子一身戎装,她周遭竖起十几个木桩。 手中的铁枪如龙,划破空气,刺风如虎吼。 身姿变幻如电,每一次刺出,都如爆发出一声巨响。 木屑四溅,木桩瞬间被扎穿,猛地一拧,便碎裂开来。 枪势勇猛霸道,不由令朱常淦心中浮现异样,很难想象一个弱女子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其后女子的身形再次变幻,单手持枪,如鞭甩在木桩之上,触之即断。 一条银枪在她的手中,就像是女工手中的刺绣一般,上下翻飞,有张有弛,有急有患,却又令人眼花缭乱。 紧接着,枪尖如瓢泼一般朝着身前递出,将几个木桩给,红娘子才停了下来,胸膛起伏,额头上的细汗密布。 直到这时,她身后的数个木桩轰然坍塌,裂成一块块。 朱常淦瞳孔猛缩,嘴巴大张,“竟然还能这样?” 直到对方冲着自己看过来,他才猛地回神。 “祝夫子对武艺也有一定的研究吗?” “不曾,以前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有人如此练武。”朱常淦如实的说道:“你不怕别人将你的武艺给学过去?” 红娘子笑了笑,“别人看你写字,写文章,就可以将你的文采给学过去吗?” “那倒不会。” “练武和你们写字、写文章一样,从来没有捷径,不是看一眼别人练武,就可以学会的。不下一番苦功夫,不去补足长处、弥补劣势,怎可能融会贯通?”红娘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朱常淦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看到不等于知道,知道不等于可以做到。” 红娘子闻言目光闪了闪,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你看我这还有机会练武吗?” 红娘子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你能发挥好你的文采,便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何必去练这低人一等的武艺。” 在宋、明两朝,在整个社会面上,文人都有着优越感,虽然不知道这种优越感是谁给的,但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想装点成文人雅客的样子。 朝堂之上,文臣武将往往会在自己的房子里面买一些字画挂起来,装裱自己。 民间同样如此,乡绅、地主往往家里也挂一些字画,求不来达官贵人的,那就求县太爷、举人的。 两人没说几句,红娘子便转身离开了,她要回去梳洗一番,准备处理山寨的事物。 随着近几日数千人加入山寨,寨子里面的事情也陡然多了起来。 朱常淦回去蒙头继续睡。 少顷,万丈金红光线在东方尽头升起。 …… 等崇祯与朱常淦交换身体,再次以一种决然的姿态出现在四望山的时候,其实也有许多人在盯着他。 在这些人的眼中,这几日这位祝夫子教授娃娃们的课程全然是些忠君利民的儒家思路。 这让这群造反的人感觉,这不过是迂腐的儒家思想而已,若是一味地忠君、利民,他们又为何造反? 他们许多人更希望有人教孩子们一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这样的思想。 站的位置不同,利益不同,立意也就不同。 对于此事,山寨之内也有所讨论,但终究在红娘子和李岩的力保之下,偃旗息鼓。 崇祯对这帮孩子,也是没有任何的敷衍,他觉得夫子这个职业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哪怕自己仅当一天先生,也是要对得起这些孩子。 能教授这些孩子识文断字,让他们明白往圣的道理,就是对国家,对大明好。 崇祯给这些孩子讲古往今来的名臣良将,讲他们的忠义,讲他们的坚持,以这类人来启蒙他们。 他相信对于还在蒙学阶段的孩子来说,这种力量终究将影响他们一生。 中午的时候,李岩来找崇祯。 “祝兄,似你这样,是要朝着大儒的方向教这些孩子吗?” 崇祯白了他一眼,“并非是塑造什么大儒,而是要他们学道理,让他们明白古往今来只如此。”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什么叫做继往圣之绝学。” “可你知道,这些东西这些人是不爱听的。”李岩忍不住叹道。 “道理从来都不是人喜欢听,才成为道理,而是有人信,有人做了,才慢慢形成道理。我只是告诉娃娃们一些圣人的道理,具体怎么看,怎么做,还是看他们自己。” “……”李岩沉默,拧眉看着崇祯,良久只能起身离开。 这人比想象的还要纯粹,还要执拗。 等李岩一走,崇祯啐了一口到地上,“亏你只是一个举人,真要让你进了朝堂,也不过是同流合污之徒。” 然后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可随着明廷将满清鞑子赶出关,歼敌四万余人的消息在山寨里面渐渐蔓延,众人看着崇祯的目光再次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特别是三当家,闻听此消息,身形猛地一颤,如被雷击,“又被他言中了,这怎么可能?” 满清鞑子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满万不可敌吗? 怎么就输了,而且……还输的这么惨? 三大家早饭都没有吃,问四当家手里要来了那份大明时报,虽然他认不全字,但捷报两个字却是认得的,鞑子被斩首四万余也是认得的…… 他又找来与自己相熟的人,给自己念了一遍,上面完完整整地讲述了整个战局,甚至其中的一些细节,几乎与那位祝夫子说的一模一样。 三当家耳内轰鸣,不住干咽唾沫。 自从昨晚的事情之后,大当家没有找他,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有少,反而越加严重。 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重视这位祝夫子,但却忽然发现自己又极大的低估了对方。 这位祝夫子竟然能在千里之外,洞悉满清入关的人马,行进的路线,为何败局,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被明廷所俘获,甚至从哪里出关……全都一致无二。 等送走这位相熟之人,三当家整个人都不好了。 山寨里面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运筹帷幄之中,决算千里之外。 这种只出现在戏文之中的人物,如今就这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自己却得罪了对方,这让他如何不又惊,又惧?! 怎么办?自己要直接弄死他,还是…… …… 今天陪老爹去看病了,可能要做手术,所以只能更新这么多了。 第132章 局势如冬夏,冷暖自知 进入六月之后,夏日炎炎。 但京师的长安街上,人群比肩接踵,不住地朝着一个方向踮着脚尖看。 三大营的将士们终于回京了,从通州大捷到现在,接近一个月的战事,终于落下帷幕,再次回到了京师重地。 朱常淦领着大臣们在城外五里之处接人,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在此之前,《大明时报》一直在跟进报道大明和鞑子的战局,每次大捷是头版头条。 正所谓久旱逢甘霖,大明朝积弱,数十年不闻一胜,战局糜烂到了极点。 如今一朝大捷,紧跟着接连大捷,犹如瓢泼大雨一般灌入大明所有人的心田。 以至于当听说三大营即将到京的消息,整个京师为之沸腾。 相比上次三大营回京,此时城外的百姓们要多的多,黑压压的一片,如麦田一般铺了出去。 皇帝犹且如此,那些大臣们即便是再心里不愿意,也只能跟着过来。 这帮文臣们对于曹化淳一个宦官却能作为督师这个事情哪怕是再耿耿于怀,在大势之下,也只能全员跟了过来。 “来了,来了……” “咚咚……”鼓声敲了起来,礼部的军乐队吹打着,高奏凯乐。 三大营的将士们身着战甲出现的时候,京城内的百姓们的欢呼声、叫喊声,火热程度犹如烧干了的锅炉,简直要将这大地融化。 黄得功坐在马上,呲牙冲着后面的勇卫营喊道:“勇卫营的兄弟们,给我喊起来!”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京营的张世泽也不甘落后,扯着嗓子吼道:“京营的兄弟们,你们在哪里?”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白杆兵中,马祥麟往后看了一眼,大吼道:“大明神武!” “大明神武!” “大明神武!” “……” 数万将士们的呼吼,声音震动天地,如滚滚波涛猛地朝着四周扑了过去,让京城的百姓血肉沸腾,让迎接的群臣错愕。 特别是媒婆以及一些适龄婚配的女子,嗓子都快喊哑了,要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拦着,此刻或许早已经跑出去拽人了。 三大营的将士们与之前可是决然不同了,以前是活不下去了才让子侄当兵,可现在是想法设法的让子侄进三大营。 一年十八两银子不说,上战场只要击杀一名鞑子,就是五十两银子,即便是伤了、残了,死了,还有抚恤金。 这不是单单《大明时报》上写的,而是三大营在京师的家属们传出来的,之前他们看不起的那些烂兵油子,上次摇身一变,直接成了身缠上百两的富贵家庭。 这就有点类似于后世八九十年代末的时候,村子里面陡然出现的万元户。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90、91年为例,杭州市一个职工年平均工资是1156元,一年下来顶多能存个三百五百。万元户相当于普通职工家庭二十年的存款。 而崇祯朝,天灾兵祸,普通人活着都费劲,更别提再存二两银子。 而三大营的将士们一仗下来,却能有几十两,甚至上百两,这就意味着一个家庭干二十年才能赚够这些钱。 况且,她们的家人早已经算过了,三大营的将士们两次出征,伤亡损失不足半成。 这对于贫苦的大明百姓家庭来说,生存尚且难以维持,能嫁入这样的家庭,无疑是富贵选择。 哪怕是嫁过去,那汉子死了,许多人也可以接受。 因为自己的子女可享受大明朝的福利,更有一百五十两的抚恤金,足够孩子长大。 除了女子,便是那些年轻人,他们看着归来的将士,眼中无不透露着火热,“这就是我大明的军队,我要进去。” “就你,小胳膊小腿?”一旁有人嘲笑道:“如今的三大营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那小个子气急的回怼道:“不行我就练,莫欺少年弱!” “嘿,你小子……” 抱着他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而且三大营招人不仅仅是体壮,同样也招一些特长兵,比如投掷很准的人,听说勇卫营和京营有种火器,需要一些投掷的远,而且精准的人才。 只要通过测试,就可以加入其中。 偏巧刚刚这位从小放羊,每次放羊时候,他都将石头缠在鞭子上,用来驱赶跑远的羊,指哪儿打哪儿,如今听说三大营招这样的人才,他准备去试试。 将士们入城之后,由礼部尚书程国祥代表朝廷慰劳三军。 此次歼敌两万余,朱常淦不准备再低调,怎么高调怎么来,直接在皇宫之外用白花花的银子堆成了一堵墙。 上百万两银子,在太阳的照射之下,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巩业龙,杀敌一名,升两级,奖二十两。” “……” “焦泽祥,杀敌两名,主动提出不想升官,奖一百两!” 礼部的官员如唱诗一般,不断地喊着立功的战士上台领奖,直接手捧着银子下来。 远处,京师的百姓们哪里见过如此发钱的阵仗。 那股子冲击力,让每个看到这一幕的百姓,每个汗毛孔都在散发着火热,冲动,渴望……恨不能现在就上阵杀敌。 欢呼声此起彼伏。 而且先开始念的是杀敌少的,随着后面念的杀敌的人越来越多,奖励的银子也就越多,这种冲击力也就越大。 使得百姓们一个个脸红耳赤,兴奋的浑然不顾的回家做饭吃饭。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颗颗种子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慢慢孕育,终将变成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当然这主要是针对战士们,对于将领的奖励,则在皇宫之内,在王承恩的带领之下,此次出征的所有主要将领,全都进入乾清宫与皇帝共饮。 从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到下面的黄得功、马祥麟等人,他们还是第一次和皇帝共处一席,不免有些紧张。 但随着菜肴、美酒的上场,以及皇帝对众人的褒奖纷至沓来,一个个才缓缓放松了下来,开始享用美食。 君臣尽欢,等酒足饭饱,皇帝的圣旨终于姗姗来迟。 曹化淳任京都守备太监,赐黄金万两,赐国姓朱。 李邦华为东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少保。 秦良玉,授骁旗将军,着兵部尚书衔。 孙应元,升京营总兵官,荫一子侄入锦衣卫千户。 黄得功,京营总兵官,督勇卫营,荫一子侄入锦衣卫千户。 张世泽,升任京营副总兵官,授右都督职。 马祥麟,升任京营副总兵官…… 黄得功没有继续往上升,但他反而笑的最欢,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 因为从圣旨听得出来,他单独掌勇卫营了,而孙应元虽然升了总兵官的,但显然陛下要将他调出去,去其他地方任职。 想必张世泽、马祥麟等人,也只是副总兵而已。 年纪轻轻却已经独掌大明朝最勇猛的军队,这让他如何不兴奋,如何能平静? …… 除此之外,朱常淦还对卢象升、吴阿衡等人进行了封赏。 而且对登莱总督的定位由原来的从三品,提到了正三品,这让朝中议论纷纷。 而朱常淦之所以这么做,同样是为了接下来的动作。 六年前,崇祯想在登州要塞,建立一个可以对抗后金的火器部队。 可惜孙元化处置不当,被孔有德、李九成、李应元父子等人发动叛乱,将大明朝想建立一支先进火器军的计划给彻底掐灭,并且让鞑子的火器一下子前进了十年不止。 虽然败了,但朱常淦认为这个思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登州这个地方,进可以由海路抄袭建州叛军后路,耀州。 退可以进入大明腹地。 打完这一仗,相信鞑子短时间之内不敢再次攻入大明腹地,所以登莱这个地方就显的越加重要了起来。 除此之外,朱常淦还任命了大同总兵,而山西总兵则是选择了卢象升推荐的名单。 对于卢象升,朱常淦的态度明确,这一仗,他的天雄军几乎打光,就剩下三百多老弱回去,可以说算得上鞠躬尽瘁。 但对于卢象升奏疏中所说的想要火器的请求,他却没有答应。 朱常淦相信对方的人品,但不相信时局。 历史上,满清第五次入关,卢象升在接到军令后立即星夜赶来京师,屯兵于昌平,然后进京陛见皇帝。 他对崇祯说的话也是掷地有声,“陛下命臣为督师,臣唯有战而已。” 崇祯命他和杨嗣昌共同讨论作战方案,杨嗣昌和卢象升可以算是当时明廷中两个最杰出的军事人才。 一个善于战略运筹,一个善于战役指挥,如果两个人能够精诚合作,彼此互补,尽管满清鞑子狠厉如豺狼,还是有可能在这次对鞑子的作战中取得比前几次好一点的战果的。 可惜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囿于朋党之见,从一见面相互猜忌甚深,只是互相拆台,根本无合作可言。 卢象升劈头盖脸的骂杨嗣昌与满清款和,既不去奔丧,又不能作战,忠孝两失,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杨嗣昌怀恨在心,这才为后来卢象升的战死埋下伏笔。 所以,在消灭党争之前,朱常淦不可能将火炮、火铳供应给这些边镇的官兵使用。 …… 与此同时,关外的盛京。 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一下子损失了四万多将士,其中单八旗兵就接近一万,以至于满城缟素。 正蓝旗被打的只剩下一半,镶白旗同样损失过半,两黄旗少了四分之一,正白旗少了四分之一。 而蒙八旗,小部落骑兵、朝鲜兵,更是折损之大,前所未有。 到处是披麻戴孝的人,可他们的棺木之中,却是空的,因为清兵的尸首丢在了大明朝,被垒成了京观。 对于鞑子而言,尸体是神圣的,每次有人过世,必然要大操大办一番。给死者洗脸,梳头,穿衣,口含银钱,亲朋念经、祈祷、死人升天…… 可现在尸体都没有回来,让这些将士们的亲属如何能甘心? 于是他们围在了皇宫外面,嚷嚷着要见皇上。 喊着多尔衮、岳託出来。 满清的皇宫之中,阿济格、阿山、多铎、岳託等人跪在皇太极的寝宫外面,等着皇帝的下一步旨意。 关键此次入关,八万人连同后来豪格带的三万多人,合计十三万人。 截获的人口只有三万六千人,牲畜不足五万,粮食仅两万石,金银、铁器等就更少了,不足上次入关的两成。 如此不成比例,让其他旗主同样不满,也纷纷前来声讨多尔衮、岳託。 之所以不声讨豪格,是因为豪格被俘了。 “陛下,您别起来了!”海兰珠眼中含泪地看着皇太极浑身颤抖地努力往上坐,只能将他给扶起来。 但还没有等他起来,鼻子下面又窜出鲜血,将衣袍给染成了红色。 皇太极面无表情的任由太监用碗接住血,继续穿上龙袍,再由宫女将脸给擦干净,才缓缓走了出去。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平身!”皇太极强撑着到御座之上,“伱们说的事情朕已经知晓,此战罪不再睿亲王和岳託,明廷火器之威,非我们战前所能了解。” “将士们皆忠勇,从朕的内帑拨付抚恤款,另外……咳咳……”皇太极连忙捂住口鼻。 良久才继续说道:“嘉奖此次出征将士,睿亲王赐万金,岳託恢复和硕成亲王身份。” 呃? 岳託有些懵逼,打了败仗,皇帝不仅没有惩罚自己,反而将自己恢复了亲王身份? 不止他不解,就连周围其他人同样目光闪烁。 去年前后,岳託因其性情耿直引起皇太极的不满,动辄获咎,屡次贬谪,成了多罗贝勒。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帝其实想将对方的镶红旗旗主给剥夺,但眼下却又再次恢复对方的亲王身份,是为了什么? 特别是多铎,他眯着眼睛,低头瞅着岳托,余光扫了一眼皇上的衣袖,瞳孔猛缩,很快又扭了回去。 一个念头猛地袭上心头:皇上身体不行了! 第133章 豪格换降将?! 等送走了阿济格、多铎等人,皇太极浑身如洗过澡一般被汗水浸透。 “皇上!您这是何必?”海兰珠和一旁的太监吃力地扶着他,伺候他躺下。 “你不懂。”皇太极用布擦了擦自己鼻子流出来的血,“我说什么不重要,但露面很重要。” “就像是今天来的人,来的人不重要,但没有来的人,就要格外注意了。” 海兰珠目光灼灼,摇头,“皇上说的太过深奥,臣妾不懂。” 皇太极没有和他解释,当初努尔哈赤突然撒手人寰,自己的汗位经过激烈的争夺而得到的,特别是与代善、多尔衮的争斗。 女真族选择继承人与汉人不同,汉族的嫡长子继承制并不为他们认同,谁有才能,谁就有可能得到汗位。 代善有勋绩、有声望也有势力,长期以来一直是汗位的有力竞争者,皇太极抓住一切机会打击代善。 而多尔衮又是努尔哈赤最喜欢的皇子,皇太极利用代善与大妃纳喇氏的暧昧关系,推波助澜,借助舆论,让代善在努尔哈赤面前失去信任,威望受损,并促使努尔哈赤罢黜了大妃。 努尔哈赤刚死,皇太极又逼大妃死殉,削弱代善的势力,最后压服代善,夺得汗位。 然后强势削弱四大贝勒共理朝政的制度,反而对多尔衮“特加爱重”,大力培养提拔。 但皇太极知道,只有他可以驯压服多尔衮三兄弟。 他的身体康健,多尔衮三兄弟就是满清最狠厉的刀,每一刀砍在明朝的树干上,崇祯都难以招架。 “可惜,上天不会再给我更多的时间了。” 如今皇太极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这次大清入关不仅没有打乱明廷的布局,让大明朝的局势更加崩坏。 反而满蒙八旗折损了四万余兵马。 一下子将皇太极“伐大木”的战略往后推迟了十年不止。 他清楚自己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而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都是大妃纳喇氏所生,三兄弟手中两白旗,足有98牛录。 再算上他们手中的蒙军,朝鲜军,汉军,总数在三万人以上。 是满清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大的两旗。 哪怕是他手中的两黄旗加上豪格的正蓝旗也不比他们强多少。 更何况如今的豪格被明廷所俘,正蓝旗损失过半。 这也是他为何强装身体无碍,将多尔衮放在锦州与明军对峙,更将岳託扶回亲王之位的原因。 皇太极需要岳託的感恩戴德。 需要岳託手中的镶红旗,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力挺皇子。 “朕在保护你啊!”皇太极摸着海兰珠滋润如奶的脸,叹然道。 皇太极怕自己如努尔哈赤一样,突然一病不起,被多尔衮三兄弟给夺权。 到时候眼前这个刚刚受封的大福晋,再被逼着给自己殉葬。 老话说,一个人干过什么事,便越怕别人也这么干。 …… “阿古!” 从皇宫里面出来的多铎在没人的地方,将阿济格给叫住了。 “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出来皇上哪里不对劲。” “怎么就不对劲?”阿济格一脸不耐烦的骂道,他还在对皇上封赏多尔衮、岳託而心生愤懑。 阿济格作为天命年间为“四小贝勒”之一,曾领正黄旗。 皇太极即位后,才改领镶白旗。 却在崇祯元年接连获罪被贬,镶白旗由多尔衮代之。 如今多尔衮、岳託等人打了败仗,本来以为这是自己的机会,却不料皇太极不仅没有责罚他们,反而进行了封赏,这让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说起来,阿济格此人能征善战,是一个当大将的料。 历史上,他多次参与攻打大明边境,并且参与了对朝鲜的作战。 在后来满清入主中原之战中,又以靖远大将军沿长城入陕西,又自陕西出河南、湖广、江西,屡败李自成,杀死刘宗敏,俘获宋献策。 其后又以平西大将军督师征讨姜瓖在大同的叛乱等战役。 不过他的野心也同样巨大,而且缺少智慧,总是不该伸手的时候伸手,这也是为何皇太极多次贬谪他的原因。 满清入主中原之后,他也想学多尔衮当摄政王,结果被削爵幽禁,最终难逃赐死。 此时的阿济格看着多铎,只以为对方是在看自己笑话,气的扭头就走。 多铎却是猛地拽住了他,低声道:“阿古,伱就没看出来,皇上病的很重,时日无多?” “嗯?”阿济格猛地顿住脚步,“你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阿济格之前曾经听说过皇上生病,但对方能骑马并在锦州城下与明军对峙,刚刚说话的时候,同样目光烁烁,所以他不认为这次有什么问题。 眼下多铎突然说出对方时日无多,这让他如何不震惊?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皇上却接连用衣袖捂着口鼻,可他的两个衣袖在往外浸血。” 阿济格瞳孔收缩,“你的意思是,他将所有的血顺进了衣袖里面?” 多铎点头,“皇上从来都是骑马,但这次回盛京的路上,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下过一次马车,甚至没有露过面,即便下旨也是隔着帘子,再对比回来之后……” 多铎给阿济格分析自己的猜想。 阿济格的脑子快速的转动着,“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们是一母所生,在这个时候,尤其要抱在一起,万一皇上的身体不行了,那十四哥就是关键,必须想办法通知他,让他回来。” “多尔衮?”阿济格其实很想问一句,为何多尔衮是关键,但嘴巴张了张,又闭住了。 他野心大,但并不傻。 如今的多尔衮,确实比他的威望要高的多,不仅是睿亲王,更功勋卓著,有威望、有势力。 最重要的是多铎和多尔衮的关系,要远比自己好的多。 多铎似乎看出来他心中所想,“阿古,试想一下,如果十四哥成事,你我的地位岂不是水涨船高?” 阿济格闻言,才点头,“好,到我府上详谈。” 一个时辰之后,从阿济格的府邸后门,有两个包衣骑马朝着关宁前线而去。 …… 而与此同时,满清这边迎来了大明的使臣。 这个使臣正是廉政司的一个举子,甘朝雍。 他自荐前来盛京,随身带了大明皇帝的一封信。 不知道故意还是别具用心,他到了盛京之后,没有立即见皇太极,而是在盛京人最多的地方,徘徊了一上午,才选择去见皇太极。 随即而来的,便是大明来人的消息在盛京渲染开来,引起轩然大波。 “大明皇帝想用肃亲王豪格换我满清的一员明朝降将?” “一个八旗亲王,换一个汉臣,这不亏啊!” “何止不亏,简直太赚了。” “这……我们汉臣地位本就低微,若被点名,岂不是有死无生?” “……” 八旗子弟、蒙族子弟,满清汉臣,各自站的立场不同,所展现出来的态度也决然不同。 皇宫之内,皇太极再次强撑着召见了这位明廷过来的使臣。 皇太极双眼冒火,“在进宫之前,你就故意散播这样的消息,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甘朝雍梗着脖子,“实话说,本官来的时候,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来,你现在就叫人进来,朝着这儿砍。”他摸着自己的脖子,“你要是真的将我给砍了,我感谢你八辈儿祖宗,我直接上《大明时报》的头版头条,大明举国上下,皆知我是忠臣烈士。” “皇帝为我国葬,百姓为我悼念,家族老少以我为荣,青史留名……” 皇太极气的浑身颤抖,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几日之前,明朝那边的谍报遭遇巨大的打击,原本一些与满清联系的家族也断了联系。 随后满清的谍报部门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弄来几张《大明时报》,看着上面的忠臣烈士名录以及贰臣传。 再听到这样的报纸,竟然在大明全国发行的时候,他更是又惊又怒。 如今面对大明朝来的这样一个滚刀肉,他若真杀了他,反而成就了对方的美名,这样更会激励后面明廷官员前赴后继的热情。 在满清,汉臣的地位是低,在皇太极的心里,一名降将换自己的长子回来,他也不认为亏,但在国家的大势面前,却是巨亏。 因为一旦自己同意用一名降将来换豪格,这便意味着,这么多年皇太极所谓的对汉人的“恩养政策”彻底失败。 对明朝将领的劝降将不再可能。 这对于满清入主中原来说,无异于自毁长城。 甘朝雍站的笔直,似乎看出来对方不敢杀自己,义正言辞的说道:“本官不着急,我会在此地住下,一直等到答复。” “朕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皇太极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朕既然答应他们,便不会食言,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用他们的性命来换。” “来人,让所有人都知道朕的决心。” 皇太极不仅这样和甘朝雍说的,同样还要下旨意,来安那些当初投降满清的那些汉臣的心。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儿子,而将满清图谋数百年的祖宗基业弃之不顾。 甘朝雍哼了一声,他在心里佩服皇太极的狠烈与决绝,“不再考虑一下?” “来人,将他轰出去!” 甘朝雍被轰出满清的皇宫之后,却是没有立即回大明朝,而是继续在满清的地盘上晃悠。 不时地问人,“大明朝愿意用豪格换一名降将,你觉得这笔买卖怎么样?” “一个亲王,一个是大明降将,我跟你们说不亏……” “……” 八旗子弟、投降的汉臣对他无不怒目而视。 “听说没,我们大明这次砍了你们四万多首级,京观垒的老高了,你要是去看到,必然叹为观止。” “老惨了……” 但碍于皇太极的旨意,任凭他如何挑衅,也没有人敢杀他。 他吃饱喝足,忍不住失望至极,擦拭眼角懊悔的泪水,“来一趟,竟然没有死在这里,实在浪费这次留名千古的机会啊!” …… 大明京师, 朱常淦也终于见到了这位满清的肃亲王,这位皇太极的长子。 他让王承恩给豪格送来了一桌饭菜,“来,尝尝朕的御膳。” 作为亲王,豪格吃的白白胖胖,对于关内的语言娴熟,要不是金钱鼠尾,朱常淦都看不出来对方与大明朝廷中的大臣有什么区别。 朱常淦先开口道:“肃亲王,听说你皇阿玛病危了,满清的江山恐怕要旁落了。” “你们在大明有谍报,我们在满洲自然也有谍报,这一点相信你我双方都明白。”朱常淦淡淡的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但记得皇太极好像过几年嘎的,现在有动不动就流血的病,这次闻听战败更是从马上掉了下来,想来只会比以前病的更厉害。 以这个作为突破点,朱常淦知道肯定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豪格目光如电的盯着眼前的大明皇帝,却没有说话。 朱常淦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据我们的谍报消息,多尔阿、多铎在皇太极病危之后,大量的调动军队,想来是要有所动作。” “你父亲皇太极除了你这个长子,其余的都未曾成年,你说……他们能挡得住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三兄弟吗?” 皇太极的儿子并不少,但除了豪格,皇二子,皇三子,没有成年便夭折,如今最大的皇四子,并没有什么军功,其余的则还没有成年。 朱常淦继续说道:“听说你与多尔衮素有嫌隙,他一直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对你的大福晋心驰神往……” 朱常淦不是无的放矢,历史上豪格死后,他的老婆却是被多尔衮纳为己有。 果然,豪格的眼睛动了,死死地盯着大明皇帝低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常淦缓缓地抬起头,“我可以放你走,但不能白白的放你走,你要拿出你应有的价值出来。” “什么价值?” “比如,把你的正蓝旗给拉过来,或者你们满清的一些战马、机密……” “这不可能!”还没有等朱常淦说完,豪格便断然拒绝。 朱常淦没有恼怒,“这只是一种方式,再比如,你也可以用我大明的降将来交换。” “降将?如今我沦为阶下囚,哪里去给你弄大明的降将?” “不用你动手,你只要给我们以方便,自然有我们的人将他带回来。”朱常淦笑着指了指小桌子上的饭菜,“不着急,慢慢吃,等多尔衮登基之后,我说的话还有效。” 随即起身离开,一步,两步,等他快走出牢房门的时候,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等一下!” …… 今天限免,应该可以涨许多收藏,这本书从一开始就不吸量,但收订比还行,这也是支撑我写下来的最大原因。 最后求个票。 第134章 大婚终于来了! 朱常淦缓缓地扭身,眼睛看向对方。 “你说的……用一名大明的降将即可?” “如果是现成的,那自然是两个,但如果是我们的人去抓,则至少两个,而且必须有名有姓有分量的降将才行。” 豪格再次沉默。 如大明皇帝所说,若皇阿玛去世,那么能够与多尔衮争夺皇位的也只有自己,其他皇子连与多尔衮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 自己有着皇、太监、皇子的身份,可以得到了皇太极生前亲领的两黄旗的支持。 特别是以索尼、鳌拜等人为代表的两黄旗高级将领,与豪格亲近,曾多次表明态度,再加上他自己统领的正蓝旗,使得豪格就此坐拥了三个旗的支持,实力非常强大。 同样位列四大亲王之列的瑞奇王多尔衮势力同样不可小觑。 除了有这两位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阿吉格与多多的权力支持外,兄弟三人统领的两白旗也对其给予了坚定的拥护。 并且在其他的几个,其中,也不乏多尔衮的支持者。 作为满清皇族,他深刻的明白,一旦多尔衮上位,自己的结局将是多么的凄惨。 不仅自己,母妃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豪格再次抬起头,“什么叫有分量?” “比如说孔有德,李永芳、耿仲明、尚可喜这样的,在你们满清以及在我们大明都叫得上名号的人才行。” “巢丕昌算是有分量吗?” “算!” 孔有德投降之前,在明军只是一个参将,但现在已经封王。同样的李永芳投向后金之前,也不过是个游击将军。 豪格顿时明白,大明皇帝所谓的有分量,说的是在明廷或者是满清,任一方任职,且影响巨大的人物。 在清军汉八旗序列之中,孔有德是头号战将,三顺王之首,但巢丕昌却是第一个总兵身份投降的人,在明朝内部,对他的重视,要超过孔有德。 “还有一个呢?” 豪格咬着牙,“巢丕昌在我手下,想要将他带出来相对简单,但另外一个人便是耿仲明,我与他私交不错。” 朱常淦摆手,王承恩,高宇顺立即会意,拿纸过来,让豪格写下来需要联系的人,以及联系对方的手书。 …… 回去的路上,王承恩几次停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皇爷,他能配合吗?” “配合不配合都不影响大局。”朱常淦笑着道: “以如今的局势,他比我们急,即便他铁了心欺骗我们,到时候我们正好以此为契机,让多尔衮对豪格以及皇太极的皇子赶尽杀绝,到时候再扩大影响,引发满清内部的不和,同样对我们大明有利。” 朱常淦继续说道:“豪格也不是笨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这次,他就算是后悔也没有地方哭了。” 王承恩坠在后面,似乎坚信了一点:皇爷晚上病的越重,白天似乎也就越圣明。 “皇爷,您这是要去?” “承华殿!” 好几日没有去陈妃那里了,隔壁的陈圆圆也晾的差不多了,过去再添把柴去。 …… 皇宫之内,一个太监此刻正跪在地上迎接圣旨。 高起潜。 这个坑死卢象升的人物,在明末的太监中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从崇祯五年起作为监军太监吕直的副手随军出征胶东,征讨孔有德。 并且博得了一个知兵善战的名声,内监中最“著名”的军事家。 崇祯帝对他的军事才能赏识不已,一直派他在辽东边防要冲山海关担任监军太监,中间屡次裁撤内官监军,唯有高起潜的关宁监军保留不动。 在山海关任职时间长,又号称很懂军事,所负责任其实已经不仅仅是监视军事调配和行动,而是俨然一方统帅,调兵遣将、指挥作战,无所不为。 期间他以太监的身份直接被任命为一路官军的最高统帅,在明代的历史上还是前所未有,也最遭朝士的非议。 如今被朱常淦从辽东召回来之后,便彻底将他给按在了冷板凳上。 宣旨的小黄门甩了甩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高起潜,你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但陛下念伱为我大明戍边多年,派到凤阳去守祖陵。” “您啊,别不高兴……想想王之心、骆养性他们,不亏了!” “内臣,谢陛下开恩,万岁万岁万万岁!”高起潜跪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 一切事件的起因,便是高起潜竟然私下里多次运作,拜访孙承宗和杨嗣昌,想重回辽东。 锦衣卫报给皇帝,朱常淦自然是不能忍。 不过,他没有赐死高起潜,毕竟高起潜此前功绩显赫,声望正隆,直接弄死他,责罚又过重,这对大明各边镇人心,甚至对整个时局有弊无利。 索性将他分配至凤阳去守陵,崇祯也别埋怨自己没有全他仁义的脸面。 …… 四望山有雌雄双瀑布,相得益彰。 崇祯站着老远,却依然感受到了微凉,有别然的幽静气息。 以前在宫里面,每日忙碌到深夜,从不曾见过什么山河,如今山河壮阔,树木苍郁,登高而视,视野辽阔,这种感觉令他流连忘返。 而在远处,一个女子满身血迹的从不远处经过,看着对方的背影,目光灼灼。 良久,崇祯终于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扭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何事?” “山寨里面公审,希望祝夫子前往。” “我知道了。” “不用太着急……”红娘子点头,往耳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这两日,她一直在注意着这位祝夫子。 无论是李岩还是自己,将对方给留在这山寨里的手段,都有些不厚道。 但落草为寇,从来就是不讲理的职业,看到有钱的要抢过来,看见有能耐的自然也要抢过来,威逼利诱也好,绑票也罢,只要能让对方入伙就行。 这样的事情,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做。 更别说,这位祝夫子展现出来的对于战场的近乎超前的敏锐与嗅觉,那就更不可能让对方离开了。 她犹记得师傅临死的时候,对自己的嘱托,“在你们这些师兄弟之中,唯有你最有能耐,这些年走南闯北,该见的不该见的,你也都见了。” “以你容貌和能耐,嫁个好人家,过一辈子吃喝不愁的日子,想来不难,但师父带着你走上了这条路,也是无奈……师父只拜托你一件事,那就是带着他们活下去,活下去。” “李岩人不错,有文采,有韬略,如果能辅佐你,你往后也会轻松许多,虽然年龄有点大,但师父也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红娘子接手山寨之后,才发现仅仅让山寨里的人活下去,便已经拼尽了全力。 既要和明军战斗,又要弄吃的喝的,还要管理这些人,让他们不自相残杀。 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咽了下去,想着只能这样了。 但后来发生的这一切荒谬,以及对方的才华,气质、对于时局的把控。 以及最近仅有的几次谈话,虽然不长,但对方所说的底层逻辑,自由,所谓的道理……不经意间,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回去之后,她想了好久,“没错,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只是被对方说了出来。” 但随着与这位祝夫子见面次数越多,她竟然不自觉地有些不自然起来。 一种异样的心思如草种一般,开始生根发芽。 作为一个女子,要说对于婚姻,对于夫君没有任何的希冀与渴望,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从未遇到合适的人,所以心湖不曾跌宕罢了。 再加上自己还比这位祝夫子大三岁,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以至于总是莫名的就红了脸,然后慌慌张张地将自己给隐藏起来,防止别人看到。 这种感觉,突兀而尴尬。 不过,对于一路走过来的她来说,和对方拜了天地,结了婚,若对方愿意,就把身子给了他,若对方不情愿,就分房。 但前提是祝永淦必须辅佐自己,将这个山寨引到正规的路上,她得让这些人能活下去,让他们不至于被大势裹挟的一点不剩,她便可以接受。 …… 等崇祯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山寨的小广场之上已经站的满满登登到处人头攒动。 说是小广场,其实就是山寨里面的一个平常交换物品的地方,大伙儿有时候打到猎了,或者从外面抢到什么东西了,就在这时简单的交换一下。 有几个山寨的汉子被绑着按在地上,此刻无不愤慨地看石头台上的红娘子。 “凭什么杀我们?拼死拼活的,不就是睡了两个娘们吗?”一个彪形大汉愤怒着喊道:“上次打杞县,我杀了三个官兵,难道还抵不上这一次罪过吗?” “就是,我不就是摸了一下刘寡妇,将我绑来干嘛?” “打了这么久的仗,还不能享受享受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几个坐在上面的人也替众人求情,“大当家,柴文琰他们这次知错了,你就饶了他们吧。” “就饶他们一次,就这一次,若再犯,我亲自砍下他们的头颅……”三当家也求情道。 红娘子却是摇头,“我早就告诉你们,奸淫掳掠者杀无赦,告示也在山寨里面最显眼的地方贴着。” “无规矩不成方圆,功是功过是过,你的家小,我会替你们照顾。” “行刑!” 几个山寨的粗壮的女子,蹬蹬蹬走上台子,抽出大刀,一人照着一个脖颈就砍了下去。 “噗~” “噗~” “……” 惊愕、寂静,以及弥漫的血腥气,让山寨里面的所有人都沉寂下来。 除了远处偶尔的几声马嘶鸣,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流淌的鲜血顺着台子,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滴着,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人,就这么变成了倒下的尸体,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少人的喉结滚动,目光闪烁,他们之前也和台子上的人一样,如今台子上的人已死,对于他们的触动最大。 让他们心悸,直到此刻才发现,大当家不是仅仅和他们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会杀人。 崇祯也有些惊愕,这种事情,他进山寨之后,已经见过不是一次了,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说杀就杀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当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红娘子也正好看过来,对着他点了点头。 山寨的其他几把交椅,此时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崇祯。 是他? 与他有关? 三当家右眼狂跳,“我就知道,这其中没有那么简单,这家伙,这家伙……” 崇祯白了众人一眼,看我看嘛? …… 这边杀完人,那边便已经开始操办婚事,山寨里面做事情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对于红娘子来说,既然已经已经定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将它执行贯彻下去。 这就是她应对的方式,就像砍杀那几个犯事的山寨人员,既然确定自己要走规范的路子,该杀就得杀,躲是躲不掉的,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又因为和祝永淦谈不上多么熟络,再加上对方是自己掳上山的,所以对于对方,红娘子一直有种复杂的情绪。 哪怕到了成亲这一步,红娘子也做不到和对方说说笑笑,更别说什么夫妻感情,举案齐眉,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她也终于脱下了戎装,穿上红装,坐在房间之中,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心思忍不住到处纷飞。 哪怕自己之前想过,但真的到了这一步,她终究还是逃不脱紧张、彷徨、希冀、担忧……等各种情绪的困扰。 拜堂成亲,终于还是要来了,拜堂容易,可拜堂之后的事情……她一想不由脸红的羞人。 自己该怎么开口和他说?直接问对方愿意不愿意?还是? 而对于山寨来说,大当家的大婚,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自然要大办,热热闹闹的办。 以至于弄的场面很大,很正式,整个山寨都参与其中。 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山寨里面所有的酒给搬了出来,所有的肉也拿了出来,至于明天怎么过,对于山寨的人来说,那都不重要,等吃完,喝光了,出去抢一波不就有了吗? 而且有了上次李岩的事情,一大早,山寨里面的人就加强了警戒,对于襄王也看的极严。 早早的就给他换上了公公的衣服,让他什么事情也不要干,就等着新人拜高堂就行了。 襄王看着前后左右四个人,嘴角忍不住抽搐,忍不住叹然道:“我都已经答应了,你们这么看着我,算怎么回事儿啊!” 他堂堂大明的宗藩王爷,儿子以如此离奇的形式和一个女反贼大婚,想来大明朝也是头一份。 不由心中五味杂陈,在心里道:“我的麒麟儿,只能委屈你了……” 夕阳西下,随着天空渐渐黯淡。 山寨的灯笼,火把也全都点了起来,然后烟花爆竹的声音此起彼伏。 红娘子本就是杂技出身,师姐结婚,她的这些师兄弟们,也再次拾掇了一下,拿起扔下的技艺,为师姐贺。 使得山寨里面的气氛越发的火热起来。 …… 第135章 民心、官军攻山? “李公子,您不过去吗?”山寨的一个人问李岩。 “你们先过去,我等一会儿。” 李岩看着天上的烟花、爆竹,抱着手臂站在房间外面,终于舒了一口气。 “成了,这件事情终于可以放下了。” 作为一个举人,家中有妻儿是一方面,他不想看到妻儿被屠戮,还有一个原因是李岩无法摆脱这个时代的束缚。 红娘子太过强势,即便自己与对方成亲,也不可能让她唯自己马首是瞻。 被一个女人左右,单想想便已经生不如死。 如今推给那个被掳上山寨的祝永淦,自己也正好可以从中脱身,而且面对眼下的乱局也有了更大的自由度。 他对于红娘子是不看好的,或者说他看不上红娘子这支队伍。 李岩的目标是闯王,张献忠这样大队人马,既然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自然不可能被一个小山寨所限制住脚步。 过了半晌,终于意味深长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 热闹还在继续,此刻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被黑暗舔抵掉,天空开始彻底黯下来。 朱常淦看着眼前咋咋呼呼的场景,有表演杂技的,有胸口碎大石的,有脱了衣服摔跤的,有挥舞火绳的,有种过年逛庙会的既视感。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又被人推着搡着,拜了天地。 再拜了高堂。 襄王的脸上看不清喜乐,在火把的映照之下,极其的不自然。 夫妻对拜完,新娘子被送回新房,新郎官则是被留下被灌了几杯酒后,才被挤着推进了一个房间之中。 两个属猪的小孩儿,好像是崇祯之前学堂里面的学生,此刻也跟着挤了进来,往床上滚了滚,然后伸手要了几个吃食之后,就跑了。 山寨里面没有那么多讲究,所有人又都知道这位祝夫子是位读书人。 所以也没有人敢怎么灌他。 万一灌醉了,烂醉如泥,到时候误了大当家的事儿,他们也要跟着吃挂落。 房间之内,两根大红烛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红,红盖头、红衣,红绣鞋的女子挺着腰板的坐在床边。 与以往英姿飒爽、一身戎装的凌冽红娘子决然不同。 双手交叉紧握,指节发白。 更像是一个娴静、温顺、而又有些害羞的邻家女子。 朱常淦用秤杆将红盖头轻轻的挑了起来……四目相对,突然场面离奇的安静下来。 原本想着放开点,对方长的漂亮不说,而且武艺高超,后世自己还曾想着找个会一字马的,可惜一直没有如愿。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可对上对方的眼睛的瞬间,却豁然发现全然不是那回事儿。 这不是既要当彪(防404)子又要立牌坊的事情。 在皇宫里面,陈妃也好,陈圆圆也罢,她们看重的更多的是皇妃的身份,或者是想要一个子嗣,情啊爱啊那都是其次。 但眼前的这女子不同,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一种对感情的决然和希冀,正如之前那汹涌的坚决。 这让朱常淦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来一发容易, 但之后呢? 而红娘子此时同样沉默着,她在犹豫如何和对方相处,是不是要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终究还是红娘子先开了口,“你很热吧,可以把新郎官的衣服脱了,六月份的天,不必穿这么厚。” “哦,还好,晚上山风清凉,没有那么热。” 红娘子沉默了一下,“你……伱坐下吧!” 可山寨刚刚搭建起来,屋子里面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刚刚两个小孩儿把衣服给弄的乱糟糟的,上面尽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银币、谷物这些东西,只能尽量将这些东西给往中间拢了拢。 “别收拾了,诶,别让它们掉下去……”朱常淦嘴角抽搐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了。 因为就在红枣、花生、莲子快掉下去的时候,被红娘子伸手抄在手里,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此时灯烛映照酡红的脸庞,显然对方知道这其中“早生贵子”的意味。 她嘴里塞的满满当当,良久才说了一句,“山寨里面的人想弄这些东西,很不容易的,我们别浪费。” 在这种时代,连一颗炒黄豆都那么的珍贵。 想要将这些东西搜集起来,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红娘子将一把红枣什么的塞进朱常淦的手里,然后又拿起桌子上的酒,自顾自的抿了几口,然后坐下。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那什么……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就这样。” “怎么样?” 红娘子从床下面拖出来一个木板,“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睡地上。” “……”这话让朱常淦忍不住挠了挠头,委实有些尴尬。 红娘子低着头,喝酒之后,肤色越加的白里透红,自顾自的继续喝酒,喝着喝着扭头看向朱常淦,“上次你说即便闯王得了天下,老百姓同样不可活,底层的道理想通了吗?” “还没有完全想通,但快了。” “哦”红娘子眼睛之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你们读书人总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为什么不管谁当权,最后老百姓都没有活路呢?” 朱常淦沉默了一下,叹道:“这句话从来不是对劳苦大众说的,这句话中所谓的民心,根本就不是山寨里面的底层百姓。” “而是指文官士族、地主乡绅,以及朝廷上的勋贵,文武大臣以及他们的子孙罢了。” “北宋名臣文彦博有句非常著名的话:皇帝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当时的背景,是在宋神宗时期,王安石变法,触动了太多官僚士绅的利益,弄的怨声载道,满朝反对,文彦博近乎威胁地对皇帝说的话。” “变法的结果也如我们看到的那样,以失败告终。” 红娘子目光如炬,盯着朱常淦,“那我们老百姓呢?难道就毫无价值?” 朱常淦笑了笑,“百姓也并非没有任何的价值,盛世之牛马,乱世之炮灰,在和平时期,不过是人口造册之中才能出现的生产工具。”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为了这些人,去得罪整个官僚士绅集团,因为要靠这些人替他去管理整个庞大的王朝。” “所以王安石变法会失败,所以张居正会失败,这些革新只能推行没多久,便会推翻。” “不是皇帝不体恤民情,只是这些皇帝太“聪明”,他们太能拎得清主次,民心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勋贵、官僚士绅和儒家知识分子才忠诚。” “因为这些人识字明理,可以帮皇帝层层管理,天下便能长治久安。” “百姓民智未开,浑浑噩噩,只要不饿死,不过是一盘散沙。” 红娘子反问道:“许多官员、士大夫,不就是从百姓中走出去的吗?为何他们就不是民心?” “那只是极少数,读书人中又有几个是出生在牛马家庭?想读书是要钱粮支撑的。”朱常淦摇着头说道: “就以我来说,我娘舅家里有钱,是不是接济一下,才苦巴巴地考中一个府案首。” “不信,你自己想象,你们县里面,有几个考科举出来的是从贫农、佃农出身的?还不是都出自那些地主、乡绅、官员家中?” 红娘子顿时沉默了,她走南闯北随着师父表演杂技,自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贫农、佃农连饭都吃不饱,整日奔波于填饱肚子,又哪里顾得上去妄想读书改变命运? 即便想读,笔墨纸砚可比粮食贵多了。 更别说书都在有钱有权的人家里,即便对方借给你,没有注解,你看的懂吗? 至于请先生,那就更不可能了。 红娘子眼睛通红,猛地将一杯酒灌入口中,樱桃小口怒骂道:“怪不得我师父总和我说,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所谓的民心,不过是狗朝廷在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一下的谎言罢了!” 朱常淦沉默,就连孟子也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从几千年前开始,古代的先贤们已经看得很透彻了。 “你这道理以前对别人讲过吗?” “没有。”朱常淦摇了摇头,“这种话怎么可能对别人讲。” “想来也是,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很适合做反贼的,檄文写的那么好,又懂这么多道理……” 红娘子喝了酒,脸红的像个葡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将外面的红装给脱了,鞋子也蹬了出去,然后躺在了木板上,“你说,闯王他们能成功吗?” “应该不能吧?” “为什么?他们那么多人,刘邦、朱元璋都可以,为什么他们不行?” “刘邦、朱元璋他们不用处理外敌,如今建奴势大,战力之强,他们能应付的了?” “哼!” 红娘子冷哼了一声,表示不认同,“我觉得一定能成功!” “到时候,我们推翻这破烂的王朝,建立一个真正的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大同天下,让百姓们有饭吃,有衣穿……” 正说着,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朱常淦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对方的胸膛轻微起伏,竟然睡过去了。 看着对方的规模,忍不住想……c还是d? 看了看她手边的铁枪,想想还是算了,别万一她应急之下,一枪把自己穿个透心凉。 …… 半夜,朱常淦只听得一声巨响,然后猛地惊醒。 “怎么了?” 红娘子已经醒了过来,再次换回那一身戎装,甲胄穿戴整齐,提着铁枪,“官军攻山,你快躲起来。” 朱常淦闻言连忙点头,刚想走,又被叫住。 “还有……照顾好爹!“ 推一本书,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136章 你为何不跑? 正准备跑的朱常淦猛地怔了一下,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等他找到襄王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眼神灼灼猛地拉着他,“走,我们趁乱赶紧跑。” “就这么跑了?” 襄王瞪大眼睛看向他,“咋,你还真想落下来跟着这个女反贼过日子?” 朱常淦摇头,既然决定对红娘子他们做一些事情,在事情没有做完之前就离开,不是自己的作风。 以前是因为觉得条件不够,但现在自己却是看到了希望。 而这一愣神的功夫,发现已经有人跑了过来,是二当家带着几个人,“你们怎么跑出来了?快跟我来。” 襄王脸色难看,但也只能跟着二当家的朝着一处山洞跑去。 山寨之内,人影晃动,脚步错落,看上去格外混乱,小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叫喊声……纠缠在一起,让人的心情压抑。 外面火光冲天,早已经厮杀了起来,二当家反手砍翻了一个官军,瓮声喊道:“照顾好姐夫他们,但凡有人上前者……杀!” 随即自己冲入几个正在砍杀妇人的官军人群之中,刀光如车轮一样,将一个个人劈翻在地。 火光之下,黑紫的血顺着刀锋滴下,还来不及落下,又再次被挥舞着砍向下一个人。 战斗,火光,刀光……交汇在一起,原本寂静的山寨,此刻如沸腾的烈火,吞噬着一个个生命。 压的朱常淦和襄王不住的后退。 来到大明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 官军似乎也看出来两人似乎是山寨的重要人物,拼命的工过来,却被二当家手下的人给拦截,捉对厮杀。 武艺上,山寨之中确实有几个好手,但也仅仅是有一些而已。 但官军之中武器更先进,而且懂得战阵的配合。 更有远处不时射过来的箭矢,大明的官军虽然骑射不如满清鞑子,但面对这些山寨里面的农民军,却是有着巨大的优势。 以至于,仅仅一个照面。 二当家带过来的七八个人,很快就倒下了四个。 另外两个人直接抓起朱常淦和襄王,“撤!” “快撤!”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队山寨的人冲了过来,将两人给护住,是三当家带着人赶到了。 在众人的掩护之下,朱常淦和襄王快速的撤离,脱离出战局。 …… 随着他们离开,山寨的民众也彻底变得杂乱起来,不少流民被堵住去路,倒在血泊之中。 更多的则是四散而逃。 官兵们面对这样的情景,似乎早已经习惯,他们自顾自地将地上尸体的头颅给割下来,然后装入袋子之中。 什么都比不上军功重要。 忙活了许久之后,官军们在将领的一声令下之后,一把火将山寨烧了个干净,才离开。 等朱常淦和襄王他们再次返回山寨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放亮。 凌晨的温度很低,但比这更冷的是人心。 两人站在原来山寨的小广场上,看着眼前的一幕,说不出话来。 满地的尸体、流淌的鲜血,箭矢、燃烧着的、被扑灭的房屋。 鲜红、红色的火星、黑色的灰烬与惨白的尸首交织,带来一种血腥又死寂的冲击。 “哗啦!” 偶尔有一声声响,是房子被烧塌了,扑出来灰黑色的余烬。 晨雾弥漫在上面,如盖着一层薄薄的褙子,所有的一切如同海中若隐若现的鬼魅。 死寂之中,有几个孩子,哭着翻找着自己的父母,如刀子一样,划着所有人的心。 就在此时,万道金光照到来,与眼前的一切交织、绵延到一起。 正靠着一块石头的朱常淦目光变了变,随即瞳孔猛然放大。 “怎么会……” 崇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 红娘子红着眼睛带着山寨众人翻找着可能还活着的人,但任凭她们翻遍了所有人,却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全被割掉了头颅,即便是小孩也是如此。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 虽然她平时看上去是那么的冷静,冷冽,但终究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而已。 崇祯看着一个脖颈处被割断的孩子尸体,愣在那里。 这身衣服,他认得。 是自己的学生,赵铁蛋。 这个平时认真的孩子,现在就这么躺在了他母亲的怀里。 她的母亲的身上有好几支箭矢,头颅也消失不见。 崇祯手臂微微颤抖,喃喃的问自己,“怎么会搞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自己记得分明,军中查验首级,妇孺儿童者不算?可…… 山寨之中,死亡三千多人。 逃了的更多,有五千多。 原本一万两千人的队伍,经此一役,只剩下了四千多人。 红娘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言语一声,但她红肿的眼睛却说明了一切。 刚将火扑灭,便继续投身于掩埋山寨尸体的工作中,她只是暂时选择忙起来,让自己不要闲下来,陷入悲愤之中。 崇祯站在还没有建好,便再次被烧掉的学堂前,短暂的思考。 “赵铁蛋,包浩云,牛师造,尤大直……” 他念着这些孩子的名字,然后将这些孩子写的字,以及自己的批注,放入火中,可惜对方看不到了。 七十六个学生,死了十三。 …… 京师,朱常淦还没有见到孙传庭,反而等到了另外一个人。 两广总督熊文灿。 随着卢象升任职宣大总督,原来剿杀农民军的“五省总理”的位子就空缺了下来。 杨嗣昌大力推荐两广总督熊文灿接替王家桢为总理。 杨嗣昌在奏疏中说:“臣思总理一官,与总督专任剿杀,须得饶有胆智,临机应变之才,非见任两广总督熊文灿不可。” 然而,杨嗣昌同熊文灿过去并没有在一起共过事,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真切的了解。 这样斩钉截铁地断言,负责中原“平寇”事宜的总理一职非熊莫属呢? 原因就在于熊文灿自诩知兵,在福建巡抚任内招抚了“海盗”郑芝龙,升为两广总督,之后又平定了“海盗”刘香,颇得朝廷赏识。 在朝廷内部,呼声很高。 “谁?熊文灿?” 朱常淦感觉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 此时在宫门之外,一个肥胖的身躯刚站了片刻,便满头大汗。 正是两广总督熊文灿。 他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贪杯啊,当我的两广总督多好,偏要跑来受这份罪!?” 两广物产丰盈,又是对外贸易的门户,各种奇珍异宝、新巧物什都从这里流入中原。 两广总督算是个肥缺。 熊文灿深悉宦途奥妙,经常收罗财宝献给朝廷里的权贵,为的就是长期保住两广总督这个肥缺。 谁能想到,皇帝对刘香的下落和熊文灿的为人都不放心,派出一名亲信太监王应朝借口前往广西采办药材,实际上是来广东密访。 熊文灿不了解皇帝的真实意图,觉得这位太监是皇帝的亲信,便又施展出他以往那套笼络手段。 又是送大批财货,又是大排宴席“留饮十日”。 弄得王应朝乐不可支。 结果喝酒的时候,王应朝谈到“中原寇乱”,感慨不已道:“没人为朝廷尽力”。 熊文灿喝的五迷三道,一时忘乎所以,拍着桌子骂道:“这都是诸臣误国耳!若我文灿往,诓令贼至是乎!” 王应朝见熊文灿义形于色,当即激动的站了起来推心置腹地说:“若非我还要往广西采办,定然立即上旨规矩文灿兄。我看这天下,非文灿兄不能了结此事。你等我回去日夜兼程,文灿兄也可以整理戎装,准备启程。” 熊文灿瞬间酒醒了大半,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摆客观原因。 总结起来,“五难四不可”。 说自己即便有能耐,也无可奈何。 王应朝却拍着笑着说道:“这都不是难事儿,只要能平定匪患,皇爷肯定能答应伱,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眼见没得推脱,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王应朝回朝之后,把熊文灿的才气和抱负大肆吹嘘一番,皇帝的圣旨果然到了,他这才起身进京,前来面圣。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一个宦官走了出来,“熊大人,陛下召见!” 第二章送上,顺便求个票 第137章 辽东这一刀 等朱常淦见过熊文灿之后,才豁然想起来这个人。 名大于实。 他对于海盗的招抚成功经验,对于起义军并非同样适用,而他自己也正是因为太过信任招降的起义军,最后获罪身亡。 不过朱常淦没有立即将对方给撸下来,而是让他继续南下剿匪。 不得不说,熊文灿的招降能力还是极强的,在这个时代,单单论招降能力,熊文灿绝对可以排在前三。 后来的事实也证实了他是有一定能力的, 如刘国能,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就是向他投诚的。 但他招降能力强,后期处理能力弱。 无法妥善处理投降的农民起义军,如就地遣散,或者妥善安置,或许他的计划或许可以圆满实现。 “朕升你五省总理,兼兵部侍郎衔,协领陕西、河南、山西、湖广……等十位巡抚,十万兵力,有事出从权的独断专行之权。” “朕听闻你素以招降闻名,或许在农民军也可以尝试一二。” “你尽管去招降,只要能招降,朕就给伱计功,之后处理的事情,朕会派人处理。” “谢陛下恩典!”熊文灿本来被生拉硬套过来的,对杨嗣昌所谓的“赶尽杀绝”战略没有太大的热情。 寄希望于和平手段解决问题,如今闻言激动的叩头谢恩。 “退下吧。” “臣,谢主隆恩!” 看着熊文灿肥球一样的背影,朱常淦不由摇头:“这种人,迟早用的上,用好了不失为一种神兵利器。” …… 等熊文灿离开,王承恩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朱常淦点头,坐上马车再次来到兵仗司。 兵仗司的主事王徽这几天几次往宫里面递奏疏,说找到了可以让弹丸打的更准的方法。 再进入兵仗司,里面热闹非凡,各种炉子里面的煤炭将整个兵仗司的温度比外面增加了好几度不止。 有种大炼钢铁的意味。 兵仗司的场地一扩再扩,周围的居民已经全部都搬走了,兵仗司出钱给他们在更富的区域建房子,并且补偿他们银两,傻子才不愿意走。 除此之外,研发火药的部门也分了出去,搬到了勇卫营、京营、白杆兵营的都不太远的地方。 相当于重兵把守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 “免礼!”朱常淦让所有人起身,然后跟着王徽进入议事厅。 “陛下,射击精度的问题,终于可以解决掉大半了。”王徽兴奋不已地请皇帝来到靶场,自己亲自开枪演示。 “砰砰……” 随着火药的气息舔抵空气,王徽一连打了五发,其中一发脱靶,其余四发全部上靶。 别看仅仅是上靶,相比之前却已经是飞跃似的进步。 之前燧发枪打出去,五发有一发上靶就不错了,以至于火铳营只能站成一排排排来设计,靠的是概率,靠的是范围伤害。 上千人同时射击,无差别攻击,精度不够,数量来凑。 这是无奈之举。 但现在不一样了,五发可中四发,那就是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可以击中目标。 朱常淦见到枪管的时候,嘴角不由翘起。 膛线, 终究要上线了。 其实膛线在一百多年前的十五世纪就已经出现,自己之前也和他们提过这个问题。 汤若望自然知道这个问题,但这时候几乎都是前装线膛枪,而且这时候的主要是阳线。 以至于装填弹丸的速度不仅没有加快,反而更慢,士兵往往需要锤子敲击才能将弹丸塞进枪膛,射速直接降低了二分之一左右。 这自然是无法容忍的,所以即便被发明了出来,但却没有大规模列装。 但他们现在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兵仗司眼下生产的燧发枪已经全面转向了后装弹。 “只是……相比之前更容易炸膛了。”王徽实话实说道。 线膛枪现在还在试验阶段,便已经炸膛了两次,使得三人受伤。 从对方的嘴里,朱常淦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所在,因为有膛线,所以更容易导致火药渣残留堵塞枪管引发炸膛。 朱常淦也给予了他们自己的建议,即将阳线改成阴线。 眼下的条件只能采用最笨拙的刮刀法,即用一根比枪管内径略细的铁棒,在它的特定部位刻挖一个槽,安装一块硬质钢片。 钢片上有一条或二条凸出的有一定倾斜角的带状体,前端有利削部,并可调节凸起高度。 在一条膛线位置上来回拉动数十次,就能切出一条阴膛线,然后调节位置再切刮下一条。 而且对于弹丸,朱常淦也讲了一下米涅弹的原理,在圆锥形的弹丸底部置一个圆锥形的小洞。 发射时,火药燃气使弹丸尾部膨胀,嵌入膛线,随着膛线高速旋转出膛。 精度高,且射速更大。 王徽大受启发,飞快地记录着…… 离开之前,朱常淦发表讲话,“大家都好好干,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朕的内帑里面有好几千万两银子,不嫌你们赚得多,就怕你们赚的少。” “朕再次再颁布一条法令:所有的武器、装备,凡有人发明、改进,使得威力更大者,赏一百两。 他的直属上司,同样有赏。” “朕预备了十万两银子作为奖励,到年底,若是这钱没有花完,朕就撤你们的职,扣你们的俸禄。” 朱常淦明白,单靠自己那点寥寥的东西,肯定是无法满足大明的武器快速迭代。 终究还是要靠这些人。 只有群策群力,最大化的激发所有人的热情和创造力。 也许仅仅是一小步,但一项项的一小步堆叠在一起,便能形成坚实的壁垒。 “谢陛下隆恩!”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 数千工匠以及兵仗司的官员们一个个激动的嘴唇都哆嗦着,山呼万岁。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山寨里面,房子再次搭建了起来,也恢复了生活的气息。 崇祯白天继续教书,他对于山寨里面的孩子一如既往。 对红娘子、三当家他们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到了晚上的时候,朱常淦回来与红娘子待在黑暗的房间之中,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地上,偶尔说几句话。 红娘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崇祯的冷意,所以一些基础性的东西,也很少问他。 红娘子开口继续说道:“明廷的杨嗣昌,十面张网,屯了十多万官兵,在河南、陕西剿杀农民军,闯王、过天星等人损失惨重。” “除此之外,商丘、骆养、安陆、亳州,山西等地的巡抚也全都大举剿杀起义军。” 沉默了几秒,红娘子又继续说道: “上次前来的是陈永福的兵马,我们上万人就这么被对方打一次就少了八千人,若是再来一次,又能剩下来几个?” “我们真的有机会吗?” 朱常淦听着,良久才说道:“不能说没有机会,只看你们怎么经营了。” “从古至今,那么多的农民起义军,为何只有朱元璋成功了?” “那刘邦呢?刘邦不算吗?”红娘子被挑起了好奇,忍不住问道。 “刘邦不算,毕竟他也算是一个小官,亭长,也算是体制内的人。” “哦!”红娘子怔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你继续说,为何猪油朱元璋能成功。” 朱常淦点头,“关键就在于九个字,即: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而且有一个统一战线的口号。” 红娘子此时已经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常淦。 “程胜吴广、黄巾军他们之所以失败,一溃千里之后,无法翻身,就是没有一个可攻可守的根据地!这一点上,他们都有这样的通病,如同流寇,劫掠四方,一旦失势,就一蹶不起。” “所谓高筑墙,朱元璋、刘邦虽然造反,却有自己的根据地,也就是有自己的地盘。” “刘邦占据蜀地,后来又占据了关中平原,朱元璋则是占据了金陵江淮,即便失败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有地,有粮,有人,终究可以缓过来。” “广积粮,就是建设自己的根据地。” “朱元璋占据金陵江淮之后,就一直忙于搞建设、让百姓休养生息。相反,李自成、黄巢等人,四处劫掠,只有破坏,没有建设!怎么可能可能有人支撑?!” 红娘子点头,然后说道:“缓称王,这个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那就是不做出头椽子?” 朱常淦点头,“没错,朝廷对义军打击的从来都是那些冒头的,越是称王称雄,实力越会受到削弱。” 红娘子目光闪烁,似有所思,沉吟了几分钟之后,她忍不住再次问到:“那什么叫做有一个统一的响亮口号?” “这一点简单,朱元璋打的口号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民族大义为口号,以此建立一个统一战线,统一所有的力量,对抗蒙元。”朱常淦淡淡地说道:“如果想发展壮大,形成统一战线很重要。” “这……闯王说的“均贫富”,“均田地”这口号不响亮吗?”红娘子紧蹙眉头问道。 “算,但这种口号局限性太大,闯王下面的都是农民,他们打下了田地,再平均出去,你说他们会干吗?” “……”红娘子沉默。 随后两人便不不再说话,气氛陷入沉默。 朱常淦也不说话,自己只是将一些东西讲给对方听,而不是具体参与山寨的具体事务。 制度性的东西,也需要红娘子去想。 自己虽然能和崇祯交换身体,但直接“改革”,照搬一个所谓的“民主、自由”的体制过来,决然不可能成功。 事物的发展,必须尊重它的规律和时代背景,否则就是无根之木,到时候只有自己狂吹这世界多么的好,但没有人捧场,那也是白搭。 他需要内因,也需要外因来激发这个条件。 在红娘子的身上,也算是一个试验。 相比李自成、张献忠,更可控的试验。 自己可以看着她从一个山寨,一县,一郡这样慢慢折腾起来,让大明朝的人看看什么是天下大同,不一样的希望。 让一些民主、自由的思想,缓缓在百姓的心里面生根发芽,后续自己才更好做。 两人终于沉沉睡去,等朱常淦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乾清宫内。 …… “皇爷!” 王承恩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锦衣卫那边传信回来,巢丕昌已经得手,但耿仲明却太过谨慎,让他给逃脱了。” 上次豪格答应之后,后来却再次反悔。 随后朱常淦让他看了皇太极贴的告示之后,豪格彻底陷入癫狂、痛苦,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也终于下定决心,他写了一封信,让锦衣卫带给了豪格府内的包衣奴才。 随豪格上战场的包衣奴才,早已经被处死,他府内的几个包衣奴才,在看到皇上的命令之后,正战战兢兢。 主子都成了弃子,何况他们这写奴仆。 猛然见到主子的亲笔信,顿时大喜过望。 他们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主子回来的。 而在辽东,锦衣卫大量吸收辽东夜不收,对辽东的渗透也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再加上巢丕昌本就在豪格手下,有豪格的手信,以及包衣奴才的帮忙,锦衣卫、夜不收的人没有费太大的精力,被抓拿回大明朝。 可在抓耿仲明的时候,却是被对方觉察出异常,失手并且爆发了冲突。 “逃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本来就是有极大的失败概率的事情。”朱常淦叹了一口气。 “有巢丕昌,便足够了。 “送豪格出关!” “还有……让我们的人能撤的撤回来,不能撤的全部蛰伏,接下来满清恐怕会对内部进行大清洗。” “是,皇爷!”王承恩缓缓退了出去。 “皇太极,你不是尤其擅长伐大木吗?朕倒要看看,这一刀,你受不受得住?” 朱常淦捏开一颗荔枝放入口中。 …… 第138章 刀子开始出血 辽东,盛京。 恭顺王府, “滚下去!” 回到府邸的孔有德,脸上愁容密布将两个朝鲜女人给挥手骂了出去。 他刚从皇太极的宫中回来。 关于明军火器的问题被骂的狗血淋头。 “两个人就能搬运的火炮,而且威力巨大,比红夷大炮不遑多让,射速是红夷大炮的两倍还多? 还有那射程一百步以上的火铳,每分钟可以达到10发,这怎么可能?” 作为满清的火器营总统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明军的火器营,他们装备的无非是三眼火铳,只有几十步的杀伤力,还容易炸膛。 别说打中人,能不炸死他们自己就不错了。 大明朝最厉害的的无非是京营中的鲁密铳,但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前日被皇太极叫到宫里,昨日又被多铎、岳託等人追问、责备,这让他既憋屈又懵逼。 孔有德就是一个矿工出身,后来混不下去,便跑到了皮岛,跟着毛文龙讨生活,因为喜欢研究火器,且喜欢摆弄火药,立了两次功,所以被毛文龙提拔上来。 后来毛文龙被袁崇焕杀死,他便带着人投靠了孙元化,正巧明朝皇帝崇祯想建立一个纯火器营。 由于对火器的熟悉以及研究,又被孙元化看中,很快便受到提拔成为参将。 崇祯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人力物力,除了火炮之外,还从澳门请来西洋教习,精准射击,测距,火炮的结构,各种知识都被孔有德掌握。 他本就认为毛文龙“无罪却遭受屠戮”而心寒,崇祯四年,在支援大凌河时,遇到大雨风雪,给养不足,士兵哗变,再加上李九成的蛊惑,发动了吴桥兵变。 带着大明朝最精锐的火器部队,投靠了皇太极。 正是因为他的投靠,使得满清不仅追上了大明朝的火器,更是有了自铸火炮的能力。 到崇祯十年,满清的火炮数量总量其实已经超过了大明。 相比崇祯,皇太极对火炮营寄予厚望,给粮给饷,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是有求必应。 再加上满人监管到位,满清的火铳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大明朝关宁前线的要精良的多,至少不会炸膛。 皇太极表彰他的功绩,在去年登基的时候,封他为恭顺王。 毫不夸张的说,在此次多尔衮、岳託入关之前,孔有德的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不仅封了王,后院还有皇太极赏赐的三十多个女人,当然这些都是从明朝和朝鲜掳掠回来的。 他倒是想娶一个满族的女人,但满汉不通婚。 这是满清的国策,也是民族压迫的手段。 孔有德手中提着一套被火铳击穿的三层甲,反复看,“这怎么可能?一百步的火铳,还能打穿三层甲?” 此次入关虽然没有抢到火炮和火铳,但还是带了一些东西回来,比如重伤回来死亡清兵的盔甲,被剥下来给满清的火器营研究。 “从来都是老子的天佑火器营压着明朝的军队打,他们哪里来的这种火器?” “怎么做到的?” 孔有德思不得其解,一拳砸在桌子上,震的茶碗翻倒,落在地上。 皇太极为了拉拢三顺王,将他们所率领的部队,孔有德、耿仲明的部队叫做“天佑军”。 尚可喜的部队,称为“天助军”。 就在这时候,耿仲明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惊恐,“肃亲王,出大事了。” 孔有德拧眉看向对方,“又出什么事了?早就跟你说了,少去那种地方,实在不行,你就多花点钱,弄到家里也行。” “豪格回来了。” “谁?”孔有德的眼睛猛然睁的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你再说一遍?” “确实是豪格,这我还能骗伱不成?不仅是我看到了他,还有许多人也看到了他。”耿仲明喉结滚动地看着孔有德,“用巢丕昌给换回来的。” “昌平总兵巢丕昌?” 耿仲明点头,“我们关外的八旗兵,好几千人都看到了,两方上万人对峙,看到清廷的一队人马将巢丕昌交给了明军,然后明军将豪格放了,明军扬长而去。” 屋子之内陡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耿仲明继续说道:“大哥,你记得我前几天差点被人给绑走不?回去之后,我左思右想,只觉得这里面不对劲,一般人怎么可能知道我常去报春园啊?而且我每次都换人伺候,从来不选同一人。” “可对方就好像知道我的所有消息一样,直接就摸到了我的房间里面,要不是那天我肚子不舒服,跑茅房去了,估计现在换豪格的就是我了。” 孔有德看向对方,“你的意思是,皇上在敷衍我们,表面上下令不会用我们降将来换豪格,但暗地里却偷偷做事?” 耿仲明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我……我……” 他没有承认,但眼神却显示,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还没有说完话,就听着外面突然又响起了脚步声,管家过来,“主子,智顺王来了。” 老管家狠狠的瞅了耿仲明一眼,刚刚对方压根没让自己通报就自己闯了进来。 “让他进来。” 很快,尚可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耿仲明的时候,不由一怔,“怀顺王也在,看来恭顺王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三顺王平时不怎么碰面的,怕皇太极多心,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们。 汉臣在满清之中,地位最低,即便皇太极宣布扩充汉军八旗,由原来的两个旗扩充成八个,如蒙八旗一样,却不设置旗主。 只有统领一职,由他们这些降将担任统领,每次伐明或者攻打朝鲜,都是汉八旗冲在最前面,伤亡惨重,就像是牲口一样,被使唤。 这些都还可以接受,死的是汉人,他们已经荣华富贵,已经上岸,只要逼着那帮汉人上去送死就行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明廷抓获了豪格,点名必须用大明有名有姓的降将来换,这就相当于直接将刀子架在了他们这些人的脖子上。 耿仲明虽然逃过一劫,满人没有办法,用巢丕昌替换了,但下次呢? 如果下次,明廷再次俘获一个满人权贵,用哪个降将去换? 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 孔有德拧着眉,纠结在一起,成了一个“川”字,“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皇太极的魄力,孔有德多次目睹,若是这么做,无异于自毁“伐大木”战略。 “他以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出来,但现在可不一定。”智顺王尚可喜突然说道。 “此话怎讲?”两人全都看向对方。 尚可喜看了两人一眼,“从宫里传出消息,皇上他不行了,这几日已经下不来床了。” 孔有德和耿仲明的瞳孔猛地收缩,“消息确切?” “确切!”尚可喜眯了眯眼睛,“多铎和阿济格两人这几日频繁接触,并且阿济格的包衣奴才派人给多尔衮报信,如今多尔衮已经回到盛京了。” “皇上没有让他回来,他竟然……”孔有德顿时明白了一切,目光又惊又怒,“如此说来,形势定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怪不得!”耿仲明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若在平时,皇太极定然不会做出这种昏聩的决定,但如果涉及到皇位之争,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其他人不知道,但他们三个却是不止一次听皇太极讲过对儒学的敬仰,对中原的“立长不立幼”的赞扬。 满清“立贤不立长”虽然可以选出贤臣,但却很容易形成相互斗争,兄弟自相残杀的局面。 满清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一旦内讧,伐明的脚步定然会受到影响。 所以皇太极之前一直想推动“立长不立幼”成为国策,但阻力太大,无法试行。 如今皇太极病重,他自然是想立自己的皇子为帝,而皇子之中,豪格是长子,而且有功绩,其余人几乎都没有成年。 皇太极有足够的理由将豪格换回来,相比于满清的江山社稷、大位之争,他们这些明朝过来的降将,难道真的不能牺牲吗? 他们没有这个自信! …… 不仅是三顺王,满清几乎所有的降将在听说这件事之后,无不震撼莫名。 尤其巢丕昌的汉军营内, 巢丕昌尚且如此,他们这些小兵小将岂将何去何从? 所以今日原本该去操练,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操,一个正蓝旗的牛录章京到他们检查,发现这种状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抽出鞭子就是照着人就是一顿抽。 打了两个还不解气,还嚷嚷着让巢丕昌出来,骂得难听不说,还咒骂巢丕昌的母亲,这让巢丕昌的一个亲兵听到不愿意了,上前理论。 结果被牛录章京一鞭子给打到了脸上,顿时血肉模糊。 跟着巢丕昌的参军名叫涂兆升,本就心里不痛快,再联想到之前,汉军的待遇,被牲口一般的对待,一股无名之火在心里升腾。 看着眼前的鞑子,顿时眼中冒火,猛地站了起来,“你给我住口!” “咋滴?你还想造反还是怎么样?既然降了,就要跪好咯,当奴才就要有当奴才觉悟,别说骂你几句,就是让吃屎,你也得含着……” “我草拟祖宗!” 涂兆升抽出刀一下子攮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咕咕咕咕……”正蓝旗的牛录章京眼珠子猛然暴突出来,拼命地伸手去捂自己的脖子,可任凭怎么捂。 血和血沫子死命的往外面冒,他看着眼前的这个汉军。 他不明白,这怎么回事儿? 自己只是骂了几句,往日里大骂的不比这轻,为什么,为什么……这汉军竟然敢朝着自己动手? 这个牛录章京抽搐了几下之后,终于失去了动静。 也许,只是因为他昨晚喝得有点多了,一早起来还不知道巢丕昌的消息,便过来耀武扬威了。 而刚刚动手的涂兆升看着这一幕,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杀人了,我杀了满人……” 其他人见状也是惊恐不已。 不过,他们的动作却是没有一点的含糊,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围成一圈,将中间的那名满人的牛录章京的尸体给堵住,防止被更多人看见。 “涂将军,你……汉人杀满人,而且还是以下犯上,诛全家。”一个老百户忍不住低声说道。 好在涂兆升独身一人,去年随着巢丕昌投降鞑子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在这边开枝散叶。 “这可怎么是好?“ “完了,完了……巢将军刚出事,营里又死了满人,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天塌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涂兆升却陡然绷直了身躯,紧咬牙关站了起来,看着众人: “满人死了,巢统领也被鞑子给交换出去了,事情发展到这程度,实非我所愿,即便你们把我交出去,恐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涂兆升这话不假。 鞑子死在他们面前,却没有施以援手,那他们就是同犯,即便将涂兆升扭送给鞑子,也免不了处罚。 汉人杀汉人,罪加一等。 恐怕即便是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涂兆升目光如炬地盯着众人,“我再问你们一句话,想不想你们的母亲,想不想你们的兄弟姐妹?” “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反出后金,回我大明去。” “回去,大明朝廷能饶了我们?” 涂兆升咬着后槽牙,“祖大寿听说过吧,他投降过后金,但大明皇帝还说不是饶恕了他?让他继续做锦州总兵?” “你们自己做决定,留下就是个死,逃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要尽快,一旦事情被人发现,我们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众人沉默,几秒钟之后,有人咬牙喊道:“算我一个,人活一世,怎么活不是活,为啥非要跪着?”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 很快,大部分人都站了出来,有几个没有站出来的,此时也被众人的目光盯上。 几人顿时也连忙应声加入,因为他们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一旦多数人达成一致,剩下的人除了加入,就只有死一条路。 涂兆升看着众人,“不能就我们自己走,将所有的兄弟们带上,要不然我们突然跑了,他们也不好过。” “涂将军,您的意思是……?” “没错,闹出点动静出来,做我们回大明的投名状。”涂兆升目光灼灼地盯着众人。 众人深吸一口气,“好,依涂将军所言。” “我们回去也确实需要证明一下诚意。” 涂兆升对着众人点头,“集合所有人,凡不配合者,杀!” …… 第139章 大明朝最锋利的“刀” “确定吗?” “没错,满人死了几十个,整个正蓝旗都沸腾起来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上头命令我们精忠组的人动起来,其他线继续潜伏。” 盛京中负责谍报的锦衣卫和夜不收很快就听说了巢丕昌的部下发生叛乱的事情,并且做出了快速反应。 巢丕昌部数千人集体哗变,直接冲进了正蓝旗的一处洗浴场地,击杀上百人之后,逃之夭夭。 其中更是有两个牛录章京,一个甲喇章京。 事发突然,再加上满人如今正被一股传闻给搅动着神经,所以没有反应过来。 这几日不知道从谁嘴里传出来,“皇上不行了多尔衮回盛京了.豪格回来也是为了争夺皇位” 一日之内,盛京所有的势力似乎都被这种消息给弄懵了。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豪格回到盛京,这几件事情,搅在一起,八旗、汉臣正被此事牵扯住心神。 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些汉臣竟然会选择造反。 而且是以这样决绝的形式,通过击杀满人将领,为回归明廷赚取筹码。 这些汉军提着这些满人的首级,在明朝锦衣卫、夜不收的有意无意帮衬下,竟然接连闯过了数个关卡,朝着锦州前线一路逃了出来。 锦州城, 祖大寿等人接到锦衣卫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懵。 “巢丕昌的部下全部哗变了?还杀了满人将领?怎么可能?皇太极可能让他们逃出来?” “已经朝着锦州的方向而来,希望祖总兵,尽快出兵,给予满清前线压力。”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亲自来到了锦州面见祖大寿。 “没有收到陛下的调令,我怎可轻易动兵?万一出点差池,锦州将士丢命事小,大明的江山社稷体大。” 祖大寿本来的眉骨就高,如今皱起来,更是显得隆起多高。 这事儿自己一点都没有听说。 要说对辽东的了解,整个大明朝没有比他更甚。 因为他在满清那边有自己的渠道。 当然,这个渠道不是夜不收。 如今的夜不收,大半加入到了锦衣卫的编制之中,领的是皇帝的饷银。 对于祖大寿来说,他内心里面是不愿意的,毕竟夜不收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兵,但胜在性价比高,有什么危险、脏事情,就扔给他们来做。 死了就死了,也不心疼。 如今突然被皇帝给抽走这批人,以后再出去做危险的任务,就得自己的人上了。 不过相比辽东的夜不收而言,祖大寿其实更看重三大营的火炮和火铳。 能扭转明军和满清八旗战力的东西,让他眼红不已。 其实不仅祖大寿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明军在辽东的各部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唯独大明朝廷没有自己的渠道。 兵部尚书杨嗣昌,提出攘外必先安内。 想先通过款和满清,达到暂时休战的目的,然后全力对付中原腹地的农民军,但这事情却被传的沸沸扬扬。 就连宣大总督卢象升都听说了此事,质问杨嗣昌: “周元忠到彼处讲款,数次来往,其事先由蓟辽总督等人发起,最后受命于阁下,天下皆闻,谁可讳言?” 这周元忠是谁? 就是个算卦的瞎子,过去行走江湖,曾多次到过辽东,大明朝廷的兵部因为缺乏敌人的情报,就把他发展成一个眼线,以了解关外的情况。 一个无官无职的算命先生的身份,怎么可能同清朝作正式接触呢? 这是政治和军事的基本常识问题,到了明末的士大夫那里,全是一团乱麻。 双方交战,明主朝却要靠一个瞎子供情报、通联络。 说起来就感觉离奇、可悲。 而这种军事机密还要被满朝风传,指摘非议,大明朝每次战斗必败的原因由此可见一斑。 “哼!”李若琏似乎早就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站起身伸手从身后一名锦衣卫的手中拽出来一个物件。 “此乃陛下亲赐尚方宝剑,见此剑如陛下亲临。” 祖大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终究还是跪下,“臣祖大寿,愿领兵前去接应。” “敢问钦差,除了锦州城,还有谁出兵?” “放心,关宁的兵马此次全都出动,放心吧,这次大概率打不起来,多尔衮已经回盛京,鞑子的精力更多的还是在盛京之中。” “满清内部出事了?”祖大寿疑惑地看向李若琏。 后者却是打了个哈哈,“祖总兵,陛下让我给你一样东西。” “?”祖大寿疑惑,却见李若琏递过来一张纸条。 他展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只见上面写着:“盛京,榆树巷子东数第三个院子。” “这是?” 李若琏笑看着他,“陛下说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锦衣卫随时可以将祖总兵的家人给带回来。” 没错,这地址正是祖大寿族老、子侄所在的位置。 想当初,袁崇焕被崇祯凌迟处死,祖大寿惊惧之下,准备投降满清,但被母亲呵斥,再加上孙承宗的派人劝召,便又跑回大明。 祖大寿虽然回大明朝了,但他的族老以及子侄却落在了皇太极的手中,押在盛京城中。 其后,他与皇太极周旋,想将儿子和侄子给救回来,但对方位置也是一变再变,他始终无法弄清楚到底在哪里? 如今李若琏竟然知道,这让他心惊的同时,也终于相信: 锦衣卫的渗透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快,更有力量。 而伴随着的是更深的忌惮。 满清的盛京犹且如此,那锦州城呢? 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也在陛下的眼中?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沫,“谢陛下隆恩!” …… 京师, 巢丕昌还没有回来,但整个京城已经喧嚣尘上,因为《大明日报》已经报道过此事。 对于巢丕昌的处理,朱常淦交由刑部尚书刘之风来定夺。 刘之风揣摩皇帝的意思之后,最终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处以凌迟。 听王承恩说起的时候,朱常淦叹了一口气,“有些重了。” 当然,死罪定然是逃不过的,因为大明朝需要树立一个典型。 大明朝需要这样一个通敌叛国者,处于极刑,并上《贰臣传》的典型,以此来警示后人。 即便知道当初不是巢丕昌所愿,但昌平城破开之后,他投降满清、反过来对付大明,便是最大的原罪。 与此同时,朱常淦对于辽东所有曾经投降过的满清的明朝将士给予宽恕的条件: “凡击杀一位满清八旗同等职位者,或者低一个级别的两名八旗将领,可回明朝,朕以礼待之。” 不是不允许你回来,但伱想回来,得多杀同等职位的满人。 你是总兵,你就要杀死一名固山额真,或者两名甲喇章京。 如果你是一个参将,那么提一个满清鞑子甲喇章京的人头,回大明这边,以往一切罪责全免。 从贰臣传中勾掉名录。 想继续从军,让你官复原职,不想再从军,允许你回乡,开始新的生活。 “信任建立的时候千难万难,但崩塌的时候,却是简单的多。”朱常淦深吸了一口气,“看吧,这件事情的后遗症远不止这些。”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不是足够努力、内心强悍,就可以搬动的。” 满清如果没有满、蒙、汉尊卑关系,或许这次只能算是一次事故。 但凡可以挺直腰板活着,没有人愿意跪着。 投降的明将如此,投降的蒙古人、朝鲜人同样如此。 巢丕昌的事情只要再发生几次,恐怕没有人愿意再归降满清。 王承恩满眼带光地拍马屁道:“陛下之心,臣拍马不及。” 朱常淦瞥了他一眼,笑道:“几天不见,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王承恩可以说全程参与了此事,朱常淦只是给了锦衣卫一个点子。 随后豪格出关,和大明交换人质的人,包括明军假扮满人等所有的流程都是锦衣卫来完成。 紧接着,让锦衣卫安排的人在盛京疯传皇太极将死,豪格被交换回去是为了继位,多尔衮从前线消失也是为了继位这些事情。 王承恩抬头看了一眼皇爷,然后又连忙低下。 这真的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陛下了,以前的皇爷决计不会有如此“阴险”计谋。 以往的皇爷是百官眼中的“圣主”,是宗教礼法之标榜,可眼下 但不得不说,如今的皇爷对大明更好,对皇爷自己也好。 没有整日整夜的批改奏疏,不用与文武百官们扯皮,就连数十年无法战胜的鞑子,竟也战而胜之。 皇爷高兴,王承恩也跟着高兴。 朱常淦现在形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先用完晚膳,因为他发现崇祯这家伙吃饭不规律。 趁着晚膳休息的这点时间,他盘点了一下内帑的银子。 练兵、兵仗司的花费、这次三大营出兵事宜,林林总总,竟然花了一千四百多万两,一下子花出去了四分之一。 “这有点多啊。” 之所以盘算内帑,是因为接下来的计划。 攻打蒙古。 满清有两个打手,一个是蒙古,另一个是朝鲜。 在此之前,两个可都是大明的小弟,现现在叛变跟了敌人。 怎么办? 那就只能打,将他彻底打服,让他知道背叛大哥的下场。 而之所以先打蒙古,而不是先打朝鲜。 一方面是因为蒙古紧邻着大明,威胁宣大、蓟辽等边镇,皇太极几次入关,其实都是绕道关宁前线,直接从蒙古直接冲击大明京师。 而朝鲜与大明隔着海路,对大明的威胁有限。 另一方面,大明朝的战船、海战的战力还不足以支撑从海上直接攻打朝鲜。 “得再弄点钱了。”朱常淦喃喃的说道。 钱钱钱,命相连! 崇祯元年,全国财政收入三百二十六万两白银,扣除去年的亏空只剩二百多万两,而这一年花在辽东的军费总数为三百二十七万两白银。 不可能等花完了,才去弄。 “皇爷,孙传庭到京了,让他什么时候过来见您?”王承恩走进来问道。 朱常淦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已晚,让他明日再进宫吧。” “是,皇爷!” 朱常淦对“孙传庭”这个人,愣愣的出神。 …… 对于孙传庭此人,朱常淦对于用此人一直有期许的。 这人不会站队搞朋党,如温体仁,钱谦益。 不会嘴炮开喷导致同僚关系恶化,难以立足,如熊廷弼。 不会自己主意太大,不揣摩皇帝就直接干,如袁崇焕。 更不会之揣摩皇帝心思,而自己没一丁点才干,如梁廷栋。 不会一委屈就撂挑子,准备跑路,如祖大寿。 不会接着总兵之名,为自己划拉巨额资产,遇到危险就跑,如王朴。 不会太过油腻,满身都是心眼,只为谋身,如左良玉。 更不会对造反分子太过友好,如熊文灿。 孙传庭能力强,还个性少;无比忠诚,还不书呆子;懂形势,又一切为皇帝考虑。 他最高的评价却是来自于百年之后的满清皇帝乾隆皇帝:追谥孙传庭为“忠靖” 除了忠于皇帝,有才干,懂军事外,其他方面在封建制度要求下也堪称完美。 一个堪称六边形战士的教科书般的封建王朝的忠臣。 如果说缺点,可能就是太狠。 崇祯十六年孙传庭进兵至宝丰,攻破城池以后“诸军蜂拥入,城中鼎沸,火光照若白昼”,称城中百姓为贼固守城池,因此屠城。(记载在宝丰县志和二申野录中) 他部下另一路官军在唐县也进行了屠城。 算得上忠臣良将, 却决计算不得爱民如子。 如果单单从封建伦理上说,诸葛亮、岳飞这样的名臣都有自己的理想,甚至高于皇权的理想。 但孙承宗没有,他的理想就是忠君报国,所有的理想都是为这个服务,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身价性命都可以抛弃。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几年之后,被崇祯一再逼迫,只好在准备完全不充分情况下,入河南与李自成决战。 战败后退回陕西,大顺军攻破潼关,孙传庭战死于乱军之中,妻女随后自杀。 崇祯竟然疑其诈死,无谥号、无追封。 这一口锋利的“刀”,朱常淦终于要见到他了。 第140章 襄王:你可别假戏真做,再弄个孩子出来 入夜,红娘子看着祝永淦,“我怎么感觉你和白天的时候,有着极大的不同呢?” “不同?哪里不同?” 红娘子怔了一会儿,“白天的祝夫子,好似我曾见过的私塾先生,刻板,淡泊,我听那些孩子和家长说了,你教授的书还是不错的,还是以往那一套忠君爱国的” 红娘子这几日有意无意的经过学堂,她可以看到祝夫子在学堂里面教书,学生们在里面摇头晃脑。 可到了晚上的时候,却好似变成了博学多才的造反分子。 这种感觉不是一次、两次感受出来的,而是这些天越加积累变得深刻的感觉。 朱常淦沉默了一下,“白日里我是夫子,教书育人,自然要教授他们圣人之言。” 红娘子咬着嘴唇,“其实我也一直想问,为何你要教这些孩子忠君爱国?” 虽然红娘子一直维持着他,给他撑着。 但山寨里面的风言风语还是越来越多,要说压,定然是可以压下去的,但她总觉得对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她想问个明白。 朱常淦想了想,“他们毕竟还小,先学明辨,再学思辨。” “他们与大人不同,伱们虽然没有上过几天私塾,但在这世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早已形成自己的固有观念,比如造反” “所以,我可以和你们讲造反,讲诗句,讲这些敏感的东西。” “但小孩子不行,如果一开始就讲造反,他们便再也不可能接受仁义礼智信的这套东西。“ “将来,即便你们造反成功了,这些人心里面没有这些东西,必然还会继续杀伐,内讧,争权夺利.我这样说,你理解吗?” 红娘子听着,终于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然后背过身休息。 这么多天,两人就这么保持着现状。 两人倒也自然了许多,红娘子本就是江湖儿女,所以也不矫情,除了结婚当天两人有过短暂的接触,随后两人都在一米开外。 白天红娘子忙自己的,晚上的时候,偶尔会问朱常淦几句。 山寨里面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着一些变化。 比如议事大厅之中,悬挂上了四个字,“公平、民主”。 红娘子也是一切以这四个字为标准来处理山寨里面的事情,再次处理违反法纪的山寨人员的时候,也开始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在山寨重大方向的时候,她也会让山寨里面的人发表意见,然后举手表决。 当然,如果事情违反了红娘子的本意,她还是会掀桌子,以铁枪镇压全场。 但总体的脉络,却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桌子上摆放着的是红娘子又送给他一些东西。 书籍、笔墨纸砚,笔洗,官军剿杀农民军,农民军又反过来抢掠城镇。 这也是为何山寨里面经常出现一个大户人家的东西,而红娘子则会从中挑出一些品相不错的给他送来。 过了一会儿红娘子又开口问道: “说来也是奇怪了,这些日子,我们的人出去外面总是遇到那些地主老财激烈的反抗,他们从哪儿弄的这么多人?” 朱常淦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多了许多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前这些地主老财家里几乎没有抵抗,如今,却是有大队的人马保护。昨日老三他们差点被对方给围住,好悬我没有死在杞县。” “联合起来了?乡勇?” 朱常淦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团练终于开始起效果了。 上个月任职了五十多个团练大臣,陕西、河南最多。 “祝夫子?祝夫子?”红娘子叫了两遍,朱常淦猛然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明廷皇帝施行了一项政策,即“团练”.” 朱常淦将所谓的团练给红娘子解释了一番,其实这团练,估计过段时间,对方也会明白。 任谁在对方手里吃几次亏,也会明白对手长什么样子。 红娘子听完,脸色难看不已,“这岂不是说,我们以后所有的物资将面临短缺的情况?” “从道理上说,是这样的。”朱常淦点头,“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统一战线的问题,你在想团结更多的人的同时,明廷也在想拉拢更多的人。” “官僚、乡绅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愿意拿出来一部分钱粮来抵御农民军。” 红娘子眉头愈加紧蹙,“如此说来,我们的前途在哪里?” “那这就看谁的统一战线更广泛,谁的理念更先进了。” “怎么叫更广泛?更先进?”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看谁提出来的口号能吸引更多的人,谁就更广泛,更先进。”朱常淦说完,不再吱声。 红娘子也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 是啊,什么样的口号可以吸引更多的人? 官僚、地主老财他们用钱粮来拉拢一些人为他们卖命,我们起义军可以给他们什么? 红娘子想着山寨里面的人,他们的诉求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一口吃的?有一件穿的? 给钱?还是给粮? 这些她都没有这一瞬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绝望和恐慌之中。 “祝夫子”她抬起头想问对方,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朱常淦没有睡,他只是笔直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许多东西,自己只能提出来一个模糊的概念,具体的想法还得是从红娘子自己脑子里面冒出来才行,得让她觉得。 这一切都是我想出来的,你祝夫子都没有想通的事情,我却想明白了。 所有的根源,都在于我想建立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第二日一早,当崇祯再次醒来的时候,红娘子早已经从外面习武回来了。 崇祯瞥了对方一眼,自顾自的出门,他从不在这边吃饭,而是去襄王那边。 红娘子看着他背影,眉头微蹙,这种感觉又来了。 片刻之后,崇祯到了学堂外面。 襄王看到他,“你和那个.没有假戏真做吧?可别弄出个孩子出来。” 现在和反贼成亲就已经不知道如何收场了,再整出个孩子出来,彻底完蛋。 “老样子,井水不犯河水。”崇祯扒拉了两口糟米饭,“父父亲,你一路走来,看到这大明,失望吗?”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如今被困在山寨之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如今的襄王吃的喝的自然不比在襄王府时候,原本富态的他,如今也变成了农家老翁的样子。 “失望.要说不失望,肯定是有的。” 崇祯的眼神顿时一黯,可襄王接下来的话,却让崇祯的目光怔了一下。 “若大明的皇帝看到这一切,或许许多政令便不再这样了吧?” 崇祯喃喃地叹道:“亲眼看看?又能如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何不食肉糜?”襄王朱翊铭吐出来嘴里的沙子,“老朱家刚得江山的时候,大明江山何其稳固,究其原因,太祖从底层一点点的走过来的,所以他最是知道百姓们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的皇帝,又是摊派辽饷,又是摊派剿饷,我想大概是他为何如司马衷那样,被人蒙蔽,才昏聩痴顽吧。” 朱翊铭看着山寨里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忍不住摇头。 此时的崇祯面红耳赤。 是啊,司马中的典故他从小就学过,如今竟然在自己身上真实上演,是何其的讽刺。 唯一的不同,司马衷说的是“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 而自己说的则是,“那就再苦百姓一年。” 崇祯端着手里的饭,环顾四周,然后凑到襄王朱翊铭身边,轻声说道:“父王,我改变主意了,想在这山寨里面多待几天” “嗯?”襄王拧眉看着他,“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前几天和自己说要跑,过了几天又不想跑,昨天晚上和自己说,找机会跑,今天又说不想跑了? 你遛狗呢? 其实崇祯也很无辜,最先开始朱常淦是想让两人赶紧跑的,但后来改变主意,想改变一下这些人,可他终究还是想将襄王送走。 而崇祯最先是想逃的,但如今想见识真正的大明。 可这两人的思维纠结在一起,却是让襄王有些懵逼了。 “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是不知道,可如今才走了百里路,便发现这世间的道理,原来比书本上的要深刻一百倍,一万倍。”崇祯目光灼灼地盯着襄王,“所以,我想留下来。” “可秋闱的时间是固定的,过了这时间,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这个应该误不了,到时候.”崇祯刚想回答,就听着外面有人叫他。 “祝夫子,大当家叫你去议事厅。” 是山寨里面的一个年轻人,红娘子的一个小师弟,王威。 自从发生上次的事情之后,便被派过来保护他,当然也不排除是在监视他。 “哦,我知道了。” “这是最新的《大明时报》,大当家的让我给你看看。”王威将报纸交给崇祯。 襄王本来已经要走了,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下来。 作为大明的宗藩,之前跟着崇祯看过几次《大明时报》之后,也喜欢上了看这玩意。 人家家中坐,便知天下事。 襄王朱翊铭眼神瞥了过去,眼睛猛然瞪大,“嗯?” 只见后面的一个版面上写着,“因国事和军事上的考量,科举考试向后顺延一个月,即在秋收之后的农历九月二十开考。” 襄王抬起头看向崇祯,然后又看向《大明时报》。 这么巧? “爹,我去一趟议事厅。”崇祯不敢看襄王的眼睛,因为此事就是他下的旨意。 只要不影响国策,这种小事他是可以决定的。 就如当初他让襄王入京,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轻车熟路了。 至于大明祖制,让它见鬼去吧。 进了屋子,崇祯直接挨着李岩坐了下来,一旦接受了自己的定位,崇祯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显从容。 红娘子还是坐在上垂手的位置,左侧是李岩,接着便是崇祯,而右侧则是二当家,三当家,颇有左侧文臣,右侧武将的意味。 李岩先站起来说道:“据闯王那边的人说,左良玉,陈永福,曹变蛟,做大弼马等人率领数万兵马准备合力围剿中原。 “按照明廷的说法,欲下三个月苦死功夫,了十年不结之局,誓要三月而平贼。” “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难” 崇祯脸色有些发红,这个所谓的“三月平贼”是杨嗣昌上奏疏,他朱由检批准的,想凭借庞大的军事机器来屠杀农民军。 可惜北面的后金入关,让农民军星火再燃。 红娘子站起来说道:“今天,叫大家来的意思,面对明廷的加紧剿杀,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依我之见,还是尽快与闯王合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有了闯王这个靠山,我们的队伍壮大起来,眼下的困境子解。”李岩的目光坚定而凌冽。 自己想将红娘子让给这个祝永淦,但不代表自己原因将权利让给他。 自己舍弃了大明的功名、造反的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自己的满腔抱负,为的是建功立业,为的是封王拜相,在李岩看来红娘子一个女流之辈绝非可造之才,唯有闯王、张献忠那样的人,才是正途。 自己如何一步踏入闯王的中枢? 那便是将红娘子这支队伍当做自己的筹码,带着一支能打的队伍过去,自然而然的就入了闯王的眼。 所有人一阵沉默。 谁也没有说话,不少人却是看向崇祯。 崇祯正挺直腰板,豁然发现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脸红。 “祝夫子,您给分析分析,咱们该怎么做?这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是啊,祝夫子,您给指条路。” “祝夫子,我们都信你。” “祝夫子,上次你说我老婆生儿子,后来也真的生了带把的” 几次事情之后,祝夫子在山寨里面的名号比之前反而更大了,“智多星”,“祝半仙”的各种称号在山寨里面广为流传。 上寨里面红白事儿,也都找他写字,而不再找李岩。 第141章 孙传庭:臣愿往! 所有人全都看向崇祯,这让李岩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怒道:“胡闹!” “祝夫子乃先生,不是卦师,况且事关我们山寨生死大计,怎么能如此儿戏?” 自己撮合他和红娘子属实是无奈之举,更是存了将他拉下水的意思。 毕竟同为读书人,自己一个举人,却被逼入伙成为反贼。 凭什么你就可以置身事外? 凭什么你干干净净一身白,从此地离开,可以继续入朝为官? 可以说,他之前的谋划都成功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名不见经传,竟然有着这么离奇的能力,明廷和满清的几次战事,他一语成谶。闯王的困境,他也分析的分毫不差。 风头一时无两不说,晚上吹点枕头风,更使得整个山寨的方向都开始偏离了自己的初衷。 这如何不让李岩大急? “大当家,当初您可是亲口说过,要和闯王合在一起的,而今我们也派人和闯王那边接触上了,却犹豫不决,岂不是背信弃义?” 红娘子凝眉不悦道:“生死存亡,自然要谨慎,况且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闯王势大,我们投靠是为了生存,如今大明十万兵马围剿,我们选择暂避锋芒也是为了生存。” “再说,我们派人和闯王接触,也并非说立马过去投奔,又怎么能说是背信弃义?” 李岩顿时语结,“可” 二当家也没有理会李岩,而是看向崇祯,“祝夫子,你以为如何?” “我”崇祯正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 红娘子却站了出来,冲着他点了点头,“私以为明廷虽然让官僚乡绅训练乡勇,但这些人不可能将大量的钱粮用在流民身上。” “他们选用的也不过是他们的族人,乡亲,不可能用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敢问那些地主老财的族人多,还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多?” 二当家,三当家这些人不用思考的说道:“那自然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多。” “没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团结起来更多的百姓,建立一个广泛的统一阵营,以此来对抗腐败的明廷。”红娘子铿锵有力地继续说道:| “他们办团练,我们就召集更多的流民,他们一千人,我们就一万人,两万人” 红娘子目光坚定地说着自己心里这两日想出来的一些东西。 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崇祯,这些正是这些天朱常淦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红娘子自己自己得出的结论。 所以这目光之中,带着征询,带着疑问,带着希冀。 当看到崇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嘴巴微微惊诧的神情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想法定然是对了。 不仅被肯定,而且应该也是令对方吃惊的。 以至于红娘子谈这些的时候,一股油然而生的兴奋和自豪感渗进心田,她发现对方对自己说这些话,没有任何不满的时候,这才开始和在座的众人谈起“统一战线”的意义。 崇祯此时的心情是有些懵逼、惊惧的。 “统一战线”这种概念,作为一个皇帝而言。 他瞬间就听出来这其中的意味,以及对于大明朝廷的威胁。 古往今来,农民起义几乎不可能成功,就在于他们没有纲领,没有理论。 所以他们无论掀起来几次风浪,最后都只能归于灰烬,可若是有了纲领和理论,那就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聚沙成塔。 具有极大的威胁,朱家的江山就是这么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红娘子说的虽然很浅显,在场无论是读过书,没有读过书的,都可以听得懂。 但也正是如此,才更加的令人震惊。 这种东西不像是孔孟之道,只有儒生才能懂,口号纲领这种东西,越是朗朗上口,越是能掀起风浪。 而且纲领这种东西,在以后的逐渐改良和验证之后,会更加趋于成熟。 这让崇祯更加心惊,心头如擂鼓一般,这就是朝堂之上那些人说的,他们只是一些“疥癣之痒”? 山寨的议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这与红娘子的性格有极大的关系,快刀斩乱麻。 红娘子看着众人一个个离场,当崇祯离开的时候,她的余光如剑般盯着对方的背影。 对这个“祝夫子”,她有着一种难掩的好奇和关注。 她很想对方可以停下来,然后和自己讨论一些,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对还是不对,可惜 作为一个山寨的大当家,她有着自己强势的一面,但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又尽量表现的尽量温婉一些,也想尝试与对方相敬如宾。 但似乎自己做的这些,对方都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红娘子心里有些气馁,面对他越加的不自然。 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要优秀,也更有能力,这属实超出了自己当初的设想。 不过,对方这种越是淡薄、才华袭人、却又离经叛道,反而越让她好奇,她想不通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在筹划什么,他的脑子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 也是这样,反而让她越加感受到其中的力量,也更加激起心思。 她甚至想过一种方法,说起来极其的羞人,“哎,再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再用那个办法,让伱也感受一下我的力量。” 我可不是那种小女人,江湖儿女,行江湖事。 那些小女人能做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她们不能做的事情,自己也可以做。 乾清宫, 朱常淦刚刚和孙承宗、杨嗣昌等人开完小朝会。 讨论对蒙古动兵的问题,贼寇环伺,三大营的战力也正处于全盛时期,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待在京都。 还有一个好消息,戚家军再次重建,并从义乌开拔朝京师而来。 这支由戚家后人戚振宗回乡招募,历时两个月,从矿工、农民组成的五千人队伍,已经开始初具战斗力。 本来准备再训练一段时间,但看到《大明时报》上,三大营与满清的战斗,第一时间选择了开拔。 据锦衣卫的奏报,已经到了安徽。 “王承恩,传朕的旨意,让曹化淳给戚家军建军营,争取在他们到京之日,便有住的地方。” “是,皇爷!” 王承恩随即又说道:“皇爷,孙传庭在宫门之外候着了。” “哦,那赶紧让他进来。” 片刻,一个身着朱色朝服的人走了进来。 “臣孙传庭叩见陛下!” “快快请起。”朱常淦从御座上走下来,将孙传庭给扶了起来。 “一路过来,伯雅风餐露宿,身体可适应?” 孙传庭,字伯雅。 “劳陛下用心,臣的身体一切安好。” 朱常淦看着眼前这个在黑水峪擒杀高迎祥的人,四十五岁,浓眉大眼,双眼炯炯有神。 在天启年间就从商丘知县,入吏部当主事,却因为魏忠贤而被撤职回乡,于去年擢升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却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之内,擒斩流寇,数次立功。 却因为得罪杨嗣昌而被入狱,在狱中三年,双耳耳聋。 刚刚朱常淦和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对方却是听的真切,说明他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给孙爱卿赐座。” “陛下,使不得.”孙传庭看着小黄门从外面搬进来的凳子,有些惶恐道。 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的吃惊。 “朕欲让你接任三边总督,在接下来的时间内,由你全面领导十万大军,给予李自成,张献忠,罗回回等打击。” “这” 从山西巡抚的位置上,一跃成为三边总督,属实有些令他吃惊,而之前三边总督则是洪承畴。 朱常淦没等他问出来,便说道:“洪承畴,朕另有用处,不会影响你们的关系。” 孙传庭闻言,这才脸上一轻。 “你们都下去。”朱常淦屏退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然后将地图打开,“伯雅,你进京的一路,可曾见到河南,山西等地的团练进行的如何了?” 孙传庭闻言,目光猛地大亮,“回陛下,山西,河南等地的团练如火如荼,此策倒是让贼寇没有之前那么肆无忌惮了。” “贼寇获取补给也比之前要困难许多。” “不过,陛下只在河南、山西、河南、北直隶、四川等地设立了团练,贼寇们便会朝那些没有设立团练的区域逃散,到时候.” 孙传庭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明确。 朱常淦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这正是朕为何要你来当这三边总督的原因所在。” “请陛下明示。”孙传庭明白,这才是皇帝要自己来做的重点。 朱常淦看着他,“朕让锦衣卫查过祖地,你在祖地的田亩不过百亩,店铺一间,家中银两不足千两,族中也并没有占据田亩数额巨大者.” 孙传庭眼睛瞪大,陛下竟然查的如此细致? 终于,朱常淦说出了自己的最核心的目的。 “朕让你来掌三边总督,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农民起义军,更是为了让这几省的百姓不再动乱。” “想让百姓不再动乱,那就得让他们吃饱饭,可陕西、山西、河南、四川等地天灾不断,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么多流民,所以,朕只能让湖广、南直隶、江浙等富庶的地方拿出钱来。” “朕想让你配合廉政司,借此次机会,彻底清查南湖广、南直隶、江浙等地区。” “除了你三边总督的人马,朕也会从三大营中派两万人,协助你。” 孙传庭的后背不由的汗毛倒立,“湖广、南直隶,江浙,这些地方” 作为朝中大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地方背后代表的是哪些人? 大明朝堂上,几乎一半的人都来自这些地方,从大明第一场科举开始,便以江南等地的进士为最,其后两百年,这种趋势不仅没有削减,反而因为坐师,江南的学子越加如雨后春笋一般。 占据着大明朝堂的每一个角落。 明初的国子监,如今在声名上,同样没落不如东林书院。 孙传庭胸膛起伏,嗓子发干。 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让自己替换洪承畴。 洪承畴虽是福建人,但与东林党、浙党都有牵扯,而自己是山西人,一直融入不进东林党、浙党等人之中。 怪不得陛下只在陕西、山西、河南、四川、北直隶等灾害频发的地方,设立了团练大臣,反而南直隶、江浙一带的没有设立。 陛下为的就是将这些匪患驱赶过去。 一旦匪患入逃亡江南,便可以借机对着江南一带的地区出兵。 兵马一到,廉政司的人也跟着进驻,清查所有官吏。 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定然是不愿意的,可这些地区的官军早已经被陛下给调往山西、河南等地,而官僚、乡绅们还不能自己组建乡勇,抵抗这些匪患。 因为皇帝在这些地区压根没有设立团练大臣。 私自练兵,罪同谋反,乃死罪。 皇帝照样可以出兵。 孙传庭不住地攥着自己的手指,所有的信息都表明,陛下早就想好了这一切。 只是到了今天,才终于行动而已。 朱常淦定定盯着孙传庭的眼睛,“伯雅,可敢否?” 孙传庭目光如炬,深吸一口气,几秒钟之后,跪下行礼道: “回陛下,臣愿往!” 仅六个字,但朱常淦却是明白,孙传庭定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一步踏出,他相当于一下得罪了半个朝堂。 “对了,还有一件事,若遇到一个叫红娘子的农民军,不要赶尽杀绝。” ps:有书友说:“既然要延续大明,为什么还要红娘子这一支来自我革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 这样做,其实就是为了最大程度上的延续大明国祚 前面有些线索已经有指向性,有些读者或许已经看出来。 反过来说,如果仅仅是维持崇祯那般的大明朝,有什么意义? 新年快乐! 第142章 国运大涨 孙传庭走后,朱常淦深出了一口气。 三边总督的人选,他选来选去,还只能是孙最合适。 洪承畴不行,杨嗣昌不行,孙承宗更不行,他们都太过有自己的主意。 因为这其中不仅仅是剿匪,还有整顿吏治,其中各方利益在其中。 选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完全以皇帝的意志而转移。 轰隆~ 紫禁城突然下起雨来,绵延在大明皇城之上,雨滴砸在檐上,墙边传出来刷刷哗哗的声响。 雨势很急,劈打着窗棂。 宫里面的几个宫女和小黄门在那里说着话。 隐约之中,朱常淦听到:“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多旱情有缓解.”等字眼。 朱常淦怔怔地看着雨雾弥漫,朝着乾清宫裹挟着拍过来。 王承恩连忙拿了雨伞过来,“皇爷,快进去吧,这样会着凉的。” “王承恩,今年的雨水比往年要多吗?” “皇爷圣明,所以才风调雨顺” 朱常淦笑问对方,“那你告诉朕,如此雨水,百姓的收成比往年多几成?” “.”王承恩顿时语结。 他怎么可能知道比往年多几成,这是钦天监的事情,自己也不敢乱说。 朱常没有理他,凝神一道蓝色的属性框出现在眼前。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218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28,(国运为负,但天灾人祸开始减弱,小冰河变冷的趋势也在变弱,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亟待改变」 「已延续大明国祚:500天」 「现代寿命奖励:500天」 「资金奖励:13,698,630元」 其中改变最大的就是国运,马上就要扭负为正, 到那时,大明的干旱、蝗灾等天灾人祸狄然比之前的情况要有极大的改善。 朱常淦心情顿时大好,想了想问王承恩,“宋应星最近可有递奏疏过来?” “回皇爷,没有。”王承恩仔细回想,当年他之所以成为除魏忠贤之外的十三太保第二人,其最大的本事便是记性好。 “走,他没有时间,朕就亲自去。” 务农司, 朱常淦再次见到宋应星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正穿着老农的衣服,跪在地里面检查着红薯的长势。 之前在兵仗司的时候,宋应星就是数据控。 如今到了务农司,他这种习惯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的“猖獗”。 每一块田地都被区分了出来,标记上号码。 每个号码都有相应的人负责,有专门负责水肥的人,有负责除草的人,就连施的有机肥,也要精确到一瓢不能多。 而他负责记录、分析。 数万亩红薯,在他的严格规划之下,井井有条。 “臣叩见陛下。” “宋司正,眼下你们这是在干嘛?” “回陛下,在追肥,后续便是翻秧苗,防止红薯疯长。”宋应星如实回道,“陈山青说,他们福建那边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翻红薯秧,说是能提高产量,臣要记录一下,看到底翻秧苗能提高多少产量。” “秧苗适应的可还好?” “回陛下,完全可以适应我们北直隶的旱情,前几天的雨水势大,我们也修建了排水渠.“ 不得不说,宋应星在农业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锐,短短的两个月时间,他手中的资料已经有了好几沓,从红薯的秧苗培育,到如今如今开始追肥。 他事无巨细,每一块田的情况都记录在案。 “陛下,这东西真的可亩产三千斤以上?” 即便到了现在,宋应星对于番薯的产量还是有着怀疑,或许正是这种怀疑,让他越加的较真。 朱常淦笑了笑,“朕比你更想看到番薯的收获。” 这东西一旦形成量变,大明的整个形态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有明一朝,永乐年间人口在6700万左右,到了中后期,人口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多亿,到了崇祯朝,连绵不断的动乱,人口不增反锐减至一亿以下。 但是在清朝顺治到乾隆年间,一百年的时间内,全国总人口超过了三个亿。 这是什么概念? 短短百年增加的人口便是崇祯朝人口的三、四倍,爆炸性增长。 番薯功不可没! 可以说,除了火器,朱常淦最看重的便是这红薯,他这次来,除了查看红薯的长势,更是带了一万兵马过来,便是要保护务农司,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 负责守卫的人,正是陈妃的父亲,陈二发。 经历几次事情之后,朱常淦发现这便宜岳丈虽是屠夫出身,但人情世故上却是人老成精,五城兵马司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陈都尉,务农司事关江山社稷,朕想了想去,只能将此事交于伱。若此事顺利,朕给你加官进爵,给你荣华富贵。” “老臣虽识字不多,但于公于私,都当尽全力。” 陈二发蛄蛹着身躯,言辞恳切地说道。 等他从乾清宫出来,着急麻慌地求见了陈妃,一脸的惶恐。 “女儿啊,你得给陛下吹吹枕头风,别让他再给我派差事了。” 陈妃一脸的诧异,“父亲,又发生了何事?” “陛下今天给了我一个天大的差使,还要给我加官进爵,要给我荣华富贵,你说他会不会是在试探我?皇后和袁贵妃的父亲当初是怎么无的,我还能不知道吗?”陈二发满头大汗的说道:“外戚不能干政!” “你看如今大明朝堂之上,还有哪个外戚担实职?” 陈妃的脸一下子也变了,着急的左右踱步。 她是个没有主意的女人,陈家几代屠户,她何曾费过这么多心眼子,也因此,心宽体胖,丰腴可人。 “爹,你别着急,我问问隔壁陈姐姐去。” 隔壁陈圆圆,从烟花泥泞之中摸爬滚打上来,心思比自己多,所以她想不通透的事情时,便会问隔壁。 甚至一些羞人的事情,也是从隔壁学来的。 红娘子这边,在有了大致的纲领之后,整个山寨开始调整战略,吸收大量的流民。 然后裹挟着流民开始攻打县城。 他们选定的目标,赫然正是杞县,说起来有些舍近而求远。 这是因为他们对杞县更加的熟悉,红娘子一直在想自己如果选定一个地方作为基地的话,以哪里为好? 选来选去,还是选定了这里。 这里是红娘子发迹的地方,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其中所有的官僚乡绅他们都熟悉,而且当初投奔他们的人也多来自这里,乡亲多,山寨里攀扯的族人也多。 而且这里离着山区不远,一旦官军大举来犯,则可以快速的进入山中躲避。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杞县的城墙之上还在弥漫着烽烟和血腥,几具尸体、箭矢稀稀落落的插在墙上。 破碎的城门,鲜血、灰烬交织,尸体,渗出的黑血,烧的发黑的旗帜,被掩盖在黑色的雾气之下,偶尔有几个乌鸦的声音响起。 死寂的夜色中,偶尔有几个黑影出没,那是流民在翻找着吃的东西,或者是从死尸身上找一些财物,以往这样的流民很多。 但今天这些人却是没有来扒尸体,而是冲进了县城内。 因为一伙红娘子的农民军攻打了县城,开仓放粮。 那些官老爷、乡绅组成的团练,只是短暂的阻挡了一下,便被打败,粮食被哄抢一空。 粮食,在这种年景之下,是最能令人动心的。 新来的杞县县令,刚刚上任仅一个月,便弃了这身官衣,望风而逃,而红娘子在攻打了杞县之后,稍作休息,便撤出了杞县,再图后计。 等朱常淦回到山寨的时候,才知道红娘子带着人去往杞县了。 山寨之中,红娘子的小师弟带着人巡防,但他的重心,更多的放在朱常淦所在的区域。 朱常淦反而成了闲人,被保护了起来。 “呵~”通过和红娘子小师弟的闲聊,朱常淦赫然发现自己将《农村包围城市》《游击战》等东西拆散了,凌乱的揉在一起的东西,对方竟然吸收了。 这一仗,或许便是她对于所谓的游击战的意味。 “不过,在这地方可不符合自己的初衷,或许该让孙传庭稍稍使点力,将她将队伍带到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 晚饭过后,红娘子的小师弟主动要教朱常淦一些简单的武艺。 “上次大当家说我已经错过了练武的岁数,什么也练不成了。” “内功定然是不行了,但外功却还是可以的,强身健体,补阳气提精神。”小师弟故意压低声音,大有深意的笑道:“最适合现在的你了。” 师姐不好意思,当师弟的自然要懂事儿的。 “还有这种功夫?” 朱常淦闻言,心头一动,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学点东西。 …… 等朱常淦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呼呼轰轰的声音如风雷炸响。 他明白,红娘子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在那边练枪。 战事如何,她没有和自己说,自己也不会问。 但既然对方可以在这里练枪,说明大体是顺利的。 即便是已经见过几次,再次见到红娘子练枪依然是一种视觉享受。 几十斤的铁枪在她的手里,如草芥一般,来回翻转,身子变换如绝美的舞蹈,枪花抖落起来,如爆开的水瀑。 刷刷点点,绵延不绝,如疾风如骤雨 等红娘子练武完毕之后,红娘子才将做完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从有限的信息之中,朱常淦听着发现这帮人的战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 总体而言,也在朝着自己当初设计的方向发展的。 火红的朝霞铺满天空之际,红娘子刚刚还在和对方说着话,扭头发现对方已经朝着学堂走去。 红娘子看着走在万丈光芒之下的身影。 果然,又是这样。 每次太阳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愿再搭理自己,更不愿谈及那些山寨建设和纲领。 如今的山寨还是太小,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扩大。 可无序的扩张必然是不可行的,必然需要一定的规章,而她相信这人是有真本领的,昨晚自己给他的水里下了一些药,她想着等自己从回来,应该已经有效果了。 可惜对方压根没有喝那些药。 更令她难看的是是,小师弟竟然在教授他那种功夫,不由更加令人面红耳赤。 便又将那些药慌慌张张地收拾了起来。 放迷药的时候,红娘子看到了箱子底下的铜镜,不由拿了出来,支在了桌子上。 照着镜子,扭了扭腰肢。 作为一个女子,她先是为了戏班,后来又是为了山寨,将自己塑造成杀伐果决的大当家。 所以她从不擦拭胭脂水粉,将镜子也藏在箱底吃灰。 可他终究是女子,渴望有个心疼自己的夫君。 “这也没有差哪儿啊?” “咋就不上钩呢?” 她本身长的就高挑俊俏,虽说这些年行走江湖,身上多有伤疤,但脸上和脖子上却是没有任何的破相,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台柱子。 以前那些地主老财对她欲行不轨的情况都不止一两次。 她拿出来几个铜钱,然后扔在了地上,看了两个正面朝上,身形一纵,跳上房顶之上,看着祝永淦的身影,某些想法在心湖之上泛起涟漪。 “师父曾说,感情的事情不是从来就有的,许多都是先成亲,再培养,他不来,你便过去,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辽东,盛京。 形势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满清皇帝皇太极病重,所有人都见不到。 两白旗,正蓝旗、两黄旗彼此对峙了起来。 两黄旗的大臣见不到皇太极,便全都到了肃王豪格的家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皇太极最后见的是豪格。 皇太极具体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紧随两黄旗之后,济尔哈朗与代善也去见了豪格,此后公开支持豪格。 豪格背后的力量就有了两黄旗,济尔哈朗所掌握的镶蓝旗,代善正红旗的影子。 再加上他自己本身所掌握的正蓝旗的支持。 而多尔衮这边也不示弱,有他与阿济格多铎所掌的两白旗的支持。 因为阿济格、多铎是多尔衮同父同母的兄弟。 除此之外还有阿达礼、罗洛宏等人的支持,超过三旗 第143章 权利交接 按照历史的轨迹,皇太极该在六年以后猝死,如今却因为此次入关,忽然病倒,让整个满清的局势陷入了极大的变故。 而更大的原因还在于皇太极在世的时候,太过强势,没有人敢串联自己的势力。 以至于突然病倒,又导致所有人来不及串联。 原本轨迹,多尔衮和豪格争夺皇位,为了缓和矛盾,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让六岁的福临继位,济尔哈朗和多尔衮来当摄政王。 可如今顺治还在孝庄的肚子里,也就是说双方没有丝毫的缓冲,折中方案。 只能拼,要不然登上大位,要不然掉下去,永世不得翻身。 而这其中,两黄旗拥立豪格,两白旗拥立多尔衮的状况也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 两黄旗大臣持剑坚持拥立“帝之子”,而不是豪格一个人;多尔衮和阿济格、多铎的关系其实也不是那么的亲密无间,阿济格同的野心不小,多尔衮有些不想答应。 六月二十四,满清的诸王汇聚于皇太极的皇宫之外,扬言要面见皇帝。 豪格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站着图尔格、图赖、索尼、鳌拜、谭泰等人,这些都是两黄旗的重臣。镶蓝旗的济尔哈朗也离着豪格比较近。 除此之外则是两红旗的代善,离着豪格也比较近。 他先是看向了两黄旗,豪格来之前他已经和两黄旗的人充分串联。 两黄旗,除了重臣最多外,一个很重要原因是,两黄旗实际上负责禁军工作的。 自古真要是政变斗争,谁掌握禁军谁就基本胜利,负责整个皇城外围警卫的,就是两黄旗。 豪格想的是,即便谈不拢,两黄旗支持自己,多尔衮的两白旗也翻不起什么浪出来。 正白旗现在还在前线与明军对峙,镶白旗离的又远,真到了动刀子的时候,两黄旗冲进来,谁敢炸刺? 所以,只要两黄旗控制着中枢安全,两白旗根本没有任何武斗的机会。 豪格又看了一眼济尔哈朗。 除了已经淡出视野的代善,济尔哈朗的地位、功劳、威望足以与多尔衮抗衡。 但济尔哈朗却是杜尔哈赤的侄子,所以没有继承权,但他却有极大的话语权,如今站在自己一边,他的信心已经有了大半。 最后就是代善,虽然多年淡出政坛,但他的地位和威望却是谁也不敢小觑的。 而多尔衮后面则是站着多铎、阿济格、阿达礼等人。 双方的人马在皇宫之外求见皇太极,皇宫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外面诸王朝着要面见陛下,现在可怎么办?” 孝端文皇后哲哲,布木布泰(孝庄),海兰珠以及诸多嫔妃焦急不已。 哲哲,是孝庄和海兰珠的姑姑,皇太极一人娶姑侄三人的情况不得不说是绝无仅有的。 “谁也不见!……出去,让他们都出去!”海兰珠猛地抬起头,她跪在床边,眼睛肿成了桃子一样,厉声说道。 目光之中浸透着一股悲意与决绝。 海兰珠26对才嫁给皇太极,在这个时代,十三四岁,最多不超过十七八岁就已经嫁人的年代,显然是不正常的。 从格局上说,她不如她姑姑哲哲,整个盛京后宫及家里料理的井仅有条,为皇太极的事业助阵,不仅表现在闺阁之中,同时也从有组织地从事一些政务,比如出席东京城的奠基典礼,奔赴广宁前线慰问,随皇太极为垦地开边出行等。 论才华和城府,她亲妹妹孝庄比她要出色的多。 论美貌,她姑姑和亲妹妹也不比她差。 可就是这么一个之前嫁过一任,还被第一任丈夫虐待的女人,却赢得了皇太极的一腔真情。 也许正是因为她感情坎坷,所以更看淡冷暖,不奢望、不争宠、无欲求,再加上海兰珠举手投足间独有的气质和素养。 这让幼年丧母,看惯了皇家冷血的权力争斗,利益角逐的皇太极看来,海兰珠的出现,正如一颗璀璨的明珠,让他压抑久远的心灵绽放光芒。 海兰珠入宫之后,便独宠她一人。 也许正是如此,海兰珠入宫才三年,但她的反应却是比其他所有的嫔妃都要大。 她用力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着,整个身体似乎都在哀鸣。 孝庄走了过来,“别这样,你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呢!” 姑侄三人争名夺利,但如今皇太极人之将死,就连哲哲也忍不住过来将海兰珠给扶了起来,“起来吧,如今的斗争已经不是我们之间的了,而是要一致对外。” “我们要想办法保护自己。” 帝王之家,无不存在着博弈之道。 皇帝身死,他们这些嫔妃之中必然要有陪葬者,好在哲哲是皇后,而布木布泰和海兰珠两个都有生孕,也大概率不会被殉葬。 可如果海兰珠因为悲伤过度,孩子流掉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努尔哈赤死的时候,殉葬的就是多尔衮的亲生母亲阿巴亥,当时三十五岁的皇太极抓住机会,乘乱率几位大贝勒闯入阿巴亥的后宫,传达所谓的“帝遗言”,强迫阿巴亥从先帝之命而殉葬。 如今豪格和多尔衮两人争夺皇位,豪格上位还好一些。 若多尔衮上位,十多年前的一幕会不会重演,谁也不敢保证。 …… 盛京诸王都在争权,谁还顾得上那支从满清跑出来的明军,在大明朝锦衣卫的运作下,他们多次突围,死伤五成,终于与前往接应的祖大寿等人马汇合。 祖大寿、吴三桂等人看着这些从巢丕昌部,惊叹锦衣卫的渗透及效率。 他们在关宁几十年,第一次发现大明竟然有着如此大的能量。 祖大寿不由再次想起之前李若琏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想来也是真的。 盛京之内,多尔衮和豪格的争夺皇位…… 这些事情想想,便觉得不觉明历。 等带着人马回到锦州城,清军的人马才得到消息,在锦州城下射了几箭之后,悻悻离去。 城内,祖大寿设宴款待李若琏等人,酒过三巡,祖大寿终于问出一个问题。 “李指挥使,陛下为何不趁满清混乱之际,出兵辽东?” 李若琏看着他,祖大寿立即意及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说过了头,连忙摆手,“我也就是闲聊几句,没有其他意思,没有其他意思。” “其实也没有太需要避讳的,陛下欲先攻打蒙古……”李若琏淡淡的说道。 军机处如今应该已经有了全盘的战略计划,而且皇帝也已经点头,相信圣旨已经发出,不日便会传到锦州,所以这已经不算是军事机密。 “先攻打蒙古?”祖大寿夹菜的手为之一顿。 果然,自己都能想到的东西,陛下和朝中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自己想的是辽东,而朝廷优先考量的却是蒙古罢了。 祖大寿随即又从李若琏的口中得知,熊文灿受命总理南直、湖广、山西、陕西、河南、四川六省军务,负责镇压起义,同时兼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之衔。 孙传庭,升任三边总督,兼兵部尚书,左副都御史之衔。 下一句,却让祖大寿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李若琏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祖大寿接旨。” 祖大寿连忙跪下领旨。 李若琏伸手,一个锦衣卫将一个黄色的东西放在他的手中,“朕任洪承畴总督蓟辽军务,为兵部尚书兼副都御史……” 祖大寿低着的眉头拧在一起,心思转动不止。 这个血腥的屠夫,陛下竟然派他来蓟辽,意欲何为? 洪承畴在朝中的名声,基本上都和血腥的屠戮有关,所以给大明同僚的印象就是他敢于痛下杀手,有着“血手屠夫”的称号。 陛下把这样一个人派到辽东,让祖大寿不得不想其中的意味。 …… 而此时的洪承畴,此刻刚与孙传庭交接了军务之后,一身轻松。 “伯雅兄,中原战事就托付给你了。” “彦演兄此去,天高海阔,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借伯雅兄吉言,就此别过。” 洪承畴翻身上马,拱手与孙传庭告别。 他出生于万历二十一年,8岁就能写文章,16岁中进士。 进士及第之后,洪承畴越加勤奋,进入刑部任职,崇祯元年,他被任命为陕西布政使,算是他仕途之上的第一次升迁,但陕西的局势却已经不稳定。 农民起义愈演愈烈,陕西成为农民战争的中心,他不得不卷入战争,讨伐叛军。 在诡谲多变的政治局势下,洪承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只有讨伐起义军,才能成为宫中的得力干将,而这一切必然要以血腥杀戮为基调。 可仗打的越多,他胜利的喜悦却越加寡淡,反而更多的是惆怅和可悲。 一次又一次的杀戮同胞,让他心情沉重,可想要走的更远,他只能变的更加强大,杀更多的人,才能渡过这条不归路。 洪承畴下令专人看管俘虏,并设法防止官兵对他们进行特别虐待。他立下军法,分发一些军粮,给受伤的农民暂时休养,希望他们能回乡。 他的这些举动,获得了起义军的认可和赞扬,也让他越加的难受。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洪承畴看了一眼,终于从这泥潭之中抽身了出来,去保卫大明朝,去更大的舞台。 去和满清硬碰硬,有三大营与满清的战斗经验,他心中多了几分期许。 …… 而看着洪承畴离开的孙传庭却是深吸了一口气。 三边总督节制河西巡抚、河东巡抚、陕西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的九总兵。 仅九边重镇里的甘肃(9.1万)、固原(12.6万)、延绥(8万)和宁夏(7.1万)(另五个为辽东、蓟州、大同、宣府、太原),在万历年间的兵力就近三十七万。 再加上像平凉、神道岭、兴安等兵力绝对在四十万以上。 这对于大明万历朝所说的鼎盛90万兵力来看,几乎占了近二分之一了。 可以说在明朝地方官中,三边总督无疑是兵权最大的。 即便到了崇祯一朝,三边总督也有二十万以上的兵力可供调遣。 有明一朝,高官们清一色都是进士出身,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已成约定俗成。 在崇祯一朝,能够以举人身份做到正二品的,只有陈新甲一人。而孙传庭这个进士的排名非常靠后,排在第111名,与陈新甲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自己初入官场之时,正值魏忠贤专政时期。他有心报国,却无从着力,心中不满之余,便辞官回乡。 这一闲就是整整十年。 直到前年,朝中已经出现了严重的人才短缺现象。 崇祯皇帝用人是敢于用人,但用人用不久,很多官员短短几个月就被调换,更有不少官员甚至丢了人头。 在这样的局面下,孙传庭被重新启用,不久便被调任陕西巡抚。 对这个位置,孙传庭非常满意,欲大展拳脚。 他向崇祯请求粮饷,皇帝琢磨了半天只答应给他6万两银子,但由于大明疲惫,内外交困,这6万两银子也并未能落实。 但孙传庭并未气馁,没有兵卒他就自己这招募,没有钱粮就自己清屯,在陕西巡抚的任上,几年时间共清出白银45万余两,粮食约5万石,还收获了12000名屯兵。 时局混乱,陕西年年灾荒,更是成为农民起义的重灾区,尤其是闯王高迎祥,建立起了一支超过20万人的大军。 孙传庭练兵没有完成便投入了战斗,他在洪承畴、卢象升的指挥下,参与了对高迎祥的围剿,并取得巨大成功,在子午谷黑水峪伏击活抓了高迎祥,一战成名。 如今一举成为三边总督,真正的成为了大明朝最炙手可热的重臣。 孙传庭看着地图,“陛下的下一个目标是李自成,张献忠,如今陛下让我将所有人给逼入南直隶、江西、湖广、江浙一带……” 可如何能让他们这些人往南直隶一带走,才是关键。 据自己手下埋伏在农民军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李自成部对于南下江南,东进山东,北上京师有着好几种说法。 但里面呼声最大的却是先往北打。 流寇作战,往往基于当下需求,而非基于战略考量,先打北京是为了政权稳固的现实需求,呼声大,而且往北打也更容易。 因为李自成的基本盘关中本来就控制着黄河中上游。 只需要攻下山西太原,顺天府西面基本就无险可守,而且还可以靠控制黄河-京杭运河,就能截断大明南北的补给线。 而南下打南直隶,应天府需要控制上江中上游,也就是襄阳、武昌,然后顺流而下。 贸然直接打应天府的后果就是李自成自己后勤被断。 可能还没推到南京城下,恐怕农民起义军自己先散了。 孙传庭最终放下笔,“传令,凡黄河以南所有的将士全都撤回黄河以北,配合各地的团练,全力清剿匪患,再慢慢往南推……” …… ps:昨天去老丈人家了,结果喝多了,实在是顾不得请假了,今天早上起来头还难受,见谅。 第144章 无将可用,这不都是将吗? 除此之外,孙传庭给皇帝写了一封奏疏,让皇帝给四川巡抚写信,让其配合,防止李自成窜入四川。 除此之外,孙传庭还给左良玉写了信。 而在此时,张献忠在河南南阳地区与官军左良玉交战,大败,且负了伤。 张献忠将队伍拉到湖广麻城、蕲州一带同闯塌天刘国能部会合。 “神明保佑,献忠战败,愧对苍生。”张献忠与刘国能见面,眼睛通红道。 “秉吾兄所言,吾感同身受,如今明廷实力强劲,我们合该想想对策才行。”闯塌天刘国能脸色难看的说道:“如今,就连满清鞑子都挡不住明廷的兵马……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能挡得住?” “谁说不是呢?以往,我们每次与明廷作战,满清鞑子必然在北方呼应,可这次……”张献忠猛地拍在桌子上,暗恨不已。 闯塌天刘国能看着他,“我听说明廷派了一个总理熊文灿南下,如今我的营中来了一个人,名字叫卢鼎。” “卢鼎?他不是李自成带走的那个人吗?” “没错,正是此人。” “他怎么会和你联系上了?” 崇祯八年,李自成战商洛,部将“一斗谷”率众拿下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卢鼎,本来准备杀了他,结果李自成见他诸子百家无所不通,阴阳占卜无所不晓,便留在了营中。 后来一斗谷让卢鼎观测阴晴风雨,好判断出兵利弊,结果竟然全都灵验,于是地位也越加高了起来。 所以,就连闯塌天、张献忠都曾听过此人的名号。 后来一斗谷与左良玉打了一仗,结果溃败,卢鼎就投入了左良玉的部下,想不到他竟然又与闯塌天联系上了? “说来惭愧,明廷派熊文灿为总理,此人便是熊文灿手下办差。”闯塌天刘国能唏嘘的说道。 张献忠盯着刘国能,眼睛如火,“你什么意思,想要投向明廷?” 刘国能大惊,摆手道:“非也,非也,不过是想探查一下明廷的下一步动作,所以才将此人留在营地之中。” 见张献忠不信,他继续说道:“从他的口中,倒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明廷不仅打退了满清鞑子,皇太极用降将巢丕昌换回了他的儿子豪格,但也因此巢丕昌的部下反叛,杀了上百满人之后,逃回了明廷……” 张献忠听着闯塌天刘国能说的这些话,不由的大惊失色,“明廷的势力何时如此强势了?” “所以,我才要和秉吾兄仔细商量啊!” “……” 两人商量许久,足足有两个时辰,闯塌天才将张献忠给送走。 一个人从帐子后面走了出来,“大帅!” 刘国能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此人恐怕不是伱们所能招降的。” 卢鼎笑着冲闯塌天刘国能拱手,“大帅向明之心,我定然会与熊大人道明,至于张献忠之事不急。” “不过,还希望大帅上点心,事成之后,在原有的职位上再升两级。” 刘国能目光猛地一亮,“如此就仰仗卢大人了。” 熊文灿在接到皇帝的旨意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河南,开启了他的招降计划,而卢鼎正是他任命招安的联络人。 熊文灿虽说对战局的把控垃圾至极,但他招降却是有着敏锐的嗅觉, 第一个目标,盯上的正是闯塌天刘国能。 因为刘国能原是庠生出身,参加起义后声势不小,也成了起义前期的著名首领之一。 而且此人有着浓厚的封建忠孝节义思想,熊文灿听说刘国能信奉忠孝仁义,对于母亲的的话,从不忤逆。 卢鼎找人先找到了刘国能的母亲,说通之后,再找刘国能,果然对方有投明的意向。 刘国能捶手顿足,“愚民陷不义,蒙明府消拭更生,愿悉其众上幕府军簿,身入麾下,尽死力!” 这让熊文灿大喜,连忙向皇帝写奏疏,如今再听说张献忠也前来投奔刘国能,更加卖力的让卢鼎和刘国能劝降。 …… 京师, 朱常淦收到了熊文灿的奏疏,也不由感慨什么人办什么事儿才是正道。 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上,刘国能应该还有几个月才会受降,而张献忠更是要到明年,如今直接提前了半年的时间。 当然,这也与这次满清入关之战有极大的关系。 此战,如催化剂一般,让洪承畴、孙传庭等明军将士鼓舞异常,极大的打击了张献忠、闯塌天刘国能等部的气焰。 “王承恩,给朕拟旨,同意熊文灿接受刘国能的招抚,另外,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升一级。” “让熊文灿在随州搞的隆重一些,并让《大明时报》登头版头条。” 闯塌天乃是起义军中有影响的人物,他的受抚,必然会在客观上助长了农民军中投降受抚的潮流。 对于此次随着熊文灿前往的太监,刘元斌。 朱常淦也让王承恩给予了奖励。 东厂、锦衣卫,只要是愿意为大明朝奔走,效力的人,朱常淦都不会吝啬赏赐,若皇帝身边的人都看不到好处,还怎么指望人替自己办事? “传朕的密旨,让刘元斌不用再管刘国能,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张献忠的身上。” 因为自己记得,刘国能受降,是甘心充当明政府镇压农民的马前卒的。 他的部下十四哨共五六万人,“多散归乡,或投奔老回回、革里眼”,跟着他投降的只有五千人。 但张献忠可不一样,此人此次好像是诈降,没过多久便再次卷土重来。 刚说完,就听着有小黄门跑了进来, “皇爷,孙传庭的奏疏到了。” “递上来!” 王承恩连忙将奏疏展开,孙传庭的奏疏之中说了自己的计划,并且言及眼下的困境,手下无良将。 贺人龙,“贺疯子”骄纵,每每杀良冒功,多次行动调不动人。 对于贺人龙,朱常淦眼睛一眯,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斩之!” 但对于孙传庭手下无良将,朱常淦却是不信的,崇祯朝可以打的将领不能说不计其数,但能战的决计不在少数。 看着看着,朱常淦顿时会意孙传庭的意思了。 他这是想调集一些陕西的旧将过来,陕西?榆林? 朱常淦突然想起一件事,大明朝灭亡之前最悲壮的一场战事。 那就是榆林守城战。 在守城总兵弃城而逃的情况下,群被朝廷弃用而赋闲在家的总兵却自发组织起家丁令,召集全城百姓共同守城,以不足五千人的兵力硬抗敌人七万大军的围攻,整整十二天,最终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在这场战役之中,以身殉国的将领二十六位,其中总兵就有八位。 当时九边重镇,宁夏,甘肃,延安府等在起义军面前势如破竹,可在榆林城的时候,却是遇到了大麻烦。 榆林原本只是延绥镇下的一个卫,成化年间,延绥镇将治所迁至榆林,此后通称榆林镇,乃是九边重镇之一。 明史,榆林天下重镇,兵最精,将材最多,燃其地,罪己想要罪罚。 榆林这个地方土地贫瘠加上又紧挨着蒙古草,每次草原部落南下,榆林都是最先遭灾的地方。 从大明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在此地驻扎了大量居民,世世代代与蒙古人交战,民风彪悍,诞生了无数的将门世家。 榆林之战自十一月十五日起至二十七日被迫仅凭着这些废将和城中几千守军应守了整整十二天。 要知道李自成当初三路大军齐出,南路军和西路军一路势如破竹,沿途周县纷纷弃械投降,唯有榆林抵抗最为激烈,也最为悲壮。 此战,十几位副总兵以上高级将领全部战死殉国,副将以下军官全部力战而死,同时城中无论是在职的文官还是赋闲在家的文职如户部主事张云鹤、知州彭卿、柳芳,皆自杀殉国。 城中妇女死义者更是数以千计,城破后,井中尸满,大顺军随后屠城。 后世有不少人在谈及此战时,都忍不住感慨,榆林是出天下精兵的地方,却常年断绝军事粮饷。 纵观尤世威等人的履历,可以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出身于将门,或是崛起于行伍之间。 历任九边重镇,跟蒙古人、女真人、起义军都交过战。 “王承恩,给朕查一下,在榆林赋闲在家的总兵都有哪些?” 没过多久,王承恩就回来了, “皇爷,有七位。”王承恩将几人的名单放在了皇帝的面前。 在榆林赋闲的就有原山海关总兵尤世威、王世钦、原保定总兵王世国、原宣府总兵侯世禄、原山海关总兵侯拱极、原天津总兵王学书、原延绥总兵李昌龄……原山海关副总兵杨明、原定边副总兵张发、原孤山副总兵王永祚等这些赋闲的将领手中都有自己的家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七位总兵……好嘛,这榆林城也真是藏龙卧虎了。 怪不得孙传庭会惦记这个地方,原来是惦记榆林城中的这支精兵。 榆林是明代陕西将门的根据地,明朝各地的总兵出身于榆林的总兵数不胜数。 这些家丁在明末就是精兵的代名词。 这些总兵都是在崇祯朝因为犯了一些错误,然后被崇祯摒弃不用的,以尤世威为例,除了他之外,还有兄弟尤世功、尤世禄皆以勇敢著称。 天启年间,累官建昌营参将,守墙子路。 崇祯二年擢总兵官,镇守居庸、昌平。 崇祯八年,统兵防守潼关、朱阳关等地方,结果因为部队发生瘟疫,与起义军交战失利,被崇祯给解除职务,赶回老家。 关于此事,宣大总督卢象升曾经为他求过情,“尤世威善于安抚士卒,懂得军事,只是因为他的几千客兵久守荒山,发生病疫,才交战失利。如今正值用兵之时,不用他岂不可惜?” 可惜崇祯直到最后也没有再启用他,只在崇祯十五年的时候,让尤世威和他弟弟尤世禄进京,等候调用,随后又回乡赋闲了。 榆林,这些将门世家也将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为大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崇祯天天说无将可用,无将领可用。 这不都是将吗? “传朕的旨意,让榆林城中的这些将领,进京述职。”朱常淦让孙承宗拟旨。 “陛下,还请三思啊!”孙承宗忍不住开口道。 “还请陛下三思!”杨嗣昌也站出来劝道。 一下子调集这么多的赋闲将领入京,而且还都成山西籍的人,顿时引起了朝中大员的非议。 “朕已然三思过了。”朱常淦眯着眼睛,强硬道。 如今的军机处,已经将兵部的权利架空大半。 武将的任免已经尽数落在了皇帝的手中,朝中江南各族人数众多,自己增加西北边陲的一些将领进来,也符合自己的利益。 榆林之战, 这数千人挡住了起义军七万人马的攻城,打退了敌人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最后全都殉国。 自己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自然不可能再次让这种事情再次重演。 …… 四望山,日头有些偏西,风吹着山花摇晃,阳光透过树梢落在地面上,斑斑点点,天气已经彻底进入夏季,树木舒展开来,远处寺庙的钟声远远的袭来,让崇祯看着远山的不由感慨。 “这大明的夏天,真的与宫里面的不一样。”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扭头朝着学堂的方向走去,而在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盯着他。 正是红娘子,对于崇祯来说,他感受到的是不一样的江山,是不一样的气息,是恍若隔世。 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遍地尸骨,流民,哪怕是到了夏季,也是灾荒,人吃人,她看到不是恍若隔世,而是凄惶,是血腥,是兵灾,是官府收税,是一个个的百姓的坟头。 此时一个山寨的人跑了过来,“大当家的,派去调查姑爷身份的人回来了,他是……” 红娘子猛地扭头,眉头紧蹙,“怎么不说了?” 第145章 你是大明宗藩? 崇祯在前面快步地走着,他要赶回学堂,因为太阳快落山了,一旦落山自己就要和朱常淦再次交换身体。 在此之前,他不能在外面待着,防止别人看出来。 “祝夫子!” “祝夫子……” 一路上不住的有人冲着他点头示意,他也冲着对方点头。 在山寨这段时间,虽然只是教授一些孩童启蒙,但却赢得了山寨里面众人的信赖,再加上他之前的表现,以及他现在的身份,所以大伙儿看到他都忍不住报以笑意。 这些天,崇祯看着农民起义军,看着他们如滚雪球般的发展,内心的震撼比当初满清入关还要巨大。 这还只是一场小规模的起义,如果是李自成,张献忠那种,又该是多么大的规模? 以前他在皇位上高高坐着的时候,无法做出考虑,但现在身在局中,考虑的不由多了许多,更是看清了大明朝如今的窘态。 这哪是什么疥癣之痒? 分明是早已经深入骨髓,如此大势,波涛汹涌地席卷而来,大明朝真的有种久病垂危的感觉。 “爹,别忙活了,快收拾一下。”崇祯深吸一口气,拉着正在烧柴准备做饭的襄王朱翊铭。 “收拾?收拾什么?”襄王朱翊铭扭头忍不住问道。 “……”崇祯挠了挠头,“我想好了,你得走。” 让襄王离开,这是朱常淦和崇祯两人商量好的一件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情况,襄王朱翊铭都不该涉险。 而且只要自己在山寨之中,襄王逃出去的几率就很大。 因为反贼看重的是自己,而不是反贼。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崇祯对于红娘子此人还是有些刮目相看的。 一个女子,撑起来这么多人,而且还能在官军的围剿之中,几番打压之下,还能再次发展起来,并且前来投奔的人比之前更多。 这也越加的让崇祯感到头皮发麻,他的焦虑,他的恐慌,他对于朱常淦的希冀,在此时都上升到了一种程度。 他想留下来看看这支农民起义军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在御座之上的时候,他看不到事情的本质,因为相隔太远,看不见摸不着,眼睛还被群臣给蒙着,好不容易现在可以看到了,崇祯反而不想就这么离开。 这就是崇祯! 一个宁愿在歪脖子树上挂死,也不远逃的人,有着他自己的坚持,或者说有着他自己的执拗。 但在完成自己想完成事情之前,他要将襄王给送走。 “不是,为啥让我先走……”襄王愣愣地看着崇祯,很快反应过来,摇头表示,“吾麒麟儿不离开,我也不走。” “父王,你放心,只有你走了,我走的时候,才更容易。” 襄王眼睛如钉子一样死死的咬着崇祯,“吾儿,伱与外面的人联系上了?” 崇祯咬了咬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想说话,却见学堂后门闪出来一个人,“世子,快点下结论吧,几分钟之后,我们的人就开始攻打山寨了。” 襄王朱翊铭惊异地看着此人,然后又看向崇祯,不明白自己天天和儿子在一起。 他是怎么和外面联系的,而且听这意思,对方联系的还是大规模的官军,要不然也不敢来攻打山寨不是? “父王,一句两句和你解释不清楚,你就听我的,快点离开这里……”崇祯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劝说道,挥手示意来人将襄王给带走。 可那人却是问道:“你不走吗?官军一旦攻上来,这山寨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能不攻山,尽量别攻山,你们先走,把王爷给带出去……”崇祯笑笑,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着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连忙示意噤声。 …… 几分钟之前, 夕阳如被橡皮一点点擦去,月亮逐渐升起来。 山寨的小广场上,红娘子正怒目瞪着一个从襄阳回来的山寨汉子。 汉子名字叫常五,此时正在辩解着什么。 随即,常五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一沓纸张,然后交给了红娘子,继续说着什么,突然,红娘子突然捏住常五的脖颈将对方给提溜了起来。 娇喝的声音传出来老远,“是不是老六让你这么说的?” 常五被捏着眼睛暴突而出,拼命地挣扎,几近窒息,“不……压根没有那回事儿,以前我是跟过六爷,可后来就一直跟着大当家的,此事重大,不敢有半点闪失,回到山寨,我谁都没有去见,第一时间就前来见大当家。” 闻听此言,红娘子才猛地松开。 常五大喘着粗气,捂着自己的脖颈,庆幸自己明智。 她再次查看了常五递过来的纸张,上面写着: “崇祯十年,襄阳府府案首,襄阳王世子,朱常淦……崇祯8年,襄阳府府案首,简起贤……崇祯六年,襄阳府府案首,庄献明……崇祯四年……” 有明一朝,科举一考,即考秀才是三年两试,而此人为了打探清楚,将近十年的襄阳府府案首的信息全给打探了一遍。 再往前的已经没有必要,因为“祝夫子”的年龄也就弱冠之年。 “大当家,另外六个人,我全都去拜访了,他们不是已经成家,就是已经三十多岁,有两个人没有见到。” “其中一个,去年去年去东林书院求学了,还有一个就是……襄王府,朱常淦!” “前几次压根就进不了襄王府的大门,后来我使了点银子,找了几个府里面的人,结果襄王府里面的一个厨子告诉我……他说,襄王爷上个月接到了皇帝的圣旨,要他进京面圣,随后便和世子出门了,好久没有见到了……而他所说的出门的时间,与姑爷出现在咱们山寨的时间大体上是可以对得上的……” “咔!”红娘子捏着的一根木桩突然断裂,几张纸也在她的手中几成齑粉,“不是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个前往东林书院的吗?” “可往东林书院的路,直接往东,顺流而下,不可能南辕北辙北上经过咱们这里……”常五刚想说下去,却被红娘子紧盯着的目光给吓的不敢说话了。 “没有十足的证据,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祝夫子是我的相公,这一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曾改变,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常五干咽了几口唾沫,悻悻的不再说下去了。 他在心里腹诽道:这还不是十足的证据? 襄阳往江浙,直接顺着长江就下去了,往北明显是去往京城的路,这其中只有襄王府的人马是要往北走的嘛!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下去吧,若让我知道,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你应该知道下场。” “我知道,头悬山寨之东门!” 红娘子看着常五踉踉跄跄的离开,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扭头看向学堂的方向。 沉默,静静的沉默……良久,她终于攥了攥自己的手指,朝着那个位置走了过去。 …… 红娘子走进学堂里面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看到一个背影坐在那里,目光闪烁。 他又回来了! 那个睿智、反叛、富有远见、与白天刻板夫子印象截然不同的他,又回来了。 “祝夫子!” “过来了。”朱常淦冲着她打了一个招呼,刚刚与崇祯交换身体,此时还没有完全适应刚刚的境遇,便见红娘子推门而入。 她身着一身劲装,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朱常淦,偏着头问道:“爹不在?” “哦,许是刚刚出去了。” 红娘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继续看着他,目光如电地问道:“刚刚我的人进来和我说了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朱常淦端过来桌子上还没有动过筷子的粗米粥,喝了几口,点了点头。 炉子里面的柴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火红的炭火,上面放着的水壶吹起哨子,一股水汽喷薄而出。 朱常淦过去将壶给提了起来,“要喝茶吗?” 红娘子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在你进我们寨子之前,是没有人烹茶的,顶多就是将茶给扔进壶里面煮一下,要不然就是扔在碗里面……我听说只有那些富贵的人家才会烹茶。” 朱常淦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万丈红尘一壶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不止有富贵人家可以喝茶,世上任何的宏图霸业,都可以在这茶中。” 他端了一杯茶放在对方的面前。 热气蒸腾,在两人中间缠绕,好像两人以前经常这样喝茶一样,但其实这是第一次。 朱常淦没有看对方,而是从学堂的书架上拿出来一沓东西,放在了案板上,“这是我对大明局势发展的一些看法,有时间你可以多看看。” 红娘子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 朱常淦却又从书架上拿出来一个东西,“还有这个,是我对山寨人员管理的一些见解……或许对你有用。” “再有……你一个人带着这山寨,往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如果发展起来了还好,如果发展不起来,到了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找熊文灿或者孙传庭受抚。” 红娘子终于抬起头,“这么说,常五说的都是真的。” “你姓朱,而不是姓祝?” 他没有直接立即回答,拿起杯子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然后喝下一口茶,“别说,这四望山的茶味道还不错。” 过了片刻才回道: “没错,我姓朱,名朱常淦,是襄王府的世子。” “祝永淦,朱常淦……我早就该明白,这是同一个人。”红娘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可……我就是不相信,你怎么可能是襄王府的人,你天天和我说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 “这个不是假的。”朱常淦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这一点不用怀疑。” “你……一个如此反叛思想的人,怎么可能是大明宗藩?” 直到此时,红娘子还是不相信朱常淦的身份,眼睛发红的质问道。 所有的农民起义军都以能击杀王室子弟为荣,因为大明土地兼并严重,百姓们连饭都吃不起,但王室子弟家的余粮却是堆的和山一样。 百姓们尸骸遍野,朱姓皇族却是富得流油,所以皇族是起义军打击的首要对象。 红娘子他们也曾经想过去抓一个皇族祭旗,好使得口号喊的更响亮,吸引更多的流民加入进来。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有着一个皇族,而且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还成了自己的夫婿。 朱常淦却是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时间太多,所以才有更多的时间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又或许是想的多了,也就有了些感悟。” 他轻轻的展开一张地图,继续说道:“如今大明的形势,必然是北面紧,南面松,朝廷刚刚打败了满清,北直隶,河北,山东等地的兵马正盛,而且西北有三边总督孙传庭的兵马,所以此时再想着往北,便有些不明智了。” “我建议你们往南,往东南,江浙、湖广、南直隶一带,那里有粮,有地,如果动起来的话,还是有希望的,但一定要快,至少要比李自成、张献忠他们要快。丧失这波机会,恐怕便再无发展壮大的可能……“ 朱常淡淡地说着大致可能发展的方向。 闲来之笔也罢,星火之光也好,既然在对方的身上下了一些注,终究还是想看到,她能翻出一些浪花出来的。 对方听不听是她的事情,自己说不说是自己的事。 “你说这么多……”听着朱常淦的话,红娘子终于明白了什么,目光冷冽地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你想逃?” “你逃得了吗?”她猛地抓过铁枪,声色俱厉地朝着朱常淦袭了过来。 …… 求个票票 第146章 背叛?逃脱? “你逃,逃得了吗?” 朱常淦猛地往后退,他身后突然冲出来许多人,他们一个个虽然穿的是流民的衣服,但眼中的光华灼灼,气血鼓荡,显然不是那些常年吃不上东西的人所能拥有的。 红娘子的铁枪如洪水泄下, 叮叮~~铛……轰…… 金属交击,长枪如影,如潮水将四周的一切都扫飞了出去。 书堂之中的桌子,椅子,被碰到便散架,木屑纷飞。 被挑飞的炉火,茶壶,开水,以及纷飞的木炭,在空中扎向对方。 “嘭~”的一声,朱常淦被掩藏到了身后,一道红色身影再次被挡了回去,正是红娘子。 短短的一瞬间,朱常淦都没有反应过来,双方便已经交手了几次。 学堂之中,鲜血、糟乱、粉尘……交织在一起。 朱常淦这边有两个人受伤了,其中一个手臂裂开一个口子,而另一个则是背上被扫中,掉了一块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红娘子牙呲目裂的看着眼前众人,然后又看向朱常淦,“这就是你的依仗?还是说伱本来就是朝廷的奸细?” 她的眼睛通红,眼角有些湿润,目光夺人而噬。 自己的武功不说是顶级一流的,但也决然是第一梯队的,以往攻打杞县,甚至在上次官军攻山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拦得住自己。 可现在眼前的这几个人,竟然就能挡住自己,若是对方没有跟脚,她是肯定不信的。 这些人当然不是毫无跟脚的人,而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半个月前朱常淦安排的人,早几日已经就位了,并且与崇祯、朱常淦取得了联系,要不然他也不会和红娘子如此摊牌。 锦衣卫的一个千户看了一下朱常淦没有受伤,“带着世子离开。” 红娘子却是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常淦,“不许走,将这件事情给我说清楚。” “扪心自问,我亏待你了吗?为何要当奸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建立一个公平、民主的天下,可你反过来就让官军来围剿我们,你算得上什么男人?” 红娘子句句如刀似剑,厉声喝问,脸色苍白,“啊~给我留下来。” 一条长腿爆炸般地蹬在地上,如炮弹一般冲向朱常淦,长枪所向,将围攻她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给掀飞了出去。 一个锦衣卫的百户直接被拍飞出去,轰然落在地上,咳血不止。 现实之中的厮杀,浑然不像影视剧里面武侠片那样,而是一出手就分出胜负出来。 功夫是杀人技,往往一刀或者一剑便分出了生死,红娘子手中的长枪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本就有限制,再加上眼前的这些人又都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好手,所以她并不占优。 她身形如燕,闪转腾挪,但在这么多人的攻击之下,还是有些狼狈。 仅仅几次交手,红娘子的衣裙之上,便已经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但她却是浑然不顾,长枪如龙,不住的突进,想要抓住朱常淦,但有着锦衣卫和东厂这些人的阻挡,她接连抓了几次,总是功亏一篑,没能抓住对方。 其中一次,红娘子的枪尖“刷”地透过一个东厂的肩膀,顺着刺向朱常淦的后背,却被一名锦衣卫的百户一刀给砍偏了,击在梁柱上,木屑纷飞。 学堂这边突然爆发的冲突,此时已经被山寨里面的众人看见了,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以及李岩等人连忙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可还不等他们赶到,全都看向山寨外面。 此刻, 山寨里面突然响起鼓噪的声响。 “官军攻山了。” “官军攻山了……” 山寨外火把映照的整个山寨亮如白昼,箭矢不断的落在地上,甚至有两支箭落在了学堂的外面。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只有一千多人,为了万无一失,他们早早的联系了官军,有圣谕,地方官兵自然不敢怠慢,所以直接派了五千官军过来前来支援。 …… 学堂之内, 一串梭子镖被一柄长枪给击飞出去,但依然有一支镖在红娘子的手臂上带出一蓬血光。 可这功夫,红娘子却也将一名锦衣卫的百户的手臂给刺穿,鲜血淋淋。 紧接着,一名手提环首刀的锦衣卫大汉,刀光如银盘,绕着她山下翻飞,逼的她不得不后退。 朱常淦在两个东厂的掩护下飞退,扭头看着还在拼命的红娘子,“你也看出来了,这些人不是地方官军那些歪瓜裂枣,所以想保全自己的话,还是尽快带着人离开吧……如果我不脱离出去,恐怕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你说的奸细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清楚,前几次攻山与我无关。” “让我走,这些朝廷派来的人便会护送我离开,你们的损失也会降到最低……” 红娘子胸膛起伏,脸上的血点不是她的,却更加增添了几分英气,“可我就是不想让你走呢?别忘了,你我可是拜过堂,成过亲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愕。 特别是锦衣卫的千户目光有些犹豫地看向朱常淦,“世子,此话当真?” “是不是真的,不劳你们操心,你们完成自己的差事就足够了,剩下的我来解释……” 那名锦衣卫千户闻言不由点头。 也是,自己只是来完成陛下给予的差事的,至于救回去之后,此人是反贼还是功臣,都不是自己要考虑的。 “差事?解释……”红娘子有些惊疑不定,“这些人是大明皇帝派来的?” 她的聪慧在这一刻展现无疑,仅仅从对方几句对话,以及他们的身手,便猜出来了这些人的身份。 可这也越加如绳索一般勒紧了她的脖子,如按在水中一般无法呼吸。 挽留? 这还如何挽留,他和大明朝廷的关系那么大,就算是拜过堂,成过亲,也无法在一个屋檐下再如过去那样生活了。 就这么一恍惚的功夫,朱常淦已经在东厂、锦衣卫的掩护下,掩入黑暗之中。 红娘子还想继续追,却突然发现对方扔出来几包东西,她猛地将其拍飞,可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 火焰冲天,气流爆发,将红娘子的人影给掀飞了出去,即便她反应很快,但依然被推出去数丈远。 等她回过神来,耳朵里面还在嗡嗡响,整个人也有些晕乎乎的,再看朱常淦所在的位置,哪里还有人在。 手雷! 而且还是颗粒火药制作的手雷,如今的锦衣卫、东厂的必备之物。 她刚想继续朝对方追去,又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过来,一枪挑飞,火焰在空中升腾,照亮了整个山寨。 一个近乎如球的人跑过来,“大当家,快撤吧,官军打过来了。” 正是三当家,与之一起的还有二当家,以及其他几个山寨的人,“这次来的人比上次要多的多……” 红娘子扭头才豁然发现山寨此刻已经化作一片火海,而她一直寻找的身影却是消失不见,此刻一股无言倔强在她的眼中挣扎了几下,似乎终于失去了力量。 她的眼角通红,燃烧着的火焰,在她晶莹的眼眸之中跳跃,闪烁,有着一股刻骨铭心的美感。 苍白而龟裂的双唇动了动,似乎在说话。 这声音如湖面上的涟漪,谁也听不到。 “你……给我留下来,留下来……” 可惜,对方已经听不见了。 …… 红娘子愣了好久,才终于愣过神来,看着死伤的山寨众人,艰难的说道:“撤!” 她提着手中铁枪,含怒而出,刚猛异常,将前面挡着的一名官军给拍飞出去,鲜血、泥土,轰然乍现,似乎要将所有的气力给宣泄出去。 眼神夺人而噬,随后枪出如龙,一枪又将一名官兵给钉在树上。 “都跟我来!” “跟着大当家的……” “快,跟上!” 随即带着人朝着东南的方向突围了过去。 随着锦衣卫、东厂的人马撤出,只剩下的本地的一些官军此刻也稀稀拉拉的停了下来,毕竟这是晚上,夜盲症不仅仅这群匪寇存在,在官军之中也是普遍存在的。 …… 星辉惨淡,月亮如钩,等山寨的人冲出四望山的时候,三当家带着人查了一遍,来报告红娘子: “大当家的,这次虽然官军来的人不少,但我们却是没有损失太多的人……” 三当家和红娘子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原本还有些轻松笑意,可看见对方的牙关紧咬,秀眉紧蹙,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顿时不敢往下说了,“大当家……” “是你让常五去襄阳调查的吧?” “我……” 红娘子陡然间逼近了他,三当家脸都绿了,“我也没想到姑爷是……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铁枪刷的刺了过去。 “要不是你,怎么会有这回事儿?都怪你……”红娘子含怒而出,劲力被运用到极限,三当家连忙头往下一缩,躲了过去。 可刚躲过一刺,枪杆却捋了过来,他手里没有家伙事儿,自然不敢徒手去接,吓的连忙往地上趴,可铁枪还是扫中了他的后背。 “刺啦……” 衣服和皮肉直接就被打烂了。 “哎呦~” 三当家的吓的扭头就跑,但枪身却是扫中了他的小腿,将他掀翻在地,紧接着被红娘子的一脚跟上,踢飞了出去,砸进小树丛中。 “早就和你说过,让你去将他的身份给查明白再拜堂成亲,你倒好,非想着先拜堂成亲,再去襄阳查明身份,现在倒好,也拜堂成亲了,身份也查明了,可他……他人也跑了,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红娘子愤怒、压抑,悲伤的冲着三当家的骂道。 三当家的起身,脸如锅底,挨了这顿打,却低着头,“是我的问题,大当家打的好,只要大当家的心里能舒服一些,便是把我打死也行。” 他知道,整件事情,红娘子承受了最大的伤害,她需要一个发泄出来的缺口。 可红娘子却是不打他了,将长枪狠狠地杵在地上,眼中晶莹剔透,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 当然这事儿不能只怪三当家的,毕竟将李岩营救回来之后,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山寨里面的人有些意外。 三当家为首的众人以为,孤男寡女都共处一室了,便张罗着把婚事办了,然后再去调查对方的身份…… 红娘子是不同意的,可众人对祝永淦父亲出手,让红娘子意识到若不答应,恐怕这群不知深浅的粗人会做出来更离谱的事情,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阴差阳错。 可三当家也没想到,姑爷竟然是朝廷的人,而且还是皇室的人…… “他走了就走了吧……”红娘子愣了好久,嘴唇终于动了动,艰难的袭来一口气,“以他的身份,就算是现在不走,终究还是要走的。” 她看着北面的方向,那是朱常淦消失的方向,喃喃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我们的路,他走他的桥。 若是下一次遇到他,定斩不饶。” 李岩此时站在众人的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当初正是因为自己,才使得朱常淦和红娘子走到了一起。 可以说,这事儿的发生,他有一半的锅。 唯一一点,他现在还不知道祝永淦到底是什么身份,常五回来之后,也就见过红娘子和三当家。 过了片刻,还是四当家的站出来,“接下来我们的路,该往哪里走?” 是啊,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从杞县到四望山,他们一路被官军追赶,数次被攻山,死伤惨重。 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接下来往哪里走,至关重要。 红娘子的眼神晃了晃,“往东南走,去南直隶、江浙一带,北面的战事紧张,官军密集,我们往东南走。” …… 第147章 皇太极归天 等朱常淦逃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了,他和襄王商量了一下,既然要往京城走,那就趁着这次机会,早日到达京都。 他们换上流民的衣服,然后混迹于饥民之中,朝着北面走。 可天色刚刚亮起,崇祯与朱常淦再次交换身体没有多久,就再次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官军对于这些流民的砍杀。 杀良冒功! 好在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保护,所以从中突围了出来,但也死了十几个人。 “该死,他们都该死……”崇祯身形颤抖,愤怒的火焰在眼睛里面熊熊燃烧。 他们藏在一处土堆的后面,躲过了官军的搜捕,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妇孺,老人被官军直接给砍翻在地。 “一个不要留,抓紧时间赶路。” “明白,一个不要留……” 提着头颅离开,这些哪里是贼,崇祯看的分明,这明明就是平民,这些人手无寸铁,却被割破喉咙,扔进血红的麻袋。 鲜血不断的往地上滴答着,蔓延出去。 “你们为什么不出手?”崇祯含怒而发,瞪着锦衣卫和东厂的这些人。 “我们得到的旨意是将世子安全护送入京,其余的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锦衣卫的千户冷声说道。 为何不与官军挑明身份,原因有二。 其一,挑明身份死的可能更快,杀良冒功本来就是杀头的重罪,如今你说自己是皇室宗亲,这些官兵更是罪加一等,左右都是个死,不如直接将这些人都给杀了,或许还可以博一线生机。 其二,张献忠、罗汝才,过天星等这些凶残大贼,离此地不是很远,这消息传出去,极有可能会吸引到他们的目光,反而增加更大的风险。 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否则遇到这种情景,他们绝不会管。 而且锦衣卫也好,东厂也好,只有上报之权,没有下场杀人的权利,皇帝在《大明时报》上写的清楚。 此时,一只蝗虫跳在了崇祯的面前,然后又一只……崇祯抬头,远处乌央乌央的蝗虫,遮天蔽日,天色都暗了下来。 锦衣卫的千户眼疾手快,用麻袋将襄王和崇祯的头给盖住,“快,蹲下!” 等他们再次起身的时候,远处仅有的一些绿色,被啃噬殆尽。 尸体,枯色,黄土,热辣辣的太阳……河南……这就是河南,连年的大旱、蝗灾,在明末多事之秋,频繁的军队调动,官差的来回调派。 这块四通八达之地,已然变成了赤地。 再往北走,走了两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崇祯口唇龟裂,想喝一口水,他来到一处低洼处,蹲下捧起水,刚想喝,瞳孔突然猛地收缩,两条腿蹬着往后退。 死尸, 一具死尸从上面飘了下来,吓的他哪里还敢喝水。 …… 朝会之上, 朱常淦和大臣们要今年的赋税,而孙承宗等大臣却在和皇帝报告河南的灾情。 工部右侍郎王汉据站出来说道:“陛下,河南连续灾荒,乃三百年来,未有之奇荒,以以开封为例,未数日,水夺民稼,又数日,蝗夺民稼。 去年六月至今水灾之后,十一个月不曾下雨,水、蝗、旱,一年间为灾害民者三次,旱既太甚,不得种麦,而蝗虫乃已种子超过万顷。 冬,蝻子计日而出。去年秋无收成,今年麦季又不收,穷民食树皮尽,至食草根,甚至父子夫妻相食,皆黄腮肿颊,眼如猪胆,饿尸累累。 在这大饥之年,谷价暴涨,米麦斗值钱三千,谷每价二千七百。人吃人现象到处出现,有父食子、妻食夫者,道路上没有单独行走的客人,虽东西两村人们也不敢往来,其颠顿死于沟壑者,群聚而割之,顷刻而骨骸相撑矣。” 王汉据是河南出来的,其他人不说,但他不能不说。 杨嗣昌此时也站出来,“陛下,此大灾之年,河南境内土寇遍及各地,仅黄河南岸上下千里之中,营头就不下百余,其中规模较大的,西则有李际遇、申靖邦、任辰、张鼎、于大忠,南则有刘洪起、周家礼……等皆拥众自恃,凭栅结寨,彼此割据,相互攻杀。” “恳请陛下派三大营前往围剿。” “恳求陛下派三大营前往围剿……” 满朝文武全都跪下,恳求皇帝往南面派兵。 朱常淦却是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南面的平叛,朕已经让孙传庭去了,现在更要紧的是北面的问题。朕以为太子朱慈烺言动轻浮,礼度粗率,德行不符,习为邪遂,不足以当之……” 皇帝这话一出,在朝廷之上所有人都懵了。 “陛下三思啊,太子乃国本,请轻言换人……” “陛下!” 所有的朝臣再也顾不上刚刚的话题了,而是全都强烈的反对皇帝的换太子。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已经忘记了上次太子站出来为文官集团出头的事情,却不料在此刻突然抛了出来。 “朕以为,第三子朱慈炯更像朕……” 很简单,理由就是像自己,大明朝需要朕这样的皇帝,你们看着办。 而文官集团们为什么如此的激烈反对,因为换太子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文官集团的一次利益再分配。 朱慈烺出生第二年就被册立为皇太子,也就是说在崇祯三年的时候,整个朝廷就已经完成了利益分配。 仅朱慈烺的老师,就有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事王铎、屈可伸,礼部侍郎方逢年、右谕德项煜、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增志;编修胡守恒、检讨杨士聪等人。 这些人如今都在朝中任职,即便退了,也早已经塞进来了他们的子侄、学生。 他们已经用了许多的时间、精力。 太子登基之后,他们便可以鸡犬升天,掌握更多的权柄。 如今皇帝突然要换太子,就相当于直接将这些人的算盘给砸了,全都要血本无归,他们如何能愿意? 如何能不慌? 一时间,朝廷之上喧嚣尘上,朱常淦气的拂袖而去。 王承恩在后面跟着,等进了乾清宫,朱常淦让所有人下去,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给朕弄点吃的东西来,演了这么久的戏,都饿了。” “是,皇爷!” 等王承恩走了,朱常淦喝了一口茶,然后取出笔墨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当然不是为了换太子,而是借由换太子这件事将自己的想法给实现。 伱们文官集团不是敢架空皇权吗?你们不是想一家独大吗? 如今孙传庭的兵马已经开始南下,自己手中的四大营(戚家军也到了),如今也羽翼开始丰满,可以说有了一道托底的保险。 但这还不够,得有第二道,而这一道,就得来自他们的内部。 可要怎么来分化他们,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与其提出来被对方拒绝,不妨做的更疯狂一些。 咱们来换太子。 京师的文官、武将几乎都已经都在太子的身上下注了,重新洗牌的工程量,就问你们愿不愿意再来一次? 当你们面临站队问题的时候,会不会又是血雨腥风? 你们愿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价再赌一次? 自己不慌,让子弹再飞几天,到那时候自己再提出什么要求出来,抵触情绪就没有那么大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开创理论,即你说这间房子太暗,必须开一扇窗,其他人大概率是不同意的,但你直接站出来说要拆掉屋顶,他们便会过来调和,当有人提出来开一扇窗户的时候,大家都会同意。 而朱常淦的手下写着纸条上写着: “朕欲欲减陕西、山西、河南……之赋税差役,除正粮九方石之外,辽饷,均输,剿饷,全部免三年。与此同时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江浙、南直隶……数省来承担。” 他看了看,哪怕已经够努力模仿了,但还是和崇祯的字相差很大。 然后便扔在火上烧了。 除此之外,朱常淦要利用这次机会,进一步的分化文官集团,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是有间隙的。 毕竟只要有利益分配,就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一锅饭里面,就有吃的多的,就有吃的少的。 那自己就在这缝隙之上,再狠狠的砸上一拳。 让他们彼此防备,让他们奔走,让这些朝廷的大员不再那么稳如老狗,自己的诉求也就达到了。 更何况,南直隶、江浙一带得乱一些,只有这样,才能将匪患给赶过去。 等王承恩从外面回来,却见这货小心翼翼的回道:“皇爷,皇后娘娘在外面候着。” “她来干什么?” “宫里……都在传皇爷要换太子的事情,皇所以……” “不见,让她回去好好给朱慈烺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满脑子大明祖制,圣人之言,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的主儿,即便成长起来了,也是如崇祯一样的货色。 “朕这是为他好,这叫言传身教。” 就在此时,突然脚步声响起,“急报,急报,八百里加急……” 朱常淦和王承恩两人此刻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看向乾清宫门的方向。 只见一个锦衣卫策马来到宫门前面,然后一个小黄门快速的接过来,小跑着往里面送,一边跑,一边喊道。 所有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侧目,并让开位置。 王承恩第一时间赶过去,接过来展开,放在皇帝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小字,但朱常淦却只看到了一些关键字眼: “满清贼首皇太极哀毁过度,情志不舒,痰火上攻,血热上涌,头昏眩而归天了……” 皇太极提前下线了? 朱常淦之前和豪格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在诈他,自己压根就没有一点的把握,只因为他曾经在一些史料上见过几个字眼,“崇德二年,七月丙午,圣躬违和,率皇后诸妃于申刻出德盛门,幸安山温泉……” 这个原本应该是在六年之后才死的人,如今竟然真的死了。 看来此次满清入关之战,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朱常淦很快又看了一遍,上面写着多尔衮和豪格争夺皇位的斗争彻底陷入白热化。 随即猛地将这张纸排在了桌子上,喊道:“好,此乃天赐良机,命令军机处进入战时状态,四大营即可起兵,北伐蒙古!” …… 盛京, 因为皇太极“走”的太过突然,没有确立下一代继承人,以至于朝局震荡。 以多尔衮和豪格为首的两大人选,斗争异常激烈。 满清所有的王爷、重臣,无一例外,全都被裹挟进了豪格与多尔衮的皇位争夺漩涡之中。 正蓝旗和两白旗甚至一度出现了剑拔弩张的危局。 宫廷之内更是火药味浓郁,所有人都防范着,紧张着,稍微不小心,便可能擦枪走火。 肃王府中,豪格攥着手指不断的走了走去,眉头紧锁,面色难看至极。 “怎么可能?”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皇阿玛殡天,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引发如此境地只是一方面。 他更大的震惊则来自于明朝皇帝。 对方是如何知晓皇阿玛病重的?又是如何知晓多尔衮夺位之心的? 为什么自己作为满清的肃亲王都不了解的事情,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国皇帝却知晓?! 不仅如此,自己在夺大位的过程之中,可能会稍稍占据优势的事情,对方也早早做了预测。 两黄旗,两蓝旗,正红旗都或明或暗的支持自己,而多尔衮那边则主要来自于两白旗,镶红旗摇摆没有站队。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与大明皇帝说的一致无二。 他为什么想让自己上位?是不是自己上位对大明朝更有利? 想到这背后一层层、一环环的时候,豪格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有种被人捏在手心、按在水底的感觉,黑暗封闭,无法喘息…… 他甚至都想放弃争夺皇位。 可在下一刻,自己的脑海里面突然又想起了大明皇帝说的另外一些话。 “若你此次失去荣登大位的机会,不用几年便会被多尔衮给下狱致死,且你死后,福晋为多尔衮所纳……” 不行,还是得争! …… ps:看到书友说红娘子这就完了,下线了? 她没有下线,这条线才刚刚开始,前面只是铺垫了一下,后面才会慢慢展开。 第148章 盛京流血 六月二十七, 盛京的天色刚亮,一场小雨如钉子一般,整个雾蒙蒙的天际被钉出一道道缝隙。 满清皇宫之外麻马声嘶鸣,人影晃动。 皇太极崩,储嗣未定,面对多尔衮和豪格两大人选的斗争激烈情况,和硕礼亲王代善会诸王、贝勒、贝子、文武羣臣定议今日在皇宫之内,商量上嗣大位的人选。 豪格乘着马车赶到的时候,多尔衮、阿济格、多铎等人早已经赶到了。 “请!” 多尔衮看了他一眼,面色阴沉,“请!” 多尔衮和豪格的积怨已久,其实问题的根源,还在母亲阿巴亥。 多尔衮和豪格的老爸皇太极同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二人是同父异母兄弟。 豪格是皇太极和其第二任大福晋乌喇纳喇氏所生的长子,比多尔衮还大3岁零7个月。 图谋继位的皇太极等逼着殉了葬的多尔衮母妃,年仅37岁。 当时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22岁,多铎才14岁。 兄弟三人权势弱小,同时经历了人间的第一大惨事,眼睁睁看着母亲冤死却无能为力,刻骨的仇恨深深烙印在多尔衮的心里。 只能隐忍着等待机会。 豪格从小就比较突出,作为皇太极的长子,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皇太极也经常带着豪格随军作战。 豪格也算是争气,屡次在沙场建功,受到努尔哈赤的封赏,被封为贝勒,在宗室之中排行第三。 其后23岁被封为和硕贝勒,开始参与国政,27岁便成了和硕肃亲王,成为满清八大铁帽子王之一,并管理满清经济命脉户部。 相比而言,多尔衮,则是努尔哈赤大妃阿巴亥所生,虽然受到封赏,但却没有实质性的尊崇,在政治地位上不如他的哥哥阿济格,甚至不如比他小一岁的多铎。 在满清,多铎的政治地位是天生就有的。 因为他是嫡幼子,属于守灶之人,所谓守灶,就是老幺继承财产的意思。 …… 皇太极继承汗位,势力在所有旗主之中倒数第二,为了对付代善、阿敏、莽古尔泰,所以只能极力拉拢阿敏的弟弟济尔哈朗、多尔衮和多铎。 其后皇太极设计追究正蓝旗主莽古尔泰的罪行,让豪格成为正蓝旗旗主,囚禁镶蓝旗主阿敏让济尔哈朗做旗主,并先后杀了阿敏和莽古尔泰。 多尔衮更是凭军功,后来者居上,在阿济格犯错之后,开始执掌镶白旗,势力短短几年间便超过了济尔哈朗、德格类、阿巴泰等人。 以24岁的年纪便被封为和硕睿亲王,并兼礼部尚书,掌管满清军政事务。 两人在伐明的多次战争中,多尔衮都是豪格的主帅,死死的压这个目中无人的侄子一头。 两人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出征之中,积怨也越来越深。 可还不等他们进入,就听着外面又闹腾了起来。 却是两黄旗的人也到了,索尼、鳌拜等大臣要佩剑上殿,在外面高呼:“先帝于我等恩情大于天,要是不立先帝皇子,我们宁愿一死以追随先帝于地下!” “对,不过是一死而已!” 还没有开始,大殿之外便开始了战斗,一触即发的局面。 “干什么呢?先帝的尸骨未寒,还在天上看着你们,此时发生流血事件,是想让先帝死不瞑目吗?”此时代善等人连忙走了出来,才让索尼、鳌拜等人卸下佩剑。 …… 等进了大殿,很快便演化成了一场唇枪舌剑的争论。 众多大臣之中,索尼最先开口,“先帝爷崩逝,父志子承,此乃天理。先帝爷的众多皇子之中,只有豪格已经成年,其他皇子还小,所以我大清就该立肃亲王为帝。” 礼亲王代善也站起来,表示愿意拥护豪格为帝。 紧接着是济尔哈朗,也站出来表示对豪格的拥护之意。 豪格顿时脸色大喜,“感谢诸位清贵的支持,父皇在世的时候,也曾谆谆教诲于我国事,我一定不会辜负皇阿玛所托,把大清发扬光大。” 索尼乃是先皇的重臣,闻言拍手叫好,“先皇病逝之前,只有豪格见过,这必然是先皇要将皇位传给肃亲王的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多尔衮此刻终于说出话来,“既然先皇召见过豪格,那么敢问,可有先皇遗诏?” “这……”一时间正兴奋莫名的豪格蒙了,竟无言以对。 因为没有遗诏,他之所以能见到皇太极,还是因为皇后哲哲等人在暗中使劲才得以实现。 等他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太极已经病重说不上话来了。 更别说遗诏的问题了。 多尔衮继续说道:“先皇既然能见你,却没有立下遗诏,这其中的必然有着极大的蹊跷,是不是遗诏之中不是你,所以伱给毁了?” “你……你血口喷人!”豪格的脸瞬间憋的如紫茄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严重失态。 多尔衮却是冷笑地指着他,“你何必如此着急?难道是……被我说中了?” 一旁的鳌拜连忙站出来替主子解围,“谁都知道肃亲王和先皇父子情深,却故意以此攻击肃亲王,岂有不急之理?而在我看来,先皇之所以见肃亲王豪格,就是在临终之前想见自的继承人。” “那么皇位当然就是肃亲王。” 多铎闻言,愤然起身反对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胡乱揣测圣意?” 一个揣测圣意的帽子扣过来,顿时让鳌拜说不出话来。 多铎指着豪格硬刚道:“豪格你自己说,你凭什么当皇帝?论军功还是论治理国家能力,你十四叔哪点不比你强?” “此次我大清入关,损失惨重,明朝战力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羸弱,所以我大清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皇帝,豪格性格柔弱,心中又无城府,如何能带领我大清更上一层楼?” “要我说,就该按照祖上的规矩,让八旗旗主共同投票,立贤者为帝。” 一旁的阿济格此时也连忙附和道:“依我之见,为我大清的前途着想,只有立睿亲王继承王位,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形势再次发生巨大的改变,双方的争论更加的激烈。 代善站起身奋力的拍了一下桌案,“那就按照祖上的规矩,让八旗旗主共同投票,立贤者为帝王。” 他看了豪格一眼,自己的正红旗,豪格的正蓝旗,全都站豪格。 而镶红旗,则在自己儿子岳託的手上,镶蓝旗的旗主则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定然也会跟着自己的步伐。 如此也就是四位旗主了。 满清以黄为贵,当年皇太极登上汗位之后,立马进行了黄白对调,而多尔衮登临大位,必然会再来一次黄白对调。 这样一来,将有两黄旗的将领和部众将失去现在的地位。 所以他们必须支持豪格,拥护他,就是保护他们自己。 不仅仅是豪格,皇太极的任一皇子继位,他们都可以保持现状不变。 因为两黄旗本来就是效忠皇太极,既然皇太极崩了,皇子上台,他们自然而然的效忠皇子,不存在被清洗,可以继续在两黄旗之中做自己的重臣。 但多尔衮不一样,他不会信任原来皇太极统领下的众将。 以至于礼亲王代善眼中充斥着自信,“正红旗选肃亲王豪格继承帝位!” 代善当年参与竞争捍汗位,无论是年龄还是功绩都排在四大贝勒之首,却因为虐待硕托,惹怒努尔哈赤,被废黜太子之位。 其后又被皇太极以轻君蔑法,赋闲在家,如今趁着拥戴之功,他终于看到了再次入朝的机会。 “镶白旗旗主选睿亲王多尔衮为帝!”多铎紧随出声,遑不相让。 “正黄旗选肃亲王豪格!” “镶黄旗选肃亲王豪格!” 两黄旗表明态度。 “正蓝旗选肃亲王豪格!”豪格不好意思自己喊自己,小旗主饶余贝勒阿巴泰替他喊了出来。 “正白旗选睿亲王多尔衮!”多尔衮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4:2。 只最后两旗,却见克勤郡王岳托说道:“镶红旗旗主选睿亲王多尔衮。” 嗯?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岳託,特别是代善,他怒不可遏的看向自己这个儿子,“你……” 岳託却是看都没有看代善一眼,皇太极在世的时候,代善就偏爱继妻纳喇氏、虐待元配李佳氏所生之子。 其虐子之重,让次子硕讬忍受不住,离家出走,以致传闻其叛逃明朝。 代善却是听信枕头风,五、六次跑去请求努尔哈赤说:若我听从继妻之言,虐待硕讬,子是父非,则杀妻,如硕讬真有叛逃等悖逆举动,就将硕讬交给他处死。 岳託和硕托乃是一母同胞,小时候就被代善给虐待过,所以早就对这位父亲心生厌恶。 皇太极在的时候,他还有必要演一下父慈子孝,如今八王议政,事干储君之位,怎么可能再听这老毕登的。 然而还不等代善骂,就听着镶蓝旗的旗主,郑亲王济尔哈朗淡淡的来了一句,“镶蓝旗推睿亲王多尔衮为帝。” 嗡~ 场面顿时彻底炸了,代善惊愕地扭头看向济尔哈朗,“你……你不是……” 直到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济尔哈朗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支持豪格,不过是在演戏罢了,他真正支持的是……多尔衮。 4:4, 平手! 崇祯十年,皇太极存世的只有三个儿子,即皇长子豪格,皇四子叶布舒十岁,庶出,无继承权利。 皇五子硕塞,侧妃叶赫纳拉氏所生,八岁,同样没有继承权。 要知道皇太极一共有七个正妃,其中三个是再婚的寡妇,一个病死,一个被皇太极休弃,还有一个被皇太极送给了敌人叶赫部首领之子。 前世,代善和济尔哈朗最终扶顺治上位,但如今却是不行,四个在世的正妃所生的子女之中,除了豪格却没有一个嫡出的皇子。 于是事情再次滑进了死胡同,彻底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六月二十七,这是满清历史上的沉重的一日,血染朝堂。 皇宫之外,大雨落下,宫廷之内却是戚戚沥沥,血如细雨,涓涓流出来,如墨一般晕染在外面的水坑之中。 京都是两黄旗的主场,但正蓝旗、两白旗早已经完成了调兵,以至于一声令下,整个盛京宫门内外便轰然撞在了一起。 豪格在自己人的掩护之下拼命的往外逃,一边跑,他的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就是大明皇帝的目的,他定然是为了让我大清自相残杀,损我大清国运。” “说什么……让自己千万别谦虚,别说德浅福薄的话,千万别想着留手,要不然必然不得好下场……好歹毒啊!” 豪格浑身有些颤动的仔细回想自己与大明皇帝的谈话,终于认定了大明皇帝的终极目标。 他越想心里越是发寒,猛地回头,划拉开保护自己的人,大喊道:“多尔衮,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愿意拥你为……” 他刚说到一半,眼睛陡然睁大。 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此刻只见一柄刀赫然插在了自己身上。 而刀柄却是在一个人的手中,那人他认识。 正是礼亲王代善的次子,硕托。 此刻硕托也如被雷击中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他本来只是想将豪格给拦下来,却没有想到豪格会突然回身,正好递到了刀子前面。 皇宫之内是两黄旗的主场,爆发流血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便想着将多尔衮、多铎等人给抓住,囚禁起来,然后赶紧扶豪格登基。 等到时候昭告天下,已成既定事实,整个事件便会彻底落下帷幕。 可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一处方位。 气氛有些诡异,静的吓人。 “豪格……”索尼终于喊了出来,猛地冲了过来,捂住了豪格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代善也紧跟着赶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一刀很致命,几乎开了膛,肠子都已经流出来了,显然不可能救活。 豪格进气少,出气多,四肢冰凉地说出一句,眼珠子凸出,“他说的没错,果然……果然不能留手,这下场……” 第149章 满清诸王、贝勒瓜分皇太极遗孀 六月二十八,大明八万大军出击漠南蒙古。 朱常淦在皇城之上看着旌旗如海的三军将士,内心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自信,拯救大明,踏破一切的自信。 他拔出自己的佩剑,仰头高呼:“出击!” “不破漠南终不还!” “不破漠南终不还!” “杀!“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天佑大明……” 铺天盖地的喊声震耳欲聋,三军督师依然是曹化淳,副督师李邦华、秦良玉。 黄得功率勇卫营,张世泽领京营,马祥麟领白杆兵,戚振宗领戚家军。 铁甲大军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芒,如波光一般刺眼睛。紧随其后的便是兵仗司再次改良之后的火炮,被马车拉在后面,快速的前进。 再往后是弹药、粮草…… 除了戚家军之外,三大营近一个月休整其实扩张了不少人数。 但被孙应元从各部抽调去了八千多兵卒,再加上自己新训练的兵马,拢共两万人,随着孙传庭南下了。 算起来,朱常淦的手中其实已经有了十万兵马。 兵在精而不在广,这是一方面。 除了兵马,还有更大的问题便是兵仗司的产能还没有提上来,一味的扩张带给后勤巨大的压力,所以他暂时停止扩张。 转而将这些人都撒出去,让他们在实战之中提升战力。 这一战,他瞄准的是漠南蒙古诸部落。 在崇祯刚登基的时候,漠南蒙古主要是科尔沁和察哈尔部。 崇祯八年,也就是前年,察哈尔部林丹汗去世。 皇太极俘林丹汗的妻女,并且和诸王贝勒瓜分了林丹汗八个遗孀,这八个如花似玉的,分韵犹存,且分别代表着不同的蒙古部落,得到她们就意味着她们的财富和部众,可以扩充自己的势力。 其中两个,大福晋娜木钟、以及最漂亮的巴特玛璪便被收入皇太极的后宫,二福晋斯琴图被嫁给正蓝旗汉军都统车儿贝,济尔哈朗强占了三福晋苏泰,五福晋和六福晋下落不明,七福晋嫁给了皇太极之兄阿巴泰,八福晋苔丝娜被豪格抢去。 至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岁,漠南蒙古16部49个封建主,共推皇太极为帝,漠南蒙古纳入了后金的版图。 如今大明朝要对付的就是这些漠南蒙古各部,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大明北面才被满清打成了“马奇诺防线。“ 除了蓟辽关宁一线还可以抵挡一下满清的步伐,密云、山西、大同等重镇如同摆设,要不然也不会被皇太极三番五次的入关。 出兵之前,朱常淦和军机处的孙承宗、杨嗣昌等人讨论过。 这些部落之中,有科尔沁、札鲁特、巴林、奈曼、敖汉、喀喇沁、土默特、阿鲁科尔沁、翁牛特、阿苏特等部,总兵力约10万。 八万兵马打十万人足矣! …… 两日之后, 豪格死讯传到大明京城,朱常淦愣了一下。 “简直是废物,什么都告诉他了,竟然还是如此不顶事。” 他想过豪格可能不是对手,但却没有想到豪格竟然连命也给丢了? 随着豪格身死,这场历时十九天的皇位争夺战终于落下帷幕。 多尔衮登临大位,同时代善的次子,硕托,因为击杀勤王,并因为与阿达里阴谋拥立多尔衮而被罢黜宗室、赐死。 虽然不知道多尔衮许诺了代善、两黄旗什么好处,但八旗旗主共推多尔衮为帝,便说明其中必然有着不可为外人道的东西。 除此之外,济尔哈朗、多尔衮与多铎等人瓜分了皇太极的遗孀,即哲哲、海兰珠、娜木钟、巴特玛璪、布木布泰。 其中多尔衮选了哲哲和布木布泰两姑侄,济尔哈朗选了娜木钟和巴特玛璪,多铎则将海兰珠纳为己有。 除此之外,豪格大福晋博尔济锦氏被多尔衮强占,这位正是多尔衮原配的妹妹,而多尔衮的兄长阿济格则占了豪格的另一个福晋。 原来豪格的正蓝旗也被洗牌,归入了多尔衮的手下。 看着锦衣卫从盛京传回来的信息,朱常淦忍不住叹然,“贵圈真的乱啊!” 满蒙对于这种伦理问题与中原的截然不同,在他们的观念之中,父妻子继或者说兄妻弟继早已经根深蒂固。 因为他们的祖先以游牧为生,草原地区的严酷,脆弱无比的生态环境,几乎没有抵御灾难的能力,一旦遭遇闻之色变的白灾和黑灾,可以让一支游牧民族彻底消失。 比如最近蒙古遭遇的白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地区被大雪覆盖,超过六十多万头牲畜在严寒与暴雪中死亡。 搁在两百年前,对于许多部落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们面临的往往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生存。 相比于中原地区的婴儿夭折率,更大到夸张的地步,所以为了生存和繁衍,女人,尤其是能够生育后代的女人,便成了最稀缺的存在。 再加上战争、灾难、疾病,游牧民族的成年男子同样容易失去生命,他们的妻妾想活下去也要找人接盘。 于是经过千百年的发展,便形成了“父死子继”“兄死弟及”的传统。 甚至在努尔哈赤在处死长子褚英之后,确立代善为自己接班人的时候,便留下来将大妃阿巴亥及他的三个儿子托付给代善的旨意。 这也是为何济尔哈朗(侄子)、多尔衮(弟)、多铎(弟)、阿济格(弟)瓜分皇太极遗孀的原因。 至于代善,他的年龄比皇太极大,在他们的认知中,可没有弟死兄继的传统。 …… 盛京,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 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多铎、岳託、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等手中托举字表,身后贝勒大臣们全都跪下行礼,俯首称臣。 多尔衮先是当着诸王,诸大臣的面,讲了一番客套话,言自己定会勤政忧民,继往开来,将大清发展壮大…… 随即群臣起身,多尔衮坐在皇位之上,摸着御座之上的金把手,目光盯着御案之上的“传国玉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枚传国玉玺,据传从秦汉时期流传至元,后来被察哈尔部林丹汗所得,后来多尔衮将林丹汗歼灭,落在了他的手上,却迫于皇太极权势而交了出来。 如今不过两年时间,却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让多尔衮如何不兴奋,什么是天命所归? 这就是天命所归。 豪格身死,诸王、诸贝勒也只能推举自己为帝,隐忍十几年,终于拨云见日。 为了登上皇位,他确实答应了代善和两黄旗一些要求,他没有像皇太极那样直接黄白对调,清理两黄旗的将领。 而是将自己的正白旗和正蓝旗与两黄旗进行衣服对调,也就是将正白旗、正蓝旗的衣服给了对方,而两黄旗的衣服则给了自己原本的两旗。 旗下的牛录和装备则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如此结果,正黄旗的旗主还是两旗,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自然愿意。 至于代善,则可以重新出来理政,主管朝廷户部,相当于接下来豪格原本的财政权利。 可谓是皆大欢喜。 “恭顺王,明廷火器的问题,你研究出来没?”多尔衮其他的没有问,唯独问了这一个问题。 “回皇上,我们在明廷的碟子已经拿到了一些东西,相信很快就可以有突破性的进展。”恭顺王孔有德满头大汗的回答。 “好!朕等着你尽快将火器赶上来,我大清与明廷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火器,只要火器可以与之平齐,我大清入关指日可待。” 多尔衮与明朝交手多年,这一次骤然交手,吃了一次暗亏,但他却不以为意。 想当年,他父亲努尔哈赤在的时候,大明朝也是利用火器之利,打败过后金,但那又怎么样? 后金还不是越发展越大,很快便赶了上来,战力更是超过了大明。 如今自己登基,他相信自己照样可以复刻父王当年的辉煌,可以将大清带领着走向一个更广阔的境地。 等下了朝,多尔衮回到关睢宫,木尔木泰被他安排在了这里,两人见面一下子就抱在了一起。 木尔木泰在蒙语之中,意为“瓶子”,提起她的另一个名字,庄妃(也就是大玉儿),估计许多人便知晓。 皇太极病重之后,大玉儿要考虑自己以及肚子里面孩子的生命安全,哪怕是肚子里有孩子,也必须早做打算,所以两人就勾搭到了一起。 之前在皇太极的床前,哲哲、木尔木泰、海兰珠姑侄三个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但其实除了海兰珠,另外两个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不幸的是哲哲的后路是豪格,如今豪格身死,作为皇太极的皇后,因身份问题,不可能旁落给其他诸王,只能委身于多尔衮。 可她人老珠黄,已逾四十,自然不可能被多尔衮所宠幸。 “过来!”多尔衮登基,更是把四哥的女人大玉儿给抢了过来,此刻正春风得意,他肆意的大笑道:“朕就是要你给朕生个儿子出来……哈哈哈……四哥知道又如何,还不是到了我的手中?只是他看不到伱给我生儿子了。” 大玉儿满脸红晕,显得越加的娇艳,愈加勾起多尔衮的心意。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外面有急报前来,多尔衮急急忙忙办完事走了,大玉儿脸色却是变的刷白,姿势与之前显的不再那么轻盈。 她将宫女给赶了出去,检查了半晌之后,才猛然叹了一口气:“还好,孩子没有问题……” 随即,她趴在床上,一声声压抑的痛苦,仿佛从灵魂的深处呕出来一样,散布在这空荡的大殿之中,织出一层层的悲哀。 这就是皇权的斗争,为了活下去,她咬着牙也得这么做。 “再忍几次,就可以请御医过来了。” 知道此事的没有几个人,至于原来的御医,她已经派人除掉了。 到时候多尔衮也只会以为孩子是自己的,早出生一个月的问题,无非是解释成早产便可解决,当然这其中还需要自己谨慎再谨慎。 …… 多尔衮回到了崇政殿,因为军情急报传来。 “又是明廷三大营……”多尔衮看着军报上写着明廷三大营率领八万人北征漠南蒙古不由眉头紧皱。 上次是七万人,如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增长到了八万人。 明廷上亿人口,而满清却只有三四十万人口,在这一点上,多尔衮眼红不易。 代善、济尔哈朗、岳託、杜度等诸王、贝勒全都一声不吭,等着多尔衮的示下。 “皇上,明廷对漠南蒙古用兵,请陛下快快出兵。”蒙古将领古鲁思辖布焦急的请求到。 “求皇上尽快出兵!” 别人不急,这些蒙古人不得不急啊! 皇太极对漠南三次出兵,到崇祯八年,正式编立蒙古八旗,并从16部中挑选了蒙古壮丁共有16953人,这些人可以说是漠南蒙古各部最强的战力。 可如今这些壮丁却是在满清而不在漠南,满蒙八万人尚且挡不住明廷三大营,漠南那些老弱病残又如何能抵挡的住? 多尔衮阴沉着脸,扭头看向殿中众人,“漠南蒙古乃我大清的国土,科尔沁、札鲁特、巴林、奈曼、敖汉等也是我大清的子民,明廷犯边,岂有作壁上观之理?” “谁可以替朕扫平明廷这八万人?” “……” 沉默,大殿之中一阵冗长的沉默。 多尔衮看向一个人,“岳託?” 岳託闻言,立即跪倒在地,“皇上,臣也想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可镶红旗损失惨重,而且装备与明廷三大营相差甚远……” 多尔衮却是打断了他,“兵马不足,朕给你兵,装备上的劣势,朕让恭顺王带着火炮部队跟着你,上次我们入关,劣势就在于火器之上。” “这次朕调集火器部队紧随,定要让勇士们用火器、弓箭告诉明廷,我大清之威势,如狂风暴雨,不可阻挡。” 此刻多铎也站了出来,“皇上,臣愿领兵伐明!” 见多铎如此,大殿之中的诸王、贝勒这才纷纷跪下请奏,“臣等愿领兵伐明!” 毕竟谁都怕多尔衮过河拆桥,等自己的兵马过去被消耗一空,皇太极当初不就是这样整治四大贝勒的吗? …… ps:大舅哥明天要离家出去工作,所以今天晚了点!感谢大伙儿的支持! 第150章 工商司,建立! 六月三十,四大营北出张家口,过长城便进入了漠南蒙古的地界。 最先进入的便是察哈尔部,也就是林丹汗死亡之后,他儿子额哲所在的区域。 父亲林丹汗死后,母亲苏泰被郑亲王济尔哈朗给强占,额哲则被皇太极封为察哈尔亲王,并娶了皇太极的次女固伦温庄长公主马喀塔。 四大营刚出关便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了。 衰草枯杨,夏天本该是万物生长时节,但现在却是什么也看不到,草原之上的青色极少,许多地方甚至草根都已经消失不见。 大明末年,不仅仅是中原地区是小冰河、干旱、蝗灾……草原之上的灾难并不比中原地区少多少,枯干的牛羊尸体、婴儿骸骨,天空之中起起落落的秃鹫,随处可见。 这也是为何林丹汗为何频繁侵犯大明边境的原因之一,一方面察哈尔部想恢复祖上的荣光,还有一方面就是草原上的日子实在是太苦寒了。 俗话说“忠孝不可两全,文武只占一边”,林丹汗没有接受过什么文化教育,只知道看人,所以又被人称呼为“虎墩土憨”,也正是他的短视,只顾着对草原各部敲骨吸髓,使得草原各部倒向了后金。 四大营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个个沉默不语,大明的百姓如此,草原的百姓亦如此。 崇祯在位十七年,拢共记载的特大旱灾就有14次,饿殍遍野,人相食的记载比比皆是。 草原之上的生态更是遭遇灭绝性的打击,因为就连福建都有记录,积雪五尺,明末资料之中,有雹如碗大”、“雹大如碗钵”等记载,一点都不夸张。 也正是如此,游牧民族,只能南迁寻求生存的机会,对大明朝的侵略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努尔哈赤以十八副铠甲起兵,建立后金的时候,最大的威胁便是粮食危机,最初的动机就是掠夺资源,掠夺粮食,才能渡过饥荒。 崇祯在自然灾害、农民起义、满清、蒙古入侵的这些连锁反应之中,形势越加滑向深渊…… 让明军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最先遇到的竟然是土默特左旗的兵马。 曹化淳咬了咬后槽牙,怒声说道:“出击!” 打肯定是要打的,陛下曾说过,战场上拿不到的,在谈判桌上更加不可能达成。 李邦华内心坚硬如铁,“杀!”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从小所学的忠君爱国,让他对于异族没有过多的共情。 反而认为天地出万物来养活人,大明以往对草原开放互市,每年给予你们钱、粮,但你们却不知道感恩,就该统统杀光。 将士们看着周遭的一切,全都停了下来,特别是后来加入四大营的士卒,他们许多都是从山西、河南、北直隶等地逃荒进京的,看到眼前往昔的一幕幕如在昨日。 他们眼中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坚定,若不是陛下,全家不可能活下来,如今之计,唯有为效死,没有别的念头。 “杀!” “杀……” 铁骑如洪流一般朝着土默特左旗冲杀了过去,土默特左旗平时散漫,猛然惊觉大明部队打过来了,但他们仅慌乱了片刻,便很快组织起了数千人迎战。 漠南蒙古诸部投靠皇太极之前,最看不上的就是明廷的部队。 所以他们一个个脸上竟然看不到恐惧,反而有着兴奋和残忍,一个个呼号着,大叫着,朝着明军冲锋过来。 “轰轰轰……” 随着一阵火炮轰鸣,硝烟弥漫,这一个月兵仗司对火炮、火铳的又进行了诸多改进,虽然还是原来的炮管,但却增加了膛线。 所以精度高了许多,炮弹密集地落在蒙古人群之中,刹那之间一阵鬼哭狼嚎。 仅仅一轮,便死伤超过数百人,相比之前入关的满蒙八旗三层甲,这些人的装备简直就像一层纸一样,他们身上甚至有的连盔甲都没有。 这些土默特左旗蒙古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他们信息闭塞,甚至还不知道皇太极此次入关战败,所以,只一轮就把他们给打懵了。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却见大明中军的令旗挥舞,数千火铳兵举起装填好的火枪开始收割。 “嘭嘭嘭……” 硝烟弥漫,数千蒙古兵如被收割的稻子,一排排倒下,短短一袋烟的功夫不到,便减员超过了五成,凄厉的喊叫声,痛苦的怒骂声,嘶吼声,剩下的人彻底被吓破了胆,如洪水泄堤,直接溃了。 开始上马往回逃。 而大明这边,令旗也随之再变。 “轰隆隆~~” 四大营的骑兵终于动了起来。 “杀!”黄得功一马当先,策马狂奔而出,勇卫营的人紧随而上。 “杀~” 白杆兵、京营、戚家军也不遑多让,朝着对方追了过去。 没过多久,将士们就拖着一袋袋猩红的的袋子返回,有的袋子外面还有头发在外面露着…… …… 此时的崇祯在锦衣卫、东厂的掩护下,继续朝着北面前行。 三天走了堪堪百里,但就这百里,崇祯看到的却是到处都在杀人,残暴的官兵在杀人,农民起义军在杀人,官僚乡绅们在杀人,整个大地一片猩红。 他们走过村镇,十室九空,走过荒野,遍布坟岗,被扒光了的树,尸骸、白骨……没有婴孩,因为婴孩早就被人吃了,偶尔见到也只能看到瘦小的骨架。 “大明……这就是大明?!” 崇祯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着。 之前他只是听三娘子山寨里面的人说,如今亲眼看到,才明白真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的多。 “世子,先喝口水,我们的人已经出去找果腹的东西了。”锦衣卫的千户嘴唇龟裂却递给他小半袋水,“节约一些,往北千里,皆是如此。” 襄王朱翊铭示意锦衣卫的人先离开一下,然后自己接过来水袋,“吾儿,父王知道你心里难受,眼见着祖宗的江山残破至此,谁心里也不好受。” “但也正是如此,伱才更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我们更要进京,考取功名,进入朝堂,将这一切都告知陛下。” 襄王拍着崇祯的后背,冷不丁却见对方突然扭头过来,趴在了自己的胸前哭了起来,“可……可他即便是知道了,改变不了,岂不是更绝望?” “那怎么可能?陛下是谁?陛下乃中兴之主,我相信这些情况只是暂时的,陛下定然会找出来其中的办法……” 崇祯抬起头,“真的?” 襄王肃然的冲着他点了点头,崇祯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支棱着站起身,“我还能走,趁着天还没有黑,继续。” …… 大明京城,朱常淦的“换太子”策略终于再次迎来了朝臣们的反弹,而就在这时候,朱常淦终于将自己的想法给抛了出来。 当然不是自己抛出来的,而是由刑部尚书刘之风、廉政司司正许赐复等人提出来的:由江浙等数省将河南、山西、陕西,等地的赋税给平摊出来。 但依然引起了朝中诸多大臣的反对,因为南直隶、江浙等省的贫农手中早已经不堪重负,便是维持现在的赋税、差役都已经摇摇欲坠,再征收更多的,必然会官逼民反。 而土地几乎都在那些官僚、乡绅的手上,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往外出。 户部更提拔上来的右侍郎,文尽忠站出来,“臣以为,可向天下商贾征收商业税,以此来弥补大明财政的亏空。” 薛国观闻言连忙站了出来,“此万万不可,不收商业税,乃是我大明祖制,岂可轻易而废?” 小朝会上又是一阵嘈杂之声,彼此据理力争,甚至叫骂。 朱常淦看着众人,“还是回到最先的问题上,朱慈烺德不配位,孙承宗,起草废太子事宜,禁足于宫中三十日,任何人不得见。” 此言一出,百官皆是一凌,不再争辩,转而将所有的目光再次放到太子的事宜之上。 一直讨论到太阳即将落山。 众臣终究还是答应了皇帝对“商业税”的征收计划。 工商司正式挂牌成立。 第一任司正,正是户部右侍郎文尽忠。 整体架构则是类似于后世的工商局、税务局两者合一。 …… 所谓祖制,其实就是朱元璋给挖的坑。 老朱建国的时候,第一件大事就是稳定财政,巩固财源,但他的小农经济目光只盯着农业税。 朱元璋重农抑商,凡是离乡的农民不务耕种,跑去经商的,就要当做游手好闲的流民,官府必须把他们抓回来,处罚之后继续种地。 朱元璋的“祖制”的“重农抑商”主要是体现在地位上,社会的等级是士农工商,商人作为社会最底层,后代不许参加科举考试。 农民之家可以穿丝绸,但商贾却只能穿绢布。 在当时,朱元璋做出这样的律法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开国战争死了太多人,国家有太多的土地需要开垦,恢复生产高于一切。 朱元璋对于工商税的税赋收的也特别低,怕收税重,导致价格高而增加百姓负担。 以至于前期的商税是十五税一,甚至是三十税一,日用品则是干脆免税。 他还严禁出海贸易,把贸易改成了朝贡制。 这种朝贡制,其实就是日本、真腊、琉球、安南这种穷地方的人来找富户讨食,他们提起个芝麻上门走动,我们就得还他们西瓜、桃子,尽是赔钱买卖。 一直到万历六年,当时大明的财政总收入,两千六百五十二点七万,两农税占两千零八十点二万两,工商税二百二十三点八万两,杂色收入三百四十八点七万。 可到了崇祯登基,农业税涨到了百分之八十一,工商税就更低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大明中后期资本发展迅速,特别是江南地区,剩余劳动力多,手工业、工商业发展的很不错。 小冰河时期,农民日子过得苦,自己都吃不饱,再刮骨只能逼他们造反,找工商业收税才是根本。 “祖制……”朱常淦下了朝之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明朝一定程度上的灭亡,和朱元璋的束缚有关系。 朱元璋立下的这些祖制,前期执行的很是凶狠,动不动取人性命,抄家灭族,但后面大多土崩瓦解了。 俗话说管的越严,便越叛逆。 中后期的大明皇帝,修仙、重用太监,服饰奢华,建立内阁,醇酒美人、做木匠等等,都是违反祖制的。 一个比一个玩得花样翻新,祖制……这个东西后来发展成了文官们的武器。 大家有选择性的相信,符合自己利益的,就用。 不符合自己利益的,就不用。 本来是用来树立皇帝无上权威,建构权力运作和制衡朝堂的,结果用着用着被文官集团反过来制衡皇权了。 “王承恩,让工商司司正文尽忠来见朕!” “是,皇爷!” 朱常淦看着王承恩跑出去,嘴角终于翘起。 他准备了两手方案,一个是文官同意以南直隶、江浙一带增加农业税,另外一个便是增加工商税。 朱常淦早就料到这群文官们会同意第二个提议,因为他们觉得所谓的工商税,皇帝收不上来。 因为古往今来,所谓的工商税都不好收。 “朕就让你们看看,江南的工商税,朕是怎么收上来的。”朱常淦笑着拿出来一封信,署名是给孙传庭的。 “换太子这事儿可以再来几次啊!”朱常淦摆手让小黄门吩咐御膳局的人可以上菜了。 …… 朱常淦有个习惯,天大的事情,也不差吃饭的时间。 宫女们依次端着御膳走了进来,放在朱常淦的面前,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常淦食指大动刚想动筷子,却发现一个宫女端着盘子的手抖的厉害。 他皱着眉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发现对方的手抖的更厉害了,不由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算了,不吃了,王承恩,王承恩?” “皇爷,在呢!” 朱常淦指了指这个宫女,王承恩顿时会意,猛地过去攥住了宫女的胳膊,“你抖什么?” “我……我……”那宫女脸色瞬间惨白,浑身颤抖,腿都软的站不直了。 王承恩招呼两个小黄门过来,将宫女给带了下去,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不到,王承恩便再次跑了进来,在皇帝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将这些食物喂她吃下去。” “是!” 朱常淦移步来到了宫里面行刑的地方,此时那宫女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被几个小黄门给捏着嘴将食物给灌了下去,没几分钟,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毒! 而且是剧毒。 此时太阳落山,但京城之内锦衣卫和东厂却是全都动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 “人员名单知道了吧?” 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跪在地上,“回皇爷,人员名单已经拿到了。” “动手吧!” …… 皇帝中毒了? 一则消息在满朝勋贵、文武大臣中间传开,无不骇然,竟然有人对陛下用毒,本来今日小朝会之后,一些大臣还想着走动走动,如今猛然听说这事儿,全都大门紧闭,谁也不敢出来。 “谁干的?”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气的猛地将自己最爱的紫砂壶给砸在了地上,“如此大事,怎么能假手于一个宫女之手?” 他不是在愤怒下毒这事儿,而是愤怒下手的人简直是个蠢货,“如此以来,下个月的泛舟游湖,岂不是彻底泡汤了?” 田维嘉已经联系好了几个勋贵,下个月初在什刹海泛舟游湖,皇后那边已经说动了,相比皇帝也会前往。 如今这事儿一出…… 整个京城马蹄声、鞭子声、脚步声不断,风声鹤唳,臣民皆惊。 …… 第151章 收陈圆圆 “陛下中毒了?” “看吧,又有人要遭殃了……” “哪个狗东西,竟然敢谋害陛下,定要将他抽筋剥皮才好。” “……” 锦衣卫衙门里面一个个交头接耳在讨论着,却冷不丁肃然一静,因为副指挥使麻士维从外面进来了。 “都别在那儿杵着,都动起来,东厂那边已经揪出来三个奸细了,我们这边也不能落后。” “是!” 一众锦衣卫连忙一哄而散去办事了。 皇帝中毒的事件出了之后,东厂负责宫里面太监、宫女的审查,而锦衣卫负责宫外群臣的审查。 虽然宫女临死之前说了几个名字,但皇帝要的不是几个人名,而是铁证,所以他们有的忙了。 …… 锦衣卫的牢房之中, “赵文郁?知道叫你过来干什么吗?”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赵文郁乃吏部主事,突然被人给抓过来,他整个人也是懵的,手指的颤抖更是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着急,三儿,给这位赵大人回忆回忆。” 一个彪形大汉咬着牙从火炉里面抽出来一柄烧红的烙铁,走到了赵文郁的面前,“赵大人,对不住了。” “嗯……?”赵文郁眼珠子猛地瞪大,“刑不上大夫,吾乃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对我动刑?” 可这彪形大汉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烙铁之上灼热的气息吓赵文郁死命的将后背靠到椅子上,脚底使劲的蹬着地面,还想再往后退,可惜行刑椅是被钉在地上的,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移动分毫。 “赵大人,最后再问你一遍,伱说还是不说?”麻士维捂着鼻子,目光冷冽的看着他问道。 “我都不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你让我说什么?” “给陛下下毒的宫女口临死之前说了你的名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文郁惊恐莫名的矢口否认,给陛下下毒,等同谋反,诛灭九族。 别说不是自己干的,就算自己有参与,也不能承认。 “啊~”紧接着一阵惨叫猛然撕开诏狱的宁静,一股烤焦的气味弥漫在监牢的各处,钻入所有诏狱犯人的肺中,顿时许多人瑟瑟发抖起来。 一炷香之后,赵文郁被带走了,麻士维攥着手指,若有所思,“不是他?那会是谁?”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赵文郁贪脏妄法的证据落实下来了吧?” “回大人,已经坐实了,他曾收受南直隶乡绅封守金等人累计十万两,帮助这些人毁堤淹田,吞并百姓田亩无数……” 麻士维点头,“等他醒来继续审,想办法让他咬出来几个。” 锦衣卫也不是傻子,既然对赵文郁用刑,必然掌握了此人的犯罪证据,知道他不可能再翻身,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下一个是谁?” “临淮侯,李弘济。” “这老小子?” 临淮侯李弘济是李文忠的十世孙,李文忠随朱元璋打天下,被封为曹国公,李文章死后,由儿子李景隆承袭,靖难之役李景隆主动打开金川门,致使南京失守,朱棣长驱直入,登临大位。 得以保住曹国公的爵位,但李景隆去世之后,曹国公爵位被降为临淮侯。 “咦,人员名单里面是不是还有阳武侯?” 那人看了一眼,“回大人,再下一个就是阳武侯。” 麻士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还真让我猜对了。” 临淮侯李弘济和阳武侯薛濂两人在京城的名声烂大街,欺男霸女,逼良为宠,这些年没少行不法之事。 两人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每次都会调查对方的背景,欺负的都是那些小门小户、贫寒人家,往往都是给点钱了事。 麻士维眉头紧皱,这些勋贵最难对付,有爵位在身,家中店铺、田产也多,不用贪脏妄法。 至于之前被欺负的那些人家,早已经被对方用钱封了口,即便找上对方,也不敢站出来,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站出来指认,必然遭遇更凶猛的报复。 打又没有办法打,问……对方骄纵惯了,指望他们自己说? 果然,临淮侯李弘济进来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来,给本侯上刑,鞭子、烙铁,还有什么?都整上来,这大明的江山乃是我祖上跟着太祖爷打下来的,怎么……这就要卸磨杀驴了?” “我还告诉你们了,本侯爷……” 临淮侯李弘济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身体也坐正了起来,顺着他的目光,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龙袍。 “陛下,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朱常淦摆了摆手,扭头看向临淮侯李弘济,“呦,这谁啊?朕老远就听着有人在这里摆祖上的功劳,听你的意思我老朱家对不住你李弘济,朕该给你以死谢罪?” “臣……臣不敢!” “你敢,你太敢了,你都敢下毒谋杀皇帝了,你有什么不敢的?”朱常淦上前一步,目光如钉子一般死死的盯住对方的眼睛,“锦衣卫在你家的地窖里面,发现了和皇宫里面一模一样的毒药,整个京城有这种毒药的人不超过两个,你还说自己没有嫌疑?” “不可能,我明明都扔进……”李弘济刚说了几个字,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闭嘴,却发现皇帝正盯着他。 朱常淦看着李弘济,想起历史上对此人的几句评价:“临淮侯,奉命守门,城陷君亡,偷生南窜,在南都降清。” 他看向麻士维,“朕给你御用金牌,无论王公贵族,皆可用刑。” 临走的时候,朱常淦看到了另外一人瘫软在地,阳武侯薛濂,在他面前驻足了一秒钟,此人也在史书上留了几句话:“为人多不法,顺据京师,拷掠最酷,旋死,闻者无不称快。” 有了皇帝的旨意,再加上御赐金牌,麻士维这边推进顿时快了起来,仅仅半天的时间,就有了突破。 …… 东厂这边,高宇顺对于宫女、太监的审问如同篦子一般,但凡有点嫌疑的都会拉过来,一遍遍的审。 还真让他审出来几个有问题的,起因是一个新进没多久的宫女,面对高压露出马脚,审问之后发现,此人竟是后金塞进宫的谍子。 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 有了一个头,紧接着就查出一个更大的间谍网络头目。 此人一个万历34年入宫,如今已经过了三十年,已经在尚宫局做到了正六品司记。 尚宫局承担导引中宫的责任,主要负责管理文书,传达皇后或太后的懿旨,负责后宫各类庆典活动。 再往上一步,就是正五品的尚宫,宫廷女官能够爬到的最高位置。 难以想象,这些年究竟从宫廷之中到底泄露出去多少秘密给后金那边。 “查,给朕继续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趁着此次机会,对皇宫之内,来一个彻底的清洗。 崇祯这皇帝当的,到底都是筛子,以前怕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四大营在手,全然不惧。 …… 一时之间,大量的勋贵、官员、太监、宫女都被传唤。 “黄延度,你和李司记对食三十年,你敢说自己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可我们查到的是你在京城之内还有两幢院子,家中金银细软不下万两,你每个月的俸禄不过十两,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还想蒙混过关?”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一阵浓烟升腾,蛋白质烧焦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他没少找李兰芝。” “谁?” “他……是司礼监的人。” 东厂千户眼睛猛地一眯,“你尽管说,不说死,说了或许能活。” “大太监高起潜。” “高……”东厂千户猛地站起来,“你说的可是知兵善战的高起潜?” “让他签字画押,我去找都督。” …… 而在隔壁刑房之内,一个四十多岁的宫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的褴褛不堪,可她却依然不肯招供。 高宇顺看着她,吩咐东厂的一名太监,“去冰窖取一些冰过来。” 东厂的手段不比锦衣卫的差,特别是面对后金的碟子,所谓坐冰之刑,就是将人捆坐在冰上,忍受寒冷。 这种刑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 苏武牧羊时,匈奴人为了让苏武归顺他们,对苏武便实施了这个刑法。不过不是一个冰凳而是一个大冰块。苏武也不是坐在上面,而是卧在上面,因此也被称为“卧冰之刑”。 听起来不是很痛苦,但随着寒冷慢慢侵入到审讯人员的身体,体温慢慢下降,这些冷气就像针扎一般,沁入骨髓,让人痛不欲生。 用不了多久,这个叫李兰芝的老宫女就承受不住,嘶吼了起来,“我说,我说……”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不到,皇宫之内又被抓走几个。 整个大明朝廷无不骇然,那些能从监牢出来的人,对此讳莫如深,在多年之后的深夜之中还会再度惊醒过来。 临淮侯李弘济和阳武侯薛濂的一家老小被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包围了起来,禁止与外面任何人联系。 至于临淮侯李弘济和阳武侯薛濂两个老小子,在锦衣卫的审问之下,李弘济倒是硬撑着,但薛濂没有怎么用刑就撂了。 薛濂趴在麻士维的脚面上,“麻大人,求求你,别打了,我说……我什么都说,药是李弘济买的,人是我府上的家生子,崇祯元年被我送入宫中……” 他一股脑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麻士维手中拿着的则是那名宫女的供词,抬起头看向对方,“不对啊,薛侯爷,此女子说你强占了她两次,并且有了你的骨肉,这事儿你怎么一点也没有提?” 薛濂眼珠子猛地睁大,后背的汗毛倒立,猛地委顿在地。 原本以为可以保留一丝香火,想不到锦衣卫早就查的一清二楚,眼中的色彩如火苗般熄灭。 嘴里喃喃的道:“陛下何必赶尽杀绝?” 下一刻,他猛地站起来,想抓麻士维腰中的刀,却被麻士维一把抓住,一拳掏在了肚子上,痛疼如刀子一样泻进身体,抽搐起来。 “他的监牢之中不能出现任何的尖锐东西,每天十二个时辰看着,若他有什么意外,看护者提头来见。” “是!” 麻士维看着手中的这些供状,往后面翻了翻,上面有一个名单,“陛下最近对南直隶、江浙一带的人有些挑剔啊……” 他已经会意陛下的用意,除了眼前的这些人,他还需要做更多的工作,剪除那些近期在朝堂之上叫嚣的最厉害的那些官员。 …… 京城内锦衣卫和东厂的动作如火如荼。 朱常淦却是来到了承华殿,但此刻他却是来到了承华殿。 国事是国事,生活是生活,不能让国事影响自己的生活,特别是在这打生打死之际,更要学会享受生活,放松自己。 “陛下!”陈妃先是小心翼翼地给皇帝请了个安,然后便立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宫里抓走了那么多人,她怎么可能不知晓。 朱常淦瞅了她一眼,如此小心谨慎,“你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突然他瞥向了承华殿隔壁的身影,淡淡的的说了一句,“火候也差不多了,择日不如撞日。” 说完起身,往隔壁走,陈妃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皇帝去了隔壁,张着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朱常淦踏进来的时候,宫女吓的脸色煞白,而陈圆圆却是端着茶盏坐在那里摆弄茶居,直到皇帝到了近前,才施施然的见了一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黛眉嫩比三月柳,眼睛在眉毛之下炯炯发亮,如荆棘丛中的一把火。 素手如白玉,一双颀长水润的秀腿露在外面,就连秀美的莲足微微动了几下,似在无声地妖娆。 哪怕穿着衣服,依然能感受到那高耸之下的有容乃大。 “陛下,请喝茶!”陈圆圆樱桃小口轻启,将一盏茶放在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眼眸缩了缩,嚯~真空? 感谢大伙儿的票票 第152章 大明皇帝节选 茶水过后,陈圆圆咬着嘴唇看向皇帝的眼神之中包含期待,“陛下,臣妾给你揉揉肩。” 霎时间,香风扑鼻,媚态丛生,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后背掠过。 直到此时,朱常淦才终于有时间欣赏陈圆圆的美丽,一双玉足如凝脂豆腐,她的足不是那种圆润,反而更显得纤巧长秀,玲珑如世间美玉,让人忍不住握在手中。 再往上是圆润均匀的小腿,到臀部而陡然为峰,随即又骤然收紧……最后到胸前而至臻。 朱常淦目光最终落在陈圆圆那欺霜傲雪的脸上。 “陛下……”陈圆圆脸颊之上,红如浓墨晕染,鼻尖在光线照耀之下,闪烁的星星点点,越加显的晶莹玉润。 朱常淦一拽过来对方,万千青丝猛地散开,略过在书案之上,将上面的纸张肆意地给扫了下去。 承华殿外落起来雨水,敲打着瓦砾, 门口的树叶也被打了又打…… 不得不说,见过世面的陈圆圆与小户人家出来的陈妃,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一直到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朱常淦才起身,“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虽是贱业出身,但也知道有些东西就是死也不能随。”陈圆圆起身,服侍皇帝穿上衣服,软糯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陛下,明日还来吗?” 声音有期待,有激动,有忐忑,又娇,又软,却最具穿透力。 “来,为何不来?”朱常淦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相比陈妃,陈圆圆才更符合后世女子的印象。 能歌善舞,上得了厅堂,耐得住寂寞,滚得了大床。 “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不早朝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大明要一点一点的救,事情压不死人,但情绪会,所以该放松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 “来,再续一杯。” …… 从承华殿出来的朱常淦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心情愉悦,整个身体都是飘的。 王承恩小跑着在后面跟着,“陛下,锦衣卫和东厂那边传来消息,所有涉案人员已经审理完毕。” 朱常淦听了一下,拿过来他手中的名单,看了几眼,扔给他,“让高宇顺、麻士维他们办就行了。” 除了临淮侯李弘济和阳武侯薛濂两人,还牵连出来后金的不少碟子,以及12位贪脏妄法的官员,后面都写着籍贯。 几乎都是南直隶、江浙一带的人。 随即朱常淦又看了一下此次查抄出来的名单,金银、店铺、田亩、稀罕物件……累计两百万两。 “这一趟攻打漠南蒙古的饷银倒是够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朱常淦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是:兵马未动,粮草必须找到去处。 朱常淦抬起头,看了一眼日头,前世听闻明朝末期官员腐败丧心病狂,京城的贪官污吏尚且杀不完,那些地方官,脱离皇权的监管,其手段之歹毒,名目之繁盛,更是令人震碎三观。 “曹化淳那边有消息传过来没?” “还没有……” “报!”外面突然有小黄门冲了进来,“曹督师击败土默特左旗,杀敌3200人,俘获马匹5000头,牛羊十万余……” 朱常淦顿时大喜,“传令嘉奖三军,明日《大明时报》头版头条。” “是,皇爷!” “皇爷,廉政司司正许赐复求见。” “让他进来。” 如今的许赐复不仅添为正司正,更是多了一个郎中的官衔,领正五品的俸禄,这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就如同那些那些文官总督、督师,带兵出征的时候,身上还会再加个衔,比如兼任一个兵部尚书衔。 卢象升最后一战,被封为宣大总督,加兵部尚书衔,督天下援兵,上次尚方宝剑。 类似的理解,在后世有句话叫“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许赐复进来,一跪到底,“臣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许赐复规规矩矩的启奏道:“陛下,从南直隶、浙江、湖广、福建过来的举子,秀才已然进京,等待陛下的检阅。” 朱常淦沉吟了一下,“七日之后,朕在皇城之前检阅他们,正式给他们授衔。” “是,陛下,臣这就去安排。” 对于南直隶、江浙、湖广等地的肃清,不容有失,所以朱常淦设计了一连串的计划,除了外部的压力,还必须有他们内部的,而这些学子便是其中的一环。 …… 在天色彻底黯淡之前,孙承宗、杨嗣昌等人来求见。 新任总理熊文灿主张对义军“先抚后剿”,下招降令,在生员卢鼎的转圜之下,刘国能在营内正式被招降。 原本要赋予刘国能的守备之职,也被皇帝钦赐成了游击将军,隶属于左良玉部,并遣散手下的数万将士。 大明朝的营兵制度在大明中后期成为主导制度,官职从上到下是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把总、提调、备御等营伍官职。 这个时间点比历史上提前了六个月,别看仅仅六个月,半年时间,但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朝廷上下一片祥和,军机处孙承宗和杨嗣昌对熊文灿的不吝言语,希望皇帝给熊文灿表彰。 但皇帝却淡淡地说了一句,“刘国能早有投降之意,朕要的是张献忠,让熊文灿再加把劲。” …… 此刻的京师,所有的酒店、驿馆、都住满了来自大明各地的举子、秀才。 “听说了吗?陛下后天见我们。” “早知道了……这次一定要和陛下要一个官职。” “咱们也去廉政司看过了,是真的不错,许赐复一个举子出身,如今已经是五品大员了,这说明咱们的机会到了。”其中一个叫鲁文权的人忍不住站在桌子上满脸通红的说道:“明日在锦衣卫的带领之下参观工部……” “我明天去吏部参观!” “我明天去军机处……” 这声音一出,顿时引来无数的艳羡。 这些人聚在一起,整个酒楼似乎都沸腾了起来,无法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往日里他们只是听说,却不曾见过的地方,如今却可以踏入,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从未想过的。 从六月二十五到七月初七,凡外地进京的举子、秀才在京城所有的住宿、吃饭,皆半价。 除此之外,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带着他们参观大明的衙门,美其名曰提前知晓大明朝廷为何物。 参观完之后,皇帝会接见他们。 他们正讨论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再次过来。 此次他们身后的马车之上,拉着一沓一沓的书籍,“所有从外地入京的士子,这是陛下御赐给你们的书,过几天可是要从这上面考的。” 哗~ 瞬间从各客栈里面冲出来无数的人群,疯了一样抢夺。 “不要抢,每个人都有,陛下说了,不要钱。凡哄抢闹事者,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一句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德行!”麻士维看着众人,让人开始分发,这些人一个个排的异常整齐,等待发放。 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的人免费带他们参观,让他们学习,完了之后,还要让他们军训,最后才是面圣。 等这些人拿到书,只见首页写着几个字,“大明皇帝节选。” 翻开后面。 “第一章,忠君爱国篇……” “第二章,忠孝仁义篇……” 诸多学子看着里面的内容,一个个目光闪烁,有人问锦衣卫的人,“大人,陛下的考题真是从这上面出?” “这还能有假?” “这倒是不难……” 等发完书籍,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的人则是一家挨着一家的上门实名登记,从籍贯、父辈有没有人做官的,家中是否有反贼等各种明细不一而足。 而那些被问完的学子,再顾不上喧哗,转而回到自己房间,迫不及待地开始背诵《大明皇帝节节选》了。 …… 其实这事儿,引子还是在廉政司,当初《大明时报》对廉政司的报道一出,瞬间引爆了两京一十三省的所有学子。 随后皇帝在《大明时报》上发文,欲在全国各地建廉政司分部。 并且其中五成的官员来自地方的举子和秀才,更是将此事推到了一个更高的程度,而且皇帝要亲自面见他们。 南直隶、浙江、湖广、福建等地虽然离的最远,此次却是来的学子却是最多。 因为这些地方更加的富庶,学子们也更有资本,在家族的帮衬之下,经过水路、再转陆路,才来到了京都之地。 鲁文权便是如此,他是从应天府赶过来的,本来想和两个同乡一起乘船,结果联系船家的时候,才发现船早就满了,就连站在外面的地方都没有,全是进京的举子、秀才。 最后没有办法找了家里的关系,坐着往北面运鱼的船,才得以北行,这一路上,他们遇到好几拨要搭船的,都是北上进京的。 从水路下来,他们又结伴而行,期间又经历大雨,其中一个人被浇了一个落汤鸡,第二天就病了,再没有起来。 他们将人给埋了之后,继续走,经历近一个月,终于抵达了京城。 如今皇帝要面见他们的消息传来,这如何不让鲁文权兴奋? 作为一个举子,想要考上进士实在是太难了,三年才开考一次,整个大明朝从太祖爷开始,到如今两百多年。 拢共才考了86榜,每榜进士人数平均只有270人左右,三年才能出两百多人,对于数十万举人、秀才而言,简直就像是吊在他们面前的一块肉,想吃却够不着的那种深深的绝望,时刻鞭打着他们。 但现在不一样了,陛下要在两京一十三省办廉政司衙门,每个省从数百人到千人不等,而且只选25岁以下的。 考进士是万里挑一,这里却是几十个里面选一个出来,又如何不让这些年轻的学子疯狂。 士农工商,他们读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当官吗? 朱常淦此举不仅点燃了这些学子,便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同样被点燃了热情,所有有条件的家庭,都倾尽全力让他们的子侄进京。 以至于才出现了京城如此盛况。 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面对如此状况,也不敢怠慢,十二个时辰轮值,确保这些学子不会出问题。 特别是陈妃的父亲陈二发,此刻正在训斥属下。 “别怪老子没有提前和伱们说,陛下要是因为这事儿治了俺老陈的罪,你们也别想好过,我……我特么阉了你们。”他着急上火之下,嘴上长了一个大泡。 这两天宫里面都杀疯了,昨日女儿专门叮嘱了自己,千万别闹什么幺蛾子,陛下这几天正憋着劲想杀人呢。 “哎呦,真是要了老命了。”陈二发捂着脸正往前走,突然被一块石头给绊住了,不由气急踢了一脚,不了那石头只是留在外面一点,更大的在下面,这一脚下去差点骨折。 他咬着牙爬起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低声埋怨道:“摊上这么一个女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又升了,从南城兵马副指挥使,升到了都督同知。 “都督!” “大人!” 有两个五城兵马司的人见到陈二发连忙停下来喊道,却被陈二发骂道:“别胡说,我还不是都督。” “这不迟早的事儿嘛?谁都知道陛下对您器重……” “滚!” 等陈二发走了,那人摸着脑袋,“不是,我们说错啥了?” “你新来的不知道,咱这位都督同知最不爱听的就是有人恭维他升迁。”另一人无语的看着陈二发的背影。 新来的嘴巴张的老大,“啊?还有不想往上升迁的主儿?” …… 第153章 张献忠必须死 河南境内,数天的路程却让崇祯彻底陷入了自我的怀疑之中。 他踩着地上的枯骨,双目无神。 “世子,贼寇又来了。” 随着锦衣卫千户的一声令下,几个锦衣卫架住襄王和崇祯就准备再次开溜,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了。 他们有时候混在流民之中,有时候被贼寇裹挟,有时候被官军追赶……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自己在锦衣卫、东厂的保护之下尚且如此,更不能想象那些流民百姓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就在他们想脱离这群流民的时候,豁然发现远处更多的流民朝着他们汇集过来。 襄王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这次情况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这都多少流民了,怎么还在增加?” “恐怕要糟……”锦衣卫千户脸色阴沉的看着周遭的情况,发现事情朝着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还没有轮到他们愕然,变故再次出现,从远处杀过来一群贼寇,领头的人手中刀子黑紫,显然杀人不少。 “快,跟上,前面就是县城了,等打进了县城就有的吃喝了。”领头的那人目冲着流民们大喊道。 直到此时,崇祯才明白贼寇裹挟着他们这是要攻打县城。 数千衣衫褴褛的百姓,里面老幼、妇孺居多,就这么被贼寇用鞭子抽着,赶着,如羊群一样,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行进。 “这边!”锦衣卫千户见状连忙让属下带着襄王和崇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钻,可没走几步,却再次被眼前的流民给卷了回来。 锦衣卫千户咽了一口唾沫,喝止住了所有人,“不行,人太多了,再往外走就是流寇,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一旦发现我们想逃离,他们会第一时间对我们出手。” “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跟着他们先打县城,然后趁乱再找机会了。”锦衣卫千户和东厂的一个太监两人商量了一下,果断放弃往外逃,而是往人群里面钻。 …… 没过多久,喊杀声陡然增加了起来,崇祯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县城。 城楼之上,旌旗飘展,官兵们正在奋勇杀敌,梯子、栈桥越过护城河,蚂蚁一样的人,密密麻麻地正往城墙上爬。 随着离近了,才发现往上面爬的那些人不是反贼,而是反贼们拼命的驱赶着的。 他们驱赶流民上去消耗县城城防的箭矢,石块,火油等物资,更消耗守城官兵们的体力和耐心。 城下的石块瓦砾,草木却已经成了黑色,尽是干涸的鲜血。 混合着金石交击声,喊杀声,妇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喊声、老人的叫骂声……这些流民被推到了城下。 石头从城墙之上扔下来砸进人群之中闷沉声,就这么刺入崇祯的耳膜之中。 数万流民见到此状,顿时不敢往前,但贼寇们却在后面开始杀了起来,逼着他们往前面走。 前面在杀,后面也在杀。 自打他从四望山下来,这一路上,在中原大地上见到的除了杀戮,便是杀戮,反复多次的惨无人道的杀戮。 官兵们杀,是为了杀良冒功,抢夺头颅。 反贼们杀是为了将这一带彻底变成赤地,将所有人都逼着加入反贼大军,裹挟他们去攻打县城。 为此,他们如捕鱼一样,从“池塘”的一侧开始杀,一直杀到杀无可杀的时候,便往地上扔银子、粮食,如果这些东西没了,就继续搜寻,一直杀的“路不拾遗”,才开始收网。 这在贼寇之中,有个学名。 “清乡!” 以眼前的光州为例,李自成以及明末起义军,从崇祯八年开始,就曾经“三杀河南,九诛光州”、“水淹开封”等。 仅崇祯十五年,李自成攻打开放,命人扒开黄河大堤,水淹开封,全程三十多万生命,仅两万人死里逃生。 崇祯满眼通红地看着如草芥一般死掉的百姓,“人命竟比纸贱,人命比纸贱……”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尸骨纵横、满目疮痍。 想起朱常淦和他说过,河南、陕西人口损失率达七成以上,垦田面积估计不足万历年间的十分之一,他只当是危言耸听,如今看着这景象,再不怀疑。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同意了杨嗣昌的加派“剿饷”?! 除在辽饷之外又在每亩加粮6合,每石折银8钱,合计天下增税192万,更加上了所谓的“溢地”。 就是重新核查纳税土地,增派近三百万两…… “愚蠢,愚不可及!”崇祯攥着手指,谁逼这些人反的,除了自己还有谁? “重征,重征……难怪乎……” 别人不知道,但他崇祯却是明白,江山是名江山,并非实指江山。 江山是百姓而非溪流,是人口而非草芥,所谓的天子代天巡狩,巡的是黎民百姓,而非山川河流。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手段而非目的。 没有了百姓,对于大明朝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并且是短时间之内无法恢复的灭顶之灾。 这一愣神的功夫,崇祯才发现自己竟然离着城墙又近了几分,他此时才看清楚了反贼的旗子。 张! 正是反贼张献忠的部下。 …… “东城门再派一百人上去,将原来的人换下来休整。” “好!” 光州城的县令须发皆张,在城中调配所有的人员和资源,他将人员分成了白日和黑夜两班倒,以保证所有人有休息的时间。 休息的营地也在城中心的位置,以应付四个城门的战事。 即便隔了这么远,四边城墙的战斗声浪却依然清晰。 时而如天际的闷雷,时而如突然落下的雷阵雨,惨重的厮杀声和喊叫声彼此交汇,碰撞……被浓密的风给刮着时远时近。 “坚持住,马上就到了。”城墙上不断有伤兵被抬下来,然后又有人补上去。 厮杀呼喊声再次旺盛起来…… 光州城内,由于明廷对满清的胜利,以及皇帝兴办团练,使得光州城的官兵以及百姓们的抵抗热情极度的高涨。 除此之外,还与崇祯八年,也就是两年之前的李自成屠戮光州城有关。 对于局势,无论是官兵还是百姓都知道,城破则贼寇屠城,所以没有人惜力,便是那些官僚士绅也不再惜家里的粮食、吃食。 到了眼下,只有抵住反贼的攻势,等到官军的支援,全家几十口人才能活下来。 既然做好了城破的准备,便没有了人心惶惶。 当然不排除开战之前,城里的一些富户、乡绅在此之前可能已经将家里的香火送出城,但他们留下来的人出力程度,以及牵头的力度都是不容置疑的。 只要是留下来的人,哪怕是第一次上战场、未曾见血的年轻人,也咬着牙,攥着刀枪上去与敌人厮杀。 刀枪给男人,女人、孩子则是直接拿着木棒、棍子朝着从城下冲上来的捅,砸。 “来啊,你们上多少人,我们就打死多少人。” “老子就不信了。” 狰狞的面庞,鲜红的刀枪,如此气势,将冲上来的流民以及混迹在其中的反贼嫡系给一次次逼退了回去。 地面上的坑洼容不下更多的猩红,只能任由它们流进不远处的护城河,但护城河里面的水早已经被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让人无法分辨的清楚,到底哪些是血,哪些是河。 一个流民一脚踏空,砸在护城河中,顿时“嘭”的一声,血光爆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又一个人给砸中,扑倒在水中。 …… “玛德,不是说光州很好打吗?怎么都打了五天了,还是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把这些羊都赶上去,看他们能杀多少……” 远处,一个头上裹着福巾,满脸络腮胡子,手中握着皮鞭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气的咬牙骂道。 福巾,就是一块黑色帛巾裹住头发,在明朝十分流行,在士大夫之中更是十个中就有八个是这种装扮。 张献忠读过几天书,造反之后便也以福巾束首,装点儒雅。 闯塌天刘国能投降明廷之前,曾多次派人游说张献忠,但张献忠鸡贼的很,一面给熊文灿送礼,一面又带人脱离,再次逃入河南一带,想通过再次屠城壮大声势。 张献忠不是没有打过光州,以往半日便可攻克的现成。 这次却是出乎了他的意外,他的嫡系加上裹挟的流民,已经超过十万人了,连续攻打了两天却是无论如何也肯不下来。 “报!”一名斥候骑着马由远及近,猛地跳下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元帅,明廷的官军到了!” “谁的人马?” “回禀元帅,应该是左良玉的兵马。” “又是他?”张献忠气不打一处来,“此老驴怎么如此印阴魂不散?” 正月份,也就是半年之前,张献忠带着人攻打黄冈,被左良玉的明军给击败。 原本的九个大营,被一分为四,一个到了罗田,一个从团封过,一出嶄水,一趋歧亭,后来他好不容易顺流东。 后来整合人马,与江北的贺一龙、贺锦汇合,计划攻打安庆,却不料遇到了左良玉,被打的溃不成军。 想不到自己刚摆脱了熊文灿,竟然又遇到了这个煞星。 “还有多少里?” “回元帅,还有三十里。” 张献忠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此时已经被消磨了大半的流民,“将里面的青壮挑出来带走,其余人等皆杀之。” “是!” …… “陛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那些士子研读《大明皇帝节选》的热情极为高涨。” “今日,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带着他们开启一周的军训……” 乾清宫,朱常淦看着各地上来的奏疏,一边听着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汇报士子在京的情况。 等麻士维走了,朱常淦将手里的奏疏放下。 一周的时间,终究还是有些短,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传庭、孙应元的军队已经从河南开始赶贼寇。 预计过不了太久,流民和反贼就会入南直隶、江浙。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这些士子了。 而对于这些反贼,他不可能全部赶入南直隶、湖广,一部分赶,另一部分则是坚决打击。 想招降更多的起义军,就要展示出来雷霆万钧之力,挑来挑去,他选出来一个人。 张献忠。 四大营出征漠南蒙古之前,他便已经给了左良玉、孙应元、孙传庭等人密旨,“若遇张献忠部,则赶尽杀绝。” 张献忠和李自成两人都是延安人,而且同岁。 如光州屠城,他们这些起义军扰民害民的危害远远大于“动摇封建王朝的统治基础”的作用。 他们在光州(信阳一带)竟实施了九次惨无人道的血洗! 而整个河南,所杀人口合计超200万人,十室九空。 其中尤其以张献忠最为恶劣,崇祯八年,张献忠率领不下,屠戮安徽凤阳之后,蹿至庐州。 围庐州城,剥妇女数千人置城下,有稍微不从或感到羞愧的都被他杀掉……除此之外,还有张献忠的军营之中屡次出现当着父亲而辱女、绑住丈夫而辱妻,还有将小孩扔进油锅,看着他们在里面蹦跳嗷嚎等案例。 正史也好,野史也罢,或有夸大之嫌,但后世挖掘出来的万人坑,证明这不是空穴来风。 无论是朱常淦现在屁股坐着的位置还是于大势来说,他都有着对张献忠动手的理由。 不过,朱常淦给熊文灿的旨意,却是让他使出所有力量,尽快招降张献忠。 能强势镇压最好。 若阴差阳错,左良玉、孙传庭、孙应元等人无法剿灭他,被熊文灿招降,也算是落入自己的窠臼之中。 双保险,更妥当—— …… 第154章 陈二发:我真成都督了? “你,给我过来。” 就在崇祯等人在踌躇拼命还是逃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叫住,此人正是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 明崇祯三年,随从张献忠起义,因骁勇善战,受封为平东将军,与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皆为张献忠义子,张献忠赐姓为张可望。 “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和他拼了……” “别!”锦衣卫千户猛地攥住襄王的手臂,“看样子不是要我们的命,而是要收编我们。” “收编?”襄王看着被贼寇挑走的人,都站在了贼寇之中,脸色不由又是一变。 如锦衣卫千户所说,献贼的手下在挑青壮补充兵力。 这一仗打了两天多,死的大部分是饥民、流民,但张献忠的部下也死了不少人,他们也需要补充兵力。 张献忠的兵力之中,也分着等级。 上等的是他的嫡系战兵,次等的是他的同乡,再往下的就是后来投入军中,立下少许寸功的兵卒,最下等的便是最近蚁聚来的饥民。 比如崇祯他们这样的。 “此时不宜与贼寇反目,不如加入其中,等机会再逃。”锦衣卫千户趁着孙可望没有注意自己,低声和襄王、崇祯商量道。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崇祯他们上次可以从四望山逃出来,不就是如此吗? 崇祯没有说话,襄王却是咬着后槽牙,低声说道:“怎么刚出户口,又入狼窝?……我是真的后悔,离开之前,怎么就没去祠堂给老祖宗上一炷香保佑我们呢?” 他一把抓住崇祯,“吾儿,要不还是把你从咱家族谱上给移出去吧?” “嗯?” 还没等崇祯反应过来,却见一贼寇将他猛地拉了过去,“别在这里挡路,赶紧站那边去。” 各部挑选年轻人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戛然而止。 随着张献忠的一声令下,孙可望手持大刀喝道:“撤,将所有的物资带不走的,直接烧了……让那些饥民驱赶过去,挡住那些狗官兵。” “啪~” 张献忠的另一个义子李定国此时也挥舞鞭子,打在了饥民的身上,驱赶道:“跑,跑起来……站立不动者,死!” 一个贼寇提枪扎在一个愣在原地的饥民身上,然后将尸体挑进水中,用方言骂道:“踏马的,不动是吧?不动,就全给老子死。” 这些贼寇的身上早已经染满了鲜红,大部分都是饥民的,他们要用这些饥民的命来阻挡官军的脚步,好自己从容的撤走。 此时官军赶过来的声势已经隐约传来,崇祯等人在贼寇的驱赶之下,朝着远处逃。 贼寇之中仅剩下的一些人则是继续赶着老弱病残的流民与官军碰撞。 一个时辰之后,大地震颤,如春雷滚滚而来,与流民们撞在一起。 “玛德,又让他给跑了!”左良玉的战马,皱着眉头看着哄哄嚷嚷的贼寇,气的一刀砍在了一名挡在他面前的流民头上,血光猛然炸开,那个流民瞬间倒在地上。 热腾腾的血淌出来,将地上的一个小坑给填满,几颗将死的草根,贪婪地吸食着其中的水分。 “不能白来一趟,把他们的尸首给割下来,向朝廷要钱。” 杀良冒功,冒赏,贪功索饷这种事情在崇祯朝已经再正常不过,上下欺瞒的情况更是不计其数。 大明地方官吏贪赃枉法捞钱,大明的官军则只能通过粮饷要钱,可大明国库空虚,各边镇将士早已经不能满饷。 之前的京营不同样如此?何况在地方上的官军。 很快,喊杀声、凄厉的叫声,如雨幕一般,将重重的震撼与压抑,传导到了已经逃出去很远的崇祯耳中。 他往身后看了几眼,心头大惊,“这是?” 锦衣卫千户也是皱着眉头,咬着牙骂了一句,“特马的……” …… “义父!” “可望啊,听说你这次抢的人马最多,不错,不错!” “托义父的福,这次倒是搜罗了不少青壮。” “那就好,回左革五营那边已经联系上了……” 张献忠此行的的目的地正是与“回左革五营”兵合一处,借助左革五营的力量,来壮大自身。 崇祯八年,也就是前年,起义军聚集在河南荥阳大会,号十三家,各自纵横驰骋。 其中马守应、贺一龙、贺锦、刘希尧、蔺养成合在了一起,号左革五营,兵威在崇祯十年的时候极盛。 纵横安徽、河南、湖广北部,势力和名声不比李自成、张献忠逊色多少。 其中领头的马守应陕西绥德人,绰号老回回。 二号人物,祝一龙,绰号革里眼。 三号人物,贺锦绰号左金王。 剩下的四号人物刘希尧绰号改世王以及五号人物蔺养成绰号争世王,名声便没有前三人名声更显了。 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一般称呼他们五方人马为“回革左五营”。 张献忠希望可以说服他们加入自己的队伍之中。 “义父,他们肯吗?”孙可望忍不住问道。 “他们有什么不肯的,我们虽然兵力没有他们多,但却是数万大军经过多年血战之后,大浪淘沙留下来的精锐,都是战兵。” “他们呢?看上去好数万之众,但有几个战兵?还不都是蚁聚的饥民?” 孙可望点了点头,就算是以前差点饿死的饥民,只要没有战死,经历这么多次战争,也已经成了精锐了。 从这几次战斗就可以看出,虽然天赋的人少了,但战力并没有减弱,反而因此有了更强的灵活性,明廷的官军几次都没有办法追上他们。 此时已经逃出来的张献忠心情不错,孙可望骑着马落后他几步,两人攀谈着,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等商量完了,张献忠准备策马离开,扭头对着崇祯这些刚刚加入进来的人说道:“从即日起,伱们就是我张献忠的人了,好好干,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喝的,到时候打遍天下。” “日后就算是不跟着老子干了,落草也是一个山大王。”说罢,张献忠仰头大笑。 周围人原本低着头,有的人更是脸上惊惧,但听到山大王这个词,他们却是一个个仰起头了头,攥着手指,目光之中有了胆气似的。 “对,落草也是山大王……这年头当平头老百姓过不下去,还不如当一个山大王。” “哈哈哈哈~~“孙可望也跟着笑道。 崇祯看着四周所有人认可的目光,眼睛睁的牛一般大,心脏怦怦狂跳,怎么都想当山大王? …… 漠南蒙古,四大营在与土默特左旗激战之后,毗邻的土默特、阿苏特、永谢布也快速收到了消息。 短时间之内,竟然集结了数万人马,朝着明廷大军围了过来。 收到锦衣卫情报的黄得功,第一时间不是担忧,反而是兴奋,他跑到曹化淳的中军营帐,“督师,督师,让我们勇卫营上吧?” “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凭什么让你们全吃了?”张世泽一听顿时不愿意了。 马祥麟猛地站了起来,“我们白杆兵也不差啊,督师,我们愿打头阵。” “督师,此乃我戚家军第一仗,岂有退缩之理?”戚振宗激动的满脸通红,同样不甘落后。 “给我们!” “给我们……” 上次三大营与满清鞑子的交战,他没少研究,正如张世泽所说,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漠南蒙古最好的战力在辽东,能一下子凑出来数万人的队伍不容易,等打完这一仗,下一次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遇到这种机会。 他要是争取不到,回去之后,将士们必然会认为他这个主将无能。 曹化淳耳朵嗡嗡的,伸手喝止住他们:“都别吵,这一仗有的打,不是你们想象的就打这一次就班师回朝了,陛下的旨意,漠南沙漠不平定,不允我们回朝。” “这才第一仗,估计这一仗打完,后金的兵马也该到了。” 秦良玉看着众人,目光灼灼,“仗有的打,但眼前这一仗,我们必须要打的漂亮,为了战果,我们最好还是先示敌以弱……争取消灭他们更多的有生力量。” 李邦华点头,“督师已经将作战计划拟定好,四部都有任务,各司其职,当能大胜。” …… 离此地百里的地方,有两万余兵马,正是林丹汗之子额哲带领各部兵马,前来阻挡明廷的脚步。 漠南蒙古16部49旗,如今到了六部,23旗。 各旗的旗主汇在一起商讨如何应付大明军队。 额哲腰间悬着弯刀,也在其中,他挺着肚子,“依我之见,既然大清皇帝传信,满蒙八旗已经出兵,不日便可抵达,我们要做的就是拖住明廷的脚步而已,想来不难。” “不难?察哈尔亲王,您倒是说的好听,这一趟你出多少人?”土默特左旗的旗主金石台因为刚刚被明军击败,死伤大量兵马,正在气头上,见额哲说的这么轻松,忍不住讥讽道。 “你……你眼中还有没有上下尊卑?”额哲气的骂道:“不说以前,就算是现在我也是亲王吧?” “哼~”金石台冷哼一声道。 额哲不由气急抽刀要砍杀金石台,却被人拦住,他老爹死后,他母亲苏泰被满清掳走嫁给满清的郑亲王济尔哈朗。 但他自己却是得以封王,并且在他老妈的扶持之下,娶了皇太极的女儿为妻,过的极其潇洒。 但满清对他的定义就是一个废王,将他当猪样,将原本察哈尔部的兵马,分成了诸多部落,兵马也分了出去。 所以他其实已经多年没有掌兵了,猛然听说明廷攻击漠南蒙古,额哲才不得不联合各部,凑了这些人。 但他手下却是没有多少兵马,此时就有些尴尬了。 “其实察哈尔亲王说的没错,明军此次来势凶猛,但我们只要拖住他们的脚步,等到满蒙八旗的兵马到达,便是大功一件。”喀喇沁旗主站出来说道。 其他几个部落的旗主也终于点头,“就这么办。” …… 乾清宫,朱常淦此时也正看着漠南蒙古的区域地图。 “曹化淳他们到哪儿了?” 所谓的漠南,漠西蒙古,漠北蒙古,是以戈壁、大漠为界,之所以没有漠东,因为东部是后金。 “回陛下,锦衣卫今早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进入察哈尔的深处。”王承恩将锦衣卫的一个情报展开放在案牍之上,以方便皇帝查看。 漠南蒙古的重要性,在朱常淦心中,犹如河西走廊于汉庭。 虽然林丹汗时期,漠南蒙古各部为了争夺中院的仇怨,不断的与大明朝展开大大小小的摩擦交战。 但总体而言,漠南蒙古没有被统一,各方势力也无法被拧成一股绳,各政权之间龃龉不断,大明朝可以将这些部族都压制在长城之外。 后来林丹汗崛起,谋求的便是统一漠南,一直在攻打其他各部,对大明的威胁也不大。 所以,即便是萨尔浒之战之前,大明朝堂从皇帝到臣子都没有感觉大厦将倾,但仅仅几年之间,漠南蒙古被秒后金横扫。 紧接着林丹汗去世之后,察哈尔部便已全部被后金吞并,其下属的喀喇沁、土默特、鄂尔多斯诸部全部归附后金。 自此大明朝失去北方屏障,边事越发的不可收拾。 原本只是关锦宁一线与后金对峙,多少还能一战,但北线全部落入后金手中,相当于数千里防线被包围,这就尴尬了。 史书上这样记载:“明未亡,而插先毙,诸部皆折入建州;国计愈困,边事愈棘,朝议愈纷,明亦遂不可为矣。” 所以,无论是从政治上,还是从军事上,漠南蒙古都是大明朝不可缺少的战略要地。 朱常淦将手里战报放下,“让兵仗司开足马力,后勤这边……” 他想了想,“可以将此事,讲给五城兵马司的都督同知陈二发来办,此人是自己人,办事也挺牢靠,升其为都督吧!” “啊?”王承恩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惊愕、小心,离奇,“又给他升迁?” …… 感谢大伙儿的支持,如果大伙儿手上有票的话,还请投一张! 第155章 到底算谁的? “老爷!” “老爷!” “快,掐人中,使劲掐!” 陈府一阵手忙脚乱,女人们叫喊着,年轻人则是七手八脚的上前使劲掐一个肥头大耳中年人。 “出血了!” “老爷醒过来了……” 在叽叽喳喳声中,陈二发幽幽地醒了过来,一炷香之前,宫里的太监过来宣读皇帝的旨意。 擢升他为五城兵马司都督一职,兼通州副总兵,让他统筹此次北伐的粮草事宜。 等太监一走,陈府上下一片欢腾,吵着和陈二发要赏银,却见自家的老爷,浑身颤抖,整个人哆嗦了几下,就翻了白眼,不省人事。 才有这一幕。 “完了,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陈二发将他那和脖子一样粗的头拱在地上,涕泪横流,“老爷我定然是进了皇爷必杀的名单里了。” “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老爷,您说什么胡话呢?您这是升迁了,成都督了。”陈二发的原配和小妾看着自家老爷不明所以。 “我……”陈二发一下子语结,说不上来,五城兵马司的人都知道他不愿意升迁,一些人甚至隐约能猜出来原因,但在家里他却是守口如瓶。 不是他不想告诉夫人和小妾,实在是不敢,因为在背后置喙皇帝,乃死罪。 万一被哪个有心人听去,报告给了皇帝,自己可就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气急之下,只能骂了一句,“一群蠢货!” “哎呦~”陈二发扶着墙缓缓起身,环顾陈府四周以及一草一木,“好日子才刚刚开头,就这么完了?” 周皇后的父亲周奎一家被杀,田贵妃的一家被杀的被杀,被流放的被流放,眼下又要轮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一股浓浓的悲伤,砸在陈二发的头上,让他难以自持,“命运弄人啊,命运弄人啊!”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儿子说道:“备马,进宫找你姐去。”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稳妥,连忙又拉住老伴,“你也去,到那儿,伱就哭。” “就说没法活了,反正就一个宗旨,让女儿吹吹枕头风,让陛下把这都督给收回去。” “我?”陈二发老伴一脸懵,被陈二发给拉扯着推到了马车上。 …… 崇祯被簇拥着走了不知道多久,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夜色如天阶垂下,天空的牛郎织女星登上苍穹。 朱常淦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又落入了贼窝之中,不由眼珠子瞪大,“什么情况,这也能被裹挟进来?” 关键还是被裹挟进了献贼的队伍里面,这不是闹呢吗? 好在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跟着,和锦衣卫千户聊了几句之后,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安全的多。 混进献贼的锦衣卫和东厂有三百,其余人等则跟着他们,即便发生什么,也不至于太过危急。 朱常淦又和襄王聊了几句,有了红娘子那一趟,老爷子心态比之前平稳了太多,还不急不慢的和他讲起来献贼的组织架构。 “您这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那可不,你父王我怎么也算是闯荡过江湖的人,这点道行还是有的……” 朱常淦看着襄王眉飞色舞的样子,脸上的肌肉抽搐,“父王,这样很危险的?” “不是你说的,想要瓦解敌人,就必须了解敌人?” 特么的,怎么感觉,崇祯把老爷子给带偏了?……朱常淦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人控制自己容易,但想要控制别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初自己和崇祯交换身体的时候,两人约定在朝廷大事上,对方不许插手,别哔哔。 但在本尊身上,却没有进行一些严苛的限制。 以至于哪怕自己早已经警告过崇祯,可还是会出现一些超出自己掌控的情况。 就如男女朋友,天天在一起,你尚且无法去改变对方,要忍受对方时不时做出一些糗事的局面,何况是两人无法见面、只能遥控。 更别说这是人菜瘾还大、尤其喜欢当操盘手的崇祯。 “老子信了你的邪!” …… 乾清宫,崇祯听着王承恩讲白天发生的事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北线战事顺利,若是南线贼寇能解决,大明将倾之危局可解!” “善,大善~” 崇祯嘴角上扬,脸上笑意灿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承恩看着皇帝,啥情况? 皇爷这病又有反复了? 两个月前,先是暴怒、狂躁、惊惧、担忧、缓和……如今又开始狂喜? 王承恩这些日子感觉在皇帝身上感受到的刺激,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心神也比以往崩的更紧,因为他不知道下一刻皇帝又会以什么样的情绪,什么样的姿态出现。 摸不准,真的摸不准。 正想着,突然听见皇帝喊他,“把张献忠的资料给朕拿过来,还有拿笔墨纸砚过来。” “是,皇爷!” 等王承恩将这些东西拿过来,想了想,说道:“皇爷,陈妃有喜了。” “谁?”崇祯刚提起毛笔,准备落笔,闻言不由猛地顿住,看向对方,“哪个陈妃?” “就是……承华殿那个。” 王承恩只见皇帝的脸上突然写满了震惊、愕然,无措,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她……她有喜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今天,御医给诊断出来的。” 崇祯愣了足足有十几秒,才喃喃的又问了一句,“这……算是朕的子嗣还是?” 王承恩嘴巴张大,脑子“嗡”的一声,皇爷这话什么意思? 完了,癔症? 皇爷这病真的有反复了,而且是大反复,连这种常识都能产生质疑,定然是癔症无疑。 崇祯定定的站在那里,整个脑子也是一团浆糊。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以他的认知,是真的分辨不出来,要说是自己的,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但要说不是自己的,但这血脉应该是自己的。 “你先出去下!”崇祯将王承恩给赶了出去,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皇叔?皇叔?” …… 等朱常淦再次醒来,看到案牍上面的文字,整个人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崇祯给自己留言了? 之前都是自己给他留言,这次怎么他给自己留言了。 拿起来往下面看,等看完,不由怔住了,陈妃竟然有了? 不过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两个月的时间,不断的扎,两人又没有毛病,成功率还是极高的。 至于是谁的子嗣,那自然应该是崇祯的,毕竟身体是他的。 这年头也就是没有dna技术,要不然的话给崇祯解释的时候,倒是简单的多,出生之后必须是皇子、公主的身份。 “走,陪朕去承华殿一趟。” 隔着上朝,朱常淦直接和王承恩往承华殿的方向来了。 等他走进承华殿门口,却见陈妃眼睛红肿,不由脸眉毛竖起,“谁把我爱妃惹成这个样子?” “这……”王承恩低着头,看了看皇帝,没敢说话。 却见陈妃一下子跪了下来,“求陛下收回对我父亲的任命,他……他不想升任都督一职……” “不是,为什么啊?” 陈妃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求陛下饶我父一命,臣妾感激涕零。” “……”朱常淦被她哭的更懵逼了,眉头紧皱,不由将王承恩给招了过来,“你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承恩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陛下,坊间传闻陛下最喜杀岳父,所以京城上下都怕自己的女儿入宫,陈二发乃一屠户出身,女儿被选上的时候,本就惊恐不已,但后来找了一个算命的说,皇帝虽然喜欢杀岳丈,但却只杀高官厚禄的岳丈,只要做不到都督一职,便可安然无忧,可如今……” 听完王承恩的话,朱常淦气的脸色发绿,“谁特么传的?朕喜杀岳丈?” 这不败坏崇祯的名声吗? 看着陈妃那小脸发白,指甲抠进手心,楚楚可怜的样子,朱常淦长叹了一口气,“起来,快起来……” 可即便他亲自托着对方,却见对方哭的更厉害了,愈加悲痛欲绝。 “行,朕收回成命,不仅不升陈二发为都督,甚至让他从都同知的位置上,再往下降一级。” “真的?”陈妃一下子不哭了,猛地抹了一把眼泪,笑意开始写上脸颊,“谢陛下,谢陛下……” “行了,起来吧。”朱常淦无语的看着她。 陈妃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犹如火山一般涌上心头,将刚刚的悲痛吹刷的干干净净,“陛下,请允许我差个人将这个消息带给家里。” “去吧,去吧……” 看着对方上翘的嘴巴,如敲开的木鱼,朱常淦摇了摇头,招呼王承恩,“既然听见了,那就去拟旨,告诉陈二发,职位可以降,但事儿却得继续做,此次北行的粮草,还是他为监命官。” “是,皇爷!” …… 陈府一家的欢喜雀跃,暂且不表,此刻的漠南蒙古却是迎来了一场大战。 几个蒙古将领正在架起炭火烤肉,却猛然感觉地上的尘靡飞溅,紧接着大地轰隆隆的响声传来。 “明军!” “明廷的骑兵!” “快,拿起武器……准备战斗!”蒙古各旗的旗主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连忙招呼自己的部下上马迎敌。 即便是额哲等六部的兵马竭力避免和大明决一死战,但大明却是硬碰硬的冲了过来,毫无道理可言的与他们战在一处。 三万铁骑在一个山坡上出现,一个个带着大明的帽儿盔,盔上红缨如血,下面则是黑色的盔甲寒意逼人。 “杀!”黄得功一声怒吼,朝着蒙古大军就冲了过去。 “杀!” “杀……” 张世泽,马祥麟等人也发出嘶吼,使劲拍打胯下的战马,朝着蒙古兵开始冲锋。 “唏律律~” 自上而下的洪流,如割草机一般冲刷了下来,源源不断。 数万马蹄踏在草地上,发生巨大的轰鸣,让草原上的蒙古兵越加的慌乱。 “快,保护我……”察哈尔亲王正在营帐里面享受,此次出战,他甚至都没忘记带了两个女人过来,闻听外面的动静,连忙提着裤子就王外面跑,正好看到这一幕,身形颤抖,忍不住惊吼道。 大明的骑兵如同乌云一般,欺过来,将蒙古兵的退路给截断。 嘭~ 一个蒙古士兵被黄得功的战马给撞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口吐血沫,刚想站起身,却被一柄铁枪给刺穿喉咙。 “杀!”黄得功身如标杆,眼神如刀,随手又是一枪捅穿了蒙古骑兵,尸体噗通栽倒地上。 士气盛,则战力盛。 都说大明的骑兵野战能力不行,打不过蒙古,更打不过满八旗,但现在他要告诉这些鞑子,大明的骑兵不是你们说的那么不堪。 我们站起来了,大明的兵锋没有弱点。 勇卫营势如破竹,京营和白杆营也不遑相让,骑兵如无尽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朝着蒙古骑兵冲刷过去。 察哈尔亲王额哲眼看着退路被断,不由惊呼道:“这样不行的,我们必须组织反击,反击~” 而七部23旗的旗主此刻也意识到不能这么挨打,“从前面冲出去。” 带着兵马朝着正前方奔袭。 可还没有等他跑多远,却发现正面的也是明军,随之而来的还有黑洞洞的炮口。 大明中军赶到,带着火炮、火铳压了过来。 “轰!” 几发校射的炮弹,打在蒙古人的营帐之中,惊的战马嘶鸣。 “前方两百步,火炮准备!” “放!” “轰轰轰~~” 瞬间火光、轰鸣声、硝烟如团雾一样,淹没了整个战场。 被火炮擦到的敌军,连哼哼都没有哼出来,便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有生息。 草原之上,修罗战场。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无数的鲜活的生命被收割,干旱的草原之上,到处是扭曲的尸体,流淌的鲜血。 衰草被染成了红色,战场被明军几次分割,从一个小坡上,一直绵延到远处的低洼地带。 明军占据了高地,所有的火炮放开了打,反复地砸入蒙古骑兵之中。 土默特左旗的旗主金石台正怒不可遏的吼叫着,让手下的将士组织反攻,下一刻他壮硕的身体猛然被砸飞出去,变成了一顿肉泥。 并且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痕迹…… …… “振宗,你别心急,打完这一仗,你戚家军的骑兵应该就可以建立起来了。” 上次,大明三大营与满蒙大军交战,先要用炮火、火铳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但这次却是反了过来,因为他们发现蒙古军在极力避战。 因时因地而改变,曹化淳在发现这一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调整,先让黄得功、张世泽、马祥麟等人率三万骑兵咬住对方。 然后再调整火炮、火铳歼灭正面攻击对方。 除了三大营的三万骑兵,曹化淳的手里还握着一万骑兵,再加上五千戚家军,正面部队的战力在原来的基础之上再进一步,压根就不担心对方直冲中军。 这也是三大营也敢放开手脚率领骑兵冲锋的原因。 “我不心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督师让戚家军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戚振宗笑着回道,可他紧握着的拳头却显示内心的波澜。 其实他还真的不是在心急这个,而是在后悔自己入京的时间太短了,如果能早一个月入京,骑兵算什么? 他最眼馋的是火炮和火铳,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杀器,他亲眼看到大明的火炮发射,速度之快,稍微一不注意,就好几发出去了。 还有那火铳,离着老远就直接能打到鞑子的身上,戚振宗嘿嘿一笑,“督师,陛下说给我们一千杆火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应该快了,前些日子陛下旨意,这次是南城兵马司都督陈二发押送过来,不会有问题。” 第156章 摧枯拉朽! 随着火炮落下,蒙古阵营之中瞬间惨叫响彻,许多兵卒被砸在地上,无法起身。 地上一排排的被犁过去的痕迹,惨不忍睹。 “再放!,不要停!” “再放!” “……” 曹化淳来之前,皇帝亲自找了他谈话,大概宗旨就一句话,能多用炮弹就多用炮弹,不要让将士们上前硬拼。 原话:“炮弹才几个钱,一个将士死伤,那可是一百两银子,这个账你可是会算?” 而且皇帝还说了,兵仗司如今日夜赶工,别怕弹药缺。 要学会打富裕仗。 陛下都这样说了,他这当臣子的还能抗旨不成? 以至于即便看着蒙古兵已经惨叫着不断倒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炮弹痕迹,但他还是让火炮营不要停。 草原上,到处散发着血腥味儿,日头如火,很快就晒成了黑色,散发着恶臭。 黑色的苍蝇在黑色的血斑上盘旋着,每当有战马经过,这些嗜血的蚊虫就“嗡”的一声,猛地飞起,等战马过去了,便又飞下来舔舐。 火药的气息、烟尘、残肢断臂、飞溅的泥土……这一切落在大明将士的眼中,令人不怎么好受,但却又不得不面对。 正如陛下所说,不推平漠南蒙古,整个大明边城都无法安然入睡。 难道还要再像之前的己巳之变、皇太极领兵掳掠大同、宣府那样,掳掠大明十数万的妇女、和牛羊、粮食? 战事本来就是如此,只有打,打的对方不敢抬手,才能让大明的百姓可以安稳下来。 曹化淳拿着望远镜,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马背上正逃窜的肥硕身影,不由下令道: “瞅见那个人没有,衣装华丽的……乃蒙古亲王,擒王之功,升三级,赏千户!“ 亲兵第一时间将命令给发了下去,巨额奖赏之下,大明的将士顿时一阵兴奋,没有不眼红的。 特别是戚家军的儿郎们,一个个都等着争下此功。 没办法,实在是三大营的骑兵此刻已经彻底杀疯了,已经把敌后给杀成了破鼓,乱锤。 …… “快,明廷已经与我们蒙军交上手了。” “快!” 而此刻,在离着战场十几里的地方,一股洪流如浪潮一般正朝着这里扑来。 正是满蒙八旗、朝鲜联军,多尔衮在完成了整合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但即便是紧赶慢赶,却还是慢了一步。 此次领兵的乃是郑亲王济尔哈朗,他惊惧地看向远处,“火炮,这就是三大营的火炮?” “怎么会如此的强劲?” 济尔哈朗也算是满清的勋贵,在其父亲被努尔哈赤被囚禁后,被努尔哈赤所养,得到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满洲可汗的器重,随军南征北战,比岳托、多铎无论是从辈分上还是从军功上,都要更加的老成持重。 所以此次满清以他为元帅,多铎为辅,前来支援漠南蒙古。 …… “督师,满清的联军马上就要到了,让骑兵撤回来吧!”李邦华收到锦衣卫的情报之后,第一时间递给了曹化淳。 “不!让他们拦一下,我们争取将这两万多人全给吃下。”曹化淳伸手点了点地图,“此战是我们进入草原的第一场大战,如果不能力克,有损士气。” 草原16部,他们现在对战的只有6部,不打出威风出来,恐怕接下来的仗会很难打,更别说此时多尔衮的兵马也已经到了。 到时候面临两面夹击,就不再是闪电战而是持久战、消耗战了。 作为大明最精锐的四大营的督师,曹化淳比谁都清楚,陛下目前有且仅有八万能打的部队,不可能全被拖在这里。 南方的贼寇还没有平定,辽东战局还在继续糜烂,满清鞑子的傀儡朝鲜还在不断的骚扰胶东。 一旦自己手中的八万大军被耗在这里,不说其他,单单多尔衮派两万人马入关,便可以将大明再次搅个天翻地覆。 而到那时,自己即便不死,也得下台。 陛下只要结果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兵部尚书都被杀了好几个了,哪次不是如此? “火铳兵上!” 此时火炮的效果已经达到,该是让火铳兵上去收割的时候了。 之前的六千火铳兵,如今已经扩展到了一万,而且新增的两千火铳枪里增加了膛线,无论是威力会准头上,都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筹。 蒙古鞑子此时终于看到明军不开炮了,疯了一样催促着士卒迎战,朝着大明中军的方向冲。 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数千明军从整齐的从后方上来,一排排的枪管子对准了他们。 “砰砰砰……” 在蒙古士卒的惊呼中,血光飞溅,一片片的倒地。 戚振宗被这场面给震动的内心狂潮翻涌,“强,真的是太强了,我何其幸能经历此战局,便是祖父亲自来,也打不成这样吧?” 而就在他感慨之际,大明的火枪已经打了好几轮了。 他猛地看向发号施令的令旗兵,眼珠子猛地瞪大,“所有戚家军的将士们,都跟上了,轮到我们了,拦住鞑子,别让他们跑了!” “杀!” 戚振宗猛地一夹马腹,狂吼道:“都快点,咱们也是跟着来一趟,难道就不想捞点功劳回去吗?你们就舔着脸回去?” “吼吼吼……” 震动天地的吼声划破草原的上空。 戚家军又称为义乌兵,主力是义乌的矿工和农民,无论是从战力还是从军纪上,在戚继光时期被誉为“16-17世纪东亚最强军队”,有着百战百胜和十几万的斩敌首级记录。 戚振宗此次招录的依然祖地那些活不下去的“暴民流徒”——矿工和农民,早就嚷嚷着要杀敌、斩将,如今终于轮到了他们,一个个兴奋的浑身颤抖,忍不住怒吼。 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敌人的头颅给拧下来。 “杀!” 戚家军提着刀枪,脚踩着草地,如魔鬼一般,边吼边朝着敌人逃跑的路上飞奔而去。 戚家军因为入京时间太短,所以他们的装备还没有彻底更新过来,依然是小队的形式。 其中小队长一名,立牌兵一名,藤牌兵一名,狼筅兵两名,镗钯两名,长枪兵四名,火枪兵一名。 不过因为有中军的火铳,所以他们的火枪兵则是显的有些不够看了。 小队组成鸳鸯阵,先是狼筅兵上前,将蒙古兵刺的浑身嗜血,然后满脸杀气的长枪兵、镗钯直接将对方给捅穿。 紧接着小队一分为二,变成小三才阵,以便更加有效的击杀敌军。 可就是如此简单的兵阵,却可以根据现场敌军情况变换灵活的组合,能够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 而蒙古骑兵此时跑不起来,所以在这种打法之下,被各个击破,且戚家军少有伤亡。 “你给我过来吧!“ “死!” “还想跑?” 他们与火铳兵区域不重合,准确的说,曹化淳是让他们堵住鞑子从正面突围的方向。 …… “都~~都~~都~~” 随着号角的声音,满蒙的骑兵终于到了,黄得功、张世泽、马祥麟率领的骑兵与对方轰然撞在了一起。 两方交战,瞬间就看出来水平了,大明这边虽然敢打敢战了,但面对满八旗,却还是占不了上风。 崇祯时期,大明之所以被满清数次入关,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满清的骑兵战力确实很强。 这一点得承认,特别是他们的骑射优势,比大明这边强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明的火铳才刚发展出膛线,还没有发展出能在马背上精准射击的队伍。 “咚咚咚~~” 中军大营之中,战鼓轰鸣,前方士卒们发了疯一样,朝着蒙古兵杀过去。 而在正后方,满清大军却被阻挡在后面,短时间无法突破支援到额哲所在的蒙古诸部。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人不断的死去。 后方,鞑子的部队人头攒动,他们来了八万兵马,即便黄得功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与他们死战,而是拦住对方,但面对八万兵马,却也是伤亡极大。 黄得功看着倒下的士兵,眼睛充血,“别特么的死命往前冲,从侧翼,扰乱对方,扰乱……” 可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总有铁憨憨一看自己受伤不轻,就不管不顾地朝着敌人冲锋。 黄得功看的牙呲目裂,浑身血液沸腾,“兄弟们,我们的火炮和火铳马上就到位了,到那时候,伱们尽情的杀,你们就不想想你们的亲人,想想你们的父母?” 他不这样喊还好,一这样喊,有几个受了重伤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似乎后悔自己刚刚为何没有战死? 回去之后不是拖累父母,拖累老婆孩子吗? “老窑子,我特么……”黄得功看着几个属下,气的想骂人。 老窑子,正是他手下的一个老兵,上次打通州的时候,还替他挡了一箭,好在没有射到要害上,此次终于再次得返战场。 但刚刚这一轮冲锋却被砍断了一条手臂,等黄得功发现的时候,才发现他又冲上去了。 现在已经形成风气了,小伤走,重伤死,既能上阵杀敌获得奖赏,还不拖累父母。 为此,曹化淳以及各大营的主将多次召开会议,警告这些士卒,但却收效甚微。 因为他们私下里已经约定好了,如果自己死了,赔偿上面不用担心,够妻儿老小生活了,至于平常就将妻儿老小就托付给最亲近的战友。 甚至有人直接将妻儿托付给兵营之中那些还没有结婚的士卒…… 黄得功眼睛暴突,高呼:“杀,给老窑子报仇!” “杀~” 士兵们一个个红着眼睛,骨子里面的兽性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干他娘的……” 凶狠的明军骑兵,如利箭一般,扎入鞑子阵营,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竟然让满八旗为之一滞,无法寸进。 …… “顶住!大清的骑兵已经到了。”额哲在马上高声的呼喊,但在血雨腥风之中,喊杀声,痛苦的哀嚎声早就将他的声音给淹没了。 火铳兵、戚家军在加紧收割着蒙古兵的生命。 除此之外,投掷营的数百士卒此时也摸了上来,将手中的油纸包,奋力的扔进鞑子群中。 轰! “啊~”瞬间人仰马翻,惨叫着连连。 火药包! 里面是火药,外面则是包裹着一层锈迹斑斑的铁钉,石块。 上次战后,三大营回去反应这玩意威力不错,兵仗司制造了不少这东西,然后在三大营之中挑选臂力大者,投掷准确者,组建了投掷营。 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威力大啊,一包过去,鞑子的阵营便被炸出一个缺口出来,铁钉、石块被近距离崩飞到人的身上,杀伤力不比火铳小。 一包过去,就是十几个,甚至数十个鞑子遭殃,堪称杀人的神兵利器。 而此时却是五百人同时投掷,可以想象这场面该是多么的壮观。 火铳齐鸣,等离得更近的时候,不少火铳兵换成了大号的霰弹枪,一蓬铁沙子打过去,对面就是一阵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之声。 “啊,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明军火力怎么如此凶狠~撤,快撤!” 蒙古兵本来已经溃散的兵卒,此刻彻底一溃千里,两万多将士在这一刻全部乱了,如无头的苍蝇,四散而逃。 “顶住,皇上已经派兵过来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有救了!”土默特左旗的旗主金石台死了,但其他几个旗主还在,此刻疯狂地约束自己的部下。 额哲在他的亲卫保护下,此刻只想赶紧逃,对着喀喇沁的札萨克说道:“明人会妖法,我们的战士都死在了他们的妖法之下,快逃吧!。” 也就是执政官,是满朝对蒙古族授予的军事、政治官职爵位。 漠南蒙古被满清吞并之后,被分成了16部,49旗,每旗的旗主被称为札萨克,由蒙古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担任。 喀喇沁札萨克头脑异常的清明,“逃?往哪儿逃?清廷已经派兵过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和满蒙八旗合兵,然后将明军给赶出去。” 是啊,他们往哪儿逃,草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他们难道还能逃出草原? 只有大败明军,他们才能在草原上继续立足,站队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初他们投降满清,草原各部死了多少人?输送了多少马匹,牛羊? 皇太极一句要建立蒙八旗,每部就不得不将自己的青壮送给满清卖命,草原各部的脊梁被彻底抽去,跟着满清砍大明。 可以说,他们已经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后金了。 对明廷这边,连上桌的筹码都没有了,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要不然战而胜之,跟着后金喝点残羹剩饭,败了他们这些满清封官封爵的人都得死。 额哲闻言,也是满头大汗,喊自己的亲兵道:“你们也去帮忙,都顶上去,凡见避战逃跑者,杀!” 他是满清封的亲王,而且他老母还是满清王爷济尔哈朗的女人,他的正妻又是皇太极的女儿,与满清绑定的最狠,若漠南蒙古诸部被击败,无疑他的日子更不好过。 “杀!” 在蒙古诸部的旗王的带领下,已经崩溃的蒙古兵,竟然又开始组织起了攻势,这让秦良玉不由大声疾呼,“尚尔顺,你看见那几个人没有?” 尚尔顺是火枪营的营长,“秦总兵,哪几个人?” “就是那个肥的,还有他右边那个,好像就是督师说的亲王,把他们给我打下来。” “好!” 尚尔顺立即调了几十个枪法好的,他们手中拿着加了膛线的火铳,全都瞄准了一个人。 察哈尔亲王额哲。 “砰砰砰~~” 一阵硝烟升腾,远处那肥硕的身影猛地顿了一下,然后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还没等鞑子反应过来,喀喇沁札萨克也从马上栽了下来。 “蒙古的王爷死了,兄弟们,给老子狠狠的杀!”已经杀的筋疲力竭的戚振宗,此刻见到这一幕,顿时大喜,高声疾呼。 戚家军的士气轰的一声,再次拔高一筹,朝着鞑子的头上砍去。 …… 此刻的京城,却也是气氛热烈如火。 “陛下,万岁,万岁……” 满城都是来自各地学子兴高采烈的身影了,他们在街上举着手,高呼着万岁,进入酒楼、饭馆之中。 彼此交流心得,辩论是非,畅谈理想。 “嘿,这次真的是没有白来,别管能不能进入廉政司,都已经值了。” “是啊,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发现原来生活竟然还能如此精彩!” “皇帝开明如斯,何愁大明不昌啊!” “我觉的明日陛下出题极大的可能是肃清吏治,你们想象啊,我们以后要进入的是廉政司,而《大明皇帝节选》之中,仅吏治的内容占比超过两成。” “也不一定,其中税赋的内容也不少……” 仅仅几天的功夫,他们彻底变了模样。 军训,打火铳,研读《大明皇帝节选》,学习廉政司的规章制度,整个人的思绪彻底被打开了,以前只是读死书,如今在皇帝的指引下,对于吏治、税赋、田亩等内容他们等开始有了理解。 而明天就是皇帝面见他们的日子了,更令他们为之兴奋。 感谢大伙儿的票!拜谢! 第157章 胜、杀俘! 蒙古战场上, “旗主!” “王爷!” 原本正组织反抗的亲兵一看自己的主子都被打下马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打仗,扶起他们的主子就跑。 额哲情况还好,他只是被打中了胳膊。 喀喇沁的札萨克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颗弹丸直接镶在了眼睛上,惨嚎着到处扒拉。 后世人知道,一旦一个眼睛被击穿,如果不及时去掉,另外一只眼睛也会很快看不清东西。 砰~ 不断的有火铳声朝着他们打, “好,就是这么打,但凡有人组织反攻,就给我打他狗日的。”李邦华此时也脱离了文质彬彬的形象,张口就是粗话道。 随着额哲和喀喇沁札萨克被打落马下,刚刚组织起来的反抗也随之轰然崩溃。 戚家军在蒙古兵上砸开了一个缺口,如楔子一样,一点点的砸了进去。 而火铳兵却是从另一侧如过年打气球一样,一个个的将蒙古兵给击碎。 军队一旦超过一定的战损率,便会崩溃,尤其是在意志不坚的时候,这也是为何历史上那些大的战役会出现那么多战俘的原因。 巨鹿之战项羽一战就抓了二十万战俘,战损率是有一定的临界点的。 而眼前,明军对蒙古兵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所以哪怕还没有说到临界点,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了进攻的欲望,只想着活命。 “跑啊,札萨克都跑了,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跑~” 两万多蒙古兵全部乱了,如马蜂一样四散而逃,戚振宗带着戚家军的兄弟们,此时面对溃兵,早已经杀红了眼。 什么也顾不上了,追着鞑子砍,刀子饮满鲜血。 “痛快!”戚振宗砍下一颗头颅,塞进腰间的袋子里面。 他是主官,却也身先士卒,因为他需要战功,戚家军威名赫赫,那都是靠战功得来的,想要恢复祖上的荣光,唯有战功。 “蒙古鞑子的王爷、旗主要跑,兄弟们加把劲,可不能让他们给跑了啊!” “军功,这都是天大的军功啊,封王拜将不好说,但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家族昌盛肯定是少不了的~” 军队一旦溃败,失去指挥,甚至失去建制,明军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击杀数便是一个增长的数字,是肉眼可及的军功。 刺激着明军越加的疯狂。 肾上腺素激增,身上所有的疲惫被洗刷一空,嗷嗷的再次冲了上去。 …… 而在蒙古军队的后方, 满、蒙、朝鲜联军如潮水涌上河岸,却被死死的拦在外围,无法突围过来。 明军就如一排钢铁长城,不断的与他们撞击在一起。 轰! 一声巨大的炮响,炮弹落在了八旗兵中。 却是明廷那边火炮营腾出来手,将炮口对准了满蒙骑兵。 蒙古六部的败局已定,戚家军和火铳兵也已经与他们短兵相接,再用火炮容易误伤,所以曹化淳让火炮营前来支援黄得功他们。 一发炮弹不偏不倚的落在岳託的身边,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的马匹掀翻在地,悲鸣着无法起来。 “又是火炮?”多罗安平贝勒杜度脑子“嗡”的一声,扭头对着济尔哈朗道:“郑亲王,明廷的火炮到位了。” 见济尔哈朗没有反应,他又进言道:“蒙古六部的败局已定,我们不能再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轰! 轰~ 明廷这边不断朝着他们发射火炮,杜度的浑身不禁有些发抖, 自从通州之战后,他就对大明的火炮有心理阴影了,如今一听到大明的火炮,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打哆嗦,生怕一个不小心,明军的火炮就落在自己头上。 济尔哈朗咬着后槽牙,眼见着蒙古兵被明军啃噬的缺口越来越大,明廷兵马如锄头一样,疯狂蚕食蒙古六部的战力,他的眼睛几欲喷火。 “给我滚一边去!” 救,必须要救蒙古六部。 漠南草原的战略意义,他比谁都看到呃清楚。 被大清抽调精壮之后,草原六部能凑出来两万多人,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这些相对于他们最后的底子。 一旦这些人打没了,喀喇沁六就彻底成了一盘散沙。 明廷在北侧便可以安枕无忧,也就意味着清廷从努尔哈赤时期开始,经营数十年的成果将毁于一旦。 所以他们不能撤。 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蒙古兵马给救出来。 济尔哈朗抽出手中的刀,猛地砍在杜度的马脖子上,尸首立即分离,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凡言撤退者,犹如此马!” 杜度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惊惧的看着济尔哈朗,喉结滚动再不敢言语。 “杀!” 整个战场变成了前方绞肉机,后方推土机,你来我往。 唯一不同的是,刚刚明军势弱,但现在在火炮的辅助下,大明的骑兵士气更加高涨,而满蒙骑兵则是不断的被火炮袭击,阵营中不时出现骚乱。 战斗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满蒙大军尝试了多次进攻,但均被明军给打退了回去,其中有一次甚至都已经突破到了蒙古残部不足百步的位置,但却被火铳兵全部击杀。 也正是这一次,让清军看清楚蒙古六部所剩的部族已经部族三分之一。 一个时辰,两万多人,被斩杀者超过了一多半。 济尔哈朗看着如此场面,气的怒骂道:“怎么如此不经打?两万人,就是两万头牛羊,也要被砍杀一个时辰了。” 该做的他已经全做了,满蒙八旗可以说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事与愿违,他也很无力。 ……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黑暗了下来,满天繁星却伸手不见五指,双方的攻势不约而同的暂缓了下来。 这不是后世,没有夜视装备、指挥手段也落后,根本不支持大规模夜战,双方即便举火把,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距离稍远,便看不到对面人。 白天尚且有看错令旗跑错的,跑散的,夜间就更别指望,即便明军之中虽然有大量的“火箭”,但曹化淳并不打算用。 因为经历此番大战,明军也需要休息。 双方都派出了大量警戒人员,防止对方派少量的精锐部队,实施夜间骚扰、偷袭、放火等,造成巨大混乱。 …… 中军营帐之中, 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以及四大营的主将再聚首。 黄得功的头盔在烛火的映衬之下,闪烁着黑色的光芒,那是敌人鲜血干了的颜色。 此战,他一人就斩杀了十几个鞑子。 单说数量还没有在通州大捷时候,杀的多,但那次是杀溃兵,这次却是与满清鞑子正面冲锋,不可同日而语。 四大营的主官一个个咧着嘴,讨论着这次杀敌之酣畅。 李邦华此刻将四大营上报上来的战报统计了出来,“督师,此番大战,斩敌一万八,蒙军一万五,满蒙八旗三千!“ “俘获马匹八千匹!” “另,察哈尔亲王和喀喇沁的札萨克也被我们俘获,另外还有三千俘虏……“ “好!”众将齐声叫好。 “俘虏的事情是个很大的问题。”曹化淳目光瞅了一眼黄得功,因为满清鞑子就在身侧,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安排俘虏。 之所以斩蒙古六部首级一万五,而不是两万。 因为这是草原,即便是四面围堵,也不可能那么严丝合缝,做到不漏掉一个人。 特别是天色黯淡之后,终究还是让数千人跑了。 “伤亡情况呢?” 李邦华沉默了一会儿,“我军骑兵伤亡四千余人……”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的异常的沉重,谁也不说话了。 四千! 仅一战比上次满清鞑子入关死亡的总数还要多。 而且几乎都是在与满蒙八旗正面交锋战死的,也从侧面验证后金骑兵的战斗素养之高超。 而且后金的马耐久、健壮、有力、训练好、体型佳,速度也更快,宜于培养成战马。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曹化淳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差距自然是有,但战场从来不是取长补短,而是以自己之长,攻敌人之短。” “我们的优势在于火炮,在于火铳,在于掌心雷,接下来诸部要将火器运用到极致,尽最大可能的较少伤亡。” 一战死亡四千人,陛下光抚恤金就要六十万两,这还不算那些受伤的,算起来曹化淳自己都心疼。 他的脑海里面再次回想起陛下说的那几句话:“一颗炮弹才多少钱,火铳弹丸才多少钱,你们少死点人,比什么都强。” 其实来之前,曹化淳被皇帝秘密召见过。 皇帝给他比划了两个手指。 两百万两。 这一仗就打掉了三分之一,这让他不由多了几分紧迫感,“其他人可以先行回去休息,黄得功留下。” 等所有人走了,曹化淳才让黄得功坐下,“有件事情还得让你来做才行。” “督师,咋了?” “俘虏的事情还是按照通州那边情况,伱交代下面的人去处理,我们既要和鞑子战斗,又要留下来一些人去看着这帮人,四千张嘴人吃马嚼是一回事儿,万一他们再反过来捅我们一刀……” 黄得功怔了一下,立马明白曹化淳的意思,“督师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做,三更之前,办妥。” 办妥,黄得功这满不在乎的两个字,但却异常的血腥。 通州大捷,那数千俘虏就是被黄得功带人全屠了,这次已经驾轻就熟,如杀鸡宰鱼一般。 曹化淳拍了拍黄得功的肩膀,“你和孙应元算起来都是从勇卫营出来的,但我却最终把你留下来,知道为什么吗?” 黄得功不语,曹化淳却自顾自的说道: “因为孙应元比你聪明,他打仗太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不一样,你能将陛下和我的命令坚决贯彻下去。这是你比孙应元更进一步的契机,牢牢抓住它。” “我这年级,打完这一仗,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领兵的机会,但你却还有大好的前途。” “陛下那边,我会替你进美言,但你自己也要知道孰轻孰重,这次出手,就不要亲自出手了。” “别给朝中的文官们找机会……” 黄得功目光灼灼的点了点头,躬身深深行了一礼,“谢都督提拔。” 曹化淳叹了一口气,“恨自己出生太早,又恨时局太晚,再年轻个五年,又何至于给自己找寻后路~” 他过了年就是花甲之年了,这年头过了六十,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所以他得给自己留后路,孙应元其实不错,但相比而言,黄得功更得他的心,他或许算不上聪明,但却不是真傻。 厉害关系,一点就透,反观孙应元,心里装着自己的瓶瓶罐罐。 关键孙是京营出身,与朝中勋贵、文官牵扯的要比黄得功要深的多,而最近陛下明显对文官、勋贵的态度急转。 再联想陛下的诸多政策,他最终将目标放在了黄得功的身上。 当然,皇帝对黄得功更加的器重也是一个原因。 曹化淳看着脚步如奔雷而去的黄得功背影,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陛下已然不是曾经的陛下,这大明也不再是往昔的大明,这些读书人,自然也不再是以往的读书人。” …… 翌日天还没有大亮,皇城内外瞬时间再次热闹了起来,数万举子、秀才从京城的各个角落出来,朝着皇城集聚。 这可不是在后世,一个小城市的公考就比现在多,仅仅安排这些人就是一个极大的学问,好在朱常淦将他们分成了上下午两场。 上午的和下午的题目不一样,即便如此分流,并且将长安街临时搭建成了考场,每场数道大题。 考试时间两个时辰,比科举考试的时间大大缩短,但题量却是不小。 第一场考试的士子看到的第一眼,脑子就有些懵。 “何为忠君爱国?” “你如何评价海瑞,海刚峰?” “贪赃枉法与窃国何异……” 这些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共同点是,全都极其的不好答。 对于熟读四书五经的这些士子来说,饶是他们已经读过《大明皇帝节选》,依然如同眼睁睁地看着池子里面鱼在游,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捞上来的感觉。 一个个抓耳挠腮…… 第158章 王承恩的烦恼! 草原之上,随着黎明的到来,双方仅仅是试探性的相互攻击了一番之后,便全都再次回营。 明军此次的目的不是和后金军决一死战。 后金这边,济尔哈朗救援蒙古六部的目标已经无法实现,忌惮于明军的火炮和火铳,也没有放下一切,决一死战的决心。 但他也没有走,草原六部没了,满清不可能让明廷就这么在草原之上驰骋,将其他十部再给挑散了。 以至于草原之上出现了一道诡异的风景线。 明军与清兵相距不到十里,双方安营扎寨,一方动,另一方也跟着动。 明军中军营帐, “让他们跟着,倒是要看看他们能跟到什么时候?”曹化淳眯着眼睛看着满清的兵马,“此次,我们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了大半,不着急。” 漠南蒙古十六部,这一战击溃对方六部,俘虏了察哈尔亲王,自己有什么坐不住的? 李邦华脸色有些不好看,“如此就是比拼后勤了,看最后谁坚持不住。” 曹化淳想了想,坐回桌子边上,亲卫已经磨好了墨,他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锦衣卫,“速将此信交于陛下。” “是,督师!” …… 当这封信进京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下午的士子考试也已经完毕了,而朱常淦则是从皇宫里出来,面见这些全国各地的士子。 说是面见,其实就是让所有的士子都围成一圈。 然后皇帝在中间,大家一起谈笑风生,交流谈心。 数万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靠近皇帝的,只是一些被抽到的人,才能坐到皇帝近前,气氛异常的火热。 朱常淦亲切的问候了他们来自哪里,家中生活情况,与他们一一握手,并发表讲话: “你们是我大明八九点钟的太阳,是我大明之希望,你们的光辉终将闪耀在大明这片土地上……” 可惜,没有话筒,后面的人不太听的清楚,可仅仅如此,不少学子便已经哭的泪流满面。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圣明啊……” “陛下乃千载的圣主~” “陛下终于想起我们这些人了……” 他们不是京官,更不是朝堂之上的六部九卿,却被皇帝以礼相待,可以想象他们激动的心情。 等发表完开场白,便是提问环节,不是皇帝问这些士子,而是士子们问皇帝一些问题。 这让各地来的士子越加的兴奋异常。 火热程度如烧干的锅炉,简直要将人碳化。 “请问陛下定义中的忠君爱国又是什么?”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忠君爱国啊……”朱常淦沉吟了一下,“朕想问你们一句,文人的风骨是什么?文人的光荣是什么?” 所有人沉默,目光闪烁。 朱常淦掷地有声道:“是忠君爱国,是百姓安居乐业,是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大明以德为治国之本,忠、孝与敬天同等重要,伱们都是在儒家文化体系下成长起来的。” “纵观孝经、大学、中庸等儒家经典,便应明白,忠君爱国,其实质乃是忠君爱民。” “抛开百姓谈国家,没有任何意义,忠君爱国说白了就是以自己的德行来与既往之圣贤路。” “为臣者对下理应全情为民,俭朴清廉对上,即便忠言逆耳,也要肝胆赤诚,天下孰为重,百姓为重。 这其中的代表,如海刚峰,尽忠如蝼蚁,尽孝自禽兽,做官得钱容易,得女人容易,但海刚峰却如中流砥柱,不犯任何一条纪律……” 大明朝到了现在,吏治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了? 如何整便是关键,总得找一个标杆。 朱常淦找到了,现成的例子,海瑞。 海瑞清廉且尊崇祖制,建议恢复洪武时期的祖制,以严刑峻法治理官吏,以他的道德标准,明朝几乎没有一个合格的陈词,也因此得罪了明朝整个官场,便是最好的明证。 有明一代,儒家弟子对吏治的批评一向极为猛烈,海瑞抬棺上疏,被视作文死谏的巅峰。 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朱常淦将儒家的这一套拿过来。 “大明积病久矣,所以要以猛药来医,而你们就是我大明的之良药,” 随着第一个人敢于站出来问,第二人也从容了许多,“陛下,廉政司建立的目的是为了整顿贪官污吏?” “没错,这便是朕建立廉政司的目的所在,如今大明百姓苦之久矣,若不将那些啃噬百姓血肉的蛀虫给挖出来,碾死,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大明又如何繁荣昌盛?” 朱常淦举起自己的右手,“请跟朕一样,举起你们的右手,和朕一起喊!” “大明与贪赃枉法不共戴天~” “大明与贪赃枉法不共戴天~” “……” 霎时间,呼声震天! “你们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吗?” “有!” “有!” “……” “你们会为百姓做主吗?” “会!” “……” 朱常淦让锦衣卫的人上场,再次给他们每人一本《海刚峰的一生》。 大明上下从这一刻开始,正式迈入‘向海刚峰学习’的浪潮, …… 皇城之外,呼声直插云霄,朱常淦终于与恋恋不舍的士子们分开,回乾清宫。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不得不说,刚刚自己都有些热血沸腾。 “皇爷,您喝口茶!”王承恩第一时间将随身带着的一壶茶递给了皇帝。 以前皇帝从没有这样要求。 但两个月前,他发现皇帝总是口渴,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和麻士维说一声,先别让这些士子们离京,让他们再等几天,就说……离别之际朕还要给他们一些礼物。” “是,皇爷!” 王承恩不时地看皇帝一眼,眼神之中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累。 心累! 一个贴身太监,竟然连皇帝的基本盘都不了解,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就如今天这样,皇爷什么时候有如此口才,自己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以前别说就是多说几句话,就已经脸红耳赤。 即便是后来登临大位,在朝堂之上,也是一个惜字如金的典型,每每被朝臣们以祖制、圣贤之理说的恼怒,骂人的时候,都不曾多骂几句。 倒是气急之下喜欢摔东西,喜欢下令杀人。 他从不曾想到,皇爷竟然有一天会这样和这些士子谈笑风生,并且煽动的他们热泪盈眶,双目通红。 所以,要说震惊,他其实才是整场见面会最头大的。 王承恩是真的累,不仅白天累,晚上也累。 白天事情多,操心的地方也多,一出接一出,他都不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晚上更多的是担忧,对皇帝身体的担忧,皇爷的病,他已经彻底摸不住脉了,别说是他,就是御医过来,也是不住的摇头,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病。 最关键,白天和晚上落差大啊,摸不透,压根就摸不透……以至于王承恩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王承恩?” “啊?” 王承恩猛地反应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跑神了,“皇爷,我这就去办。” 此时的朱常淦却是在想着送这些士子些什么东西,“有了,去兵仗司,把王徽给我叫过来。” 王承恩此时还没有离开乾清宫,闻言连忙又扭头回来,“是,皇爷!” 正打算出去,有小黄门跑了进来,“皇爷,漠南蒙古的急报。” “拿过来。” 王承恩又连忙接过来,小跑着来到皇帝跟前,递了过去。 等朱常淦看完,刚刚满清的热血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急报之中,曹化淳上奏,先是讲了自己杀敌一万八,灭漠南蒙古六部,随即讲到因后金援兵赶到,形成对峙。 四大营牵制了满清八万兵力,希望皇帝下旨让辽东出兵,关宁锦沿线对满清出兵,逼迫后金鞑子军队回防。 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一种笨方法,就是拖。 与后金八万大军对峙,比拼双方的后勤能力,看拖到最后,谁先承受不住。 朱常淦眉头紧皱,让关宁锦防线、祖大寿、吴三桂等人出城去和满清鞑子作战,岂是那么容易的。 关宁锦一线不能说已经脱离了皇帝的管辖,但已经是辽东世家,那些兵马与其说是大明的兵,不如说是他们自己的兵。 让他们派人出城去和满清打野战,逼迫清军回防,几乎等同于让他们派人出去送死,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踌躇,朱常淦突然瞥见了熊文灿的奏疏,“有了。” “王承恩,替朕拟一份旨意。” 王承恩连忙提笔,写了几个字之后,愣住了,“招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入京授衔?” “陛下不是之前已经给他们受过衔了吗?” “此前受衔主要在郑芝龙,而此次则是在他儿子,朕欲组建大明水师。” 说是给郑成功受衔,但其实打的还是郑芝龙的目的,自己都封你儿子为副总兵了,你不出点血?替大明打一仗? 打谁? 自然是打皮岛。 紧接着朱常淦又和登莱总督下了一份旨意,让他做好战斗准备。 等做完了这些,朱常淦才来到军机处。 孙承宗和杨嗣昌都在,看见皇帝过来,连忙见礼,却被朱常淦给制止,直接和他们商量让祖大寿、吴三桂等关宁锦一线出兵的问题。 不过不是死战,而是骚扰,吸引满清的注意力。 “陛下,三线开战,此乃兵家大忌,何况我中原腹地匪患猖獗,还不曾剿灭。”孙承宗眉头紧蹙,捻着花白的胡子,提出反对的意见。 杨嗣昌同样不同意,“陛下,如此太急功近利了,攘外必先安内,闯贼、献贼猖狂,百姓涂炭,陛下却穷兵黩武,大明承受不住的。” 但换来的却是皇帝的一句:“郑成功入京,筹建水师也需要时间的,来回起码也一个月以上了,在此之前,献贼当已剿灭。” “啊?”杨嗣昌整个人不由一愣。 孙承宗也顿了一下,捻着胡子的手猛地停了下来,锦衣卫难道有消息传回来了? 不应该啊,闯塌天被招抚,他有所耳闻,但张献忠可不是刘国能,他的所作所为,要比刘国能过分的多,就算是他欲降,陛下会同意? 但皇帝不说,他们也不好继续问,只能让下面的人去打探。 …… 等从军机处出来,兵仗司司正王徽已经等在乾清宫外。 “陛下,万岁万岁岁!” “平身,兵仗司的高炉炼铁进行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进入正轨,钢铁的产量正在爬坡。” 高炉炼铁是朱常淦兵仗司建立之处就提出来的,经历了两个月的修建,以及改良,如今终于开始产出。 也正是高炉钢的诞生,才能支撑兵仗司这日夜轮转的产出,要不然这些火炮,火铳压根就不可能批量投入四大营。 朱常淦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你这样,帮我铸造一批徽章出来。” 王徽接过来,发现上面除了图形之外,还标注了成分,“陛下,这里面还要掺入铜和银?” “没错,要铜、锡、银合金的……铜的比例八分,银的含量要少,但必须有,关键外面的花纹要好看,上面就写四个字,忠君爱民。后面再做这样的两个孔,类似于这样,可以把针穿过去,别在衣服上。” 不仅是徽章,更需要锃明瓦亮,铁容易锈,铜的比例就很关键了。 失蜡法铸造,再打磨光滑,即便多花点时间和精力,也是必须要做的,让这些士子带着皇帝的徽章回去。 这是什么? 这是皇帝给予他们的荣誉,这是陛下的信任。 更具有纪念意义。 让大明各地都看看,皇帝还是关心他们这些读书人的,是关心百姓的,是真的想为百姓办事儿的。 王徽领命而去后,王承恩再次给皇帝奉茶,“陛下,如此大费周章,有用吗?” “不急,慢慢来,一些东西播撒下去,总是会生根发芽的。”朱常淦轻轻的拨开茶碗上漂浮着的茶叶,嘬了一口。 “这只是第一批,后面每年都有,而且学制要更久一些,下一期是三个月,再下一期则是六个月,一年……这些种子撒在大地上,总会长起来的。” 他看过这些士子的资料了,其中大部分其实都是小地主阶级、甚至是家境贫寒出身。 想来也是,那些真正的官僚乡绅的子弟若是秀才、举人,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还赋闲在家,而且那些人的族中一般也有在朝,或者在地方为官的长辈。 他们恨不能皇帝的政令无法实施,岂会出来拥护?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是文官、勋贵集团的人打入进来的卧底,但在朱常淦看来却是无足轻重。 “滚滚车轮,你们不变,就要被碾压成齑粉。” 想象一下他们带着皇帝的徽章回去,这是什么? 这是皇帝给的荣耀,这是陛下的信任。 “除此之外,朕到时候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才意识到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有票的,不投就过期了撒! 第159章 送给朝堂的“礼物!” “他娘的~这仗打的什么劲儿啊!” 黄得功从马上跳下来,使劲甩了甩头盔上的血,“不尽兴,太不尽兴了,督师,咱们打就实实在在的打,怎么不是我们撤,就是他们撤的?” “一天下来连十个人都杀不到!” 然而黄得功却被拦在了曹化淳的营帐之外,被告知督师现在不想见他。 只送了他四个字:服从命令。 漠南蒙古的战斗还在继续,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僵硬的尸体,骂声、叫喊声,厮杀声,不时地响彻草原。 明军与清军在经历了几次战斗之后,已然形成了常态。 但双方却保持极大的克制,因为双方都有顾虑,大明这边是顾忌满清的马跑的更快,野战能力强,担心他们饶过明军主力,去打明军的后勤补给线。 济尔哈朗不是没有想过去断明军的补给线。 但他更忌惮明军的火炮和火铳。 担心一旦分散出去兵马,而大明那边还有隐藏的兵马、火炮,那通州战役将再次上演,那就得不偿失了。 也正是如此,双方试探的成分更高,彼此谁也没有决心投入决战。 此时的中军营帐之中,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三人正在研究眼前的困局。 曹化淳沉声说道:“军机处的命令已经到了,让我们保存实力,与对方对峙,尽量不要决战。” “辽东和胶东会出兵的……” “???”李邦华和秦良玉不由看向曹化淳。 尤其是李邦华,他眉头拧在一起,“可……祖大寿他们能出兵吗?” “他们也得出,不出……大同、山西就是现成的例子。” 曹化淳将手按在地图上,“陛下早就对他们有意见了,若此次他们阳奉阴违,恐怕我们与他们交手的日子也不远了。” 以祖大寿为例,他祖氏家族的祖世荣参军投效,后于明洪武六年就被被派到辽东,后来其子祖忠在朱棣登基后获授定辽中卫正百户世职。 宣德五年,明廷在辽西设宁远卫,祖家又徙居于此。 祖大寿的老爹祖承训随李成梁东征西伐,不断得到提拔,出任辽东副总兵,祖大寿随他父亲自少年时代就随父征战,一直坐到了如今总兵的位置。 在辽东,祖家已经形成武将军事集团。 这种情况其实由来已久,先是以李成梁为核心的李家将,后来又是以毛文龙为首的毛家将,如今又形成了祖大寿为核心的祖家将。 这种将门势力,拥家丁为私兵,侵膏腴为己业,垄断了关宁军的高级职位,导致明廷对武将的控驭力渐被削弱,且骄横跋扈、尾大不掉之势。 陛下在出征之前,曾让自己留意辽东战局,一旦恶化,及时回撤。 虽然只是警醒,但已经足够说明皇帝的态度,这也是为何曹化淳有底气如此说这话的原因。 也正是如此,他才上疏,建议辽东军出兵。 一方面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另一方面更是给陛下创造一个试探关宁军的机会。 况且,朝廷还控制着边军的粮饷供应、人事任免和指挥权掌握在中央政府手中,关宁军不具备很强的独立性,祖大寿、吴三桂等还不足以彻底垄断关宁军所有权,还没有形成一支军阀。 …… 与此同时, 军机处,首辅孙承宗和兵部尚书杨嗣昌两人也谈及了辽东, 孙承宗忍不住感慨,“天启初年,辽中精锐尽皆一战。 虽有存者,皆老弱、焦烂、乌合、溃散之余,一无足恃。” “是啊,熊廷弼反对招募辽人,认为他们尽是贱民,而且里面奸细甚多,将他们引入进来,无异于自毁长城。”杨嗣昌也笑着说道:“还是孙老到辽东之后,才开始招募辽兵。” “所以,给祖大寿的信,还是阁老您来写更合适。” 当年也正是在孙承担任督师之后,提出“以辽人治辽,以辽土养辽人”的主张,大量的招募辽人,任用辽将。 辽东籍兵将在关宁军中的比例开始大幅提升。 而祖大寿也是同期被提拔上来的,可以说没有孙承宗就没有祖大寿的今天。 祖大寿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但杨嗣昌却知道,他这态度已经同意了,而今天陛下过来,让两人给辽东下旨,其实不是给自己说的,而是给孙承宗说的。 皇帝要的其实是孙承宗的态度。 这个道理李邦华知道,孙承宗人老成精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以前呢,襄武营,皆西北兵,其将甚有纪律,终事无敢哗者。” “他祖大寿当初不过是一名逃将,还被怀疑与后金有来往,我被派去督师辽东,让他负责修筑宁远,结果呢,他消极怠工,期间我曾动过心思处死他。” “后来在袁崇焕的请求下,才逃过一命,所以他和我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和善的。” “而且在我督师辽东的三年之中,祖大寿也因此晋升极其缓慢,他是在袁崇焕任督师期间才窜起来的,如今陛下让我给祖大寿写亲笔信,恐怕会适得其反也不一定。” 李邦华却是搓了搓手指,“那我就不晓得了,也许陛下还有其他的意味在其中也不一定。” 孙承宗没有再接话茬,但他听得出来李邦华话中的意思。 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难道是想对祖大寿他们动手? “既然陛下让我写,那就由我来执笔。” 终究孙承宗点头,而李邦华闻言也连忙,“阁老,我来给您研磨。” …… 辽东,锦州城。 祖大寿自己的情报系统不断的将信息传进城中,祖大寿眉头拧在一起,“大明大败蒙南六部?” “已经确认过了,察哈尔亲王额哲被俘,正押往京师。” 说话的是他手下的参将,同样也是祖大寿的义子。 祖可法。 祖大寿目光灼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果然,我担心的还是出现了。” 而且还是在满蒙联军已经到达的时候,依然战而胜之,但这对于祖大寿来说,却不见得是个好消息。 作为“祖家将”中最年长的长辈,他在辽军中的声望和地位都很高。 其部下辽将也都以他为团结的纽带,唯其马首是瞻,关宁军中,即便不姓祖,也多是他的亲友,比如吴三桂就是她的外甥,而这一切的源头,其实还是和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 当初袁崇焕被捕入京,关宁军的将士中弥漫着一股不满又恐惧的情绪。 祖大寿直言:“袁既被执,辽兵东溃数多,皆言以督师之忠尚不能自免,我辈在此何为!” 以此引发哗变。 哗变发生后,明朝政府在关宁军中的威信迅速下滑。 “义父,您的意思是?” 祖大寿淡淡的说道:“以前温体仁任首辅的时候,我是不担心的,现在换上了孙承宗,我们就不得不防了。” “为什么?”祖可法不解。 “孙承宗第一次督师辽东,压的三年没有升一级。”祖大寿脸色难看的继续说道:“己巳之变后,袁督师被凌迟,孙承宗第二次督师辽东,亲自在城外候着我,这才有了我整兵入关。” “可回来是回来了,但彼此不信任却是始终存在。” “后来,我与时任辽东巡抚的丘禾嘉发生矛盾,于是联合辽东不少人一起罗列了丘禾嘉贪秽等罪名,准备上疏给陛下,却被孙承宗强力压制了下来。” “如今,他成了当朝首辅,我本来就有所担心,如今大明又有了一支如此强劲的队伍,我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作为辽东“祖家将”的掌门人,他希望大明好,但却不希望大明太好。 因为大明一旦形势彻底好转,朝廷解决了内忧外患,便会将目光盯在他们的头上,大明朝是不会允许有他们这样养着大量私兵的将领长期霸占辽东的。 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据止满清,如今四大营战力如此之盛,便说明他们可以被替代。 可以被替代,对于他祖大寿来说,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信号。 “你先出去,我自己静一静!” 祖大寿摆手,祖可法闻言立即会意,轻手轻脚的离开。 …… “这……怎么看上去,像是走回去的路啊!” 襄王爷此时的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好不容易走了几百里,出襄阳进河南,现在却要走回去的路,这让他如何不急。 “咦,我和你说话呢……”襄王朱翊铭拉了拉崇祯,后者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他被裹挟在张献忠的队伍之中,目光死死地盯着张献忠,一股愤恨的火焰在升腾。 崇祯九年,也就是去年,张献忠攻占了凤阳,焚烧了皇陵,砍光皇陵的几十万株松柏,还拆除了周围的建筑物和朱元璋出家的龙兴寺。 以致于他披麻戴孝,跑到太庙放声大哭。 紧接着,崇祯不但下令处死了从凤阳逃回来的几乎所有官员,甚至连已经退休的曾在凤阳任职的官员都没有放过。 可以说,此仇不共戴天。 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崇祯刚想迈步过去,却被锦衣卫千户给拉住,低声喝问道:“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又想投敌?” “我……我投什么敌啊我……”崇祯脸色变了又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锦衣卫千户看着他,“我劝伱最好还是不要动其他的歪心思,这一路上所有的所见所为,要知道我们都会上报上去的。” “我知道!” 几个张献忠的兵过去,几人再次噤声。 好在现在的他们被当成了流民,压根连被张献忠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其他人离着也远一些,没有发现异常。 此时一个锦衣卫的斥候依附过来,低声说道:“事情已经打探出来了,他们要去见回革左五营……就在前方五十里处,想来他是想对方合营。” “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一个名字,卢鼎。” “似乎是熊文灿的人,张献忠似乎也在接触朝廷的人……” …… 京师,在兵仗司的参与之下,数万枚徽章终于到位。 锦衣卫的人来到京城的各大酒楼,食肆,客栈,将一枚枚徽章交在各人的手上。 锃明瓦亮,如钱币一样,拿起来放在太阳之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真的好别致的……呦,上面还有我的名字。” “陛下赐予的,怎么可能是差货色,定然是可以传家的存在。” “陛下,万岁……” 锦衣卫的一个百户伸手制止了众人的欢呼,然后才说道:“各位,我给大家演示一下这个徽章是怎么戴的……这样,别在胸前……” 等看着众人全戴在身上了,锦衣卫的人才伸手说道:“在你们临行之前,陛下还要送你们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啊?” “是啊,还有大礼,是什么?” “……” 场面顿时又是一阵热烈如火,锦衣卫百户却是打了个关子,“现在,大伙儿带着徽章,和我一起前往廉政司,便知道了。” …… 此时的廉政司众人也全都带上了徽章。 “出发!” 在许赐复的一声令下,所有人身着笔挺的官服,从衙门里面走了出来。 此时衙门之外,却是一排排的囚车。 囚车的两旁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持刀把守,看到廉政司的人出来,他们将囚车给打开,将人犯给拽了下来,然后用绳子捆住,颈后插上一个牌子,前面再挂上一个牌子。 颈后的牌子上写着此人的名字和官职,身前的牌子则是写着此人犯的罪过。 言简意赅,比如一个兵部的主事,身前就写着:贪赃十万两。 廉政司要干什么? 自然是游街示众,数万举人秀才,押解着各大衙门的赃官游街示众。 不仅如此,皇帝还把审判这些贪官污吏的权利给了廉政司以及数万举人、秀才。 名曰:“让你们提前实习一下廉政司的工作内容。” 此令一出,整个京城都为之震颤,数万举人、秀才,数十万百姓将长安街从东到西,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场面,便是皇帝送给诸多士子的礼物。 也是送给大明整个朝堂的“礼物”。 …… 第160章 国运扭负为正 “田大人,田大人,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黄大人走之前怎么和你说的,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都要平心静气,像你这样,如何能有所成就?” 田维嘉阴沉着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自礼部尚书黄氏俊被革职之后,大明朝堂之上,文官集团逐渐形成了以首辅孙承宗和以吏部左侍郎田维嘉为首的两派。 其中团结在田维嘉周围的正是原来朝中的一些老人,如薛国观、范复粹、张四知、陈演等人。 而今天来的正是陈演,此人原本只是个少詹事,管翰林院,给皇帝讲筵的。 但崇祯对他一直青睐有加,准备擢升他为吏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 可自从那天之后,皇帝就像是忘了他一样,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了,这让陈演的计划彻底落空。 他摆酒的帖子都发出去了,结果升迁的事情却泡汤了,这让陈演在整个朝堂之上闹了一个大笑话。 所以便彻底倒向了温体仁这边,可紧接着的便是温体仁的倒台,他只能再次转投到黄氏俊等人的阵营之中。 “田大人,海刚峰……海刚峰回来了。” “啥?” “什么海刚峰,都死了五十年的人了,怎么还回来了?”田维嘉一脸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不是……,您上街上看看就知道了。” 陈演拉着田维嘉出门,然后……田维嘉直接愣住了, 有一个人突然摔倒,却被连打带骂地提溜起来。 有士子大呼道:“装死是吧?给我起来,不起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给老子起来。” 有人上去朝着他的脑袋上连着踢,几下就将这位户部主事给踢的头破血流。 这一刻,陈演手指不住的颤抖,死死的攥着衣角,满脸发白,“田大人,看到了吧,这……这大明要变天了。” 古往今来,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 除了皇帝,他们认为自己比所有人都高贵,因为刑不上大夫。 可如今士大夫却被人踩在了地上,这不是变天了,这是什么? 田维嘉的脸色也是阴沉到了极点,手紧紧握住,手心里面尽是冷汗,“属实是要变天了,陛下这是彻底铁了心,要打压我们了。” “不是,陛下还想要怎么样,我们已经退步了,温大人、黄大人已经被陛下给革职查办,难道这还不够?陛下还想要什么?”陈演指节发白的喃喃问道。 “一步退,步步退,陛下想要的恐怕不止是南直隶和江浙地区的赋税,更想要大明各地的官员管辖权。” “你的意思是……” 如此一幕不仅出现在田维嘉的府邸之外,几乎满朝的勋贵、文武百官都是如此。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廉政司选择游行的路线,几乎将所有朝廷高级官员的府邸全都囊括在内 …… 官员们们是一种情绪,但百姓却又是另外一种情绪。 海刚峰死去虽然只有五十年,但他的事迹却是并没有被人忘记,这个死后只有八两俸银的官员,死前得罪了整个官场。 死后却是收获了无数的民心,当他的灵柩从江上经过时,白衣冠送者家岸,泪而哭者百里不绝。 其中京城的百姓也不少,在家里给海刚峰上香。 如今皇帝抬出来海刚峰,自然引来无数的百姓叫好。 “海大人,伱看见了吗?大明没有忘记……” “陛下圣明啊!” 恰在此时,有报童举着手中的《大明时报》冲着人群呼喊道:“捷报,捷报,我大明灭漠南蒙古六部!” “捷报……” “给我来一份!”一个老者手中给了钱之后,拿过来一张《大明时报》,叹然道:“都说海大人走后,大明只剩下一襟晚照,可如今之势,此言差矣!” 此时一个买菜的汉子凑过来,“叔,报纸上写着什么?” “写着我大明又打胜仗了,歼漠南蒙古两万人,又是一场大胜!” …… 皇城之上,朱常淦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面闹哄哄的这一场,脸色淡然的嘬了一口茶。 “皇爷,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王承恩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朕就是要让他们做的过火一些。”朱常淦将茶壶递给王承恩,“人呢,从圣如登,从众如崩。” “按圣人要求去做很难,可让他们从众就跟溃了的堤坝一样。朕就是要他们狠一些,让他们变的野一点,这样回到南直隶和江浙之后,才有胆子去掀翻那些陈旧腐败的制度。” “让他们回去之后,去砍翻这操蛋的一切,不是挺好吗?” “……”王承恩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陌生! 异常的陌生,这是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皇爷? 这种感觉如一柄无形的巨手,死死的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力道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越加的扼的王承恩无法呼吸。 “王承恩,走了……随朕去见见他们。” “啊~来了,皇爷!” …… 廉政司的最后一站正是皇城,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在等待他们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圣明!” “陛下……” “平身!” 数万人行完礼,全都仰着脸,目光如火一样看着台子上的皇帝。 “朕看到你们,就看到了我大明的希望,在这离别之际,朕希望你们到了地方,也可以像今天这样。” “要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敢于出手,对于贪赃枉法之辈,你们要有责任,也有权利制止他们……只要有理,你们不仅无罪,朕还会奖励你们。” “你们要勇敢的站出来,敢于与黑暗势力做斗争。” 今天就是这些士子在京的最后一天,不是说今天非让他们走不可,只是从明天开始所有的食宿全面恢复正常水平。 这也是皇帝给他们的逐客令。 半个月后,他们将在家乡的大明时报之上,看到他们的成绩,以及皇帝对被录用者的聘书。 届时,各地的廉政司同步建立,他们可直接上岗。 …… 回到宫中的朱常淦吩咐麻士维与许赐复两人加紧筹办各地廉政司事宜。 按照朱常淦的想法,各省的廉政司的主官则是从京调过去的。 除此之外,廉政司之内还有锦衣卫、东厂的人进驻,廉政司有调查权,锦衣卫和东厂,则负责拿人,审讯之权。 而那些可以进入廉政司的人,不代表就已经入仕了。 前三个月,他们是有试用期的。 就如同京都的廉政司,合格者留下,不合格者则被剔除出队伍。 而是否合格,则是采用积分制。 举报贪赃枉法者,积一分。 大义灭亲者,积两分。 积分够十分,则实习期过,入廉政司任职,不合格者则三年不得再次考取廉政司。 “陛下,仅仅这些人,恐怕是不够啊!”许赐复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只是第一批,后面每年都有,只是学制要更久一些,下一期是三个月,再下一期则是六个月……这些种子撒在大地上,会很快长起来,朕就不信那些妖风能把这些树全给吹断咯。” 正说着,有小黄门进来,朱常淦让两人先出去,“什么事情?” “回皇爷,三边总督孙传庭的奏疏到了。” “哦?”朱常淦连忙让人拿了过来,展开细细看。 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战略是将陕西、河南、湖广、凤阳这四个流民军活动区作为剿杀主战场,即“四正”。同时在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六省布防,压缩包围圈的同时防止流民军外逃,即“六隅”。 朱常淦与孙传庭的战略的战略则是在四川,河南、山西、陕西成线状囤积重兵,配合团练。 开始从北以及西南向东赶着杀,将这些人赶入南直隶和江浙地区。 其中朱常淦尤其重视的是四川,孙传庭派了不少兵力,除此之外,孙应元同样是朱常淦派过去放在四川方向的。 防止反贼流窜进入蜀地,除了孙应元带着的一万大军,他还得到了秦良玉的亲笔手书,在川地再征兵一万。 此次孙传庭上疏,便是告诉皇帝,自己已经完成部署了,是否即刻动兵。 朱常淦看完,只在上面批了一个字,“准!” …… 等忙完这一切,朱常淦揉了揉太阳穴,他再次调出了蓝色属性框。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2736/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1,(国运为正,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暂停,并将逐渐回暖,但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亟待改变」 「已延续大明国祚:700天」 「现代寿命奖励:700天」 「资金奖励:19178082元」 “呼~” 国运终于扭亏为盈了,奖金也超过了八位数,猛地挥了挥手,“行了,所有的奏疏,今天就不看了,摆驾承华殿。” “是,皇爷!”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能因为工作而放弃生活的乐趣。 在此之前, 陈妃因为怀有身孕,所以不再住在这里了,入咸福宫养胎去了,如此便之剩下陈圆圆一人,当朱常淦进来的时候,却是一下子怔住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 “给陛下请安!” 一个丰硕、秀丽,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如成熟的水蜜桃,一掐尽是水,艳丽无双的女子娇滴滴的说道。 “张皇后,你……怎么在这里?” 朱常淦来的突然,张嫣作为皇嫂,天启皇帝死后,她又没有子嗣,所以异常烦闷,平日里她几乎不和后宫的其他人联系,但承华殿就挨着她住,陈圆圆又会来事儿。 所以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也走动了起来。 每每皇帝不来的时候,她便过来与陈圆圆说说话。 但有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终究还是被皇帝给碰到了。 汉人可不是鞑子,鞑子有兄终弟及的传统,但在明廷却是大忌,所以张嫣每每尽力避免与皇帝见面。 此刻的张嫣皇后似乎有些热,脸上红晕一层层荡漾着,鼻尖上,额头上一层细汗,晶莹剔透。 她扬了扬螓首,近乎呢喃的吐了一句,“陛下,我这就离开。” 张嫣说完,不等皇帝说话,掩面逃也般的离开,此时的她,脸上已经全部成了嫩红色,似乎体内有火在灼烧。 “不至于,你们继续聊,我过会儿再来……” 朱常淦有些失望的看着张嫣的背影,过了良久才扭过来,却见陈圆圆目光异样地看着自己。 朱常淦却是将门给关上,“哗啦”一声,将门外的光景全给遮挡住。 随后大氅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一条绸裤落下。 片刻之后, “荆有泥泞水,在荆之邑郛……” 又小半个时辰之后, 风雨初歇,外面天色渐黯,陈圆圆手按在皇帝的胸膛上,“陛下,臣妾还有一个姨妈,想接到京城来。” “接过来啊……咦,不对,你不是被你姨夫和姨妈卖到梨园行的吗?”朱常淦扭过来看她的脸,“你不恨他们?” 陈圆圆摇了摇头,将脸贴在他的身上,“当初姨妈家里生活也很拮据,再加上粮价大涨,不把我卖出去,我们谁也活不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此次将他们接到京城之后,我也就不再欠他们的了,并且我会改成我原来的姓氏。” 陈圆圆原姓邢,生于江南货郎之家,年幼时父母双亡,由姨妈收养,姨夫姓陈,才改姓陈。 “只要你高兴,都随你。” “陛下,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之前锦衣卫没有从嘉定伯家里搜出我的卖身契,我想来想去,想起一个人来。” “谁?” 朱常淦记起来锦衣卫查抄周奎家的时候,确实提及过此事,但当时自己没有在意。 陈圆圆咬了咬鲜红的嘴唇,小口轻启道:“嘉定伯曾经要把我送给辽东军中的一个将官,好像叫……吴三桂。” 这三个字一出,朱常淦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 第161章 孙传庭第一炮,开门红 湖广和河南的交界处,英霍山。 也就是英山、霍山、六安一带,属于大别山脉,绵亘数百里,是回革左五营的根据地。 此时有一支队徘徊在山间,正是献贼的兵马。 “义父,为何这么不尽人意?” “此一时彼一时啊!” 张献忠岿然长叹道,显然他与回革左五营的谈判没有达到预期。 崇祯九年,起义军荥阳大会,到场的十三家之中,回革左五营就占了五个席位,到了今年,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在官军的围剿之下,全都萎靡。 反而他们五营兵威盛极,在起义军中独树一帜。 去年的时候,自己攻凤阳,战湖广,那时候多么的威风,回革左五营想来合兵,自己还飘忽不定,如今形势比人强啊! 但实际上,回革左五营并非不愿意合兵,只是提出合兵之后,隶属的问题。 张献忠曾经两次隶属于老回回,马守应的麾下,也正是如此,他不想再次隶属到老回回的麾下。 自己做元帅,怎么不比仰仗别人的鼻息? …… 回革左五营, 马守应,绰号老回回,乃是大明边军出来的,属于率部起义,所以在军事素养上要超过大多数的起义军将领。 所以回革左五营,以回为首。 此时的马守应喝了一口酒,哼了一声,“张献忠倒是打的好算盘,他既想用回革左五营来抵挡大明的兵锋,又不想出力,更不想将名声让出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想当初,要不是大哥将他收归麾下,能有他今天?”革里眼贺一龙冷哼一声道。 “忘恩负义的东西。” “噗~”左金王贺锦也往地上吐了一口。 明末几个农民起义军里面,自从闯王高迎祥被俘之后,名声最大的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 相比李自成,众人对张献忠没有任何的好感,当初这狗东西从老回回的营里面出去的,后来发展起来了,混的人五人六,回革左五营危难的时候,躲的远远的。 如今自己吃了败仗,反而过来求合兵了? 合兵也就算了,还想占据主导地位,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哥,张献忠说大明兵锋不日便会抵达我们英霍山,此话是真是假?” 革里眼贺一龙骂道:“就算官军到了,又能怎么样,也不看看咱们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这里崇山峻岭的,而且遍地是饥民,是我们起义军的天然基础,他们来一趟,打一顿之后,走了之后,无非是重新来过罢了。” 他们这话说的没错,自从崇祯五年之后,官军多次进剿英霍山,但每次都是官军前脚刚走,后面农民军立马就重新冒出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堂此次的战略要远比之前的狠辣的多。 …… 此时的孙传庭已经布下了铜墙铁壁,朝着农民军压了过来。 而他们第一个碰到的农民军便是蝎子块拓养坤的一万多人,这个曾经闯王高迎祥齐名,曾显赫一时,有“闯蝎”并称之说。 孙传庭攥着手指,“高迎祥最强,拓养坤党最众,所谓闯王蝎子块也。” “就他了!” 自己作为三边总督的第一仗,就遇到了此人,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对方的不幸。 “告诉曹变蛟,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另外让忠勇军火器营也出一下力。” “是!” 虽然皇帝将自己封为三边总督,但他却知道海里顶着多大的压力,再加上之前自己和杨嗣昌不和。 而皇帝否决了杨嗣昌的“十二万兵,两百八十万两饷银”计划,转而支持自己的精兵强将计划。 孙传庭知道自己必须打一场漂亮的仗,来堵住那帮文官们的嘴。 忠勇军正是孙应元的部队,皇帝命之为忠勇军。 孙应元带着部下入川了,但他所率的火器营,却是留在了中军,也就是自己这个三边总督的手里。 此次忠勇军从京都带来了六十门火炮,三千支火铳。 此次他准备让他们全部上场。 …… 汉中以东, 领兵的是曹变蛟,他骑马一枪刺穿了两个流寇的胸膛,穿葫芦一样,将人钉在地上。 带着兵马第一时间堵住了蝎子块拓养坤的退路。 以蝎子块拓养坤为首的几股农民军联军大约两万多人在汉中以东的山谷地区,被曹变蛟所部包围。 “杀!” “杀~” 喊杀声震天,这里地形窄仄,虽然不利于马匹奔袭,但也不利于向外突围。 此时的战场之上,一片哀嚎。 数万官兵,将流寇杀的人仰马翻,四处溃逃,任凭领头的呼喊,却组织不起来任何的防御。 这些流寇,别说比八旗兵,便是蒙古兵、朝鲜兵都打不如。 两万流寇之中,百分之九十都是饥民,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除此之外,那一成之中,还有一半以上的是参加过几次战斗的步兵、马兵,最核心的嫡系,就是蝎子块从老家带过来的老兵,他们的战力也是最强的,但却只有不到一千人。 “撤!”蝎子块眼见不可敌,招呼自己的嫡系,往外撤,只要他们这些人不死,很快就可以笼络起来万人以上的队伍。 可很快他就发现现实与他想象的不一样,因为四面八方都是官军。 不仅有官军,而且还有大量的火炮…… “轰轰轰~~” 硝烟弥漫、天地震动,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呻吟声,响彻整个山谷,浓烈的血腥味钻入肺里面,让人想咳出来。 蝎子块看着数万人,就这么如割麦子一样,一排排的倒下,无论是步兵还是马兵,甚至他的嫡系,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就被收割了生命。 官军的气势排山倒海地拍在农民军的头上,将他们拍的粉碎。 六十门火炮,是朱常淦赠予孙传庭的秘密武器,此时第一次亮相,便惊呆了所有的人,无论是曹变蛟还是蝎子块,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曹变蛟,明延绥东路副总兵曹文诏之侄,因多次建功,如今是东协总兵官。 对于大明的火器可以说是相当的了解,他原本正骑着马杀敌,看到这一幕猛地停了下来,被惊住了。 “这就是三大营大败满清的火炮吗?怎么会如此厉害?换弹药这么快?” “怪不得~” 曹变蛟看向火器营的方向,短短的一炷香时间不到,已经打出了近千发炮弹,流寇在如此冲击之下,瞬间溃败。 “皇帝的三大营过来了?”蝎子块此时头也是嗡嗡的,额头上的冷汗直冒,这还怎么打? 三大营可是连满清骑兵都能打败的存在,他们这点人哪里还有活路? 而就在他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却见火器营突然变换了阵型,数千人端着火铳朝向他们。 “火铳兵~~”蝎子块顿时惊慌不已的大呼道:“快,趴下,趴下……” 可没有人听他的,别说说饥民,就是那些嫡系只是愣神的功夫,身上、脸上陡地绽放出血花,被放翻倒地。 仅仅这短暂的交锋,蝎子块便知道眼前的部队不是他们可抵抗的,其战斗力不是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支官军可比拟。 “将军,我们要怎么办?”一个从陕西就一直跟着他的一名军士忍不住问道。 “要不然我们降了吧?” “是啊,降了吧,官军的战力实在太强了……” 蝎子块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能降,听说洪承畴已经入京了,现在主事的是孙传庭。” 之所以说此时主事的是孙传庭,因为有的人能降,但有些人不能降,比如洪承畴,那就是绝对不能降的。 崇祯四年,陕西巡抚张福臻、延绥巡抚洪承畴联合围剿张存孟。 张存孟出卖了其他两个农民军首领,向明军投降。 彼时他麾下的八个队长全都拒绝了明军的招降,一队长眼钱儿战死,二队长点灯子赵胜、三队长李晋王、四队长蝎子块拓养坤、五队长老张飞张文朝、六队长乱世王郭应聘、七队长夜不收王文耀、八队长闯将李自成全都弃张存孟而去,转入山西作战。 此次招安,洪承畴干了什么,他命令贺人龙摆酒,伏杀三百二十名起义军将士。 张存孟被洪承畴所杀。 若对面是洪承畴,谁投降是傻子,如今洪承畴已经被皇帝所招,入京了,孙传庭主事,与其以卵击石,不如暂时投降,先活下来再说。 但他们的算盘却是打错了,虽然洪承畴入京了,但他们此刻他们面对的却是曹变蛟。 曹变蛟在洪承畴手下作战多年,以凶猛、心狠手辣著称,“想投降?此时形势在我,凭什么让他们降?” 在曹变蛟的部队以及火铳兵的合力镇杀之下,两万农民军如稻谷一般,被无脑的追杀,然后割掉脑袋。 曹变蛟之所以有这么大的火气,也是因为此前两个月,孙传庭部下的士兵许忠叛变,勾结贼将混十万马进忠打算进犯西安。 曹变蛟正在外边追击过天星,听说这边发生叛乱急忙返回,致使叛兵逃走。 而这些叛兵后来投入了蝎子块、过天星、混天星部,洪承畴派遣变蛟、左光先以及祖大弼、孙显祖联合出击。 死伤甚多,却因为粮草吃光而无功而返。 此时天降大雨。 风夹着雨,雨点如豆点,噼里啪啦地在砸在地上。 越下越大,很快就如同瓢泼一般,曹变蛟坐在马上,看着空中的雨幕像一面大瀑布,风吹过来,密如破布的雨被吹的如烟、如雾、如尘。 “何况总督说了,此战非大胜不能振奋人心,杀,一个不留!” 说完,一马当先,冲锋陷阵。 大雨落下,火枪和火炮的威力大大下降,此时的战场彻底变成了曹变蛟与蝎子块部的肉搏战。 蝎子块眼见投降不成,不由冲着面露惧色的自己人打气道:“左右是个死,打或许还能活命,不打就只能任凭他们杀,你们自己选。若是能抢有些火炮、火铳,我们就彻底发达了。” “杀官兵!” “杀啊!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双方的将士到了此刻,再也顾不上其他,不竭力作战,唯有一死…… 一些流寇甚至想冲击忠勇军,这些是蝎子块的主力,那些饥民早已经溃了,哪有这么大的战斗意志。 但忠勇军的将士们却是冷冷地看着对面呼喊着冲来的人。 “扔掌心雷!” 掌心雷,都是经过数层油纸包裹,并且都是被油布给蒙着,并没有被水浸湿,完全可以被点燃的。 “轰轰轰~~” 一团团的硝烟腾起,刚刚冲过来的流寇倒下了大片。 扔完了一轮,紧接着又是一轮。 铁钉子、石块四下飞溅,炸的流寇们翻滚在地上,有的人身上到处都是窟窿眼,痛苦的哀嚎。 当然也有幸运的,只是轻伤,仍然挣扎着朝着忠勇军冲。 忠勇军火器营营长钱传武,大喊一声,“上刺刀!” “咔咔咔~~” 几十个蝎子块的嫡系好不容易冲过来,很快就倒在刺刀下,他们是火器部队不假,但不代表他们没有一点近战能力。 蝎子块的嫡系尚且如此,那些跟着嫡系想要过来捡好处的步卒和马卒更是下坡了胆,顿时不敢上前。 “不能退,给我上……” 蝎子块正大吼着,左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却发现怎么也捂不住冒出来的血花,他呆呆看了看地下流淌着的红色,然后一头杵进了一个水坑之中。 随着蝎子块的倒地,流寇彻底陷入混乱,而曹变蛟的部队此时的兵力赶到,将忠勇军火器营给保护了起来。 这可是总督大人的宝贝,别说说火炮,就是火铳兵死伤几个,估计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剩下的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足足杀了两个多时辰,整个山谷被人踩的泥泞不堪,低洼处则彻底成了一坑坑血池。 地上徒留下一具具无头的尸体。 …… 除了蝎子块的尸体,其余等尸体全部焚毁,这是孙传庭下的死命令。 回营的时候,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不少百姓,战斗之始,他们便躲了起来,如今看着官军回营,才明白仗已经打完了。 一个个不由大出了一口气。 可以活下来了! 一个老者从房子里面走出来,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军爷辛苦了,这是我们……我们给军爷们凑的一些粮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们明白规矩。 每次官军们平叛,若官军们胜,他们便拿出钱粮出来。 若叛军胜,则要面临流寇的血洗。 跟着他们当反贼还好,不跟着他们走的,则是连命都要丢掉。 “老丈,我们是大明陛下的亲军,南下平叛,不能收百姓的一针一线。”忠勇军火器营,营长钱传武肃然朝着京师的方向一抱拳说道。 “陛下亲军?”老者浑浊的眼睛猛然瞪大,“王师?” 此时村子里面有人闻言也走了出来,“王师南下了?” “陛下终究还是念着我们的……” “陛下万岁!” 躲在暗处的百姓听着外面的欢呼,终于敢冒出头来,然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百姓已经苦流寇久矣。如果说官老爷贪赃枉法,他们是生不由死。 但流寇过境,那可就是有死无生了。 他们只想裹挟更多的百姓加入他们的队伍,至于百姓死活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老者眼中滚过几分晶莹的浊泪,“军爷,听说我我们陕西、河南地区,免税了,不知真假?” “是真的,陛下对河南、陕西、山西等地免税三年。” “那剿饷呢?” “也都免了,若今后有再收税者,皆乃贪官污吏,廉政司不日就会在陕西建立廉政署,到时候你们可以到廉政署举报。” 百姓们闻言全都跪下,难掩心中的激动,“陛下万岁……万万岁!” 第162章为我大明北侧扫清障碍! 孙传庭在接到战报之后的第一时间也从军营出来,迎接曹变蛟和火器营。 大胜! 一战而击杀流寇数万,这对于孙传庭来说,如一支兴奋剂,扎在了他的心脏上。 等他出来,才发现远近的百姓们早也挤满道路两旁。 夹道欢迎。 “数十年没有见过如此光景了。”孙传庭眼睛有些浑浊地叹道。 自从他当上山西巡抚的时候,百姓便苦不堪言,如今能前来欢迎官军,有多么的难得。 当然,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来看自己的,而是来看忠勇军的,因为那是皇帝的亲军。 而这背后最大的原因,自然是陛下免除了他们三年税赋。 孙传庭并没有丝毫的不悦,陛下的亲兵也好,三年免税也罢,都是他平叛的巨大助力,最终都将变成自己的功绩。 免税,意味着百姓的回流,遍地的饥民是农民起义的天然基础,如今皇帝免税,相当于釜底抽薪。 哪怕现在火看上去很旺,但下面没有了柴,便没有了根,很快就会弱下去。 而且,各地的团练如今也开始发挥起来巨大的作用,他们虽然无法与流寇正面抵挡,但他们依托县城、大型镇子,却也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抵挡流寇的进攻,等待官军的到达。 这样,不仅可以实现孙传庭坚壁清野的战略,而且也不用孙传庭消耗更多的兵力。 孙传庭从京城回来之前,和皇帝说粮饷的事情,自己来解决,此话可不是单说说就算了的。 他从开源节流两部分入手,仅陕西一省,清屯所得,折色银45万两,米麦豆5万石。 如今孙传庭掌陕西、甘肃、延绥、宁夏军务,节制河西巡抚、河东巡抚、陕西巡抚以及甘、凉、肃、西、宁夏、延绥、神道岭、兴安、固原的九总兵。 他有信心,将这些边军,变成屡创战绩的部队。 所有这一切,终将变成通往内阁道路上的一阶阶基石。 …… 而在京城,朱常淦此时正在军机处,同孙承宗、杨嗣昌议事。 “陛下,臣以为孙传庭此人,不足以任三边总督,气根本能力在于经济,陛下何不将其调入户部,管大明钱袋乎?” 杨嗣昌提出「四正六隅,马三步七,计兵十二万,加派至二百八十万,期百日平贼」。 皇帝都已经握着头的手,直言:“朕遇你太晚了。” 可结果呢,皇帝转头却用了孙传庭的“练精兵,不要虚耗粮饷,要用数量有限的精兵重点打击敌人主力”战略。 这如何不让杨嗣昌不恼怒。 “哦?”朱常淦眼睛眯了眯,看向杨嗣昌,“你这是在怀疑朕?” “臣不敢,只是就事论事,中原战事,牵连我大明整个局势,若失利,则我大明危矣。” “朕只要结果,不要过程,孙传庭以六万银子为启动资金,其余均由自己解决,从三百兵马,发展到了如今数万兵马,且屡战屡胜。朕现在给你十万两,伱去给朕拉一支队伍出来。”朱常淦丝毫不留情面道。 杨嗣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张了张嘴,终于无言以对。 朱常淦脸色有些不悦,杨嗣昌此人对于大明忠还是忠的,也有一定的才华,但他同样有着文官的通病,那就是总会考虑个人利益。 这一点,不仅杨嗣昌有,孙承宗同样也是一样。 只是此时的孙承宗人老成精,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罢了。 “陛下,锦衣卫的人来报,蒙古察哈尔亲王押送进京了。”小黄门走进来,奏请道。 “知道了。”朱常淦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等皇帝走了, 杨嗣昌率先开口道:“阁老,您倒是说句话啊,如今朝廷上下一锅粥,难道您就任由陛下这么来吗?您可是大明首辅啊!” 刚刚举行完的游行,杨嗣昌的后背也是发凉,他和朝中的几个重臣,找了孙承宗,却吃了闭门羹,今天终于见到对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首辅又怎么样?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吗?兵马在陛下手中,你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早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孙承宗错过身子,准备往外走。 “可我们文官……” 此时的孙承宗已经走到了门口,却顿了一下,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的时候,陛下要依仗我们督师辽东,督师中原,可现在最能打的是陛下的亲兵,是四大营,是曹化淳,而不是你我。” 这句话,一针见血。 自从于谦的京师保卫战之后,文官集团崛起,且经久不衰,其最大的原因就在于皇帝要靠他们,靠他们来收税,靠他们来打仗。 可现在,税,税收不上来。 仗,仗打不赢。 那凭什么认为,文官集团还应该一手遮天? 杨嗣昌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豁然发现是一个小黄门正拿着火折子,前来点灯了。 …… 诏狱之中,察哈尔亲王额哲被安排在了这里。 锦衣卫副指挥使端着盘子走了进去,“察哈尔亲王,陛下托我来问一句,你想不想回去?” “我……能回去?”额哲闻言,肥硕的身体飞一样的蹿到了牢房门口,“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很简单,让多尔衮来交换你就行了。” “交换,拿谁?” 麻士维将食物放下,“知道这间房子,谁住过吗?豪格……” 额哲顿时明白,明廷想要的是满清那边的大明降将,他们要故技重施,挑起清廷满汉之间的矛盾。 “可……我不是豪格,多尔衮也不是皇太极,他不可能用汉臣来换我的。” 麻士维笑着摇了摇头,“那不一定,听说你母亲是济尔哈朗的福晋,你与她的关系怎么样?” “我与母亲的关系自然是极好的,她为了我,什么都愿意答应的。” “那就好,好好等着吧,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去了。” 崇祯八年,叶赫那拉·苏泰,携其子及一千户部众来归顺后金,并献上历代传国玉玺。 后改嫁济尔哈朗为三继福晋,紧接着济尔哈朗被封为和硕郑亲王,苏泰也被册封为和硕嫡福晋。 一个察哈尔亲王,没有多大用处,但他这个老妈可就有用了。 当然,朱常淦打的不是苏泰的主意,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味儿还大,朱常淦自然不屑于,他看中的是苏泰的身份。 上次豪格的事情,锦衣卫反应,辽东那边满汉关系比之前紧张了许多,既然这个方法有效。 如今这个额哲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妙处。 …… 锦州城,大明首辅孙承宗的手书终于到了祖大寿的手上。 祖大寿看着这熟悉的字迹,一眼就认出了出自谁的手,“果然,最麻烦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谁写不好,偏偏是他。”祖可法都愣了半晌,忍不住感慨道,可突然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义父,你说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如果孙承宗要对您出手,他不可能自己写这封手书过来,可他偏偏写了。” “你的意思……是陛下让他写的?”祖大寿陡然反应了过来,再次拿过来这手书,看了一遍之后,目光闪烁起来。 这一次,他几乎可以确认,信应该是皇帝让孙承宗写的,笔迹没有错,但其中的语气,细品之下,还是有差别的。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陛下让孙承宗给我写信,到底是什么意思?”祖大寿顿了顿,再次拿起来那封信又读了一遍。 祖可法此时说道:“义父,我听说近些日子,陛下对朝中文官的态度极其的不善,六部之中,被下狱的数十个……” 祖大寿抬起头,“你的意思是,陛下是故意让孙承宗写这封信,是想让孙承宗和我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祖可法此时却是没有继续说了,因为他明白,自己只能提供一种思路,怎么拿主意还得靠祖大寿。 自己只是个义子,终究不是亲儿子。 祖大寿沉吟了良久,终于眉头舒展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既然陛下让孙承宗写的,那就说明短时间之内,陛下和文官对我们没有其他的想法。” “那,我们要出兵吗?”祖可法此刻也看过这封信了,自然知道信中的内容。 “出兵,不过是扰乱后金军,又不是决战,自然是要做做样子的。”祖大寿伸手揉了揉眉头,“让素存(吴三桂,字素存)他们也出点兵,营造点声势出来。” 在祖大寿看来,皇帝让孙承宗写信过来,除了上面的一些意思之外,或许还有一定试探之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朝廷看看,关宁军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弱,远非朝堂中的那些人想的,随时可以被替代。 …… 而这几日,漠南蒙古却是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漠南蒙古绵延数千里,林丹汗儿子被活捉,漠南六部如今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打的彻底没有了脊梁。 剩余的十部,匆忙之间组织了三万兵马,试图和清兵组成钳形攻势,合围明军。 但满洲八旗兵却是不出,只让蒙八旗和明廷打了几次简单的接触战,没有建功不说,反而几次因为追的太紧,被明军炮坚铳厉,倾斜在了他们的头上。 可一旦离得远了,明军的兵马说不得就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其他地方,截断他们的粮草、补给,或者攻打蒙古诸多部落的非战斗人员,致使财产损失惨重。 除此之外,最大的关键,就在于满清的斥候,在与明廷的斥候之战中,完全处于下风。 被捶着打。 锦衣卫收编了不少“夜不收”后,无论是装备上,还是人员上,都形成了对满清斥候的碾压,往往对方还没有看到人,就早已经被锦衣卫的望远镜发现。 打仗就是打信息差。 落后就要挨打。 这些部落被明军没日没夜的偷袭,人都给打懵逼了。 “郑亲王,您倒是下令啊!明廷的军队,如旋风一样,打我们的帐篷和牛羊……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人自己先顶不住了。”鄂尔多斯部的旗王,找到了济尔哈朗抱怨道。 明廷这样的打法,八旗兵顶得住,可他们这些蒙古人顶不住啊! 济尔哈朗也明白,这样下去,漠南蒙古诸部即便没有被打败,但也会出乱子的。 “你们再等一下,我已经上折子给皇上了。”济尔哈朗也在等多尔衮的圣旨,他不是不想决战,只是没有必胜的决心。 所以需要向多尔衮请旨,防止被皇帝秋后算账。 “报!” 随着马蹄声飞奔而来,济尔哈朗连忙走出营帐。 鄂尔多斯部的旗王也跟着出来,一脸兴奋的问道:“可是皇上的圣旨到了?” 济尔哈朗接过来展开,他没有避鄂尔多斯部旗王,所以这位也挤了过来一同看了起来,可仅仅看了几眼,他的脸色却是猛地剧变。 因为上面写着明廷锦州、宁远出兵五万,进击满洲。 满清皇帝多尔衮所率的清军在杏山附近的夹马山一带,与祖大寿、吴三桂所率领的兵马发生了一场遭遇战,最终互有伤亡收场。 “不是……皇上不仅不派兵过来,反而要调两白旗回去,这仗还怎么打?郑亲王,您不能调兵回去啊……” 鄂尔多斯部旗王脸颊瞬间消尽了血色。 济尔哈朗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知道此时调兵回去,相当于放任蒙古诸部扩大伤亡。 但关宁一线明军陈兵十万,而满清皇帝多尔衮手中只有两黄旗以及几个两个蒙八旗,以及三个汉八旗,总人数不足三万。 若关宁军手中此刻也握有这样的火炮和火铳,三万人可就未必可以挡得住住了。 孰轻孰重,屁股都能想的出来。 漠南蒙古各部绝望地看着两白旗的清军离开。 而与此同时,明军这边也第一时间侦察到了这一情况,将它报给了曹化淳。 “好,给宣大总督卢象升传令,可以让他们入场了。” “传令各部,检查火炮、火铳,做好这准备。” “此战,要彻底把漠南诸部给打服,为我大明北侧扫清障碍!” …… 早在数日之前。 曹化淳率四大营从宣府出关的人时候, 宣府、大同、山西的兵马,以及宣大总督卢象升的天雄军,便早已经集结完毕。 卢象升单独一人前来拜会曹化淳,“督师,奉陛下旨意,卢象升率宣大三镇兵马前来助阵。” “快快请起。”曹化淳连忙将卢象升给搀扶了起来,“宣大现在有多少战兵?” “三万!” 满清入关之前,卢象升刚刚接手宣大总督,向朝廷报告山西镇有6000名战兵、大同镇有5000名战兵、宣府镇有1万名战兵。 再加上宣大总督手中还握有标兵有7000人,也就是说宣大三镇总计只有28000名战兵。 紧接着满清入关,皇帝拨给卢象升的四十万两,他将其中大半用来招募新兵,经过战事以及两个多月的训练,如今他手中战兵有三万三千多人。 不仅比之前多了五千有余,而且其中有一半经历过战火,战力比之前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除了三镇各留一千战兵守城,余下所有人全被他给调了出来。 “督师,请下命令吧!”再次与三大营合作,卢象升也更显从容。 曹化淳闻言却是笑了笑,“陛下让我告诉你,稍安勿躁,有你们上场的时候,这是陛下给你的旨意。” …… 宣府城门之上, 一个人影,天天在城门之上矗立。 正是卢象升在等曹化淳让他们出兵的信号。 等一天,没有,等一天,又没有。 他的心都凉了。 突然,远处一阵黄沙,有几匹战马踏着黄沙而来,卢象升猛地站了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红袖章,黑旗子,来了!” “快,给老子披甲执锐!”卢象升小跑着从城门上下来,手都在发抖。 自从上次与四大营并肩战斗,卢象升整个人都变的和之前不一样了。 先不说大明的火炮、火铳之厉,满清难当其锋,单单陛下不派监军掣肘,便是对边军最大的信任与支持。 卢象升便明白,最好的时代来了。 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可军机处的命令却是让他等,漠南草原之上大战不断,军功肉眼可见,多等一天,他就多难受一天,心都在滴血。 如今信号终于来了,心中如何能平静的下来? 第163章 陈二发的“精明” 漠南蒙古大战在即。 此刻,离着京城一百多里的官道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不时钻出马车问几个兵卒,“还有多少里?” “回都督同知,还有两百里。” “再加快点,误了事儿,我饶不了你们。”陈二发不再钻进马车里面,摇着扇子骂道:“这鬼天气咋这么热?” 七月初的天气,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但这一趟对陈二发来说,却是不得不来,因为他那女婿说了,官降一级,但这差事得照办,办不好官升三级。 这不要了他的亲命了嘛? 官升三级,那就是五城兵马司大都督了,到时候陛下所有的目光都盯在自己的身上,不死也得死。 所以,他来了。 陈二发押着弹药、粮草来了。 一路上,他晚上都不敢睡,一会儿起来检查一次,生怕出什么纰漏。 他甚至在所有的箱子上都打了标记,方便自己计数,就如同他当年卖肉的时候,在每条猪腿上刻上记号一样,他便可以知道,那些是最新鲜的,哪些是昨天的,甚至前天的…… 京城离着宣府三百多里,他只要将这些弹药运到宣府,这差事就算是成了。 “叔啊,您就这么怕我姐夫?”陈二发的侄子此次也跟着过来了,他如今也在五城兵马司任职。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陈二发的儿子比他还肥,压根走不动,就只能让侄子跟来了。 “你还太年轻,不懂这其中的道道,你姐夫……”陈二发左右看了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下一句怎么说来着?” “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对,就是以人为鉴,那周奎,田宏遇,袁佑脑子比伱我怎么样?”陈二发掀了掀自己的衣服,朝里面扇了扇,顿觉舒爽。 “那几个都是人老成精的主儿。” “这就是了,咱们老陈家,几辈子都是屠夫,跟人家去玩心眼子,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陈二发依靠在马车上,“索性,咱们就摆烂,不争也不抢,陛下抓不住咱们的小辫子,那些文官、勋贵们也不会有什么事儿都想着把咱们给架上。” “越摆烂越长久……这话,你自己琢磨去。” 侄子听着陈二发的话,愣了好久,豁然发现自己这三叔脑瓜子哪是南城兵马司的那些人说的那样不堪? 他是比谁都看的透彻啊! 侄子连忙拿过来一柄扇子给陈二发扇了起来,“三叔,那你说摆烂,这为啥这趟差事非得来,把这事儿推给别人不行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陈二发放下手中的扇子,“打比方,我要送一扇肉给刘财主家,你说我让你送,还是让老癞子送?” “那自然会让我送,老癞子那狗东西,说不定在路上自己给挒掉多少呢?” “这就对咯,这些东西,就是陛下的肉,除了我这个当岳丈的,其他人他放心得下吗?” 侄子忍不住点了点头,“三叔,我突然觉得,咱陈家该你当族长,到时候我和我爹商量下,让他把族长的位子给让出来……” “不至于,不至于……你啥时候和你爹说啊?” 侄子:“……” 陈二发却是站起身,朝着后面喊道:“大伙儿再加把劲儿,前面十五里就是驿站了,到时候我们休息一下,让马儿也吃点草料,喝点水。” …… 英霍山六十里的地方,崇祯被孙可望召见了。 刚被收拢的这批人之中,孙可望一直在观察,发现这个叫祝永淦的人,天生有着领导能力。 他的周围总是有人会问他意见,而且此人似乎读过书,说话办事与他们这些泥腿子有着天然的区别。 还有他的父亲,似乎还懂一些医术,这对于流寇们来说,比金银财宝还要稀缺。 以至于崇祯再一次被重视了。 等崇祯回来,锦衣卫千户连忙凑过来,“怎么样?他找你干嘛?”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他非要任命我为后勤小旗官。” “小旗……”锦衣卫千户看着崇祯的脸色都变了,“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啊,可刀架在脖子上。” 锦衣卫千户扶了扶额头,嘴角的肌肉跳动,“你要我怎么说你,此事若是传入陛下耳中,焉能有你好果子吃?” “没事儿,你就照实说就成。”崇祯也是无奈,事情的发展不总是按着自己思路走,他也没有办法。 他无所谓,但襄王朱翊铭却是急了,“不能这么说,有一次就算了,一而再,陛下能饶得了你?” 崇祯却是掷地有声地道:“放心吧,陛下不会治我的罪的。” “??” 锦衣卫千户和襄王看着他肯定的目光,怔了有两三秒,还是襄王先反应了过来,“不是,你凭什么啊?” “就凭……”崇祯憋的满脸通红,临了又是一句,“我和你说不明白。” 襄王朱翊铭却是不愿意了,拉住崇祯不让他走,“怎么就说不明白了,上次这么问,你就这样说,这次又这样说,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情是说不明白的?” 崇祯眼珠子通红的看着襄王,喉结滚动,“我若是说我能听到陛下的声音,你相信吗?” “那自然是不信的。” “还是的……”崇祯扭头离开,留下襄王和锦衣卫千户两人面面相觑。 朱翊铭愣了好大一会儿,眼珠子滚动,似乎找到了什么重点一样,再次拉住锦衣卫千户,“韩大人,你也看到了,世子他脑子有些问题,到时候还请您帮忙美言几句,我朱翊铭说话算话,等到京都之后,必有厚报。” 锦衣卫千户没好气的白了朱翊铭一眼,随即扭头离开。 朱翊铭见状又追了过去。 当天没有过去,祝永淦成为孙可望部后勤小旗官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许多伤兵最先找了过来,崇祯和襄王、锦衣卫千户等人也被赶鸭子上架,开始给伤兵包扎、熬药。 期间孙可望来看过一次,见此情景,不由点头离开。 一直忙活到天色暗了下来,朱常淦再次回到自己身上。 “祝先生!” “祝先生……” 不断的有人朝着自己打招呼,看的朱常淦不由眼皮子直跳。 “嚯,这老小子不会是吸引流寇的体质吧?这么快就如此熟络了?” 这就令朱常淦无语的很,至于崇祯会医术什么的,顶多看过几本医书,却被人如此尊敬,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朱常淦对于如何治病救人,没有多少想法,但他却对一个人有些兴趣。 孙可望! 作为张献忠的义子之首,在张献忠阵亡人心惶惶的关键时刻,和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一起构成了四将军体制,维持了大西集团内部的基本团结,避免了像大顺集团一样在李自成死后自我崩塌。 更在之后的遵义会议上,主导会议及时纠正了张献忠末期的滥杀策略,制止了汪兆龄意欲通过延续这一政策控制大西集团的企图。 平心而论,孙可望在前期无论是对大西军自己在张献忠死后的发展,挫败云南分离势力并促进云贵两省的发展,还是全国性的抗清事业都曾做出了极为突出的贡献。 所以在朱常淦的心里有个想法:献贼当灭,但孙可望或可留其头。 如此看来,其实崇祯也不尽然是惹乱子,阴差阳错之下,也算是有些收获。 …… 翌日,朱常淦再次从醒来的时候,发现又是在朝会上。 此时正在议论的是南直隶和江浙一带税银的问题。 “收上来多少?”朱常淦淡淡的问道。 众臣一个个全都看向户部尚书。 “回陛下,三成……”户部尚书毕自严脸色难看,别说是摊派山西、陕西、河南几省的赋税,就是原本的额度的一半都没有收回来。 朱常淦吸了一口气,眼底寒光掠过。 他早就想过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更知道这是文官集团在给自己上眼药。 南直隶、江浙,这些地区,确实是大明朝最富庶的地方。 但这种富庶却不是富在国家,更不是富在百姓。 朱常淦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朕知道了,下一个议题。” 看到时候谁先急! 兵部尚书杨嗣昌站出来说道:“陛下,熊文灿上疏,数支流寇愿意受抚。” “数支?” 王承恩连忙接过来杨嗣昌手中的名单,递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上面是熊文灿开列的各营名单: “八大王部13000余人,蝎子块部10500余人,张妙手部9100余人,八大王又一部8300余人,共计38000余人。” 朱常淦一看差点乐了,“朕怎么听说张献忠现在并没有受降,反而攻打光州县城?” “而且,这些人似乎在前年的时候,就在河北请降过,其后又反。 第二年又向陈奇瑜请降,当时批准了他们的受降,可他们却依然假投降,刚一脱离险境就把带队的所谓安抚官或杀或缚,接连攻克凤县,焚毁我皇陵。” 这伙人投降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自己都在崇祯之前的批文之中见过不止一次。 就不相信这些文官没有见过。 所谓的受抚,无非是故技重施,想躲过眼前之灾的权宜之计。 “你让朕如何相信他们是真降?”朱常淦目光灼灼如钉子一般盯住杨嗣昌,“朕可以批准兵部的拟议,但若对方再降,朕不介意再换一个兵部尚书。” “这……”杨嗣昌的额头上顿时一层细汗,显然他是知道这些请求招安的张献忠、蝎子块等人都是几年前向官军请降过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帝对于这些细节竟然一点都没有忘记。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在王承恩的呼喊声中,朱常淦下了朝。 他此举一方面是为了敲打敲打杨嗣昌和熊文灿,另一方面也是为接下来请降的张献忠做准备,印象里面张献忠好像又被招降了,但后来又反了。 所以这次他必得给杨嗣昌和熊文灿打个补丁。 “皇爷,三边总督孙传庭的急报。” “快,拿过来!” 朱常淦打开一看,不由喜上眉梢,“得,这下蝎子块不用降了,直接被灭了……“ 除此之外,孙传庭还说了孙应元在四川已经招募了一万多兵马,如今手中近两万人,开始配合孙传庭手中的兵马从陕西、陕西、四川等数个省份,开始朝东清洗流寇。 对于减免税负之后,百姓的场景,孙传庭也做了补充。 只是在最后,他提到了一件事情:贺人龙死了,这个援剿总兵,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了自己的骄躁不堪之下。 孙传庭命令他前去会师,三次诏令去催,与蝎子块一战,他抛弃友军擅自撤退,要不是火器营发威,此战战局难料。 而在此之前,孙传庭入京,朱常淦当时还说,让他看着点贺人龙,若有临阵脱逃者,斩之。 孙传庭情真意切地为贺人龙求情,“人龙臣旧将也,愿赦其罪,尤可用也。” 如今才过去一个月,便落到孙传庭用贺人龙的人头整顿军纪的地步,不得不说有些唏嘘。 朱常淦盯着大明的地图,笑问一声道:“王承恩,如果你是李自成、张献忠,你会先征南京,再北伐京师,还是先征京师,再南下图谋天下?” “呃……”王承恩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脸瞬间变绿,“皇爷,您就饶了内臣吧!” 这问题,他怎么敢回答? 作为太监,王承恩不敢想,但坐在御座上的朱常淦却不得不想。 江南有钱有粮,李自成没有南下江南,却是猛攻陕甘晋冀,更是挥师北上,直捣京师,关键还让他成功了。 抛开上帝的视角看,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当然,太平天国几乎给出了完美的一份答卷,占领了南京,但依然被包围击败。 但李自成不可能长着后眼,也不可能知道太平天国的结局。 为何南下的方案,不说李岩、宋献策等一些谋士,就连李自成身边差劲的牛金星都没有建议过? …… 第164章 哭的那么无助 两日之后, 漠南蒙古战场之上,迎来了新的变局。 随着两白旗的离开,满蒙八旗便只剩下六万人不到,加上漠南蒙古十部不足三万人,两者加起来也就八万多人。 而明军这边,仅四大营就八万人,再加上卢象升部的三万人,除此之外,密云总督吴阿衡也带过来了一万多人,合起来超过十二万兵马。 而这一切,满蒙还不知晓,因为他们的斥候压根渗透不过来。 以少胜多,不存在的。 但凡有以多打少,谁也不希望自己一方的将士们多死一个人。 …… “驾!” 黄得功打马狂奔,马蹄扬起的粉尘,来到中军营帐之中,猛地停住,跳了下来,将鞭子扔给一个兵卒,然后步入中军营帐。 紧随其后的是马祥麟,他刚落座,外面又走进来一位,吴阿衡。 他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营帐之内,座无虚席。 “俺老吴是迟了啊!” “不迟,还有一刻钟才到时间,是他们来早了。”李邦华说道。 众人闻言也一阵大笑。 随着曹化淳步入营帐,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噤声。 “督师!” “督师……” 曹化淳冲着众人点了点头,“既然大伙儿都到了,那就开始吧!” 如今的曹化淳远不是要告老还乡前的曹提督了,一战定乾坤,更是被赐予国姓,圣眷之隆,谁还敢说他是太监出身? 李邦华作为副手,此时已经将沙盘拉开,做好准备工作。 曹化淳指了沙盘“济尔哈朗带着的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在草原之上,终究还是要走的。而我们的重心依然放在草原诸部上,将他们打残,让他们翻不了身……” 简单来讲,就是死咬着漠南蒙古十部打。 “勇卫营,京营,天雄军,我给你们调拨60门火炮,三千火铳兵,堵住济尔哈朗,将他们死死的挡住两个时辰。” “密云军、宣府三镇的兵马、白杆兵、戚家军,我给你们调拨剩下的80门火炮,五千火铳兵,给我吃掉草原三部这三万人。” “是!” “遵命!” “得令!” “定不辱命……” 众将抱拳齐声喊道。 从营帐里面出来,黄得功脸上却是满满的苦相,他拍了拍张世泽,“老张,又是一场硬仗啊!” “谁让督师器重咱呢?” 谁都想去打蒙古十部,但最硬的骨头谁来啃? 最终还是落在了勇卫营和京营、天雄军头上,因为这三大营之前就和满八旗正面交战过,再加上火炮和火铳,不至于落了下风。 …… 旌旗动,号旗出。 “满八旗又如何,不过插标卖首尔!”黄得功咧了咧嘴,狞笑着拧身上马,“待俺老黄,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胯下战马“唏律律”嘶鸣,双蹄腾空而起,勇卫营的将士们无不振奋,随着黄得功冲出。 张世泽不甘落后,紧随其后,天雄军的五千人几乎与他平齐。 几万人倏然之间涌动,密密麻麻如洪流席卷,根本数不清,而满蒙骑兵第一时间也发现了明军的异动,号角响彻整个草原上空,一个个翻身上马。 郑亲王济尔哈朗原本正在营帐之中,也连忙披甲持锐,“明军要干什么?竟然敢以骑兵冲我满八旗,以为自己是谁?” “传我命令,迎敌!” “轰轰轰~~” 随着一阵炮火轰鸣,炮弹如一道道“铁爬犁”铺天盖地地落在清兵的阵营之中,将清军的冲势给削减了一些。 双方对向而冲,速度极快。 火炮仅仅打了两轮,两股洪流就撞在了一起,天地为之震颤。 所谓的堵住满清八旗,不是简简单单的想拦就能拦住的,因为对方也是骑兵,而且他们的机动能力更强,所以只能实打实的以命相搏,以骑兵对骑兵,兵对兵,以命换命的打。 巨大的冲击力,人仰马翻,尸体横飞,寒光咧咧,血洒长天。 尸首分离,只在眨眼之间。 血花落在飞扬起的尘土上,瞬间粘稠,但随即又被马蹄给踏散,踢飞出去。 一轮冲锋,黄得功的铁枪之上淌着的血珠还没有完全落下,又再次一往无前地冲向鞑子。 “杀!” “杀~” 将为军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黄得功、张世泽的身先士卒,手下的兄弟们自然效死命,卢象升的天雄军虽然只有五千人不到,但他同样一骑当先,手下的将士如钢铁洪流呼啸而过。 而满清鞑子的骑兵同样不容小觑,速度比明军更快,同样不断的凿穿明军。 只有这样死战,才能将满、蒙八旗兵给死死的拖住。 “火铳兵!” “砰砰砰……” 三千火铳兵在侧翼朝着清军尽情地倾泻着弹丸,在那条行进的洪流之上,打出一朵朵血花。 …… 曹化淳拿着看着如此大战,心疼地滴血,但也不得不佩服,满清鞑子的骑兵强横,即便有火炮,火铳的情况下,却也只是堪堪挡住对方而已。 随即他又将目光看向另一片战场,即漠南蒙古十部与密云军、宣府三镇的兵马、白杆兵、戚家军的战斗。 双方打的更加残酷。 别看蒙古十部只有三万人,但他们的战力并不弱,而密云军、宣府三镇的兵马,其中新兵众多,远不如白杆兵和戚家军战力强横。 好在两军没有人退缩…… 马祥麟骑着马带着白杆兵与蒙古兵硬碰硬。 戚家军虽然以兵部居多,但战力也不容小觑,他们手中的长枪、狼筅,不时将蒙骑兵捅下来,或是将马腿给切断。 “轰……轰……” 火炮、火铳齐鸣,硝烟弥漫整个战场,挡住了曹化淳的不少视线。 但他却是猛地一揪,因为余光却是扫到了一个人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马祥麟,他的战马被蒙古骑兵一箭给射中了眼睛,战马瞬间发疯,将他给掀落马下。 其后蒙古人纵马挥刀朝着他砍下,却被他滚了几圈,仓皇之间躲开,反手一枪扎在了对方的咽喉上。 随即一把将其拉了下来,自己骑了上去,猛地抹了一把脸上敌人的血,继续冲杀。 “总兵好手段!” 白杆兵众将士大声呼喊。 “杀~”马祥麟的肩膀此时已经被砍的露出内甲,血肉模糊,但他却丝毫不觉,抡起长枪,再次将一名蒙骑兵给捅落马下。 曹化淳咬了咬牙,“让护卫营也压上去,支援白杆兵和戚家军。” 秦良玉猛地抬起头,“那中军怎么办?” “即便身死,此战也不容有失。” …… 两个被分割的战场,此刻全变成了绞肉场。 马蹄轰隆如地震,火炮轰鸣如天雷,震人心魄。 这是生存之战,谈不上什么恩怨,更谈不上什么仁义道德,不共戴天,唯有四个字:赢家通吃。 大明若败,则一朝回到解放前,边军溃散,再无抵挡满、蒙联军之力。 而漠南蒙古败,则他们不仅要对大明俯首称臣,与清廷割裂,以往付出的所有努力,也将血本无归。 而且他们再难组织起来足够自卫的军队。 而对于济尔哈朗来说,满清不允许明廷肃清北侧,安枕无忧。 三方都不能接受失败,以至于战况之惨烈程度远超想象。 中军营帐之内, 一个报信兵急急的走了进去,在曹化淳的耳边说道:“督师,陈二发到了。” “谁?” “陛下的岳丈,都督同知陈二发。” “让他进来。” “都督同知陈二发,叩见督师。”肥头大耳的陈二发给曹化淳见礼道。 “快,快起来!” “你们来的可太及时了……” 陈二发带着人赶到了,按照皇帝的旨意,他本可以送到宣府走的,但进入宣府城中之后,却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不一样。 就剩下一千战兵守城,哪里还有多少人可以往战场上送弹药、粮草?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没有选择走,而是选择将弹药、粮草,给送过来。 他侄子也问他了,“三叔,咱已经完成任务了,为何不走啊?” 陈二发是这样回答的,“这道理伱不明白?还是我让你给刘财主送肉,你已经送到家了,结果发现他家没人,这边上还有狼狗,你放心就这么走了?” “那不能,我走了,万一被狼狗给吃了,可就太亏了。” 于是,陈二发来了。 他带着三千五城兵马司的人送物资来了。 “还请陈都督下令,让手下帮忙搬运弹药。” 陈二发连忙摆手,“督师客气了,叫我都督同知就行,我这就让他们搬运弹药、粮草……” 可刚开始搬运,陈二发的身形突然晃了晃,眼睛瞬间失神。 “鞑……鞑子……” 轰轰~~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宛若道道惊雷,肃杀的气息,朝着明军的中军营帐奔袭而来。 却是一队满洲八旗的骑兵突破了勇卫营、京营、天雄军的防线,冲到了中军这边,没有多少,只有几百骑。 但中军这边也没有多少人,就连曹化淳的护卫营都被派到战场上了。 中军营帐之中,顿时一阵糟乱,后勤、随军厮役和临时招募的民夫,倒是有数百人,但却不是鞑子的一合之敌,只一瞬间就被杀溃。 侄子抓着陈二发的衣袖,“三叔,三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二发此时也懵了,他的喉结滚动,干咽了几口唾沫,“叔再问你个问题,你说背着一扇肉到了流刘财主家,有狼狗给你抢肉,你给他吗?” “不能给……”陈二发侄子说了一半,后面的字咽了回去,眼珠子猛地瞪大,“不是,三叔,你什么意思?” 陈二发浑身发抖,却咬着牙说道:“道理多简单,这弹药、粮草就是你三叔我背过来的肉,如今豺狼过来抢了,我不能让他抢走,要不然……我不白来了吗?你姐夫能饶了我?” “南城兵马司所有人听令,给我挡住!” 随着陈二发一嗓子,原本准备跑的南城兵马司众人,全都愣住了,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陈二发用几乎颤抖的话吼道:“逃跑者,诛三族!” “对,诛三族……”陈二发侄子此刻也声色俱厉地跟着喊道。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不敢跑了,攥紧手中的刀枪,生出几分胆气出来。 “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杀鞑子。” “杀鞑子~” “哒哒哒……”陈二发牙齿上下撞在一起,如炒豆子一般,他内心怕的要死,却是站着使劲喊道,等看到兵马司的人聚拢起来,挡在了鞑子面前,他才猛地抓住侄子。 “快,告诉督师。” 随即他又冲着厮役和民夫喊道:“别特么愣着了,将这些弹药、粮草给转移走,还等着被鞑子给抢走啊?” 可他刚回头,整个人却猛地愣住了,因为他肥胖的肚子上,多了一根箭矢,箭簇全部没入,只有一截尾部的羽毛在震荡。 伤口看上去不大,血也不是不是特别多,但却异常的疼。 “三叔!” 陈二发艰难的抬头,发现是曹化淳、李邦华秦良玉带着人赶到了,虽然只带了几十个人,但主将的现身,将士们的气势瞬时拔高。 秦良玉拍马从一旁奔出,猛地将一名鞑子给挑翻马下,率领数十个女兵,一下子将鞑子的攻势给冲的缓和了下来。 三千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围住鞑子,长枪不住的往里面捅。 “军成!”陈二发见侄子过来,脸上猛地闪过欣喜,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他的脸色惨白,“快,帮我看看,还有救没有?” 侄子蹲在陈二发的身边,手颤抖着掀开衣服,“有救……还有救!一定有办法的……” “真,真的吗?”陈二发眼中忽然又重燃起了无限的希望,“可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胸口喘不上气,眼睛还有点发黑,你和我说,你骗我是傻狍子。” “真的,我骗你是傻狍子。” “你个狗东西,你越这样说,我就知道活不成了。”陈二发脸色越发的惨白,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平时骂骂咧咧、满口粗话,此刻却是平静的过分,“你姐夫把折扇肉给我了,现在我给你,照看好,别丢了……” “三叔,别这样说,有救的,一定有救的,军医、军医~~快过来啊……快救救我三叔……”陈二发侄子搂着陈二发的头。 七尺高的汉子此刻眼睛通红,眼泪夺眶而出,如一个三岁的孩子一样,哭的是那么的无助。 “记得别给你姐夫丢脸,对了……你回去之后,去我那屋,尿壶下面有个暗格,里面还有五百两银子,是我的私房钱……” 模糊的视线中,侄子之看到他三叔惨白而惨淡的脸,正笑着和他说着话,突然手臂垂了下去。 “三叔~三叔~” …… 第165章 曹化淳弹药量 “狗日的,还我三叔的命来,还我三叔……”陈军成带着哭腔,拿着一把刀与鞑子拼命,但却被曹化淳给拦住。 此时中军这边的鞑子几近死绝,五城兵马司的官兵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呆立在那里,不说话。 陈二发死了,死在了漠南蒙古。 他嘶吼的声音刚刚还在耳边。 “我叫陈二发,别叫我都督,我是都督同知。” “都给我把活儿干好了,干不好,老子拿刀子挒你们排骨。” “别给我提女婿这一茬,谁提我跟谁急。” “……” 陈二发的侄子给他叔盖上一面白布,手指紧紧地攥着,脸上镇定的有些过分。 至亲的离去,不是暴雨,而是长久的潮湿,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接受这一切,反而比其他人的感官更滞后。 五城兵马司的众官兵一个个红着眼眶,曹化淳一言不发,脸色异常的难看。 陛下的岳丈死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眼前死的。 这其中的意味,他比谁都清楚。 “吩咐火炮营和火铳营,将所有的弹药全打出去。” “全部?” “全部!” 曹化淳眼底的寒芒闪烁,预示着他心中的愤怒,早已经波涛汹涌,无法压制。 …… 大仗已经打了近一个时辰,天色渐渐黯淡,太阳的余晖照在战场上,将褐色的血液涂的金黄。 正在与蒙南十部交战的明朝大军却突然往后撤。 这让满清和蒙古双方都不由一震,有些摸不清头脑。 “明军退了,他们退了!” “他们为何要退?”克尔克部的旗王惊魂未定的问道。 鄂尔多斯部的旗王兴奋的说道:“别管对方为什么要退现在他们退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此刻的蒙古兵一个个兴奋莫名,终于可以死里逃生。 “冲过去,不要管明军,将蒙古十部给揪救出来,漠南十部若败,我们所有付诸都将毫无意义。”济尔哈朗让正蓝旗和镶蓝旗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突破勇卫营和京营的封锁,前去支援。 然而下一刻,炮火轰鸣。 地动山摇。 硝烟彻底掩盖了漠南十部所在的区域。 厌恶如狰狞的巨兽腾起,让人不寒而栗。 正在与勇卫营纠缠的两蓝旗,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漠南十部的区域,猛地勒住马首,目瞪口呆。 一百四十多门火炮,此刻全部开火,与雨点一般倾泻在了漠南蒙古诸部和满八旗的头上。 “开炮!” “再放!” 轰隆! 轰隆~~ 轰然巨响声中,一枚枚燃烧的炮弹,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在敌人之中。 先是砸翻一些战马、兵勇,紧接着冒出一股白烟,然后一声滔天巨响。 炸裂开来,无数的铁钉、石块飞出去,造成二次伤害,带起无尽的血雾。 蒙古的战马和人员瞬间嘶鸣、乱喊乱叫起来。 这就是为何明军要后退的原因,此次的炮弹是兵仗司经过多次改良之后,将掌心雷的思路与炮弹结合,做成的大号“掌心雷”。 威力比之前只大不小。 “不要停……”火器营营长尚尔顺举着令旗,使劲的挥舞。 兵勇们抱着炮弹,排着队填弹。 前面一个刚放入炮膛之中,下一刻就被击发出去。 一百四十门火炮,此刻超负荷工作,炮口都发红了,却被一名兵卒一桶水给浇了上去,然后继续将弹药给压了进去,另一名火炮手随即激发。 这不是一轮一轮的打,而是一直打。 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 曹化淳这次是真的怒了,临出发之前,陛下和他说了两百万两银子,此刻他不再想保留,恨不能将剩下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全都打出去。 炮火之猛烈,不仅把蒙古和满清打懵了,就是明军这边也全都面面相觑。 明军的火炮营阵地上,用来盛放炮弹的木壳子,如今早已经被丢的堆积如山,可炮火却还在继续…… …… 清军中军营帐。 “完了,漠南十部怕是完了!”济尔哈朗同样眼珠子通红地看着远处的战火,“明军的火炮似乎更强了?” “明军到底有多少火炮?”贝勒杜度眼中掩饰不住的恐惧。 “冲锋!” 眼见形势危急,济尔哈朗下令清军奋力拼杀,但勇卫营、京营、天雄军却是士气更盛,死死的拦在他们的冲锋路径上,如钉子一样,将满八旗钉在原地。 轰轰轰~~ 火炮整整打了近半个时辰。 原本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的蒙古军,被打的遍地哀嚎,战马嘶鸣,战场上还能站着的兵勇稀稀拉拉。 明军的火铳兵紧随其后。 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起,如死神的钟声, 蒙古十部的旗王眼见不可敌,指挥手下的骑兵撤退,并且尝试逃跑时反击,即一边撤退,一边搭弓射箭,但他们的射程却远不及火铳兵。 眼见他们将跑出火铳的射程,却发现明军已经动了。 “冲啊!”马祥麟领着骑兵,再次发起了冲锋。 随着号令旗一声令下,白杆兵、宣府三镇、密云部、戚家军再次冲入战场,开始收割。 “杀!杀!杀!” “噗~” “噗……” 漠南十部没有支撑多长时间,便彻底溃败,其中大半被砍杀,漠南十部中有六个旗王被活捉。 同一时间, 勇卫营、京营、天雄军与清军也脱离战斗。 因为清军后退了,满清的骑兵机动性本就比大明要强,他们主动脱离,还是比较轻松的。 “郑亲王,咱们就这么走了?”一个蒙八旗的将领不甘的问道。 “不走又能如何?”济尔哈朗看着已经不可挽回的漠南蒙古诸部,长叹一声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此一战虽败,但并非就是定局。归根结底,终究还是火炮差距,若可弥补,我大清何惧明廷?!” “弥补?家都没有了,如何弥补?”蒙八旗的将士们一个个眼睛通红,难以接受这个结局,他们中许多人虽然已经将家安在了辽东,但漠南蒙古终究是他们的根。 漠南蒙古战败,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根断了,而且是他们亲眼看着根被挖断了。 “这就是弥补……”济尔哈朗摆了摆手,却见有人取了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 “这是明廷的哑炮,若能研究明白其中的秘密,我大清的火炮部队,便可更上一层楼,到时便是我大清便可一扫颓势,再次入关,扫荡明廷。”济尔哈朗让人抢了几枚明廷的没有炸开的炮弹给带了回来。 对于他们来说,如果可以将其中的秘密研究明白,这一仗便不能称为完败。 装备的优势一旦遭到逆转,那便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二十年之前,明廷的火炮之威,挡住了满清的铁骑,将他的祖父努尔哈赤轰下马,但皇太极上台,建立火器营,赶超了明廷。 从此可肆无忌惮的入关,抢大明的女人、金银、牛羊、粮食。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满清兵强马壮,比努尔哈赤时期,不知道强了多少,只要火器再次突破,他们便可以再入中原,甚至一举将明廷给击败。 入主那万里疆土。 …… 漠南蒙古诸部的战场很快被打扫干净,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出来了,加上之前一战损失的四千人,我明军拢共损失一万七千余人,勇卫营三千、京营四千,天雄军一千余,白杆兵两千五,密云部三千,宣大三镇损失五千余人,戚家军一千人……” 伤亡不可谓惨重,仅三大营就损失万人,但战绩也是同样傲人,漠南蒙古五万人被打残,满蒙八旗伤亡六千余人。 相比而言,满、蒙八旗伤亡最小,甚至算不上伤及肌理。 明军各部对此战果表示满意,但唯有曹化淳心中的的怒火难以释放。 胜是胜了,但他却明白自己回京之后,恐怕再难掌兵了。 其一,一万七千人伤亡,换算成银子,仅抚恤金就是两百多万两,严重超支了陛下给自己的定的数额不说。 关键还让陛下死了岳丈,这是什么? 这是失陷皇亲国戚,与失陷宗藩同罪,在以前按律当斩,现在陛下虽然改了律法,但恐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大明将军,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察罕部旗王被明军拖着进了中军营帐,见到曹化淳,第一时间就跪了下来,“求大人饶等一命。” 克尔克旗王却是咬着牙骂道:“你个软骨头,当初就该一刀将你砍了。” “此一时彼一时,苏赫巴鲁,不要再以卵击石了。” “哼!”克尔克旗王冷哼一声,浑然没有看到曹化淳眼中那几道深色的血丝,猛地抽出宝剑,“噗~”的一声将他头颅砍下。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珠子瞪的溜圆,显然没有想到曹化淳竟然真的敢砍他。 曹化淳提着宝剑在克尔克旗王的尸体上使劲擦了擦上面的血迹,“陛下那边用不了这么多旗王,留两个就够了,凡有异议者,死斩!” “是!”黄得功脸色通红,猛地抽出宝剑,看向剩下的五个漠南蒙古旗王,“伱们怎么说?” “降、我们自然是愿降的,我愿立即献上降表。” 勇谢布的旗王干咽了一口唾沫,也纳头就拜,“大明将军手下留情,我等愿降,牛羊、马匹,愿悉数奉上……” 也可、兀良哈、土默特右部、鄂尔多斯左部的旗王也全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表示愿降。 李邦华让黄得功带着他们下去,自己和秦良玉留了下来。 “督师,此战已毕,是否班师回朝?” “回吧……”曹化淳语气有些落寞地叹道,“对了,你们不要管我,我与都督同知陈二发同车。” 他喃喃的道:“希望能减轻一些罪责吧!” …… 这一日,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旗被明廷十二万大军所灭,被斩首者超三万人,青壮几近死绝, 在后世的历史记录中,多了这么几个字。 曹化淳弹药量。 两万发炮弹,一朝全部打出去了。 一发炮弹,成本二十两算,仅弹药就是八十万两。 消息传回京师,满朝皆惊! 随后满朝文武官员莫名的兴奋起来,联络起来,纷纷上疏弹劾曹化淳。 奏疏如雪花一般摆在了皇帝的御案前。 此时乾清宫之内,太监、宫女们却是瑟瑟发抖,因为许久不曾发怒的陛下,今日发怒了。 朱常淦将所有的奏疏给扔在了地上,“端老子的碗,却想着砸老子的锅,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国库空虚,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生灵涂炭,他们又收上来多少税款?还不是进了他们的腰包?!” “动不动就搬出来天下苍生……这几个字,还轮不到他们来说。皇帝还死了老丈人,他们死了什么?” “什么两榜进士,朝廷栋梁,他们几时想过国,几时想过大明朝,把田维嘉给朕叫过来,朕升他为蓟镇总督,让他去辽东,倒是给朕打一场胜仗来。” “陛下,这……” “去啊!”朱常淦咬着牙骂道:“恰巧中元节快到了,正适杀人。” “……”王承恩满嘴发苦,但皇爷发怒,他又不能置之不理。 …… 此刻,田府之内。 田维嘉刚回到家,小妾端过来水盆,正准备给他清洗手脸,“老爷,薛大人刚刚来过了。” “我知道了,还有谁啊?” “还有礼部张大人,户部李大人……” 小妾正说着,扭脸看向外面,因为她听见有人在砸门。 “开门,开门~” 等门房刚刚开了点缝隙,却被人一下子给挤开,一众人冲了进去。 锦衣卫麻士维直接走进了田府,走到田维嘉的跟前,“着,即将田维嘉押如诏狱,听旨发落?” “吾乃吏部左侍郎,没有圣旨,你们也敢过来拿人?还敢围了我的府邸?” 麻士维却是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四条桌腿应声而断,气劲将田维嘉的官帽给掀飞出去,田维嘉惊的瞳孔猛地放大,脸色剧变。 “你不会真的以为,陛下不敢杀你吗?” 一句话更使田维嘉四肢冰凉。 …… 感谢love韩菲的打赏,谢谢! 第166章 以暴制“闹” 当锦衣卫的人带着田维嘉从府里出来,正好遇到吏部的其他几个与田维嘉关系不错的官员,“麻士维,你这是要干什么?要戕害同僚吗?” “麻士维,想当初毛骧是什么结局,就不用我说了吧?” “就是,陛下能护得了你们一时,护不了你们一世,这天下终究是陛下是士大夫共治天下。” “当初魏忠贤如何?不还是灰飞烟灭了吗?” “不是要抓人吗?来,朝这儿砍……” 数十个朝臣就这么伱一言我一语地堵在了麻士维的面前,一个个挺着胸膛,表示要让锦衣卫拿出圣旨出来,才能将人带走。 要不然就别想走。 麻士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都抓肯定是不现实的,而这些文官口中说的万历皇帝那件事,他也是知道的,正是万历的皇后生不出娃。 有次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一时兴起,与宫女发生了关系,几个月后怀了个儿子,但万历觉得自己睡了个宫女,丢脸耍赖不认,但太后却拿出起居录,逼着皇帝认了这事儿,于是宫女扶正,封了王贵妃。 但万历喜欢的却是郑贵妃,并且生了个儿子朱常洵,也就是现在的福王。 万历就想着扶朱常洵做太子,但这么干违反正统,就想先立郑妃为皇贵妃,结果遭到了大臣们的强烈反弹,争相恐后地上奏疏,请求立朱常洛为太子。 就这样,万历和群臣鳌斗了十几年,最终万历被迫立朱常洛为太子。 文官们说这句话,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麻士维,皇帝我们都能压住,有的是方法对付你们。 麻士维没有办法,只能拉过来一个锦衣卫百户,“快,去将此事告知王公公。” …… 朱常淦刚从陈妃那里出来,等在外面的陈妃见人出来了连忙上前,低声道:“皇爷……” 朱常淦本来心情不好,还没有听完王承恩的话,顿时就气笑了,“这特么……还搬出来万历皇帝来了?” 明初的时候,文官集团为何不敢炸刺? 因为朱元璋和朱棣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他们没有偏爱文官的时候,用皇权,加武勋集团,压制文官集团。 皇帝直接控制武勋,武勋们掌控着五军都督府,皇帝是直接掌握暴力机构的。 这个世界的最底层是暴力,暴力在恶人手里可以破坏一切,在善人手里可以维护秩序。 可惜,明英宗朱祁镇脑子一热,搞出个土木铺之变,将武勋集团全折在土木铺了。 五军都督府从此名存实亡,文官集团为代表的兵部掌控了军队,皇帝从独掌最高暴力机关变成和文官们共享军权。 这以后,天下大事皇帝也得跟文官集团们商量着来了。 从永乐到崇祯,内阁一百六十四人里,浙江、江苏、江西人占了百分之五十。 皇帝对付一个官员容易,但对付整个文官集团就难受了。 总不能把公司上下从ceo到清洁工全炒了吧,关键你炒掉一个,后面上来的还是他们的人。 因为选拔人才的梯队也被他们包圆了。 万历皇帝贬出了姜应麟,离开朝廷二十年,朝廷都有人替他说话,希望姜应麟可以回京。 万历骂走一个江浙的,上来一片一片江浙的,再骂走,再来一片…… 文官们是利益共同体,根本毫无顾忌,反正自己出什么幺蛾子都有人料理后事。 这也是为何万历三十年不上朝,光是立太子这事儿跟群臣激斗,都逼退了那个连同首辅在内的一百多朝廷大员,罢官解职,发配出军,不一而足。 最后万历还是惨败,皇权越来越弱,文官集团越来越强大,大明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现象,税越收越少,国家财政越来越困难。 “可朕不是万历皇帝,更不是崇祯……” “呃?”王承恩在一旁听着,眼珠子一下瞪的溜圆,“皇爷,您这是?” “哦,说秃噜嘴了,就是个意思,你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朱常淦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王承恩自己去猜。 果然,王承恩嘴巴大张了一会儿之后,就平静了。 在他心里,陛下定然是病情有反复了,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严重……自己都不认自己了? 朱常淦将从陈圆圆那里拿的糖稀扔在地上,“要不老话里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既得利益吃太多了,反而忘记他们自己是怎么起家的了,他们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武勋虽然没有了,但军权却是握在朕的手中,最能打的军队在谁的手中?” “他们不是天天喊着要祖制吗?王承恩,去把东厂、锦衣卫的所有人都撒出去,朕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感受一下文臣们在洪武爷时候的光景。” …… 一刻钟之后,满城响起了兵马行动的声响,马蹄声、脚步声让整个长安街都为之震颤。 数千锦衣卫、东厂的人拿着火铳,对准了这些闹事的文官。 麻士维此时也已经知晓了陛下的决心,冷冷地看了他们眼,“奉之下旨意,田维嘉与温体仁案、以及山西通敌案有牵连,陛下让他协助调查,尔等前来阻拦,语出不逊,定然也与案件有关,给我拿下。” 呼啦~ 大批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直接将这些文官给扭住,用绳子捆住,那些敢于反抗的,直接砍杀,其中一个御史扯着嗓子大喊:“都看到了吧,陛下残暴,让人当街杀人,岂是我大明之福哉……” “噗~” 麻士维一刀将其砍翻,“藐视陛下,其罪当诛,李万年,你带人去其家中,抄家,看其除了与温体仁同党之外,是否还能找到其他罪证。” “是!”那个叫李万年的锦衣卫千户带着人走了。 其余的文官们被这一幕吓的肝儿都颤抖,皇帝如此之狠,这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直接杀人,而且是当街杀人。 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君臣的面子。 “我们与温体仁没有任何的关系。” “山西商贾我们也是从来不曾参与的,你们不能抓我们……” “麻大人,那些都与我们无关……” 几名官员脸色大变,还想扭身各回各府,却被锦衣卫的人一把抓住,脸朝下按在地上。 麻士维目光发冷的地冲着众人说道:“你们说没有关系不算,得陛下说你们没有关系才行,温体仁都招了,就看你们识相不识相了。” “全部带回去!” …… “完了……完了,怎么又牵扯出来温体仁的案子了?” “听说温体仁去职之前,曾经上了一道揭帖,告发了不少人的不法之事……” “哎呦,如此怎么得了!” 同在这条街上,其实还有不少人也在观察着这一幕。 其中有薛国观,张四知,孔贞运等大权在握的文官,他们碍于身份没有出来,但却一直关注着这场闹剧。 麻士维似乎也知道有人在看着这一切,临走之前朝着四周扫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但却什么都说了。 当皇帝将矛头指向他们的时候,这些人无不一个个忙着自保,再也顾不得去挑别人的毛病了 除了田维嘉之外,还有几个叫的欢的也被锦衣卫给抓了。 其中一个叫的最欢的人,名字叫蔡弈琛。 如果朱常淦当面的话,看到这个名字或许会认出来,此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官至南明弘光政权礼部尚书、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率百官投降清军。 温体仁此前推荐的两个人,一个是薛国观,而另一个人正是蔡弈琛。 …… “皇爷,这是不是太过了?如此暴戾,恐怕有损您的名声。” “名声算什么?”朱常淦哼了一声,但看着西移的日头,吩咐王承恩道:“晚上的时候,若朕想释放群臣,你就问朕一句,名声重要还是大明的江山社稷重要?” “……”王承恩猛地一怔,惊异的看着皇帝,“陛下,您……您知道自己的病情?” 朱常淦一直想在崇祯这里给自己打个补丁,既然白天的时候,自己已经透露出来一些不正常了,索性就将计就计。 “我自然是知道的,白天的时候,我为大明兢兢业业,晚上的时候……偶尔会间歇性反常?对吧?” 王承恩眼睛如牛犊一般,疯狂点头,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这样是找死,连忙又疯狂摇头。 朱常淦笑了笑,长叹道:“所以啊,朕才拜托你,到了晚上的时候,你一定要看好朕,别让朕犯病的时候下政令。” “就好比今日,文官携大势让朕打压曹化淳,若是洪武爷,你觉得会怎么办?” “这……”王承恩不敢说。 朱常淦自然不会直接说我就是要整你们文官,而是采用了洪武爷用过的方法。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 十年之后,朱元璋颁布《昭示奸党录》,以伙同胡惟庸谋不轨罪,又处死韩国公李善长、列侯陆仲亨、已故的滕国公顾时的子孙等开国功臣。 前后共诛杀3万余人。 其持续时间之长,杀人之多……他们这些文官不是天天喊祖制吗? 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祖制,让你们看看洪武爷是怎么对待那些贪官污吏,结党营私的。 自己与之相比,小巫见大巫。 大兴牢狱不是朱常淦的目的,但偶尔使用一下,其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而温体仁被流放之前,也却是给皇帝上了一封奏疏,入阁七年,他掌握的那些东西,对于皇帝来说,也算是有了可用之处。 在朱常淦与崇祯交换身体的第一天,他就在为除掉文官集团做准备。 文官集团做的太大,想的也是如何盘剥天下,满足集体私欲。 这些人哭喊着祖制和藏富于民。 背地里却和资本集团紧密绑定在一起,将大明的财政攫取进自己的腰包,可以说是天下大乱的根源。 所谓的党争,皇权之争,说白了,无法是财政之争。 文官集团也不仅仅只有东林党、齐党。 楚党、浙党、宣党、昆党跟东林党混战,这些都是崇祯朝不纳税的超级资本集团。 无论是江南工商贸易士绅资本集团、晋商走私贸易集团,还是明廷内部的官僚资本集团,所有的钱都流向了他们,这些人又凭借财政优势,垄断了大半个朝廷。 朱常淦下一步要练兵,要对抗南方的匪患,要在东北与满清打仗,都需要银子。 所以,对文官集团动刀,势在必行! 如今漠南蒙古肃清,朱常淦也终于可以挺直腰杆、甩开膀子对付朝中的这些文官集团、以及江南各地的官僚豪绅了。 “即日起,中央集权的时代来了。” …… 崇祯这边,他感觉自己没有怎么做,只是照顾了些病患,以及写了几个告示,莫名其妙的就被孙可望给重视了。 给他派了更多的工作,来看他的次数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不过这一点也可以理解,明朝276年,才出了六十万秀才,其中大部分还是在和平年间,到了这几年灾荒不断,活都活不下去,哪里还有闲情读书。 所以碰到一个有学识的人,概率真的不大。 “将军,您为何看重我啊?”崇祯很不理解,也很无奈。 孙可望看着崇祯,叹然道:“成大气候的,都得有真本事,单有聪明、胆气是不行的。得有大勇,不学习不行啊!” “我孙可望,敬奉读书人,以前是没得选,所以这命里只有兄弟、对手,义父,现在我想再多个师挚。” 孙可望眼神灼灼地盯着崇祯,目光如火。 崇祯手颤了一下,看了看孙可望,又看了看他的刀,“师挚就算了,但教你还是可以的。” 孙可望本已经准备拔刀相逼了,闻言脸上狂喜,“我省得是咋个事情……先生这是要考验我,想看看我是不是读书这块料,对不?” “……”崇祯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第167章 杀猴儆猴 而襄王却是看着崇祯,脸都绿了,等孙可望一走,“吾的傻儿子呦,这你也能答应他?” 依大明律, 造反者,诛九族,其中虽不包括老师,但陛下对你怎么看? “我没承认是他师挚,只是答应他教他读书习字,到时候即便被官军给抓住了,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襄王楞了楞,又看向锦衣卫千户,“韩大人,你也看到的。没有行拜师礼,不算师挚,到时候伱可不能添油加醋。” 锦衣卫千户无语的看着襄王,“搅吧,搅吧,你就搅吧,等把儿子真的搭进去了,有你老头子哭的时候。” 经过这些天与襄王的相处,韩千户发现这老头人还是不错的,相比其他的宗藩,襄王也是真的心系大明的。 两人甚至成了忘年交。 但即便两人关系再好,面对大是大非,他还是要坚持原则的。 “我……”襄王他自己也无奈啊,“韩大人,你倒是帮我劝劝啊,儿子比我年轻的时候还有主意。” …… 夜色初上, 崇祯与朱常淦再次交换身体,他如往常一样,揉着额头听王承恩讲白天发生的事。 等豁然听说皇帝把朝中数十个大臣给下狱了,瞬间站了起来,脸色异常的难看,“即便他们做的有错,但也不至于如此啊?当街诛杀大臣,大明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去,让麻士维来见我。” “嗯?”崇祯看着一动没有动的王承恩,眼中寒光凌冽,“怎么,朕吩咐不动你了吗?” “皇爷您先别急眼,白天的时候,陛下曾和内臣说过一句话,若陛下晚上欲释放这些臣子便讲给陛下听。” “什么话?” “陛下说,要大明的江山社稷还是要皇帝的名声、节气?” 崇祯脸上的愤怒猛地停滞,然后如潮水一般缓缓退去,“朕白天的时候竟然是这么和你说的……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明白这是朱常淦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之前这么久都没有说,反而这次专门叮嘱王承恩,想来此次的意义非比寻常。 崇祯呆坐在那里许久,才喃喃的说道:“这就要动文官集团了?时机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作为皇帝,他自然明白朱常淦此行的目的。 不在于朝中这几个官员,而在于文官集团,在于江南数省之官员、赋税、田地。 随着襄王走了这么长的路,他越发的明白国家的难处在哪里,在于财政。 国家收不上税,解决不了财政问题,就会转而向农民施压,农民受不了赋税,要么造反,要么逃离土地,去做流民,无业游民到处乱窜,就成为土匪、海盗、地痞、流氓全冒出来,充满了不安定因素。 整个大明都充斥着戾气,充斥着扭曲,动不动就打人,杀人,全民暴力,就连妇女都打架斗殴了。 他们不相信官府的权威,更愿意相信流言,流寇说的流言,街坊说的谣言,就是不信官府的。 百姓们不相信,流寇们也不相信,就如同孙可望,他不相信别人给他讲的,他非要自己学,要自己看。 人人都处在高度紧张且互不信任的状态。 到处都在杀人,流寇,官军、李自成、张献忠,满清鞑子…… 而这一切源头,都是因为国家财政的崩溃。 崇祯其实一直都知道,但他一直没有办法,如今朱常淦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瞄向了这个根源。 所以,崇祯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他更多的是恐惧,是胆颤心惊。 这一夜,乾清宫灯火通明。 王承恩就在外面等着,他没有走,但皇帝却也没有让他去诏狱提人。 …… 而朱常淦则是在农民军中安睡了一整夜,再次出现在朝会之上时,精神抖擞。 面对着朝廷之上近乎一半的缺员,他恍若无视地上完了早朝。 早朝之后,京师迎来了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锦衣卫抄家,之前被逮入狱的文官们,仅仅一夜便有十几个证据确凿者,全部被抄家,男丁充军,女的入教坊司。 曹化淳漠南蒙古一战,耗费银两超过三百万两,朱常淦需要回一波血。 三千万两银子,也是不经花的。 而且因为文官集团的作梗,江南各地的税银一拖再拖,国库空虚到了极致,不得已朱常淦拨了三百万两给了户部应急。 这使得朱常淦手中的银子就更紧张了,迫切地希望孙传庭能加快进程。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下旨催。 前世,就是在崇祯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下,孙传庭没有准备充分,才兵败身死,妻女自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就在他准备去承华殿时,一个小黄门进来汇报,“皇爷,郑鸿逵进京了,在宫外求见。” 朱常淦猛地停下脚步,“让他进来。” …… “臣郑鸿逵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兴!” 朱常淦让王承恩将郑鸿逵搀了起来,“福松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郑福松,也就是郑成功,此时的他只有14岁,还没有被赐予国姓,自然也不曾被赐名成功。 “回陛下,福松身体不适,路途遥远,所以没有和臣一道。” “你来也是一样的。”朱常淦让王承恩给郑鸿逵看茶,“朕欲组建胶东水师,你是崇祯二年的武举人,又是登州的游击将军,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臣不敢!”如此态势,让郑鸿逵颇有些受宠若惊,何况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皇帝如此礼遇,热血直冲脑门子。 朱常淦本来就不知道郑芝龙来京,他儿子也好,他弟弟也罢,都是一样的。 因为目前大明朝明面上的水面力量就只有郑芝龙一人而已。 郑芝龙做海盗时,人马就超过三万,招安之后船只超过千艘,除此之外,他手中还有福建水师数千人。 如今的郑芝龙在东亚的海上,可以说难逢敌手,而朱常淦打的就是他这些船只的主意。 “鸿逵啊,可愿为我大明效一份力?”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朕封你为胶东水师副总兵,人员方面,你尽管放心,朕给你一万人,只是船的方面,朕已经派人在建造,但胶东战局将起,恐怕时间之上来不及,朕想让你回去和兄长借一些过来,只借一年,一年之后,所有船只如数奉还。” “陛下放心,臣这就回去和兄长商量。” “不着急,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副总兵的官服、官衣也得几天才能做好,好好在京城耍几天,朕让高宇顺带着你好好看看,给兄长和侄子买点东西回去。” 虽然朱常淦心里很着急,但面子上却是极其的淡然,不奢求太多船,能有一百艘船,就足以应付接下来的一战。 即便借不到船,也无非是一个无实权的副总兵衔而已。 能送出去,自然也能收回来。 看着郑鸿逵离开,朱常淦冲着王承恩招了招手,“去挑一套朕用的瓷器,送给他。” “是,皇爷!” …… 接下来几天,朝中彻底平静了下来,朱常淦也相对平静了许多,时不时地去承华殿坐坐。 饭后来一发,快活似神仙。 崇祯却是忙的不可开交,张献忠带着人马躲避左良玉,带着人马经安陆前往奉天,除了赶路、照顾伤兵之外,他还得给孙可望讲课。 信息总是双向的,崇祯给孙可望讲课,也从对方的口中获得一些东西。 “李自成攻打洛阳了?” “是啊,可惜还是败了,大明皇帝终究还是厉害的,一个团练,让多少起义军无粮可征。 一句失陷宗藩官降三级,那些王爷们全都怕了,不仅大量召集家丁、护卫,更是将家里的粮食给散发了出来,让百姓抵挡起义军,让那些大城的防御提升了近乎一倍。” 福王? 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崇祯能不知道?恨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自己腰包里面,他竟然也能散发粮食,主动参与剿匪? “想不到失陷宗藩的罪名减轻之后,竟然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可不嘛!”孙可望摇头叹气道:“孙传庭、曹变蛟这些人本就藩王不重视,如今罪名减轻,更加不用理会了,这些宗藩为了自保,就不得不招收家丁护卫,拿出家中的粮草……” “先生?先生?” 嗯?崇祯猛地反应过来,“孙将军请说。” “听说明廷在北面又打胜了漠南蒙古,接下来会打我们农民军还是会打后金?” 崇祯摇头,“这我可说不准,我只是个读书人,对军事上的东西是不懂的。” 有了上次四望山的教训,他坚决不“预测”,防止又被这帮流寇给架上去。 孙可望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兵跑过来在耳边说了几句。 “先生,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请便!” 崇祯的手缓缓攥住,“差这么多吗?” 他说的是团练。 去年的时候,崇祯便采用了副总兵杨德政的建议。 他认为“流寇”之所以难平,是因为他们出没无常,流动不居;要想“灭寇”,关键在于加强地方武装。 因此,他建议地方政府实行“裁练”,具体说来就是府裁去通判,设练备一职,品级相当于官军的守备;州裁去判官,县裁主簿,添设练总一职,相当于把总级别。 练备、练总隶属于知府、知州、知县,专门负责训练乡兵,乡兵的任务是捍卫乡土,不得调往他处,并且规定数额,每府练民兵一千、州七百、县五百。 就效果而言,各府州县的民兵不过是纸上谈兵,各地方无非虚报一个练兵数字,然后就借“练饷”之名拼命搜括凹。 “饷加而田日荒,征急而民日少。” 不仅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反而因为加赋,百姓大批逃亡。 崇祯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他喃喃说道:“加赋,加赋……盖因官吏贪墨所致,该杀!” …… 翌日一早,京城就喧哗了起来。 不仅百姓们热闹,朝廷上下也是议论声不断,因为皇帝要亲自监斩大明朝的重臣。 朝廷一品、二品的的官衔都是荣誉衔,比如太师、太保,少保,内阁学士,各部的堂官,尚书也不过是二品。 吏部左侍郎田维嘉,正三品,妥妥的朝廷大员。 所有在京的数百名文武百官全都拿着草垫,赶往刑场。 光膀子的刽子手则在场上磨刀。 警戒线外,百姓如潮水一般,汹涌涌动,五城兵马司加派了上千官兵维持秩序,但依然挡不住百姓的热情,直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出现,所有人才突然安静了许多。 所以这种新闻放出去,顿时引起了极大的反应,对于朝廷来说是地震,对于百姓来说,却是最喜闻乐见的节目。 “贪官如虎,陛下终于对大老虎动手了!” “陛下圣明……” “哎呦,这次拿了不少人啊?!” 监斩官是刑部尚书刘之风,他不断的问属下,“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辰时三刻!”刑部主事回话道:“这离着午时三刻还远得很,真不知道陛下如此大早的就让我们过来干什么?” “少说话,多做事,又不是只有我们来,没看到文武百官都来了了嘛……”刘之风骂了这个主事一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他目光瞥了几眼刑场边刑车中的数十位官员,最终落在了田维嘉的脸上,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是满脸颓败。 刘之风当然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这是“杀猴儆候!” 刑场周围坐着等观刑的数百位官员就是明证。 随着日头的慢慢升起,地上的气温也开始灼热,观刑的官员们一个个口干舌燥,一直等到午时,终于皇帝的车辇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数百位官员和百姓们齐声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 朱常淦让众人平身,然后自己坐上刑场边上搭建的wip包间。 凉棚之下。 朱常淦用目光快速地扫了一边,“孙阁老和杨嗣昌怎么没来啊?” “回皇爷,孙阁老和杨尚书说是身体不适,该是病了。” “病了?”朱常淦笑了一声,“让朕的御医去一趟,若是病的轻就过来,若是病的重,就让御医给他们开点药,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病了?怎么这么巧就病了? 八成是心病。 孙承宗也好,杨嗣昌也罢,他们虽然对大明忠心耿耿,但有一点没有办法更改,他们是文官集团的代表。 如今田维嘉等数十位官员被用刑,自然是不忍过来。 可自己“杀猴儆猴”,儆的就是孙承宗和杨嗣昌这两只大马猴。 孙承宗识人用人确实有一定的手段,但却又有温体仁缔结党羽的苗头,而杨嗣昌推荐熊文灿也好,上疏对孙传庭诋毁也罢,也不消停。 不想过来,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有了皇帝的旨意,两人也终于在午时三刻之前赶到,朱常淦招呼两人,“孙阁老,杨尚书,朕给你们两个留了两个好位置。” 两人的椅子被王承恩摆在了最前排,就在凉棚的最前面,离着刑场就几十步的距离。 “谢陛下!” 两人落座,孙承宗还好,杨嗣昌的脸色却是有些发白,他们都是人精,如何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就在这是,外面传来几声炮响,午时三刻到了。 田维嘉被锦衣卫从刑车里面拖出来,他惊恐地还想挣扎,口中大喊着“冤枉,冤枉,冤枉啊……陛下……” 可刽子手那管你这个,直接将人按在斩头台上,抡起大刀“噗~”的一下,血溅了数米,头‘咕噜咕噜’往前滚动到了杨嗣昌身前不远处。 顿时吓的他脸色惨白,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面挪了挪。 “噗~” 又是一颗大好的头颅滚过来,碰到田维嘉的头颅,往前顶了些许…… 第168章 真、假九五之尊 京都朝堂震荡,河南、湖广交界,襄王朱翊铭、崇祯正跟着孙可望往南走。 经过一个镇子的时候,献贼突然所有人停了下来,说是休整一番再走。 “前面在干什么?” 锦衣卫韩千户很快就从前面获得了消息,“说是八大王遇到一个熟人,请过来给算一卦。” “算一卦?”襄王摇了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算一卦。” “这年头不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吗?”韩千户笑了笑,刚想继续说话,却见离着不远处的一个店里面推出来两个人,直接给砍了。 血一下子呲的老远,给众人看的脸色煞白。 只见张献忠的一个属下从里面骂骂咧咧地出来,指着尸体,“特么的,什么叫做最近没有匪患,生意好做多了,合着老子做贼,你生意就不好做了?” …… 客栈之内,除了店家,他的妻儿老小,全部被戕,张献忠笑着让属下将尸体抬走,然后拉着一个老道说道:“王铁嘴,想不到今儿个能碰上八大王吧?” “元帅!”瞎眼老道连忙行礼。 张献忠大笑,“正好碰上了,我的八房小妾马上将临产,倒是请你给算算,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糊弄俺老张,可别怪我这刀剑不长眼。” “元帅哪里的话,我王铁嘴什么时候说过半句假话?” “好……”张献忠大手一挥,“去,把八姨太给请过来,让道长给看看。”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出现,被张献忠使劲捏了一下,“想当初,老子看上伱的时候,你人都快饿死了,现在倒是腚大腰园,显出了富贵之相。” “都说你是旺夫之人,过去……让道长看看。” 八姨太被捏的吃痛,满脸却惨白地走到了瞎眼道长的身边,“见过道长。” 时局混乱,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杀人,死人,几支起义军中唯有张献忠抽空娶了八个小妾,算上死去的原配,已经娶了九个老婆。 这一路上强取豪夺,抢人妻女,按照历史的进程,再有几年张献忠入蜀,攻占蜀王府之后,连同霸占的蜀王妃嫔,拢共加起来超过三百名。 张献忠的至理名言“刀枪在手,美女尽有。” 做不了皇帝,那就称霸一方,后宫佳丽多多益善。 但他口号喊的响,却从无怜爱,淡漠如畜,史料记载,刚刚还在侍寝的女人,他转身就可以命令人将她杀掉。无论是替夫复仇的蜀王妃,还是被风光迎娶的陈皇后,抑或是假意承欢的歌女曼仙,都在节烈中做了刀下亡魂。 “夫人,何时有孕的啊?” “去年九月!” “你的八字呢?” “我是甲寅年……”此刻的这个八姨太,手臂颤抖,牙齿如在炒豆子,只怕老道长说出一句“克夫、命薄”等字眼,她便连同腹中的婴儿成了张献忠倒下之魂。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去年的时候,张献忠强占了一个女子,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便被张献忠给杀了。 “如此说来,婴孩应该是在这个月出世,好,好啊!” 张献忠闻言,“怎么说?” 瞎眼老道对着张献忠说道:“八大王,贵不可言啊,您上座,快上座!” 他说着,直接对着张献忠拜了两拜,“恭喜八大王,贺喜八大王。” “喜从何来?”张献忠眼中冒光,如钉子一样钉在瞎眼老道的眼睛上。 “还请屏退左右。” 张献忠半信半疑地将挥了挥手,将人赶出去之后,再次问老道,“瞎子,你现在可以说了。” “八大王,夫人命中富贵,乃是太后之命。” “嗯?”张献忠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此话当真,老瞎子,你是个老江湖了,可别拿我老张打哈哈。” “八大王,我王铁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若是胡说,给人乱批八字,能活到现在六十有六?还不早被人给打死了?” 张献忠闻言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肃然了起来,“好,好……来人,赏银子。” 孙可望从外面跑了进来,刚掏出钱来,却见张献忠摆手,“不,拿大的。” “大……”孙可望嘴角抽了抽,从兜子里面摸出来个最大的元宝,塞在了瞎眼老道的手上。 张献忠抓住老瞎子,“老道,我一百两银子,封住你的嘴,此事可不兴再给第二个人说起。” “八大王放心,老道我行走江湖,这点规矩还是懂的。”老瞎子咧嘴笑了笑,将银子收下,与张献忠拱手,表示自己要离开。 “这就走了?我还想着摆个酒,与你喝几杯呢。” “老瞎子我从不饮酒,今日话已经说透,还请八大王海涵!” 老瞎子执意要走,张献忠只能让他离开。 …… 从客栈出来的老瞎子,脚步突然加快,外面有个小道士,连忙扶住对方,“师父,您这是?” “快走!”老道催促道。 “师父,八大王不是赏赐了咱们?为何要这么着急离开?” 老道士侧着耳朵听了听,确认周围没人,才说道:“我刚刚都是瞎说的,这八大王,恐怕马上大祸临头。” “啊?”小道士瞬时脸色发绿,搀扶着老瞎子就走。 可刚走几道街,再次停了下来。 老道士骂道:“怎么不走了?” 小道士咽了一口唾沫,“师父,被人拦住了。” 一个声音响起,“瞎子,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襄……朱……”老道身形猛地一颤,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却是灵的,这声音虽然多年未见,却是一下子认了出来。 “你不在襄阳城,怎么在这儿了?” “一晃,三十多年了吧?” “有三十年了……”老瞎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碰到襄王朱翊铭,想当初老道士差点饿死,正好碰到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襄王朱翊铭给了他一口吃的,才活了过来。 其后两人闯荡江湖,皆为异姓兄弟。 可惜日子不长,朱翊铭被父亲找到抓回家,而他自己则是流落江湖。 “你们说话,我去给你们放点风。”老友相逢,锦衣卫千户见状,识趣地离开。 崇祯本来想走,却被襄王拉住,给瞎子道长介绍道:“这是吾麒麟儿,老道士你要不要给看看?” 老道士笑了,“你家的还用看?不就是……” 大明宗藩的后代是什么命,还用算吗? 那是王八的屁股,龟腚。 可他的手刚搭上崇祯的脸,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下子没了,如雪遇烈火一般,蒸发了,“不对,这……这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刚刚那个假货……” “什么九五之尊,真的假的,老瞎子你别咒我啊!”襄王朱翊铭被惊出了一头冷汗。 崇祯也是心头猛地狂跳,差点蹦出来。 “刚刚……”老瞎子将自己与张献忠见面的情况讲述了出来,听的襄王朱翊铭和崇祯的眉头皱起,隆成一个疙瘩。 “张献忠的儿子九五之尊?” “不不不……”老瞎子连连摇手,“我刚刚不说说了嘛,就是糊弄他的,他儿子怎么可能是九五之尊?” 襄王朱翊铭“哼”了一声,“瞎子,你不是说自己从来不说假话?就不怕他张献忠到时候找你的后账?” “我还真不怕,上次见张献忠,如日中天,但这次碰到他,却是感觉他死期将至,活不了多久了,下次见面恐怕就在阴曹地府,我还怕他作甚?”老瞎子摇着头说道。 襄王嗤之以鼻,“真的假的?你个老瞎子,真一阵儿假一阵儿的。” “什么叫真一阵儿假一阵儿的,我所有的能耐都是我师父教的,往上数十代,师祖可是刘伯温的师兄呢……” “得得得,又和我说这个,你倒是把师承拿出来啊?” 老瞎子被憋的老脸通红,年轻的时候就因为这个被朱翊铭呛,现在还是如此,因为实在拿不出来。 两人别了几句嘴,老瞎子败下阵来,“说真的,我看这张献忠恐怕这次要栽,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迟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小世子,你过来,我再摸摸……” 似乎刚刚那一下不尽兴,此刻的老瞎子的脸上有种异样的光芒,还想再摸崇祯的脸,却不料崇祯往后躲了一步,“老丈既然说接下来有风险,还是尽快离开吧。” 说完,扭身就走。 老瞎子还想跟,却听着一声咳嗽,襄王的脸色变了变,拍了拍老瞎子,“有人来了,瞎子,就此别过,有空了,去襄阳府,年底之前,我应该可以赶回来。” 说完快步离开,只留下老瞎子和他徒弟。 老瞎子侧着头,喃喃的说道:“明明就是九五之尊,而且如日中天之相,该是当今天子才是……不对,当今天子在京师,那刚刚这个是哪个?” “难道是师父教的有问题?”老瞎子自言自语,半晌将手中的竹杖扔在地上,“老东西,我就知道,当初你特么骗我了……” 一旁的徒弟,惊疑地看着他,“师父?你在说什么?” “假的都是假的,打今儿个起,你不用和我学了……”老瞎子气急的要将小徒弟给推出去老远,可惜他眼睛看不见,被东西给绊了一下,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 崇祯和襄王刚刚回到队伍没有多久,孙可望就找了过来。 “先生,一会儿义父要过来,你准备一下。” “谁?”襄王刚拿起的水瓢,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崇祯与孙可望的关系在讲课之中,越发的密切起来,两人颇有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而孙可望也极其的维护崇祯。 孙可望甚至在军中直言,“先生之才,昂霄耸壑。” 以至于将张献忠也给招了过来。 孙可望是抽空过来通风报信,说话的功夫,就听着外面热闹了起来,张献忠已经到了,他连忙跑出去迎接,“义父,这边请!” 崇祯有些懵,在他的设想之中,与张献忠的会面,可能要过许多日子,或者说几乎不会与他有见面的机会。 直到孙可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崇祯才缓过神来,此时就是想躲,也躲不开了。 推开门,张献忠先是看了四周一眼。 孙可望立即会意,让襄王、锦衣卫千户出去。 外面有护卫挡着门,房间顿时只留下孙可望,张献忠,崇祯三人。 外面,锦衣卫千户、襄王朱翊铭不敢走远,心更提到了嗓子眼儿。 “某乃八大王张献忠。” 带着几分义气,几分匪气,声音粗狂,浓眉环眼、络腮胡子、鼻直口方,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处那块疤异常的明显。 这是崇祯第一次直面张献忠。 实话说,此人长的并不好看,就这样的人竟然娶了八房姨太? 这个挖了大明皇陵,撅了他祖坟的人,崇祯脸上的肌肉跳动,攥着手,最终汇聚成了三个字。 “八大王!” 并不宽敞的空间之内,张献忠大笑着继续说道:“当今天下,饥民遍地,民不聊生,大明皇帝崇祯无道,横征暴敛,要老子说,明廷的气运已尽。恰逢天下群雄并起,先生能来投我,足见民心所向……” “本王听说祝兄饱读诗书,更有鸿鹄之志,当此国难,何不与我共谋,成就一番旷世伟业?” 说是两人的会面,其实全盛几乎都是张献忠在说,崇祯则在听,偶尔点个头,便已经是极限。 与张献忠的满脸笑容、慷慨激昂相比,朱常淦则脸色冷漠、淡然,这也就使得气氛有些古怪。 张献忠说了老大一会儿,不由口干舌燥。 不由眉头皱起,冲着孙可望递了个眼色,然后起身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外面的襄王和锦衣卫千户,连忙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就听着张献忠骂孙可望道:“此人要不然草包一个,要不然就是不愿为我所用,除两者之外,别无可能。” 连主动权在谁的手上都不明白,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待价而沽? 待价而沽,你也要展现你的价值才是? 要不然我怎么出价? 所以在张献忠的眼里,这人要不然是个蠢货,要不然就是太过自大,不够聪明,这个世道,不聪明的人是活不久的。 “接下来要怎么办,不用我说了吧?” “义父,先生定然是有大才的,容我再劝劝……”孙可望还想再替崇祯美言几句,却被张献忠猛地推开,愤然离去。 “哎~”孙可望看了一眼崇祯所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即将离开的张献忠,跺了跺脚,终究还是朝着张献忠而去。 襄王朱翊铭见状,丢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往屋子里面进,“坏了,坏了,你和八大王说什么了?他这么着急的离开,恐怕你这小命不保哦!” 锦衣卫韩千户此时也凑了过来,眉头紧锁,“不是和你说了,让你暂时委屈一下,等下一次有官军打过来的时候,我们找机会脱身?” 崇祯不语,他什么都知道。 但刚刚见到张献忠,他就是做不出来那委曲求全的事情。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想办法拖一拖孙可望,拖到晚上,到了晚上我联系外面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接应你们走。”韩千户找了一把劈柴的刀藏在了衣服之中。 襄王见状也有些慌了,找了半天,将一个烧火棍给塞进了裤字里面。 …… 第169章 最怕忠义之人 然而没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动手,傍晚的时候,左良玉的人先到了。 双方展开大战。 锦衣卫韩千户掩护着襄王、崇祯在其余锦衣卫、东厂的策应之下,准备逃离。 就在此时,一个人闯入视野之中。 “先生,快,离开这里。” “……”崇祯愣愣地看着孙可望玉。 一旁的韩千户已经抽出来的刀子,此刻也愣了下来。 “你义父不是要你杀了我?” 孙可望义正言辞道:“先生虽然只教了我几天,更不认我这个学生,但师挚之情在,我一辈子不能忘。” “如今乱局,正是先生离开的时候。” 襄王此时也将手里的烧火棍给重新放了回去,定定地看着孙可望,“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 孙可望苦笑了一下,“以前我是没有老师,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不能看着先生就这么没了。” 相较于张献忠,孙可望其实又是另外一种心态了,作为张献忠的义子之首,他对于张献忠忠心耿耿。 和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一起构成了张献忠手下的四将军体制,维持着张献忠起义军的基本战力。 但就如他和崇祯所说的,他敬仰读书人。 读书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他野心扩张的手段,在农民起义军中待的时间越久,他越是能感觉到起义军的局限。 张献忠的阵营之中,各方面的权力角力,便是明证。 所以当左良玉攻过来时,孙可望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还望先生早日脱离险境,如今实在走不脱,就没有办法送先生了!”孙可望冲着崇祯拜了拜,然后扭身离开。 崇祯也与他拱了拱手,就此别过。 …… 张献忠作为一个粗人,能与李自成齐名,不都是运气,也有他必然的因素,比如他的狠。 所以在左良玉刚追上来,他便带着人与官军展开了大战,展现出他一路拼杀的枭雄本性,试图再次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他从不将将希望寄托在坐以待毙上,只要能打胜仗,才是最实际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的招兵买马,扩展自己的力量。 继续更大的队伍,打更大的城池,与其他的起义军抢地盘,如果说乱局教给了张献忠什么。 或许就是刀枪一定要抓在自己手上。 张献忠一个泥腿子出身,如今能有八房姨太,这还不算自己杀死的,一切都是刀枪的功劳。 所以他的觉悟就是刀枪,就是兵权。 之前熊文灿派卢鼎找过刘国能、张献忠,但闯塌天刘国能降了,张献忠却没有同意。 “狗日的左良玉,怎么就一直跟着我过不去。”张献忠咬牙切齿,“给我杀。” …… 这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 一名参将起哄道:“总兵,您之前不是说,让我们不要赶尽杀绝,要养着他们打吗?” “伱不懂!”左良玉骑着马,看着流寇,“四大营在漠南蒙古大胜了,满清出动八万兵马都没能挡住四大营的兵锋,接下来陛下如果将他们给派过来,还有我们什么瓜皮啃?” “趁着这机会,赶紧捞点军功,别到时候给别人做了嫁衣了。” “孙传庭那边也传来消息,灭了蝎子块部一万余人。” 左良玉下属的两个参将顿时脸色一凌,“明白了!” 随即拍马,带领着手下的将士,两万多人朝着流寇发动了进攻。 历史上都说左良玉有八十万人,那是纯扯淡。 崇祯十四年的报告显示,左良玉拢共有一万七千一百五十人,也就是说两万人不到,加上左良玉的家丁(私军),也不过两万五。 左良玉振臂一呼,“传令,所有回退者,杀!” “故意放跑流寇者,杀!” “杀~” 有了左良玉的定性,战场在一开始就滑入了最惨烈的阶段,旌旗飘展,号旗摇动,喊杀声震天。 锦衣卫韩千户和襄王、崇祯他们就遭了殃了,从几个方向突围,都被官军给堵了回来。 左良玉部一个个杀红了眼,只有一个字,杀。 根本不给流寇解释的机会,锦衣卫为了自保,不得已交手,再损失了几十个人才再次退了回来。 “先生?你们没有逃出去?请跟我来……” 崇祯扭头才发现赫然是孙可望的部队,兜兜转转竟然还是遇到了他。 可以说,崇祯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如果单是自己或许还有逃出去的可能,但如果是和他一起的话,可就不容易了。 作为张献忠的义子之首,官军不可能不把孙可望作为目标。 崇祯皱着眉头看着脸色通红的孙可望,以及他目光之中的真诚,终于吸了一口气,“行吧!” 孙可望猛地扬起手,“趟出一条路出来!” …… “放!” “再放!” “轰轰轰~~”官军的炮火轰鸣,左良玉虽然没有四大营的那种火炮,但他手中却有几十门红夷大炮。 一颗颗炮弹呼啸着,落入流寇之中,一个流寇的脑袋直接被拍的粉碎,血肉模糊。 流寇们的战力与蒙古骑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们人挤人的往前冲,被一波炮弹砸中,密集的人群之中顿时出现大量伤亡。 血肉、残肢、鲜血猛地袭入视线,让所有人魂飞魄散。 “火炮,官军动用火炮了……” “快逃啊!” “逃命啊~” 在轰鸣声响起的时候,凄惨的叫声、痛苦声随即渲染,使得后面被张献忠等赶着的流寇头皮发麻,一个个吓的趴在了地上,有的人甚至屎尿都出来了。 等朱常淦与崇祯交换身体之后,仗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左良玉大败张献忠部,击杀 “不准退,给老子上。“ “胆敢退者,老子杀了你们……”张献忠骑着马,挥刀砍向那些往回跑的流寇,一连砍了几十个才止住溃势。 官军这边红夷大炮虽然威力不错,但发射速度有限,而且填装弹药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所以在发射了一轮之后,便停了下来,使得流寇们的士气为之提振。 “杀~” 官军这边下了死命令,流寇这边张献忠也是豁出去了,带着自己的老营兵在后面督战,以至于战况比张献忠以往面对的任何战斗都惨烈的多。 …… 双方打了有两个时辰,才艺张献忠部的不支,败退而走。 官军打扫战场,左良玉部直接打死近一万人,剩下的人逃跑,跟着张献忠跑走的除了他的老营兵之外,拢共不足一万人。 张献忠将几个义子给召集过来商议。 “左良玉这是疯了吗?竟然用火炮轰我们?” “以往他与农民军打,不上火炮的。” “明廷给他压力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却听孙可望站起来说道:“义父,情况与之前不对了,我听说明廷对山西、陕西、河南等地不再增收赋税,农民逃亡减少。” “与以往“驱民为盗”截然相反,近些日子,我们手下的兵,逃跑回乡的不在少数。” 张献忠眯着眼看向孙可望,“你什么意思?” “义父,我以为可以依照卢鼎所言,先诈降,然后再徐徐图之。” 张献忠猛地起身,恶怒布满整张脸,额头上的那道疤跳动,“想也不要想。” “义父,你也得考虑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孙传庭任三遍总督,从陕西、山西、河南、蜀地朝中原压过来,中部又有左良玉追赶,各地还有乡勇、如今就连藩王也参与到了剿匪之中,义军的粮饷很难筹集。” 孙可望继续说道:“蝎子块已经没了,李自成在川北梓潼遭到官军伏击,损失惨重;我们与左良玉一战,也是损失不少,再说罗汝才、马守应、惠登相等其他几支农民军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 …… 到了天黑的时候,孙可望突然来找崇祯。 “先生,义父让我出去办个差事,您这边没事儿了。” “你这是?”朱常淦已经回到自己身上。 见朱常淦不解,孙可望才低声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张献忠想被招降了,而在这被招降之前,对于崇祯这种读书人能不杀自然是不杀了。 “其中有两块一尺多的碧玉两方、直径一寸的珍珠二枚。”孙可望拍了拍自己身后的东西,“义父说熊文灿最喜欢金银宝物,想来有这些东西,更有把握。” 朱常淦闻言,眼底一道寒光闪过。 早就听说熊文灿贪,但却没有想过竟然在这种事情上也这么贪,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抱拳,“早去早回。” 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候,孙可望回来了,整个农民军一片哗然,朱常淦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看来熊文灿已经答应了张献忠,招抚的事宜。 朱常淦翻了个身,继续睡。 虽然有所波折,终究还是走回了张献忠原来的轨道上来,也让朱常淦之前设想的一切,可以实施了。 在今天之前,他还在想,时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张献忠不大可能会被招降,要不要让四大营休整一番之后,拉过来一部分人,先把他给解决掉。 如今看来,自己多虑了。 …… 翌日一早,崇祯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气的脸色发青,“招降?怎么可能让他被招降?张献忠绝非真心投降!” “你小声点!”襄王连忙捂他的嘴,“不要命了?” 崇祯此时的反应,如果朱常淦在当面,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 因为前世,熊文灿向朝廷建议招抚张献忠,兵部尚书杨嗣昌担心张献忠不是真心投降,弄不好会养虎遗患。 主张要张献忠先袭杀闯将李自成和老回回马守应,才许招安,否则趁此机会“厉兵剿杀”。 朱由检听了太监刘元斌和总理熊文灿的意见,唯恐剿之不胜,错过了招抚的机会,当面批驳杨嗣昌道:“岂有他来投降,便说一味剿杀之理?”这样,在朱由检亲自主持下决定了招抚张献忠部。 崇祯却是坚持己见,“不行,必须要告知熊文灿,不能让张献忠的奸计得逞。” 此刻的他很想提笔,写一封信给熊文灿,却猛然之间愣住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给他写……愣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还是等我回去,与王承恩说吧。” …… 乾清宫,朱常淦早早的从早朝回来了,有事说事,没有事,他可不愿意在朝堂上和那些文官逼逼赖赖。 而他早点下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四大营回来了。 自从漠南蒙古大捷,传进京师已经快十天了,如今终于到京了。 大军打了胜仗回京,对于大明来说,这是天大的事儿,当然,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还有一个插曲,就是皇帝的岳丈都督同知陈二发也回来了。 永定门外,早已经沾满了百姓,两侧官员站的笔直。 巳时正点,大明四大营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实现中,旌旗飘展,遮天蔽日,四大营的将士们铁甲闪烁着寒光,目光凌冽如刀,迈着有力的步伐,出现在永定门外。 鞋子走过青石地面,发出铁的轰鸣。 如此军威,让京师的百姓欢腾如火,但随即却全都失声了,因为等他们看清的时候,发现前面一个马车上赶车的人,竟然是曹化淳。 而他的额头上更是缠着一道白布,他亲自挥鞭,赶着马车,后面拉着一具尸体。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向英雄致敬!” “向英雄致敬!” “大明万胜!” “万胜……” 四大营的将士们声嘶力竭的齐声喊道,声音如雷鸣一般,奔出去数里,让无数百姓双眼发红,热血沸腾。 …… 陈二发全家,此时也全等在永定门外,见到这一幕,不禁泪目。 陈二发的原配,死死地攥着衣角,问曹化淳,“督师,我夫君可畏战,逃跑否?” “不曾!” “这么说,我夫君伤在正面?而不是后背?” 曹化淳双眼发红,掷地有声地回道:“没错,都督同知正面御敌,腹部中箭,宁死不退。” 陈二发的原配闻言,使劲擦了擦自己眼中的泪水,才转头看向马车后面,“陈屠夫,老娘骂了你一辈子窝囊废,想不到临了……看走了眼!” 她早年大户人家的女儿,琴棋诗画皆有建树,因家中变故才嫁给了陈屠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人嫁过来了,但却一直不曾给陈二发好脸,后来更是因为陈二发娶小妾,直接搬到了佛堂。 两人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说话了。 “母亲!” 陈二发的儿子想去扶,却被女人给推开。 “我还走的动,你也别看着了,去把曹督师给换下来,咱家不是没男人了,摔盆、戴孝的事情,得由你来。” “诶~”肥头大耳的儿子眼睛红肿,小跑着来到马车前面,“曹督师,您还是让我来送父亲最后一程吧!” 第170章 金属定装弹的契机! “陛下,臣有罪!”曹化淳见到皇帝的第一面,直接行了一个大礼,“臣祈告老还乡!” “事情的经过,朕已经知晓,错不在你。”朱常淦将曹化淳扶起来,“朕接下来要对满清用兵,还需要爱卿再挑一挑担子。” “陛下,内臣有愧!”曹化淳眼睛通红,“失陷皇亲国戚,按律当官降三级。” “三级……之前挂兵部尚书衔,这样……你挂个兵部侍郎衔。“ “陛下,此不妥吧?所降不足三级……” “朕说挂兵部侍郎衔就挂兵部侍郎衔,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朕。”朱常淦让王承恩给曹化淳搬凳子过来。 六十多岁的人了,打了胜仗回来,如此跪在地上,内心属实有些不忍。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朱常淦亲自送他离开,回乾清宫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麻士维前来觐见。 “内臣叩见陛下!” 朱常淦顿住,“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额哲的亲笔信已经送到辽东了,锦衣卫那边正在运作。成与不成,就看这几日了。”麻士维躬身说道。 运作,这个词正是麻士维从皇帝这里学的。 “也别把所有的希望,放在苏泰一个人的身上,听说耿仲明的原配和儿子还在大明……” …… 辽东,郑亲王的府邸。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长裙,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紧绷更显高挑,黑色头发垂在肩头,勾勒着精致的五官和性感的唇线。 此人如今是济尔哈朗的三福晋,苏泰。 只是此刻的她却府内来回踱步,她手中攥着一个锦帛,眼中带着几丝急迫,又有几分担忧,问丫鬟,“看清楚是谁送进来没?” 丫鬟直摇头,“没看到。” 苏泰背后不由一阵冷汗,明廷竟然可以不知不觉地将手伸进和硕郑亲王府中,而清廷却浑然不知,这该是多么的恐惧。 她此时虽然知道了,但却也不敢随意说出来,因为这个锦帛上写着的是他儿子额哲的亲笔信。 苏泰是郑亲王的女人,但在更早之前,她却是漠南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的女人。 大前年,林丹汗染上天天花,惨死于草原。 十二岁的嫡长子额哲在其生母北元皇后女真叶赫部第一美女苏泰太后的扶持下登上汗位。 皇太极闻讯,决定对林丹汗于布赶尽杀绝。 多尔衮,岳託,济尔哈朗、豪格,率两万八旗兵,从盛京出发,日夜行军,两个月抵达青海大草原,包围了北元汗廷。 多尔衮派出苏泰的弟弟前去劝降,苏泰见大势已去,也不敢以卵击石,遂归降后金。 元朝传国玉玺也落入多尔衮之手。 四百二十九年的蒙古国,三百六十四年的元朝,二百六十七年的北元至此终结。 林丹汗那八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此时成了寡妇,但风韵不减当年,而且各自代表着不同的蒙古部族。 被满清八旗给看上,抢了过去。 苏泰就是这时候成了济尔哈朗的三福晋。 可她虽然嫁过来了,但却没有再给济尔哈朗生下一个儿子,他唯一的儿子,就是察哈尔亲王额哲。 如今突然听说儿子被明廷给俘获,如何让她不急? 苏泰又问宫女,“郑亲王回来没?” “回来了,但听说是皇上召见,又出去了。” “你先下去吧!”苏泰脸色难看,自己儿子被俘,这么大的事情,济尔哈朗竟然没有告诉自己,这让她的心中多了一些愤懑。 等丫鬟走了之后,她再次打开锦帛,又看了一遍,不由眼眶通红,“吾儿好苦啊!” 儿子十二岁,自己就被济尔哈朗掳来做了三福晋,这么多年见不到儿子不说,如今出事竟然通知都不通知自己一声,这让苏泰心中如何能平静的下来? 额哲给他母亲写了什么? 自然是麻士维让他怎么写,他就怎么写。 想要活命就得找一个与伱级别一致的大明降将来换,而额哲察哈尔亲王的身份,最起码大明的降将也是总兵级别。 可直到如今,投降满清的总兵也只有一个,就是去年的巢丕昌。 但巢丕昌作为第一个向清朝投降的明军总兵级别将领,在明朝内部的影响是极大的。 明朝官员在之后讨论叛将时,都会把巢丕昌的名头放在被清朝封王的孔有德之前,“巢丕昌孔有德之徒奸谋相引岂可不早杜耶?” 但在清军汉八旗序列中,孔有德才是头号战将,还是三顺王之首,但巢丕昌是以总兵的身份降敌,在明朝内部,对他的重视超过孔有德。 可巢丕昌已经与豪格换了,如今尸首异处,入了大明的《贰臣传》。 “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他自然是不想救,但我这当母亲的却是不能不救!” “大明降将……大明降将……而且还是与察哈尔亲王同级的大明降将。”苏泰口中喃喃的说道:“除了三顺王,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苏泰想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来到厨房将锦帛扔进了灶火之中。 “福晋,你……”从外面走进来的丫鬟看到此景,脸色大变。 如果说苏泰将锦帛给留下来,那便说明她是准备将其交给济尔哈朗的,可若是烧了,则是…… 苏泰看着丫鬟,“你是跟着我从草原上过来的,当初为了救你的母亲,我给了你两锭金子,现在该是你还的时候了。” 丫鬟愣了片刻,低下头,“但凭太后吩咐。” “还记得三顺王中的耿仲明吗?” “自然记得,那个老色棍,盛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长期留宿醉春楼,最喜欢别人的老婆。听说他拼了命也想找个满族的女人,前两次来郑亲王府,他的目光都会落在您的身上。” 苏泰咬了咬牙,“我要你做个中间人,将耿仲明给引来。” “太后您……” “别问那么多,按照我说的做。”苏泰冷声说道。 按照儿子额哲写的,自己只需要提供机会,不用亲自动手,而满足条件的大明降将之中,唯有三顺王之中的耿仲明。 此人最是好色,之前看向自己的目光灼灼如火,让她极为不喜。 想不到如今,却是一个契机,她要将自己做筹码将耿仲明给引过来。 等吩咐完要做的一切,苏泰按照锦帛之中写的,在郑亲王府最高的那颗树上,挂上了一个红灯笼。 …… 随着红灯笼的挂起来,隔着郑亲王府一条街的一个酒楼之上,有一个人起身,“不喝了,家里有点事儿,结账!” 这人离开没多久,钻入一家青楼之中,老鸨迎出来,“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 扔给对方两锭银子,老鸨顿时笑的满面桃花,“只要你钱到位,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把春丽给叫过来。“ 很快,一个女人上了楼,进了房间,踩的地板嘎吱吱响,女人长的极胖,膀大腰圆,“两位大哥,吃过饭没,我给你们整点去?” “行,你去吧,过会儿再进来。” “好!”女人转身离开,而她刚走了没多久,又有一个男人进来,将门反锁上。 “没有人发现吧?” “没有!” 这女人是他们精挑细选的,这女人一个月都接不到一个客,维持生活都是问题。 两人给他双份钱,她自然乐意至极,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先进来的锦衣卫说道:“鱼已经咬钩了,只是不知道她是真上钩还是吸引我们过去,想一网打尽,为了保险起见,见完这一面之后,直到最后行动,咱们不再见面。” “好!” “接下来郑亲王府那边由我负责,你负责行动……”随即两人商量了起来。 等那个女人推门进来,却发现两人刚下完棋。 “两位大人,这酒菜也是要钱的。” “放心,短不了你的。” 等两人吃完喝完,让女人给捏了半天,才施施然离开,胖女人满头汗,气的骂道:“这特么是青楼,不是医馆,哎呦,累死老娘了……” …… 耿仲明前些日子因为巢丕昌的事情,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出去,必然是到熟人的家里。 今日听说郑亲王有请,自然不敢怠慢。 自己虽说也被封了王,但大小王还是分的清的,人家是满族王爷,自己充其量,也就是满清皇帝给了个名声,中看不中用。 所以他连忙让管家给套上马,坐上马车来到了郑亲王的府上。 可到了地方才知道,不是郑亲王找自己,而是三福晋,顿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三福晋找臣所为何事?” 苏泰扭着腰肢给耿仲明斟了碗茶,看的耿仲明眼睛发直,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苏泰的腚沟子。 “我想打听一下,这次漠南之战,我儿的下落。”苏泰强忍着恶心,笑容如花地问道。 “这……”耿仲明自然是知道额哲的下落的,但郑亲王都没有告诉她,现在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怕郑亲王找他的后账。 苏泰抽出自己的手帕,“怀顺王,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被明廷给掳去了不是?” 耿仲明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刚刚苏泰的手帕这么挥了挥,香气冲的他心猿意马。 “咕嘟!”耿仲明喉结不住的滚动,“既然三福晋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算是我说出来的,据我所知,此次漠南之战,皇上极其震怒,不仅郑亲王入宫了,恭顺王也入宫了,就是要商谈对付明廷的问题……” 耿仲明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浑然没有看到得到确认的苏泰,看向耿仲明的目光,已然开始变的阴冷,随即又变的笑颜如花,“怀顺王,我后背够不着,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这里有什么东西?” “啊?哦……我看看……” …… 乾清宫,经过上次血洗朝堂之后,朝堂之上的声音统一了许多。 而朱常淦又终于迎来了一件喜事,硫酸被兵仗司生产出来了。 “走,随朕去看看。” “陛下,您慢点,慢点……”王承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皇帝已经跑了出去,连忙提着茶壶跟在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喊让皇帝慢一点,注意脚下。 “你不懂,这东西出来,大明往前面迈出的可不是一小步,而是一大步,能扯着淡的那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朱常淦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 硫酸早在西汉时期就有了,但是一以蓝帆为原料做出来的,产量少,热切不广泛,朱常淦让他们做的是接触法。 大明有大量的硫,黄铁矿,石膏,这些都是制造硫酸的天然的原料,朱常淦之前给兵仗司提供一种思路,如今终于有成果了。 有了硫酸,那便离硝酸不远了,因为用浓硫酸和硝石可制造出硝酸。 硫酸和硝酸是现代无机工业的支柱。 这两种东西一旦造出来,底火雷酸汞、硝化纤维不就有了? 有了这东西,无烟火药就成了,朱常淦心心念念的金属定装弹还远吗? 等朱常淦亲眼看到这无色、无味的粘稠液体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眼中的兴奋难以言表,“给兵仗司硫酸部所有人计大功,奖白银五百两,官升三级。” “谢陛下!” “谢陛下隆恩!” 兵仗司负责搞硫酸的几个人,无不激动、兴奋。 朱常淦难掩兴奋的说道:“即日起,你们所有人的安全等级也要提到最高级,朕为你们建单独住宅,你们的子女,朕找朝中的进士来教,除此之外,还有专门的补贴。” 最先开始,他们几个都不愿意搞这个,因为搞弹药、火铳、火炮最热门,也最容易,只要改进工艺、射程,便可以拿一百两。 但如今一切付出都值了。 以后所有的吃喝住行,皇帝全包了,而且还有银子拿,唯一的一点就是没有那么自由了,见什么人,也要提前报备,但对于他们来说,这点不算什么。 他们的妻儿老小本就被陛下给接到身边了,自己又不怎么应酬,最大的爱好,无非是搞搞这些瓶瓶罐罐。 如今皇帝赐恩,他们还有什么渴求的? “谢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 朱常淦连忙让人将他们扶起来,让王承恩给他们发银子,实际才最真诚,唯有真诚能打动人心。 …… 第171章 孔有德反了?! 辽东, 锦衣卫的谍报人员没有等多久,就找到了机会。 从郑亲王府传出来的消息:耿仲明这几日频繁出入郑亲王府,与郑亲王三福晋打的火热。 济尔哈朗这几日则是早出晚归,但从他回来时兴奋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 紧接着,一则消息传回大明。 “满清拿到了明军在漠南蒙古中的两颗哑弹,正在尝试破解大明的火器之秘。” 消息传到京城,军机处为之震惊。 曹化淳、李邦华、杨嗣昌、秦良玉等人急切的在宫外求见。 等王承恩将他们领进来,却见皇帝面不改色,还笑着摇了摇头,“看来鞑子挺精明的嘛!” 虽然一直严防死守,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这次,对方捡几个哑弹回去,依然可以从中破解一些东西出来。 “陛下,明军如今可以与后金匹敌,靠的就是火器,若他们也造出威力更强的火炮和火铳,我们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漠南蒙古和辽东战局恐怕再起波澜啊!”李邦华脸色难看的说道。 “不用太担心,即便他们可以分析出来火药的形态,但威力上还是会相差许多的。”朱常淦宽慰他们道:“造火药从来不是将材料混在一起。” “也不是知道了颗粒火药威力就完事儿了,其核心的东西,满清一时半会儿定然是研究不出来的。” 颗粒火药是肉眼可见的形态,鞑子可以复刻出来,但火药的配方,却不是那么简单。 化学方程式中,硝酸钾74.64%、硫磺11.85%、木炭13.51%的质量比,才可以确保火药可以最充分地燃烧。 仅仅这份配方,鞑子便只能靠长期实践去改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最宝贵的时间。 更别说想要威力更大,最核心的便是提纯。 需要用纯净硫磺。如硫磺不纯,就得蒸发后重新结晶,不纯的硝石也得溶解加工,提取出纯的结晶。 除此之外,明朝有大量纯净的硝石矿,这是后金最稀奇,也难以弥补的。 别说后金不知道配方,就算是告诉他们……原料、工艺、制造每一步,都是差距。 更别说纸壳定装弹,燧发枪,膛线等其他方面的领先。 何况如今硫酸已经出来了,接下来便是硝酸,硝化纤维……金属定装弹。 大明的火器研究以及武器研发、制造比满清领先的不止一代,朱常淦自然心里一点都不慌,“诸位爱卿,该忙活什么忙活什么,朕要午休了。” “这……”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离开。 …… 郑亲王府,苏泰与耿仲明的发展也是极其的迅速,在丫鬟的帮助下,两人已经发展到私下见面的程度了。 7月初7,锦衣卫的谍报人员收到了一张纸条。 “柳树巷,18号,戌时一刻。” 锦衣卫的那个千户猛地起身,将纸条扔进火中,拍了拍隔壁的门,“通知兄弟们,准备行动!” “是!” …… 盛京,天佑兵大营,多尔衮、济尔哈朗、多铎等人围着红夷大炮,检查火炮的威力。 轰~ 随着一发炮弹出去,众人全都站了起来,看向靶子的位置。 “威力确实比之前强了许多,发射距离至少比之前翻了一倍。”济尔哈朗忍不住叹道:“想不到仅仅将粉末改成颗粒,就有这么大的提升。” “不得不佩服明人聪明。” 岳託也有些振奋,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比不上明军的火炮,明军的火炮比这个更小,威力更大。” 多尔衮却是摆手制止了岳託的话,“有进步就好,朕相信只要恭顺王潜心研究,必然有赶上明廷火器的一天。” “恭顺王,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提出来,朕都满足。” “国库之中有的,伱尽管拿,国库之中没有的,朕的内帑拿,朕的内帑没有的,就是抢也给你抢过来。” 孔有德跪倒在地,“谢皇上圣恩,臣一定竭心尽力,早日将研究出更好的火器。” “朕相信你!”多尔衮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朕欲举行家宴,恭顺王也过来。” 孔有德闻言连忙再次跪下,“谢皇上!” 满汉有别,家宴,从来都是人家满洲皇族才能参与的,如今皇帝却让他参加,足可见对自己的重视。 此时夕阳西下,天的边缘渐渐染红,橙色的光辉,笼罩在盛京的宫殿之上。 多尔衮举目看着这一切,“明廷无德,却占着最丰饶的土地和人口,我大清兵强马壮,国运正隆,怎能被这火器给挡住前进之路?” 多尔衮入主中原的野心尽显,在场的诸位王公贝勒一个个跪下恭维道: “皇上神武!” “皇上神武!” “……“ 与此同时,这股橙黄色也将柳树巷给染成了暖黄色,盛京的柳树巷是温柔乡。 盛京十八家青楼,其中十二家开在这里,除了青楼之外,客栈、酒楼更是比比皆是,在这种温柔的氛围中,给人一种舒适和轻松。 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令人愉悦的香味儿,如野花的芳香。 街道上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前面是个婀娜的女人,后面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金钱鼠尾、带着面具的男人。 街上熙熙攘攘,却有几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两人的踪迹,不断对外汇报着。 “进柳树巷了,前面的是苏泰,确认后面的那人是不是耿仲明。” 街上,突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要不是今儿个老子有事儿,非得弄死你个小乞丐不行。”耿仲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物,气的想骂娘。 原来是一个乞丐跑的匆忙,将他撞翻在地。 小乞丐拼命的赔礼道歉,扇着自己的嘴巴。 “滚滚滚……”眼看着前面的身影即将消失,他哪里还顾得上与小乞丐生气,连忙起身往前走。 等他错身离开,小乞丐的脸却是猛地寒了下来,冲着一个卖包子的点了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有人再次进入客栈房间,“已经确认,是耿仲明没错。” 领头的人点头,“所有人就绪,得手之后,先绑到醉春楼后面的船上……“ …… “三福晋?”耿仲明小心翼翼地推开院子门,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在门口朝着里面轻轻的喊了几声。 他不是傻子,特别是经历过上次巢丕昌的事情之后,更是多了几个心眼。 耿仲明甚至带了两个身手不错的家丁埋伏在了附近,一旦发现有异样,他会果断离开。 “怀顺王,嘛呢,还不进来?”一个娇滴滴、酥酥麻麻的声音传来,一下子将耿仲明的戒心给击穿了。 “来……来了……” 耿仲明最喜人妻,尤其喜欢富贵人家的,以至于在盛京这几年,但凡听说有谁家丧夫,人长的不错,他会让人第一时间去提亲,可惜满汉有别,满足的穷苦人家还行,那些权贵之家却是从未得手过。 如今突然有个亲王的福晋摆在面前,这让他如何能把持的住? 等他跑进去,推开屋门,发现可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可人儿嘛! “你急什么?”苏泰将耿仲明轻轻推开,然后将所有的窗子给拉上,“再心急,也得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万一被人给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那是自然的……”耿仲明老脸发红,手抬起来又放下,他其实想拒绝的,他安排的人就在外面观察着,保证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的第一时间冲进来。 不过如今苏泰在这里,想来不会有其他问题。 苏泰给耿仲明倒了一杯酒,“俗话说,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怀顺王,你属于哪一种啊?” “听说你们汉人,结婚的时候,会喝交杯酒,我们喝一杯如何?” “想不到三福晋竟然有如此雅兴!”耿仲明搓了搓手掌,端起酒杯,刚准备喝,却说了一句,“三福晋,我想喝你那一个。” “为何?” “自然是那个沾过你的唇,令我更欣喜。” 苏泰在心里暗骂这老狐狸谨慎,脸上却是笑了笑,将自己的酒杯递过去,换了过来,随后两人注视着对方,将酒给饮下。 苏泰还想继续和耿仲明再喝,而对方却是火急火燎,猴急起来,“咱们赶紧办正事儿,万一郑亲王回去,这事儿就漏了。” “他这几日很晚才回去,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咦……这灯怎么有两个?”耿仲明突然发现眼前的灯出现了重影,紧接着人也出现了重影,他的瞳孔猛缩,“不对,你怎么也……” 苏泰也晕过去了。 她为了将耿仲明放倒,自己也喝了那酒。 一炷香时间不到,房间的锅台突然动了几下,从下面一前一后钻出来两个人,两人进入房间。 看着地上的昏迷不醒的两个人,“两个人都晕了,咱们带走一个还是带走两个?” “千户的意思是只带走耿仲明,没有说让带走苏泰。” “那就只带走耿仲明。” 两人身手利索地将耿仲明给绑住,塞住嘴巴,从锅台上方顺了进去,然后两人再次跳了进去,再将锅盖给扣上。 等苏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面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连忙穿上自己的衣服,从后门离开,丫鬟迎上来,扶着她刚准备上车,却被人给拦了下来,“我家老爷呢?” “谁是你家老爷?” “我家老爷怀顺王!” “不认识,没见过。”苏泰矢口否认,丫鬟也厉声喝问道:“狗胆,你们什么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耿仲明的两个亲信,脸色大变,连忙奔着院子冲了进去,可找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人呢?” “不可能啊,我亲眼看着老爷进来的,再找!” 终于,在他们掘地三尺的劲头之下,发现了灶台下面的大洞。 “完了,出事儿了!” …… 事情就这么爆发了,怀顺王耿仲明被人掳走的事情,很快席卷了整个盛京。 一晚上,马蹄声、脚步声不曾断绝。 紧接着,整个盛京就已经传开另一则消息,清廷用怀顺王耿仲明换回了察哈尔亲王额哲及蒙古四部的旗王。 瞬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清廷所有的汉人都为之愤怒了。 满汉有别,汉人地位低下,比不上满人、比不上蒙人,他们头发也剃了,点头哈腰,跪着……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也就忍了。 但如果满、蒙不把他们当然,跪着也活不下去,那还忍个什么劲儿? 这一次“天佑军”哗变了,孔有德前一日研究火药道很晚,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属下给叫醒,要他造反,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属下和他说明情况,他才捋顺,气急的骂道:“不可能,皇上不可能用怀顺王来换察哈尔亲王,这定是明廷的诡计。” 不说其他,单单自己研究的火药,以及“天佑军”的重要性,清廷就不可能对自己和耿仲明对手,更别说还是换一个清廷故意养废的闲散亲王。 “你们……你们快将人给安抚下来,我去给皇上求情……” 孔有德穿上鞋想出门,却被属下的两个参将给堵住,“王爷,您什么意思?都这时候了还想去和那狗皇帝求情?” “军营哗变,他能饶得了我们吗?” 哗变者,死罪! 即便满清皇上可以原谅孔有德,可下面的人呢?总有人要出来顶锅的,要不然其他的汉军有样学样,清廷的威严何在? 所以两个参将眼睛通红地看着孔有德,“王爷,您自个儿想象,自打来了这辽东,穿穿不好,吃吃不惯,每天还得卑躬屈膝,哪一天过的是人的日子?”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谁也别想搬动。王爷,下决心吧!” “王爷……“ 孔有德看着两个参将,目光更是看着他们腰间的刀,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走,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快点走。” “不过,往哪儿走是个关键,想活下去,我们就必须有策略,最要紧的就是目的地。” 两个参将却是架着他,“王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孔有德满脸惊疑,“什么意思,怎么就来不及了?” …… 第172章 盛京惨案! 天蒙蒙亮,盛京还睡在晨雾之中,柳树巷内的胭脂气息如流水一般在轻柔的翻涌。 客栈、酒楼也还没有清醒过来,却突然被一股巨力给抽打着惊醒过来,在铁蹄之下,不可名状地惶然起来。 整个柳树巷,各家灯火通明。 桌椅挪动的声音,瓷器掉落破碎的声音、慌乱声、惊呼声混合在一起。 人摔倒的,女人惊叫的,跑动的,呼喊的,撞在一起,在柳树巷的上方不断的震荡,然后朝着远方传出去。 “说,有没有这两个男的?对,他的嘴边有颗痣……”官兵们举着火把,拿着两张画像问询青楼里面的人。 “好像在哪里见过?” 其中一个女人瞪着画像上的人物,战战兢兢的说道:“胖橘子,这是不是之前来找你的那两个人?” “怎么会是找我的那两个人?”醉春楼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顿时气急骂道,“再乱说,老娘撕烂你的嘴。” 可还没有等她站起来,却被八旗兵的刀子架在了脖子上,“此二人,你见过?” “官爷,我之前确实接待过两个人,但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两个。” 就在清兵查到醉春楼的时候,离着此地二十多里的地方,锦衣卫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批,将一个麻袋给塞进棺材之中,朝着山海关的方向狂奔。 因为有了巢丕昌的第一次,所以满清在这方面做了相应的布局,使得这次再想如上次那样大张旗鼓的离开变的不现实,只能一点点的朝着大明的方向行进。 盛京的路本来就不多,再加上满清的兵马不断的往外撒了出来,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就在他们躲藏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声响远远传来。 地面都感觉为之一震。 …… 盛京天色还没有完全亮,突然一道令天地为之色变的巨大火球在空中滚动起来。 随着火球腾起,巨响随着将整个盛京从皇帝到百姓全都给震醒了,天空之上,丝状、潮状的黑烟密布。 大而黑的烟雾缭绕,如蘑菇、灵芝一样,矗立在皇城的西南角。 天昏地暗、尘土、石块、木头、残尸、血肉、瓦砾……如雨点一样,从天空之中,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紧临着“天佑营”的数千户人家的房间的窗子全部破裂。 有的房间下沉,有的房顶陷落,数千人直接被炸成了肉糜,衣服飞出去数十条街。 皇宫里面,为多尔衮登基而准备的仪仗队里面的大象,受惊之中,从象房里面跑出来,在街上四脚朝天的狂奔,与街上正逃难的百姓撞在一起,发生踩踏,死伤无数。 爆炸发生的同时, 多尔衮正在用早膳,突然感觉大殿震动,手中的碗筷拿不住掉在地上,他顾不上碗筷,从大殿里面跑出来,速度之快,他身边的内侍都没有跟上。 以至于木槛、鸳瓦从房顶坠下,多尔衮的贴身侍卫脑顶被砸裂,一命呜呼。 看着满地的狼藉,多尔衮脸色惊恐,“快,派人速速查明发生了什么?” …… 而这一切,盖因“天佑军”将整个营房的所有火药堆积在一起,点着了。 此刻的孔有德被两个参将架着已经跑出去了,此刻的他看着身后,面如土色,心和胆几乎迸裂。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两个参将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完了……一切都无可挽救了!” 在此之前他还想着如何劝说两个参将以及将士们回头。 以他对满清现状的了解,多尔衮对火药以及火器的重视,即便“天佑军”哗变,也罪不至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现在……如此大的爆炸,将他所有的幻想都炸了个粉碎。 “王爷?王爷?” 孔有德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是两个参将叫他,长出了一口气,“别架着我了,快些上马,我们去皮岛!” “皮岛?” 孔有德深深地点了点头,“没错,回清廷是不可能了,明廷那边欲除我而后快,如今之计,只能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徐徐图之,而皮岛如今的守军之中,有一半是怀顺王时期的老人。” 孔有德选择皮岛不是头脑一热就拍板的,天佑军在盛京做出这么大的惨案,清廷肯定是不可能容他了。 可他同样不相信明廷,除了两者,他最熟悉的便只有皮岛了。 其一,尚可喜、耿仲明他们最早便是从皮岛出来的,曾是毛文龙的属下,对于皮岛的地理位置,极其的熟悉。 今年的皮岛之战,鳌拜之所以可以击败皮岛的守军,便是在尚可喜的引导下。 当初毛文龙在皮岛竖起大旗之后,投奔者蜂拥而至,数年之间收纳流民近百万,并逐渐发展成牵制后金的主要据点。 八旗兵不擅海战,对此毫无办法。 其二,清军将皮岛要塞破坏之后便主力西向,继续与明军的战事,皮岛现在归于朝鲜管辖,但上面还有不少毛文龙时期部众,汉人。 且因为今年的朝鲜“丙子胡乱”,朝鲜被满清八旗打的溃不成兵,死伤众多,皮岛上的守护力量相比明朝在的时候薄弱太多。 “就依王爷所说,我们一路向南,前往皮岛。” “报!”有斥候回来,“前方有蒙八旗的大营,拦住我们去路。” “杀!” “凡有挡路者,杀~” 蒙古八旗其实只是来查看发生了什么,面对“天佑军”蓦然的冲锋,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砰砰砰……” 火铳轰鸣,弹丸雨点般落入蒙古八旗兵人群之中。 在后金,不仅仅表现在满汉有别,同样表现在蒙汉有别,满族人最贵,其次是蒙古人,最后才是汉人。 此次耿仲明交换的便是蒙古的察哈尔亲王,所以汉营对于蒙古人的的出手丝毫没有压力。 有心算无心,再加上这伙蒙古八旗只有数百人,很快在混乱之中,被“天佑军”给击杀。 在搜刮一番之后,孔有德带着人快速的朝着南面挺进。 “天佑军”的战斗力并不差,虽然骑射能力不如满蒙骑兵,但他们手上火铳、火炮比几个月之前的明廷还要好。 至少不会炸膛。 …… 天明时分,盛京各处的混乱、呐喊此起彼伏。 锦衣卫的人也有些发愣,“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暂时躲一下,等清兵的这一波大动作过去之后,再行动?” 一个千户探出头,仔细地辨别着这些声音,“这么大阵仗,不像是来抓人的,反倒是打起来了。” 抓捕和战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抓捕是一队队人马,而战争则是成百上千人的轰然碰撞。 锦衣卫千户爬到一个高处,朝着盛京各处看,发现整个盛京似乎都变样了,火光冲天、喊叫声不断。 “难道是谁在打盛京?“ “不可能啊,除了大明,谁有这胆子打盛京?” 锦衣卫千户将麻袋扔给属下,“伱带着他回去,我回盛京一趟,不管是谁在盛京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大明都不能不帮一下场子。” “是!” …… 盛京,百姓们哭天抢地,有人咒骂苍天,有人拈香跪告以为是天神降下惩罚。 济尔哈朗带着人快速来到了灾变的区域。 眼前的一幕将所有人震惊了。 原本应该是天佑军的军营,此刻却是消失不见了,不仅天佑军的军营,就连周遭的一些街道房屋也被夷为一个大坑。 周围所有的树木、木头全都被烧的焦黑,随处可见漆黑如墨的人手臂,残肢,鼻子,额头……惨不忍睹。 有人抱着半截残尸痛哭,却怎么也找不到剩下的尸体。 路过一家棺材店,有人要买十四口棺材,可下一个人过来,张口就要45口,店家一脸悲愤的说道:“没有了,我家死了52口,还不够我们自己用。” 就在此时,有兵勇骑马来报。 “郑亲王,天佑军哗变,击杀蒙镶白旗数百将士,此时正朝着南面突围。” “天佑军哗变?”济尔哈朗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这么说,始作俑者是他们?” 满清与明廷战争的关键点就在于火器,可以说皇帝对孔有德重视程度比皇太极时期更重,更何况孔有德刚刚突破了火药技术,又被皇帝宴请。 他不明白孔有德为何要哗变、造反? 而且还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如此大的爆炸。 “天佑军”中的火药岂不是? 多尔衮让济尔哈朗主导火器的攻坚,昨天晚上,他才将满八旗、蒙八旗所有军队的火药全给运送过去。 想来这些火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不牺一切代价,一定要将他们给拦下来。”济尔哈朗愤怒的脸拧成麻花,拍在桌子上,手指肚子裂了都没有感觉到,“为什么?大清给他的还不够多吗?” 直到贝勒杜度到来,带过来一个“谣言”,济尔哈朗才豁然明白,“此明廷的算计,我大清怎么可能为了额哲一个废物,用三顺王去换?”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天佑军给拦下来,他手里有我大清几乎所有的火器。” 杜度拱手,“谨遵郑亲王令!” “岳託,你派人往西,搜索耿仲明,如此短时间之内,明廷一定还没有得手,最起码没有入关。” “是!” 岳託和杜度带着人火速离去。 …… 郑亲王府,从济尔哈朗被震醒到现场,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不断的发号施令。 此刻天色将亮,他终于回到了府邸,口干舌燥之下,习惯性的喊了一声,“三福晋,给我弄碗茶来。” “三福晋……” 接连问了几句,才豁然发现竟然好久没有见过苏泰了,找下人一问之下才惊觉自己的福晋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回过家? “人去哪儿了,没有和你们说?” “回王爷,福晋什么也没有说。” 坐高位者多年,济尔哈朗每逢大事,则比以往更加的严厉,在他的逼问之下,终于从一个下人的口中问出来。 在此之前,苏泰竟然与怀顺王耿仲明见过几面,而且就在自己的府中。 震怒之下,济尔哈朗让自己的亲信对府邸所有的下人严刑逼供。 很快有人招供…… “额哲?耿仲明?苏泰……”从得到的线索之中,很快便拼凑出来一个事情的大概。 济尔哈朗身形摇晃,按在门框上缓了缓,随即猛地将一个瓷器给砸在地上,“将他们全给我砍了……砍了……” 满清对汉人的招降,于这次彻底崩溃,而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身边的女人,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派人去追,将苏泰这个女人给我绑回来,我要把她千刀万剐! 这个愚蠢的女人,一朝毁了我大清数十年努力!” 突然,盛京的地面再次巨震。 以皇宫为中心,各个方向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 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一些官邸,衙门,桥梁被炸踏。 锦衣卫埋伏在盛京的人出手了。 夜不收,锦衣卫将存放在盛京所有的火药却都拿了出来……使得本已经有些混乱的时局陷入更大的混乱。 原本想追赶“天佑军”的兵马,因为断桥只能绕路,也有的兵勇直接跳入水中,游过去继续追击。 …… 正在往南行进的“天佑军”看着后面腾起的火光,不由为之一怔,“王爷,有人在帮我们!” “是啊!他们可不希望我们就这么被清廷给抓回去了。”孔有德喃喃的说道。 是谁出的手,他自然门清。 可为今之计,孔有德也只能在心里骂一声,“大明这一招,好狠啊!” 先是将耿仲明给绑走,离间了满汉关系不说,还间接促使了天佑军哗变,坑了自己,如今还要让自己感恩戴德。 孔有德目光闪烁,突然下了一个决定,“我们这么走肯定会被八旗骑兵追上,去码头夺水师的船只。” “事发突然,清廷定然还没有发出政令,辽西水师自然也不可能有防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船只在手,满清八旗便无法再奈何我们!” “轰~~” 背后再次传来几声巨响,是“天佑军”的爆破手,将身后的一座小桥给炸塌了。 第173章 漠南蒙古递交降表 盛京皇宫, “请皇上恕罪!” “恕罪?”多尔衮指着济尔哈朗骂道:“你可知道,这个女人毁了我大清数十年的努力?数十年啊……” 他父亲努尔哈赤十二副铠甲起事,一路打到如今的地步,其中很大的功劳便是明朝的降将打出来的。 虽然多尔衮恨皇太极,但他对于皇太极的“伐大木”战略却是推崇备至。 登临大位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加强汉八旗,可还不等他实施,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满、汉关系紧张到了极致,之前投降满清的大明降将,离心离德不说,如今就连最倚重的“天佑军”孔有德都造反、哗变了。 “皇上放心,我已经派岳托去追了,相信很快就可以有结果。” 多尔衮脸色阴沉,“孔有德是死是活不要紧,关键是将天佑军带回来,我大清在天佑军身上投入的太多了,这支部队绝不可落入明廷手中。” “是!”济尔哈朗额头上汗珠密布,多尔衮还能骂他,说明自己的脑袋保住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皇上,尚可喜在宫外候着,您要不要见他?” “见,自然要见。”多尔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越是这个时候,朕才更要让大明降将看看,我大清朝堂没有任何打压他们的意思。” 很快,尚可喜被太监请过来了,“奴才给陛下请安!臣有罪……” “起来吧!” 尚可喜因为事发突然,而且离着“天佑军”军营远一些,所以第一时间没有被下面的将士给胁迫,等他知晓事情前因后果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出现了满清八旗兵。 再想有什么心思已经不可能了,索性直接穿上官服前来皇宫请罪。 “快快请起,智顺王何罪之有,朕听说事情发生之时,你还在睡觉,朕不怪你。” 尚可喜却是跪在地上,涕泪横流,“臣有罪,臣与孔有德共事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他的狼子野心,致使发生如此大的惨案,此乃不查之罪,恳请皇上责罚。” 多尔衮嘴角抽了抽,他如何看不出尚可喜在演戏,却还是笑着说道:“照伱这么说,朕与孔有德共事多年,没有看出来,也有罪?” 尚可喜顿时惶恐,“臣不敢!” “快起来吧,眼下多事之秋,朕希望你站出来,抚慰汉臣……” 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尚可喜几人足足商量了两个时辰,等尚可喜从皇宫里面出来,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没有还有一丝颓势?! 显然多尔衮答应了他不少好处。 而皇宫之内,多尔衮却是气的将盘子、碗筷全给划拉在了地上,“火器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如此事情?到底是谁走漏出去的风声?” 火器是满清与明廷最大的差距,刚看到反攻明廷的希望,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多尔衮自然不相信这是巧合。 原本想着一年半载就可以与明廷的火器持平,上次入关之战以及漠南蒙古之战的耻辱便可以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如今“天佑军”哗变,直接让清廷的火器倒退了数年,即便知道配方,但组建火器营需要时间,形成战力同样需要时间。 “查,给朕好好的查。” “将盛京之内所有的明廷碟子给朕拔出来。” “还有,即日起,后宫所有的女人不得干政,朕不让她们知道的,就是问也不能问。”多尔衮从未有想过一个女人竟然能撬动如此大的灾难。 “嗻!“ …… 满清这边发生如此大的事件,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锦衣卫,他们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回来大明。 最先传到的自然是锦州、山海关。 祖大寿听着盛京发生的事情,整个人的瞳孔都在放大,“不仅耿仲明被带回回来了?天佑军”还哗变、造反了? 孔有德、耿仲明这两个人,他最清楚不过。 自从投向满清之后,可以说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与明军的多次对峙之中。 “天佑军”都出其不意地打出了极大的威慑力,他有时候都想过,如果当初孔有德、尚可喜没有降清,关宁前线也不会如此胶着。 “还真是耿仲明!” 如今亲眼看到耿仲明,他才豁然发现这事情的可怕之处。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流动都加快了几分,簌簌地冲入心脏之中,心脏承受不住又将血液给死命地挤了出来,脑子“嗡嗡”的转个不停。 四肢却冰凉,整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耿仲明的脸。 不仅是祖大寿,祖可法以及辽东的诸多将领,此刻的脸上同样表情各异,显示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其中脸色最丰富的却是一名副总兵。 吴三桂。 他之前曾力主建议自己的舅舅祖大寿不要对明廷太过卖力,做做样子,保存实力才最要紧。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他在心里无奈的嘶吼道:“嘉定伯当初都将你许配给我了,为何皇帝要横插一手?” …… 消息传回京师,朱常淦都不由一愣,“想不到竟然会有意外之喜?” “赏,此次所有参与的锦衣卫将士每人一百两银子,王承恩,你亲自去办,送到家里,不可透露风声。” 事情表面上是天佑军叛变,但其实里面离不开锦衣卫的运作。 锦衣卫、夜不收,分散驻扎在盛京,其中不少就在天佑军所在的区域。 孔有德带领的这支部队,在大明这边的时候,就军纪败坏,不听明廷的指挥,冒领军饷,骚扰敌方。 到了满清之后,虽然有所收敛,但狗改不了吃屎,收敛的有限。 以至于无论是清八旗,还是蒙八旗,都对其极为鄙夷。 也曾爆发过多次小规模的冲突和闹事。 “天佑军”对满人、蒙人仇怨极大,再加上这两个月明朝锦衣卫、夜不收的拱火,分化利诱。 终究还是爆发了。 “另外,命令他们全部蛰伏,暂时不要露头,等下一步命令。” “是,皇爷!” 与此同时,军机处内。 大明的几个重臣也是个个眉飞眼笑。 孙承宗捋着胡子,“此役,堪比通州大捷了。” “是啊,陛下圣明!”李邦华朝着乾清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不费吹灰之力,就捣毁了清廷的火器营,即便他们重建,也需要不少时间。” “也算是报了吴桥兵变之仇。” 崇祯五年,孔有德带着大明朝最先进的火器营,在吴桥起兵叛变,与耿仲明渡海投降后金,使得崇祯想建立一支火器劲旅的计划泡汤,更一举让后金的火器赶超了明廷。 如今还是这支部队,不过兵变的地方却是放在了满清的盛京。 一场爆发,死亡数千人不说,更直接让满清火器营一朝回到建设前。 这内心的舒适感,简直难以言表。 …… 而额哲这边,朱常淦也是旅履行了他的承诺,将他给放回了漠南蒙古草原,但放是放回去了,但如今的漠南蒙古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漠南16部,49旗,却是日子难过的紧。 他们不想投降明朝。 可不投降明朝,宣大、蓟辽、密云的兵锋便不断的进入草原,抢他们的马匹、牛羊。 漠南蒙古一战,四大营以及宣大、密云等兵马,一举击穿蒙古诸部。 回来的时候,从蒙古带回来大量的马匹。 不说四大营挑走的。 单单卢象升这个宣大总督,下面就新组建出了三万骑兵。 洪承畴履新蓟辽总兵,自然也不可能放过这机会,蓟辽几个总兵也新添了两万骑兵。 密云多了一万骑兵。 此消彼长,大明靠近北面的各边镇,实力增加了不止一筹。 而且为了继续削弱漠南蒙古诸部,宣大、蓟辽、密云等明军采取不间断的骚扰,防止蒙古兵再次卷土重来。 趁它病,要他命。 以往满、蒙骑兵入关,每次都掳走大明数十万人口和牛羊,卢象升、洪承畴又都不是那种“愚仁”之人,一有机会便会出关。 额哲看着草原上的乱局,眼眶发红,“我漠南蒙古诸部该何去何从?” “母亲,你告诉我!” 如今他们仰仗的满清骑兵,在火器赶上明廷之前,又不愿意为了漠南蒙古诸部,与明廷展开决战。 苏泰经过千辛万苦,在锦衣卫的帮衬下,也从满清逃出来了,“依我之见,还是投降明廷吧。” “不说其他,单单换你回来,便已经彻底回不去清廷了。” 额哲咬着牙,怒道:“那我岂不是真成了三姓家奴了?” 他识的汉字不多,小时候觉得汉字太过枯燥,总是不听话,却不料他自己从林丹汗那里找了一本《三国演义》,竟然看的津津有味。 到如今,他甚至可以将里面的情节倒背而出。 “什么三姓家奴?咱们自己家的不算,说到底,你也就两姓。”苏泰扭头问儿子,“你在明廷京师待了这么久,有什么感受?” “明廷很强大,明朝皇帝比我们听说的要更强势,我听关在下面的人说,皇帝刚刚杀了朝堂之上近三成的官员,其中甚至有朝中重臣……” 额哲将自己的见闻与苏泰说了出来,听的苏泰长叹一句,“如你所说,明廷的兵锋恐怕不会藏太久,便会再次出鞘了!” “打谁?” 苏泰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远方。 只见一骑从远处奔来,原来是苏泰留在盛京的人让人传回来一道信息。 苏泰看完之后,将羊毛毡递给额哲。 “天佑军哗变?炸死炸伤数千人?” “天佑军……那不是满人最强的火器营吗?他们叛变了,还炸死这么多人,那岂不是……”额哲怔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 七月十五,漠南蒙古十六部派使臣向大明递交了降表。 大明礼部与漠南蒙古的使臣商议诸多事宜。 朱常淦没有参与,双方讨论的很激烈。 当太阳落山,朱常淦和崇祯交换身体之后,王承恩照例给崇祯复述的时候,提到了几个字眼。 “察哈尔、科尔沁、内喀尔喀……等十六部,每年向大明朝贡马匹、牛、羊,合计三万匹,而大明则不再派兵北上,并与诸部共同抵抗满清……” 这让崇祯异常的兴奋,“此一时,彼一时,朕甚慰也!” 想当初,在大明朝财政困窘的情况下,为了笼络林丹汗共同对抗后金,每年给林丹汗岁币白银40000两。 可即便如此,林丹汗还是收了钱便翻脸不认人,反过来亲率大军攻打宣大边塞,以此要挟朝大明朝索取八万两,以示羁糜。 如今漠南蒙古诸部,不仅反过来朝大明朝朝贡,而且还要请求明朝的庇护,这让崇祯如何不唏嘘? “陛下,这还只是第一天的议题,接下来还有两天。” 崇祯点头,“你继续说。” “是,皇爷!” 当王承恩提到孔有德哗变的时候,却见皇帝的眼眶突然变红,久久没有出声。 “陛下,您休息一会儿,我让人给您弄点宵夜。” “不用了,朕去皇后那里吃点就行。”崇祯站起身,平复了一下心情,忽然想起自己好久不曾去皇后那里了。 “可……皇爷,您今儿个中午刚去过陈妃那里……”王承恩低着头,“御医说陛下今日操劳过度,让内臣劝陛下好好休息几天。” 崇祯的脚步一顿,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要不然他怎么感觉自己的身体最近有点虚呢? 敢情不是自个儿的身体,你不心疼是吧? 终究,崇祯还是让王承恩给自己拿了一套笔墨纸砚过来,告诫自己要凝神静气。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封奏疏上。 他轻轻的展开,却是熊文灿的奏疏:“滇将许名臣捧宪檄招抚,其述贼乞抚之词,不曰‘解散归农’,而曰‘愿带马兵七千、步兵三千合万众以剿贼自赎’……” 崇祯猛地叫住王承恩,“这封奏疏,朕如何批的?” “回皇爷……” 王承恩将皇帝今天批阅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听的崇祯脸色大变,“岂能让献贼投降?难道就没有人说这是养虎为患?” 第174章 主公,请受老瞎子一拜 “回陛下,兵部尚书杨嗣昌也担心张献忠不是真心投降,主张让张献忠先纳投名状,先袭杀闯将李自成和老回回马守应,才许招安。”王承恩如实道。 “那为何他……朕还如此轻浮的招抚了?” “陛下言:岂有他来投向,还要以为剿杀的的道理?”王承恩顿了顿又说道:“陛下亲自主持决定了招抚张献忠部。” “可曾说,献贼的受抚地是哪里?” “回皇爷,谷城。” 崇祯额头上的青筋暴突出来,“愚蠢……愚不可及?去将麻士维招过来,让他将人给朕召回来。” “陛下……恐怕已然召不回来了,锦衣卫八百里加急,如今已经出发三个时辰,恐怕已经在数百里之外了。” 自从朱常淦和王承恩袒露心声之后,这位太监比以往更尽心尽职了。 在他心里,皇爷病情反复,白天还好一些,到了晚上便癔症频发,别说是追不回来,就是能追回来他也会尽量阻止这事情的发生。 政令岂能朝令夕改? 崇祯一屁股坐在了御座上,愤声骂道:“熊文灿,误国误民,该剥皮揎草!”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张献忠派孙可望用两块一尺长的碧玉以及两颗眼睛大的珍珠给了熊文灿的。 可等崇祯愤怒到达顶点之后,突然心中不由又嘀咕起来,“皇叔不该如此吧?是不是还有后手?” 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 更何况,朱常淦刚刚主导了漠南蒙古、盛京“天佑军”事件,就是单纯的直觉……朱常淦不会如此昏庸? “此次派过去的监军是谁?” “回皇爷,是田以忠。” “谁?”崇祯压根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回皇爷,以前在高宇顺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如今被陛下给提了上来。” 崇祯当然没有听说过,朱常淦提上来的此人,就是李自成攻打京师,城破之时,高宇顺钻进棺材里面,命令手下点燃柴火的小太监。 其他小太监不敢动手,唯有一个姓田的小太监将火点燃,自己也上吊自殉国。 如今这个小太监,便是田以忠。 之前一直在高宇顺的手下做事,一直没有启用,如今终于被朱常淦给提拔了上来。 “这么说,是真的有其他的安排?”崇祯紧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摆手让王承恩退了下去。 …… 谷城外,白沙洲。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淡淡的银辉,白天的燥热北凉风驱赶,迷雾给夜色蒙上一层细纱。 天空繁星点点,寂静的乡野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朱常淦和襄王、锦衣卫韩千户,跟着孙可望大部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谷城。 看着周遭的地势,不得不感慨张献忠选这块地方,真的是有一定智慧的。 在明末王朝这部恢宏历史段落中,只要翻开“闯王”李自成当年率领农民军转战鄂豫陕等地的军事地图,必然少不了谷城。 谷城是明朝西部通往中原之古山道要冲,它控川陕,扼襄荆,瞰中原,历来都是军事要地,自古烽火连年,兵连祸结,百姓饱受金革之患。 但同时,谷城也是天然的营地,背靠武当山,与李自成活动的商洛山相连,前面有汉江,面,既是天然屏障,又可水陆并进。 离襄阳仅隔一百余里,此地灾荒没有波及,粮草充足。 屯驻谷城,最适合扩充兵马。 而在张献忠的大营,酒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迎来了一个大明的官员,此人正是明郧阳抚治戴东旻。 他此次来,名义上是造报三本招抚张献忠部的花名册。 但实际上却是来收受金银珠宝来的,他听说张献忠给了熊文灿东西,他作为地方的主官,理应也会得到一些表示。 “可望,去把怡红给叫上来,让他陪戴大人好好的喝一杯。”张献忠笑着招呼戴东旻喝酒,眼底却是闪过一道寒意。 等着吧……等过了这道坎儿,老子把你们这群狗官的头给拧下来。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戴东旻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来索要财宝的,可眼下要渡过这一关,就只能行此权宜之计。 戴东旻喝的脸色通红,却兴致颇高,“张老弟上道,那我就给你透个底……熊大人的意思是:内归农解散一万八千一百三十五人,精兵一万一千名……” 意思就是让张献忠解散手中的一万八千兵马,特别是其中的一万一千战兵,这是底线。 “戴大人,先不谈这个,我给你看样东西……” 战兵是他唯一的依仗,“刀枪在手,美女尽有”,所有的一切的就在于他手里有刀枪,所以让他解散战兵,几乎不亚于让他自戕。 怎么可能答应,所以张献忠直接岔开了话题,然后将一个盒子推了过去。 “哎呦,这可是好东西……”戴东旻眼珠子猛地瞪大,看着盒子里熠熠生辉的珠子,“这莫非就是……?” “侥幸得了两枚夜明珠,还望戴大人替我们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戴东旻将东西收下,不再就刚才的事情往下说,而是转而说起了朝廷这边可以给他们的福利。 “造房数百间,买地种麦,与民间两平贸易……” 一直到天色极晚,戴东旻喝醉,被张献忠给安排在了一处营帐之内,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义父,明廷贪得无厌,黄金、珠宝我们手中也没有多少,这样送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啊?” 孙可望眼睛雪亮,除非起义军与他们也同流合污,否则是无法满足熊文灿等人无穷欲壑的。 张献忠咬着牙,冷笑道:“这是把我当郑芝龙了?” 总理熊文灿在担任福建巡抚和两广总督时,通过招降“海盗”索要大批财宝。 如今张献忠受抚,他又故技重演? 可人跟人是没法比的,郑芝龙钱粮无数,被熊文灿招降之后,如今更是掌管了福建水师。 可谓是在东南呼风唤雨,海路上的生意比以往更甚,每日的金银进账也是无数。 给郑芝龙一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张献忠不同,将士们太穷了,粮食吃不饱不说,仅有的一些金银珠宝还是从那些大户手中抢过来的,如今却全都捐了出去,让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张献忠后槽牙咬的隆起,“别说那么多,先喘口气,过了这一关再说。” 孙可望也只能点头。 …… 几天之后,得到皇帝旨意的熊文灿、戴东旻,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主持的张献忠部受降仪式终于开始了。 只是让熊文灿意外的是,来的监军太监,不是他之前一直联系的王大经,而是一个一个陌生面孔,田以忠。 这让他有些不登底,王大经当初自己在福建时候认识的熟人。 突然来了个宫里人,自然是忌惮不已,熊文灿可是听说皇帝对贪官污吏零容忍。 可很快他就放松下来了。 因为这位田太监,比他还贪,直接索要黄金数千年,珍珠以筐子为单位索要,其余瑰丽宝物,张口就来。 直接把张献忠给气红眼了,最后还是熊文灿说和,这位太监拿了银子之后,便天天躺在自己的屋子整日吃喝玩乐,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最后张献忠只是遣散了几千流民,剩下的便拒绝去遣散,直言若是再逼,不受抚也罢! 熊文灿无奈,功劳已经报上去了,逼的太狠,又怕张献忠做困兽之斗,一旦失败再逼反了,没法子跟皇上交差。 但他从京师到湖广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招抚如此大股的农民军,眼见到手的功劳,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只能在暗中筹划如何压制住张献忠,或者消灭对方的用兵方略,只是这兵力从哪里调,是个很大的问题。 …… 在张献忠不再追究崇祯罪责之后,孙可望明显比以往来的更频繁了一些。 两人的关系也比之前羁绊的更甚,营地里面的一些事情,孙可望也会找崇祯商量。 一向对于各种细节颇为精明的崇祯自然很快就知晓了这一切,气的脸色发紫,等孙可望一走,“只解散了两千多流民,他的一万一千名战兵一个未动?” “还给他们造了数百间房子,给他们买地让他们种麦子,与百姓交易,这还不是养虎为患?” “只在谷城的每个城门派了几个士卒,监视他们出入?监视个什么?监视李自成吗?” 崇祯七年,陈奇瑜有一次歼灭农民军部分主力的机会。 当时以张献忠为首的几股农民军的联军大约4万多人在汉中府城以东的山谷地区被陈奇瑜所部包围,由于地形窄仄,很有可能将这伙儿农民军歼灭。 结果张献忠等人再一次使用了受抚的计谋,向陈奇瑜提出愿受招安,解散回家务农。 一向以为精明的崇祯,心急之下批准了这次招安,传激各部不许截击。 熟料,张献忠等部假投降,刚一脱离险境就把带队的所谓安抚官或杀或缚,接连攻克凤县等地,毁了大明皇陵,让他后悔不已。。 “皇帝马虎,兵部也马虎?” 上次招抚的失败引起了明朝从皇帝及士大夫们的极大震动。 崇祯也吃一堑长一智。 自此,他不再过高估计了明军在农民起义军的战斗中取得的胜利成果,甚至把误抚而导致的丧失成果看成是极大的误国之举。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熊文灿等人在犯同样的错误,那种心痛的感觉,就像是剔骨刀,刀刀剐他的心。 崇祯刚刚这几声虽然背着人,但终究还是落在了一个人的视线之中。 锦衣卫韩千户。 他看着崇祯的表情、气急的样子,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大为震动,“像,实在是太像了。” 此时襄王从外面走了过来,“什么太像了?” “伱不觉得他有些像陛……”韩千户看到是襄王不由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你又不在京都,和你说也说不着。” “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韩千户刚想说,目光却是看向外面,襄王也几乎同时看到了两人。 “老瞎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正是老瞎子和他徒弟,“不回来不行,道心碎了,我回来补道心的。” “什么道心不道心的?” 老瞎子气喘吁吁的说道:“有吃的没,给我弄点,快饿死了。” 原来两人自上次一别之后,老瞎子一股气泄了,在地上躺了两天,要不是徒弟不离不弃,他这条老命都得被野狼给叼走。 还是他徒弟一句话点醒了他,“要是祖师传下来的本事没有错呢?也许真的出了个九五之尊,想当初嘉靖皇帝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当皇帝吧……” 是啊,若是祖师传下来的本事没有错? 那岂不是…… 所以,老瞎子来了,他们一路紧赶慢赶,草鞋都磨破两双,不敢停歇,终于让他给赶上了。 襄王连忙给两人弄了两碗稀米汤。 别说为啥没有稠饭,问就是没有。 不知道是刚受抚的原因,还是熊文灿故意的,朝廷给农民军的粮食,只够喝点稀汤寡水的。 饿不死,却也吃不饱,一天下来没有多大力气干活,更别说冲锋打仗。 此刻崇祯一脸难看地从屋子里面恰好走出来,看到老瞎子不由一愣,“你们……” 老瞎子听到崇祯的声音,刚端起来的碗,立马放下,一把将手放在了崇祯的脸上,崇祯没有料想到他会这样,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紧接着往后退,却退在了门上,被老瞎子结结实实的给摸住了脸。 等崇祯再次躲开,却见老瞎子兴奋的浑身颤抖,“没错了,没错了……这明明就是九五之相嘛!祖师怎么可能有错,即便有错,那也是我有眼无珠。” 紧接着老瞎子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公在上,请受老瞎子一拜!” 嗡~ 不仅崇祯,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襄王脸都绿了,左右看了看,一下子按住了老瞎子脖子: “什么九五之相?什么主公?你特么是不是嫉妒我,要害死我麒麟儿啊?” …… 第175章 林铭球之死 老瞎子终究留下来了,襄王与他共事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把他杀了,只是韩千户看着他的眼神极其不善。 哪怕老瞎子举了嘉靖皇帝的例子,但韩千户想刀一个人的目光依然掩饰不住。 若非时机不对,眼下不能出手。 容易引起献贼的注意,将襄王和世子全给搭进去,老韩可能早就出手了。 但因为此时,崇祯对老瞎子心中惊异不已。 躲着他,尽量不与他单独接触。 对于老瞎子的到来,张献忠却是极其的兴奋,将他给接了过去,设酒宴款待,相处的极为融洽。 崇祯对于献贼的事情尤为上心,所以他天天在观察着农民军的一举一动,有时候也会与孙可望交流一下,重视有些事情引起了他的关注。 监军太监,田以忠又来了? 而且又来索要宝物来了,此人似乎十分的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就有些出乎崇祯的意料了,虽然他不在朝堂之上,但每日晚上回到乾清宫,他都会让王承恩复述一遍白天发生的一切。 对于朱常淦的作风,行事策略有着自己的理解。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廉政建设。 无论是建立廉政司还是砍杀朝堂重臣,朱常淦表现出来的都是狠厉的手腕,如今他亲自挑选的监军太监,到了谷城之后,却是如此行径,他自然是不信的。 以至于崇祯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田以忠的身上…… …… 仅仅几天之后,张献忠便彻底爆发了。 孙可望等四个义子全都被他给召了过来。 “田以忠又来了,此事你们看看该怎么办?”张献忠眉毛挤在一起,高高隆起,“他勒索财物也就罢了,可拿了我们的钱之后又砸我们的锅,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张献忠自从来到谷城之后,和各级的官员联系频繁,可以田以忠为首的几个官员却是怎么都喂不熟。 一面伸手从他手里拿钱,另一面却又对张献忠怀着疯狂的仇视。 他还听说田以忠秘密向朝廷进言,希望朝廷趁着他张献忠囤驻谷城的机会,调集重兵以歼灭。 “你们都说说……不能就这么在龟孙王八蛋的手下受气。”张献忠的脸色阴沉,“受抚”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可若对方将长枪朝着肺管子捅,那他也不能就这么受着。 “对,不能受这龟孙气。”张献忠最小的义子艾能奇勃然大怒道:“义父,我这就去提田以忠的人头来见你。” 刘文秀同样也表示自己愿意一同前往。 李定国却是拉住了两人,“义父,眼下左良玉就在襄阳,恐怕田以忠现在恨不能我们有点异动,这样便有了借口对我们动刀兵。” 孙可望沉吟了许久,说了一句,“即便想动刀兵,也不能只我们一家,李自成、老回回他们兵强马壮,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无动于衷,不如……看看能不能与他们合兵?” “嗯?什么意思?” 孙可望走到门口,将门子掩好,回来才低声说道:“义父,我接到消息,李自成已经到了商洛山一带……” …… 与前世不同, 孙传庭的提前履职三边总督,胁雷霆之势斩杀了蝎子块一万多人,并且与李自成交手了一次,将其手下的郝摇旗击败。 再加上对于陕西、陕西、河南的免税,同样对于农民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不少饥民都回乡种地了。 原本遍地的饥民是农民起义的天然基础。 饥民减少,中原地区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农民军全靠饥民滚雪球,如今没有了饥民,他们这雪球滚不起来了不说,还有不少原有的起义军也在夜里不断的脱离。 人数越来越少。 再加上各地兴办团练,官僚地主们带着家丁参与进来,使得各部的农民军攻击县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困难,粮食的获取变的困难起来, 各地的农民军开始朝着崇山峻岭之中躲藏,整个农民战争熊熊燃烧的气势气势为之一缓。若是放在以往,这时候满清必然会对大明发动入关之战,以缓解流寇的危局。 只有流寇在明朝的腹地烧杀抢掠,才符合满清的“伐大木”战略。 可如今漠南蒙古大战这股劲儿还没有缓过来,“天佑军”又叛变,他们自己还没有擦干净,自然没有办法顾忌明朝的流寇。 也正是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各农民军之间的沟通比之前多了起来。 商洛山外几十公里的位置,却有一行人,真的在朝着谷城的方向行进。 其中领头的,赫然正是李自成。 …… 谷城,田以忠将服侍他的丫鬟给赶了出去,然后才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个蜡丸封着的纸签,展开看完,眉头紧蹙。 “李自成要来?” 蜡丸里面写着的正是锦衣卫递给他的皇帝的旨意。 除了张献忠,皇爷还让自己注意一个人,李自成,他可能也会来谷城。 若是有机会剪除掉对方,对于朱常淦来说,后面会省许多事。 田以忠思索了片刻,走出去问锦衣卫那人,“湖广巡案,林铭球到哪儿了?” “回田公公,前日便已经驶入襄江,想来快到了。” “哦?”田以忠闻言脸色不由一喜,“如此说来,时机岂不是要到了!” “对了,伱让锦衣卫的人在谷城之内好好留意一下,听说李自成要来。” “是,田公公!” …… 翌日,襄江之上,两岸官员人山人海。 张献忠还没有等来李自成却是先等来了林铭球,看着江面上的七条大船,旌旗飘展,碾着水往前走。 随着船靠岸,田以忠、张献忠等官员上前迎接。 崇祯也随同而来,看着这一幕,眼中冒火。 官员、美妾在船上嬉戏,岸上拉纤的民夫老的老,小的小。 按照大明规制,官员到任,不可携带家眷,而林铭球不仅带着三房姨太太,船下来的时候,下面有些许淤泥,纤夫弯下腰,歪着脊背,任凭人踩在背上走过去。 人过去了,却见后面众人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过来,将这些纤夫的背踩的更弯。 好在这些箱子都是空的,纤夫组成的人架子摇摇晃晃,不至于倒塌,要不然恐怕挨一顿鞭子都是轻的。 岸上,张献忠将自己的佩刀摘下来,随着田以忠见林铭球。 看着那一口口的大箱子,脸上的肌肉抽搐。 林铭球带着几口大箱子来的目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就等几个月之后,装满金银财宝,满载而归。 此刻船已经靠岸,案例林铭球早该走出船舱,但此刻却是纹丝未动,直到火炮轰鸣。 林铭球等众人见完礼,才慢慢出来。 可他出来归出来了,却只是同田以忠说话,全程似没有看到张献忠一般,这位“八大王”腮帮子上的肉隆起。 就在张献忠气急想发作之际,却不料林铭球猛地回过头来,“我听说张献忠有三头六臂,如今看来,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嘛!” “前日为了收到塘报,说孙传庭击杀了蝎子块部一万多人,李自成郝摇旗也被贺人龙所杀……你如今受抚,最是合适不过。” 张献忠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 可面对林铭球的奚落和打压,却说不上来半点硬话,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只能拱手,“末将告退!” 等回到军营,正巧碰到义子刘文秀押着一个人过来,“此人犯了何事?” “回义父,此人乃是张员外,我们兄弟吃不饱饭,到他们家借了点,被他家给抓了,还打了个半死,送入官府之中,于是兄弟们就将他抓了回来,想出出气。” 张献忠脸上的肌肉抖动,却还是忍着道:“打一顿得了,别闹出人命出来。” “这……”刘文秀脸色顿时难看。 “怎么我说的不算数?” “义父,实在是此人不经打,我们兄弟打了他几下,便咽气了。” 张献忠闻言,顿时气急,“他娘的,干啥啥不成,惹事你们倒是有能耐了?谁干的,让他自己去官府自首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步入张府之中。 窝囊,他张献忠自打起兵,还从没有这么窝囊过。 …… 谷城不大,锦衣卫在城内筛子一样,来回滤了好几波,却没有发现李自成的总计。 反倒是随着林铭球的到来,张献忠事情的发展之快,比田以忠想象的要更快,而事情的契机则是出在林铭球的三姨太身上。 只因为林铭球的三姨太看上了张献忠八姨太手上的那块祖母绿。 林铭球的管家带话给了张献忠的义子刘文秀。 “欺人太甚!”张献忠在府邸气急之下,将刘文秀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怎么想的?戴在我手上的东西,你们就这么硬抢?” “不给,想都不要想!” “可这是林铭球点名要的……” 可愤怒之后,他终究还是咬着牙坐了下来,“你去和林铭球的管家商量一下,就是这块祖母绿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实在无法割爱,愿以三颗大珠作为赔礼。” 可没过多久,林铭球那边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非祖母绿,不要! 张献忠刚开口,八姨太就哭起来了:“凭什么啊,你就知道欺负我,大珠给了他们,金步摇也给了他们,如今就连这仅有的一颗祖母绿也要送出去,我图你什么?难道就图你手上的这银镯子?” 张献忠攥着手指,“你放心,这帮狗官,林铭球,老子也不杀了他,誓不为人!” “但眼下这一关,你让我过去,等过了这一关,别说是鸽子蛋,就是鸡蛋大的祖母绿,我也给你弄来……” 张献忠将祖母绿送过去,才算是将此事给过去。 为此事,张献忠气的躺在床上两天,没有出门。 可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儿,却是让张献忠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 “什么?你说谷城县令阮之钿给张献忠下毒?怎么可能?” 一大早,田以忠还在睡觉,听到锦衣卫传来的奏报,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闻听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头摇的如拨浪鼓。 谷城县令阮之钿是熊文灿的人,熊文灿拼命的招降张献忠,不会自掘坟墓让阮之钿去给下毒。 可不是他,又是谁呢?难道是陛下的人?除了自己陛下还安排了其他人? 田以忠想了良久,也没有想清楚。 “那张献忠呢?张献忠此人怎么样了?” “回田公公,张献忠兵没有死,他的八姨太死了……” 田以忠脑子嗡的一声,眼珠子猛地瞪大,“他八姨太?听说之前有个老瞎子给他算命,说这个八姨太是太后的命,莫不是就是这个?” “一尸两命……快,通知左良玉、陈洪范这两路兵马,对了,还有黄得功,就说张献忠要反。” 他也顾不上其他了,跑回屋子里面,就拿了一双鞋,就拽着锦衣卫往外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张献忠若反,首要的就是清洗谷城的各级官员,他田以忠必然排在前面。 果然,仅仅半个时辰不到。 整个谷城轰然震荡了起来,田以忠的府邸大门被张献忠的人马给踹开,刘文秀搜索了一番之后,气急骂道:“快,不能让林铭球再跑了。” …… “你们要干什么?” 等林铭球被张献忠的人马从床上抓起来的时候,他还一脸的懵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干什么?我的按台大人,你说我干什么?“ 张献忠手中拿着鞭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通红地盯着林铭球,“我那八姨太死了,不然就将你这三姨太给我张献忠,怎么样?” “如何?”张献忠看着林铭球三姨太脖子上的那颗祖母绿,“这样,我也就不用再抢回来了。” “张献忠,你……”林铭球刚想再骂什么,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肚子上透出来的刀尖,整个人身形颤抖,站立不稳。 “狗官,眼珠子黑只认白银子,贪得无厌,真的以为吃定老子了?”张献忠一脚将林铭球给踹翻,然后一把抓住林铭球三姨太的头发给提了起来。 “杀~一个不留,掘地三尺,将当初我送过来的金银珠宝全给我挖出来。” …… 第176章 张献忠的末日,上 谷城之外,田以忠看着城内的火光,整个人惊魂不定,嘴里喃喃地说道:“成了,陛下交代的,内臣完成了。” 之所以让他来谷城。是因为皇帝给了唯一件任务——就是将张献忠将手下的人全给解散掉,如果不解散,就将其逼反。 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能让张献忠在这里长期屯兵、练兵。 随着田以忠来的,其实还有两万人,正是黄得功带领了两万勇卫营前来。 逃出来的时候,田以忠其实是有时间通知林铭球的,但他却故意没有通知。 若林铭球不是皇爷所说的贪赃枉法,他此次便是拼了命也会将其带出来,但亲眼见证了林铭球的贪得无厌之后。 所以田以忠果断跑路。 至于林铭球之死,便成了张献忠再反的铁证。 湖广巡按死了,左良玉、陈洪范、黄得功他们围歼张献忠才更师出有名。 如此,也不至于绝了后面抵抗的农民军投降的心。 毕竟除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之外,不能忽视在4省边境地区还活跃着至少十几万其他各股农民军。 “不能坏了皇爷的大计!”田以忠短暂的收拾了一下,翻身上马,“走,去见黄总兵。” …… “世子,这里!” 谷城之内,崇祯此时与朱常淦已经交换过来,正被韩千户掩护着往外逃,也明白过来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 “我就说田以忠不可能如此贪墨,果然……一切都是装的。” 先是田以忠,然后是湖广巡按林铭球,再加上谷城知县阮之钿。 崇祯忍不住赞道:“这一招妙啊,先将张献忠给困在了谷城,再调集左良玉、陈洪范、黄得功数万大军前来围剿。” 依照锦衣卫韩千户的信息,三路大军应该很快就会与张献忠部展开大战,所以趁着机会赶紧离开。 一旦开战,双方谁认识谁? 很容易误伤! 崇祯大大的呼了一口气,心中之前所有的愤懑得到了释放。 这短短的数百里路,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更见识到了流寇过去却是寸草不生。 流寇,之所以叫流寇。“流”是一种行动方式,它不是以占领、和建立稳定统治为目标,而是更像一群饥饿的蝗虫,走哪儿吃哪儿,目标感不强,所以它破坏力更大。 张献忠数万流寇,就像是啃食的蝗虫,不怕官军前来追杀,仔细搜刮,家中的妻儿老小也不放过……将所过之处的百姓给裹挟成森森白骨。 …… 官道上,尘龙滚滚。 遮云蔽日。 势穷的张献忠向熊文灿投降,左良玉知道他是假装投降,竭力请求向他进攻,熊文灿不允许,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说是驻军在襄阳,其实他的军队离着谷城没有多远,就是防着张献忠。 如今收到锦衣卫的密信,第一时间整顿兵马,朝着谷城而来。 除此之外便是陈洪范。 与左良玉相比,陈洪范此人声名没有那么显赫。 辽东人,武举出身,天启年间,曾在辽东抗击后金,史书上称他善于投机钻营,所以官员亨通,步步高升,先后出任高台游击、红水河参将、居庸关总兵等职。 年初,满清攻打朝鲜,想向大明朝求援,陈洪范挂平虏将军印,领兵八千救援,赶到时,朝鲜已经被清军击败,他只好带领兵马退往皮岛。 但很快,皮岛便被满清给攻破,岛镇沈世魁和莱州副总兵金日观的带领下与清军拼死战斗,几乎全部战死。 唯独陈洪范逃了出来,被言官弹劾,免去官职。 没过多久,却又在宦官和乡党的运作下,到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熊文灿麾下效力,镇压农民军。 说起来,陈洪范与张献忠还有很深的渊源。 陈洪范担任靖边营城总兵期间,与延绥镇总兵王威交好,来往密切。 当时朝廷欠发饷银,王威部下一个叫张献忠的小军官,就伙同17名士兵去抢劫库银,事后,他们全被逮捕,判处死刑。 偏巧,陈洪范正巧来拜访王威,他见张献忠相貌不凡,认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便向王威求情赦免。 王威卖给好友面子,将张献忠责打100军棍后开除军籍,赶出部队,而除他之外,另外17人全被处死。 这次张献忠受抚,便也是托了陈洪范的门路,有了这个“搭桥人”,才受降的如此顺利。 如今猛然听说张献忠反了,陈洪范整个人都差点吓出毛病出来。 “他娘的,一口一个恩人,恩人……就是这么坑恩人是吧?” 顾不上其他,连忙率兵马前来围剿。 至于黄得功所在的勇卫营,他们早已经厉兵秣马,等着这一仗。 虽然说带着人数不多,只有两万人不到,但却都是在通州大捷就跟着他的老兵,与满八旗万国明的,对于这些流寇来讲,自然不放在眼里。 接到锦衣卫的消息,兵马立即开动。 …… 等太阳彻底升起来,金光洒在谷城之上,张字旗迎风飘展。 但整个县陷入了一片混乱。 如今的谷城县,已经彻底落入了献贼手中,既然要离开了,自然不可能还留着谷城县里面的这些官员、富户过年,索性全都抢个遍。 金银珠宝、粮食,女人,流寇的本性暴露无遗。 “刀枪在手,天下不愁。”张献忠恨声说道:“兄弟们,这群狗官欲壑难填不说,还想毒死我老张,你说这能忍吗?” “不能忍!” “反了!” “反了……” 张献忠点头,“咱们不能忘了当初造反起义时候的雄心壮志,反了他娘的!” “我们去哪儿?” “蜀地!”张献忠早已经考虑好能去的地方,蜀地有山,有平原,最重要的是有粮食,打的过,便可以依托蜀地盆地发展壮大,若官军来剿,他们又可以钻入山中。 可刚集合起来,大军还没有出动,就听着外面突然哗然一片。 “何事喧哗?” “回大帅,官军来了。” “什么官军?这么快?”张献忠头皮发紧,在此之前他让人打探过,左良玉离着此地上百里,陈洪范离的更远,如此短的时间不可能赶来。 除非…… 他连忙小跑着上了谷城的城墙,只见城门楼上的兵勇一个个脸色煞白,脚步发软,眼睛看向城下。 龙骑飘展,铁甲大军在阳光下,闪烁光芒,更要命的是下面还有一排排的火炮,以及一队队的火铳兵,目光冷冽。 黄得功坐在马上,看着城墙上的流寇喊道:“吾乃勇卫营黄得功,速速出城受降,如闭城反抗,杀无赦!”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话音落下,他手轻轻挥动,一门门的火炮推到了前面,朝着城墙和城门的方向。 足足有六十门。 黑洞洞的炮口,如恶魔的眼睛一般,凝视着城墙上的所有人。 “勇卫营?” “明廷竟然把勇卫营给调过来了?” “竟然是他们,听说他们把满清八旗都打败了……” 城墙之上一个个失声、惊恐不已。 看着城下的火炮、火铳、铁甲,守城的流寇顿时慌了,就连刘文秀的头皮也是发紧的很,颤声问道:“义父,我们怎么办?” 张献忠的额头上此时也是一层汗珠,头大如斗,可如今已然骑虎难下。 林铭球死了,谷城的那么多官僚、乡绅死了,已经彻底没了回头路。 张献忠牙齿紧咬,腮帮子隆起,恨声说道:“兄弟们,我们投降过,可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又让我们投降,你觉得他们能容得下我们吗?” “更何况,财宝伱们抢去了,女人你们也抢了,现在投降,与找死有何区别?” “不如鱼死网破!” “对,不如鱼死网破,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打,可就真的是束手就擒了。”刘文秀等义子高呼道。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黄得功也不与他们啰嗦,直接下令,“三十门火炮轰击城门,三十门火炮压制城墙上的守军。” “等城门一开,凡持械者,杀无赦!” “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发出惊天怒吼,城墙之上的守军被炸的不敢抬头,而城下的城门却被炸的发出了“嘎吱吱”酸牙的声响之后,轰然倒塌。 仅仅一轮不到,城门就大开。 “杀!”黄得功提着长枪喝道,策马而出。 “杀~” 如潮水一般的兵马冲了进去,但凡阻挡者,无不被砍杀在地。 流寇终究是流寇,面对左良玉尚且不敌,面对勇卫营这种刚经历过激烈战场的“人形猛兽”更是不堪一击。 更别说勇卫营令行禁止,装备比他们先进的多。 兵勇们结阵,前面的兵勇举着盾牌,抵挡枪炮、箭矢,后面的火铳兵则是举着枪管,不断的收割流寇的生命。 张献忠带着人还想抵抗,但面对如此强大的杀戮机器,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被杀的留下一具具尸体之后,不断的往后退。 “砰砰砰~” 火铳的声音,如今变成了所有流寇眼中死神的计数声,因为每一声都意味着有人要死了。 肝胆俱裂。 …… 等左良玉赶到的时候,才知道已经有兵马打进去了,一问之下,竟然不是陈洪范,而是勇卫营。 脑子没来由的一阵恍惚,“快,随我进城。” “吁~”左良玉骑着马进入谷城,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忍不住拉住了躁动的战马。 谷城他是来过的,现在的谷城却是那么的陌生。 到处可见围墙倒塌,枯黑的残垣断壁……尸体,以及残碎的肢体。 流寇们死去的脸庞上,扭曲、充满着恐惧,似乎生前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一直往前走了许久,都不见一个人影。 直到快行进道谷城东门的时候,才看到有几名满身鲜血的流寇正慌不择路的往这边跑,下一刻“砰砰砰~”几声火铳响过。 流寇栽倒在地。 几个勇卫营的士兵端着火铳,猛地转向左良玉这边,经历了数次大战之后,眼神之中没来由地充斥着一股凶狠的气势。 左良玉的亲兵连忙说道:“自己人,这是左良玉总兵。” 几个士兵看着他们,终于将火铳给移开,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到刚刚死去的流寇旁,割掉头颅放入腰间的袋子之中,快速离开。 虽然流寇的头颅只值满清鞑子的一半价格,但积少成多也是不少钱,所以不能浪费。 如此无视,让左良玉脸上有些下不来台,“请问你们将军是?” 其中一个人抬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我们总兵,黄得功,就在前面。” 左良玉策马向前,还不等到跟前,战马却被火炮的轰鸣给惊了。 “开炮!” “放!” 数十门火炮开炮,声势之大,大地都为之震颤,烟尘四起。 数千火铳兵,对着流寇开枪,如割麦子一样,一茬茬的流寇倒在地上。 张献忠手下的流寇,几乎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纷纷溃败,开始四散而逃。 “那就是……勇卫营的火炮?”左良玉看着快速填装弹药,紧接着再次发射的勇卫营士兵,喉结滚动,眼睛发红,“好东西啊,我们营要是有几门就好了。”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黄得功的营帐,却被告知黄得功此刻出城追张献忠去了。 原来一炷香之前, 谷城东门张献忠的义子艾能奇、刘文秀被张献忠留下来断后。 可面对火炮和火铳的轰射,几百名流寇几乎没有抵抗就溃逃了。 之前左良玉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勇卫营的兵勇在清理溃逃的流寇。 艾能奇的大腿被一颗火炮击中,森然的白骨都漏了出来,惨嚎几声之后,一命呜呼。 刘文秀也被火铳给打中肩膀,被勇卫营给抓住,刚想砍掉对方的脑袋,却听着对方喊叫:“别杀我,我是张献忠的义子,我知道他的下落。“ 黄得功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才摆手让人绑起来,“张献忠人呢?” “他……他和李定国带着人朝着东面跑了。”刘文秀嘴唇干裂,干咽了一口唾沫,“他带着两箱金银财宝,应该跑不快,你们现在去追,或许还能赶上。” 黄得功一把将他给推开,“骑兵营,朝着东面追,陛下说了张献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77章 张献忠的末日 ,下 谷城以东,十几里外。 一队人马浑身血污地冲出了勇卫营的包围圈,正是张献忠、李定国、孙可望等人。 “不行,我们不能沿着官道跑,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勇卫营的骑兵追上的。”张献忠的脸上透露着疯狂与不安。 面对勇卫营的袭杀,一万多人的队伍,仅仅半个时辰就溃了。 哭着喊着逃命,他们亲眼看着身边的人被勇卫营的火炮、火铳击中,露出白骨,惨嚎不已。 之前只是听到四大营在北面战胜了满清鞑子,战力很强,但对四大营的战力没有任何的心理预期。 直到今天,倏然交手,才知道自己手下的兵战力有多烂。 林铭球的那个小妾都已经被他给杀了,两箱财宝也被分给了下面的兄弟。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安全感,怕有人会出卖他。 “可望,定国,前面就是三岔口了,你们两个分别带着人走。” “义父,那你呢?”孙可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问道。 张献忠摆手,“你们就别管我了,走……快点走。” 孙可望和李定国眼眶发红地看着张献忠还想坚持,却被张献忠怒骂,“眼下什么时候了,赶紧滚!” “能走一个是一个!” 李定国扭头带上几个人,咬牙骑上马,猛地抽了马一下,唏律律的狂奔而去。 孙可望想说什么,却被张献忠制止,“走!” 等两人离开,张献忠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从陕西就跟着自己的老营说道:“把马给弃了,我们步行,上山。” 老营里面的这些人,是他在陕西的同乡同族。 张献忠让李定国和孙可望分头行动,不仅仅是为了分开走,同样是为了让两个义子为他吸引走火力。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转回去,前往商洛山与李自成合兵。 到时候旗子拉起来,有老营在,又是一支队伍。 张献忠他们将马匹斩杀,然后用树枝掩盖,带着老营数百人,钻入树林子里面……朝着商洛山的方向逃窜。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黯淡,众人无不兴奋。 因为天色暗下来,基本上就意味着他们安全了。 大家都有夜盲症,即便是官军也不可能在夜里面追他们。 “大帅,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了。”张献忠同族的一个人咧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下一刻,“嗖~”的一声。 张献忠的这个同族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支箭矢,正好钉在大动脉上,血呲呲的一下下往外冒,他睁着大眼珠子,两只手使劲地捂,却很快无力的垂了下来。 “敌袭!” 张献忠和他的老营兵勇立即意识到追兵到了,一个个抽出刀剑,拿出弓箭,朝着对方反击。 轰~轰~ 两支火箭发射了过来,山间的视线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队队明军朝着这边汇聚了过来。 “杀!” 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眼见大战不可避免,张献忠也只能猛地抽出腰间的大刀,朝着对方杀去。 明军这边领头的人,骑着高头大马,满脸胡子,“放信号,网住大鱼了,让兄弟们都过来。” 却说这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登莱巡抚,胡恒泰。 早在张献忠受抚之前,皇帝就已经给他去了一道密旨,让他带兵驻守在商洛山和谷城中间。 几个月前,胡恒泰刚刚被皇帝从原来的四品,提拔到了从三品。 虽然品秩只升了一级,仍旧为山东巡抚兼提督军务,但他却是听到确切消息,陛下要重建登莱水师,也就是说,除了登州镇总兵和东江镇总兵外,将再有一个水师归登莱巡抚节制。 这让他如何不欣喜,所以这趟差事,他尤其认真。 即便他知道,陛下让他藏在谷城通往商洛山的方向,只是防止李自成前来救援,亦或者张献忠逃跑。 但他依然白天黑夜巡查,想不到竟然真的有这天大的功劳落在了自己头上。 “给老子瞪大眼珠子……别放跑一个,特别是那个领头的!” “就是死也要弄死几个!”张献忠带领的人此刻也知道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一个个拼命的反抗。 虽是步战,但战斗的惨烈却比平原有过之而无不及,地上的草都被染成了红色,上面的血珠如露水一样,踏过去鞋子便已经湿透。 不知过了多久,胡恒泰握刀的手都麻了,豁然听到一阵欢呼,连忙跑了过去。 “让我看看,我看看这张献忠长啥样……” …… 七月二十, 谷城的黄得功得到塘报。 “登莱巡抚胡恒泰领着五千兵马截住了张献忠等五百余人,拼杀两个时辰之后,除了张献忠,其余人等,全部斩杀。” “他娘的……”黄得功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塘报扔在了地上,“老子花了这么大力气,想不到桃子竟然被他给摘去了。” 登莱巡抚胡恒泰甚至都没有来谷城,而是直接安排囚车,前往京师去领功了。 这让黄得功如何不气愤?! 而张献忠的四个义子,他也只是杀了一个,俘了一个,剩余的李定国和孙可望,却是逃出生天。 相比勇卫营,左良玉和陈洪范更惨,两人带着兵马赶到的时候,仗已经打完了。 与陈洪范的不甘不同,左良玉心中却多了几分担忧与惊惧。 他见到了黄得功,想套问几句朝中的情况,但对方的态度不冷不热。 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便拱手说自己还有公事要处理,让参军送客。 左良玉从黄得功的营帐出来,脸色难看。 此一战,他亲眼看到了勇卫营战力,火炮、火铳的杀伤力,别说是那些流寇,就是自己手下的将士,也不是一合之敌。 这是巨大的鸿沟与巨差,在此之前,他左良玉在中原地区是大明朝唯一能打的部队。 朝廷之中,对他的评价: “骁勇,善左右射,目不知书,一介武夫!'''' 意思就是,非常勇敢敏捷,擅长射箭,能打仗,但却是莽夫。左良玉在朝中被文官多次弹劾与和士兵一起嫖妓、一起赌博、一起抢劫、一起烧杀…… 崇祯七年,陈奇瑜出任五省总督,算无遗策,调度各总兵、巡抚打的义军溃不成军,左良玉在这期间抢到很多功劳,但被朝廷攻讦“遇强则逃,遇弱则战”,被人看不起。 但他不在乎,低着头拥兵自重, 左良玉在这期间与张献忠在河南、安徽、湖广伱追我赶,十分默契的没有进行过太大的战斗,前脚张献忠走,后脚左良玉来。 算着日子,不见面也不落后,就这么转圈,转圈的同时左良玉每到一地,他的士兵必然疯狂施暴。 去年,张献忠进襄阳抢劫一番,左良玉后脚进襄阳,以查流贼的名义,在城中到处杀人、抢劫,大肆的中饱私囊,以至于襄阳百姓更恨兵而不恨“贼”。 如今张献忠被勇卫营一天给击溃,中原各地剿匪的压力一下子就少了许多,也就意味着自己用处不大了。 用处不大就可怕了。 左良玉是从辽东起家的,虽然他到军中的时候,李成梁已经不在了。 但李成梁在辽东的影响却是不曾减少多少,特别是李成梁的养虎战略,不识字的左良玉推崇备至,在他看来, 左良玉在不认识字,对李成梁这一套却是耳濡目染,李成梁“师出必捷,威振绝域”,战功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一切都是因为“养寇自重。” 而这才是李成梁数不胜数的战功的来源,他几乎一步一步踩着李成梁的路子走的。 可现在……勇卫营来了,只一击便将张献忠给灭了,他这个所谓的中原“定海神针”自然不戳自破。 这让他如何不惊慌?如何不彷徨? 特别是黄得功还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皇帝即将在京师举行演武,邀请全国各地的总兵前往,他左良玉也在其列,“京城演武?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要敲打我们吗?” …… 辽东, 孔有德带领的“天佑军”在满蒙骑兵多次围追堵截之下,损失大半,终于来到了觉华岛水师所在地。 大明在北方地区的水师原本有三大主力:辽西的觉华岛水师、山东半岛的登莱水师以及天津卫这边的天津水师。 然而天启六年,努尔哈赤派出骑兵万余人,沿着冰面杀奔觉华岛,焚毁了绝大部分战船,军民仅十余人幸存,觉华岛水师基本覆灭。 此后便被满清吞,并建立了清廷自己的水师,只是无论是船的数量以及质量上都无法和大明朝时期相比。 但这对于孔有德来说,却是最适合不过,他不需要太多的舰船,只要足够逃到皮岛就行了。 “天佑军”以火炮和火铳与觉华岛清军展开激战,很快便以优势兵力击败了岛上的几百人,强占了数十艘战船。 “娘的,就这么让他跑了~”济尔哈朗、岳託他们带着人赶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孔有德离开。 满清不重视水师的苦果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船已经没有了,而且不知道孔有德的目的,就算是他们想追,也无从下手,只能带着兵马回盛京。 一场闹剧,最终以如此结局收场。 这对于清廷来说,莫大的耻辱。 与此同时,漠南蒙古16部对明朝递降表的事情传入盛京,多尔衮震怒。 据说这一日,他将宫中三个丫鬟,两个太监赐死,紧接着又召太医入宫,两个御医全被砍头…… …… 大明,乾清宫。 朱常淦却是双喜临门,看着奏疏,兴奋地站起身,“好,好啊……一切都好起来了。” 郑鸿逵传回来消息,其兄郑芝龙愿意借给大明朝150艘战船。 一百五十艘,已经出乎朱常淦的意料了。 有了这些船,便可以发展海战。 什么事情,从0-1是最难的。 有了1之后,后面的改进,他相信在兵仗司的主持下,会快速的更迭。 大明在北方原本有三大主力,即辽西的觉华岛水师、山东半岛的登莱水师以及天津卫这边的天津水师。 觉华岛水师被努尔哈赤覆灭。 登莱水师本来也颇具实力,然而当年孔有德之乱,让登莱地方几乎被连根拔起,登莱水师也损失惨重。此时只剩天津水师还较为完整。 唯有南方的郑芝龙的水师强大,而且在崇祯六年,在福建金门东南海岸的料罗湾,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及刘香海盗的联军展开激战,最终明朝以绝对优势兵力击败了敌人。 一举奠定大明水师的地位。 在此之前,朱常淦也曾嘀咕,郑芝龙原本是海盗出身,为了荣华富贵,被明朝招降,未必有多少忠君爱国之心。 如今以朝廷的名义征发其水师,他愿拿出一百五十艘战船出来,说明多少还是愿意出些力的。 当然,也不排除郑芝龙愿意借船,是因为满清入关战,以及漠南蒙古大战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说,朱常淦的目的达到了。 其二,便是张献忠被俘了,如今正被莱巡抚胡恒泰押往京师。部下一万多人被歼灭殆尽,四个义子,死了一个,抓住一个,也算是达到了预期。 “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 “传朕的旨意,嘉奖各部,大明时报头版宣扬,另外,让黄得功暂时不用回来,一鼓作气,将中原地区的流寇彻底剿灭。” “是,皇爷。”王承恩脸上喜形于色地退了出去。 他们做太监的,所忠的无非是皇帝,大明国事兴,自然也高兴。 “皇爷,皇后那边,您久也不去,这样不太好。” “我知道了。”朱常淦想了想,“中午就不去陈圆圆那里了,晚上,让崇……去坤宁宫。” 等王承恩离开,他兴奋地调出了蓝色属性框。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4073/10000」 「大明朝国运值:512,(国运为正,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暂停,并将逐渐回暖,但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亟待改变」 「已延续大明国祚:1000天」 「现代寿命奖励:1000天」 「资金奖励:27397261元」 朱常淦起身,恨不能打一套拳,突破一千天,离着百年又近一步,而且他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延续大明国祚的时间,比之前大幅度提升。 最先开始是几天,几十天,百天,现在直接就是三百天,可以说是以年为单位了。 估计到后面,一次增幅就是几年、几十年。 延续国祚百年,看着还长。 但朱常淦却感觉自己快要触摸到了。 十亿资产,百年寿命回到现代社会去享受,这个他自己曾以为这一生都未必可以实现的目标,这一刻却是异常的清晰。 这一刻,朱常淦的血液似乎都变的灼热,流速也加快了起来,“王承恩,摆架承华殿……” 第178章 崇祯:我成反贼头子了? 登莱水师的事情还没有正式敲定,但兵仗司的扩建却是提上了日程,多次扩张之后,原来的地盘已经不足以支撑如今的人数了。 关键人多眼杂,一些秘密的部门,很容易被满清等谍报人员混入进来。 “京营似乎还有一千多亩的盐碱地,宋应星看不上,就划给你们了。”朱常淦果断拨付了50万两银子,用于兵仗司的拆分和扩建。 “谢陛下隆恩。” 兵仗司代理司正王徽再叩首,兴奋不已。 “听说硝酸已经研究出来了?” “回陛下,已经造出来了,就是浓度可能还没有达到陛下的要求。” 朱常淦点头,“告诉他们,安全第一,人比东西金贵。上次让你建立的灭火队现在有多少人了?” “如陛下所言,我建立了一个一百人的灭火队,如今日夜轮流值守。” 接下来,朱常淦又和王徽研究了一下此次扩建的事宜。 除了最核心的硫酸、硝酸,火器,还有一些基础研究留在原来的兵仗司总部。 其余的则搬到离着勇卫营、京营外五十里的分部。 边上有一条河,方便接下来战船的建造,而且有了水,炼铁,炼焦,铸造火炮、选矿等部门也更方便。 为了加快进程,朱常淦直接让四大营的将士参与了建设。 …… 接下来的几天,城南的建设如火如荼。 朱常淦站在一个高地上,颇有一种看着后世万丈高楼平地起的既视感。 朱常淦兴致所至,抬手问道:“王承恩,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陛下乃中兴之主!”王承恩满眼通红,擦了擦眼角,别人不能明白皇帝每晚每晚的不眠,为国事操劳,唯有他看着心疼,如今看着这一幕,发自内心的替皇帝高兴。 朱常淦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儿啊,朕还没有平流荡寇,横扫满清,纵横四海,你这就哭起来了?” “是,皇爷,您一定能实现的。” 朱常淦白了他一眼,“没劲。” 伱就是演,也演的像一点,回答的这么敷衍,摆明了不信嘛! 朱常淦看向远处,只见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起骑马而来,在离着还有几百米的地方下马,然后小跑着过来。 “陛下,山西、大同、天津等地的总兵已经进京了……”麻士维跪下后,将密报一五一十地朝着皇帝奏来。 “通知勇卫营和兵仗司,准备演武事宜。” “是,皇爷。” 京师演武,是朱常淦早已经定好的事情。 在黄得功南下的时候,锦衣卫就带着旨意去往大明各边镇,如今黄得功仗都打完了,各地的总兵也快到京师了。 像山西、大同等地的总兵离京师近,最早到达。 大明上下一盘棋,这一招,是时候亮一亮了。 紧接着,朱常淦宣读了一个决定。 “传朕的旨意,从朕的内帑拨两百万两,全力支持五大营扩军。” “勇卫营由原来的两万五千人扩军至四万,京营由原来的三万扩军至四万,忠勇营由原来的两万扩军至三万,白杆兵扩军由原来的两万扩至三万,戚家军由原来的五千扩军至两万……” 如此,自己手中的军队超过十五万,只等江南平定,便可北上扫平鞑虏。 …… 孙传庭部,在与孙应元形成合围之后,便开始从西北朝着东南方向开始剿杀流寇。 “一个村子的,你竟然不认识?” “杀!” “噗~”一个官军直接将此人给斩杀。 “虎爷,眼下怎么办?官军如此查,恐怕我们藏不住啊!”一个流寇惊惧的朝着后面一人道。 后面的那人正是一方流寇的首领,他的名号极其奇葩,名字叫“抓天虎”。 明末的起义军的名号极其的奇葩。 天王多如狗,龙虎满地走,牛鬼蛇神什么都有。 相比李自成的闯王,张献忠的八大王,罗汝才的曹操,马守应的老回回,还有大量的叫不上本名的名号。 比如镇山虎、一只虎、满天飞、克天虎、钻天鹞、五条龙、小天王、乌风鬼、黑旋风、黑杀虎、飞山虎、鬼见愁。 眼前的这人就是如此,外号“抓天虎”,本名叫什么,却是没有人知道。 抓天虎干咽了一口唾沫,“狗日的孙传庭,想不到他竟然这么狠,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 抓天虎与官军只是碰了个面,就被对方给撵着追杀,为了躲避官军。 他们化整为零,将自己藏进村子里面,装成本地的村民。 却不料孙传庭比他更狠,眼看就要暴露,他后槽牙一咬,高呼一声道:“左右是个死,兄弟们,杀。” “杀!” 村子里面的数十个流寇,全都抽出了家伙,朝着官军杀了过去。 “嘭嘭嘭~~” 几支火铳朝着天空打了几枪,大量的官军涌入村子。 十比一的人数比,再加上有每个村子都配了二十个火铳兵。 “砰砰砰……” 一轮排铳,子弹呼啸而过,击中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人身上,其中一名流寇的脑袋被弹丸击中,眼珠子粉碎,哼了一声,倒在地上,哆嗦了几下就不动了。 后面的流寇吓的撒腿就跑,可没跑出去几步,下一轮火铳又击发出来。 又倒下十来个。 抓天虎捂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咒骂不已,被一名官军上前,一刀砍在脖子上,吓的流寇头皮发麻,肝胆俱裂,“我们投降,投降了……” “投降,这会儿才想起投降,晚了!” “就你们这样的,还想着能哄骗过去?” 一阵闷沉的“砍瓜切菜”的声响。 前后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官军们便割掉了流寇的头颅,扔进了袋子里面。 “可惜了,如今一个流寇的头颅只有二两银子。” “是啊,想当初一个流寇可是二十两,现在贬值的太厉害了。” “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没有见过孙应元带过来的火炮兵和火铳兵,打流寇就如同割草一样,一会儿的功夫,上千流寇就倒地了,真要还是二十两一个,国库也得能拿得出来不是?” “知足吧,至少现在吃得饱了,别乱说,万一被锦衣卫的人给听去,估计又吃不了兜着走……” 官军们打扫了一下战场,继续排查村子里面的流寇。 相比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将十几万兵马撒的遍地都是,孙传庭的方法是不管中部如何,只管包饺子。 边缘的口袋却是扎的极紧,朝着中间挤压。 西北孙传庭手中的7万兵马分部在陕西、陕西,河南沿线,西南孙应元从四川方向两万余兵马,北面则是保定、山东、登莱的两万人马,组成了十一万大军。 在孙传庭的统筹之下,驱赶着流寇朝着东南方向行进。 不得不说孙传庭的文韬武略,眼光独到,他让每个村子的人都相互作保,没有作保的统一砍杀。 此计可杜绝流寇掩藏于村镇之中。 如梳子一样,不急不躁,有序推进。 化整为零? 不可能的,孙传庭指定的策略之中,就有专程争对化整为零的方法。 每到一地,清理所有贼寇留下的痕迹,并且将大明朝的免税三年的国策讲给当地的百姓,让百姓回庄种田。 皇帝和他说的分明,如今陕西、山西、河南等地被流寇给杀的千里无鸡鸣,孙传庭要做不止是斩杀流寇,更要让百姓回流。 所以孙传庭的队伍除了剿匪,便是每日散发《大明时报》,从官僚、乡绅、以及下面的百姓,都知晓大明的政令。 锦衣卫、东厂的人也有不少活跃在战场之上,他们不是监军,更不是征伐流寇的主力,他们更像是督战部队。 杀良冒功者,锦衣卫、东厂的人可不经请示,就地格杀。 孙传庭看着“抓天虎”的头颅,叹然道:“收起来吧,此贼头颅可值十两。” 十两! 造反十年,这种手下流寇不足一万的,也就只值这个价了。 …… 张献忠的兵败被俘,孙传庭的铁血,让所有的农民军无不震动。 数十万流寇朝着东南方向逃窜。 而此时的李自成却是刚刚抵达谷城的地界,闻言连忙勒住马的缰绳。 “晚了,十三家兄弟里面,想不到他张献忠竟然先阵亡了?”李自成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早一步来。 一旁的老道士,也是大张着嘴,此人一直辅佐李自成,尚子明。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孙可望媳妇的干爹。 “一万多人马,就这么被明廷给剿杀了……明廷这勇卫营厉害啊!” 前去打探消息的年轻人,名叫雷双喜,此刻大口地喝着水,心有余悸地道:“何止是厉害,听谷城存活下来的百姓说说火炮就跟天雷一样,张献忠的人一排一排的死,人命比芦苇荡还脆……” 老道士拦住李自成,“大帅,咱们不能进谷城了,谷城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里面到处是明廷的细作,必须赶紧走,免的节外生枝。。” 李自成沉吟了片刻,“张献忠不行,眼下……我们就去找老回回。” “如今之计,只有各部合兵,才能与明廷相抗。” 按理说,他们往英霍山,应该是往南,但李自成几人却是调转马头,朝着北面而去。 …… 谷城以北,三十里处。 崇祯从谷城跑出来后,一路上却不断的有人靠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不少都是张献忠之前溃逃的部下。 离奇的是,他们打听了祝永淦的名号之后,就都不走了,一路跟着他。 崇祯往哪儿走,他们也跟着往哪儿走。 “不是,你们都跟着我干什么?” “大伙儿都说你是天命之子,如今八大王没了,我们就只能找你了。” “什么尼玛的天命之子?你听谁说的?!”崇祯头皮发麻,一脸的懵逼,猛地扭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传了好几天了。” 几个流民有些发怯的小声道。 看着襄王和韩千户惊惧脸色,崇祯额头上也不由地冒出了细汗。 可还不等他问清楚,又有一群人找过来了,“前面可是祝先生?” “我是……你们是?” “哎呦,可找着本尊了,今后,我大伙儿就仰仗您了。” 崇祯:“……” 短短的半天时间,崇祯他们竟然碰到了五六波流民,超过了三千人缀在了他们身后。 “到底咋回事儿啊?” 直到遇到第七波流民的时候,崇祯终于问出来了这个关键问题。 领头的流民说,“一个老瞎子说的,他们说,顺着这个方向,就能碰到天命之人,张献忠已经活不成了,唯有您可以拯救我们。” 崇祯听着这话,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之前在张献忠的营内之时,老瞎子总是让他徒弟带着去各营转悠,每次都很晚回来。 期间,老瞎子不少人算命。 所以得到了营中许多人的敬仰,期间有人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当时他并没有在意。 如今看来……终于知道是谁坏的事儿了。 下一秒,崇祯整个人突然像疯癫了起来,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朝着身后就跑,“老瞎子,你个狗东西,我们让你吃,让你喝,你就这么害我是吧?” “爹,别拦着我,我要把他给凿死。” 襄王也是脸色发绿,“眼下,勇卫营和左良玉、陈洪范正在追捕张献忠的人,你现在这么回去,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老瞎子却是站起身,将手中的竹杖给扔掉,跪在地上,“主公,张献忠身死此乃天意,如今这些流民来投,岂不更说明主公之命格,贵不可言乎?” “老瞎子不才,愿辅佐主公早成大业。” “你可知道吾的身份?”崇祯气的浑身颤抖,指着老瞎子的鼻子骂道。 眼下,自己的身份是大明宗藩,是襄王府世子,你口口声声说要辅佐我大业,到底是什么心思? “老瞎子自然知晓,但与其放任这些流民被其他贼寇裹挟,您就没有想过,将其握在自己手中?” “主公,请您一定要三思啊~” “主公!”老瞎子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崇祯手中攥着的石块,悬在老瞎子的头上半寸之处,却是怎么也砸不下去。 “别跟着我,滚一边去!” 崇祯终究还是心软,没有砸死老瞎子。 “除非身死,否则主公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老瞎子却是跪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哼~”气的崇祯扭头离开,可他身后的三千多人,却是紧跟着他。 走了几步,看着一众围上来的流民,只能又停下。 头大如斗。 怎么办? 难道直接让锦衣卫将这些人全给杀了? 韩千户倒是这样提议过,但却被崇祯给否了。 可这是三千活生生的人……不是牲口,不是草木。 更何况,如今的他们手无寸铁,跟着自己也只为活命,并没有烧杀抢掠,就这样坑杀了,那自己与那些土匪、流寇何异? 这一刻,崇祯是真的犯难了。 关键,自己不是朱常淦,而是大明皇帝,去做反贼头子?!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过诡异和离奇。 崇祯如此,襄王和锦衣卫韩千户就同样是如此,看着还有人不断靠拢过来,俩人脑仁都嗡嗡的,彼此对视。 “韩千户,你不能……”襄王一把抓住了对方。 韩千户却是将他的手给拍开,“这回说破大天去,我也得上报,这事情太离谱了。” 知情不报,乃死罪。 …… 晚上, 等朱常淦回到本体,看着身后一大群流民整个人都惊了。 这尼玛…… 朱常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连忙接通了崇祯。 “你怎么搞的?张献忠不是被抓了吗?怎么身后跟了这么多流寇?” 此刻的崇祯正在乾清宫犯愁,“说起来都怪老瞎子……” 等崇祯将事情的前后讲完,朱常淦脸色乌青,“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人?” “正在想,还没有思路。” “我……”朱常淦终究还是止住了骂娘的心思,脑子里面飞速的运转。 没过多久,他想出来一个思路。 “朝廷这边,我会解决。流民这边,你先按兵不动……我在口袋里装了几片树叶,明日你按照树叶上来。” 朱常淦和他简单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为了怕崇祯忘记,他写了写了下来,没有纸笔,只能用树叶,写完之后,塞进口袋之中。 而另一侧,乾清宫的崇祯却是怔在原地,半晌才难喃喃地说道道:“卧底?什么叫……打入农民军内部?” “说到底,这不还是流寇头子?!” …… ps:晚上还有一章 第179章 震慑之下出忠臣! 大明京师, 准备参与演武的将士们流血流汗,在疯狂的操练。 《大明时报》却是在从京师传遍天下,皇帝对五大营的职位和官衔进行了微调。 黄得功任大明勇卫集团总兵,兼巡抚衔。 孙应元任大明忠勇营集团军总兵,兼巡抚衔。 张世泽任京营总兵,兼兵部侍郎衔。 秦良玉任白杆军总兵,兼兵部侍郎衔。 戚振宗升总兵…… 而曹化淳则为京津冀总督,统辖北直隶省或山东辽东的军事,官阶正二品。 旨意发出,顿时在朝堂之上刮起了一股飓风般的风暴。 总督! 以往任何时候,都是文官集团担任的,即便是孙传庭,他也是进士出身,即便朝中的这些人极其的不喜,但依然可以接受。 但曹化淳是谁? 他就是一个没有卵子的宦官,他凭什么? 满朝的文武无不愤慨,可任凭他们的怒火再怎么奔腾,却无法挡住皇帝一分一毫。 无他,满朝的文官已经快被皇帝杀了一半了。 现在的朝堂之上,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皇帝提拔上来的,如廉政司司正许赐复,要不然就是投靠皇帝的刑部尚书刘之风等。 没有必然的把握,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的椽子。 除此之外,朱常淦还准备建立了一个两万人的亲卫营,由曹化淳亲自统领。 亲卫营的钱粮由皇帝的内帑出一半,国库出一半,所以待遇也是最好的,到时候可以想象定然会形成虹吸。 朱常淦同时也下了一道旨意,即每年有两次从大明各边镇选拔优秀的官兵进入皇帝亲卫营的机会。 就像是后世的老a部队,挑选的都是尖子。 不担心形不成战斗力。 曹化淳、李邦华等人经历过两次战役之后,对于后勤保障,火铳兵,随军医护兵都有了更高的要求,朱常淦和军机处听取了他们的意见之后,也做出了一些调整。 紧接着,五大营也是快速进入了扩张期。 北直隶地区不少的农家子弟,甚至一些乡绅、富户的子弟也前来参军,一时间如火如荼。 …… 与此同时,大明的各大总兵却是汇聚到了京师。 他们受命前来参加大明朝的第一次演武。 七月二十五,城南校场。 “陛下还没来吗?” “好像还没有过来,那边有咱们的名字,走,过去坐。” “你们看《大明时报》没有,黄得功竟然挂了巡抚衔,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风向变了……” “风向确实不一样了,陛下此次让我们过来恐怕不止看演武这么简单吧?” “嘶~” 大明的二十来个总兵、副总兵说说笑笑地进入了其中,万历年一直到崇祯朝,明朝的总兵不过二十上下,是武官之中的最高将领。 而除了大明的武官之外,明朝文武也都来了,左、右卫的人引导着他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文臣、武将,相看两生厌。 正彼此不对付,所有人突然站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銮驾卤簿,皇帝到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 “吾皇五岁,万万岁……” 所有的臣子见礼,朱常淦让他们平身、落座。 紧接着军机处大臣,兵部尚书杨嗣昌开始大声的诵读骈文。 在场的数百人,一个个肃穆的听着。 其中一人,正是宁远副总兵吴三桂,祖大寿已然不敢入京。 他左右看了看,到场的没有多少人,不过千人。 皇帝、勋贵、首辅、内阁,六部堂官……可以说就是大明朝整个朝堂,平时他见都见不到的大佬,如今却全来了。 吴三桂在想,如果是他舅舅祖大寿本来来了,会是怎样的感受? 反正此时的他就感觉身上血液莫名的加快了几分,正想着才豁然发现杨嗣昌已经念完了。 “陛下,臣请旨!” “开始!” 杨嗣昌举起双手,猛地一挥,十八门礼炮点轰鸣,震耳欲聋。 在场众人无不被大炮的声音给震的浑身一凌。 可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嘭~嘭~嘭~…… 随着鼓号声响起,数百名步兵组成的队伍,扛着大明的日月旗、星宿旗迈着统一的步伐朝着他们走来。 威武! 霸气! 银色的甲胄,在太阳的光线反射下,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三十乘以三十的方队,九百人,却是如一座山峰一般朝着众人移动而来。 如洪流一般……给人一种难以抵挡的气势,但更震撼的是他们的脚步竟然是一致的。 完全一致。 华丽! 惊艳! 步伐踏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模一样的声响,让在场所有的官员和总兵都为之侧目,后背的鸡皮疙瘩竖起。 钢铁洪流,排山倒海。 这些对比后世,只能算是毛毛雨,但朝堂之上天天争权夺利的文官何曾见过如此场面。 而那些天天在边镇,训练官兵的人看到这一幕更是屏住呼吸,眼珠子瞪的老大,胸膛起伏,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的整齐划一? 正因为他们是总兵、副总兵,才越发的知道,每个人都有血有肉,根本不可能做到…… 队伍一步步靠近,地面被脚步踏着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在脚步踏在正中心的时候,方队所有的将士突然扭过头,侧脸看向皇帝。 “将士们辛苦了!” “为大明而战!” 呼声震着耳膜颤动,所有人此刻都愣愣地待在原地,彻底被震动了。 这是皇帝的左、右威营?! 他们还沉醉在刚刚的一幕,下一刻,地面再次剧烈的颤抖起来。 轰隆隆…… 一队队骑兵朝着这边飞奔了过来。 勇卫营! 上百匹军马,朝着皇帝前面的一个广场冲了过去,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猛然看到场地的中间绑着一个个木桩一样的东西。 骑兵还在加速,如冲锋一般,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飞快的移动。 “咔咔咔……” 所过之处,所有的木桩的头颅皆被砍断,不仅如此,这只骑兵还猛地散开,然后又猛地合拢。 时而一字型,时而十字型,下一刻又变成了圆…… 而这些骑兵的速度却是一点没有减。 如此华丽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看的呆滞在原地。 直到骑兵最后组成方队从皇帝身边经过。 “将士们辛苦了。” “为大明而战!” 紧接着如洪水一般,朝着远处席卷而去。 接下来,一个个扛着火铳的兵勇出现了,他们同样如之前扛旗的近卫一样,不过此时的他们却是背着火铳。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们,紧接着更加令人惊叹的一幕出现了。 近千名火铳兵,突然散开,然后朝着刚刚骑兵砍掉头颅的那片木桩开始射击。 射击的速度极快。 距离百步之远,但在场的所有人却惊骇的看到,木桩上的肚子位置被打的木屑飞溅,每一个木桩都被打中了,木桩被击中的部位露出猩红的鲜血。 场面令人震撼! 朝堂之上的所有文官沉默,总兵、副总兵们却是胸膛起伏、口干舌燥。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竟然如此精准? 这就是我大明的火铳?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 火铳他们是知道的,但那玩意能不炸膛就不错了,即便发射出去弹丸也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只能期盼它别落到自己人的身上就行。 可现在……竟然能百步之外,指哪儿打哪儿,这其中的意味,让所有人心头都未知颤动。 特别是这二十来个总兵,他们看着火铳的目光,如烈火燃烧,恨不能一把搂在怀里。 而文官们更多的却是目光钉在发射火铳的人身上,这是京营? 这还是之前那个被所有边镇官兵唾弃的,专门养二世祖的京营? 此刻,在场的上千人,公侯、文官、武将,全都呆愣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凝固。 无不变色……如此演武,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颠覆了他们对大明军队的认知。 之前只知道,明军自通州大捷,然后天津大捷,密云大捷,漠南蒙古大捷……打了胜仗,但具体是怎么打胜的,他们全然没有多少画面。 但现在……他们似乎知道了。 其实很简单,锦衣卫将这些木桩子掏空,里面灌入猪血。 这才有了现在的效果。 这一千人射击之后,一个个检查自己枪械,然后再次组成方队,朝着皇帝喊出了那句。 “为大明而战!” 然而,就在他们震撼,颤栗,脑海之中的风暴正刮的起劲的时候。 却见杨嗣昌在皇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点了点头,“准!” 紧接着就听见杨嗣昌高声呼喊道:“陛下有旨,所有人移步” 移步? 难道还有? 众人随着皇帝来到一个高台之上,此时有小太监拿着一个个望远镜走了过来,将他交到众人的手上。 “看那里,将是火炮的落弹点。”杨嗣昌给所有人指道。 众人顺着杨嗣昌指的位置,看到了一片斜坡,上面标记着一个个十字样式的靶子。 这时候有一个号旗手冲着远处挥了挥旗帜。 下一刻, 地动山摇,更加华丽的一幕出现了。 炮弹如暴雨一般落在了山坡上。 轰轰轰~~~ 炮弹落在斜坡上之后,再次发生了二次爆炸。 刹那间,天昏地暗,尘土、石块、火光腾起多高,烟尘遮云蔽日…… 火炮声一直响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文官、总兵拿着望远镜的手都酸了,却是没有一个人将其放下来。 终于……硝烟散去。 所有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之间原本上面还长着树木、青草的斜坡,此刻已经彻底不见了。 一棵树都不见了……上面坑坑洼洼。 不少人的喉结滚动,一口口地干咽着唾沫,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皇帝,又看向斜坡的位置。 再次刷新了他们的脑子…… 朱常淦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朕累了,就先回去了。” 他看过曹化淳递上来的目录。 接下来应该就是领着他们参观火炮、火铳、勇卫营的后勤辎重车,比如军餐车,以及运粮车,火炮车等装备,自己就不去了。 办这次演武的目的就是要敲打这些文官和各边镇的武将,他要让这些人知道,如今的大明朝不是之前那个谁都能踩在地上。 不再是那个风雨飘摇的大明朝了。 我们有强横的军队,有先进的装备,对外可以抵御外地,对内那些流寇也不是问题,但如果你们想炸刺,不介意将你们也给一并清理掉。 如今目的已然达到,回去享受才是正道,难道陪着他们在这里吹风? 皇帝走了,但在场的所有文官、武将却是全被这次演武给惊呆了。 太过震撼,太过令人心惊。 文官们一个个脸色阴晴不定,总兵们的脸色也是极其的难看,其中左良玉、吴三桂等几人的脸色极其的不好。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五大营竟然已经强到了如此地步,直接将在场所有人给镇住了。 无论是从兵力,还是装备上,都惊艳到了他们。 皇帝“邀请”他们看演武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做了? 如此情形下, 各人的情况也有些微妙了,那些总兵则是更希望留下来,与皇帝表一下忠心,看能不能弄一些火炮、火铳回去。 而类似于祖大寿这种,压根就不敢入京,怕皇帝找他的后账,只派副总兵来的。 此刻这几位副总兵则是希望快速离开,早日回去将信息传回去。 “素存,伱要不要现在走?” 吴三桂攥着手指,“我……等几天再回去。” 他也想回去,但有一桩心事还没有解开。 要在此之前把话问清楚了,要不然就这么走了,心里也不甘。 此次进京之前,吴三桂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但现在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 随后众人又看了兵仗司的各类武器。 首先是连环火铳(迅雷铳)。 所谓的连环火铳,是明朝的火气专家赵士祯改进的类似于机关枪一样的火铳。 上面有盾牌,可以挡鞑子的箭矢,除此之外,所有的弹丸射击完之后,后面还有一把斧子,近身战时可以砍人。 如今却被兵仗司进行了在再次改进,直接变成了手摇式的火铳,可以连续击发,而且击发之后可以继续填装弹药。 变成了有点类似于后世刚发明的加特林。 “砰砰砰……” 众文臣武将只看到火舌喷薄,前方的一个木头房子连同一个个窗户棱子就被打的木屑四起。 桌子上的瓜果被打汁液四溅…… 等火铳声落下,烟雾不再弥漫,众人才一个个喉结滚动,嗓子发干的厉害。 “轰~~” 一颗掌心雷,直接将木头炸的冲天而起。 吓的众人忍不住后退,却听着勇卫营的一名讲师笑着说道:“放心,这只是没有加入铁钉、石块的,没有那么大威力,若是加入那些东西,我们现在即便是站在这里,恐怕早已经受伤了。” 再往前走是,新式火炮,炸药包……琳琅满目的火器,看着所有人目不暇接。 各种各样,密集的震惊,让所有人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完全被这些新奇、猛烈的火器给砸懵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的不相信,原来我大明的火器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等他们从勇卫营出来,众文官、武将看着演武场上劲风猎猎的日月旗,一个个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浑然没有发现有一个宦官这盯着他们,然后扭过身,记录着什么。 如果离得近了,便可以看到上面写着每一个总兵、副总兵的名字。 每个名字的后面,这个人的表情,动作,以及说过的话,都记录在案。 锦衣卫的人之所以记录,不是怕火器的各项信息被曝光出去。 既然已经在勇卫营装备,那就说明这东西已经不是最先进的了,最先进的已经在兵仗司小规模试产。 敲打的就是这帮二五仔 …… 第二更献上,感谢大伙儿,求个票! 第180章 崇祯的狠 借此次演武,将满朝文武给震慑,才好集中最大的力量来对付东南事务。 若还执迷不悟,那就别怪自己的屠刀朝着他们的脖子砍下去了。 就在此时,王承恩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地说了几句。 朱常淦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下,“其他的没有什么了?” “没有!” “那就不管他,让人继续盯着就行。” 京师之内, 吴三桂找到了熟人,让她将一封信给递入宫中。 没过多久,那位熟人却将那封信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圆圆说了,事情已然过去,虽然嘉定伯曾将她许配给你,但并未迎娶,如今她已然入宫,过往便不再提。” 吴三桂将信展开,看着其中的卖身契,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你告诉她,终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起身收拾了一番,来到院子后面,牵出一匹马,翻身而上。 …… 皇宫之内,陈圆圆的贴身宫女不解的问主人,“美人,您看都不看,就直接回绝了……” 自汉代开始,妃嫔分十四等,美人位居第五等,一直到崇祯年间,之后便没有此称号。 陈圆圆叹了一口气,“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以后的孩子。” “你跟着我这么久,应该明白,咱们乐户在所有人眼中地位之低下,许多人宁可绝后,也不想将自己的苦难带给后人。” “伱娘怎么死的,难道你忘了?” 桂儿红着眼睛,不吭声。 后世人以为,乐户不用种地,不用打仗,以歌舞为业,应该是挺好的,但在封建年代,乐户不过是牛马司的“牲口”。 “唯有进宫,只有进了这宫墙,外面的人才不会再拿我们乐户的事情指点你我。” 良久,陈圆圆陷入沉思。 桂儿的母亲,比陈圆圆大十岁,长的花容月貌,曲子唱的好,本来以为可以挣钱多一些。 甚至可以买点零嘴,胭脂水粉的时候,都会带给陈圆圆一些。 可乐户有多火,就有多少危险与诱惑,桂儿的母亲沉浸在可以赚钱,自己长大了,可以掌控命运的时候,生活却亮出了毒牙。 十六岁那年,当地的县令六十大寿,桂儿母亲被请去唱曲。 那天唱了六个大曲,三个小曲,县令赏赐了不少银子。 本来很高兴的事情,但后来班主被人叫去,随后桂儿母亲也被叫去,两人许久才回来。 是被轿子送回来的,但当你上前掀开轿帘的时候,却发现桂儿母亲已经昏死过去。 脸色惨白、嘴角有有口,脖子上有乌青。 等再看到桂儿母亲醒来,班主过来,将所有人赶出去。 你在外面隐约听见班主大骂自己是畜生,没有照顾好桂儿母亲,但却跪在地上,恳求桂儿母亲什么…… 桂儿母亲问陈圆圆,“为什么会这样?” 陈圆圆不知道怎么回答,几天后,县令的轿子又来了。 戏班的生意比之前更红火,但桂儿母亲却搬了出去,住进了一个小院子之中。 陈圆圆曾经去看过一次,听说这条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别人的外室,忍不住问对方,“你为何如此的作践自己?他糟蹋了你……这与认贼作父、做娼有什么区别?” “我们比得上娼吗?人家做的是门面买卖,我们呢?我们只能暗戳戳的,年年给官家尽义务,但官家什么时候付过钱?”桂儿母亲凄厉的怒道:“我这还算好的了,最起码还跟了一个老爷。” “别人不把我们当人,我们自己得把自己当人。” 桂儿母亲笑着,“看着吧,你终究会和我一样的。” “我不会和你一样……” 陈圆圆猛然醒过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清泪,看向桂儿,摸了摸她的头发。 桂儿的母亲终究还是被原配知道了,当时她刚生下来桂儿,便被原配打了个半死,临终之前将女儿托付给了陈圆圆。 此后,你也陷入了各种各样的漩涡之中,被官员看上过,被富商看上过,所幸只是挨了打,并没有失身。 就在你快要放弃的时候,却被嘉定伯给看上,带入京城,作为换取政治资源的筹码。 这一路走来,想要腰杆子挺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进入皇宫。 成为皇帝的女人,才能真正不步桂儿母亲的后尘。 所以陈圆圆没有看吴三桂的信,更不可能见他,她喃喃的说道:“灿儿姐,我做到了,我摆脱了乐户,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去担心别人说什么。” “你的孩子也可以如普通人家过日子,跟以往我不一样了……” 陈圆圆使劲掐着自己的手指,久久无声。 就在这时,小宫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美人,陛下来了。” …… 午饭,朱常淦在陈圆圆这里吃的午膳。 午后宫墙之中,忽然下起了雨。 风中裹挟着雨星,像在地上搜寻着什么,东面的山上撞一下,西面的山上撞一下。 过了一会儿,雨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越下越大,如同瓢泼。 密如瀑布的雨,如烟,如雾,如尘…… 好一番,岂惟泥泞困牛车,更恐鱼龙上平陆。 …… 此时的崇祯适应了一上午,却依然无法完美的适配眼前的身份。 流寇头子?! 朱常淦给他留着的“书信”,他已然看过了,无非就是让他潜伏在流寇之中。 了解流寇,瓦解流寇,才能战胜流寇……既可以防止他们加入其他的流寇,最终带着这些人最终投诚大明,又可以解决五大营扩军兵源不足的问题。 至于锦衣卫韩千户等人煎熬与不信任,朱常淦已经让麻士维带着旨意过去了,相信很快便可以解决。 黄得功、孙传庭、孙应元等人也会收到旨意,遇到崇祯的时候,会放水。 “主公,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给大伙儿找点吃的。”老瞎子拱手征询意见道。 “吃的,是啊,吃的……”崇祯沉吟了良久,“这样,你们带些人去之前的村镇里面借点粮食。” “得嘞!” 一众人马闻言大喜,如洪流一般冲进了前面的村镇之中。 可半个时辰之后,崇祯的脸就绿了,“借……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借?” 只见这些流民,抬着一袋袋的粮食从村镇里面跑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哭着喊着的百姓。 崇祯抽打着前面这些流民,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流民被打的呲牙咧嘴,忍不住回道:“以前在张大帅手下的时候,他说的借就是这样啊!” “张献忠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合主公相提并论?”老瞎子站了出来,“主公乃仁义之人,带的也是仁义之师,所谓借自然是真正的借。” 在老瞎子的引导下,崇祯最终写下来借条,然后在几个乡镇之内借到了一天的粮食。 很快粮食就吃完了,老瞎子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抢贪官污吏的钱粮。 崇祯咬了咬牙,“那就抢贪官污吏的。” 最终他们选定了一个地方,枣阳县。 这个县令风评极差,贪赃枉法,无恶不作。 关键枣阳县不大,城墙也不厚,容易攻破。 天色渐黯,枣阳县的外面,遍地都是扎着头巾的流寇,在中间有一杆显眼的大旗,上面写着“替天行道。” “咱们的人已经进去了没?” “进去了,只等着天黑下来,就发起总攻。” 老瞎子的徒弟说道:“湖广没有团练,枣阳县之内也没有什么大的官员在此休养,定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众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充斥着豪气。 崇祯的脸却是有些难看,好嘛,这些事情压根就不需要自己操心,老瞎子便将将其料理的井井有条。 “这还是眼睛瞎了,这要是眼睛不瞎,他还真的想当刘伯温啊?!” 对于老瞎子口中所说的师祖曾和刘伯温是师兄弟,崇祯竟然有些信了,这老小子不是个甘心做“寻常人”的家伙。 况且所学的还是阴阳术术,越加的让崇祯多了几分戒备。 怎么滴? 他想做第二个黑衣宰相姚广孝? 想到这里,崇祯不由问了一句,“老瞎子,你是不是想再策划一场‘靖难之役’,助我登上大位不成?” 老瞎子却是摆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你注定是仁义之主,“靖难之役”太过血腥……” 本欲继续说,却忽然扭头,因为此刻有人跑过来了,“主公,咱们的人传出来信了,随时可以进攻。” “那就打!” 随着一声高呼:“所有人出动,抢粮!” “抢粮咯!” 顿时庞大的流民洪流朝着县城的大门冲了过去,而紧随着的便是城内响起的呼声。 “贼兵来了,贼兵来了……” “咚咚咚~~” 鼓声震天,火把、烟尘、呼喊声,混合在一起。 枣阳县守城的军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面的城门却是被先进去的流民打翻几个人,给打开了。 枣阳县的县令以为离着谷城不远,张献忠部刚被灭,不会有人再来攻打县城,所以戒备不严。 这也是为何有数百流民可以进入的原因。 城门被打开,数千流民疯了一样冲了进去,将想要反抗的守备官军给打杀一番后,朝着县衙、粮仓冲去。 一个县城里面压根没有多少守备官军,所以很快他们就将县衙给突破了,从里面揪出来枣阳县的县令。 娄凤翥! 仅县衙之中就搜出来八万两,县令的床下尽是银子,一垛垛地垒的老高。 崇祯本来还心生不忍,想留他一命,见状不由怒喝道:“想不到你仅仅一知县,竟然贪墨了这么多银子?” 此时,老瞎子的徒弟从县衙里面搜出来了账本,崇祯看了几眼就发现了问题,让几个人大致的算了算,竟然亏空了一万两。 崇祯气笑了,“呵,衙门亏空一万两,你却要带着八万两离开?” 难怪大明朝每年往各地投入数百万两银子,连个响声都听不见,敢情全都肥了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了?! “来人啊,给我砍了!” 县令娄凤翥吓的两条腿瘫软,“大帅,您听我解释,这不是我一个人贪的,这是惯例。这些银子也不全是我搜罗的,而是官僚乡绅们送的,我不拿,与官僚乡绅们的关系就搞不好,搞不好就没有办法开展工作,最后影响的还不是百姓不是?” “况且,大部分是要送上去的,我不拿,上面怎么拿?……” “影响的是百姓?”崇祯脸色几近乌青,“这就是你口中的惯例?” 娄凤翥苦着嘴角往下咧,“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来枣阳县的时候,前任给我也留了八千两的亏空。” “上面的知府五千两、巡抚五千两、总督五千两、京师里面的坐师礼物也得一万两……想进步哪个不得孝敬?” 崇祯的脸色乌青,缓缓的起身,“你一年开销多少?” 娄凤翥只能继续盘点,“再说我的花销,您听我给您算算,中原、湖广的县令,明码标价,两千两,雇佣个师爷,一年就要一千二百两,十年就是一万两千两。” “丫鬟婆子,家里的开支,一年怎么也得个两千两,还有……” 县令将自己从如何捐官,如何以进士的身份求官不得,向钱庄借钱,然后又被钱庄的人逼着要钱,自己没有办法只能贪腐的来龙去脉说的有条有理。 “县令的官方收入是多少?年俸四十两,另外还有六百两的年银,这些哪里够?我只能拿那些官僚士绅们的钱……” 娄凤翥浑然没有发现崇祯已经走到了一个带刀的人身边。 崇祯目光如火地盯着娄凤翥,“你光说自己的困难了,可曾想过,那些被你逼死的百姓?每次收缴赋税,你与大户合谋,将大户人家的赋税强加于百姓,让衙役、兵马挑开百姓的家门,将他们过冬的口粮抢劫一空,怎么不说?” “你将百姓们的口粮抢了也就算了,又将他们的头颅给割下来,杀良冒功作为你升官铺路,你怎么不说?” “你以为将浑身的血腥洗干净,那不腥味冲天了?” “苍啷”一声,崇祯拽出来声旁一个人的刀,直接砍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血光溅起来老高,糊在身后的牌匾“官清民静,清浊分明”上,然后又顺着滴答在地上。 崇祯是皇帝没错。 但他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 相反,他是杀了7个总督,11个巡抚,临死还杀死了自己6岁的幼女和15岁的长平公主的狠人。 仅仅听这个县令说的这几句话,便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杀意。 “呸,大明朝都让你们这样的蛀虫给毁了!”崇祯将刀子扔在地上,还不忘骂一句。 “给我搜,将县衙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翻出来,还有之前的师爷,县丞,但凡有贪赃枉法的,都给我砍了。” 打杀了贪官污吏之外,崇祯不忘让人恢复县衙的正常运转。 崇祯让流民将粮仓里面的粮食拿出来,在外面施粥,除此之外,还将八万两白银与流民们分了,想吃什么,去外面拿钱买。 他下令:凡抢夺百姓衣、食者,斩! 在他们离开枣阳县之前,竟然有老妇人击鸣冤鼓,她的儿子被人设局做赌,欠了高利贷被活活打死。 而设局的人正是师爷的小舅子。 崇祯勃然大怒,“天朝国策,没想到自己之下竟然有人公然设赌,还闹出了人命,把人给我带过来。” 案子并不复杂,打了一顿板子之后,师爷的小舅子便招了。 崇祯自然不惯着他,直接让人砍了。 不仅将师爷的小舅子给砍了,那些设赌的几个大户也全给砍了。 此消息一出,整个枣阳县顿时热闹了,一个个百姓前来伸冤,旁观者每次都超过千人。 崇祯又审了几十个案子,砍杀了上百人,可他们终究是“流寇”,不能耽搁太久。 最多两天的时间,必须走。 “回吧,大伙儿回吧,我们必须走了,都回去吧!” 可让崇祯难以置信的是,这些百姓竟然感恩戴德地称呼他们为“义军”、“义士”,称呼崇祯“青天大老爷”,不舍他们离去。 崇祯心中一股异样的气息流转,百姓的目光如火,他的浑身却是有些颤抖,眼眶通红。 “这莫非就是受人尊敬的感觉?” 什么是尊敬? 以往他从未在朝堂之上有过如此感觉,但今天他却是在这些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尊重的力量。 可与此同时,他的脸也涨的发紫,“想不到第一次受人尊重,竟然是因为当上了流寇?!” “讽刺,莫大的讽刺……” 第181章 均田免粮,信王?! “回吧,大伙儿都回吧!”崇祯赶着枣阳县的这些百姓,忍不住怒骂道:“你们知不知道,跟着我是在做贼?” “我们知道,但跟着老爷,我们能吃饱,只有吃饱了,才能当人,连饭都吃不饱,那便是畜生……” “老爷,您就让我们跟着您吧!” 崇祯:“……” 嘴角抽了抽,以至于崇祯从枣阳县出来的时候,身后却多了数百号子弟,这些都是生活不下去的百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老瞎子带着他徒弟熟练地安排这些人。 崇祯看着他们,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劝回去,只能任由他们跟着。 这群人,即便不跟着自己,估计之后也会跟着其他人造反。 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他们跟着,念及于此,念头终于有些通达。 他攥了攥手,只能寄希望于朱常淦快点解决南直隶、江浙地区的吏治,这样这些人也就有了去处。 “主公,你看看这样行不?” 崇祯白了一眼过来汇报的老瞎子,能料理的这么利索,这老家伙就不是一个省心的主儿。 此时,襄王和锦衣卫韩千户也过来了,皇帝的密旨到了。 三人将所有人屏退,老韩将皇帝的密旨告诉了两人。 “我就知道,老话咋说的,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终究还是自己家的人更值得信任。”襄王忍不住老眼浑浊,“多少年了,宗室子弟终于受信了……” 明朝自靖难之役后,各地的藩王便彻底沦为了养猪,如今突然被信用,朱翊铭如何不感慨万千? 韩千户却是看着眼前这个世子,他想不到皇帝为何会如此的重视此人,再联想到之前,这位世子与陛下的神似。 难道……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不会是陛下养在外面的皇子吧? “咕嘟!”老韩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唾沫,他目光再次看向对方,越看越像,特别是那眼神,走路的样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他,是他,就是他…… 韩千户再不疑他,冲着崇祯施了一礼,“世子,接下来,老韩一切听世子吩咐。” 崇祯怔了老大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 得, 朝中自己插不上手,就当自己练一下手,攒点经营。 “接下来,就有劳韩千户多上点心了,等日后进了京,我定会禀明……陛下。”崇祯知道此时自己该表个态。 有了崇祯这句话,韩千户的脸色顿时也变的不一样了,整张脸有些涨红,掷地有声道:“定当为世子效死力。” 出京之前,他还感慨自己时运不济,陛下清理锦衣卫、东厂的时候,没有及时跟上节奏,到最后只能落一个外放的差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老韩觉得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别说是官升一级,就是升三级也不是不可能! “快快起来。”崇祯连忙将韩千户给扶了起来。 “多谢世子。” 襄王朱翊铭却是看着韩千户,“老韩,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之前还恨不能对自己儿子喊打喊杀的,恨不能打成卖国贼,现在怎么一下子如此恭敬,这明显让朱翊铭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老韩没有回应,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心道:“伱们两个还想瞒着我?可惜,我已经知道了……这一波,说什么我也要上车。” “为了掩饰我们的身份,我也同其他人一道称呼世子为主公。” “……”崇祯的嘴顿时有些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那就随你吧!” “主公,接下来,我们去哪个县?” “再研究一下。” …… 就这样,崇祯带着人,一连攻克了三个县城。 每次都是只待两天,开仓放粮,审理贪官污吏,然后离去,时间再长,会有被官军给剿灭的风险,即便朱常淦已经给孙传庭等人下了旨,但也不能做的太过。 而崇祯的队伍却是在飞涨,已经超过了一万人。 人多了,但粮食和银子收获的却更多。 人数如滚雪球一般,累积的极快。 保康县衙之内, 崇祯刚审理完几个案子,躺在椅子上休息一下,就听这外面突然吵吵起来,站起来,“怎么了?” 流寇之中,几个领头的,抬着一筐筐的金银珠宝。 “主公,这钱你得拿着。” “主公,您不能,我们怎么拿?” “是啊,主公,我知道您宅心仁厚,但如果这都不拿,我们就更伸不出手来拿了。” 崇祯看着阳光之下,照着熠熠生辉的财宝和金子,脸如猪肝。 “这有多少?” “回主公,折算之后,约3万两。” 崇祯的呼吸豁然粗重了起来,当皇帝,内帑里面才几千两银子,这当了贼,仅一个县就几万两? 几个呼吸后,崇祯收下了。 正如这几个流寇头子说的,自己不拿,下面的人怎么拿? 下面的人不拿,怎么吃饭、花销? 岂不是又去抢贫民百姓的? 而自己将这些钱收下,到时候无论是充实内帑还是充实国库,也是在帮皇叔、帮大明不是? 看着手里的钱,崇祯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也许是痛并快乐着,但更多的是悲哀。 国库连年亏空,没有粮饷,军队缺粮缺饷,兵无斗志,大明多地出现哗变,面对严峻的形势,自己作为皇帝,曾经做出过努力,倡导捐银子助饷,而且他带头募捐,结果呢? 文武百官都耍肉头阵,一个比一个哭穷哭的厉害。他的老丈人更绝,一听说皇上要搞募捐,故意买些发霉的大米来吃,表示自己家里没钱…… 以往自己做皇帝都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做了贼,反而信手拈来了。 “你们先出去,我想静静。” 崇祯的眼睛通红,有些明白为何会有百万流寇,如今……一切都明白了。 锦衣卫指挥使老韩轻咳了一声,将所有人都给撵了出去。 世子还年轻,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接受很正常。 时间一久,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过去的了。 仅仅片刻之后,崇祯红着眼睛走了出来,“都动起来,别耽搁了,往东南走!” 从京师到地方,这些官员可以这样大张旗鼓腐败、如此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那自己有什么不敢杀他们的? “杀!” 哗~ 一声令下,上万流寇一哄而上,朝着下一个县城冲了过去。 …… 随着皇帝在京师举行完演武,陕西、山西、河南、北直隶,四川等地,以孙传庭、孙应元以及山东、登莱等地的兵马形成合围之势,朝着东南压了过去。 所过之处,流寇一击即溃。 孙传庭的中军大营, 以曹变蛟,罗尚文,左光先,祖大弼等人都在列。 这几个全都是莫名的猛将。 以曹变蛟来说,他的叔叔就是大名鼎鼎的曹文诏,勇武过人,在与李自成交战的时候,曾连续27个昼夜不脱下战袍,一路猛攻将李自成打的无路可走。 罗尚文是孙传庭手下的参将出身,敢打敢战。 祖大弼,祖大寿之弟,作战异常骁勇,绰号“祖二疯子”。 与他哥祖大寿不同,他崇祯七年之后一直在内地剿匪。 “整齐王张胖子?就在前方七十里处?” 他们接到锦衣卫的情报,贼首张胖子,外号整齐王,在崇祯八年开始,手底下有四股部众,人数数万,如今吸收了蝎子块,即拓养坤手里的部众之后,如今人数更是达到了八万之众。 “总督,下官请战!”曹变蛟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总督,交给我们吧!“ “总督……” 从上次大败蝎子块之后,便再也没有遇到像样子的流寇了,如今陡然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流寇,瞬间让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在最先开始,这些流寇起兵反抗官府,他们还有同情可言,但己巳之变后,大量的官兵也加入流寇之中,大肆地劫掠、杀伐、奸银……裹挟着地方的青壮入贼。 如张献忠之流,每攻下一城,必成死地。 天灾犹可活,但人祸却必死。 如今的官军再杀贼寇,已然坚决。 “罗尚文,左光先,祖大弼听令。”孙传庭眯了眯眼睛,笑道:“陛下答应再给我六十门火炮,我以一百二十门火炮支援,定要将此贼拿下。” “遵令!” “遵令!” “遵令……“ 三人猛地站出来,唯有曹变蛟脸色难看,“不是,总督,那我呢?” “你另有仗打。”孙传庭交给他一个纸条,“‘摇天动’有两万人马在我们南方活动,就交于你了。” “遵令!” …… 申时, 罗尚文,左光先,祖大弼最先与张胖子的流寇接触上。 “轰轰轰……” 随着火药的爆炸声,两万官军朝着流寇发起了冲锋。 “官军,快撤!” “快……” 锦衣卫、夜不收的斥候,满清鞑子犹且难以企及,更别说这些流寇,他们派出去的探子压根就探查不到官军的动向。 以至于,直到官军到跟前了,才猛然发现对方。 “迎敌,快迎敌~~”张胖子一脚将刚刚抢来的女人给踹倒在地,一刀砍端脖颈,嘴里发出怒吼声,“玛德,老营兵听令,凡后退者,杀!” 可官军的马蹄声如擂鼓一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让流寇心中的惊慌如滔滔江水,难以抵挡。 哪里还敢应战。 当火炮的炮弹落下,流寇立时溃了。 以至于一百二十门火炮,刚刚试射完毕,就发现流寇已经四散败逃了。 罗尚文,左光先,祖大弼见状只能开启骑兵收割模式。 罗尚文、祖大弼更是骑上马,冲杀。 惨嚎声,连成一片,流寇如草芥一般被割掉了头颅。 八万人马,天还没有黑,便被杀了个底掉。 流寇之中,老营兵自然是罗尚文、祖大弼重点照顾对象,张胖子的两千老营兵,被祖大寿带着人来回冲锋。 一枪将一名老营兵的身体扎穿,挑了起来。 “哦吼~” 再配合祖大弼的呼喝呐喊声,流寇们一个个肝胆俱裂。 …… 浓烈刺鼻的血腥,钻入人的肺里,又被人给使劲呼了出来。 天色黯淡之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流寇的尸体堆积如山。 “找到正主没有?”左光先带着人,抓了几个活的,让他们指认谁是“整齐王张胖子”。 可找了好几圈之后,一无所获,于是便过来问祖大弼和罗尚文。 罗尚文摇头,“没找到。” “这狗东西,哪儿去了?”祖大弼一脚将一个流寇的头颅给踢飞出去,“不会让他给跑了吧?” 张胖子还真的跑了。 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不敌,便与一名手下换了衣服,然后在地上抓了几把污泥抹在自己脸上,趁着天色黯淡,钻入一簇灌木从中。 罗尚文和祖大弼在疯狂的进攻老营兵,反倒是没有注意到他。 此刻的张胖子藏在数里外的一个树洞里面,浑身发抖,五内俱崩,他喃喃地说道:“官军为何如此厉害?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火炮,和这么多精锐?” “五万多兵马,竟然如此不顶事……变天了,这下彻底变天了。” 张胖子起兵造反多年,同样是十三家之一,也算是造反的一线人物,手中五万兵马,对外宣称十万。 自诩对于明廷以及官军比对自己还了解,以往他这五万多兵马,不说可以抵挡官军的兵锋,但至少可以从容离去。 可如今……同样还是之前的军队,但气势完全不同了。 杀气太盛,似乎一出手就为了杀人?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张胖子的嗅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锐,“这回是彻底变天了……早知道如此,就该也朝着东南跑,也不至于将所有的老营兵给填进去了。” 老营兵死伤殆尽,那就意味着他想东山再起的机会没有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投靠其李自成了。” 荥阳大会十三家造反王之中,李自成的名声最显,张胖子对其也十分敬仰,如今他也只能归拢一些人去投靠对方了。 商洛山外,此时有数队人马,正在迎接他们的头领。, 李自成奔波数天,终于回到了商洛山,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收获了一个人才。 李岩! 而李岩又向他推举了一个人,牛金星。 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有着它特有的惯性,李自成与两人相谈甚欢,将两人请上了商洛山。 “闯王,如今明廷强势,想让百姓对我们有观感,就必须有一个强势的口号,分化官僚、乡绅和那些贫苦百姓。” “口号?什么口号?”李自成猛抬起头。 这些日子明廷的团练、以及各地的免税政策,如一盆凉水,浇在了各地如火如荼的造反事业上。 再加上蝎子块,以及其他几路“义军”被给强势镇压。 明廷官军的来势凶猛,让不少“反王”都陷入了迷茫,甚至一些人滑入了妥协投向的歧途。 李岩咬了咬牙,“闯王,我来此之前,在一个名叫红娘子的山寨之中待过一段时间,如今听说她已经到了江浙一带,兵马发展甚快,从原来的几千人,如今已经发展到了数万之巨,她的经验值得借鉴,总结起来,就几个字……” 他让人取过来笔墨,然后在上面写道:“均田免粮!” “何为均田免粮?”李自成拧眉问道:“若均田免税,我们义军又吃喝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李岩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这只是口号,与明王朝的繁重盘剥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样才能招抚那些流亡的贫苦百姓。” 李自成听着,眉心紧皱,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义军”艰难,除了明廷攻势猛烈,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明廷弄了一个免税政策,以往山西、陕西、河南这三个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流亡的贫苦百姓最多。 这些流民才是他们最好的补充,只要有流民在,他们就可以裹挟着攻城,数万,数十万,甚至百万之巨,明廷官军强悍又如何? 数十万的人,他们杀的过来吗? 李岩自然明白李自成想听什么,继续说道:“湖广、南直隶、江浙一带,皇帝并没有降低赋税,反而加重了许多,这就使得贫苦的农民比以往更加难以承受。” “陕西、山西、河南免税,但湖广、南直隶、江浙不免税,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相比明廷提出来的免税,我们更多了一个均田,比如,我们没收南阳、襄阳一带地主的“庄田”,进行耕种。 同时,招抚流亡的贫苦农民,给他们牛种,赈贫困,畜孽生,务农桑,还可以募民垦田,收其籽粒来当义军的粮饷……农民对于土地有着心底的渴望,此口号一出,必然能得到农民的拥护。” “若我们在湖广、南直隶等地闹出动静,陕西、山西、河南各地的百姓,他们对于土地的渴望同样如此,那些无地可种的贫苦百姓,同样会加入我们,到时候,义军的队伍定然迅速壮大……” 随着李岩的一点点讲出来,李自成的目光也渐渐的越加明亮起来。 “秒,妙啊……” 虽然李自成他们是流动作战,这些措施不可能完全执行。 但这些政策的效果,却是仅仅感受便可以知晓其威力,贫苦百姓听到这口号的时候,会是如何的反响。 “来,给军师弄点吃的东西来,等军师吃完了,我们再详谈。”李自成连忙招呼手下给李岩、牛金星弄点吃的。 等吃完,李自成又与李岩、牛金星继续商量许久。 除了上述的“均田免粮”之外,李岩还提出了不准“义军”抢掠的禁令。 “凡军士妄杀百姓者偿命。” 大政方针之外,李岩还针对经济粮饷等方面,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比如开仓济民,拯救苍生。 陕、豫、湖广等地的大批灾民,在得到粮食得以活命之后,必然会壮大义军。 李自成抓着李岩的手,“只恨见公太晚,若早点遇到公,何必落到如此地步。” 等李岩他们将纲领写出来,李自成将手下的那些小头目召集过来看,听着有人说道:“咦,这不是和枣阳县的信王,口号是一致的吗?” “信王?谁啊?” 李自成和李岩不约而同全都看向对方。 …… 第182章 襄王:莫非他不是吾儿? 说话的正是陪着李自成一同去谷城的雷双喜,期间为了引开官军的追兵,他带着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回闯王,最近襄阳出现了一支义军,势头很猛,领头的以‘信王’自居,打的旗号,就是均田免税,开仓赈济灾民。” “不仅如此,每过一处,他还亲自坐堂审案,就以往的冤假错案给重新审理一遍,将贪官污吏、恶霸给公开处刑,处决之后,将这些人的田地,分给以往受欺压的百姓。” “他还被百姓称呼为青天大老爷……” 李岩难以置信地看着雷双喜,有些失魂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竟然被人先行给用去了?如此便失了先机了啊!” 李自成也是愣了好大一会儿,李岩所说的这些政策,可以说深得人心。 可谁能想到竟然被人给截胡了? 口号这东西,一旦失去先行性,那就落入了下风。 举着人家的口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和人家合兵了呢? “那我们再改改?”李自成征询地看向李岩,后者的脸色发苦,“那也只能如此了。” 可再改,哪有那么容易? 口号这东西,就是纲领,一个纲领的提出,毕竟是经过千思万虑,结合经验和教训提出来的,李岩想出来这些,还是在经过红娘子这一遭,才有了这感悟。 绝非凭空而来。 以至于,李岩想了一整夜,改了又改,却怎么也达不到之前的效果。 …… 而崇祯这边,因为之前打杀了几个贪官污吏,深得人心。 到处都在传唱,“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信王,信王来了有钱粮。” 三万人,短短几天的功夫,崇祯的队伍竟然达到近三万人。 声势之大,不仅超出了崇祯的想象,更是让朱常淦都有些怔然。 虽然他晚上的时候,偶尔也会说一些纲领性的东西,但发展的如此迅捷,还是靠崇祯的功劳。 开仓赈民? 青天大老爷? 信王? 不是,早知道崇祯在造反上这么有天赋,那自己当初就该直接让崇祯来,何必再假以红娘子一手?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红娘子的身上说教? 信王这个名号是崇祯自己选的,原因他当初没有登临大位的时候,就是信王。 老瞎子其实还给他取了其他更响亮的名号,但崇祯却是偏爱这个。 朱常淦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无论是流寇还是百姓,全都齐刷刷地看过来,对自己的态度都尤其的尊敬。 均田免粮! 李自成后来提出来的“均田免粮”只是口号,虽然与明廷的繁重盘剥形成鲜明对比,但却几乎就没有怎么执行。 因为李自成只是在早期几年喊了这口号,但由于流动作战,政策还没有实施,人就已经跑到下一个地方了。 李自成属于是既当又立。 他既想争取农民,又想争取地主,两方都不想放弃。 以至于采用更多的是“输银助响”。 所谓“输银助响”,就是抓住官僚、地主之后,按照官僚地主在明廷中官职的高低确定助饷银的数额。 这项政策,说白了,就是割富济贫。 或者说也不是济贫。 就是抓住官僚、地主之后,你不想死也行,那就拿钱出来我就放了你,确保起义军的开支费用,对于贫民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但崇祯这不同。 他是直接将贪官污吏、恶霸、劣绅给砍杀了,然后将他们的土地分给贫苦百姓。 而且崇祯做法属于现世报,贫苦百姓看得见的实惠。 以至于他受欢迎的程度,在襄阳附近的百姓中,空前的高涨。 “主公!” 此时,锦衣卫千户老韩跑过来,“德安府那边有几个县令,已经查明贪墨百姓民脂民膏,还请主公选一个。” 朱常淦看了一眼,“明天再选吧,今天有些乏累了。” “是,主公!” 韩千户刚想走却被朱常淦叫住,“晚上的时候,除了明哨,再加几个暗哨。” 朝廷事务上,崇祯没有给自己添乱,那自己也就不掺和他这一茬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吩咐韩千户多注意保护自己。 等韩千户出来,正好见到襄王。 “咋样?”朱翊铭忍不住问道,这老小子如今也像打了鸡血一样,参与到了这轰轰烈烈的事业之中。 “主公说,明日再说,今天太累了。” “也是,吾儿今天审了十五桩案子,肯定累坏了。走,今天有人从县衙里面搜出来几瓶好酒,陪我喝一口。” 他拉着老韩来到自己屋子之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襄王朱翊铭起身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看,将门关上,“老韩,伱说大明朝宗藩这么多,陛下怎么就看上吾儿了呢?” 老韩抬起头,笑的满脸褶子地看着他,“试探我?到现在了,还试探我?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我知道什么啊?”襄王朱翊铭一脸惊异地看着他。 老韩看着襄王朱翊铭的脸,半晌,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 襄王还是这句话。 “世子和陛下那么像,你……”话说到一半,老韩的酒却一下子醒了一大半,后面的话猛地全都咽了下去。 看着襄王清澈的眼神,韩千户突然觉得对方可能真的不知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陛下玩的真花啊! “老韩,你倒是说啊,到底是为啥?”襄王看着老韩的眼神一变再变,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着巨大的秘密,越加心急的问道。 韩千户抓耳挠腮,真相他猜到了,可不兴说啊,说出去要掉脑袋的。 憋了半天,才梗着脖子硬解释道:“依我之见,陛下之所以要召见你,就是因为看中了你们这一脉,如今所有的世子之中,得府案首的,唯有世子一人,陛下倚重,这不明摆着的道理?” 襄王朱翊铭此时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老韩的眼睛,“不对,你没有和我说实话,这里面……”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见老韩已经站起来了,“明日主公要前往德安府,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你给我站住。” 襄王还想抓住对方,可老韩毕竟是锦衣卫千户出身,身手比襄王这半吊子强太多,扭身闪开,夺门而去。 “老韩,别跑……” 等追出来,才发现人已经消失不见。 朱翊铭回到屋,恨恨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眉头皱起来一个“川”字,“这其中莫非有隐情?”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朱翊铭思索良久,却是怎么也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他悄悄地来到朱常淦的屋子,看着儿子的眉眼,鼻子,嘴巴。 “没错啊,长的这么像我,难道是还能出错不成?” …… 京师,皇宫之内。 回到自己身体的崇祯却是极其的兴奋,不断的绕着案牍,嘴里骂道:“杀,该杀,这群害群之马,这群贪官污吏。” 骂着骂着,整个人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突然眼睛潮红了起来。 “朕有钱了,终于看到闲钱了.” 他让王承恩拿过来酒,兴奋地灌了几口。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喝的如此痛快,“王承恩,陪朕喝几口。” 王承恩看着皇帝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皇爷,您的内帑里面还有两千万两银子,不必如此着急,如此喝酒,伤身。” “你不懂,那不是朕的钱,只有亲手弄来的钱,才是自己的。” 王承恩嘴角抽了抽,得~陛下这是又犯病了,好在这次犯病比之前都要轻微,至少没有大吵大闹,情绪相对激动,但还算平稳。 崇祯接连几大口酒下肚,脸色已经通红。 他摸着金黄色的龙椅,嘴里喃喃的继续说道:“朕是九五之尊,但这九五之尊实在是太憋屈。” “文官、勋贵、宦官打着为朕解忧的名义,掌管着户部、吏部,可到头来,国库却时时空虚,下面的官吏更是贪腐不断。” “大明朝的官都是文臣们提拔上来的,早就成了小团体,就算撤换了一个,再上来,还是他们的人,你说朕能怎么样?” “派他们去剿匪,匪没有剿灭,国库赤字更甚,一再加派粮饷,可即便如此,文官武将们还是不愿意干,朕又能怎么样?” “每次上朝,朝堂之上的争论无非是国库紧张,不易开展剿匪。” “什么没钱,什么国库紧张,不过是那些地方城镇的钱都进了那些官绅的腰包……朕不是不想查他们,但每次在朝堂之上提起来,众臣一个个激忿填膺,最后都不了了之。” “即便在地方查了几个,也无非是给朕做做样子,都是一些假账烂账。” “朕知道他们是在糊弄朕,可实在找不到一个可用的人去查个水落石出……都在糊弄朕,都在糊弄……皇兄不过是在宫里喂个鱼都能掉在池塘里淹死,从朕继承大位之始,生怕哪一天会落水。” “王承恩,你说,朕过的这叫什么日子?” 这些年自己做皇帝,实在是太累了。 没日没夜地为了钱粮焦虑,三十岁便已经白了头发,如今做了贼反而攥住了大把的银钱,这种心境实在难以言表。 “如今不一样了,朕能弄到钱了,朕也能剿匪了,而且还能清理了大明的赃官污吏,打杀了那些臭虫,靠文官、靠武将、靠宦官,都不如靠自己……朕高兴,实在是高兴。“ 崇祯语调激昂,拉着王承恩,尽情的诉说着。 “皇爷,您慢点!”王承恩连忙扶着皇帝,生怕他摔倒了,却被崇祯塞进手中一杯酒。 “好好好,喝,内臣喝还不行?”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皇爷情绪稳定。 “你是没有看见,朕今日有多么的威风,朕有多么的豪气,那些百姓是如何对朕的,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天赋……”崇祯说着说着,酒杯落在地上,已然睡了。 王承恩将崇祯给扶到卧榻之上,盖好,轻出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还是第三次见你饮酒。” 前两次,一次是娶王妃之时,另一次是登临大位之后。 不过看的出来,皇帝是真的高兴, 现在,王承恩已经总结出来规律了,晚上只管生活上的事儿,政务上的一概不过问,不理会,不请示,不汇报。 朝廷的大臣来访,也是能拖就拖,一概不让他们入宫。 一切等到白天再说,即便是紧急军情,也让他们去军机处,孙承宗和杨嗣昌在那边值班,出不了大的差池。 后半夜, 崇祯突然起来,嚷嚷着要要喝水,王承恩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伺候着他喝完水。 崇祯此刻也恢复了心情,“陈妃那边情况怎么样?” 虽然陈妃的事情,自己只是半参与,但不管怎么说,肚子里面怀的也是朱家的骨血。 陈二发更是为国家而死,经历过周奎这样的老丈人,他对陈二发有着心底的愧疚和渴望,明里暗里没少帮衬陈家。 “回皇爷,陈国丈的后事早已经办妥,只是其子似乎有些怯懦”王承恩提起来这个,脸色有些发紫。 自陈二发死后,朱常淦将陈二发的儿子陈立基给提了上来,但这儿子比他爹还胆小,不是今天这难受,就是明天那儿不舒服。 让他接替五城兵马司都督一直,他也是告病在家,最后还是陈妃挺着大肚子过来求情才降到了都督同知。 职位降下来,他才敢进衙门当差,明明是都督同知,但在衙门里面却是对任何人都点头哈腰,简直丢皇家的脸面。 崇祯闻言,脸上也是青一阵紫一阵,“算了,就那样吧,只要不犯什么错,他这样也挺好。” “他有后没?”崇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回皇爷,陈立基家中去年刚添了一子,上面还有个长女。” “一儿一女。”崇祯轻舒了一口气,“也挺好!” 王承恩还在伺候着,准备给皇帝汇报今日发生的事情,却发现一阵轻微呃鼾声响起,抬起头才发现皇爷又睡着了。 拿过来大氅,给皇帝披上,轻轻的退出去。 梦里,崇祯再次梦见了自己攻城略地,开仓放粮,审案诛杀贪官恶霸。 还有那些边将军乱臣贼子,将不领兵军不修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搜刮民脂民膏的,吃空饷的,纵兵抢劫的,争夺地盘的,不给好处不干活的。 杀尽江南百万寇,手中宝剑血犹腥 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然再次置身于南漳县的县衙之中。 开门,发现老瞎子的徒弟就在门外,“主公,您起来了?” “怎么了?” “刚刚韩统领与您父亲似乎有什么矛盾,吵吵起来了,我们几个也拦不住,所以还是请您过去看看。” “他俩吵吵什么?” 崇祯皱着眉,朝着不远处的房子走去。 …… 而在京师,朱常淦再次接见了一些从全国各地来的举子、秀才。 如今的国子监被改建之后,扩大了许多,作为锦衣卫、东厂安排外来士子的培训基地。 每逢初一十五,朱常淦都会过来接见这些士子。 今天就是十五的日子,朱常淦乘着车辇前来。 国子监门,围着三层外三层,举子一个个兴奋不已,朱常淦对着他们说了一句:“好好学,你们这些人之中,运气好的话,有人位列公卿是不成问题的.” 入仕,而且还是成为位列公卿的人,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最强大的兴奋剂。 “陛下圣明!” “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陛下万岁!” 朱常淦扭头大有深意地看着麻士维一眼。 麻士维拿着已经刊印出来的资料发给众人,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赏识你们,如今又有这么好的机会,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表现了,不要给陛下丢脸,最重要的是不要给自己丢脸。” 经历过上次的培训之后,麻士维已经跻身为一个合格的讲师序列。 “接下来,我们拿出来大明皇帝语录,这里都是陛下的摘要,是学习和处理我大明事物的宝典,想要融入大明的政坛,快速的熟悉陛下的理论是极为重要的.” “来,大家跟着我读。” 数千人的读书声声声入耳,曾经已经没落的国子监,如今却是热闹非凡。 风声雨声读书声。 刀枪剑戟,杀人声。 下午的时候,众士子跟着锦衣卫的人,再次前往廉政司旁观公审,大明的贪官污吏,朱常淦并没有一次性杀完,而是放在诏狱之中。 对于皇帝来说,锦衣卫、东厂的人已经明察暗访这些人,已经明察暗访,掌握了他们作奸犯科的证据以及这些人的德行。 但朱常淦并没有全部一网打尽,而是一个个慢慢往外出来。 这种就像是羊圈里面的养,到年关了,但你没有必要一次性全杀了。 特别是朝中的“大老虎”,每一个都是资源。 一下子全拍完,多没意思。 每隔一段时间,在特定的日子砍几个,然后将新闻放出来,刊印在《大明时报》上,发往全国,方可以获得最佳的效果。 保持持续的高压,比一时的爽快更重要! ps:尝试了一下插图! 第183章 红娘子:是他吗? 麻士维从外面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皇爷,晋商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 “一些好卖的店铺,折算了之后,大概是六百万两银子。” 朱常淦点头,就清单接了过来看了看。 不得不说,晋商在明末的富有,全国财富排名前二十的钱庄,绝大多数都出自于山西,明末的晋商不说富可敌国,比江南的那些盐商们不遑多让。 朱常淦并没有让他们将所有的商铺都给卖了,比如其中的钱庄。 有明一朝,由于私钱庞杂,铜钱的轻重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在此情况下,就出现若干专门进行钱币兑换的金融组织,称为钱店,又叫钱铺、钱庄、兑店。 钱庄所经营的业务也由单一的货币兑换变得多样化起来,主要有存款,“过账”以及放款。 此时的存款不同于唐朝的柜坊,钱庄已经对存款人支付利息,而放款的对象不针对普通人,而是以商人为主。所谓“过账”,类似于现在的转账业务,可以减少现银的使用。 放账就简单了,说白了就是借贷业务。 可以这么说,钱庄已经与现代商业银行十分相似。 朱常淦让锦衣卫和东厂将这些钱庄给拿下来,作为皇庄。 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票号业务,主营汇兑,即商人委托票号将款项支付给收款人的结算方式,不需要再采用镖局运送现银。 一经推出就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朱常淦不是没有想过现代商业银行,但大明如今的经济体系十分脆弱,南有匪患,北有强敌,大肆地更改原有的经济体系,极大的可能是让百姓先丧失信心,导致货币崩塌。 票号体系是经过晋商验证的,他们利用票号毒霸满清商界两百年,正是因此,朱常淦才敢放手办票号。 铲除晋商之后,徐州、兰州、太原、天津、北京、辽东、锦州、四平、张家口等地,300余家钱庄。 现成的渠道,便也落入了朱常淦的手中,省去了太多时间。 这一番操作,不仅有了鸡蛋,还有了下蛋的鸡。 兵仗司,务农司,十万兵马……这些都要花钱,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数百万两银子便已经花出去了。 “这六百万两来的真是时候。” 如今漠南蒙古已经投降,下一步必然是江南了。 对江南动手,短时间之内,税赋指望不上,这几百万两银子倒是可以顶一下。 “廉政司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廉政司在各地已经开始建立,只是……各地对廉政司颇有阻挠。”麻士维低着头回道:“朝中大臣也纷纷上疏,对此事意见很大。“ 朱常淦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他们自然是不希望廉政司入驻。” 内斗,似乎是封建社会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历史上,许多朝代刚开国的时候,都是皇帝贤明,大臣听话,上下和睦,一团和气的景象。 再往后便开始内斗。 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利益,其中最值钱的便是土地。 文官、勋贵他们最热衷的便是买地,一大片一大片的买,官位不能世袭,但土地买到谁的手上,就是谁的。 可以传世,所以每个王朝最开始的时候,百废待兴,自然是一团和气。 可当传几代之后,就会出现问题。 万历之后,财政亮红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土地问题。 张居正变法,挽救了一次大明朝,可之后再次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到了崇祯朝终于彻底僵死,不可收拾。 再来一次张居正改革自然是不可能,朱常淦不是崇祯。 官僚、地主,已经不是皇帝治理天下的左膀右臂,崇祯的‘分田分粮’也好,红娘子的“均田免粮”也罢,都是朱常淦的尝试。 如今的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当然,官僚、地主,他们不是案板上的肉,不是牛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对他们下手,他们会扯皮,会阻挠,会反抗。 王安石失败了,张居正也不得善终,他们会拉帮结党,还会制造舆论,胁迫皇帝,甚至把他们逼急了,甚至会抛弃皇帝,另找其他新的组织。 朱常淦捻着手中的茶杯,声音低沉,“可他们不希望,就以为可以轻易改变朕吗?” 王朝都快灭亡了,皇帝和大臣,大臣和大臣之间,还在斗来斗去。 他拿起御案上的一沓奏疏,“江南各地的不少官员、士绅,请求朝廷出兵剿匪。” “朕允了他们,四大营留一半在京,其余的全部南下。” 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们以为还能和我掰一下手腕,但在我看来,你们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了。 …… 南直隶、江西、浙江一带,那些进京的士子们已然陆续回到家乡。 他们一个个举着日月旗,胸膛之上,别着皇帝发给他们的勋章,吃完了饭,就出发到县城和当初的士子一起组织起来队伍。 “听说了没,咱们省廉政司组建受阻了。” “那我们得去啊,省廉政司建不起来,各府就更不可能建立起来了!” “可不嘛,这帮狗东西,竟然阴奉阳违,阻拦陛下的廉政政策,想来已经被银子给腐蚀了心智.” “回来之前,锦衣卫的麻指挥使说过,若省或者哪个府的廉政司有难,我们要竭力去帮助,现在是我们为大明效力的时候了。” “走!” “走!“ “.” 刚刚回到家没有多久的士子们,背上干粮,带着水,然后朝着各自的省城出发。 浩浩荡荡,在京城的时候,皇帝和他们说了,要先成立省城的廉政司,才能城里各府的廉政司分部再过几日就是廉政司成立的日子,他们自然是要赶紧赶过去。 可廉政司的成立,对于地方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 有明一代,中期采用的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三司,分掌各省军、司法权力,后逐渐被巡抚制度代替,景泰朝之后,则是改用总督署理军务,巡抚主理民政。 也就是说巡抚常常成为各省权力的最高长官。 本来自己捞的好好的,上面突然来了一个紧箍咒,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不可能愿意? 以至于廉政司的衙署还在筹建,就与本地的衙门、“百姓”、甚至是“无赖”爆发了极大的冲突。 这些所谓的“百姓”到底是什么人,所有人都跟明镜似的,他们什么事情也不干,就是干扰廉政司的建成,即便是爆发流血,也不怕。 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可冲突发起来之后,湖广省的总督、巡抚却是发现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头几天,廉政司的人没有多少,“百姓”们还可以抵挡的住,但很快就发现不断的有士子前来,挡在廉政司的衙署外面。 八月初三,几百个。 八月初四,几千个。 八月初五,上万个不仅是湖广的,还有浙江、南直隶等一些地方的士子竟然也都来了。 这些士子手拉着手,高喊着:“为了大明!” “建立廉政司,打倒所有贪官污吏!” “大明万岁!” “陛下万岁!” “阻挡廉政司,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这些士子中不少也会点刀枪棍棒,他们组建成了先遣队,一个个悍不畏死,与前来干扰的人战在一处。 被纠集起来的,前来闹事的“百姓”,哪里会想到会碰到这硬茬子。 仅仅两天不到,双方就爆发了多次冲突,就被打死打伤了数十个,再也不敢上前。 湖广总督苟有泉此时已经调兵过来包围住了这些人,但看到这架势,却也还是停住了手,这些人是士子,是读书人,里面一些人不少是官僚乡绅的子侄。 只能让各家族的人劝他们的子侄回去,可这帮上了头的士子,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 任凭各家的长辈轮番前来劝,全都无功而返。 一个个誓要将满腔热血泼洒在这片大明的土地上。 “来啊,杀我啊!”一个士子撩开衣服,指着自己的胸膛,“冲这儿捅!” “我们不怕伱们。”另一个世子站出来,“陛下亲自接见过我们,对于我们给予了高度评价,你们敢杀,我就敢死,到时候看你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没错,我们不怕你们,谁反对建廉政司,谁心里就有鬼。” 随着一个人说出来《大明皇帝语录》中的话,很快就有人跟着喊道:“肃清大明毒瘤,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所有为大明而奋斗的人,都是我的战友。” “为大明而牺牲,我们死的光荣为了大明!” “为了大明~” 一个个士子嘶吼着,喊声震动天地,脸色通红,朝着那些拿着刀枪的兵勇冲了过来。 声势热烈程度,沸腾了一般,让对面从总督到手下的兵勇,无不脸色剧变。 狂热,太狂热了。 “嘭乒.乓.” 喊杀声,呼喊声、惨叫声、鲜血、尘土.陡然之间交织在了一起。 湖广总督苟有泉都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总之就是打起来了,眼前的这群疯子竟然朝着他们反向冲锋了过来。 “退!” “不要伤人!” 他朝着手下的兵勇喊道,但此刻已然乱了,不是那些兵勇要杀人,而是成了那些读书人眼睛通红的要“吃人”。 事情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从最先开始的骚扰,阻挡,变成了流血的械斗。 等湖广总督苟有泉带着人撤出来,清点之下,才发现仅仅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死伤675人。 “该死!”总督苟有泉气的一巴掌打在了手底下的一个参军脸上,“让你们退,你们干什么?他们是士子,是读书人,你晓得其中的厉害不?” 这些当兵的,穿着盔甲尚且死伤这么多,恐怕那些士子死伤也不在少数。 在此之前,他们派“无赖”阻挡也好,拦着也罢,皇帝都怨不到他们这些当官的头上。 可人一旦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兵勇的手上,那性质就全然不一样了。 “特么的废物!”苟有泉气得脸色铁青,“皇帝他正想找我们的把柄,现在倒好,我们自己给递上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被打的参将,低着头诺诺地问道。 “怎么办,老子怎么知道怎么办?” 就在此时,外面有传信兵跑了进来,“报!” “总督,襄阳府来报,谷城、南漳、宜城、枣阳等数个地方,被流寇“信王”所攻破,几省的县令皆被杀,城中的粮仓被劫,乡绅被砍头颅者,数百之巨。” 苟有泉两条眉毛跳起来,“我不是派了三千人过去了,怎么又被攻破了三个县城。” “回总督,此獠甚是狡诈,每破城,必然开仓放粮,打杀官员和乡绅,将财物、粮食分给百姓,以至于他们人还没有到,许多县城的百姓就已经在盼着他们了.如今其麾下号称有五万贼寇,滚滚向前,不可阻挡。” “五万??”苟有泉愤怒的脸扭曲,“如此说来,此獠岂不是比红娘子还甚?”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个“信王”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总督府内, 在座的几个人脸色皆阴沉,没有人回话。 谁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相比而言红娘子他们还知道是从四望山跑过来的,如今在安庆府、九江府、饶州府一带。 以“均田赋,不交粮”的口号,得到了许多百姓的拥护。 官军多次派大军前期围剿,却都被对方逃亡其他府。 最大的原因,湖广这边打击的狠了,他们就跑往浙江,浙江那边形势不利,他们又会窜回湖广。 苟有泉使劲抹了一把老脸,“老子今年这是怎么了?犯太岁不成?瓢还没有按下去,又窜起葫芦.” 两大股流寇进入湖广,彻底打破了他以往安稳的生活。 以往他只要躺在府里等着收钱就行了,如今各地的官僚、乡绅却是天天喊着他剿匪,甚至不少私自向朝中递交奏疏。 弹劾他这个总督办事不力。 流寇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廉政司的又来了。 苟有泉想不通为何时局会陡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安庆,岳西山。 此地峰峦叠嶂,植被繁茂,朦胧的雾气映照着下面流淌的小河,鳞次栉比山石之中,搭建着一排排的木房子。 此地正是红娘子的根据地之一。 此时的三当家来到一个木房子之外,敲了敲门,“大当家,这是最近的塘报。” “好,放那里吧!“屋子之中传出来一句不冷不硬的女子声音。 若崇祯在这里的话,必然可以听出来,正是红娘子的声音。 自从她从四望山出来,便一路朝着东南走,最终选定了这里,向东可以进入浙江,向南南直隶,向西可进入湖广。 凭借“天下大同”的口号,队伍发展的很快,如今已经手底下的兵马已经超过五万。 若不是她尽力的控制人数,恐怕比现在还要多。 红娘子一边盘着头发,一边从屋子里面出来,一双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目光之中带着些许冷漠,英气逼人。 明朝已婚女子多盘头,哪怕朱常淦已经跑了,她却依然坚持盘了起来。 “呼~呼~“ 银光乍现,出手如电,在朝阳的光华之下,如梦如幻。 从四望山一路走到现在,经历了许多。 李岩跑了,六当家申屠黔也跑了,但红娘子的心境反而比之前更加的成熟了,她沉稳地将铁枪放下,才从案牍上拿起塘报,看着上面的信息,眉头微蹙。 “襄阳府出了一个“信王”?麾下五万人?” 经过与明廷官军这么多次的战斗,所有的流寇也在向正规军转变,比如塘报。 红娘子意识到信息的重要性,撒出去大量的人手去搜集情报。 “老三,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三当家挠了挠头,“就是近日出现的,听说原来是张献忠的手下,谷城一战,张献忠被俘,四个义子,一死一俘,剩下的两个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如今突然冒出了一个‘信王’,确实令人意外。” “但此人发展之迅猛,比我们更甚,仅仅几日的功夫,便攻下了四个县城,诛杀贪官污吏数百人,百姓无不欢送。” “他们什么纲领?” 三当家的怔了一下,“他们喊的是:替天行道,均田分粮!” 嗯? 红娘子猛地抬起头,均田分粮? 这四个字,怎么那么耳熟? 似乎她想了许久,虽然那个人没有明确和自己说这四个字,但总结起来,其所有的内涵似乎就是这四个字。 “替天行道,均田分粮!” 她又念了一遍,容易被记住,还朗朗上口。 与均田免粮,也就只是一字之差。 “再去打探一番,看看此人到底姓甚名谁?” “大当家的,您认识这位?” 红娘子冷眼看着他,“让你打探就打探,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当家还是你当家?要不然这山寨你管?” “大当家的说笑了。”三当家的老脸一红,“我马上就去!” 开玩笑! 别说他不想当这大当家,就算是让他当着大当家,也玩不转啊。 六万人! 没错,如今红娘子的队伍已经不是之前几千人了,而是多大六万多人,三当家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等人走了,红娘子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儿,虽然比在四望山的时候,多了纲领指导。 事情却是比之前也多了许多倍,便是从早到晚都忙不完,也只有在忙碌之中,才能忘记之前那些人,那些事。 “是他吗?” ps:第一卷完,接下来是第二卷:血洗江南。 第1章 腰间宝剑血犹腥! “皇帝说的轻巧,苦一苦百姓,苦一苦百姓,可他也不下来看看,我们百姓哪里还有半点油水?” “就是,他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管的上我们?我们实在吃不上饭,也就只能拿着锄头,镰刀,刨皇帝的祖坟了。” “弄他,不弄他弄谁?” 一群造反的流民正围在一起骂皇帝。 从陈胜吴广起义开始,历朝历代都有农民起义。 特别是到了王朝的中后期,起义、造反的勇士就像是芦苇荡一样,年年割,可到了来年,春风一过,便又破土而出。 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他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活下去? 为了能有口吃的,为了有衣蔽体,死了有块席子裹尸。 可就是这么简单朴实的愿望,若是无法实现,他们便只能跳出来造反了。 “还是咱们信王好,让咱们吃上饭不说,还给咱们分银子。” “这在以往,便是八大王也不曾如此有过啊!” “张献忠如何能和主公比?”老瞎子的徒弟打断他们,“等着吧,我师父说,将来有一天,咱们能过上顿顿喝酒吃肉的日子。” “咱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崇祯听着,脸色发紫,嘴角不住的抽动。 骂的是自己,赞的也是自己。 此刻他正带着五万多人前往德安府,这些日子的接触,这种骂皇帝的言语不断的充斥在他的耳中。 说实话,最开始的时候,崇祯也愤然,气得想打人,但见的、听的多了,也慢慢开始习惯。 谁让大明的苛捐杂税数不胜数,谁让百姓吃不饱饭? 不造反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如此。 崇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起手打断众人,“大伙儿休息一下,前面三十里就是安陆县城了,养足了精神,联系一下城里面的人。” 德安府,下辖安陆、云梦、应城、应山、随州四地。 气蒸云梦泽,说的便是这自“华容隆起”北侧至汉江以南的广大地域上的湖泊群,统称为云梦泽。 只是到了明末的时候,这些湖泊群已经被长江和汉水逐渐淤平,有的则扩展,比如后来的洪湖。 “老瞎子,城里面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是吧?” “回主公,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一早咱们的人有已经和城里人商量好了,有五百多户人愿意替咱们开城门。” “五百多户?如此看出来这安陆县令不是东西。”崇祯忍不住骂道。 之前的枣阳,南漳,百姓们前来投靠的也不过一两百户,而这安陆县竟然有五百多户,足见这家伙有多得人心。 …… 三十里路,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安陆的县城。 随着崇祯的一声令下,数万流民一个个不再嬉笑怒骂,转而充斥着杀气,有的磨刀,有的编制自己身上的烂甲胄。 一个个杀气腾腾。 崇祯则是在老瞎子的安排下,摆放了一个桌案,上面放了三牲六畜。 不是老瞎子要求的,而是崇祯非要如此,作为皇帝,每次大战之前,讲究这个。 虽然不能和在京师的时候相比,但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 崇祯在最前面,向上天祈福。 襄王和老韩分列左右,再往后是老瞎子,再然后便是最先投靠过来的原来张献忠手下的小头目。 他们虽然入伙时间比较短的,却可以与“信王”一起祭天,这让众人无不感慨“信王”的义气令人折服。 想当初在张献忠的手下,除了他的四个义子,其他人哪有和和八大王共列一席的资格? 何况祭天? “诸位,就拜托你们了!”崇祯举起已经滴了鸡血的酒樽,冲着所有人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尽显江湖义气。 其余众人同样举起杯,“愿为大王效死力!” “信王让咱们吃饱饭,哪怕立时死了,也算是做了饱死鬼,值了!” “没错值了,头掉了,碗大个疤。” “这世道活得不如猪狗,狗皇帝贪官污吏横行,咱们杀一条血路,杀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杀!” “杀~” 冲着看着这群激昂的流寇,心里直抽抽,不是你们每次喊口号,都要骂我一遍吗? 虽说已经接受了自己这一层身份,但每次这个时候,他都有种内心的愤怒在燃烧,但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冷静。 这种思绪让崇祯极为的烦躁,“苍啷”一声抽出宝剑,“目标安陆县。” “冲……” 数万流民如洪水一般,朝着安陆县城扑了过去。 “吾儿,你过来一下。”崇祯跟着流民往前,却被襄王给拉住。 “伱跟我过来一下。” “咋了?”崇祯有些愣然的看着神神秘秘的襄王,忍不住问道。 却见襄王将他扯到一个角落,将自己身上的软甲给脱了下来,“将这个穿上。” 崇祯定定地看着他,眼睛突然有些发红,“爹,那你呢?” 襄王拍了拍自己胸脯,“你忘了六十岁以上的不必上战场,你爹我这个月过六十了。” “别愣着,快,穿上!” 没等崇祯说话,便硬生生被襄王套了上去,崇祯眼眶通红地看着这个两鬓斑白的老头,这么多年,他最亲近之人。 同姓,同宗,同族的家人。 “爹,我真不要,你自己穿好。” 崇祯立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襄王的周全。 哪怕大明王朝真的崩塌了,他也要豁出命去,救这老头护个平安。 襄王却骂他道:“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让你穿就穿,违逆父亲,反了你了……” 说完再次将铁甲套了上去,厚实、明亮,冰凉的金属质感贴在崇祯的身上,却暖在他的心里。 这铁甲是他前些日子缴获来给襄王的,身处这战乱之中,刀剑不长眼,唯独怕这位长辈出意外,如今却又被他给自己穿在身上。 “你是吾儿,我不心疼,谁心疼……那啥,你真是我亲儿,对不?” “嗯?”崇祯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啥意思? 襄王却是拍了拍他,“没事儿,一定要注意安全!” 轰隆隆! 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电闪雷鸣。 …… 安陆县内,县令听到了这雷声,忍不住破口大骂,“前日刚落雨,今日又打雷,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之所以骂,不是因为怕老天下雨,而是怕堤坝决堤。 湖广这些日子,雨水多,虽然年年朝廷拨付银子过来。 但过往几年旱灾不断,雨水不够,以至于他们已经将所有的银子搂进自己的腰包,数十里的堤坝一点都没有修。 今年这雨水不免让他有些担忧。 轰隆隆,又是一声,震的耳朵嗡嗡作响。 “得,爱下就下吧,反正过些日子,本官也就不在这安陆任职了,到时候管它洪水滔天。”县令卷了一下衣袖,跑回后衙。 刚刚那一瞬的担忧,很快便被他抛在脑后。 离天黑还有很远,但黑沉沉的乌云却如扣在头上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随着雨势渐大。 路上行人断绝。 风声雨声,犬吠声,安陆县城之内一片寂静。 安陆县城城门之下,几个守卫的兵卒也骂骂咧咧地跑进城门洞子底下躲雨, 哗哗哗~ 蓦然,一阵阵提打着雨水的声响,由远及近,朝着城门这边过来,守城的兵卒疑惑地眯着眼,透过雨幕,想看看是谁冒着这么大的雨,在路上跑。 可水汽太大,压根看不清,当他们终于看清来人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冷冽的寒光。 “流……流……” “噗~噗~” 压抑的惊呼刚喊出声,便被利器入肉的声音给割断。 猩红的血,如染料一般淌入雨水之中,晕染成一片,顺着城门洞子流出去,被外面的雨点拍打着渐渐淡开。 空气中徒留一股浓郁的血腥,朝着四周散开。 “换衣服!” 两个守军的衣服被人剥下来,发白的尸体如两只被拔了毛的羊,抬着扔进护城河里面。 已经换过来衣服的一个家伙骂道:“放绞盘,将吊桥放下来。” 几个呼吸之后,流民军冲着远处吹了吹哨子,示意这边已经搞定。 …… 城外,无数双眼睛看着安陆城,他们一个个紧握着手中的刀枪,与雨幕融为一体。 崇祯握着手中的宝剑,示意所有人不要惊慌,再等等。 当看到吊桥放下的那一刻,崇祯眼睛猛地一凝,“得手了,所有人,进城!” “冲!” “进城了!” 轰! 流民们踏着大雨,踢的水花四溅,朝着安陆城里涌了进去。 直到这时,守护城门的官军才反应过来,从躲雨的房屋里面出来,看着远处如涛涛洪水一般的流寇,惊恐地喊道:“流寇,流寇进城了!” “流寇进城了……” 然而他们还还没有喊出几声,便被人给包围了,城里的那些百姓,他们早就盼着“信王”到来,此时早已经围在“卫所”附近,看见官军出来,便一拥而上。 锄头、铁耙,有什么用什么,朝着他们头上砸去。 “兄弟们,杀贪官污吏……” “信王进城,百姓不动分毫,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信王进城,分田分粮,所有百姓不用慌!” “信王入城,只清算贪官、污吏、恶霸……” 数万流寇高喊着,冲入安陆城中,在安陆县百姓的引导下,如洪流呼啸着朝着县衙,粮仓的位置冲过去。 安陆县的百姓,一个个关紧自家的大门,但也有一部分从里面冲出来,加入流寇的大军。 “杀贪官,杀恶霸!” “弄死钱宗黻那王八蛋~” 雨水还在落下,却犹如落入热油里面,沸腾不止。 整个安陆县,人声、犬吠,喊杀声、小孩子的哭声……交汇在一起,不断的撕扯着人的神经。 …… 外城的声响初歇,内城也终于有了反应,内城的兵勇一个个如吓呆了的兔子,四散奔逃,狂敲着手里的铜锣。 “流寇进城了,所有人都集合。” “流寇入城了……” 在本地乡民的策应下,流寇已经进入了内城之中。 崇祯的周围是一张张目光明亮的眼睛,他们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迷惘,更多的是兴奋。 因为接下来便是围攻县衙和粮仓, “信王”最讲信义,最讲忠义。 到时候,他们又可以顿顿白面,喝酒吃肉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入牛犊子一样,锃明瓦亮,掩饰不住的干咽唾沫。 “回信王,安陆的县令钱宗黻已经跑了。” “跑了?派人给我追回来。”崇祯提着宝剑一步踏入县衙,坐在了县令的桌案前,看着被群寇绑起来的县衙里面的女子、奴仆,脸色难看。 这群王八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家国情怀,在朝堂上说的时候,信誓旦旦。 一听说流寇来了,连家眷都奴仆都顾不上带,自己先跑了。 当“贼”的时间越长,对于大明王朝的失望、无力感越重,内心之中的那股子愤怒如滔滔江水,无法抵挡。 “你是师爷?” 一个八字胡,绿豆眼的干瘦中年人狂咽了一口唾沫,身形有些微颤地回道:“回大王,再下正是安陆县衙的师爷。” “安陆城这几年的账簿拿过来。” 师爷浑身发颤,连忙点头应道:“是,大王!” 很快,账簿拿过来了,但上面记录的乱七八糟,让崇祯看的眉头拧成了麻花,“这就是你做的账簿?!” “苍啷!” 师爷面色猛地大变,“饶命!” 下一刻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咳咳咳……”血沫子从血管喷出,滴答滴答地溅在地上青石板上。 “县丞是哪一个?” “这个是县丞。”老瞎子的徒弟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子,将他给拎了出来。 “大王……饶命!” 崇祯将宝剑放在他的脖子上,“你告诉我,县令的库银在哪里?” “我……” “想好了再说,你有且仅有一次机会。” “大王,这么私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噗~” 此时崇祯内心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致,有前面几个先例,县令贪腐,师爷和县丞必然参与其中。 手中的宝剑滴着猩红的血珠,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扭头看向一个年轻夫人。 “你是钱宗黻的什么人?” “回大王……我是县令钱宗黻的六姨太。”瘦弱的女子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大王,求你别杀我,贫女乃瘦马出身,刚进入这县衙不过三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瘦马?”崇祯已经抬起来的宝剑不禁顿住。 虽为皇帝,但还是知道何为“瘦马”的。 “莫养瘦马驹,莫教小妓女” 这句诗是白居易的诗。 其意即是把年幼的女子比作小马驹。 这番比喻,到了明朝中后期被广泛应用,甚至还成了一个投资产业。 不少贫苦人家,或是家中遭遇变故,或是家长欠下巨额外债,导致生活难以为继,不得已之下,便将家中的女儿卖出去,以换取些许钱财度日。 这些被卖出去的女孩子,即是“瘦马”。 当然,这些被卖出去的女孩子价格不等,少则几百文,多则也不过几两银子,总之就是以很低的价格就被卖与他人。 而收买“瘦马”的人,在当时被称为“驵侩”,其实说白了,这些人就是人口贩子,专门四处物色收买年轻女子。 甚至,他们要是遇上一些姿色、资质上佳的女子,还会采取诱骗等方式强行收买。 培养培训后,再卖给达官贵人,以牟取暴利,瘦马还会根据资质不同,被分为“三六九等”。 眼前这女子,肤若膏脂、纤态盈盈,卧若娇莺,且能进入县令府衙之中,显然资质在上三等之列。 “大王,奴家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类骨牌等项目。” 本来已经放下宝剑的崇祯,眼底寒光闪烁了一下,“县令当初把你买回来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一千八百两。” “你算是最高的吗?” “回大王,我不算最高的,最高的有六千两之巨。” “最差的三等瘦马多少银子?” “百八十两样子。” 崇祯目光如炬,人贩子在买这些女孩的时候,才不过花了最多几两银子而已,这一来一回,就是几百上千倍的利润。 “供出你的上家,否则死!”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商贾富户,甚至一般地主,他们有钱买“瘦马”,他们一掷千金,却无钱为大明交一分钱的税。 既然自己都当“贼”了,自然不能放过这些人贩子,或者说不放过他们手中的钱财。 几个月来,看惯了农田绝收,饿殍遍野,数百里赤地,枯骨堆积如山,崇祯的心已经比山石还要硬。 此刻,有流寇来报,“信王,粮仓已经找到了,里面只有一些陈米。” “开仓分粮。” 崇祯提着宝剑,大步走出县衙大堂,“所有的贪官污吏,杀!” 韩千户、老瞎子的徒弟,几个流寇的头领,手持着大刀闻声而动。 刹那间,县衙的庭院之中,一具具头颅落地,血流成河,血污拼命地朝着落水孔钻,但却被更大团的血水给挤开…… …… 第2章 要这乱世,记住我公羊小明 安陆城中乱作一团。 到处都在杀戮,那些大户人家面对如狼似虎的流寇,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便被攻破。 崇祯为了防止流寇滥杀无辜,规定让他们将大户人家攻破之后,不许杀人、奸银,否则立斩。 再加上有锦衣卫、东厂的三千军户“老营兵”做督军,情况想象的比预想的要好一些。 这些大户人家被一个个绑了送到县衙这边。 他们要到这里接受公审,接受整个县城的百姓公审,根据罪恶,确定其罪与罚。 县令的六姨太为了活命,供出了安陆城中的一个“瘦马”培训点。 而这一处“瘦马”点,反而成了最大的抵抗,里面数十个流氓、地痞,拿着刀枪,盾牌,弓箭,竟然将前去搜查的十多个流民给射杀。 “老韩,你带几个人过去,将他给啃下来。”老瞎子气的骂道:“奶奶个腿儿的,还能让这玩意儿给崩了牙不成?” 老韩带着几十个锦衣卫的人,连同数百个流寇。 一声令下,箭如雨下。 几十个地痞、死士,哪里经得住锦衣卫的攻伐,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这处宅院就被彻底攻破,除了之前死掉的几十个地痞、死士,又从里面拽出来几个负责调教的中年老鸨和一百多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浑身肥膘的男人,个子不足五尺,却足有三百斤,他举着手,“别杀我,我有钱,留我一命,我告诉你们钱在哪儿……”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一刀砍在了脖子上。 老韩将刀在尸体上蹭了蹭,“杀了你,我们照样能找到钱在哪儿。” “韩统领,安陆知县我们追上了,这狗东西,还想带着财物跑路,结果车子陷在城外了,被我们的人给追上,逮了回来。” “将他带回县衙!” 老韩又看了一眼身后那百十个年轻女子,“将她们也带过去。” …… “总督,不好了,反贼“信王”攻破安陆,县令及县城包括城里面的数十个乡绅,全部以身殉国……” 一大早,传信兵带着塘报,跑入了武昌府总督苟有泉的府邸。 苟有泉提着裤子从后院跑了出来,“什么?他们进德安府了?” 苟有泉气的将手中准备蹬在脚上的鞋子掼在地上,“一群废物,哪怕能抵挡一两天,也好让我们纠集兵马过去支援。” 已经连续两次了,安陆这么大的县城,一天时间不到,就被攻克,等总督府的兵马过去,贼寇已经离开。 更令人气愤的是,总督府的人马不过三万人,而这伙贼寇却已有六万人。 如今攻破安陆,恐怕人数只比以前更多,不会比之前少。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江南诸省的总督、巡抚,不想让孙传庭和皇帝的五大营入湖广,因为到那时候,形势就不是自己可以掌控,廉政司彻查,恐怕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可眼下匪寇如此猖獗,他们又止不住颓势,皇帝怪罪下来,他们照样人头不保。 …… 安陆城内,崇祯看着被搬上来的一箱箱金银财宝,喜忧参半。 “回信王,从安陆城中,一共查抄了十二万两银子,其中县令的五万两,‘牙婆’那里三万两,各劣绅拢共四万两。” “留下五万两采买兵器、马匹、粮食,其余与大伙儿分了。” “是!” 崇祯转身回到县衙之内,将所有人都赶出去,手中的宝剑扔在桌案上,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 “呵……”他苦笑了一声,“这才是朕的大明。” “他们哪有一点为朝廷为民的官样,官兵又哪里有百战之兵影子?” 两百年的大明,如今早已经将这些人养成了一个个肥如豚的蛀虫,崇祯目光向北,“皇叔伱是何用意?” “难道……杀尽江南百万绅?重造大明?” 正想着,突然一道声响将他的思想打断。 “咋没有点灯?”襄王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县衙里面的羊角灯给点上。 还没有到戌时,但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看到襄王,崇祯才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你咋来了?” 襄王却是脸色乌青地喝问道:“还问我为啥过来,你这湿衣服不赶紧下来,万一沾染了寒气,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崇祯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雨水打湿的衣服,身体在不自觉的微微发颤。 “这是从县令府里面搜出来的干净衣服,你先穿上。”襄王将衣服放在了桌案上,然后伸手将他的湿衣服往下扒。 “不是……我自己来,自己来。” 崇祯老脸发红,虽然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襄王做长辈,但被这么扒衣服,却还是忍不住脸红耳赤。 襄王哼了一声,“怕什么,老子给儿子换衣服,还害羞不成?” 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转过了身子。 崇祯见状这才背过去开始换衣服,殊不知,襄王在中途的时候,缓缓的扭过来,踮起脚尖看了好几眼。 心里暗道:“没错啊,那片胎记,就是在那个位置。” 是本王的儿子没错,老韩那狗东西到底是啥意思? 眼见崇祯要穿好衣服了,他连忙又扭过头,咳嗽了一声道:“穿好了没?” “穿好了。” 县衙是四处漏风的,襄王索性寻了一些木柴过来,点燃了,将崇祯的湿衣服给挑起来,放在火边一边烤,一边聊了起来。 “吾儿,为父怎么感觉你和之前有些许不同了?” “哪里不同?”崇祯从襄王手中接过来,笑着问道。 “你以前……天天和那帮士子上青楼、下酒楼,若说读书好,我也勉强还能接受,可……何曾拿过刀剑,更何况杀人乎?” 崇祯正在烘烤衣服的手,不自觉的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襄王看出来自己与与他儿子不是同一个人了? 但崇祯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呃……世事无常,可能是见过太多的生死之后,人不自觉的就变了吧!” 襄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崇祯的眼睛,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这道理说得过去,但为父希望你不要陷入滥杀之中。” “老爹放心,这点我心里有分寸的。” 襄王又问道:“那你怎么看到陛下让你卧底反贼这件事?”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秘吗?” 襄王摇了摇头,“要不然说你还是年轻呢,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和你说过咱们这位陛下,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想当初,他为了杀魏忠贤,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又是封赏,又是赞誉,最后该下狠手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还有袁崇焕,温体仁,哪个不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前一刻还人前显贵,下一刻就人头落地。” “况且咱们还是藩王,不得不防啊!” “为父希望你别那么卖力,别把这江南士绅都得罪死咯,到时候他们上奏疏弹劾你,咱们这位陛下说不得将你推出来……”襄王拍着自己的儿子,意味深长的叮嘱起来。 “父亲,咱们这位陛下,在您眼中,就是如此?” “何止在我眼中,你问问大明的官场,哪个不是这么说?” 崇祯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脸火辣辣地烫。 襄王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这不明确地说自己这个皇帝是个不粘锅嘛,有功劳了出来认领,但有责任的时候,往后缩,将别人推出来受过。 “行了,我去衣服给晾起来,这些话别人不会和你说,但你得往心里去。” 襄王拿着半干的衣服走了,留下崇祯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朕在大明臣民之中,竟是如此名声吗?” …… 安陆城内,一处处残垣断壁,此时雨已经停下来了。 对于官军、官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但对于义军、贫苦百姓来说,此次攻城可以说是一场盛宴。 贪官污吏的金银、粮食,恶霸、劣绅的田产、商铺、粮食都落入了义军和百姓的麻袋之中。 “胆敢行歹事,给老子抓起来,砍了!” “玛德,也敢以“信王”的名义为非作歹。” 老韩带着锦衣卫的人,在城里巡护,对于敢欺压、奸银百姓者,无论是义军还是本地百姓,一律杀无赦。 非铁血,不能立规矩。 前几次义军攻城之后,总有当地的地痞流氓出来趁着机会,打家劫舍,趁乱作案。 但被锦衣卫的人给斩杀了几起之后,一个个就都老实了下来。 巡视了几圈之后,几个人来到城门值守。 老韩手下的一个锦衣卫百户看着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大哥,之前您不是一直找关系,想调回京师,现在怎么没动静了?” “难道您真的准备在这劳什子世子手下,造反?” 老韩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他走到门口,左右又看了看,关上门,“苗海实,你我共事多久了?” “八年多了,大哥你问这个干嘛?” “眼下有一桩破天的富贵,我一直憋在心里难受,今日便和兄弟你说一下,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苗海实干咽了一口唾沫,“大哥,您说,我保准不告诉其他人。” “你见过陛下没?” “那自然是见过的。”苗海实肯定的说道,虽然离得远,但在锦衣卫这么多年,又是锦衣卫千户,想不见皇帝也不容易。 “那你就没有发现咱们这位世子与皇帝颇有几分相似?” “你指的是……” “仔细想,想细节。”韩子森提醒道:“世子走路的模样,说话的口吻,包括今日握宝剑的姿势……想到什么没?” 苗海实仔细回想,下一刻,眼珠子睁大如驴犊子,嘴巴张的老大,目光惊惧地盯着老韩。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 “明白了吧!”韩子森使劲地点了点头,“这是你我兄弟飞黄腾达的机会,如果能走好这一步,将来或可如李指挥使一样,封公拜侯。” “大哥,您厉害啊!” “莫要声张,世子的身份,现在知道的也就你我二人而已,千万不可泄露出去,襄王问了我两次了,都都没有告诉他,你应当知道其中的厉害。” 苗海实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一股异样的红色晕染其上,“大哥,从今天起,我都听您的,你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韩子森示意他靠近一下,然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接下来,你我必须有一个人守护在世子身边,防止有任何意外发生。” “没有出意外,咱们也算是在世子身边刷存在感了,若出意外,便是救驾之功。” “先登、破阵、斩将、夺旗也未必比得上救驾之功啊!” 苗海实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谢大哥提携!” 老韩为何要告诉苗海实,一方面是为了找个帮手,但最大的原因还是世子总是派他出去,如今知道了世子的身份,他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半分,实在怕这位世子出什么意外。 一旦遇险,别说功劳,脑袋都得搬家。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靠谱的人替自己守着。 接下来,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一些细节上的东西,直到天色彻底黯了下来,才一前一后离开。 …… “师父,您上座,我给您倒一杯茶。” 老瞎子此时坐在上垂手的位置,徒弟正给他奉茶。 “师父,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老瞎子侧了侧耳朵,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才轻声的说道,“现在没必要慌,咱们这位主公还远远没有达到极限,接下来他肯定还好继续攻城略地,占领更多的地盘。” “师父,你说京师那位会让他就这么瞎折腾吗?”徒弟一脸担忧的问道。 “你这就不懂了,什么是九五之尊之相?”老瞎子骂道:“就是不管怎么折腾,到最后皇位依然会是他的。” “你就看着吧,咱们这位世子展现出来的能量,必然超出你我的想象。” 小徒弟一脸的怀疑,但却不敢顶嘴。 老瞎子似乎可以能看到一般,教训道:“你还别不愿意,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就知道感激老头子我了。” “来,趁着这机会,我再教你几招,好叫你知道如何夜观星象。”老瞎子指了指他天天背着的背篓,“最下面有一个暗格,你从里面拿出来那本书。” 小徒弟走过去,将书给拿了出来,他看着上面写着的几个字,忍不住念了出来:“师父,天禧是谁?” 熟料却被老瞎子一盲杖给敲在了脑袋上,“眼睛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说的。” “去将大门给锁上,摆香案,今日起,你才算是正式入门了。” “啊?” 小徒弟一脸的懵逼,嘴角咧了咧,自己伺候了老瞎子三年多,今日才算入门? 心惊之下,他还是依着老瞎子的吩咐,将香案等摆放整齐。 “跪下!” 等一切事情落听,才听老瞎子缓缓讲道:“入门第一步,便是咱们的师承,之前我一直对外说咱们祖师与刘伯温有旧,其实不然,我们的祖师乃是当朝黑衣宰相姚广孝,其精通儒佛道三家。” “只是自祖师助永乐爷登临大位之后,大明皇帝对我们忌惮颇深,不得不隐姓埋名,不敢声张,以算命看相为生,到我这里已经传承了十二代。” 这才是他真正的师承,之前襄王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都没有如实相告。 小道士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书卷,终于明白过来。 姚广孝,年轻的时候,名字不就是叫天禧吗? 他的喉结滚动,“师父,照您这么说,咱们是不是也要走造反的路?” 嘭~ 盲杖再次敲在了小道士的头上,老瞎子表情肃然、坚毅地对他说道:“这不叫造反,这叫顺应天道,天道所向,我们只是跟随而已。” 小道士揉着脑袋,苦着脸,“师父咱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造反是一条不归路,一个不留神,就是人头落地。 老瞎子又是一棍子敲在了他的脑袋上,“这条路,一旦踏上,哪里还有回头路?” “况且,我摸咱们这位世子的面相,似乎龙运愈隆,此乃大吉大利的征兆,你大可以放心!” “师父,您今年都快七十了,即便这位主公成功,您也享不了几天福不是?”小道士不解,“图什么?” 自己跟了老瞎子这么久,每日都是粗茶淡饭,而且还是瞎子,也不曾见他贪图功名利禄。 老瞎子笑了笑,“正式因为黄土都掩住脖子了,所以才更不怕了,我要将自己今生所学,所悟,全都实践一下,看看祖师传下来的这门学问,到底是不是他说的那么玄乎?” 说这话的时候,老瞎子干瘪的双眼,似乎都在动弹,想睁开看一眼这个世界。 活了近七十岁,他一直在苦苦的寻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瞎子怎么了?瞎子就活该籍籍无名吗? 老瞎子身形一震,原本弯着的腰杆瞬间挺的笔直,“我偏要这乱世,记住我老瞎子,公羊小明。” 小道士看着自己师父,脸上的肌肉跳动,心道:“疯了,都疯了……” 第3章 肃清陕、晋 京师,蝉鸣炸响,树林深密,却挡不住皇城之外的喧闹。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北侧的安定门而入,随着漠南蒙古诸部递交降表,额哲,苏泰等漠南十六部的亲王也纷纷入京。 不是来京都参观,而是来京长居的。 作为蒙古诸部的亲王,朱常淦自然不可能允许他们继续在蒙古积蓄力量、兴风作浪,所以让他们全都搬到京城来住。 以此将他们彻底绑定在大明的战车上。 不想进京,那就继续出兵,直到打的你想入京为止。 入京的第一日,皇帝并没有召见了他们,而是由东厂的人带着他们学规矩。 到了大明,自然要有大明的规矩。 东厂的人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个象牙笏板,一品至五品,笏俱象牙……六品至九品,笏俱槐木。 有专门的礼仪官带着他们,“我先带着你们演一遍,一会儿进入大殿之后,有人会喊拜。” “就这样,先站着拜,然后将笏板横着,后退。” “然后再拜……将笏板插入腰间。” “跪!”负责教授他们的老太监两只手搭在一起,放在地上,头磕在手背上,“再拜……起!” 漠南蒙古的诸王,看着老宦官,脸上的肌肉跳动,却不敢发怒。 无他,入京之前,他们看到了宣大总督卢象升的兵马,相比之前,兵肥马壮,还有那黑漆漆的火炮口。 让他们不敢有任何异动。 …… 一直折腾了两个时辰,老宦官才满意,禀报内廷,朱常淦才召见他们。 一番行礼之后,朱常淦与他们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并且留他们吃了午膳,席间宾客尽欢。 “陛下,臣妾给您斟酒。”苏泰频频与皇帝对视目光,刚起身行走了几步,却被王承恩给瞪了回去。 皇爷的安危,岂能落入你一个异族女人的手中? 苏泰尴尬地回到自己座位,端着自己的酒杯喝了几口,脸色酡红。 一直等到席散,回到大明给他们兴建的府邸,苏泰冲着儿子说道:“额娘能帮伱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言语之中,尽是失望。 本以为大明皇帝会像满清皇帝那样,将他笼络入宫中,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额娘,您也不用着急,咱们再找找,皇帝不要,说不定其他王工贵族有此想法,到时候咱们在明廷之中也算是有点话语权。” 额哲这种想方设法将自己母亲送出去的想法,放在大明,定然是一片骂声,但在明末的满、蒙之中却是稀松平常。 “也只能这样了。”苏泰叹了一口气。 其实说起来,她也才三十五岁不到,比大明皇帝大不了几岁,也还能生养。 为何大明皇帝睁眼都不看自己一眼呢? “可大明与满清不同,他们的藩王都在外地,母亲去哪里找他们?”额哲肥硕的脖子愁出来两道褶子。 “我听说皇帝前几日召襄王入京,听说此人甚得陛下重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额哲的一个幕僚说道。 苏泰眼睛一亮,“哦,襄王朱翊铭?此人现在到哪里了?” 额哲的幕僚嘴角抽了抽,“听说被流寇裹挟,现在还在湖广……” …… 朱常淦其实并非看不上苏泰,这女人长的是不错,板正腚圆,风韵犹存,但架不住身上有一股味儿。 狐臭! 更别说大明王朝没有迎娶寡妇的习俗,所以朱常淦那股子念头,还没有升起来就掐灭了。 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若是大明有人愿意迎娶苏泰,朱常淦也不会反对。 “陛下!” 有小黄门从外面走进来,王承恩上前打断朱常淦的思绪。 “何事?” “辽东情报。”王承恩将情报展开,然后又放了一本书,放在御案上。 打开锦衣卫的情报,上面写着的尽是数字,只有对着书,即密码本,才能看出来真正的信息: 孔有德趁着朝鲜不备,攻占了皮岛。 多尔衮重建火器营,并且任命尚可喜与多铎共同管理火器营,经过这次叛乱之后,汉人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与蒙人的持平。 不仅汉人,就是朝鲜兵的地位也被一视同仁。 这一点让朱常淦有些意外,在前世的历史之中,汉人从始至终都不曾达到的高度,竟然因为此次叛乱而提升了。 不得不说,形势比人强。 多尔衮的反应也比之想象中的要快速的多,而且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满清火器营的火炮进展顺利,已经再次采用麦粒火药。 射程比之前提升不少。 除此之外,锦衣卫还提到一个信息,他们策反了一个镶白旗的牛录章京,此人的老婆被多铎多次玷污,如今生的儿子,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多铎的。 “朕知道了。”朱常淦将锦衣卫递交上来纸条用灯烛点着,“让他们依计划行事即可。” “是,皇爷!”小黄门领命而去。 如今的锦衣卫、夜不收已经进入正轨,朱常淦秉承的态度,就是尽量不微操,让他们以该有的规律运转。 对于满清的麦粒火药,朱常淦也没有太大的担忧。 因为兵仗司这边已经开始制造出来硝酸,在试验“火棉”了,也就是“硝化纤维。” 接下来就是溶解在乙醚或者酒精里面,让它们稳定下来,便可以开启无烟火药时代。 作为枪炮理想的发射药。 无烟火药的爆炸威力比黑火药大不说,还可增加弹丸的射程,提高弹道平直性和射击精度,且燃烧后没有残渣,只产生少量烟雾。 眼下,兵仗司正在想办法做出来稳定剂。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 “河对岸尽是水田,那是谁的土地?” “回总督,那是汉中卫的军田。” 大明朝从洪武皇帝朱元璋开始,汲取了各地屯田经验,设置了三百多卫所,每个军户五十亩地,平时种田,战时打仗。 “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粮。” 可制度从来都需要以时俱进,就如这屯田,前期还好,没过几代,军田就被军官所侵占,而这些军官的子侄们便发展成了当地的地主豪绅。 可怜的军户们不仅没了地,反而还要承担战时的兵役,平时的税赋。 别说到明末,单单洪武朝,逃亡者就超过十万之巨,正统三年,逃亡者累积超过一百六十万。 朝廷无奈开启募兵制度。 大明朝廷不是没有想过改变这种状况,他们想到的办法便是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高薪养廉,给予将军们“养廉田”。 可惜换来的却是贪的更甚,将军户们的骨头都吞了进去。 孙传庭眉头一皱,“军田?既然是军田,为何没有在我这里报备?” “将占田的叫过来。” “这……”下属有些为难。 孙传庭却是抽出刀,“这么说,你也参与其中了?” “没,绝没有的事儿,我这就去将对方唤来。” 很快汉中卫的管事的就被叫到了跟前,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乡绅。 “你是何人?” “回大人,小人名叫来赖文炳。” 孙传庭看着眼前这个地主,“听说河对岸的田亩是你的?” “回大人,正是小人的。” “可我明明记得这应该是汉中卫的天地,怎么就成了你的?” 乡绅顿时回答不上来。 孙传庭冷着脸吩咐手下,“给他纸笔,让他签字画押,将军田还回来。” “大人,这是我们拿银子买的,怎么能……” “噗通~“ 却是肥头大耳的地主,跪在了地上,后脑直接砸在了地上,孙传庭目中寒光闪过,踩着他的胸口上,“陛下有令,侵占军田者,无条件退田,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来人,拖出去砍了!” “是!” 顿时有两个人跑进来,拖着地主出去。 很快, “咔”的一声,地面之上一道浓稠的血水上,灰尘浮动。 孙传庭吐了一口唾沫,“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皆因饥饿,百姓饥饿,皆因无地可耕,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那我们就教他们知道什么是人心!” “告诉所有侵占军田的地主、豪绅,限他们一日之内,将所有的军田上缴,否则别怪孙某人不讲脸面。” “陛下和我说,他李自成可以输十次八次,唯我大明不可输一次,区别便在于此。” “今日,就将汉中卫被侵占的土地都给收复了吧!”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兵马动了起来,朝着所有侵占汉中卫军田的豪绅的府邸冲了过去。 “别动!” “胆敢反抗者,杀!” “老实点!” “……” 翌日一早, 汉中卫的所有军田被清查清楚。 孙传庭攥着手中的账簿,“想不到你们不仅敢强占军田,竟敢以他人冒充已经死亡的军户,冲抵赋税,其心可诛。” “押下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不过是空口白话,凭什么杀人……你们难道比朝廷还大不成?”乡绅指着孙传庭,“我妻侄在京,乃是户部主事,你等着,看我怎么弹劾于你。” “说得好,我凭什么杀人。”孙传庭从腰间掏出来金牌令箭,“此乃陛下所赐,杀汝如屠狗尔。” “斩!” 夜风呜咽,横陈的尸体在庭院里面冒着黑烟,一股烧焦的气息弥漫,熊熊的火光在地主的院墙上浮动。 汝蚯蚓状的血液在地上,缓缓的流淌。 乡绅的庭院之外,有官兵在张贴告示,上面写着: “经查,乡绅孔怀荣勾结汉中卫指挥使,侵占军屯田亩一千二两顷,全家负隅顽抗,斩!” “清退田亩,查抄其所有的家产,如数充公。” 孙传庭一脚将一个前来求情的乡绅踹开,目光锐利如剑,“内经说乱已成而后治之,譬如渴而穿井,斗而铸錐,不亦晚乎!” “你们现在知道来求我了?晚了……” 他这番操作,顿时引起了百姓们的欢呼,锣鼓喧天。 纷纷跪地急呼,“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在上,请受我们一拜!” 每到一地,孙传庭必然先清查屯田,将田亩还给军户,找不到认领人的,则是直接收归国有,交给那些没有地的佃户种植,每年的租子远比给地主的要少的多。 孙传庭还招募军士,年龄16岁到28岁,入伍便可的田亩二十亩,官府给种子农具,从军满三年者,这些田亩尽归军士所有,军士伤亡,还给予他们抚恤金。 这告示一出,整个陕西、陕西,百姓们沸腾。 “你们看到没,上面有三边总督府的大印,这还有假?” “《大明时报》上也报道这个事儿了,不可能是假的。” “那还等什么……” 百姓纷纷踊跃参军。 有田亩、还送种子和农具,而且满三年就成了自己私产,为何不拼一把? 田亩,这是老百姓内心最深层次的渴望,别说是三年,就是五年,他们也愿意拼一把。 以至于三边总督所到之处,百姓人满为患,争着抢着要参军。 无论是从质量上,还是从数量上,兵源的问题一下子解决了。 短短几日的时间,就招募到了三万多兵马,而且这三万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被孙传庭寄予厚望。 孙传庭率领的部队,在经过了多次激战之后,与孙应元、山东、保定等各地的总兵,进一步压缩流寇的空间。 陕西、山西境内几乎已经全部肃清。 肃清流寇之后,孙传庭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追击,而是开始整顿各地的军政,特别是清查屯田。 一面青屯练兵,一面围剿流寇,这正是他与皇帝定下来的策略。 该征则征,该杀则杀。 对于豪强劣绅,朱常淦可不惯着,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匪患屡禁不绝,最大的问题便在于百姓没有土地,没有生活依靠,一旦发生了灾害便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本。 孙传庭做的就是清查所有的屯田,然后将这些田给那些流民种植,从收成之中,留一部分给军户,其余的则留下来供自己吃食。 除此之外,灾荒战乱,陕西、山西多地数百里赤地,荒废的土地太多。 那些乡绅地主想趁机低价拿地,或者是白捡的情况,也是孙传庭彻查的一个方向。 给他们修建水渠。 总之就是一句话:尽最大可能地安抚流民。 让流民安居乐业,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奔头。 除此之外,就是进一步深化连坐制度,一家造反,九族之内所有的子侄所得的土地全部收回、流放充军。 从根本上,绝了滋养流寇的源头。 孙传庭不愧为狠人,如今三百多卫所,绝大多数都已经沦为废物,形同虚设,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干,乃是因为他接到了皇帝的一封旨意,“裁军!” “三日之后,入河南。” …… 乾清宫,朱常淦在早朝之上宣布了一项旨意。 “裁撤山西、陕西、四川等地卫所一百九十二所,百户以下,所有的军户全都不必再服兵役,若还在屯田的,保留一半的田亩,其余归还给朝廷。” “全部清查屯田事宜……” 除此之外,建立六大战区。 “东北辽东战区、北部漠南蒙古战区、西北肃州战区、西南四川、云贵战区、东南江浙战区。” 统一实行募兵制。 圣旨一出,顿时朝廷一片哗然。 虽然屯田制度已经名存实亡,早已经实行募兵制度,但此乃祖制,谁都不愿意打破这现状,如今却由皇帝亲自提出。 满朝文武震动异常。 他们一个个跪在皇宫之外,请求面见皇帝。 然而却被皇帝置之不理。 祖制? 朱常淦对于老朱这个用来维护子孙后代长治久安的东西,几乎免疫。 如果朱元璋这套“祖制”设计真的管用的话,也就不会出现武宗四处巡幸,扮演各种身分,疏于政务,游戏国事。 不会出现明世宗长年不上朝,沉溺道教青词,无视天下灾异。 更不会出现明熹宗沉溺玩耍,醉心于泥、瓦、木、漆匠活……这些都是“祖制”严苛约束,使得那些守成的皇帝产生的逆反心理。 文臣们在外面跪了一昼夜,终于等到皇门打开,却是王承恩走了出来。 “回去吧,陛下说了,别扛着‘祖制’的大旗,若非你们固守成陈例,不思进取,偏执无能,大明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此话一出,众文臣无不愤然。 “陛下不尊祖制,如何是我等的错?” “陛下,朝廷用了孙传庭,花了上百万两银子,结果到现在久久不见他南下剿匪,是何居心?” “陛下,满朝文武,哪个不比他孙传庭一个三榜进士强?” “……” 就在他们正议论的起劲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脚步声响起,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就位了。 众文臣武将一个个心“咚咚”直跳,嗓子里像着了火一般,火辣辣的疼。 内心生出极大的恐惧,满头的汗水顺着额头、脸颊不断的往下淌。 终究有几个大臣挣扎着爬了起来,脸色涨的发紫,不顾其他人的眼光,灰头土脸的离开。 “刘大人,不是……你们这是……别走啊!” “张大人?” “黄大人……” …… 第4章 哭庙?! 八月初九,夏日的炎热已经被迟来的秋意给赶走,辽东的山间、林间多了许多金黄色的树叶。 大明辽东的关宁锦一线,与满清战斗了几场,但都只是试探性的交锋,双方都没有死战的意味。 满清盛京, 多尔衮举行了登基大典,但登基大典的喜悦气氛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反而很快就被一股肃杀代替。 因为孔有德率领的“天佑军”攻打了皮岛,与守城的朝鲜军爆发了剧烈的战斗。 最后在碟子的帮助下,拿下了皮岛。 多尔衮愤怒的眉头拧成一团,“皮岛可以被朝鲜占,但唯独不能被大明和孔有德占领。” 愤怒的声音如闷雷一样,传出去老远。 “多铎,整合兵马,朕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臣领旨!”豫亲王多铎抱拳领命。 多尔衮能登上大位,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多铎的支持。 哪怕是皇太极时期,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在满清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但济格年纪大,桀骜不驯,跟兄弟关系一般,反倒是多尔衮、多铎两个小兄弟关系密切,是一条战线的盟友。 如今更是如此,多尔衮登基,管着政务、军务,多铎在外负责征战,两人一文一武,确保满清政令统一。 后世,乾隆曾评价,开国诸王,豫亲王多铎的战功最显赫。 这句话不是虚话,李自成的主力,南明的精锐,都是多铎带兵去剿灭的。 多铎从始至终坚定的站在多尔衮一边,支持兄长。 麾下兵马众多,能力强悍,对兄长又忠心耿耿,如今随着多尔衮的称帝,很快便成了满清的二号人物。 当然,多尔衮除了多铎之外,还扶持了谭泰、刚林、巩岱阿等三十几人作为亲信。 帮助自己掌管其他八旗。 此时的皮岛,刚刚从战乱之中,缓过来一口气。 一年不到,经历两次大战,别说是人员,就是城墙都倒塌了一半,“天佑军”作为火器营,此次正是借助火药之威,才冲入了城中,将朝鲜兵给击败。 孔有德看着纷乱的皮岛,三三两两的兵勇,忍不住摇头,“此战赢了,但也被彻底栓在了这里。” 从大明叛出,如今又从满清叛出,两面都回不去。 而且刚刚又与朝鲜大战,相当于将这三方都得罪了,而岛上又只有这么大的地方,粮食没有,生活用品没有。 接下来,他们就只能抢,才能度日。 “尽快修缮城墙,恐怕满清不会善罢甘休。” “是,王爷!” “哎!”孔有德扶额,想想就觉得头大,除此之外,还要建更多的船,相比之前的日子,真的是天壤之别,可如今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的目光落在正在干活的两个参将身上,目光阴沉。 …… 朱常淦让崇祯提出来“均田赋”,不是他自己发明的,说起来提出来这个词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海瑞,海刚峰。 海瑞提出,皇室开支和官绅不纳税是天下大弊。 “均田赋丁差以苏困敝”方案针对的就是官绅不纳税。 “举天下官之侵渔、将之怯懦、吏之为奸”方案的目的也是为了减少官绅不纳税现象,因为偷税漏税的前提就是贪官污吏横行,官绅勾结。 朱常淦之所以让那些士子学习海刚峰的《治安疏》。 就是因为亲王郡王皇室宗亲遍布天下,每年耗费的国帑不计其数,各级官吏兼并的土地超过一半却不纳税,普通百姓土地不及天下一半却要纳天下之税,这些弊病。 这一套,被朱常淦去芜存菁,交给了廉政司。 而许赐复虽然举人,却不亏“鬼才”之名,将《治安疏》发扬光大,从中提炼出来数百条罪责。 以至于公告一出,在江南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凭什么?” “国库空虚,与我们何干?” “扯什么均田?那是我等的祖产……” 明朝的文人士大夫们都非常彪悍,动不动就联起手来,逼的皇帝都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这些人,祖上有家臣,头上有功名,是正儿八经的,士绅阶层。 别说是国库空虚,就是大明亡了,也无非是换个皇帝,换个国号嘛,只要自己的财产还在,还不是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谁当皇帝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人要的是自己的日子舒坦,至于你皇帝龙袍打不打补丁,百姓们是不是饥寒交迫,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况且大明朝征税两百年了,他们从来都是隐匿自己财产,实在隐匿不了的就拖拖拉拉交一部分上去,剩下的打白条。 一年又一年,无论到了哪一任地方官都如此,怎么你们廉政司来了,就让我们补交欠款? 甚至还有胆打板子? “来啊,我们到孔庙哭去!” “走!” 他们吸取了湖广的教训,将自家的士子关在家里,直接发动了“哭庙”。 哭孔庙,这一招百用不爽。 浙江的士绅们一边派人发小传单,痛斥地方官苛捐杂税,欺压百姓,号召百姓们集体抗议。 “廉政司马诚言,胆大包天,欺世灭祖,公然破千百年来之规矩,置洪武爷仁政于不顾,潜赴常平乏,伙同部流寇之行,罪行发指,民情沸腾……” 这些士绅一面打着维护百姓的旗号,跑到孔庙里哭天抢地大骂朝廷不公,压榨百姓。 哭庙,是江南流传已久的习俗,当地经济发达,人文荟萃,来自殷实之家、士绅阶级的读书人成为一股重要的社会监察力量。 当官府有不法之事不当之举,士子们每每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 然后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有明一代,人多势众的“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采纳。 如今廉政司刚刚公布政令,就被哭庙,显然这是士绅们早有准备的反制。 与以往一样,百姓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意味,在百姓看来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百姓的守护神。 而且还有吃食,于是纷纷响应,集结起一支声势浩大的抗税队伍。 围堵住了浙江的廉政厅。 开启了烧杀抢砸。 马诚言正是从京都廉政司调到浙江的廉政厅,任主事。 “快,将大门堵住,别让他们冲进来。” 但廉政厅的烟尘却是不断的腾起,将人呛的咳嗽不止 士绅集团的几个头目,站在高处。 章伟业、郭韩、刘献琪、靳观生等人看着下面乱做一团的场景,忍不住大笑,“就这……朝中那么多的官员都是出自我们士绅,能让伱们得逞?” 在他们眼里,大明皇帝又如何? 朝堂之上,文官为大,便是皇帝都不敢轻易得罪,否则政令出不了京城。 马诚言他们已经尽力在阻挡了,可终究还是被百姓给冲了进去,将廉政司的所有人给抓了起来。 “你们难道就不怕朝廷降罪?” 章伟业看着马诚言被烧的脸色漆黑的样子,目光发寒,拍着对方的脸说道:“放心吧,朝廷很快就会放弃征税,罢免你们这些人,然后表扬我们为民请命……” “来啊,将他绑起来,挂在廉政司的房梁上。” “冥顽不灵,你们这些人,就是置广大百姓的生死于不顾,简直是愚昧狭隘不开化。” 百姓们也觉得士绅们说的有道理,群情激奋地将廉政司众人给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早已经成了惯例,只要百姓闹,皇帝必然会妥协。 …… 一连折腾了三天, 到第四天,江浙的士绅们兴高采烈地聚在一起饮酒庆祝,其中有人忍不住回道: “咱们这么做不太好吧?如今的皇帝,与之前可是有天壤之别。” “听说湖广那边世子和流寇作乱,咱们浙江虽然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但这样做……” “怕什么?”豪绅刘献琪站起身,“我祖上为大明流过血,流过汗,我爷爷更是大明的内阁大学士,朝廷之所以优待文人士大夫,还不是为了利用我们的声望和影响力,安抚百姓?” “只要百姓听我们的,咱们就什么都不要怕,难道他们还能对我们动手不成?” 众人点头,他们哪个家中没有官员在朝? 只要随时随地把苍生百姓挂在嘴边。 那便是大明朝的良心。 大明的道德点饭,是百姓心中的英雄和代言人,可以随意凭借自身和家族的影响力裹挟大众与朝廷抗衡。 “来,喝!” “喝~” 突然,酒楼的门突然被撞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老……老爷,不好了,咱们家,进《贰臣传》了。” 豪绅刘献琪猛地站起身,“什么贰臣传?” 小厮从怀里拿出来一份《大明时报》以及一本《贰臣传》递给了他,“老爷,您看看,今天刚发行的,咱家……被打上贰臣行列了。” 咱刘家,从上到下,一律革除功名。 刘献琪盯着《大明时报》上,写着:内阁大学士刘彦宾与山西总兵王朴合谋,为满清输送利益,卖国求荣,入《贰臣传》。 刘家子弟一律革除功名,全家流放辽东充军。 刘献琪浑身颤抖,一屁股委顿在地。 这还没完,又有一名小厮跑上楼来,“老爷,咱……咱家出事儿了,二老爷因贪赃枉法,被锦衣卫的人给抓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家的小厮跑上楼,“老爷,咱家老泰山出事儿了。” “怎么了这是?” 刚刚还热闹喜庆的场面,陡然变成了一片惊惧之声。 可还没有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就听着界面上,有锣鼓敲击,游街的声音。 “前文渊阁大学士刘彦宾,通敌卖国,革除其全族功名,夷三族……” “杭州知府段曰铭贪赃枉法,为其子侄谋私利,革除其子侄的功名……” “户部右侍郎邝万育卖国求荣,其族革除功名,抄家流放……” 街道之上,一队队军士拿着刀枪,一面敲击铜锣,一面在各个路口贴告示。 霎时间, 杭州城内一片哗然,百姓无不震惊。 这些士绅,一个个胸膛起伏,四肢冰凉。 …… 乾清宫,朱常淦轻嘬了一口茶,自锦衣卫上报浙江哭庙的时候,他只和锦衣卫说了两句话,“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杀一批,拉拢一批!不要一下子杀完!” 做的太过,容易引起他们反弹,咱们钝刀子割肉,慢慢来。 “是,皇爷”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行礼离开。 当初,查“八大晋商”,山西、大同的两个总兵,以及满朝八十多位官员的落马,与浙江这些豪绅牵连的人并不少。 想要定他们的罪责,简直不要太简单。 早就防着他们“动动嘴皮子,抒发爱国热情!” 你们文人士绅在江南,之所以有社会地位,有影响力,可以煽动百姓闹事,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有功名在身? 有明一朝,有功名在身,即便见了官员都不用诡。 可若是,我将你们的功名给拿掉呢? 而自己之前所作的铺垫,这时候也该起作用了! …… 杭州城,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数千人的功名被革除,其中一个是探花,但依然被拿到了功名,被锦衣卫绑上,踏上流放辽东的路途。 不算不知道,一下子竟然流放了三千多人。 其中一个乡绅脚蹬着地面,扯着喉咙喊道。“我们是为民请命,我们是为天下苍生请命,你们怎可如此对待我们?” 还有一些罪责不足被流放的人,此时也抱着孔圣人的牌位,鼻涕眼泪一大把,一路走一路哭,再次施展自己的拿手绝活。 “苛捐杂税欺压百姓,我们是为百姓请命!” “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大伙儿别都看着,将这些蝇营狗苟的贪官赶出去。” “兴,百姓苦……” 这些士绅一个个高喊着口号,可令他们惊惧的是。 这次百姓却只是看着,但却不再跟着他们一起游行闹事。 那些以往煽动一下,就跟着他们闹的人,如今看他们的眼神不仅没有那种崇拜,反而是满眼的厌恶与嫌弃。 “呸,卖国求荣之辈。”一口唾沫吐在了其中一人的头上。 “啪!” 紧接着,烂菜叶子,臭泥巴纷纷砸在了这些人的脸上,头上,衣服上。 “一群没有家国情怀的蛀虫,当初眼瞎了,才会上你们的当。” “砸死你们这帮不忠不义的东西。” “……” 这些士绅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巴一张一合,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竟然是真的。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文人,还有天理、王法吗……”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觉眼前这一切是多么的熟悉,不就是他们裹挟百姓,去打砸那些收税的官员、廉政司的场景吗? 可惜如今他们成了被打砸的一方。 自己的功名没了,名声也臭了,百姓不再附和,朝中的官员也下马,无法为自己撑腰了。 “现在的朝廷……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此刻,他们才发现大明朝变了,朝堂变了。 “时辰已到!” 一个个士绅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 抬头,刽子手的刀锋在太阳光下,反射着冷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噗~” 血浆从脖子喷出去数米,头颅滚出去,眼中的光芒缓缓暗淡,不远处,大明朝的军旗被风刮的哗啦啦作响,一时间这些乡绅竟然无法分得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锦衣卫一个千户站在台上,“陛下开恩,杭州府,百姓们的税赋,先从这些卖国求荣、贪赃枉法的士绅抄家所得中扣除。” “告示已经贴出去了,不明白者,可看公告。” “哗~” “好!”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纷纷叫好。 百姓才不管你怎么样,只要让我少叫赋税,那就是青天大老爷,那就是好国策。 这一下子查抄了这么多士绅,平均下来,他们足可以省一大截的税赋。 本来以为今年这日子难过,一年的收成,恐怕都未必能维持一家的吃喝,想不到会有如此意外之喜,如何能不兴奋? 锦衣卫千户示意大伙儿安静一下,继续说道:“此外,朝廷鼓励大家检举揭发,凡检举揭发官员士绅为非作歹,贪赃枉法者,减免其三年税赋,另根据对方的家产奖励不等的银两,具体公告上都有。” 此话一出,再次引起一片惊呼。 不少人已经转头跑向公告所在的区域了。 减免三年税赋,还有奖励,这对于百姓来说,简直不要太具诱惑。 …… 夜晚,崇祯再次回到乾清宫,此刻他的心情还没有从江南的兴奋之中缓过来,却还是强压着内心,听王承恩洋洋洒洒地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嗯?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做的局?” “皇爷,您这就没有必要考我了。”王承恩笑着给皇帝捏着肩膀道:“皇爷,您最先开始让湖广、南直隶、江西、浙江几个省补足陕西、陕西、河南等地的税赋,内臣当时也以为恐怕会官逼民反。” “但没有想到陛下的用意竟然在这里……先让东南数省的百姓对沉重的赋税,感到失望、绝望,压抑到了极致,本来以为这日子已经没法过了。” “突然间,陛下的人到了,以贪官、劣绅的家产为一道口子,将他们身上的重担给卸下来,” “可以想象,接下来这些省的百姓,定然揭发者甚众……” 崇祯定定地坐在那里,“这样啊~” “要不然说陛下圣明呢!”王承恩捶完了肩膀,又给皇帝捶腿道:“皇爷,近日朝中对陛下中兴之主的呼声越来越高,内臣为陛下高兴,想来不日即可扫清流寇……” 浑然没有发现崇祯脸色发紫,“不按了,滚出去!” 看来自己要加快进程了。 第5章 士子们的疯狂 随着浙江士绅哭庙的落幕,紧随其后的便是百姓们对贪官污吏、士绅的揭发、举报。 免除三年的赋税便已经足以令百姓疯狂。 何况还有奖励:若对方家产十万两,便可以得百两银子,若对方百万两,则可以得千两白银。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即便是能得百两银子,足以支撑一个家庭十年开支。 套用资本论里面的一句话: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着绞刑的危险。 江南百姓,本来已经极其凄苦,生活艰难。 如今只要提供可靠的证据,就可以获得无本万利,谋一个极好的前程,谁不愿意? 一时之间,整个湖广、南直隶、浙江等地,百姓揭发、检举者甚众。 虽然其中只有很少部分是真凭实据,但当这些士绅被逮捕入狱,揭发人获得赏银瞬间,越发激发了无数人的热情。 他们每日就在这些官员、士绅的门外,搜集这些人违法乱纪的证据。 打杀这些百姓? 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豪绅让府内的狗腿子将人打死,但很快就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五花大绑的带走。 当街杀人,乃死罪。 不用等到秋后,主家及打人的翌日午时便被砍了头。 死了的那家人还被赔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此事一出,换来的是更多百姓激奋。 这些百姓正愁找不到这些人的证据,若是能以自己的一命,换百两银子,全家数口人十年的吃喝不愁。 在这乱世,他们还真的豁得出去。 杀,杀不得。赶,又赶不走。 各地方的官员,士绅也龟缩府宅之中,不敢外出。 而与这些官员、士绅相反,各省的廉政司则变的越加的强硬,有锦衣卫、东厂在身后撑腰,他们开始清查之前的税赋、整顿吏治。 没有被裹挟的百姓,这些官员、士绅就成了纸老虎,别说是想阻拦锦衣卫、东厂,就是天天在外面看着他们的百姓,就足够让他们头疼。 而随着廉政司的清查,一张张催缴赋税的单据,被派送到了各士绅的府上。 以往只交一半便可以糊弄过去,但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过往十年,甚至数十年的份额。 “爹,怎么办?交还是不交?” 夜风吹过,江南各地也开始凉了下来,可比秋风更凉的是锦衣卫、东厂明晃晃的刀,一个士绅老者,看着摇曳的橘灯,“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咱们要不然联合那几家流寇,将这廉政司给冲了,让他们清查不成,不就行了?” 老头摇了摇头,“真要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咯。” “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说法?” “陛下已经派大军南下,五大营,十万兵马,其中更有火器营,那些流寇能打的过吗?”老头痛心疾首,“最要命的是,现在各流寇一个个打的均田分粮的路子,咱们资助他们,不是自掘坟墓吗?”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等着被廉政司给霍霍吧?” “再等等!那些官老爷们比咱们更急。” …… 与此同时, 京师之地,令满朝文武都不解的是皇帝再次欢迎一波士子入京。 这次的声势比之前还要大,不仅同意安排了他们的食宿,而且还让锦衣卫统筹安排他们的行程。 “为了大明而奋斗终生!” “一切为了大明长治久安!” “为了陛下……” “为了大明永昌!” 随着前两次的学员培训,锦衣卫、国子监已经有了经验,可以说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闭环。 这些从各地来的士子,从进入国子监之日就有着极强的愤青意识,对大明朝的吏治有着极大的不满。 但锦衣卫和国子监却是对他们放任不管,甚至有目的地加以引导,让他们这些本就不得志的读书人保持怒火。 这也使得这些士子,变的越加的“彪悍”起来,作风也比之前两届硬派许多。 再加上锦衣卫、廉政司让他们公审了几次贪官污吏之后,他们的胆子彻底大了起来。 其中几个更是入了朱常淦的眼睛,被召入宫中。 朱常淦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身材不算高挑,但目光炯炯有神的人,“伍举人,你来自哪里啊?” “回陛下,臣来浙江淳安。” 伍雨阳第一次见海里,十分的拘谨,以他的功名,按理说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皇帝的,但如今却是被皇帝单召见,如何能不兴奋。 “浙江……”朱常淦沉吟了一会儿,“朕欲提拔伱为浙江廉政厅任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回陛下,臣自然是愿意的。” 伍雨阳不远千里过来,为的就是求官,也明白这时候不能再谦虚,纳头就拜。 “好,朕就擢你为浙江廉政厅主事,享六品待遇。” “臣谢主隆恩!” 正六品,不是京官,但在地方之上,也是说一不二了,况且还是廉政厅,就是知府见到他,都要低头。 “起来吧,朕希望你回去之后,可以联系更多的士子,将浙江廉政厅给风风火火的办起来,你们也向人家湖广学习一下吗?”朱常淦将手中的《大明时报》交到伍雨阳的手上。 “朕看好你,尽管放手去干,有朕在后面给你当靠山。” “是,陛下!”伍雨阳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大明时报》,头版头版就是一篇《各地廉政厅应向湖广学习……》 看着伍雨阳慢慢离开,王承恩忍不住问道:“陛下,他的文章写的垫底,而且没有家底,没有势力,擢升他入廉政厅,是不是……” “你不懂,这种人虽然文章写的不怎么样,但他鼓动人心的能力却远在写文章之上。”朱常淦摆手,“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有时候写出来的,未必有嘴里讲出来的更具有力量。 比如后世某个落榜的美术生,朱常淦正是在伍雨阳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影子,所以才将他擢升上来,当然这只是信手下的一步棋,没有期望他发挥出来多大的作用。 “大明已经开始朝着一个有意思的方向发展了!” 如朱常淦设想,大明的车轮已经不再朝着那个既定的方向,而是朝着一个不一样的方向转动。 …… 湖广省的情况与浙江截然不同,他们从京师学来了精髓,武昌府的数十米宽的街道上,每到时间就摩肩接踵,各种声音喧嚣成一片。 一连近半个月,这俨然已经成了武昌府的传统项目。 但今日却是与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同,因为这些士子,竟然逮住了一条“大鱼”。 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南京(南直隶)涧南、山(西)、陕(西)、(四)川、湖(广诸省)招降军务。 熊文灿! 而揭发者不是别人,正是被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 熊文灿收受赃款贿银,其中珍珠六颗,美玉、玛瑙、珊瑚……以及各类的宝物,总数约四十万两。 此事一经披露,就被湖广的士子给堵在了行辕之内,原本朝廷是让总兵左良玉麾下的六千骑兵调拨于他。 但在左良玉的阻挠下,熊文灿最终并没有得到这些兵马,他原本随行的广东籍士兵也被遣返回去,以至于被士子直接给冲了进去。 将熊文灿给“抓拿归案”! 而廉政司也真的从他的府邸搜出来大量的金银财物,立即向廉政司以及皇帝上疏。 朱常淦知道他贪、没有多大能力,但他至少在招降刘国能和张献忠的事情上是立了功的,并没有想着立即将他给清算,至少也要等几年,这样皇帝不落一个击杀功臣的罪名。 可你贪也收敛一点,关键还被廉政司、那些士子给抓住,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廉政司是大势,不可能因为他而中断,所以朱常淦批复了一句:“按律处置。” 廉政司收到皇帝的意见,立时明白意思。 许赐复批注了一句:“押送京师受审!” 熊文灿这等朝廷重臣,自然不可能在地方上受审。 逮住了这么大的“贪官”,整个湖广省都为之沸腾了。 他们赶着马车从熊文灿行宫所在的安庆,一路北上,沿途百姓无不比肩接踵,人头攒动,一眼看不到头。 百姓们被贪官污吏欺压的太久,全都想看看“大老虎”是什么样子。 想亲手扔点泥巴,烂菜叶子…… 人群之中,不少人想上去动手,却被锦衣卫的刀兵给挡了回来。 朱常淦允许他们游行,但却不允许他们动用私刑,因为他明白,什么东西都不能太过,一旦过了,就是矫枉过正,就会形成骚乱的根源。 可即便如此,湖广的这股风潮还是快速的风靡南方各省。 各地的士子想加入廉政厅需要积分,而这积分正是要查办几个贪官污吏才行。 一些士子为了积分,直接和家里划清了界限,检举自己家族的官员贪腐,受贿等情节,同样为了不让自己受到牵连。 一时之间, 湖广各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官员、士绅,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相信。 有时候儿子出去,老子在后面跟着。 反之,老子出去,儿子在后面跟着。 生怕对方将自己给揭发、捅出去。 至于税银?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还敢不交税银,但凡敢说个“不”字,不用朝廷出手,这些士子就敢围攻这些地主、士绅。 以至于短短的十天时间,湖广竟然收缴上来数百万两银子。 …… 崇祯晚上回来乾清宫,“王承恩,今夜摆驾坤宁宫!” 这几日,他带着人在襄阳府、德安府,攻城略地,好不快活。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精气神足,神态也与之前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身形健硕,腰也不酸了,腿也有劲儿了,对那事儿不自觉的就多了几分希冀。 刚起身,崇祯想到了什么,“王承恩,明日你让皇后别再织布了,让她们做几身衣服。” “还有朕的龙袍,也换几身,毕竟是一国之君。” “钱不是省就能省出来的,还是要开源!” “还有这些个牛角灯,都已经黑了,该换就换。” “皇爷,都换?”王承恩看着崇祯,一副太阳打西面出来的神情。 崇祯登临大位十多年了,突然如此阔绰,换做是谁,一下子都反应不过来,“皇爷,要不然您还是再想想,明日再做决断?” 王承恩跪在地上,如今的他始终秉承一点,那就是别让皇爷在晚上做决断。 晚上的皇爷是犯病期。 “何必等到明日?”崇祯满脸红润,目光灼灼,“朕有钱,朕有的是钱!” 这些日子,他手里已经积累了二十多万两白银,他相信只要再这样下去,他就可以累积更多,到那时候,剿匪也好,辽东也好,自己便可以为大明出一份力了。 这种力所能及,而且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感觉,让他真的很贪恋。 “皇爷,内臣知道您有钱,但湖广那三百万两银子,入的是国库,不是您的内帑。” “嗯?”崇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多少?” “回皇爷,湖广那三百二十万了两啊~”王承恩恭恭敬敬的回道:“您忘了,湖广官员、士绅,补税三百二十万两白银……” 王承恩连忙将今日湖广一省补缴税款的事情给崇祯讲了一边。 崇祯愣愣地呆立在原地,“那岂不是……” 在年初的时候,崇祯为了围剿起义军,最终接受了杨嗣昌的建议,那就是加派两百八十万两白银的“剿饷”。 但加派是加派下去了,但各地却是一直没有收上来,如今这些士子一闹,湖广一省就收上来三百二十万两……这让崇祯的老脸涨的紫如茄子。 第6章 陛下似笑非笑笑,生死难料! ps:上一章里面有些内容被审核了许久,改了几次,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大伙儿见谅。 …… 大明如火如荼,大明的南方一如历史上那样,发生了一件大事。 英国的舰船开进了大明的广东虎门海域,并且停在亚娘鞋海湾(今威远岛)。 领头的船长名字叫约翰威德尔,其头戴皮制双角帽,身上穿着高领贴身制服,紧身马裤,再加上黑色锃明瓦亮的高筒皮靴,显得异常的耀武扬威。 手下的的水手也一个个配着军刀和火铳,戴着白色的手套,笔挺无比。 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英国官方军队,只是由英国商人威廉·柯亭与同一批商人所组建的柯亭协会,连英国东印度公司都算不上。 仅仅只有100多人,6艘战舰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眼前这个古老的帝国,心中充斥着无限的希冀和渴望。 约翰威德尔领指挥的4艘大船分别是:龙号、太阳号、凯瑟琳号、种植者号,还有两艘小艇安妮号和发现号。 种植者上的彼得·芒迪朝着威尔德喊道:“阁下,前方就是虎门,我们这趟的目的地。” 彼得·芒迪的身份是商人和旅行者,这次过来为了专门探查与中国建立贸易的可能性。 但可惜,大明禁海的国策让他们有些棘手,可他们依然不想放弃。 他们漂洋过海,为的就是获得与大明的贸易入场券。 据他们所知,葡萄牙长期租赁着大明的澳门,并且与大明有着大量的外贸,眼看着如此大的财富,英国人自然不想放弃。 不仅葡萄牙和英国,其实还有荷兰,都对大明虎视眈眈。 以英国为例,虽然本地也有丝织品,但上层社会依然以能有一条明朝的丝织品为傲,只要从明朝运回去,价值上涨数十倍,上百倍不止。 除此之外,茶叶、瓷器利润同样极其可观。 此时澳门已经被葡萄牙占着,他们想来想去,瞄准了虎门这块地方。 从八月初八英国舰船进入虎门,被明廷的官兵呵斥离开,一直持续了四天,到八月十二,总兵陈谦下令,亚娘鞋炮台的明军向威德尔船队发起炮轰。 然而大明的舰炮比陆炮的火力更猛,不到一个时辰,明军只打中一个小舢板,打死打伤英国舰船水手数名,而大明这边却是伤亡惨重,不敌英国的船队回击。 之后,威德尔派出水手,冲入炮台,撤下大明的军旗,升起了英国国旗和国王旗。 除此之外,还抢了大明44门火炮,焚毁珠江沿岸数十个村庄。 两广总督张镜心本来还想掩饰,但广西巡抚郑茂华,广东海道副使,郑觐光却是联名上疏,将此事奏报给了朝廷。 与此同时,大明的锦衣卫也就了此事上报到了皇帝的面前。 朱常淦听完大怒,“蠢货,对方不过是一百多人,竟然被打成了这样?” 史书上,写着大明战胜英国,英方2800两赔款。 如此说来,尽是扯淡。 事实也确是如此,如果大明朝打赢了的话,英国舰船怎么会在虎门从8月份盘桓到了11月份,而且只赔偿了2800两。 原因就在于明军的表现太拉,整个冲突期间,大明被人家压着打。 在两广总督张镜心的残稿之中: “红夷扬帆径欲入省,铳台官兵放铳堵御,打死夷人数名,夷舡泊回南湾。” “八月十二,夷船扬帆直入铳台,兵放堵御。自辰至未,夷舡不敢径入,泊回原处。” “始既失利于铳台,继又失策于举火,恐汶汶决算,一旦震摇,祸乃滋巨,且夷迫门庭,群情皇骇……” 他说的啥意思,就是第一次作战失败了,第二次则火攻再次失败,丢了铳台(炮台)。 紧接着,两广总督、光州总兵,派了人翻译保罗·诺瑞迪(汉名李叶荣)去谈判,请求英国人归还在亚娘鞋抢夺的炮和物资。 但英国人要求明朝要给予葡萄牙人那样的贸易权。 而此时,负责两广军务的的广西巡抚郑茂华,海道副使郑觐光一起对广州总兵陈谦施压,要求陈谦将“红毛夷”赶走。 但此时的保罗已经在帮英人牵线,重贿陈谦。 光州总兵陈谦默许了英人在广州的贸易行动,即缴纳税银,即可得到贸易权。 以至于英国人的舰船停在大明的海域,不见有任何的回返之意。 …… 消息传入京师,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朱常淦怒问锦衣卫:“两广总督张镜心在干嘛?” “回陛下,他们在和英国人谈判?” “谈判?都这时候了还谈什么?给老子狠狠的打回去。”朱常淦愤然骂道:“想和大明贸易,可以谈,但如此攻击我大明海防,此乃宣战。” 愤怒过后,朱常淦意识到了大明海军建设的紧迫性。 他突然有些庆幸,这是1637年,英国与大明只是简单的接触了一下。 一百人尚且上了陆地,并且抢了大明的炮台,如果是东印度公司的两万人呢? 否则,不仅仅是鸦片战争提前。 同样有一种可能,即英国在大明建立类似于印度式的殖民地。 这不是危言耸听,1600年,英国人就成立了印度公司,逐步在印度沿海建立了据点,最终彻底占领印度。 好在,再过三年,也就是1640年,英国内部就会爆发革命,无法发动对大明朝的进一步的计划,可朱常淦依然有一种紧迫感。 “郑鸿逵现在何处?” 王承恩连忙站了出来,“回皇爷,郑大人已经赶往津门赴任。” 虽然这次兴建的是登莱水师,但水师训练的地方却是选在了津门,一方面离着京师近,有五大营在,安全性高。 另一方面,是挨着通州,粮草、后勤方便, “招了多少人?如今有多少条船了?” 杨嗣昌站了出来回道:“招了三千人,舰船……只有十二艘。” “不够,远远不够!”朱常淦想了想,“朕再拨给你们50万两,在年底之前,朕要看到水师成型。” “这……其他的都好说,但这舰船……”杨嗣昌一脸的为难。 郑芝龙虽然答应给舰船,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却是迟迟不到位,满朝文武自然知道其中有问题。 “放心,船会有的……”朱常淦眼底寒光掠过,下旨意道:“此战,让郑芝龙前往打击‘红毛夷’,朕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抗旨。” “是,皇爷!” 锦衣卫领旨,行礼离开。 满朝文武却是一个个面凝重,神色各异。 等皇帝离开,他们开始交头接耳。 “这郑芝龙能去吗?” “谁说不是呢?陛下让他送百条战船尚且无法达成,如今又让他们亲自参战,这怎么可能?” 一个浙江的御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哎,你们听说湖广、江浙的惨案没有?” “那自然是听说了,但……”一个祖籍湖广的官员说了一半,又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看向外面的锦衣卫和宦官。 “如今之际,陛下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我们更该谨小慎微。” “可我们也不得不为啊!” 刘宗周此刻也站出来回道。 紧接着是黄道周等人,“此乃我们生死存亡之际,再不能袖手旁观了。” 随着江南各地的风潮涌动,朝中的文官们也全都围在了一起,开始为他们的利益做打算。 之前一直斗争的昆、齐、浙、楚、宣、东林党……全都放下了芥蒂,拧成了一股绳。 …… 从早朝下来,朱常淦来到了兵仗司。 “陛下,您来了。” 王徽等人连忙给皇帝见礼,朱常淦让他们平身,“朕让你们改良的马尼拉大帆船如何了?” “回陛下,再有数日即可下水了。”作为兵仗司的代理司正,终于被扶正,王徽的才能也终于体现了出来。 朱常淦随着王徽往前走,一直走到河谷之地,一道阴影突然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王承恩抬头,嘴巴猛地张的老大,“这……这么大?” 马尼拉大帆船。 这时期,西班牙人雇佣中国工匠建造的马尼拉大帆船。 由于这上面装有很多来自明朝的瓷器和丝绸,因此又被叫做中国帆船。 作为这个时期世界上最先进的船只,它全长在三十至三十五米之间,能满载几百吨的货物,以最快十一节的速度航行。 另外,在船身两侧还配备了几十门威力惊人的火炮,整个船的内部结构十分复杂,它由多层组成。 在船舱的最底层装满了很多压仓时,就可以确保船只在风浪中稳定前行。 往上面一层就是货仓了,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都被堆放在这里,可以运送大量的物资。 而货仓的上面是船员休息区,这里有很多小隔间,每个隔间可容纳两名船员休息。 再往上面一层可就厉害了,这里放着一排排火炮。 为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水手们直接将餐桌和床铺放置在旁边,他们可以通过拉动绳子来调整火炮方位,推拉木楔,又可以调整火炮的抚养角度,而外面的小窗也能自由关闭。 在最上面一层有一个巨大的绞盘,当船只准备出海时,需要数个水手共同推动搅拌,才能将这个巨型船锚收起来。 自1565年,接下来的两百多年中,马尼拉大帆船无疑是海上巨无霸。 朱常淦和崇祯交换身体之前,大明就有三艘半成品保存在津门。 接手之后,朱常淦让兵仗司在马尼拉大帆船的基础上,进行改进,降低了它的载货性质,增加它的甲板和战斗能力。 将上面配置的60门火炮,增加到了120门,船员的隔板进行改造升级。 如今这艘战舰终于露出了巍峨、气势磅礴的一面。 “我的天啊……”随着皇帝而来的麻士维、王承恩,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住地吞咽唾沫。 怪不得,陛下不担心郑芝龙,原来有这神兵利器。 这战舰入水,郑芝龙那种战舰在这面前,就是几个小舢板,别说火炮,仅仅冲过去就碾压沉入水中了。 朱常淦看着眼前的帆船,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没错,这正是他的依仗。 这三艘船的下水,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战舰下水。 朱常淦盯着的可不仅仅是登莱水师,而是大明整个海疆。 未来的世界格局。 西班牙、荷兰、英国……他们能把美洲运来的白银用于交易中国明朝的丝绸和瓷器,印度的高级棉布以及宝石、珍珠等物,再把这些商品运往美洲的墨西哥、秘鲁、巴拿马和智利。 一次航行就能收获十倍、数十倍以上的利润。 大明为何错过? 至于郑芝龙,当他看到这船坚炮利,不用想也知道,该怎么做…… …… 众文官的聚集,很快就被锦衣卫送到了皇帝朱常淦的手中,他捏着手中的密旨,不断的敲击着御案。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朱常淦眯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为何朱常淦要放八万大军在京师,其实也是在等这一天。 崇祯一朝,漠南蒙古和后金入侵越频繁,修边任城池也就越频繁。 国家没钱,却面临威胁,朝廷就不停的被迫把大量的财政资金投入这些大工程。 但也因此越发的没有钱养兵,导致野战的军队越发的虚弱。 野战打不赢,不是因为大明没有精英,戚家军算不上精英吗?不还是因为军饷无法兑现而被王保坑死? 侯世禄前往京师勤王,却被逼的哗变? 大明国库的支出一点都不少,这些钱都哪儿去了? 自然是进了那些文官、武将的手里。 军饷拖欠、官兵消极,甚至许多军队后来都成了大明王朝最大的敌人,如刘国能、张献忠等,都是在各边镇当兵,活不下去,才不得不造反的。 这些文官除了贪腐之外,真正有能力的真的不多。 他们就像是永远吃不饱的饕餮,只要有银子,就不会住嘴。 李自成杀了参将王国和当地的县令,开始了他的流寇生涯。 有的则让人扼腕叹息,比如戚家军。 重物而轻人,在崇祯一朝,这种畸形行政模式已经彻底达到了巅峰。 也到了朱常淦不得不处理的地步。 明朝的灭亡在于阶层以及体制的固化! “召曹化淳入宫!”朱常淦嘴角往上翘了翘,神情似笑非笑身形往后一躺。 “是,皇爷!” “陛下一笑,生死难料!”王承恩看到皇帝脸色铁青,心里说道。 他明白皇帝这是又起杀心了,如今的虽然还无法摸清楚陛下的脉搏,但却可以在一些细节之中,感受到陛下的下一步动作。 就比如刚刚陛下的嘴角上翘,身形后仰。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便预示着又要死人了。 不过,王承恩这人最好的一面在于他从不去打探皇爷要针对的是谁。 …… 随着曹化淳的入宫, 大明朝裹杀了无数人的泼天血浪紧随而至…… 第7章 血浪滔天 八月十五,中秋节。 京城的天气已经入秋,细雨蒙蒙,将整个寒意刺入每个人的肌肉之中,好似给整个北国蒙上了一层寒意。 百姓们串亲访友,街道之上也是整灯结彩。 从街面的风景,便可以看得出来,今年百姓的日子比以往要好的多,但“大煞风景”的是,有人领着五大营的兵勇,骑着战马气势汹汹的冲入了京城之中。 与之同时动起来的还有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的人。 五大营的人马,经历多次战场,身上带着杀气,给节日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气氛。 “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呢?不会有人想造反了吧?“ “看着不像走,看看去。”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京城的百姓对锦衣卫、东厂的人不再那么恐惧,因为他们知道,皇帝喜欢杀人,但刀锋怎么抡也到不了他们的头上。 以至于每次锦衣卫、东厂的人马出动,后面都跟着一大群人。 本就气势凛然的兵马后面甩一个极长的尾巴,更加显的声势浩大。 百姓们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卫冲入一个又一个的官员府邸之中,“伍益成,你的事情发了,随我们走一趟。” “郎汝立,你涉嫌投敌叛国,跟我们走一趟……” 廉政司在清查了户部、礼部、吏部、工部、刑部之后,最后才对兵部的彻底清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固定,但一直没有动手。 兵部牵涉太广,也最危险。 事关大明国势,谁也不敢说什么,但陛下一直让他们不要放松。 如今,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全员出动。 但凡有官员及子侄骂骂咧咧胆敢拒捕,当场就被火铳击杀。 霎时间,京师兵部鹤唳风声,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 一个江浙的老叟厉声喝问:“吾乃兵部右侍郎巩仕贤……”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锦衣卫的百户踢翻在地,“拿下!” 巩仕贤摔倒之际,余光才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抬头,目光猛缩,“曹化淳?你……” 曹化淳目光冷冽地看着他,“没错是我,陛下让我过来,伱就该知道自己的结局。” 他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巩仕贤愣愣地呆在原地,良久大声问了一句,“陛下难道能将这满朝的文官都杀完吗?” “我不知道,杀不完,但你们江浙一带的官员,想必应该会断层了。” “断层?” 巩仕贤眼中瞳孔猛地收缩,这其中的意味,如一只巨手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脏,令他全身冰冷。 …… 杀断层! 朱常淦要做的就是将文官、武将这些人的利益集团给彻底砍断。 怎么斩断? 变法? 变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比如王安石变法,王安石想阻止的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但这样的全国性利益集团一旦形成,他们是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挡他们的脚步。 范仲淹不行,王安石不行,张居正不行。 甚至后来的雍正的“摊丁入亩”也不行。 唯一能够让他们停下来的是,只有当矛盾发展到顶点,由黄巢和李自成这样的人来解决。 如今朱常淦既然自己做,那就只能通过狠厉的手段来进行。 想将大明的这些“暗疮”“烂肉”给剐掉,就得心狠手黑,得拿出和如当初的洪武皇帝那样,将他们剥皮揎草的心来,才可能肃清吏治。 “杀!” 杀一个人头滚滚,杀一个宙宇朗朗。 让军、政真正的落在心系大明的人手里。 大明那种典型的文官体制,因为没有下层的监督,只要搞定了上司,就可以安然无忧,升官发财。 这个模式之下,这个体制随着时间的推移,贪污腐败就是必然的。 这个贪污腐败很多不是那种很粗暴的手段,而是有隐形的规则。 比如边政文官的修边墙模式。 同时,贪污腐败其实是个制度性的问题,有人就有腐败,从未无法彻底根治。 而腐败真正的危害其实不在于贪污受贿了多少的问题,而在于腐败无法遏制,尤其是那种隐性的贪污腐败,会在整个政府管理体系中产生劣弊驱逐良币的后果。 当大部分人都贪污腐败的时候,哪怕是那些怀着热血希望保持廉洁的人,进入这样一个大船肛,他也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主动被同化,进入那个圈子。 不愿意被同化,还想保持自己的本心,那么就会成为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么被消灭,要么就是边缘化。 一旦腐败蔓延无法遏制,甚至成为社会的常态,人们不再认为腐败是一种恶行,反而为自己没有资格腐败而痛心疾首的时候,那么整个政治体制管理就会被各种权贵的代替。 官员相互黑箱交易、利益交换所形成的一种默契。 在这个沼泽之中,一切都跟着崩坏。 从京师到地方,所有的的东西都会败坏,上梁不正下梁歪。 因为历代中国的官僚、士大夫和商人、地主,都会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结合成全会集团,这个集团都会像滚雪球一样飞快的壮大和膨胀。 他们会因为财富的马太效应以及权力的马太效应,掠夺整个国家、百姓的财富,造成贫者越贫穷,富者越富的局面。 而且这些人不满足为了贪腐、偷税漏税。 他们会轻松的利用权利将应该缴纳的税赋转接到其他人身上。 随着那些小地主和中农不断破产,整个国家的税收体系完全破坏,国家财政也面临破产的边缘,无法再运转下去。 由于他们掌握权力,又没有律法对他们进行有效约束,甚至可以这样说,大明律法就是他们的玩物。 如朱常淦在《金瓶梅》里面看到的背景,就是大明的中晚期,就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法律秩序了。 以权代法成了常态。 其中所涉及的案件,没有一个是公正的法律,成为权贵的玩物。 西门庆那么一个玩意儿,居然当了提刑官。 普通老百姓,在西门庆看来就是蝼蚁。 西门庆那是想抓谁就抓谁,而且只要抓人上堂,先打了再说。 西门庆最喜欢干的就是用榔头敲碎犯人的小腿骨,这样的强权之下,还有什么抢不到呢? 所以这些人的财富扩张,基本都是通过强权等等不公平的分配手段获得的,而不是借助功勋、劳作手段获得的。 他们对大明的发展,百姓的生活不但没有贡献,反而极其有害。 因为他们得到财富有更简单和有效的手段和方式,不在乎这个国家能不能延续下去,不在乎百姓能不能活。 只在乎自己口袋里面的银子能不能更多一点。 这才是大明朝最后无药可救的原因。 修堡垒修边墙其实只是一个表象,重物轻人也只是这种文官体制下的副作用而已。 皇城之外的广场上,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一遍一遍的走动。 被抓过来的官员和武将也越积越多。 三十人,五十人…… 一百人,两百人……五百人…… “你们发现没?这次似乎江浙官员居多?” “呦,之前我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啥情况,陛下要彻底清洗江浙一带了?” 百姓们一个个低声议论着。 随着官员的数目越来越多,百姓的心也是越来越惊,心潮如滔天的巨浪一般,不住的涌动。 “回总督,应抓六百六十七人,实抓六百五十八人。” 这其中不仅有文官,还有之前的山西、大同战役之中押送入京的副总兵,以及前些日子甘肃总兵和凤阳总兵。 甘肃总兵与山西总兵王朴私交甚密,被查出通敌,还想抵抗,但随着五大营的兵马的强势介入,仅仅几个时辰,便结束了战斗。 甘肃总兵及其手下的数百家丁被肃杀殆尽,首犯则被羁押进京。 至于凤阳总兵,则是贪腐、杀良冒功,再加上之前当副总兵的时候,消极抵抗,致使皇陵被毁,数罪并罚,处以斩刑。 曹化淳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面无表情的道:“行刑!” 直到此时,这些文官、武将,才真正的惊悚起来,一个个体若筛糠,颤抖不已,口中大喊陛下饶命。 数百个官兵拿着刀,猛地挥下。 霎时间, 数百道血浆冲天而起,头颅滚的满地都是。 一道道猩红的血腥,在地上如巨大的蚯蚓游动,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全场一片寂静。 除了风声,没有一丝的议论之声。 无论是百姓,还是那些此次没有参与的官员,全都被这一幕给彻底吓住了。 就连曹化淳自己都觉得四肢有些冰冷,何况其他官员,更是一个个吓的魂不附体。 …… 京城的血腥味儿,一连持续了好几天都不曾消散。 满朝文武皆寒蝉。 同样惊惧的还有崇祯。 因为他如今面临一个极大的问题,因为他的队伍人数快速的往上叠加,短短的数日光景,即便他有意的控制人数。 队伍已经达便到了八万之巨,很多时候,他不想让一些人加入进来,但周围的百姓、壮丁却如跗骨之蛆,拼了命的也要钻进来。 以半裹挟,半效忠的形式,依附到了他的旗下。 在此期间崇祯也终于见识到了为何流寇的破坏力。 人多了,粮食就不够吃,就只能继续打,打下一个县城,妥协便成了奢望。 这种抢粮掳人的大战,一旦开始,不仅流民,就是自己,也无法停下来。 除非……打到全部农业壮丁伤残死绝,打到这个地区的粮食无法维持,这场轰轰烈烈的流寇才会结束。 农业壮丁死绝目前看来不现实,但农业区域的壮丁全部去打仗,剩余的老弱病残无法有效开展农业生产,粮食产量下降,战乱中军队的抄掠进一步造成了严重的粮食危机却是肉眼可见。 就如同现在的陕西、山西、河南,战争潜力消失,各地的农民军就不得不转战到其他人口壮丁和粮食生产相对保存较好的地区开创新天地。 关键大明的疆域也足够大,地形足够复杂,能提供足够的战略空间让流寇与官军周旋。 自己这只是攻打了两个府,若是如李自成、张献忠,掠过数省,那…… “主公?主公?” 老韩连续唤了他两次,才将崇祯的思绪唤回现实,“呃?” 他豁然明白过来,此时他的“幕僚”们正在商量下一站该去往何地? “主公,我们还有粮一万两千石、银钱五十五万两……”老瞎子的徒弟如今挺直着腰板,沉声汇报着此次战报。 老韩也目光灼灼地抱拳道:“主公,我们下一站何不南下武昌府?” “不,我以为该东出安庆府,江浙最为富庶,我们入了浙江,北上可占应天府,既可以获得更多的钱粮,也可借长江天险,据明廷兵马。” “应天府兵马甚多,依我之见,我们该南下,占九江府,同样可依托长江天险……” “武昌府!” “安庆……” 众人吵的面红耳赤,崇祯抬起手,制止了所有人,“我们就前往九江府。” 应天府,那是大明的留都,是老祖宗洪武爷打下来的国都,他自然不可能前往,而武昌府和九江府相比。 崇祯之所以选择九江府,一是因为离得不远,沿途裹挟的百姓会少一些。 另外一个就是流寇流窜的核心区域必须在密集农业区,人口、土地矛盾严重,人口越密集,就越容易裹挟青壮年劳动力,牧、渔业为主的地区则难以提供足够的人口密度。 九江府挨着长江,打渔者甚多。 就在众人还想讨论的时候,帐外突然有人来报,“主公,外面有一个叫孙可望的前来,说是主公的弟子。” 崇祯猛然抬起头,“孙可望?他怎么来了?” “带他进来。” …… “先生!”孙可望入营帐,左手压右手,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标准的学生向老师的稽首礼。 崇祯连忙制止,“之前不是和你说,我不是你的先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先生愿不愿意,可望都必须拜。”孙可望说道。 以前他没有拜,那是因为崇祯不让拜,而且有张献忠这一层。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自己前来投靠,全指着这层师生关系。 “先生,此次前来,我还带了一万人马。” “怎么有这么多人?”崇祯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八大王死后,原来的兵马四散而逃,吾纠集了其中的精锐,但命运多舛,前后经过两次官军围剿,如今也仅有一万人马不到,艰难之际,听说先生的名声,赶来相投。” 崇祯:“我……” 第8章 崇祯:我成大明“心腹大患”了? “先生,既然可望来投,自然要纳投名状,德安府还有两城未破,学生听闻应山县县令德不配位,搜刮民脂民膏,学生愿率军当先锋。” 随着孙可望此话一出,老瞎子、老韩等几人,全都看向了崇祯。 距离攻打安陆县已经过去数日,他们早已经急不可耐,但崇祯一直让他们等等,再等等,不着急。 老瞎子猛地抱拳,“主公英明,原来是在等可望来投。” “我就说嘛,主公为何一直让我们等着,原来在这儿。” “主公英明!” “主公英明……” “主公,下令吧!” “下令吧!” 崇祯旗下的诸多将领,一个个目光灼灼,明亮不已,纷纷赞道。 看着眼前这些人因为兴奋而通红的眼睛,崇祯脸上的肌肉直抽抽,这些天,他一直在压着这些人,想让他们攻城略地慢一点。 可再怎么压也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如今孙可望来投,就是一个导火索。 一下子将这些火药桶给点着了,他明白在押已经没有意义,反而弊大于利,所以只能咬了咬后槽牙,“没错,我之前一直在等一个契机,如今这个契机到了。” “只是这应山县外面挖了无数道壕沟,宽数丈,河水灌入,我们的人即便胆子大可以跳进去,但想要游过去,便会快被一拥而上的官军给剁碎。” 虽然众人情绪激昂,但崇祯还是不想这么快攻占下一座城。 应山县县令,他有所耳闻,德不配位不假,但相比安陆县县令,此人倒算得一个难得的官员了,至少修了河堤。 孙可望闻言,抱拳道:“先生放心,来此之前,我们已经想好对策,将士们砍了上百颗树,建了不少木筏,只要我们的人发动一波冲锋,官军必然会被冲溃。” “主公下令吧!” “主公让我们先上吧……” 除了老韩,其余下面八个将领都想争这个首功。 之前崇祯和老瞎子、襄王、老韩商量过,定下规矩:对于先入之功,升两级,赏万金。 之所以这么规定,是因为崇祯当初压根不知道官军什么水平,打了几仗之后,才发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可军令已经颁布,朝令夕改这种大忌,他自然明白。而且所谓的升两级,赏万金,对于崇祯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流寇之中的两级,又不是朝廷之中的两级,万金不过百两银子。 “……”崇祯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只能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实在再找不出来什么理由阻挡众人了。 …… 应山县的战斗在下午打响,不知为何,大地之上突然起了雾。 雾在江面上,如同挂了一层纯白的纱罩。 无数的流民军提着刀枪,排列成阵型,死死地看着城墙。 前面的数千人中,大部分是张献忠的老营兵,被孙可望集结起来,能与左良玉打了两仗,并逃出来,足以见他们的战力。 但现在他们却冲在了最前面,他们一路跟着张献忠辗转数年,直到想要融入别人的队伍,要不然是同乡,要不然是亲友,否则就只有战功。 孙可望已经认张献忠为义父,自然不可能再认“信王”为义父,虽然其中有一层师生关系,但他们不少人都知道,当初张献忠差点把这位“信王”给杀了,其中的师生情谊还有多少,他们谁也不清楚。 如今孙可望让他们打头阵,无疑是交投名状,展现他们的战力。 此战之关键! 只能胜不能败。 轰!!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如闷雷一般炸响。 大地跟着震颤,应天城的城墙在这巨大的爆炸声中,猛然摇晃。 应天城上,有士卒惊呼,“怎么回事?地龙翻身?” “不知道……”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又是一声巨响,砖块横飞,夯土、泥土翻涌,烟雾猛地腾起,城墙随即垮塌了一段。 站在上面的士卒直接随着砖石掉了下来。 “城墙塌了~~” “塌了……” “杀!” 随着冲天烟雾同时响起的还有喊杀声。 也许是大明之前与满清八旗打了几仗的缘故,火药、火器在大明官军之中呈几何倍数的普及。 以至于如今的流寇也开始使用火药,张献忠部队之中,就属孙可望最热衷。 他将之前积攒了无数的火药捆了一个两大包,然后用隔水的牛皮纸包了十几层,让人趁着雾气,运到了城墙之下,塞进挖好的坑洞里面。 哗啦啦,直到所有人跑动起来,天空无数的碎石才落了下来。 孙可望抽出随身的大刀,“兄弟们,给我冲!” 城内的官军面对城墙垮塌正无头苍蝇,如今猛然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顿时乱做一团。 势如洪水一般的流寇,顺着城墙垮塌的位置,嚎叫着冲了进去。 大刀所向,官军不敢与之争锋。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冲进城中数千人,官军哪里还有战意,全都不战而逃。 可以说这些流寇面对的不是官军的刀枪,而是一个个官军的脊背。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信王的大旗就插在了应山城的城楼上,此时雾气已然消退不少,数万流民看到城墙上的旗帜,无不雷动。 越来越多的流民冲入城中,不消一刻钟,应山城全部沦陷。 县令、县丞、师爷等全部落网。 翌日,开仓放粮,杀劣绅、恶霸二十九人,分田亩五万余亩。 应山县上万名青壮,加入“信王”的队伍。 至此,崇祯原本的八万多人马,加上孙可望的一万人马……手下的兵勇超过了十万之巨。 应山城陷落的消息一出,“信王”也随之名动天下。 十万! 超过这个数字,也就预示着“信王”这个名号,成了大明的“心腹大患”。 李自成,张献忠为何被大明朝如此忌惮,正是因为他们大规模攻城掠地,连明军的总兵都能歼灭。 李自成一连干掉曹文诏、俞冲霄、侯良柱、吴鸣凤四个总兵,在四川连破三十八州县,人数曾一度达到十数万人。 …… 孙传庭部, 有传信兵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如风箱。 “报!湖广……传来消息” “何事?” “‘信王’攻打应山县,携十多万流寇南下,意欲攻打武昌。” “什么?” 中军营帐之内,曹变蛟,罗尚文,左光先,祖大弼等将领无不震惊,一脸的难以置信。 “十多万之众?湖广总督怎么搞的,竟然养出如此大患?” “总督,我们不如直接入湖广,将其灭之?” 孙传庭摇了摇头,“一步步来,如今包围圈已经形成,不能妄动,要不然前功尽弃。”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同样不可思议,“他竟然发展的如此迅猛?” “总督莫非知道此人?”曹变蛟忍不住问道。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孙传庭坦然道:“大明匪患,我自然全认识,此人崛起于两个月前,只是没有想到窜起来的这么快……” 但他心里却是心潮迭起,当初皇帝给他密旨的时候,他还曾疑惑皇帝为何给他不要剿灭这支流寇。 如今看来,陛下就有些高深了。 这个“信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嗯? 孙传庭品出来其中的意味,这莫非是陛下的人? 要不然谁会用信王这个名号? 陛下有如此安排,那么自己也要尽快进程才是,眼见众将领还在议论,孙传庭目光如火道:“所有人听令,眼下匪寇猖獗,我们岂可歇息,当一鼓作气势如虎,剿灭河南流寇,入湖广、南直隶。” “末将遵令!” “末将遵令!” “……” …… 同样,正在准备与孙传庭战斗的回革左五营闻听湖广的战报。 “十万人之巨了?”马守应表情呆滞,满眼的不可思议,“那岂不是比我们人数都多了?” 马守应、贺一龙、贺锦、刘希尧、蔺养成合军,纵横安徽、河南、湖北三省,势力甚至超越闯、献二雄。 人数最高时也不过十万,即便如此兵威盛极一时,成为起义军中坚。 也正是如此,他们面对张献忠的并军,无动于衷,对于孙传庭,想碰一碰。 “此人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贺一龙皱眉问道。 “我之前也不曾听说,但这两个月却是冲势极猛,口号是“均田分粮”,百姓的呼声极高。”革里眼贺锦抢先说道。 “这人厉害啊……荥阳十三家,如今岂不是要再添一家?” “哎,如今人家势大,恐怕不满足于末位……” 马守应摇头道:“荥阳十三家早已经排好座次,如今加入一家进来,往前面添,前面的人不愿意,可往后面添,人家十万兵马,又岂会屈居于人下?” 相比而言,马守应的担忧要超过兴奋。 与其他反王相比,他们离着这位“信王”最近,不过几百里之地。 “一山不容二虎”,两王相遇必有一争。 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 与此相对的是李自成、李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涌现出更多的是懊悔。 “我就说‘均田免粮’是最好的口号,可惜被‘信王’给截胡了。”李岩攥着手指,满嘴的苦涩。 他研究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朗朗上口,足以挑动人心的纲领,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影响,便听说已经有人提出来了。 真是……当初自己为何不早点脱离红娘子,前来投奔闯王? 如今追悔莫及,只能弄一个“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怎么看都不如人家的“均田分粮”。 “十万之巨……”李自成表情发僵,自己兜兜转转,如今不过数万之众,反而人家后来者居上,颇有一种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触。 心情有些沉重。 “闯王,不可气馁,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断,眼下正是咱们最好的机会。”牛金星此刻站出来宽慰道。 李自成看着身后的兵马,深吸一口气,再次涌起万千的豪气,“没错,有他“信王”吸引明廷的兵力,我们可以积蓄更多的力量。” “他朱元璋不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吗?我们也可以从中汲取一二,李先生不必自责,我们还有机会。”李自成将李岩扶起来,目光灼灼地道。 李岩不仅从红娘子那里学到了“均田免粮”,还有就是朱元璋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人生自我成长的战略指南。 他多次分析之后,一介草根的朱元璋为何能最后一统天下呢? 这和他沿革“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方针不无关系。 李岩看着李自成诚挚的眼神,深施一礼,“承蒙不弃,某必然为闯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等朱常淦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听说孙可望来投,不由愣了老大一会儿。 孙可望,这个后来的秦国主,在历史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在张献忠阵亡人心惶惶的关键时刻,维持了大西集团内部的基本团结,避免了像大顺集团一样,在李自成死后自我瓦解。 在决定未来发展方针的遵义会议上,他主导的会议及时纠正了张献忠末期的滥杀策略,制止了汪兆龄意欲通过延续这一政策控制大西集团的企图。 为大西在张献忠死后能以一个独立势力有所作为,利用云南沙定州之乱彝族割据势力制造的混乱,打出为在西南有巨大威望的沐国公复仇的旗号进军云南。 当时的云南土司沙定州趁弘光后期中央对地方失去控制之机发起叛乱,诛杀沐国公亲属拘禁大批原明官绅,导致此时阶级矛盾让位于民族矛盾和个人感情。 孙可望都展现了灵活的手腕,一手民族大义抓政治,一手土地改革抓经济。 短短两年时间让云南这个明代出名的老少边穷地区“外则土司敛迹,内则物阜民安”“大有年,兵民安乐如初”。 其开发云南遗留的经济成果,直到三藩之变。 另一方面,他政治手段统战残明官绅,在谈判中采用干支纪年即在名义上放弃以大西后继自居,打出“共扶明室,恢复江山”的口号招揽人心。 尤其沐天波本人为了复仇与大西合作使得云南绝大多数地区的原明势力都接受了大西的统治,同时坚决打击沙定州反叛集团,最终在云南建立起了稳固的政治基础。 为后来残明势力有合作的空间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可以说,这个人有着极大的能力,朱常淦之前甚至吩咐黄得功除了张献忠,孙可望是第二目标。 朱常淦本来以为他会远遁,朝着四川或者云贵这些地方逃去,想不到竟然归拢到了崇祯的麾下。 属实有些意外。 朱常淦看了孙可望带过来的兵勇,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悍勇程度,都比崇祯手下的那些人,要强。 “先生!”孙可望眼见自己老师前来,连忙出营迎接。 “无妨,我就是看看。”朱常淦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你是懂练兵的。” “一切以先生马首是瞻。” 朱常淦与他聊了片刻才回了自己大营,他对于孙可望的能力是称赞的,但也正是如此,他也不得不防。 …… 翌日一早,朱常淦回到乾清宫,第一时间让王承恩写了个密旨给锦衣卫老韩,让他关注一下孙可望。 “此人心思缜密,如果有反抗之意,该下手则下手……” 王承恩写好,吹干,然后用蜡油封好,交给小黄门送过去。 紧接着,王承恩起身将昨夜整理好的信笺、奏疏摆到御案前,“皇爷,辽东那边传来密报,后金船舶人马已经开始集结,欲对皮岛动兵。” “皮岛?”朱常淦眯了一眼,“他们动作这么快?” 虽然经历了几次事件,但后金的实力并没有伤筋动骨,据谍报传回来的信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多尔衮已经将皇太极势力已经全部肃清。 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两黄旗,里面诸多将领被踢出权力圈子。 其中一个名字,让朱常淦看了良久,此人便是随军征明,攻克皮岛,优叙进三等男,赐号“巴图鲁”,顺治朝快速崛起,擢领侍卫内大臣,少傅兼太子太傅,成为托孤重臣的镶黄旗人。 鳌拜。 朱常淦幽幽地叹道:“一只大明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后金的一场龙卷风。” “来人,令登莱巡抚胡恒泰、登莱水师提督郑鸿逵带领兵勇出兵皮岛,此次不为击败后金,而为练兵。” 兵不练,不精。 既然是水师,自然不能一直在岸上,趁着这次机会,拉出去与后金接触一下。 朱常淦打造水师,目的可不是后金,而是葡萄牙、西班牙、英国这些国家的海军,如果连后金这种只有几个舢板的水师都不敢打,建立水师还有什么意义? “对了,之前说已经策反的那个牛录章京是不是也随多铎出征了?”朱常淦突然想起什么,“让锦衣卫那边尝试能不能让那个牛录章京再搞点其他动静。” “是,皇爷!” …… 第9章 补足最后一环! 众所周知,后世的四大火炉城市,应天府就是其中之一,但明末的小冰河史书,《明史·五行志》中记载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冬奇寒,河冻数日不解”。 《阅世编》中同样记载湖广地区冬天的天气情况,“大雪数天,平地积三尺。” 三尺便是后世的一米左右,八九岁孩童埋在其中,恐怕也露不出头颅。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足见应天府、湖广比后世的华北、东北也不遑多让。 如今刚刚进入八月,便已经深秋柳陌露凝霜,衰草疏疏碧水凉,湖广之地已经开始准备过冬的衣物。 此时的气温虽然还没有降到冰点,但崇祯却是感觉南方的天气,似乎比北方更冷。 因为之前他一直在宫里,有炭火烘烤,并没有感觉多冷,如今陡然的变温,让他觉得有些难捱。 “吾儿,试一下这件棉衣。”襄王朱翊铭一边搓着手,夹着一件带着棉花的衣服走了进来。 棉花这东西,在明洪武爷的推动下已经开始大面积的种植。 但崇祯一朝,寒冷全国性的灾难,不仅棉花的需求暴增,而且寒灾后往往伴随着旱灾,棉花产量一低再低,这就导致棉花价格一路走高,堪比黄金,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 “要不然,让他们先穿,我还不冷,等过段时间再说。” 面对属下羡艳的目光,崇祯还想推测,但老瞎子此时站了出来,“主公上次已经将棉服赐予我,若再推辞,冻出病来,我等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是啊主公,还请一定要保重身体,到时天气极寒来袭,再想购买御寒衣物已经来不及了。”老韩不由分说,要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 他手下的百户苗海实见状也伸手脱自己的衣物。 众将闻言,也纷纷效仿,凌冽的风中,人们都只穿着单薄的衣物,嘴唇被冻的发紫。 “罢,我穿还不行吗?” 崇祯深吸一口气,将棉服穿在身上,才终于感觉身上多了几丝温度,“军师,将士们如何过冬?” 老瞎子没有迟疑地说道:“有棉花,我们就有银子与百姓换,实在没有棉花的,我们就用芦苇絮塞进去,也可以御寒。” “芦苇絮可以御寒乎?”崇祯让人拿一件,他非要试穿一下。 等试穿过后,他才点头,“虽然没有棉花效果好,但也是可以的……我就穿这个了。” 襄王的脸不由抽抽,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数落这傻儿子。 这东西现在穿着还行,等真到了冬天,你就知道差异有多大了。 只能不断的给老韩使眼色,让他将这件棉服给收起来,到时候等儿子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再拿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 崇祯穿着芦苇絮的衣服出去,将士们一个个看着他,无不眼睛通红。 “主公!” “主公仁义啊!” “主公……” 前来投奔的周边百姓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加的多了起来。 因为谁都知道“信王”仁义,与其他反王不同,哪怕崇祯给他们分田,分粮,他们依然有不少人要跟着他闹起义。 这让崇祯忍不住问襄王爷,“爹,我这是做错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是这个乱世。” 崇祯:“……” 久久没有出声。 …… 京师,随着天气转凉,霜降本来应该是在九月初十,如今八月刚过中旬,草木上已经开始见霜。 而朱常淦今日没有在宫廷之内,而是带着孙承宗、杨嗣昌、刘之风等几个内阁成员前往务农司。 据宋应星传回来的消息,天气寒冷,番薯已经不再生长,可以采收。 这就是务农司?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陛下万金之躯,为何管些农耕之事,莫非想学熹宗? 众臣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其实是不愿意来的,奈何锦衣卫下的是死命令。 田地之中,一道道藤蔓遮盖,上面衰草枯杨,看不出到底种的是什么,反而感觉像是种的水草一般。 当孙承宗几人来到京营屯田所的时候,看着满地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封锁着周边的区域,不由有些错愕。 “这是在做什么?” 有这么多的锦衣卫,明显是有着极大的保密性,这让大明的几个重臣有些不解。 刘之风急性子,忍不住拉着一个务农的兵勇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番薯丰收了,我们要采摘番薯。” 此时的宋应星根本没有在跟前,而是在更远的地方,他正聚精会神的记录着数据,他的本子上,每一块地都做了标号。 从土质、施肥,灌溉……各种各样的数据,全都囊括其中。 这些数据将成为最好的经验,为明年全国番薯的推广做指导意义。 番薯……丰收? 这几个字眼落在几个大臣的耳中,让他们有些恍惚,即便早已经习惯皇帝的雷厉风行,但皇帝对于农作物如此上心,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丰收?能多收成多少?莫非能有个四百斤,五百斤?” 杨嗣昌对于大明的作物收成还是了解的,这些日子皇帝在军事和吏治之上,出手如雷霆之势,让整个朝廷都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突然让几个重臣过来,显然是想向他们展示什么。 以至于所有人都打起了几分精神。 钱、粮乃朝廷根本,虽然钱排在粮之前,但他们谁都知道,相比于钱,粮更甚。 大明百姓造反,后金入侵大明,说到底都是因为粮食无法满足人口需求。 思绪还在纷杂之际,却听见皇帝在喊他们,“过来搭把手。” “来了!”许赐复第一个跑了过去,帮着皇帝一起挖番薯的根茎。 “嚯,这么多?” 随着着刘之风、杨嗣昌的加入,越来越多的番薯被从地底翻了上来,朱常淦则起身让他们忙活。 “这里还有……下面……” “一株就有这么多,要是整亩该有多少?“ “来,再挖一株出来……” 别说是杨嗣昌,就连七十多岁的孙承宗见状都忍不住下手了。 几天之前,朱常淦让宋应星划出一亩地,就是为了今天。 而且作为内阁成员,朱常淦有必要提振一下他们的信心,同样也是为了下一步的动作做准备,有了钱粮,自己在朝廷之上的阻力才会更小。 这一亩地,是最先开始收的,其他的田亩则在割藤蔓。 十多个人,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将所有的番薯给刨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称重环节,由孙承宗亲自来操刀。 崇祯年间用的秤杆子,是由万历年间制造的,有三纽,准星刻度精细,明代铜砝码有锭形和长方形,折合下来一斤合593克。 杨嗣昌、刘之风等人将红薯上的土全部扣下来,放入筐子里面。 “一百斤……两百斤……” “五百斤!“ 直到此刻,众人才终于意识到,皇帝让他们这些人来,似乎并非只是关心农耕,而是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八百斤!” 所有人的脸色不禁动容。 “一千斤……” 当突破一千斤的时候,现场一阵惊呼,所有人不禁咋舌。 纷纷称奇。 “还有,继续!” 孙承宗的手都有些发抖,脸色不经意间肃然起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使劲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这……只称重了一半,或者说一小半,还有大部分没有称重。 已经霜降的天气,身体已经年迈的身体,时隔这么多年,竟然再次感受到了年轻的那种火力。 亩产千斤,这是什么概念,先不说这东西好不好吃,即便难吃,但能让百姓活命,便已经足够。 大明朝为何陷入如今这副田地,正是因为田间没有收成。 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大明竟然还有如此作物。 此刻孙承宗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官服了,将其系在身上,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盯着秤杆子,“下一筐!” “再放~” 十多个大明重臣,此时一个个如老农一般,兴奋地搬下来一筐,再放上去一筐。 极其认真的忙碌着,现场不断的有人报数。 “一千五百斤……” 已经一千五百斤了。 所有人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少人的喉咙滚动了几下,他们意识到了什么,但手里的动作却是加快了几分。 一种异样的气氛在所有人中传递。 他们到底要看看到底能产出多少? “一千八百斤!” “一千九百斤……” “两千斤!” 当两千斤的声音传出的时候,不仅这些官员,就是周围的那些锦衣卫、东厂的人、以及务农司的农户此刻也炸开了锅。 人们欢声雷动,一个个振奋不已。 两千斤,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他们对农耕如此熟悉,就是从未接触农耕的官宦人家,也知道农事艰辛,一亩地一年到头所获不过几百斤。 百姓们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别说稻谷和麦子,就是杂粮都不够,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造反。 这还是春夏两季,可现在……亩产却已经超过了两千斤。 千百年来,百姓活在世上,唯一一件事就是与饥饿做斗争。 无一例外! 实在活不下去,就造反,所为也是一口吃食。 孙承宗此时脸色有些发红,强压着心情说道:“继续,别停!” “两千两百斤!” “两千三百斤……“ 此刻所有务农司的官吏、锦衣卫、东厂的人一个个全都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望过来。 “两千五百斤!” 每一个数字报出来,都会引发一阵欢呼。 “两千八百斤……” “两千九百斤!” “三千斤!” 轰~ 整个务农司的官吏,已经彻底欢呼成了一片。 “三千两百二十三斤!” 当最后一个数目报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孙承宗甚至都有些眩晕,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皇帝。 却见皇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朱常淦听着后面的欢呼,喃喃道:“三千两百斤,也就一千六百公斤。” 相比后世的两千五百公斤均数差了不少,不过考虑到小冰河的原因,番薯的成长周期少了二十多天,以及化肥的缘故,收成有很大的影响,也算是正常。 孙承宗擦了擦番薯上的土粒,然后放在嘴里啃了一口,眼睛猛然瞪大,“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 其他大臣也纷纷效仿,无不称赞。 …… 随着第一亩田的采收完成,宋应星高声喝道:“所有的田地,开始采收!” 哗~ 所有人冲了田地之中,拿着工具开始采收。 整个京营屯田所,如同沸腾,陷入欢腾。 孙承宗、杨嗣昌、刘之风等人意犹未尽,再次加入了采收大军。 三千两百斤,如此产量,直到此时依然无法相信,他们还想再次验证一番,到底是这块田出产三千多斤,还是其他田地也可以。 没过多久,再次传来呼声。 因为有的地方突破了三千五百斤。 孙承宗抓着秤杆子,激动的无以复加,“我大明中兴有望了!” “宋司正,一共种了多少……番……” “番薯!”边上有人好意提醒道。 “对,番薯,一共种了多少亩?” 宋应星如实回道:“今年秧苗不足,没有多少,不到一万亩。” “嘶~” 这还没有多少? 宋应星下一句,直接让孙承宗的头发差点竖起来,“明年就多了,明年育苗后,可以种千万亩。”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大臣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无一不动容。 “我大明有救了。” “百姓的苦日子到头了。”杨嗣昌深吸了一口气,“如此收成,我大明岂非再无饿殍?” 许赐复哆嗦着嘴唇,“大明之幸,大明之福啊~” “此千秋功业,此何异于再造大明乎?” 所有人的目光再变,看向皇宫的方向,目光各异,其中最多的是带着几分惊惧、又有几分希冀、同时又露出几分绝望的复杂情感。 惊惧是因为皇帝竟然暗中培植了如此作物,他们此前却一点都不知晓。 希冀是因为如此收成,大明即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们将作为见证者。 绝望……则是皇帝有了火器、兵马、白银,如今又补足了粮草,再没有弱点,他们文官集团若已经不再具备与皇帝夺权的资本。 难道就这样认命? 可……不认命又能如何? …… 与此同时, 满、蒙八旗在多铎的带领下,联合朝鲜王朝,再次开启了对皮岛的攻打。 多铎摒弃强攻的方式,采用两路兵锋,一路佯攻,一路奇袭的方式。 由八旗骑兵、乌真超哈(汉军)、尚可喜部(天助兵)及朝鲜兵担当,赫然列阵,大张旗鼓,尽量吸引孔有德“天佑军”的目标。 他们与孔有德的部队交手,从下午的酉时开始进攻。 与守岛的“叛军”展开激烈厮杀。 步兵固山额真萨穆什喀率八旗精锐遭到了孔有德火器部队的疯狂阻击。 皮岛西北隅的江高湾地方,如绞肉机一样,打死打残了三千多八旗兵。 另一路由八旗步兵担当,暗中运动,乘坐小船,悄然渡海,来到皮岛下面的水道,准备在天刚黑下来发动攻击。 可还没有等这支奇兵动手,号角声突然轮番响起。 因为满清和皮岛双方在同一时间发现海面上多了一支舰队。 紧接着双方几乎同时传出惊呼声: “明……明军!” …… ps:今天早点发出来了,有点事儿,一会儿担心回来没时间发,在此感谢大家的支持,正好也是月初,大家手里有月票的,帮忙投一张。(这一百多个字不收费的) 第10章 皮岛海战 “明明舰。” 随着惊呼,海面之上出现了一条狰狞的舰船,此时阳光正好快要落下,以至于明舰陡然间遮住了一些人的视线。 所有人为之震撼。 此时赶来的战舰正是郑鸿逵率领的三千五百大明水军。 旗舰是兵仗司改造马尼拉大帆船而来的巨舰,后面则是大明津门、登莱水师原本残留的小型战舰。 两相对比差距巨大,有种遮云蔽日的既视感。 舰首写着两个字, “镇远”。 上面的漆水,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远处正在指挥围攻皮岛的多铎整个人呆滞,看着眼前这个雄浑巨兽般的舰船,胸膛起伏,嗓子发干。 “这这么高?” “这是什么舰船?” “大明何时有如此巍峨战舰?” “大帅,我们现在怎么办?”手下一个牛录章京浑身颤抖的问道。 “让我们的船和朝鲜的水师过去,将明廷战舰挡住,能挡多久挡多久,等我们拿下皮岛,尘埃落定,明廷战舰再强,也无法奈何我们。” “是!” 随着牛录章京的一声令下,朝鲜和满清的舰船、舢板开始朝着大明舰船汇聚了过来,黑压压一片,挡在了大明舰船前方。 相比于满清,朝鲜的水师还更有实力。 三十年前,大名鼎鼎的鸣梁海战之中,朝鲜水师就展现过自己的部分实力,经此一役,朝鲜更加注重水师的建设,在鸣梁海战之中大放异彩的有一种龟船。 龟船形似乌龟,故其名为龟船。 公元1591年,朝鲜全罗左道水军节度使李舜臣将军带领士兵和工匠制造,龟船长35米,宽为11.8米,高为5.2米,船左右各有10个橹,桅杆可以竖起或倒下。 龟船上有70多个空洞,可以放枪、炮或射箭,船舱有房舱、仓库等26个船舱,铁甲上有很密的刀子和锥子形铁签子。 船头是乌龟状,从龟头嘴上喷吐出像雾气一样,烧硫黄和焰硝等毒气使敌人慌作一团。 龟船结构轻巧、简易而坚固,船速快,火力大,是这个时期先进的军舰之一。 也是朝鲜的王牌。 如今指挥朝鲜海战正是李舜臣的儿子李莬,闻言也只能将自己的战舰派了上去。 随着双方战船的逼近。 “笃笃笃~~” 紧随着大明的水师号角声响起。 “开炮!” 郑鸿逵直接下令,让大明水师朝着朝鲜、满清发射火炮。 虽然皇帝和郑鸿逵说的是此次志在练兵。 但郑鸿逵却不这么想,之前他给兄长郑芝龙写信,兄长明明答应给大明战船,如今却久久没有兑现。 这无异于陷自己这个当兄弟的于不忠、不义、不诚、不信的境地,说简单点这是欺君之罪。 但皇帝却依然相信他,让他训练水师,并让自己提督登莱水师。 皇恩浩荡,自己岂有糊弄玄虚的理由? 练则如战。 只要有机会,他必然会对满清发动攻势,以报效朝廷,为国效力。 虽然陛下没有说,此次打谁,但郑鸿逵有自己的考虑。 不知道打谁,就打满清。 相比孔有德这个疥癣之痒,满清才是大明插在躯体上的利刃。 所以眼见满清竟然派舰船前来阻挡,第一时间下达了指令。 “放!” 轰! 轰. 大帆船之上,一侧六十门火炮纷纷露出了狰狞的巨口,喷薄出火光,烟雾升腾数丈高。 一颗颗巨大的炮弹,在天空划过弧线,朝着满清的水军砸了过去。 “镇远”舰在火炮的后坐力下,竟然朝着另一侧平移了一丈有余。 下一刻, 轰. 轰~ 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那些挡在大明前方的满清战舰、舢板,被这些炮弹砸中,刹那间木头断裂,木屑崩的四处飞溅。 只是一轮,便高下立现。 大明的火炮射程远,威力大。 满清的火炮别说建功,压根就够不到明舰。 而大明的火炮经过改良之后,精准度有了极大的提升,超过半数都落在了敌方的舰船之上,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大量的火光冲天。 满清仅有的三个战舰,其中两艘直接被打穿了,上面的几个水兵不幸被砸中头颅,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血水流了满地。 有一艘战舰的地板被砸穿,海水死命地往里面钻,船上的牛录章京怒吼着,“快,拿东西过来,堵住!” 可惜,窟窿太大了,根本挡不住,仅仅几分钟,这艘战舰就沉了。 此时他才看到不仅仅他这艘战船沉了,还有好几个舢板直接被砸的散架,一个个水兵落入海中。 想游回到其他战舰之上,然而令他们惊恐的大明战舰却是改变了航向,将另一侧的火炮给露了出来。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之中,大明的漫天火炮再次倾泻而下。 相比满清的战舰、舢板,朝鲜的水师损失相对小一些,但也小的有限。 龟船因船身低,躲过了不少炮弹,仅有一艘船被砸中,发生了漏水事故,但朝鲜一共就只有两艘龟船。 因为相比板船,龟船火力小,成本高,消耗的资源极多。 龟船的优势在于碰撞,近距离战斗,如今还没有靠近就被击沉一艘,这仗还怎么打? 李莬让属下挥动旗语,让两艘龟船后撤,暂时离开明舰的火力范围。 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大明的火炮再次腾起了一个个巨大的火球。 海面之上也被震荡出一圈圈的纹络。 “轰” “啊~” 两轮,仅仅两轮,满清的水军便死伤无数,可这时候的郑鸿逵却并没有直接让旗舰上去与满清水军战斗,而是让旗手下令。 “继续开炮,别停!” “给我瞄准朝鲜的龟船打!” “放!” 眼见大明炮火威势凶狠,满清的牛录章京逼着满清八旗兵硬扛着火炮,使劲划舢板想靠近大明的舰船。 他想依靠这种战术突破大明的火炮,但他显然低估了大明的舰船的威力。 大明火炮的炮弹,如一道道穿梭而过的犁耙,将沿途的舰船砸穿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他们压根冲不到近前,顶多放两枪火绳枪,打在大明的舰船上,不过是上面多个黑点而已。 两艘龟船又支撑了两轮,全部沉入海中。 船上的兵勇也一个个跟着跳海。 直到此刻,郑鸿逵才起身大手一挥,让身后所有的舰船参战。 刹那间, 百舸争流千帆竞,大明的舰船浩浩荡荡如洪流朝着满清、朝鲜的水军扑了过去。 明军的将士们,现在靠近之前,先是几颗“掌心雷”扔过去,直接将满清和朝鲜的舰船的生力军给削掉一半,才抽出钢刀,跳入已经着火的舰船之上,朝着贼首砍了下去。 大明将士不惧与满清、朝鲜肉搏,何况对方已经被打残的情况下。 一个个嗷嗷地冲过去与敌人砍杀在一起。 就连副总兵,屈生平也拔出了宝剑朝着鞑子的头上砍去。 白刃战随之打响。 整个海面被喊杀声笼罩.大明的将士一上来就杀红了眼。 之前总是看五大营的将士喝酒吃肉,功勋卓著,陛下奖励的银子大把大把,他们早已经眼红不已。 如今有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岂能不知道珍惜?! 双方交锋,便已经宛如人间炼狱。 海水之中,更是尸体密布. 而郑鸿逵此时却是目光紧紧地盯着皮岛的方向,他的手指着皮岛城的方向,“将所有的火炮都打出去。” “一颗都不剩!” 炮弹带过来,岂有再带回去的道理? 满清要打,孔有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此次无法一举剿灭,但也要警告一番。 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彻整个傍晚的天空。 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意欲将整个海洋都染成了一片金黄色,而金色之中却是翻着猩红。 此时,正在皮岛城下预备着准备奇袭的队伍,还在等太阳落山。 突然听到有东西呼啸着而来。 紧接着就在他们耳边炸响。 轰~ 轰! 火炮落在城墙上,但因为射程的缘故,其实.大部分其实落在了城下的地面上。 砖石、灰尘、残尸、断臂.陡然之间充斥着所有人的视线。 领导这支奇袭皮岛的满清八旗牛录章京,直接被火炮给砸懵了,“咋回事儿?明朝怎么知道我们要攻击此处的?” “不可能啊,可为什么明军.打的这么准?” 皮岛城下的轰鸣,也引起了守城孔有德部兵勇的注意,很快就一片哗然,“城下面的芦苇荡里面有人,水下面有人有血。” “敌人已经摸到我们城下了!” “.” 一阵哗然。 “大人,我们现在已经被发现了,要不然先撤?”满清的兵马此刻明白已经彻底暴露,全都看向牛录章京。 牛录章京闻言,看着死伤惨重的属下,如今别说孔有德恐怕已经发现了他们,就算没有发现,他们这些残兵也起不到原有的效果了,咬了咬牙。 “撤!” 这支“奇兵”隐藏了数个时辰,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这一点,郑鸿逵自己都没想到,大明发射的火炮,会大乱满清的进攻节奏。 皮岛之上,孔有德看到大明舰船的时候,整个人也呆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大明竟然藏了如此战舰?” 他们当初选择占据皮岛,就在于以后可以将皮岛作为跳板,前往大明抢夺财物。 可现在明廷有如此战舰,他们的小舢板如何能打得过? 紧接着大明的舰船几乎碾压式地将满清和朝鲜的水军给击败,更是让孔有德脊背发凉,他不禁怀疑自己,“这一步,难道走错了吗?” 当初叛出大明,成了满清的三顺王之首。 却在巅峰之际遇到耿仲明被绑,属下哗变,以性命相逼,如今本以为可以占据皮岛,至少逍遥一世。 可无论是满清还是大明,似乎都有置他死地的能力。 这让他如何心安? 正恍惚之际,属下来报,“明廷的舰船轰击皮岛城下,将满清鞑子给炸了出来,如今已经将他们给击退,我们在城门之下,发现了一条密道,想来八旗兵是准备趁着天黑,从那里进入” “嘶~”孔有德楞在原地,额头上后怕的冷汗滴落了下来。 满清竟然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可更可怕的是明廷,他们竟然知道满清有一支奇袭的军队埋伏在这里。 大明的谍报人员,竟然恐怖到了如此地步? “报,皮岛大捷!” “皮岛大捷!” 锦衣卫的传信使,将消息传回大明朝廷时,朱常淦正在上早朝,所有人为之一震。 纷纷看向皇帝, 朱常淦接过来看完,不由大喜,“好样的,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郑鸿逵能打出如此战局,属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诸位爱卿看看,我大明水师大有可为!”他将战报传给眼巴巴想看的孙承宗、杨嗣昌等人。 等诸多文臣武将传看一遍之后,杨嗣昌站出来,“陛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趁势将孔有德拿下?” 朱常淦摆了摆手,“不,暂时不要,满清不是喜欢来我大明打秋风吗?不是欲对我大明伐大木吗?” “孔有德作为一把刀子,朕也可以让他去伐满清这个木头。” 直接杀了多可惜,让他转过头对付满清,才更具有性价比。 满清大营,多铎狂怒不已。 好好的奇袭被明廷给搅的失败不说,奇袭的机会也白白浪费,通往皮岛城内的密道已然被孔有德填埋。 这意味着想要攻克皮岛就需要用更多八旗子弟的人命去填。 “大明的炮火落在了你们的头上?”多铎抓着逃回来的牛录章京的头发,咬着后槽牙问道。 此时这个牛录章京已经被打的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主子,奴才怎敢骗您,不信,你可以问任何一个回来的人。” “明廷就好像知道我们在那儿一般,火炮全部砸到了我们的头上。” 多铎眯着眼睛,目光闪烁着寒芒,“照你这么说,我们八旗子弟之中,有明廷的奸细?” 他沉吟了一会儿,“去将所有的牛录章京给我召集起来。” 知道此次奇袭任务的人,就只有自己镶白旗的几个牛录章京,如果说有奸细,必然在其中。 与此同时,锦衣卫的一个谍报正跟着一名牛录章京接触,“大人,别在犹豫了。” “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第11章 多铎之死,上 “大人,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大明的锦衣卫谍报人员还想继续劝说他,就听着外面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那丹珠,主子让咱们过去中军营帐。” “好,我马上过去。”那丹珠连忙起身,示意大明的谍报人员赶紧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了,若不是看在你们给我提供情报的面子上,真的以为可以活过今天?” 大明的谍报人员却是不放弃的继续说道:“听说多铎此次奇袭皮岛失败,恐怕会清洗内部可疑的人员,你的嫌疑不小。” “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告密的。”那丹珠攥了攥手指,“这个你们……最是知道的啊!” “我知道,没有什么用,关键的是多铎相不相信伱。” 此次战争的失利确实不是那丹珠告知的,因为就连他也是在战前一个时辰才知晓,就算是告诉大明的锦衣卫,明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 明廷的水师此次只能算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纯粹是想给孔有德一些警告,结果反倒是让满清的奇袭兵马暴露了。 “……”那丹珠脸色铁青,半晌说不上来一句话。 等那丹珠从自己的营帐里面出来紧赶慢赶来到了多铎的中军大营之外,正巧碰到一个与他同级的牛录章京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着他。 “那丹珠,你小子干嘛呢?磨磨蹭蹭,不会是和大明的那边有什么龌龊吧?” “乌云珠在皮岛城下战败的时候,你这狗东西干什么去了?” 乌云珠正是之前带领着奇袭兵马在皮岛城下面的牛录章京,与那丹珠的关系不错,如今乌云珠出事儿,被多铎打的不成样子,他自然也说不出什么硬气话。 那丹珠不想理他,扭头想进营帐,却被再次拦住。 “怎么,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凭着老婆就可以上位甲喇章京吧?” 满清的军制度,200人为一牛录,5牛录为一甲喇,5甲喇为一固山,也就是一旗。 随着多尔衮的登基,多铎的地位水涨船高,原本手里的镶白旗就有7甲喇,现在更是准备扩增至9甲喇。 以至于这段时间,多铎手下的三十来个牛录章京都是使足了力气找门路,往上面送银子。 其中就有眼前的巴图。 他作战勇猛,战功卓著,一直以来在军中的地位和名声都不错,本来以为自己此次定然可以占据一个名额。 谁料,三个名单里面竟然没有他,其他两个他挑不出毛病,但最后一个竟然是那丹珠,他是怎么也不服的。 只因为多铎看上了那丹珠的女人? 这使得巴图对那丹珠记恨到了极点。 “你……”那丹珠额头上的血管砰砰直跳,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脸上,“你特么的,让你嘴臭,让你嘴臭。” 拳拳到肉,对方顿时皮开肉绽。 鼻子、嘴里的血流了出来,幸好有几个前来的牛录章京过来将两人给拦了下来。 那个头破血流的牛录章京指着那丹珠的鼻子,“狗东西,你做了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回去看看,你老婆的***洗干净了没有。” “哼,就算是你将自己老婆给献过去又能怎么样,我们大清终究还是以军功为重。” 其实不仅是巴图,就是其他一些同僚,对那丹珠嗤之以鼻。 此次看似是拉架,但其实却是有偏颇,一直拽着那丹珠,却是没有人拉着把图,以至于那丹珠被把图连续殴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干什么呢?” 却是多铎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所有人顿时不敢吱声,巴图也低下头,不敢直视多铎的眼睛。 而多铎却只是看了众人一眼,面不改色地然后对那丹珠说道:“你跟我进来。” …… 等多铎一进营帐之中,瞬间暴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乌云珠在上面顶着的时候,你在哪里?让你做预备部队,不是让你看到他们回来就往回跑的,而是让你冲过去,不惜一切代价,冲入城里面。” “现在整个密道全部被毁了,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可以让你上去甲喇章京,也可以让你下来,你老婆在我耳边说你有能力,有能力,这就是你给我看到的能力,如果仅仅如此,那你趁早给我滚蛋……” 多铎劈头盖脸的骂着,浑然没有看到那丹珠脸色铁青到了极致,后槽牙几乎咬碎。 多铎冷静了几分之后,问他道:“乌云珠认为咱们之中,有大明的奸细在其中,你以为会是谁啊?” 那丹珠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很快平复,“这……我可说不准,我知道要奇袭皮岛也是在三个时辰之前,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向明廷透露。” “没有说你,你慌什么?”多铎盯着那丹珠的眼睛,“我听说乌云珠与你开屁股的时候就关系不错,他有没有可能透露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乌云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即便是我投敌了,他都不可能。” 多铎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昨夜,知道此次任务的除了乌云珠,还有三个人……” …… 等那丹珠从营帐里面出来,脸色乌青,多铎让自己去试探另外三个人,可另外三个人都是甲喇章京,自己本身就低一级,怎么去试探? 但如今多铎的命令在身,他也只能前往。 可他来到第一家甲喇章京的营帐,两人先是家长里短的说了一番,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说到了正点上。 那位甲喇章京看着他,“那丹珠,主子让你来试探我们?” “没……没有。”那丹珠还想否认,却见对方突然笑了。 “说起来,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不瞒你说,我的上位也是因为献了一个女人上去,但与你不同的是我只是献了一个妾室,你倒是厉害,直接将自己发妻给献了上去。”甲喇章京笑着说道:“你是真的有魄力啊!” “……”那丹珠手背的手指“嘎吱吱”攥的发出声响。 他是献上去的吗? 不,那是被多铎给抢过去的。 这位甲喇章京继续说道:“但有一点你也要搞清楚,主子的府上可不止你老婆一个女人,而是有十几个,你这次把老婆献上去了,下次你送什么?这点银子你拿着,到时候可以买个漂亮的,之前的那个既然进了多铎的眼,便已经废了。” “嗯?” 见那丹珠目光不解,甲喇章京解释道:“主子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的,我之前送进去的那个妾室,没过三个月就死在了府上,你明白……” 说着,他又拿出来一小袋银子,“我再给你加一点,到时候自己也买个女人,还希望到时候你替我美言几句。” 那丹珠腮帮子上的肌肉隆起,显得异常的吃力,猛地起身将银子扫落在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那丹珠从甲喇章京的营帐出来,整个人懵懵懂懂,不知不觉地再次走到了多铎的营帐外面,他眼睛通红地看着这巨大的营帐。 快步走了过去。 几秒钟之后,一个人影突然从营帐里面飞了出来。 正是前不久进入的那丹珠。 紧接着多铎也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冷着脸看着他,“我让你去查明廷的奸细,你却来查我府内死了几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府内的事情?“ “我听萨察说的,他之前的妾室便是死在了你的府内……” 那丹珠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多铎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噗” 连血带牙给吐了一地。 “你要弄清楚,你老婆是自己愿意抛弃你,来我府上的,不是我逼着她做的。”多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来人,将他给打出去。” “什么东西……” 很快,几个八旗兵过来,将那丹珠给扔到了中军营帐较远的位置。 而巴图等几个人则是在远处乐呵地看着这一幕。 “早就知道这狗东西定然不会好过几天,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 “当王八嘛,岂是那么容易的。” “哈哈~~” 一声声话语,如刀子捅在那丹珠的身上,那丹珠拼了命地想站起来,与巴图等人打一架,奈何他的手脚根本使不上力。 反而被巴图给踢了几脚。 霎时间,眼窝、鼻子往外冒血。 砰砰~ 几人直接将那丹珠打的不省人事,才纷纷大骂着离开,而多铎看到了,却当没有看到一样。 …… 等那丹珠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是明廷的碟子将自己给背回来的,不禁咬着牙道:“你出现在我的营帐里面,知道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滚!” “赶紧滚出去!” 大明锦衣卫的碟子笑了笑,将自己的痕迹擦干净,“不着急,你好好休息。”策反一个人,本来就是熬鹰,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实现的? 每一个打入辽东的大明探子,都有这个心理准备,他留下了二十两银子,“这点钱给你治伤,有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大明的谍报人员出来之后,将信息再次传递了一组号码出去。 没过多久,锦衣卫在辽东的人员就收到了消息,“再加一把劲儿!” 之所以选择那丹珠,就是因为锦衣卫的人员发现了那丹珠的老婆和多铎的事情,在此之前,那那丹珠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头上长草原的。 …… 接下来的几天,多铎连续组织了两次对皮岛的战斗,但都没有建功。 死伤甚多。 那丹珠也被派上去了一次,但他幸运地回来了,身上也没有受伤,多铎将‘塘报’狠狠地摔在了那丹珠的脸上,“叶赫那拉氏怎么就看上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 “还想当甲喇章京?你不如滚回去养猪去。” 之后愤怒的扬长而去。 其余的牛录章京,则是看着他,不住的摇头。 “啧啧啧……”巴图嬉笑着,“我早就和你说过,咱们大清,想要上位,唯一的道路就是功勋,你天天整那些有的没的,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等那丹珠从营帐里面出来的时候,便发现多铎正和巴图在一旁窃窃私语。 那丹珠额头上的青筋一耸一耸的跳动着,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在多铎的眼里,不过是一条任意驱赶的狗,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 八月二十三,那丹珠主动找到了大明锦衣卫的谍报人员,简单直接地问道:“我若反,明廷可以给我什么?” “可以给你千户之职位,家中良田千顷,儿女可以在京中入职。”锦衣卫百户目光闪烁着光芒,给那丹珠介绍道。 “从此以后,你的儿女再也不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谁也不知道你的过去,你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 那丹珠闭上了眼睛,良久深吸一口气,“我愿意反,一切都听你们的,但最后杀死多铎的必须是我。” 锦衣卫的碟子盯着他的眼眸,确认对方不似在作假,“行,就依你所言。” 那丹珠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要做,正常的出入,多铎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足够了。” …… 紧接着,大明锦衣卫开始运作起来,仅仅一天之后,大明锦衣卫穿过来消息,让那丹珠做好准备。 晚上,多铎可能会举办大战之前的犒赏会。 当谍报将消息传给那丹珠,对方愤怒的脸,产生了几丝扭曲,“如此事情,竟然都不通知于我?” 到了这时候,那丹珠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了牺牲品。 他坐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尽了他对多铎的任何一丝希望,“王大人,希望你之前所承诺的都可以兑现。” “那是自然!” “……”那丹珠提着刀从营帐跨步迈了出去。 此刻,外面突然滚过了几声闷雷,雨点如利箭一般,射在地上,打在人的脸上。 生疼! 打在兵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但那丹珠的脚步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地上水坑的水被溅起来老高。 皮岛的天气本就阴冷,如今雨雾之下,显的更冷。 但比这两只更冷的,则是那丹珠对于多铎的杀心! …… 感谢大伙儿的支持! 第12章 多铎之死,下! 发妻的背叛,多铎的打压,同僚的奚落,大明谍报人员的策反……诸多因素汇聚在一起,让那丹珠这个本来就极为愤懑的火药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八月二十三,夜。 多铎在中军大营之内宴请七个甲喇章京,二十三个牛录章京。 这是他们的习惯,每逢大战、死战,必然要让将领们吃一顿,以示主将对属下的爱戴,同时也是在告诉他们。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仰仗你们了。 此时席间正热火朝天,多铎拿着酒杯敬所有人,那丹珠提着一坛酒从外面走了进来,给诸多将领倒酒。 此时坐在座位上的巴图指着那丹珠道:“这不是那丹珠吗?我怎么记得主子没有叫你过来?哦……也是,也你也配给我们倒酒!”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此时,营帐再次拉开了一个角落,有两个女人走了进来,给众将领敬酒。 而其中一个,赫然正是那丹珠的发妻…… 那丹珠的整个身体都在打颤,仇恨如怪兽一般啃食着他的内心,“我去下面看看,烤全羊应该快熟了。” 找着一个借口,那丹珠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营帐的那丹珠头发根根竖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正极限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呼……呼~” 他来到烤全羊的跟前,颤抖地伸手从烤全羊的肚子里面,摸出了几把尖刀。 前来参加‘犒赏宴’的所有人都是卸甲,卸刀的。 进来之前便已经被多铎的近卫给下了,但锦衣卫的谍报人员不止在发展那丹珠一个人,早在这之前,有一个‘夜不收’人员已经进入多铎的厨子队伍之中。 只是他虽然是厨子,但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多铎每次吃饭,都有人试餐。 下毒,这条路行不通,而且厨子一直没有办法靠近对方,所以一直没有建功。 那丹珠取了刀之后,用草木使劲擦了擦上面的油脂,防止一会儿用的时候,在手中打滑。 …… 此时,营帐之内,已经酒过三巡。 那丹珠将刀子藏在自己的衣服下面,然后再次找到了在外面值守的两个弟弟,以及自己的两个堂兄弟。 他这两个弟弟如今都是多铎的亲卫,两个堂兄弟则在他的手下当差。 因为那丹珠的事情,他们两个兄弟的处境也不好。 “搞定了吗?” “搞定了,平时关系都不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对他们出手。”那丹珠的两个弟弟,将附近的几个亲卫,全解决了,并且拖到了人看不见的地方。 “一会儿,伱们两个就站在门内,但凡出来一个人,就砍杀一个。”那丹珠既然准备反,不可能不顾他的两个弟弟,否则自己一反,他们必然遭到屠杀。 “成功之后,立刻朝着南面的礁石跑,那里有明廷为我们准备的小船,可以直接到明廷的登莱。” 四个人点头,“好!” 等安排好了一切,那丹珠快步进入营帐之中。 “怎么样,烤全羊好了吗?” “马上就好。”那丹珠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这一反常态的样子,所有人都不由顿住,多铎同样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那丹珠……你这是什么意思?自酌自饮?” 那丹珠突然笑了,“你这种恬不知耻的东西,要不是生在爱新觉罗氏,也配当主子?” “若不是你们这种人,大清能是现在这副德行?” 所有人勃然变色。 “那丹珠,你作死不成?”巴图猛地站起来,揪住了那丹珠的衣领,“在主子面前耀武扬威,还……” “住手!”多铎却是制止了巴图,冷声骂那丹珠道:“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的东西,在这儿丢人现眼呢?知道吗?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人。” “我丢人,那偷人的岂不是更丢人现眼?” “狗东西,你疯了吗?还没有一点规矩?”巴图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了那丹珠的脸上。 然而下一刻,巴图却是猛地退了两步,捂着自己的肚子,却见从剑突的位置开始一直到下肚脐之下全被豁开了,肠子都流了出来。 血点子“滴滴答答”地不住的往下流。 巴图挣扎着还想去抓那丹珠的手,却被后者一脚给踢飞出去,再也无法起身。 营帐之中,同时响起的还有两声尖叫。 正是前来陪酒的女人,其中一个跑的快,已经快跑到门口,却被两个亲卫给捅在了肚子上,后面那个跑得慢,刚跑到那丹珠身边就被一刀插在了后腰上,倒在了地上。 此人正是那丹珠的妻子。 爱之深,恨之切。 解决了女人,那丹珠几步来到多铎的身边,刷的一下,血浆冲天,如喷泉一样,射入眼前的肉汤之中,呲呲地将整个锅染红。 这一刀,由于多铎的右臂抵挡,所以没有直接要了命。 营帐内的烛火摇曳,映衬着三个黑影,不断的抬起手臂,一下又一下的挥舞了下去。 与此同时, 大营之内,陡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粮草的位置,火光冲天,冒出熊熊浓烟。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大声的呼喊声突然响起,镶黄旗所在的大营将士,全都朝着粮草所在的位置看过去,眼见火势极大,连忙前去救火。 可等他们赶过去,才发现压根不是粮草着火了,而是靠近粮草的位置一个荒坡上的草木给烧着了。 “谁特么闲着没事儿,瞎咋呼?” 等将火扑灭,有人忍不住皱眉,“似乎哪里不对,会不会是明廷或者是孔有德在调虎离山?” “走,回去!” 等他们冲回去,看到大帅营帐之内,一片的安静,只有中军营帐之中,还有隐隐的幽光传出。 而一路上,还有几个大帅的亲卫的尸体。 众人连忙冲进去查看动静。 等打开营帐,所有人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 血腥味猛地刺入所有人的肺部,让人忍不住想呕出。 桌子上、地上满是鲜血,汇聚成一个个黑紫色的小坑。 一把染血的尖刀插在了多铎的脖颈上,离奇的是多铎的头颅却是消失不见了。 除此之外,巴图等二十多个将领的尸体也是被横呈在地上,无一不是头颅消失不见。 “天……天塌了!” 整个镶白旗,从旗主到牛录章京,全部被人斩首,这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八旗子弟再清楚不过。 “怎么办?” 主子从上到下,都死了,他们这些亲卫面临的下场必然也是一个“死”字。 “左右是个死,要不然我们也反了!” “可,怎么反,我们投靠谁去?” “智顺王,眼下我们也只能投靠智顺王了。” “现在先别声张,趁着其他人还不知道,我们伪装一下现场……” …… 若是在平时,这场刺杀大概率不会成功。 即便那丹珠武艺高超,面对二十多个武将,想要将多铎击杀,难如登天。 但今日犒赏宴,多铎和诸将领都喝了不少,晕晕乎乎,动作都已经开始变形,面对三个全盛的武夫,场面从一开始就是一面倒。 几个将领还想上前去救多铎,却被那丹珠的两个弟弟给拦住。 再加上那丹珠是突然出手,多铎能反应过来,已经算是不错,但对方手上有刀,仅仅几下就抵挡不住,划开了喉咙。 那丹珠用尖刀将多铎的脑袋给砍了下来,用桌子上的布给兜住,然后合力与两个弟弟将所有的将领给砍杀了个干净。 “有了多铎的脑袋和这些镶白旗将领的脑袋,我们兄弟们荣华富贵的时候到了。” “走!” 五个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击,竟然引起了连锁反应,不仅他们反了,连带着多铎的近卫也跟着反了。 而且他们为了防止别人提前发现,对现场进行了伪装,以至于五个人无惊无险地竟然逃了出来,直到坐上了前往大明的小船,都还觉得这一路极其的不可思议。 翌日,直到天色大亮,满清大营陡然一片哗然。 …… 消息传回盛京,再次引起巨大轰动。 “豫亲王死了?怎么可能?” 朝堂之上,多尔衮看着岳托传回来的消息,整个人眼睛冒火,“不会,绝对不会……一定是信息有误,多铎怎么可能会死?” 眼中的泪膜之下,闪烁着野兽似的光芒,“此消息一定是假的。” “再探!” “再探……” 多尔衮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声音如闷雷,在朝廷之上滚动,传出去很远很远。 可第三日,多铎的灵柩却是回到了盛京。 多尔衮穿着素衣,抱着灵柩嚎啕大哭,“你才25岁,怎么就走了……” 作为努尔哈赤的第15子,骁勇善战,深受父亲喜爱,努尔哈赤时代,多铎的地位比兄长多尔衮高,麾下牛录也最多,有35牛录。 军队由各位旗主掌握,单纯看“单旗”的力量,多铎的镶白旗实力最强悍。 多铎的镶白旗,前身是正黄旗,是努尔哈赤的亲兵卫队,努尔哈赤晚年,让多铎接管正黄旗,努尔哈赤的亲兵,也由多铎打理。 在皇太极时期,对多铎十分忌惮,进行多次调整,但多多却依然战功卓著,镶白旗也一直最强。 多铎麾下兵马众多,本人战斗力强悍,实力不容小觑。 只要是镶白旗打头阵,便无坚不摧。 后世乾隆评价:开国诸王,豫亲王多铎的战功最显赫。 可以这么说,多尔衮能登上皇位,其中最大的支持就是多铎。 如今他刚刚登临帝位,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多铎却是撒手人寰,这让多尔衮如何不肝肠寸断? …… 大明京师, 朱常淦正在上早朝,不过他没有在听朝臣们的奏疏,而是眯着眼查看自己的主线进度。 却发现主线猛然提升了一大截,进度条从原来的4980一下子变成了……「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5899/10000」 啥情况? 「大明朝国运值:2048,(国运为正,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暂停,并将逐渐回暖,但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亟待改变」 「已延续大明国祚:1500天」 「现代寿命奖励:1500天」 「资金奖励:41095891.5元」 朱常淦目光猛地爆发精光,血液的流速加快,果然延续大明国祚的时间,比之前又提升了。 一下子提升了五百多天,一年半的时间。 如此速度,离目标还长乎? 正疑惑,却有小黄门来报,“皇爷,辽东那边传来消息,多铎被我们的人给……”。 “谁?”朱常淦听完,不由猛然起身,“竟然将多铎给干掉了?还有镶白旗的如此多大将。” “怪不得,怪不得!” “陛下,那丹珠该如何赏赐?”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有些为难道。 “封忠义王!” “嘶~” 在场众人无不眼睛猛然睁大,杨嗣昌站出来行礼道:“陛下,此前并没有先例。” 孙承宗也站出来附议,“从洪武爷到现在,两百多年,虽然封过异性王,但都是追封,也就是死了之后,追封的。” “陛下三思啊!~” “怎么没有先例?”朱常淦笑着道:“不是有两个正儿八经的活着受封的异性王嘛?” 忠勇王金忠,他是蒙古人,叫也先土干。以前和朱棣互相伤害,投降以后封了王,还给他取个名,金忠,这个金忠居然领着朱棣一齐去打蒙古人。 另一个,顺义王俺答――隆庆和议,俺答封贡,这个蒙古部落汗王就当了明朝的异姓王,与隆庆是兄弟关系。 “此战,不吝于打断了镶白旗的脊梁,为何不能封王?” 在朱常淦的心里,真的不认为封个异性王是多大的事情。 毕竟到了南明,活着受封的异姓王就太多了,王爵变得彻底不值钱,像点样的都给。 可真到了那时候,就算是封王,也不能救大明了。 “况且虽封王,却没有封地。”朱常淦继续说道:“此举不止是为了给我大明的臣民看,更多的是给满清的人看,他们可以封三顺王,为何我大明不可给满人封王?” “如此功劳,不给封王,换你是满清将士,还愿意投奔我大明乎?” 众臣见皇帝心意已决,众大臣坚持了一会儿,终于不再上疏。 大明朝廷同样是结果导向论。 皇太极时期,大明面对满清的“伐大木”战略一直无可奈何,如今却被皇帝反其道儿行之。 豫亲王,多铎! “这一刀”竟然以这样的形式,砍在了满清的根子上,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些朝臣也不曾想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在王承恩的语调之中,朱常淦起身离开。 徒留下众臣一个个面面相觑,盯着皇帝的目光,再次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 第13章 崇祯:太祖,你错了! 皮岛大捷。 又是大捷! 紧接着是满清豫亲王多铎之死,在《大明时报》头版头条上的出现,使得大明的百姓再次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 除了这些战报之外,还有一些有心人发现了其他一些东西。 《大明的税法改革意见》 其中提及最多的字眼,就是要征收商业税。 这个东西,一经发出,便在朝廷之上发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商业税?陛下怎么可以征收商业税?” “此举岂不是是与民争利乎?” “陛下昏聩啊……” 但这些声音很快就被压制了下来。 以前他们用祖制来压崇祯,主要是在争夺话语权,看起来没有多大意义,但话语权其实是权利的宣示,是在向对方表示,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是皇权与文官集团的对抗。 如大明万历皇帝,二十八年不上朝,标志着文官集团的力量至少在某这方面确实盖过了皇权。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朝廷的话语权在朱常淦的手上。 “我说的话,你得听,你若是不听,我有的是方法对付伱。” …… 北部扫清漠南蒙古诸部,如今满清多铎死亡,多尔衮的战争计划全面陷入停滞或者后退,朱常淦却不可能停下来等着他。 反而要加快自己的计划。 那就是商业税。 崇祯一朝,到处都是暴虐的折磨和残暴的杀人,官兵杀人,李自成杀人,张献忠杀人,满清鞑子杀人,杀得整个华夏一片猩红。 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国家财政的崩溃。 洪武皇帝朱元璋开国的第一件事,就是稳定财政,向全国征税,但征收的却是农业税。 一方面商业税统计不发达,统计不出来。 只有田地是可以统计出来的,亩产大约是多少,可以说根据平均产出来核算每亩需要缴纳的天赋就行了。 万历六年,国家的财政收入,两千六百五十二点七万,两农税占两千零八十点二万两,工商税二百二十三点八万两,杂色收入三百四十八点七万。 两农税占比百分之七十八,但到了崇祯三年,农业税比例不仅没有降低,反而上涨到了百分之八十一。 这其中有朱元璋重农抑商,严禁出海贸易,将贸易改成了朝贡制。 朱元璋还规定,商人是社会的最底层,不可参加科举,全家一人经商,全家不许穿绸缎,后世一个电视剧《大明1566》之中,海瑞见沈一石穿绸缎,便大声质问,来源就在于此。 但其实洪武皇帝是收商业税的,三十税一,也就是你挣了三十块钱,给朝廷交一块钱。 税率只有3.3%的税收,比后世还要低,应该算是轻徭薄赋。 但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丁税和田赋,真正对百姓造成沉重负担的是徭役。 现代国家要搞大基建,会出钱找工人来修路盖楼,这样一个方面能沉积国家固定资产,另外一个方面还能解决就业率,工人拿到工资,还能促进消费。 但是在明朝,修路、盖衙门,包括运输军粮,修理河堤,都是无偿征调百姓来干活。 明代的成年男子每年须在本县服1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如果不想去,就缴税来进行替代,按照比例来换算,这个税率是1/10。 可问题是,明朝到了张居正时期,就已经是5%的人口,占据了全国90%的土地,到了崇祯朝,更是3%的人口,占据着百分之95的耕地。 可压在老百姓身上的赋税却是没有一点减少,特别是徭役,相比之前要更多。 反正徭役不要钱,各地的官员就可劲的用百姓,不管他们死活。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大明东南官僚和乡绅对于商业的垄断。 开中制将盐的专卖权盐引交给山西商人,由他们运粮、运货到边疆,再凭盐引到指定盐场,支取食盐到指定地区销售。 到明朝中后期时,开中制出现严重腐败,晋商同朝中权贵绑定,共同以盐铁牟私利。 将开中制改为开中折色制,晋商受到打击,但转而跟北方蒙古和后金做走私生意,晋商是陆上走私,规模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大。 最大的一头在明朝权贵,他们控制在江浙、东南一带的海上走私,跟后金交换人参、貂皮,规模远超经商。 当然,所有集团都不能跟江南。 西班牙人挖来的白银最后都流向了官僚、士绅资本集团,而这些人又凭借这个优势,垄断了半个朝堂。 而朱常淦盯着的正是东南沿海的贸易所得,“每年数百万两的白银,你们就心安理得地落入自己的腰包?那大明皇帝算什么?” …… 湖广,武昌府。 明末,武昌府下辖七个县,江夏(附郭)、咸宁、嘉鱼、蒲圻、崇阳、通城、武昌。 老瞎子他们已经打下了江夏县城。 崇祯此刻骑着马进入县衙,“你就是江夏县令?” “回……回大王的话,某正是江夏县令,屈仙明。” 崇祯没有理会他,“贪了多少?” 老瞎子的徒弟已经将账簿给递了过来,“信王您看,其贪腐五万两之巨。” 崇祯翻看着账簿,面无表情的说道:“斩了吧!”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江夏县令屈仙明磕头如捣蒜,“大王,若按照你这么杀,大明官场上的所有官员都得被屠戮一空。” 崇祯本来准备让人拖下去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哦,为何如此?” “大王,您可能不知道,大明的县一级县太爷,年薪是各种银两、布帛、粮食折算为90石大米,到了后期张居正改革,折算成白银是年薪45两。”(折算下来,相当于2023年的年薪15000块钱,也就是说每个月一千两百多块钱。) 以海瑞威力,他母亲60大寿,才买上两斤肉,平时压根不进荤腥的。 按照大明的赋税和徭役,如果不被剥削,普通百姓的收入都比县太爷高。 “十年三十年的寒窗苦读,期间不曾有任何的收入,吃了那么多苦,智商超绝,从十多万人之中脱颖而出,却连百姓的体面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相比宋朝的时候,令每月二十千钱,禄粟月五至三石,这还是基本工资,已经是明代县令的5到10倍以上,正俸之外,还有各种补贴,如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均由政府埋单,数量也相当可观。” “所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张居正一条鞭法之后,贪腐早已经从潜规则变成了明规则。” 崇祯目光灼灼,如钉子一般,看着他,“什么明规则?” 屈仙明被盯的心里发虚,咽了一口唾沫,“火耗!” 一条鞭法之前,农民的上缴税收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各种实物,有大米的缴大米,有布帛的缴布帛。 当法令没有标准和规则的时候,是最容易有空子钻的,官员借此大发其财,各种手段捞钱,比如说农民缴纳的布帛和粮食质量有问题,需要多缴纳,比如农民不给官员好处,官员就各种挑刺。 这就是潜规则。 可一条鞭法实施之后,所有的纳税大多直接折算成了白银,别的东西不要了,农民也需要到市场上把米卖了换成白银缴税,这样一来,就把漏洞给堵死了,因为白银的成色是标准品,地方官没法挑毛病。 各个地方总不能把全国的碎银都交到朝廷去,否则朝廷又得晕了,各级州县需要将碎银子熔炼后再铸成标准的银锭即官银,统一运往京城。 由于老百姓的的碎银子纯度质量不一,加上熔炼铸锭的过程中一定出现损耗, 比如江夏县收了1000两的碎银,但是熔炼成大块银锭,就只剩下960两了,而剩下的40两,当然地方官不会自己出钱去补贴。 所以,地方官可以多征收一定比例的白银作为熔炼时候的损耗。 这就是火耗。 但这个火耗朝廷没有给出标准。 没有标准,就必然产生贪腐。 朝廷的税收是十五税一,但火耗的收取却是超过了朝廷所有的天赋。 “你收了多少?” “回大王,我们算是正常一点的州县,每两银子的火耗是5钱。” “多少?”崇祯的眼珠子猛地瞪大,“五钱?岂不是五成?” “大王,我们……我们真的算是少的了,有的州县甚至已经超过了七成。” “七成……”崇祯眼珠子冒火,一刀将这县令给砍翻在地,牙齿咬的嘎吱吱作响,他扭头问老瞎子,“大明官场皆是如此吗?” “差不多,整个大明官场都在贪腐,谁的火耗收的少,谁就是傻子,官员变着法的多收火耗,有的州县的火耗早已经收的没边了,甚至可以达到九成。” 崇祯攥着自己的手指,眼底闪烁着猛兽一般的光芒,“怪不得百姓活不下去,活的下去才怪……” “照他这么说,他还真算是大明的官员之中清廉的存在,才贪了五万两银子……” 好似突然有一把剔骨尖刀剮在了自己的心上,而且是那种使劲拧了几下,然后再掏出来的感觉。 崇祯失魂落魄地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依在桌案上,喃喃道:“大明官场如此,如何扶大厦于将倾?”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太祖,你错了,你可曾想到,你的恶政让贪腐成了大明官员的日常工作……” 祖制! 这一刻,崇祯终于明白,祖制这玩意,到了现在不再是维护皇权的盾牌,反而成了自己最大的掣肘。 良久, 崇祯的目光缓缓的坚定下来,“杀,既然祖制不管用,那就再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再造一个大明。“ 之前,崇祯一直想着是如何减缓大军的进度,让老瞎子慢一点,尽量不去大的城池。 但如今,他不再这样想。 既然大明的官场已经彻底腐烂,那就将这些暗疮全给剐了。 刮骨疗伤比粉饰太平来的疼,但也更有效。 …… 八月二十五, “信王”带领的人马再次攻陷咸宁、嘉鱼两县,击杀县令、县丞、师爷以及县里的恶霸、劣绅五百多人。 这几个县的百姓敲锣打鼓,更有的百姓,点燃爆竹,喜迎“信王”。 武昌府七个县,如今已经有三个县被农民军占领,其余四个县之中,有两个县蒲圻、崇阳的县令闻风而逃。 两个县城的百姓跑过来迎接“信王”的时候,崇祯还是一脸的懵逼。 至此,武昌府除了通城、武昌两县,其余全部落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崇祯的人马也来到了十万五之巨。 声势之浩大,湖广总督苟有泉带着自己手下的一万兵马也只敢远看,不敢近观。 无他,实力相差太大。 他这一万人,上去就是送菜。 “完了,我湖广首府彻底落入贼寇之手了。” 他给朝廷写了数封奏疏,请求朝廷派大军剿匪,可如今“信王”的部队已经裹挟到了十五万之巨,朝廷的大军却还没有来。 武昌府便丢了大半,剩下的两县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湖广总督苟有泉捶足顿胸,“朝廷误我啊!” 而随着武昌府几个县的沦陷,湖广一省的所有官员纷纷跑来找湖广总督苟有泉,“苟大人,您倒是想个法子,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大人,朝廷可曾派大军前来?” 如此大势,他们也要跟着倒霉,先不说大明朝廷会不会清算他们。 他们的官邸、府邸都在武昌府,如今岌岌可危,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跑了就是擅离职守。 可不跑,武昌城一旦沦陷,“信王”嗜杀如命,尤其喜欢杀官员、士绅。 数百数百的杀,简直如屠戮猪狗,他们这些当官的,谁不害怕? …… “信王”人马突破十万五之巨,影响最大的不是在朝廷层面上,而是在农民军这边。 毕竟朝廷这边有朱常淦给他压着,但农民起义军这边,却是面临着孙传庭、孙应元及各省人马的围剿,举步维艰。 李自成与曹变蛟遭遇,吃了一场败仗,死伤超过两万。 回革左五营更是被祖大弼、左光先给打成了“秃毛鸡”…… 第14章 崇祯:??李自成要和我合兵? 英霍山,一挂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下面有一队人马满身血污地逃入了山中。 有的摇摇欲坠,有的被被人抬着到了水边。 还能动的人在洗着血衣,还有其他人拿着水袋给重伤的人喂水,“来,喝一点。” “我受不住了,你杀了我吧,太难受了。”一名伤兵身前有一道巨大的创口,不住地往外冒着血水,整个人的身体异样的发红。 “给我一刀,让我痛痛快快地死。” 显然已经受伤感染,烧糊涂了。 “别这样,很快我们就能挺过去的,肯定能挺过去的。” “柳子,你……”革里眼将 还没等边上的人说完,却发现这伤兵脖子一歪,彻底没有气息。 此时,从远处跑过来一名将领,他手里拿着一块马肉,“大王,给,先吃点。” “吃,吃什么吃?”革里眼脸色铁青地将面前手中的水袋给扔在了地上,“这打的什么仗这是?” “打的什么仗啊……咱们号称是诸多起义军之首,五万兵马就这么被冲散了?被打的只有这几百人!” 回革左五营自打建立,实力就一下子跃居起义军之首,转战豫鄂一带。 名声显赫。 时任明朝安、庐、池,太巡抚(简称皖抚)的郑二阳在给崇祯皇帝的奏疏中称:“革、左之狡横不下于献、操,能操善战者不止数万。” 随着孙传庭的“包饺子”战术,农民起义军败在官军手上的案例不少,本想趁着这机会,扳回来一局。 谁料,五万兵马竟然不敌官军两万大军。 “形势不一样了,相比以往的官军,孙传庭的兵马比以往更狠,战力更强,不可同日而语。” 老回回马守应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的肉隆起来,“如今官兵咄咄相逼,我们太过轻敌了。” …… 突然树上喊道,“有人!” “快,上马。” 就在众人抽出刀剑,准备做最后的搏杀的时候,树上再次传下来一声呼喊,“是左金王他们。” 众人这才放松下来。 “你们也逃出来了?”马守应上前赶紧扶住跌下马的左金王贺锦、后面跟着的是改世王刘希尧,此时还能勉强从马上下来。 “老蔺呢?” “他……他没有逃出来。” 马守应眼睛闻言眼眶不由一下红了。 回革左五营,由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这五支当时比较有名望的义军首领合兵组成。 如今一战不仅兵勇损失殆尽,就连五大王之一的乱世王蔺养成竟然也死了。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左金王贺锦闻言更加的气急,“哎,人都死了,这还闹个什么劲儿?” 所有人全都陷入沉默,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 老回回靠在树上,使劲抹了一把脸,正好看到远处有一处败落的寺庙,不由举手拜了一拜道:“神明保佑,回革左五营战败,愧对苍生。” “还望神明保佑我们可以东山再起。”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枚铜钱,使劲晃了几下,然后扔在了地上。 老回回在造反之前,精通算卦,虽然不是全职,但众人却是深信不疑。 如今见老回回再次起卦,其他起义军此时也围了过来 “叮叮~”只见铜钱在地上滚了几下,众人的目光不由全都放亮。 正面! 吉! 老回回的脸色也舒缓了许多,他拿起来铜钱,然后又拿出两枚出来,再次晃了起来,“感谢苍天神明,我们该往何处才能东山再起?” 三个铜钱落在地上,老回回看着卦象,拧着眉头,“向东?” “向东是何意?”左金王贺锦也不由问道,“伱之前不是说向西与闯王相互呼应?” 老回回看着卦象,“此一时彼一时啊,如今闯王也战败,损失了上万人,反倒是我们东面的这位‘信王’如今势头最猛。” “你的意思……咱们投奔信王去?” 老回回点了点头,“没错,如今,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将老营的兵马再集结一下,然后找其他反王联手,才有机会。” “可……这位‘信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知道,就这么过去投奔,是不是太过唐突?”改世王刘希尧脸上担忧道。 “此人窜起来的太快,我们连见都没有见过,如何能信他?” 老回回沉吟了片刻,“若不然,我去见一见他。” “见他?” “没错,我就带着两个人乔装过去,看看此人究竟究竟知不知道的信任。”老回回眯着眼睛说道:“若我出现意外,便由二弟、三弟、四弟,带着人马继续与官军转圜,暗自发展。” “大哥……” 众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老回回伸手止住,“我意已决,此事若成,我四兄弟东山再起势不可挡,若不成,还不知道要蛰伏多久。” “那大哥一定要小心!” 众人见状,终于不再相劝。 接下来就是前往的人手问题如何挑选,带着两个人,轻装简从,必然要武功和眼力劲儿要好。 …… 河南, 李自成的数万大军与官军经过两次大战之后,也战败了。 但比回革左五营好的是,李自成死伤的只有少量的战兵,大部分都是蚁聚的饥民,虽然人数少了,但却有了更强的灵活性。 而且李自成自最先开始起兵,这么多年过去,就算过去是个差点饿死的饥民,经历了这么多战争,能活到现在的也都变成精锐了。 而且有了李岩等人的制定的纪律,在豫西攻城略地期间“不杀平民,唯杀官”。 论士兵的个人素质,闯军虽不如明军,但却也提升了不少,他们的战斗力主要就是从纪律上来的。 突然,一阵“布谷鸟”的声响。 所有人闻言全都戒备,但很快就变成了杜鹃声,众人左右看了看,“自己人。” 等近了,李自成才从一块巨石后面走了出来,“郝摇旗?怎么样?打探道情况没?” 郝摇旗从马上跳下来,“闯王,湖广那边“信王”攻打了武昌府,如今人数扩展到了十五万之巨……” 郝摇旗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拿过来一个水袋,猛地灌了几口,“闯王,你是不知道,‘信王’在湖广的名声,那真的是小孩子都称赞。” “……”李岩的脸色瞬间铁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就晚了一点点,要不然这些纲领就都是我们的,十数万兵马也是我们的。” “一山不容二虎,一步慢,步步慢……” “我不这样认为。”一个人站出来,正是李岩引荐过来的牛金星,“如今明廷官兵狠厉,‘信王’虽然现在势大,但必然也吸引更多的官军。” “我同意牛金星的说法,当年十三路反王,如今就连张献忠都被明廷给灭了,强一时,弱一时,谁又能说的准呢?” 此时李自成手下又多了两个谋士。 说是谋士其实也不准确。 比如眼前这个送献策,不过江湖占仆术士。 在河南投李自成时献上了“十八子主神器”,大肆宣传李氏当兴,博得了李自成的信任,被任命为军师。 除了为李自成战前占仆吉凶,没出过任何有意义的军事意义。 而牛金星,万历四十三年的进士,对李自成的发展功劳不小,但其人心胸狭隘,眼中容不下其他人。 一直沉默的李自成此时终于开口,“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也联系一下这个‘信王’?” “当年十三路反王,死的死,降的降,如今起义军陷入低潮,若我们还各扫门前雪,恐怕到时候会被各个击破啊!” “闯王的意思是?” “联系一下这个‘信王’,就如当初荥阳大会那样,哪怕称呼他为“头羊”,又如何?若连官军这一关都过不去,又谈何一山不容二虎?” …… 大明京师, 禁卫成群,拱卫着皇宫,今日是大明张嫣皇后的生日。 张嫣出生于万历三十七年,如今刚满三十。 秋风萧瑟,朱常淦朝着嫂子敬酒,张嫣身着金色的凤袍,双手捏着酒杯的两个耳,面色酡红,清风吹着她华美的裙摆,露出红色的绣鞋。 秋风甚至在那道半月弧线之上吹出了荡漾。 “谢陛下!” “呼~” 朱常淦深吸了一口气,此女子真乃天线下凡,再加上她那风姿卓绝而忧愁的姿容红唇星眸,眉目如画,脸上明镜如瓷器,凄婉添在上面,更加显的娇丽动人。 许是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张嫣施了一礼,“陛下,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哦,既然不舒服,那就回吧。” 秋景清丽、美人如画,这唯美的场景,却有种“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寂落感。 张嫣进入这深宫,不过三年,夫君便已经去世,那年她只有二十岁,如今不知不觉便已经过了十年。 这孤寂精致的皇宫,对于她来说,便如这一座座金丝鸟笼罢了。 每年过生日,本该高兴的日子,反而是张嫣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她无数次的想象自己变成鸟儿,越过这高墙金瓦,再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人家烟火。 可惜…… 踏踏踏~~ 突然外面有小黄门顺着廊道走了进来,先是和张嫣见了一礼,然后又跑到皇帝这边说道:“陛下~” “朕有些事情,就先离开了。” 周皇后以及其他嫔妃见状,纷纷行礼,“陛下,国事为重。” 等来到了乾清宫,才发现孙承宗,杨嗣昌等人竟然全都已经在殿外等候,让王承恩将他们叫进来,不由开口问道: “汝等何事?如此匆忙?” 杨嗣昌站出来道:“陛下,湖广贼寇猖獗,特别是那个……“信王”如今人数发展到了十数万人,如此发展下去,南方诸省恐怕会毁成一盘滩涂。” “陛下,我大明每年耗资巨万,如今孙传庭统筹兵马,竟然让时局到了如此地步,臣以为其能力不足担当这三边总督。” “陛下,臣以为“信王”用陛下的名讳,只有他存在一日,便是对陛下圣名的污秽,恳请陛下调动兵马赶紧将其剿灭……” 朱常淦看着众人一眼,“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孙传庭刚刚剿灭了回革左五营,杀敌数万,怎么能是能力不足呢?” “至于‘信王’这个名讳,不过是朕早年的称号,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不必拘泥与此。” 朝中臣子和皇帝不一条心,朱常淦自然不可能将“信王”的底细交给他。 “可……孙传庭并没有剿灭回革左五营的主要头目,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全部逃脱,怎么能成为剿灭了呢,等他们纠结老营,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是数万人。” “最可怕的是,他们万一再次与其他反王合兵,到时候势力只会更大……” 朱常淦看着众人群情激奋,再遮掩下去,反而引起诸臣的疑心,不由眉头一动,“孙传庭的包围圈已经构成,如今突然调动,定然是不行的。” “唯一可以动的人,那就只有左良玉,他正好在湖广,传旨左良玉,让其剿匪。” …… 左良玉, 从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看,左良玉在剿匪力度上,相比其他官兵,要糊弄的多。 朱常淦对于左良玉此人的观感也是好坏参半,甚至感觉他坏的一面更多。 他勇猛,能战,并且有智谋,总能应得士卒们的拥戴,战辄有功。 张献忠借着官方的旗号袭击南阳地区的时候,左良玉一眼就看了出来,并且追击张献忠,并且射中了张献忠的肩膀,差点命丧九泉。 而张献忠投降的时候,左良玉也曾上疏,说他是假降,请求直接攻击,被熊文灿给按了下来。 可另一方面,他读书太少,想要的却又太多。 仅仅崇祯十年,左良玉被弹劾的奏疏就已经数十封。 “十年正月,应天巡抚张国维三檄良玉入山搜剿,不应,放兵掠妇女。” “淅川陷落,左良玉也并未施救,农民军东下,攻击六合、天长,分掠瓜洲、仪真,甚至攻破盱眙,左良玉不仅坚决不肯去救,而且命令中州的士大夫一起上疏挽留自己……” 在此之前,左良玉有机会抓住张献忠。 可随着张献忠派自己的部将马元利带着很多金银珠宝与左良玉递话,“献忠在,故宫见重。公所部多杀掠,而阁部猜且专。无献忠,即公灭不久矣。” 那意思,我张献忠在,朝廷便会重用你,若我不在了,依照明廷鸟尽弓藏的行径,你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左良玉被说动,放了张献忠一马,这才有了后来的张献忠攻打南阳。 既然群臣都要求朝廷派兵前往清剿,何不把左良玉给派上去,左良玉的兵马不到两万人,对于崇祯十多万的人马来说,威胁并没有那么大。 一方面可以做做样子给朝廷群臣看,也要做给其他反王看。 毕竟其他反王都受到了大明官军的清剿,凭什么“信王”人数最多,声势也最浩大,却没有人前往围剿? 而另一方面,却也正好试探一下左良玉。 …… 两日之后,一个风尘仆仆的人终于赶到了武昌府 “什么,闯王李自成派人送信来了,要与我合兵?”崇祯一脸的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老瞎子。 “是啊,信王要不要见见来人?好像叫什么李岩。” “……”本来已经准备迈脚的崇祯猛地一怔。 第15章 “迎信王,贺信王,信王来了不纳粮” “谁?李岩?“ 这不是冤家路窄了嘛?他怎么来了? 不行,自己不能见他,如今李岩已经投靠了李自成,那就意味着自己一旦露面,李自成便知道自己是大明宗藩。 自己这“反王”的旗帜瞬间就会崩塌。 “分田免粮”的纲领也就变的没有任何价值。 崇祯使劲咽了一口唾沫,镇定地道:“既然李自成想与我合兵,为何不是他来,反而派了一个没有名号的李岩过来。” “老韩,你去和他见一面,探听一下他的虚实。” “是,信王。” 老韩没有多想,因为‘信王’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你李自成想合兵,那必然是要王对王的面谈的。 即便不是李自成,刘宗敏,高桂英,高一功,田见秀这几个李自成跟前的骨干前来也行。 只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岩过来,明显是对此事的一次试探,信王不去见,也属于正常。 他决计想不到,崇祯不想见此番,纯粹是因为之前就和对方见过,而且两人还很熟。 …… 此时天色已经晌午,老韩接待了李岩,双方谈论了一番。 但双方都是将,彼此都是试探。 看似极为融洽,但实则进展不大。 李岩对此也早有预料,最后将闯王的亲笔信交给了老韩,然后才离开了信王的府邸,即通城的县衙。 如今崇祯的队伍再下一城,将通城也给占了。 武昌府七个县城,如今只有武昌城没有攻下来,但武昌府的官宦老爷们,听说早已经跑干净了。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武昌府?”闯王的义子李双喜惊异地街面问道。 “是啊!”李岩看着武昌府的街面上,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想不到此处竟然如此繁华?” 人烟阜盛、车水马龙,百姓们熙来攘往,一派安居乐业,火树摇红的景象,这哪里像是经历过战火的城池? 他随即找了一家商户,要了一碗面,装作无意地问道:“店家,近来买卖做的还好吗?” “一看您就是外地人。” 李双喜不解问道:“是因为我们的口音吗?” “不仅仅是……如今这武昌府谁都知道,托信王的福,自打人家坐镇武昌府,买卖比以往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李岩愣了一下,“这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买卖比以往更好了?” “您这就不知道了,信王来了之后,分田分粮,百姓的手里比以前有钱了,而信王的手下对于不下约束,每逢来我们店里面,必然是给现银的。” “给现银?” “那可不,如果信王手下但凡敢有人不给现银,汇报给信王的老营,直接就砍头。” 李岩呆滞在原地,舌头僵住,半天说不上话来,店家看着客人如此,也不由笑着摇着头,“不敢相信吧,别说是你们,就是当初我们也不敢相信,但现在这日子红火起来,便知道咯!” 等李岩再次反应过来,才发现店家已经离开,怔怔地说了一句,“这人厉害啊!” “这是什么道理?被贼占领了,反倒是喊着天下太平了。”李双喜摇着脑袋,不解的说道。 反倒是李岩沉默不语。 这一刻,他突然眼睛有些模糊,自己想象中的圣主,不就是如此吗? 百姓们有田地,有闲钱,为了维护现在的生活,他们定然愿意挺身而出,为‘信王’而战……这街面上的百姓,便已经足以说明“信王”的仁德,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自己追求了这么久,想不到“明主”竟然在此刻出现。 这种感觉在这一刻之前,他都只是朦胧的感觉,但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牛金星说的那句话:“李自成智略不如高应登,骁勇不如罗汝才,权谲不如张献忠,论纲领不如信王。” 而智略、骁勇、权谲这些东西,都不如纲领、仁德重要。 因为前三者只是为官,为将者所必备,但对于王来说,这些反倒是其次。 “李叔,李叔……?” 李岩的思绪被李双喜给打断,这才看向对方,“怎么了?” “面上来了……李叔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在想这位‘信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来了一趟,却见不到,实在可惜。” “是啊,我也对这位信王极其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在这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笼络了十数万的将士,而且还打下了这武昌府,真乃神人也!” 李双喜只顾着低着头吃面,自从起兵,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白面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浑然没有注意到李岩闪烁、迟疑的目光。 等吃完了面,李岩突然说道:“双喜,咱们既然来了这武昌府,也别急着回去,还是再看看。” “李叔,咱这还看什么?该递上去的信笺也递上去了,武昌府咱们也见了,信王不见咱们,明显是觉得咱们分量不够,咱们还有必要在这里继续等吗?“ 李岩摇了摇头,“伱看倒是看了,但我现在问你,如果你回去商洛山,能像信王一样,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别说笼络十万兵马,能笼络五万兵马吗?” “这……” “那就是咯,你没有把握,我也没有把握,所以我希望再次留下来,再观察一下。”李岩义正言辞地继续说道:“不过为了不让闯王担忧,双喜你先回去给闯王报个信。” 李双喜踌躇了片刻之后,终于点头,“行,那我就先回去给闯王报个信。” “刘源,你负责好李叔的安全。” “放心吧,除非我死,否则无人可动李叔。” 等送走了李双喜,李岩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剩下的最后一人,“刘源,接下来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几天,我们便先找个店住下吧。” “闯王吩咐,出来,一切听您的。” “埃?出门在外,咱们就是兄弟,一切都是为了闯王的大计,有什么事情商量的来,走,找个干净的地方住下,咱们晚上去牛记饭庄吃一顿,听说那里的驴肉最好吃不过。” “那就谢军师了。” 李岩之所以将李双喜支走,是因为李双喜比这位要精明的多,眼前这家伙虽然也跟着李自成许久,但对李自成居于商洛山,其实内心是不满的。 而李岩做的这一切,乃是因为他不想走了。 不想就这么回到闯王那里,而是想再看看这个信王,他想真真切切地看看这个信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天下纷争, 择一位明主,远比计谋、努力要重要的多。 而他走过街道的时候,街面上正好有一人,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三当家,你看什么呢?” 三当家看着李岩的背影,“你有没有感觉那个人很熟悉?” “哦?”那人看了看,摇着头说道:“我认不出来,许是咱们之前见过的其他匪寇吧,你别说,来一趟武昌府,我已经遇到之前两个熟人了。” “是啊,如今信王势大,许多江湖上叫的上号的,都过来投奔。” 赫然正是红娘子旗下的三当家带领的一队人马。 自从听说信王在湖广发展壮大之后,红娘子左思右想,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于是将三当家派过来,想探探‘信王’的虚实。 …… 而与此同时,马守应正带着人到了武昌府的地界。 他们其实是最早出发的,但因为中途遇到了官军,为了安全起见,绕了路,以至于反而落在了李岩他们之后。 进入武昌府,他发现百姓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武昌府就是比我们英霍山要富裕啊。” 随着马守应的一名小将也不由叹道:“我们英霍山,人疏田荒,粮草匮乏,时间长了,难免军心浮动,当初咱们就应该也南下,想必现在也不至于……” 话说到一半,他低着头看了马守应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却见马守应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说就说嘛,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当初确实是我拦着没有向着东南发展。” “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 饥民也少了许多。 他们做反贼的,最是明白想要发展壮大,蚁附饥民的重要性。 可以说势力发展的够不够大,全靠饥民滚雪球。 三人正说着,就听着有人惊呼一声道:“信王的部队来了,大伙儿让让!” “让让!” 所有的百姓全都兴高采烈地让开中间的道路,唱道:“迎信王,贺信王,信王来了不纳粮,分田分粮把忙帮!” “迎信王,贺信王,信王来了不纳粮,分田分粮把忙帮……” “迎信王,贺信王……” 百姓们夹道欢迎,一个个呼喊着唱道。 马守应和两个属下彼此相互对视。 对方眼中惊异的目光清晰可见,足见彼此心中的波澜壮阔,“信王的名号竟然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 百姓欢天喜地迎“信王”,这番景象,是马守应他们想到不敢想的。 马守应忍不住问边上的百姓,“老乡,我想问问,这‘信王’的部队这是在干嘛?” “看到了没,那些是专门放高利贷的寺庙,信王旗下的孙可望将他们给灭了,接下来就要给我们分田地咯。” “寺庙?”马守应一脸的疑惑,“想不到这寺庙之中也藏污纳垢!”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老乡们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和尚可恨着勒,这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是为他们种地的。” “没听说吗?这有闺女的种水浇地,有好媳妇的种好地,有烂媳妇的种烂地,没有女人的开荒地,以至于佃户的女儿没人愿意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初夜权……” 古代,和尚可没有那么简单,但史上多次大规模的灭佛事件就可以看的出来。 而孙可望也不愧是有能力的人,他对于百姓们的痛点把握的极为清晰,贪官、劣绅……和尚,都是有着大量的田地、百姓恨的牙根痒痒的存在。 在打杀了贪官、污吏、劣绅之后,终于将刀枪对准了武昌府的和尚们。 “给我杀!” 孙可望挥着马鞭,箭矢如雨下,落入寺院之中,顿时响起一声声惨叫。 连续两轮之后,里面的反抗里面才稀疏了下来。 为何孙可望将刀剑对准和尚,因为百年以来,寺庙早已经不是只收个香火钱,而是不断的蚕食百姓的土地,他们买金佛,训练武僧,与官府勾结。 每逢灾荒年间,就往外放高利贷,回不上,那就将你的田地给收过来,或者将你家的女人给卖了。 他们的事业事业蒸蒸日上,百姓们却是叫苦连天,而且为了维护他们的“事业”,他们便让武僧看家护院。 这就是为什么寺院里面的武僧棍法高强。 上百年的时间,他们就早已经财富、土地、佃农、武装力量应有尽有。 俨然成了割据一方的武装势力。 到了崇祯一朝,王朝衰败,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度下降,寺院也就开始加快土地兼并,以至于寺院的实力相比以往更大。 官府为了拉拢这些寺庙,就会给与他们一定的特权,其中一项就是允许他们享有手下佃农的初夜拳…… “孙将军,这就是寺庙的主持!”几个兵勇从寺庙里面的供桌下面,拽出来一个肥和尚。 “大王,您饶了我吧,我们知道错了。” 主持浑身忍不住的发抖,脸上的肥肉跟着颤动。 “呸~”孙可望骑着马朝着地上跪在地上磕头的肥和尚吐了一口唾沫,“寺院里面的金银财宝交代了吗?” “已经交代了。” 孙可望不再说什么,扭头继续往里面走。 属下顿时明白孙可望的意思,大喊一声道:“孙将军有令,砍了!” “大王,饶了我吧!” 黄汤子从身下流了一地,气得两个将士骂骂咧咧地将这主持给扔到一边,抽出刀,“噗”地一声砍在了脖子上,“玛德,这种德行,竟然也能当主持。” “噗噗噗~” 剩下的几个寺院里面的肥和尚也一个个做了刀下之鬼。 孙可望走进去,看着满地的金银珠宝,“按照人头,我们将其中的八成分了,剩下的给大王带回去,另外将土地登记造册,然后分给原本种着地的佃户。” “是!”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寺庙里面的金银财宝以及其他财务被分好。 “哐哐哐~” 随着铜锣的声响,一个个举着“信”字旗帜的将军,走到了寺庙外面,将田地分配的情况给张贴了出来。 百姓们顿时一阵欢腾,“有地了,老子有田地了。” “以后再也不用给这帮畜生上供了,可惜了我的熙儿……”一老汉满眼浊泪。 抱头痛苦的人,比比皆是。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在这么快地笼络起来十数万人,我算是明白了!”马守应的一名老营兵被感动的胸膛起伏,“如此说来,我们来对地方了。” “若与‘信王’合兵,我们何愁不能东山再起?”马守应的喉结滚动,此刻也不由心潮澎湃。 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是人。 可人对于如日中天的‘信王’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马守应翻身上马,“加把劲儿,我们要尽快面见信王。” 第16章 东南士绅叫苦连天! 而“信王”造成的影响不仅仅表现在武昌府,还对其他反王有极大的影响。 这种情况就如同后世的车商,一旦有一家降价,其他家也得跟着降价,要不然自己的车卖不出去。 做反王也是如此,“信王”将自己的金银分了出去,并且给百姓分田免粮,那其他反王如果不跟上,饥民全都一窝蜂地都投靠“信王”去了。 谁还来投靠你不是? 以至于陕西、山西、河南、湖广以及其他各省,活跃着的数十万各股农民军也纷纷打出了“分田免粮”的旗号出来。 扯大旗拉虎皮,先将人笼络在自己身边再说。 …… 岳西山,光线从树梢撒落在地上,一个满身英气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衣装,手中铁枪翻飞如龙。 除此之外,还有一排女兵,皆是甲胄在身,身材结实高大,虎背熊腰。 练完枪的红娘子走入亭子之中,问属官,“老三回来没?” “回大当家的话,三当家还没有回来,但传信回来了,已经入了武昌府,但信王并没有见他。” 红娘子眉头轻轻动了动,“没有见到?这是为何?” “说是……我们诚意不够,既然想见信王,自然是要王对王,岂有让属下过去相谈的道理?” “……”红娘子的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她原本就英气袭人,再加上这些日子连番征战。 如今她手底下的人手也有八万之巨,一口气将安庆府以及周边的所有官军给打败,将岳西山以及安庆、庐州府作为根据地,辐射周遭数百里之地。 相比以往,多了几分威严和杀气。 但那一丝杀气一闪而逝,很快变的温和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王对王……信王的意思是希望我过去?” 女兵没有说话,红娘子沉吟了片刻,“庐州府那边的分田事宜做的怎么样了?” “回大当家的,已经在稳步推进,但庐州府那边毕竟离我们远一些,人马也没有安庆这边多,所以总会遇到一些抵抗。” “这个不怕,只要我们将土地给分下去,百姓们自然就会帮助我们与贪官污吏、劣绅们抵抗。”红娘子接过一碗茶,一饮而尽。 如今的她已经深刻地理解了朱常淦的意思,也明白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之所以成功的那句“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闷头发展自己的根据地,提高自己的实力,保卫自己的地盘。 储备充足的粮草,增强经济实力,经济是一切的基础。 不着急称‘反王’,在自身实力不允许的情况下,贸然称王,只会树大招风,吸引官军的主力来围剿。 等待时机成熟,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的。 这也是她为何占据岳西山以及安庆府的原因,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是向东还是向西都可以发展。 而她的势力之所以发展的如此之快,正是得益于分田免粮。 他们将那些官僚、乡绅们的田地分给那些穷苦百姓,当然不是随便给,而是要对方家里出青壮,参军满五年,土地的所有权才归其所有。 除此之外,还给他们灌溉的水车,耕牛等,也是按照参加义军的人数来分。 比如你们家有两个人参加义军,就多给你们三十亩地,一头耕牛,反正这些东西也都是从官僚乡绅那里抢过来的。 此举既可以吸引百姓参军,又将这些地方变成了自己的根据地。 一旦这些土地开始产量,百姓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耕地,也会坚决地拥护自己,到时候,粮草也好,兵源也罢。 就如同麦子一样,每年都会长出来一茬。 只要运作的好,这数百里养活十数万大军不成问题。 也正是这个策略,在南直隶地区,掀起了极大的浪潮,如星星之火,将这些地区给彻底燎了起来。 百姓们看到可以不用交租子,自然心思也活泛了起来,跟着起义军闹。 以至于红娘子军所到之处,官僚、乡绅们无不胆颤心惊。 红娘子突然问了属官一个问题,“桂宁,伱还记得不记得姑爷了?” 属官怔了一下,眼神异样,您不是说谁都不许再谈论姑爷了吗?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的,“自然是记得的,从容、冷漠,气质风度,都是那么的令人心折。” 红娘子白了她一眼,“想不到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本来就是嘛!” 红娘子没有说话,而是顿了一会儿,她之所以让三当家去见信王,就是有种感觉,此人自己有种异常熟悉之感。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有种熟悉感,但就是有种这样的直觉。 如今三当家传回来的消息却是连面都没有见到,不由让她有些心绪不宁。 桂宁咬了咬嘴唇,“姑爷虽然不是东西,但他的理论和纲领却是很厉害的,要不然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发展到如此大的规模。” “是啊,他之前的理论让我们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可如今战场瞬息万变,接下来的该怎么处理,不是按部就班就可以解决的……”红娘子面露愁容道。 后半段她没有说。 但桂宁知道大当家想说什么:要是姑爷还在的话,也许情况比现在要明朗的多。 “算了,不提他了,造反本来就是将脑袋挂在腰带上,置之死地而后生,何况前面还有一个信王盯着,官军即便是打也是先打他,我们继续闷头发展自己的实力才最要紧。” “一会儿我去见一下新加入队伍的新兵,如今兵源不断,但整体战力却是在下降,急待解决。”红娘子提着铁枪,英姿飒爽的踏步而出。 …… 前有匪寇,后面士子们的阵势却也是越演越烈。 南直隶的廉政司介入,开始查抄之前官僚、乡绅的贪腐,私自收税。 有了熊文灿的例子,士子们对于贪官污吏更是没有了一点发憷,不管他们是哪个衙门,后台是谁,直接就抓,但凡敢反抗,士子们就一拥而上。 他们下手是真的黑,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 南直隶的官场彻底变成了一锅粥。 乡绅们也叫苦连天。 日子是真的难过。 他们竟然从未如此的希望朝廷派官兵过来,将那些流寇给赶走。 南直隶的漕运总督朱大庄别说派人下去收租了,就连他自己都跑到了京师,向皇帝告状来了。 “陛下,求您了,把我调回京师吧,我实在顶不住了。” 朱常淦看着他,“埃?作为朝廷封疆大吏,你怎么能擅离职守?来人啊,将他给我拉下去,打入诏狱之中。” “呼啦~” 东厂的人进来,将朱大庄退去官帽,拖了出去。 朱常淦敲了敲御案,“乱起来了好,乱起来了,说明江南离安定就不远了。” 这才是自己当初给江南设计的轨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如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百姓们影响没有那么大,官场和乡绅们不好受而已。 闹吧,继续闹吧,等什么时候真的承受不住了,也就该五大营入场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来人。” 王承恩颠颠地跑了过来,“皇爷,您有什么吩咐。” “给锦衣卫韩千户传令,让他折腾的厉害一点,给江南再添把柴。” “是,皇爷!” 没等王承恩离开,朱常淦突然兴致上来了,“陈圆圆这两天在干嘛?” “回皇爷,好像在绣屏风。” “绣屏风?”朱常淦愣了一下,“走,去看看去。” …… 随着进入八月,京城的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寒,蒙蒙秋雨给整个皇宫披上了朦胧的细纱,恰似染上了一抹怜愁。 陈圆圆虽然住的只是承华殿的偏殿,但因为是未来东宫,其中房舍、假山、庭院、湖泊风景也都堪称一绝。 眼见皇帝突然到来,承华殿的宫女连忙施礼,却被朱常淦给制止。 他轻轻的迈步进入其中,却见陈圆圆水润的月亮正往外撅着,目光炯炯地盯着屏风,十分的入神。 顺着目光看过去,是一架美人屏风。 宫里的美人屏风许多,但这一屏风却是令朱常淦眼睛猛地放亮,用料精美是一方面,关键这上面的美人图,她们没有穿衣裳…… 直到感觉到帮她扶着的宫女异常,陈圆圆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挡在皇帝的面前,“不给看……我还没有画完。” 朱常淦却是眼睛如牛蛋一样,惊异地问道:“想不到陈昭仪竟然还会绣这等高雅之物,这功底,这阵线,纤毫毕现……对了,这几个美人在干嘛?” 图上两美人叉腿交叠…… 陈圆圆脸蛋酡红,用团扇将屏风给盖住,撒娇道:“不和你说!” 这屏风本来就是闺房助兴之物,“磨镜子”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如今被皇帝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她恨不能一头找个缝隙钻进去。 脸羞愧到了极致,鲜艳欲滴……可她越是这样,朱常淦反而也愈发地来劲儿了。 “朕也出来尝试一下这屏风上的。” 王承恩见状,连忙招呼其他太监宫女出去,想了想,又招呼一个宫女过来,“去,把新入宫的刘选侍给叫过来。” “是,王公公!”宫女红着脸跑着去隔壁叫刘选侍去了。 自从陈妃怀孕住到后宫之后,皇后就又选了个秀女添了过来。 明代后妃。 等级从上到下,分别是皇后;皇贵妃;贵妃;贤妃、淑妃、庄妃、敬妃、惠妃、顺妃、康妃、宁妃;德嫔、贤嫔、庄嫔、丽嫔、惠嫔、安嫔、和嫔、僖嫔、康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选侍、淑女。 怀孕的陈妃,虽然成为妃,其实也只是一个嫔妃,只有她生下儿子,才能母凭子贵,升为妃。 而陈圆圆则只是昭仪,新入宫的则更只是选侍。 嫔妃想往上爬,尚且要费心思,何况她们这些连嫔妃都不是的,就只能更加的卖力,比如这屏风。 就是陈圆圆想拉着刚刚入宫的选侍琢磨出来的。 很快,刘选侍就被带了过来,王承恩将房门给关好,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赶远一些,自己却是坐在台阶上,手里拿出一个小沙漏。 抬头看天, 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压低,仿佛随时都要吞噬整个皇宫。 雨滴打在屋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弹奏着时间的节奏。 街道上,雨水与泥土融为一体,形成一片泥泞。 行人匆匆,踩在泥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足迹,但很快就被新的雨水冲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车轮碾过,溅起的水花与泥点,像是一幅混乱无序的画面。 小贩们撑起了彩色的雨伞,雨衣在雨中显得格外鲜艳。他们的叫卖声在雨中显得悠长而有力,与雨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市井小民的交响乐。 在巷子里,雨水漫过石板路面,形成一条条小溪。 巷子两旁,破旧的墙壁上长满了苔藓,显得更加古老而沧桑。偶尔有一两只流浪猫跑过,它们小心翼翼地踏过泥泞,生怕弄脏了脚掌。 然而,在这片湿润的灰暗中,偶尔也会看到一抹温暖的光亮。那是街角的小店,老板娘挂着一盏盏红灯笼,灯火通明,给行人带来了几分温暖和希望。整个世界在雨中变得柔和而缓慢。 人们不再急匆匆地赶路,而是放慢了脚步,享受着雨水带来的宁静和清凉。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王承恩才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低声说道:“陛下,时辰不早了,军机处孙阁老和杨尚书他们还在等着。” 片刻之后,房间里面传出来一声,“知道了,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王承恩一脸恳切地劝道:“陛下要注意龙体。” “滚!” “……”王承恩只能闭嘴。 他拧着眉,目光盯着手中的沙漏,“陛下这病情难道对这方面也有影响?” 以往,他这沙漏只到一半,皇帝就从里面出来了,可这次已经马上下完了,皇帝却还在里面,这明显有问题。 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 “不行,回头我再问问章御医,陛下如此不知节制,对于大明来说,可未必是幸事。” …… 好久没有求票了,求个票!晚上还有一章! 第17章 你们两个趁着点劲儿,该进修就进修 八月二十八,崇祯的兵马再次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武昌府,至此湖广首府彻底落入了起义军的手中。 崇祯按照惯例,坐在武昌县衙里面,给百姓断案。 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信王”军的老传统了,百姓们盼望信王,这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 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跪在地上,“青天大老爷,这吴学超家中有位在朝中担任三品大员的高官,所以他将我男人给活活打死,然后将我抢入吴家长达三年,若不是大王的义军入城,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逃出来呢!” 吴学超看上去四十来岁,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不承认,只说是这女子勾引他,但却被一个农民军给按住,“信王没有问你,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崇祯看着女子面容憔悴,没有一点容貌姣好的样子,“当初可有人证?” “回信王,当初有个差役看到了,但他后来却不承认自己看到。” “哦,将此人带过来。” 很快,一个差役被带了过来,眼见地上的女子和大户吴学超哪里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 老韩提着刀,“把你看见的说出来,但凡有半句谎话,看到这刀没,管杀不管埋。” “是,我照实说……”差役咽了一口唾沫,信王专杀贪官和大户,如今既然问起了这桩案子,自己想活下去,必然得说出实情。 他将吴学超如何打宋寡妇的男人,吴学超的几个跟班如何将人的四肢捆起来,面部朝下,灰头土脸的全是血。 那男人如何跪下求饶…… 吴学超又是如何亲自上去踩对方的头,最后用棍子致死,全部讲了出来。 “这么说,当初伱在场?” “这……”差役顿时脸色大变,“大王,我也只是个差役,吴家乃大户,家里有高官在朝野,一句话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他能打死人,自然就能砸了我的饭碗,到时候拖到巷子里,人不知鬼不觉的做个办事,衙门里,这种拖着这种案子多了去了,理由是缺乏人证,且找不到凶器。” “念你道出实情,鞭挞八十。” “大王……大王……哎呦,哎呦”差役被拖了下去,很快凄惨的声音响起。 如果按之前的崇祯,肯定是要击杀此人的,但现在却是比以前考虑的多了一些,若对方说出实情也是死,那以后还有谁敢说? 有了差役的指正,吴学超嘴角苦涩地也只能认了。 女子顿时哭的撕心裂肺,跪着感谢崇祯为百姓做主。 “来啊,还有谁状告吴家?” “我……” “我……状告吴家打死我儿。” 很快又有好几家百姓过来状告吴家,除了吴学超,吴家老太爷当初欺男霸女的案子也被掀了出来。 “好嘛,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是老传统了!”崇祯咬着牙,怒道:“来人啊,给我抄家灭族。” “是!” 看热闹的百姓们闻言不禁大声欢呼,跟在农民军的后面,围住吴家的院落,很快就将吴家的太爷,以及主家的人给拖了出来。 全家八十多口,全部被斩首示众。 接下来的几天,武昌府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此事,每每提及,百姓们无不称赞。 但崇祯却是这些天审理案子下来,心中反而很累,“这就是大明?” 心中最大的体会却是官僚、乡绅和底层百姓之间,即便有法律制度的约束,也远远谈不到公平二字。 …… 攻占了武昌府之后,崇祯的人马来到了十七万之巨。 而皇帝的敕令也到了左良玉的手上。 “什么,让我前往武昌剿匪?”左良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如今那反王十多万人马,我这点人马,怎么可能剿灭得了?” “他孙传庭那么多兵马……” 左良玉不是傻子,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皇帝的这里面传递出来的意思,“陛下这是想试探我?” 副总兵皱着眉头,“大帅,您的意思是朝廷对我们不信任?”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左良玉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他能一路坐到总兵的位置,该有的智谋还是有的,“上次陛下将我们这些总兵召入京师看演武,便是在敲打我们,如果这次不奉旨,恐怕到时候我们就要面临五大营的炮火了。” 京营炮火的威力,他是见过的,别说是战而胜之,就是当当面对他都没有勇气。 “命令所有兵马,准备出发!” “大帅,真的要打?” 左良玉点头,“不仅要打,而且要打出威风来,让朝廷知道我们是忠于朝廷的。” “是,大帅!” …… 而崇祯在送走李岩两天后,也终于迎来了另一拨人,老回回递过来的亲笔信。 请求面见相商大事。 作为回革左五营的领头人,同样是荥阳十三家的老回回,崇祯没有再推脱的理由,答应与之相见。 地点就在总督府内。 老韩抬手叫来苗海实,“你就在信王的身边,要时刻不离身。” “放心吧,我定然看护好信王。” 翌日一早,锦衣卫的人将街面上的人给戒严,等到太阳升起,有两匹马来到近前。 老韩将其迎接进去总督府。 崇祯已经等在院子之中。 老回回作为客人,深施一礼,“拜见信王!” “您是老回回?”崇祯回了一礼,作为大明的皇帝,他耳朵听着老回回这名字都快起茧子了,想不到如今竟然能亲眼看到这反贼头子。 脸庞干净,添上几缕美髯,有种私塾里先生的既视感。 世人都说老回回青面獠牙,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俊秀一人。 世事就是如此无常,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千方百计地想看看这老回回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然能搅动着河南、湖广不得安生。 官军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败,无法将他擒获。 如今成了巨匪,反倒是轻而易举地就见到了对方,崇祯不自觉地看向了对方的脖颈,有种砍下对方头颅的冲动。 “信王?” “哦,快请!”崇祯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饭碗,连忙说道:“已经备好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好,好……谢信王!”老回回也没有客气,大跨步进了总督府。 况且对方也是反王,如今自己示弱,前来投靠对方,若还疑神疑鬼的,岂不是自毁前程? 进了大厅,主客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回回终于站了起来,“信王,实不相瞒,老回回这次过来,是想请求合兵。” “我们英霍山一战,损失殆尽,如今明廷兵强马壮,想来想去,还是要强强联合才能与之抗衡。” 崇祯吃了一口菜,“不知你是想借着大树喘口气,还是真的想合兵?” 这些农民军的把戏,他听说的多了,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相信。 “信王这是哪里的话,既然我亲自上门来请求合兵,那自然是真心实意想投靠信王,不存在喘口气的意思。”老回回站起身,拍着自己的胸脯,“今后就站在信字旗的下面,不走了。” 除了听到的,自己还亲眼所见,明白眼前是回革左五营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 崇祯笑了笑,反问道:“那你们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英霍山一战,我们只剩下一千老营兵,还有其他兵马,加起来不足一万。”老回回继续说道:“但这一万,全部都是精锐,一万顶过去五万。” “哈哈~”老瞎子笑着说道:“好说好说,老回回既然这么说,信王自然是信的,可回革左五营加入进来,究竟以谁为首呢?” “既然是站在信字旗下,那自然是以信王为首。” “我们信字旗下的规矩可多,犯了规矩,该杀则毫不留情。” 老回回义正言辞道:“来的时候,我恰好看到了孙可望的兵马,信王的部队能做到如此令行禁止,我老回回是佩服的,若到时候我们的兵马犯了规矩,该杀则杀。” 老瞎子听声辨位,“信王,您以为如何?”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气氛已经到了这副田地,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回道:“好,那我就等老回回的好消息了。” 与其让老回回接着在河南、湖广的大地上野蛮的发展,将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至少视线所及,可防,可控。 “来,喝酒!” “喝!” 大事谈定,主客尽欢。 …… 等朱常淦回到自己身体,猛然听说老回回来投,不禁惊异不已,“信王的声威竟然如此强盛?崇祯这家伙,不会天生就是造反的坯子吧?” “这配方有些熟悉,拿的是李自成的剧本?” 历史上,回革左五营在战败之后,先是归顺了张献忠一段时间,紧接着次年李自成杀了贺一龙,蔺养成统革左五营归在了李自成的旗下。 可现在,乱世王蔺养成早早的死了,反倒是老回回率众,归到了崇祯这一边。 这剧情真的是就连朱常淦也想不到。 他走出营帐,将士们见他出来,纷纷见礼,“信王!” “信王!” 朱常淦一一点头示意。 看着外面绵延不绝的萤火闪烁,尽是农民军将士们的营帐,不由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谁能想到会是这般情形?” …… 而回到京师的崇祯却是感觉感觉一身的疲惫,听着王承恩汇报着白天发生的一切,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半夜突然醒来,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在乾清宫,不由叹然道:“朕怎么回来了?” “皇爷,您什么意思,怎么叫回来了?”王承恩在一旁伺候着,听到皇帝醒了,他也连忙爬起来。 崇祯摸着御座,“这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的。” 现在的他不想回京都,不想回到这乾清宫,“每每回到这地方,总感觉自己不是这方世界的主人。”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做皇帝岂还不如做匪患来的痛快。” “皇爷,这话可不敢说!”王承恩的惊恐, 皇爷的病犯了,这次犯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重的多。 “快,传太医!” “传太医……” 皇宫之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直到太医给皇帝诊脉,开了一方药剂之后,情况才好了一些。 王承恩拉过来刘太医,“到底怎么回事儿?” “陛下近日操劳过度,心火旺盛,静养几天就好,没有什么大碍!” 王承恩提着的心才落回肚子之中,等回到乾清宫,发现皇帝已经再次睡了,便将房门给关上。 想了半天,他还是不放心,来到了承华殿这边,敲开了陈圆圆和刘选侍的门。 “王公公,您这是?” 两人本来以为是皇帝过来了,开门才发现竟然只是宦官,不由有些失望。 王承恩攥了攥手指,“按理说这事儿不该我说,但我是陛下的大伴,今夜陛下突发癔症……” “啊?那陛下怎么样了?”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王承恩见两人关心皇帝,口气舒缓了几分,“刘太医已经看过了,是气虚火旺所致,与这些日子操劳有关,所以还望两位趁着点劲儿,别把陛下的龙体给折腾出毛病出来。” 两人的脸色腾的一下,红如鲜血,抿着嘴自知理亏地点了点头,“我们省得,可陛下非得如此,我们也……” 王承恩此次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拧着眉道:“你们怎么这么死心眼子?陛下乃万金龙体,不可劳累过度,但你们可以啊!” “我们可以?” “陛下不能动,但你们可以啊……”王承恩一脸愁人地看着俩人,“看来得给你们找个师父了。” 宫廷之中,有专门调教这方面的老师傅,但两人脸皮薄,一直没有接受宫里的安排,如今眼看皇帝龙体欠安,她们明白要进修了。 …… 翌日,早朝。 大明南方这边火势烧起来了,北面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多尔衮让阿济格带领大军和朝鲜水兵,饶过关宁锦沿线,趁着漠南蒙古各部没有缓过来,攻入了大明的登州府。 对登州府实施了屠城。 消息传到京师,朱常淦愤怒不已,“好啊,本来老子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在打朝鲜,想不到这小崽子跳的这么欢?” “兵仗司那边三艘大船已经改造好了吧?” “回皇爷的话,第三艘还有最后几步就要好了。”麻士维回道。 “让他们加快进城,朕要在冰冻之前,听到朝鲜祈求投降的奏疏。” “是!” 改造出来马尼拉大帆船,减弱了载物的能力,但增加了载人和弹药、粮草的能力,可单次容纳500人以上。 三艘大船,一次性就可以载超过一千五百人,上百门火炮。 两次就超过三千人,以及两百门火炮。 足以对应对朝鲜的战争。 补上次请假 第18章 以诡异的形式斩断文官和资本的纽带! 从武昌府绕了两次路,从终于回到河南的李双喜,再次见到闯王。 “怎么样,可见到信王了?” “信王没有见到,但他属下的韩将军见了我们。” “那你将闯王的亲笔信给对方,也没有见到对方?”牛金星拧着眉头问道,“此人也太过托大了,竟然连面都不露面一下。” 李自成叹了一口气,“其实换做我,也可以理解,如今人家作用十数万的兵马,我都没有露面,人家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岂能因为今天这个反王的下属到了,明天那个反王的人到了,人家就抛开自己的事情,一个个都见?” “可闯王的旗号……”牛金星还想说什么,却被李自成制止,“你李叔呢?” “李叔说想留下来,再看看,再学学。”李双喜兴奋地说道:“您是不知道,武昌府的百姓对信王的敬仰之情……” 他将自己沿途见到的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听的在场众人皆惊叹。 “如此能人,我只在当初舅父,高闯王的身上看到过。”李自成手指不住的摩挲,显然内心不平静。 高闯王,就是第一代闯王高迎祥。 善于骑射,臂力过人,从率众起事起,自称闯王。 后来率部渡过黄河,转战河南、湖北、陕西、四川等地,参加荥阳大会,成为十三家七十二营民变队伍之首。 带领李自成、张献忠十数万人东征,经枣阳、当阳进入湖广,破夔州,攻广元,逼四川,其后攻破凤阳,毁掉明帝祖陵。 可终究还是被明廷所擒杀,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成了李闯王。 李自成神情一震说道:“也不尽然是坏事,张献忠死后,原来的荥阳十三家,现在还在战斗的不足一半。 我们起义事业将彻底陷入低谷,如今猛地出现了一个信王,一下子就盘活了这盘棋。” 荥阳十三家,高迎祥(死亡)、张献忠(死亡)、罗汝才(投降)。 马守应、贺一龙、贺锦、许可变被打败,如今不知所踪。 惠登相(死亡),李万庆还活着,但声势比以往也小了许多。 混十万马进忠,于今年投降了左良玉,横天王王子顺,与马进忠合兵,也投降左良玉。 九条龙(已经死亡)、 顺天王(已经死亡,部队由改世王率领)。 短短两年,便已经死伤超过一半。 起义军的兵马也进入了最艰难的时刻,想不到此刻竟然出现了如此人物,这让李自成本来已经有些心灰意冷的心境,陡然之间又有了极大的动力。 李自成看向牛金星,“我同意你的观点,说什么一山不容二虎,那是在明廷被打崩的境地下,但如今明廷势大,如握着火铳的猎人,如果山上有两头虎,需要的是联合起来,先将打虎人给打杀了才是。” “活了,一切都活过来了。” “刘宗敏,随我去一趟武昌府。” 李自成的希冀, “闯王,如此单刀匹马地过去,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做什么不冒险,上次去找张献忠晚了那么半天的功夫,人已经没了,如今有如此机会,我们再畏畏缩缩,形势不等人……”李自成不可不说是很有魄力,“我欲效仿高闯王,再造一次荥阳大会,推举信王为首,共商对敌大计。” 他可不是什么好心,说白了,就是将信王的旗帜给彻底竖起来,树大好乘凉。 有了“信王”在前面撑着,牵引住官军,他们便有机会闷头发展。 当初高迎祥是怎么死的,就看这个信王上不上套了。 而牛金星的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怔了一下。 “闯王,李岩对此人推崇备至,此去岂不是如肉包子打狗,不回来怎么办?” 曾中举人,说明此人还是有些文化的。他虽然中了举人,却因为犯事被革去功名,这是奇耻大辱,由此对明朝心怀恨意,由李岩举荐,投到李自成账下。 他入大营时间虽短,牛金星却在李自成手下混得不错,军中读书人很少,牛金星这样正经中过科举的更少,加上他颇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也有一些见解,因此颇受重视。 “不可能,李岩是什么人,闯王能不知道?”宋献策站出来说道:“不过是晚了几天,竟然就被伱如此诋毁。” “不要忘了,当初是李岩的举荐,你才进了闯王的大营。” 什么东西,当初要不然李岩引荐,能有你现在的地位? 宋献策对牛金星之流,嗤之以鼻,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竟然是如此之人? “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举荐你进入闯王大营的。”牛金星的一句话怼的宋献策说不出话来,因为正是牛金星举荐他进了闯王旗下。 闯王伸了伸手,“好了,都少说两句,现在要紧的写信给其他反王,让他们一起起事,如此成功率才能更大。” 宋献策看着闯王李自成,突然觉得李岩或许是对的,李自成如此重视一个言观色,溜须拍马的人。 信任嫉贤妒能之辈,如何能成就大事? 又岂是自己该辅佐的明主?! …… 红娘子在拆开闯王李自成的信笺之时,有些唏嘘,想当初自己差点就加入闯王的队伍,后来四望山一战之后,下定决心来东南,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推信王为首吗?” 红娘子沉吟了片刻之后,让桂宁研墨,写了回信。 “大当家,您愿意推信王为首啊?”桂宁忍不住问道。 红娘子笑了笑,“有人打伞为何不愿?” “可……现在承认了他为诸王之首,以后他真的势大的话,双方兵戎相见,他就占了大义。” “他先撑到那时候再说。” 如今的局势诡谲多变,明廷的五大营还没有出手,农民军便已经被打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大明的火炮、火铳过来,他能承受的住吗? 正好也趁此机会,看看这‘信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总有一种感觉,这人她认识。 …… 不仅是红娘子,随着李自成的信笺发出,几个省的反王,数十个农民起义军势力全都做出了回应。 纷纷同意共推“信王”为反王之首。 如今局势低潮,形势艰难,有人执旗,他们自然愿意。 …… 可事情落到崇祯这边却是另外一方情况,“啊?我要成诸多反王之首了?” 想当初他答应朱常淦领导一支队伍,只是想试验一下,在农民军之中安插一支朝廷的队伍,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做,竟然就成了行业的翘楚。 这状况来的有些令他难以相信。 “怎么办,要不要扛这面旗?” “怎么扛?” 他连忙找来了襄王、老韩、老瞎子商议,这些人都是知道自己底细的。 “要我说,自然是要扛这面大旗。”老瞎子首先站出来说道:“对于别的反王来说,或许会推脱,但您是皇室宗藩,身上有陛下的旨意,若能整合所有的反王,此乃大功一件。” 老瞎子笃定祖师爷不会骗人,眼前这位定然会是九五之尊,所以他是真心实意辅佐。 襄王嘴巴张了几次,眼中的担忧更甚,“儿啊,玩这么大,会不会惹火上身?” 别人不怕,他怕啊,他就这一个出息的儿子,万一出点差错,他哭都来不及。 另一方面,朱翊铭不想让儿子展现太大的能力,本来就是藩王,你再立下大功,陛下怎么赏你? 老韩看向襄王的眼神却是大有深意。 “我也支持世子扛这面大旗,如今回革左五营已经投靠,若是再吸引其他几支农民军,一切就尽归殿下掌控。” 襄王你不懂,你儿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若是能立下如此大功,将来登临大位的机会,就会多几分。 所以老韩也是能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儿,将来万一事成,自己就是从龙之功。 崇祯踌躇了片刻之后,也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如此,我就扛下这面大旗。” 就在他准备磨墨回信的时候,外面有人跑进来,“报,外面有个自称是红娘子军的三当家,再次求见信王。” “不见!”崇祯摆手,扭头却顿了一下,“对了,这红娘子我之前是见过的,如果她也来的话,岂不是被气给拆穿了?” 老瞎子和老韩全都沉默了片刻,“这确实是个问题。” “要不然,让陛下派人去打红娘子?” “用官兵拖住她?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算了就这么办。”崇祯刚对红娘有那么一丝怜悯,但很快就一闪而逝。 …… 而朝堂之上的朱常淦对于崇祯的印象也在不断的刷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治理国家不行,当反贼却是如此娴熟?”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得假借他的手才能实行下去了。 什么事情? 自然是收税的事情,国家收不上税,解决不了财政问题,就会转而向农民施压,农民受不了赋税,要么造反,要么逃离土地,去做流民,无业游民到处乱窜,就成为土匪、海盗、地痞、流氓全冒出来,充满了不安定因素。 大明晚期,整个社会都充斥着戾气,动不动就打人,杀人,全民暴力。 正如明末刘宗初说,整个社会都处在一种扭曲之中,妇女在街面上打架斗殴屡见不鲜。 百姓们不相信官府权威,只相信谣言,他们相信流寇,反贼的话,唯独就是不信政府。 人人都处于高度紧张又互不信任之中。 比如武昌府,“信王”贴出来的告示就比朝廷贴出来的告示管用,所以朱常淦要收商业税,想来想去,不如从崇祯所在武昌府开始。 作为反贼,我不收百姓的农业税,只收官僚、乡绅的工商税。 不用理会朝廷之中的党争,文官和皇权之争,你东林党也好,楚党、浙党、宣党、昆党也罢,在我这里,你们与江浙士绅资本绑定没有任何意义。 你文官集团,管不得我反贼的头上,不交工商税,我就直接杀你们的头。 藏富于“民”? 老子打的就是你们这些哭着喊着的“民”。 打的就是你们这些江南工商贸易士绅资本集团和明廷内部的官僚资本集团。 …… “拯救大明的钥匙是工商税?而不是农业税?” 虽然崇祯对于朱常淦的国策有所质疑,但经历过这么多次验证之后,他还是坚决执行了。 数万兵马从武昌城门而入,冲入武昌城的矿产富商等大户府中。 大军浩荡,如滚滚浪涛,令官府和百姓无不震惊,纷纷信王这是要干什么?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信王要对商贾大户动手,因为他们剥削百姓钱粮,所获甚多,却不要交税。 百姓一年到头不过几升稻谷,却既要缴税,还要服徭役。 “迎信王,贺信王,信王来了不纳粮……” 百姓们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层起蝶涌。 崇祯看着自己的兵马,内心涌起无限的自信,如今的他豁然明白,什么是皇帝的资本,什么交做枪杆子出政权。 想要群臣听话,终究还是离不开手中有军队。 “矿产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岂能成了尔等的私利?” “杀!” “杀杀杀~~” 百姓们的呼声震天,看着一颗颗人头落地,一种莫名的气氛在武昌府得到释放。 来自底层人的怒火,还有一部分来自官僚乡绅这些自命不凡的“傲气”被打压。 崇祯看着地上汇聚成坑的鲜血,眼皮跳动,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杀人,想要拯救大明,朕不得不杀人!” 想要拯救大明,就只能将这些腐肉给割掉。 作为皇帝,崇祯自然知道怎么做。 他先杀一批,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再杀一批,这样整个收税就会形成高度自觉性。 如此才能打断文官集团与商业资本的联盟,将政商旋转门消灭在萌芽期,才能使大明少一分力气,多一分长治久安。 …… 消息传回京都,朝廷之中那些本来还在抵抗皇帝税法改革的朝臣们全都懵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朝廷还没有如此收税,反贼却是先开了先河?! 之前曾说过,江浙的乡绅希望朝廷出兵,但他们这些当官的其实一直抗拒朝廷对江浙出兵的。 因为朝廷出兵,那就意味着各级官员极有可能被廉政司给清算,他们的家产都在江浙,必然要被割掉一大部分,甚至锒铛入狱。 可不出兵,反贼闹到如此地步,他们在老家的家产同样也保不住。 一大堆江浙的文官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你们倒是说话啊,现在如何是好?”东林党人文震孟有些气急质问众人道,东林党与江浙一代的矿产富商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今被反贼全部收缴,如何能不着急? 第19章 信王怎么可能与朝廷有勾连? 乾清宫外, 文官们跪成一排,举着奏疏,“陛下,必须赶紧想办法,否则这些矿产落入反贼之手,恐怕会造出更多的武器出来,对我大明不利。” “还请陛下出兵,剿灭这些悍匪。“ “请陛下出兵……” 朱常淦将手中的奏疏放下,“他们能用多少矿?在此之前,朕要想征收矿税,你们都说这样不好,矿税都被太监给贪污了。” “眼下,匪寇大杀,将以往那些与太监勾结的富商给杀上一批,岂不正好合了你们的意?” “朕记得前不久,你们还上疏,以圣人之道驳斥朕无故出兵东南,穷兵黩武,有违祖制,朝中大半文官全都上疏,如今怎么又突然让朕出兵了?” “臣等……” 众文臣顿时语结。 在此之前,崇祯想要征收矿税,东林党人强烈反对。 但对于天灾人祸下农民已经无力交税只字不提,对于东林党与矿产富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同样不提,最终百姓越来苦,国家越来越穷,而矿商则越来越富。 崇祯想要革新除弊,东林党人跳出来说这有违祖制,于是站在舆论的制高点,煽动文人对朝廷政策进行猛烈攻击,很多改革之举胎死腹中。 最令人可气的是,他们一边用圣人之道否定朝廷,却又拿不出救国之策。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反贼势大,若再不管,恐怕殃及大明江山社稷啊!” 朱常淦不急不慢地道:“伱们说的朕都知道,前几日满人和朝鲜入侵我大明,朕已经调兵欲对朝鲜动兵,实在没有其他的兵力,再向南增兵。” 如今这些文官奏请让朝廷想办法,想出兵剿匪? 晚了! 如今自己不着急了。 “陛下,这……“ 群臣一个个脸色难看,可又找不出其他的兵马出来,眼下唯一能打的五大营,全部攥在皇帝的手中。 孙传庭非江浙人士,更不是他们任何一党的人员。 指望他短时间内消灭这伙匪患,显然不可能,唯一能期盼的就唯有左良玉了。 …… 却说左良玉带着兵马,还没有进入武昌府的地界,就被百姓告知给了孙可望。 “两万人?” 孙可望闻言不仅不惧,反而眼中冒着凶光,“老子跟着八大王的时候,他追着老子打,如今跟着信王了,他又追着老子打。” “那信王不是特么白当这反王之首了吗?” 如今的孙可望可不是当初跟着张献忠那时候了,单单他手下的兵马就已经超过了五万之巨,抬眼望去,旌旗飘展,马队蔓延至天边,漫山遍野都是扎着头巾的义军。 一个个大旗之上,飘着大大的“信”字。 此战,孙可望之所以想打,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总觉得自己没有融入信王的核心中枢,就如这次信王召开会议就没有他参与的份儿。 只有老瞎子、老韩和信王父亲三人而已,上次他加入阵营纳了投名状,如今他需要再来一场大胜,改善自己在先生心中的固有印象。 此时一个穿着短罩甲胄的骑兵飞驰而来,翻身下马,“禀报孙将军,左良玉的兵马离着我等还有三十里。” “可有火炮?” “有,但火炮不多。” “再探!” “是!”斥候翻身上去,再次骑马离开。 孙可望将自己老营的几个核心成员叫了过来,“情况你们也都知道了,如今信王发展的势头越来越好,将来称王拜相不在话下,可信王手下这么多兵马,这么多将军,抡的到谁?还是要靠军功。” “如今左良玉这狗东西,前来给我等送功劳来了,你们说……咱们能怂吗?” “没错,这狗东西,还以为我们是在八大王的时候,也不怕崩了他的牙。” “待俺老牛将左良玉的脑袋砍下来,当尿壶!” “干他!” 众将闻言无不狂笑,颇为豪气。 孙可望见状也不禁咧嘴笑道:“好,那就宰一个总兵,涨一下让咱们老营的气势。” 数万农民军,如洪水一般朝着前方扑了过去。 …… 傍晚时分,左良玉的大军刚刚接近武昌府,就听到斥候来报。 “大帅,前方发现流寇。” 左良玉眉头紧皱,“多少人?” 探子回报,“不多,似乎也在观察我们。” 左良玉拿着望远镜,看向前方,上次从京师回来,皇帝给每个总兵发了一套礼物,其中就有这单筒望远镜。 从此他几乎不离手,比之前那望远镜看的清晰多了,而且还能手动调节。 在视线之中,他确实只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个流寇骑着马,朝着这边看,“不理他们,继续往前推进。” 既然皇帝给他下的命令是打一仗,那自然是要打主力,岂能被几个流寇给拖住? 可往前走着,左良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了。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处高低起伏的丘陵和湖泊,灌木和丛林颇多,这样就使得许多辎重无法快速通过。 特别是火炮,在潮湿泥泞的道路之中通行就更难了。 他再次拿出来望远镜,看向对面,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前方竟然出现了几道巨大沟坎横亘在前面的道路之上。 “不对,往后撤!” “大帅,这……”左良玉的几个首领不由怔了一下,也在此刻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 下一刻,突然喊杀声震天。 “杀!” “杀~” 漫山遍野突然跳出无数的流寇,密密麻麻根本就看不清楚有多少。 在孙可望的带领下,发起来进攻。 “迎敌!”左良玉属下的将领惊呼道。 “藤甲兵上前!“ “刀斧兵上前!” 将领的呼喊声,号旗的挥舞,官军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怎么这么多人?”左良玉身边的参将狂咽了一口唾沫道。 左良玉看着这阵势,眼皮也不由跳动,人太多了。 …… 孙可望提着大刀,骑着大马,身先士卒,高呼道:“给我冲,老营的人督战,但凡不前者,斩!” “斩!” 老营兵身披甲胄,抽出闪烁着寒光的刀,一步步压着人马往前冲,只要被老营兵给追上,直接就是一刀,以至于人马奔流如水,朝着官军淹没而去。 由于地势和装备的原因,官军的火炮仅仅打了一轮就彻底哑火。 轰~ 双方的人马很快就撞在了一起。 这一交手,左良玉及几个将领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 之前他们打张献忠的部队,如刀子切豆腐,一碰即碎,哪怕对方人多,战力也极其的不堪。 可眼前这些流寇却与当初决然不同。 竟然敢与官军正面交锋了。 虽然大部分仍是蚁附的饥民,杂役步兵,但人实在是太多了,蚂多还咬死象,何况是人。 再加上这些日子,这些饥民手里都分到了银子,分到了粮食,能吃饱了肚子,手里就有了劲儿。 哪怕只是拿着简易的盾牌,刀叉……战斗力也相比左良玉之前打张献忠的时候,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密集如流的人马,瞬间淹没了官军。 官军的火炮、火铳在近战之后,早已经损失了优势,也只能拔刀白刃战。 有的两个人对一个官军,有的则是三个人对一个官军,刀枪棍棒砸打在身上,很快就被打的口吐鲜血,血肉分离。 官军的阵营,很快就被流寇撕扯开一道口子,瞬间进入了血战。 官军是职业士兵,但流寇造反十年,即便是饥民也有了一战之力,只是刹那间,如两柄巨剑,相互撕裂开来,血肉场景变的立体。 血光、刀光,粉碎,撕裂……浊浪滔天! 马声嘶鸣,孙可望双手握着手中长刀,全力挥砍,一声如布帛撕裂的声响之后,一个官军被拦腰砍断,浓稠的鲜血朝着四周喷出去。 然后继续朝着前面冲杀,其中一个官军还想拦住,却巨大的冲击力给撞的不成样子,骨断筋折。 如一道铁犁坝,将官军给搅乱阵型。 主将横刀立马,农民军的士气顿时为之大震。 左良玉见状也催马朝着孙可望杀了过去,两个主将缠斗在一起。 而战场之上,血线飞错,惨叫声,金铁的交击声,此起彼伏,地上斑斑点点的猩红不断的地在这边大地上蔓延……流淌成片,成坑,成河,然后又慢慢地混合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流进附近的水泽之中。 左良玉的奋起反抗,但流寇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一个个如不要命的蚂蚁,前仆后继。 而孙可望的老营兵此时也不再督军,而是冲入了战场之中。 他们与大明的官军是可以一对一而不落下风的存在,有了他们的加入,天平开始发生偏转。 …… 八月三十, 一则震惊大明朝廷和所有农民起义军的消息传开。 “左良玉战败,死伤一万余人,除了几个主将之外,只有五千余人逃出……” 孙可望的名声也在这一战之中,彻底打响。 “信王”旗下的所有人对其刮目相看。 孙可望被人搀扶着回营,看到崇祯的一瞬,却是将两侧的人给推开,猛地一拜道:“先生,幸不辱命!” “快快请起,伤的重不?” 孙可望呲牙咧嘴,却仍咬着牙坚持,“不重,想不到这左良玉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崇祯瞅着孙可望,整个人有些凌乱,自己的兵马竟然将大明的官军,赫赫有名的左良玉给打败了? 这让崇祯的心里极其的不是滋味,心情也格外的复杂。 心疼的是大明的官军死伤惨重,震惊的是农民起义军之中,竟然有如此猛将? 自己与他相处了这么久,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震惊之外,还有一丝欣慰,此人现在在自己手下,看来自己得笼络此人一番了,决不能放此人离开。 “快,让老瞎子过来,给可望好好医治一番,抬到我的营帐之中,那里干净。”崇祯让几个亲兵拿单价过来,亲自抬着他前去找老瞎子。 孙可望还想拒绝,却被崇祯按住,“别动,伤势要紧。” 孙可望感受着先生对自己的关怀,眼眶发红。 值了! 一战而入了先生的心,哪怕是受再大的伤,也值得。 此一战,想来可以踏入先生的核心圈子了。 …… 朱常淦为何让锦衣卫的人严防孙可望? 乃是因为此人真的精明强干。 历史上孙可望最突出的贡献,就不得不提永历六年(公元1651年,清顺治八年)主持并发动的湖广、四川两路反攻。 前世他看过一个纪录片,以这两年清军将校阵亡的硬指标为依据,仅仅资料所能统计的结果,清方在顺治时期有据可查的467名阵亡将校中,此次北伐共消灭清军将校100人,其中满蒙八旗32人。 而此次战役击毙的清廷高官之多,更是前所未有,光轻车都尉以上的高级将官就阵亡36人满蒙八旗13人。 其中更有两位高品亲王,1名都统(隶属吴三桂),1名护军统领,2名副都统,1名署护军统领,2名署副都统,绿营总兵2人,绿营副将4人。 此次战役,应该算是大明朝萨尔浒大战以来,明军唯二有巨大成果的战略进攻行为,另一次则是孙承宗主持的四城之役。 作为全军统帅的孙可望,其指挥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 消息传进刚刚回到英霍山的马守应的耳中,不由振奋,“我就说与信王合兵,必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孙可望一人便击败了左良玉,他能有多少人马?撑死了五万人马,要知道信王的手下可是有十五万兵马的。” “善!大善啊……” 革里眼贺一龙脸色也深吸了一口气,“江湖上盛传,说信王与朝廷有勾连,要不然官军为何不打他,只打我们?如今这一仗打下来,谣言自破。” “信王怎么可能与朝廷有勾连?”改世王哈哈大笑道:“恐怕是有人看信王做大,眼红啊!” “谁眼红?” “你说呢?”改世王朝着西面商洛山的方向看了看。 众人不语,唯有马守应摇了摇头,“依我对闯王的了解,他不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可说不准。”贺一龙哼了一声道:“当初高闯王被朝廷擒获,他李自成与张献忠在凤阳构隙的事情可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马守应顿时沉默。 当初高迎祥被俘之后,李自成与张献忠争权,分歧的原因,分歧的原因,是攻下凤阳,李自成向张献忠索求明皇陵中,善于鼓吹的小太监,张献忠不给,因此,两个人闹翻了。 但所有熟悉的人都知道,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鼓吹的小太监,当初事情闹的挺大,李自成差点杀死张献忠,其中还有一些他们也不知道的。 马守应站起来,高声喝道:“不管怎么说,此一战,乃去年攻占凤阳,毁皇陵以来所不能有。” 这确实是一场一扫之前种种阴霾,振奋农民军人心的军事行动,给陷入农民军的各路反贼一记强心针。 “整顿兵马,我们尽快赶往武昌府,既然已经决定合兵,那就宜早不宜迟,早一步,我们在信王的旗下就早立足一天。” 剩下三人点头,起身各自回自己的营房,找自己的老营开会,争取尽快赶过去。 …… 商洛山,李自成部接到消息,也是一个个全沉默了。 特别是牛金星,就是他分析信王起来的太过诡异,短短的时间就笼络了十数万兵马,朝廷却不派兵前去剿杀。 同样是他放出去风,意图利用信王来吸引官军的注意,好减轻河南这边官军的压力。 可如今的情况却是左良玉前去围剿,竟然被打败了。 不仅击碎了他的猜想,更是进一步推高了“信王”在反王之中的地位。 “如此看来,这武昌大会,不开也得开了。”李自成叹了一口气,“离着武昌大会时间也没有多久了,给我备马。” “义父此次带着我吧。”李双喜闻言自告奋勇,“我已经轻车熟路,知晓官军的部署。” 第20章 反贼之中有咱们的人? 岳西山, 红娘子在接到湖广传回来的消息之后,也不由张大了樱桃小口,“竟然击败了左良玉?这……” 一旁的桂宁低着头,“大当家,照这么说,此人恐怕不是……那个人。” 别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大当家口中的那个人乃是大明皇室的宗藩,将来要当王爷的。 断然不可能反过头来攻打官军的。 红娘子紧蹙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在此之前,她之所以对“信王”有一定的想法,除了有种熟悉感之外。 还有就是这位“信王”之前从未与官军有过大战,崛起的又如此离奇。 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人是不是与朝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现在这一场大胜,直接将她之前的猜想给否了。 “大当家,那您……还去不去武昌府了?”桂宁忍不住问道。 “不去了!”红娘子猛地提起铁枪,来到庭院之中。 霎时间,银光乍泄气流崩,满园落叶如雨 心烦意乱之际,她唯一排解的方式便是舞枪,能让她暂时忘记所有的不快。 …… 相比各路反王,左良玉战败的消息,在朝中引起的波澜要更大。 因为之前江浙一代的文官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左良玉的身上,可这一战却是将他们最后的算盘给击的粉碎。 “哎呦,这可怎么办?” “左良玉一败,孙传庭的兵马离的又太远,此贼在湖广、江浙将短时间之内无人可抵挡。” “要不然找陛下?” 文震孟气的脸色发紫,“关键陛下用咱们之前的圣人之道反过来堵咱们的嘴,当初不让兵马入江浙的是咱们,现在让兵马入江浙的也是咱们?” “那你说怎么办?” “不能完全靠陛下,我们自己也得自救。” “哦?”众人不由看向文震孟,“你有什么办法?” 文震孟让人关紧门,然后看了众人一眼,才开口道:“……” 众人听完,眼睛不由猛地一亮。 …… 朝廷之上,除了左良玉战败的“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郑芝龙在接到皇帝的旨意之后,终究还是出兵了。 郑芝龙的船队与广东的这群防务官兵不一样,他们是打过硬仗的,四年之前,也就是崇祯六年,郑芝龙刚刚与荷兰和海盗联军在金门的料罗湾打过一场大仗。 当时荷兰的战船五十九艘,大明则先后投入了战舰一百四十余艘,数万兵力。 这一战将荷兰给打怂,放弃诉诸武力打开大明贸易的方案,转而与郑芝龙谈合作。 也正是这一战,郑芝龙奠定了东南海域的地位。 凡航行在东亚地区的商船必须挂“郑”字旗,要不然就会被海盗围追堵截,而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郑芝龙对于战船格外的重视。 他打造了一支改良于荷兰人的战船,从坚固程度还是火力程度,都比大明水师强的多。 此次他打英国船队,不仅是皇帝的旨意,更多的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郑芝龙一出手投入了两百艘战船,与英国战舰仅仅交锋了两次,半个时辰时间不到。 就将威德尔领导的船队的“龙号”“太阳号”两条战船,外加“安妮号”“发现号”2艘轻帆商船全部击沉。 仅有两艘“凯瑟琳号”“殖民者号”得以生还。 威德尔再次竖起了白旗。 郑芝龙让威德尔一个人过来商议。 九月初二, 威德尔正式向大明投降,郑芝龙这才知道,其实早在二十多天前,威德尔就曾特意竖起了白旗,但是明军理解不了这个举动。 威德尔坦言英国人是过来与明朝贸易的,愿意主动赔偿明朝5600两银子,然后写下保证书,离开明朝。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他之前一直忽略的小太监叫住,“我大明皇帝想邀你入京一叙,不知伱有没有想法?” 威德尔眼睛猛地放亮,“大明皇帝,邀请我入京?” “没错,我乃大明皇帝的贴身宦官……” 这小太监出京给郑芝龙送圣旨的时候,同样带着朱常淦的密旨出发的,那就是如果见到英国人,尽量说服他们入京一趟。 因为这一战,是大明朝与英国的第一次接触,但海防的差距已经显露出来,从此中国海疆进入多事之秋。 203年以后,鸦片战争爆发,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英国人,再次给予中华民族沉重一击。 世界的变革已经开始,无论是南面的葡萄牙,荷兰还是江浙一代的官僚士绅,早已经与外面与外面展开贸易,所谓对内实行海禁,严禁国人下海经商;对外实行朝贡贸易,严格限制外国的入贡的海禁,早已经千疮百孔。 自己又何必再坚持“厚往薄来”的朝贡贸易? 朝贡贸易,是洪武朱元璋建国之后,为了彰显其正统性和合法性,更想建立一个“四夷来王,万国朝宗”的盛世场面。 于是,多次派出使臣出使南海诸国,要求“称番纳贡”,以示笼络。 简单来说,就说你带着芝麻来,我送你一个西瓜,在明初强盛时就受到诸多非议,到了中后期国力衰落时,更是无法维持,不得不加以限制,一下子使得周围各国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也就是后来为何出现倭寇,海盗的原因。 到了嘉靖年间,爆发了大规模的“嘉靖倭患”,也就是抗倭战争。 朝廷为了稳定,越加实行海禁,可沿海居民的生活日益困顿。 为了获取高额利润,大批无以为生的贫民便纷纷投入到走私贸易的行列中,致使海商集团越结越大,勾结外部势力公然以武力与明廷对抗。 以至于大明的海防稀烂,越加陷入这种恶性循环之中。 乾清宫, “陛下,自成祖以来,以市舶附于贡舶,有贡则许市,凡定期入贡皆预给勘合,勘合不符者不受。” 御史言官们对于皇帝欲开启海上贸易,展开了激烈交锋,再次搬出来圣人之道,祖宗之言。 “什么万国来朝,四方来仪,朕要的是国家实实在在的富强,而不是这虚名!”朱常淦在乾清宫指着几个言官的鼻子骂道: “税呢?国库年年亏空,你能给朕补上来三百万两白银,朕就听你们的鬼话。” “高宇顺,你进来,好好给我记住刚刚这几个面孔,看看他老家有多少田地,有多少产业,让他们补税。” “……”群臣一个个脸上的肌肉抽搐,吓的不敢吱声。 …… 吃过午膳,朱常淦去陈圆圆那里坐了一会儿,阳光之下,那抹浑圆的圆月,绷紧而完美,他鬼使神差地在上面来了一下。 啪~ “怎么突然发现你比以前会玩了?” 陈圆圆咬着嘴唇努力,身形猛地一震,有些茫然的回眸,“陛下,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你继续。” 陈圆圆顿时臊的满脸通红,正在此时,她的目光突然看到了外面的一个人影,“你不是不来吗?” 嗯? 朱常淦看向外面,正好看到刘选侍惊的一抖,双手抱着衣襟,神色惶恐羞愤,正欲离开。 “进来!” 陈圆圆一把抓住刘选侍的胳膊,往里面拽了,“没道理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累,你却在那里偷瞄。” “……”刘选侍瞪着杏眸,丰腴的大腿卡着门,脸色涨红,整个人的呼吸都乱了。 …… 等朱常淦神清气爽地从承华殿出来,却听王承恩说兵仗司王徽求见,但现在又走了。 “哦?带朕过去看看。” 等到了兵仗司,朱常淦才知道,无烟火药竟然制造出来了。 在此之前,有了硫酸和盐酸,硝化纤维其实已经出现了,但却不稳定,超过40c时会分解自燃,多次引发事故,无烟火药的研制工作一直没有进展。 “陛下您看,用这火药造出来的子弹,弹丸射程大大提高,而且精度比以往更高,关键没有残渣,不用每次都擦拭枪管。” 王徽拿着一只火铳,填了一枚纸壳定装弹,击发之后,准确地击中远处两百步之外的靶子上。 很快,报靶的人员拿着纸张就跑了回来,上面画着一个鞑子的人头,而这颗弹丸正好镶嵌在鞑子额头上。 朱常淦看了一眼弹丸和击发之后的枪支。 确实如前世描述,无烟火药有效规避了黑火药枪弹膛压不足、导气不畅、发射残渣多、后座装置和导气式自动机不适配等问题。 “有效射程可以做到多少?” “回陛下,两百步不成问题。” 兵仗司如今生产的活门单发步枪,即射击前需要打开“门” 新手可以做到每分钟8到10发,而熟练的可以做到15发以上,有效射程,直接达到了400米,最大射程1500米,相比之前的黑火药,提升了近乎一半的有效射程。 “什么时候可以量产?” “回陛下,马上就可以量产,但前期产量不会太高。“ “好,尽快量产,朕希望此次朝鲜之战,可以用上这种弹药。”朱常淦鲜血猛地泵入心脏之中,“赏,万赏!” 闻听陛下大赏,兵仗司上下顿时一片欢腾。 有了无烟火药,下一步是不是就可以野望一下金属定装弹?自动机枪了? 比如马克沁? 当然步子要一步一步的走,在此之前,还是先完成抛弹的装置,比如夏普斯后膛枪的设计。 朱常淦在兵仗司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快天黑的时候,才回到皇宫。 而兵仗司的武器部门却是灯火通明,无人下班,而是整夜地试验,试图将陛下阐述的东西给实现出来。 如今硝化纤维已经出来了,但底火雷酸汞却是还没有进展,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 必须加快进程了。 …… 大明东南,崇祯的人马攻克武昌府之后,又南下岳州府,东进南康府。 都不用崇祯自己指挥,老韩带领一队人马五万人南下,孙可望东进。 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打下了两座府。 一时之间,“信”字旗在湖广多地飘展,甚至有写反贼打着信王的旗号,倒是招摇撞骗,笼络百姓。 可怜,百姓们不信官府,不信官僚、乡绅,却都信这一套。 老韩在岳州府看到那些穿着鲜丽的官僚乡绅,忍不住感慨,“当初皇帝让你们捐点银子,你们抗拒,没有一点急公提国之心。” “如今贼寇来了,还不是都拿出来,怎么就这么愚蠢呢?” 老瞎子的土地赧然一笑,“愚蠢的又何止是这些勋戚和乡绅,他崇祯皇帝不同样是守财奴?国破家亡都不愿意拿出来钱助饷。” “大家都不愿意拿钱,那就只能从百姓的身上榨,说什么再苦我百姓一年,除此心腹大患。” “可一年又一年,百姓痛苦难活,就只能起来造反。” 老韩被老瞎子的徒弟给噎的怔了半晌,说了一句,“这话你也在我跟前说一声,千万别到信王面前说?” “为何?” “想知道?问你师父去。” 你师父都知道将来世子是九五之尊,还就没明白其中的意味? 老瞎子的徒弟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了一句,“对了,我师父要重新核查纳税土地,是什么意思?” “重新核查土地?”老韩愣了一下之后,“这就开始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作为锦衣卫的千户,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如今信王所在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决策。 而核查丈量土地,就是下一步的工作中心。 他猛地拍了老瞎子的徒弟一下,“跟着信王干,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 与此同时,孙传庭、孙应元以及北路的几路兵马全部渡过黄河,北面的封锁线到了开封、滁州、淮安、靖州一线,而西面防线则来到了施州、镇远一带。 至此各方兵马进入湖广、河南、南直隶。 战术包围圈正式成型。 孙传庭的这个精兵战略,相比杨嗣昌提出来的“十面张网”要有效率的多。 杨嗣昌的剿匪战略除了增兵加饷之外,最多的问题就是用人问题。 特别是总理、总督和四正六隅的10位巡抚,能否有力地节制军队,机动地运用战术,积极主动地以围剿为已任奋勇歼敌,实在是整个战役能否成功的关键。 涉及全面的人事安排,朝廷很难凑齐这么多的强兵干将,只能继续使用原来的在职官员。 可除了陕西巡抚孙传庭最为深沉老辣,所部战斗力强外,其余如湖广巡抚余应桂、凤阳巡抚朱大典、山西巡抚吴性等人,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之辈。 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从自己一省的地方利益考虑,地方主义盛行。 后来的事实也正如孙传庭所预料的那样,这些人根本无法协同,四面六隅就变成了一张空网。 “总督,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不让打信王?“中军营帐之内,曹变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孙传庭被他问的实在是烦了,走到营帐外面,左右看了看,然后将帘子放下来,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是陛下给我的密旨,里面大概率……有我们的人!” 曹变蛟眼珠子猛地瞪大,“我们的人?” “没错,据我目前所知道的,信王的老营兵里面,至少有我们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孙传庭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应该还不少。” 曹变蛟愣愣地呆滞在原地,胸膛起伏“陛下真乃……圣人也!” 第21章 下三个月只功,平十年不解之局! “我明白了,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 此时的曹变蛟终于全部明白为何这信王窜起来的如此之快,而陛下手中握着五大营兵马却无动于衷了。 “咦,不对啊,那左良玉怎么……” 曹变蛟又有些糊涂,却见孙传庭拍了拍他,“这你就不懂了吧,之所以让左良玉前去围剿,乃是因为他……不是陛下的嫡系!” “您的意思是?” 孙传庭笑了笑,不再说话,“去吧,此事你知我知,若在军中流传开来,这个锅我可不背。” 曹变蛟嘴角抽搐,恨不能照着自己的脸狠狠的扇一巴掌,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其他的将领都没有问,只有自己直愣愣地刨根究底,如今知晓了这秘密。 万一说出去,必然被陛下记恨,到时候功劳先不说,脑袋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另一回事儿。 “总督放心,接下来几个月,属下定然滴酒不沾。” 孙传庭摆手,“好,出去吧!” 扭过头,他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朝着京城的方向说道:“如今包围圈已经成型,刻值千金,断断不容蹉过矣。” 他拿出一封奏疏,蘸了蘸墨,写道:“臣计边兵到齐,整整在七月、八月、九月为杀贼之期。除凤、泗、承天祖陵所在理应防守外,确确以河南、湖广为杀贼之地,如今陕西之闯、过等贼已经被驱赶至河南湖广一带,如今奏请陛下,前往剿绝……” 孙传庭这是在给皇帝写奏疏,除了汇报战果之外,还有就是要求各地的配合。 豫抚提左良玉、陈永福等兵,同心并力,合剿中原,为不尽不休之势。 倘闯、过等大贼透出关东,则秦督提左光先)、曹变蛟、祖大弼诸帅之兵与之俱出。 总之就是一句话: “下三个月苦死功夫,了十年不结之局。” …… 随着进入九月份,大明北方的天气越加的寒冷。 孙传庭的奏疏入京的时候,朱常淦正在和军机处的人在商量着攻打朝鲜所需的后勤。 战争最大的消耗就在于后勤,也就是运粮的成本。 孙子兵法之中说“凡兴兵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俸,日耗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 意思是派出去十万兵马,出征千里,就得有七十万家不能从事生产,专门供给这些士兵的给养。 运粮的人口七十万,可他们也要吃穿用度,再加上马匹、牲畜,以及返程的口粮消耗极大。 有人算过一笔账,三十五个人运粮才能供给一个士兵粮草消耗,而为了养活运粮的这三十五个人,又要许多人来供养这些人今年和明年的粮食。 所以打仗,打的是经济。 从古至今水路运输都是最先考虑的方式,因为船不用吃饭、吃粮草,而且装的多,一艘船至少可以运一百头牛的运输量,速度还快。 损耗低,主要不发生战事,可以运许多年。 如今三艘马尼拉大帆船已经整改到位,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赶在冰冻之前,将粮食和兵马运到朝鲜。 “陛下,往年再过十天就是冰冻期了。” “去将钦天监监正喊过来。” 很快, “臣钦天监监正尤道周正拜见陛下。”一个八字胡的官员站在门口朝着朱常淦行礼。 “还有多长时间到冰冻期。” “回陛下,霜冻的节气相比大明前些年平均晚了7天,气温也比前几年的温度高……想来今年的冰冻期,比往年要延后七到十天。” “7天!” 朱常淦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大明朝国运值扭亏为正之后,有作用了,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暂停,并将逐渐回暖。 不能小看这7天,对于地球这个几乎是水做的星球来说,往后延迟7天。 其中的意味可不是表面上这小小的变化,后世人都知道水的比热容,想让水上升一度,需要极大的能量。 而对于整个地球来说,上升一度,需要的能量就是天文数字。 在南方和沿海或许没有太大的明显,但对于北方的草原和高原,没有巨大的水体调节温度,小冰河期导致的温度变化,就会展现的极度剧烈,那就是恐怖的地狱严寒。 仅仅是天津为例,1653年的冰冻周期为107天,但1930年却只有56天,可见明末冬季的气温之低。 满人、蒙人,之所以疯了一样往长城里面跑,也是因为小冰河时期实在是太冷了。 随着严寒的到来,草木枯扬,牲口被大量冻死。 如今冰冻期往后延后了7天,也就意味着开春的时候,冰冻消解的时间也会提前,里外里便可以达到两周。 朱常淦算了一下,冷声说道:“十五天以上,够了!传令,抽调五大营精锐,出击朝鲜!” …… 还有一个小插曲,熊文灿入京了。 锦衣卫将熊文灿的奏疏递给皇帝的时候,却被皇帝冷冷地退了回去,“朕信任熊文灿,让其前往南下平叛,交给廉政司严查,若其真有贪赃枉法之事,无需请旨,直接格杀。” 没过多久,廉政司报过来。 “熊文灿收受张献忠八万两白银,以及一尺有余的二块碧玉和两颗大号珍珠的事情被调查清楚。”许赐复跪在大殿之上,一句句讲述熊文灿的罪过。 “更无法饶恕的是他竟然漠视张献忠拘集当地乡绅耆老为他具结作保,要求明朝廷同意招安。” “紧接着答应张献忠提出的所辖部队十万人依旧归其调遣,还给他补足六个月军饷,可谓拿着大明的军饷养虎为患,致使其再度谋反。” “结合反贼孙可望公布出来的熊文灿索贿的数量、日期……臣以为熊文灿依律当斩。”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各级的官员无不心中冷冽,如万年寒冰。 皇帝的手段真的是又狠又硬,完全不顾及他们这些士大夫,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当一个皇帝不在乎自己名声的时候,便是这些文臣的手段彻底失灵的时候。 如万历皇帝28年不上朝,就是如此。 你嚎任伱嚎,我自在逍遥。 朱常淦没有任何的现场办理负担,一句“皇帝圣明”有什么用?实力才最实惠,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是王道。 自己本来已经给熊文灿机会了,给他调了职位,只负责招降业务,不要伸手太过,可熊文灿依然玩忽职守,收受巨额贿赂。 那就别怪自己下手狠了。 乱世用重典,何错之有? …… 九月初五,五大营的兵马抽调出来一万五千人,所有人全部甲胄在身,披甲执锐,里面是棉衣。 赶往通州大营,因为他们要从通州上船。 兵仗司这边的火炮、弹药也早在这之前已经被五大营的兵马给运到了通州。 车辚辚马萧萧,沿途的各州县官员和百姓看着杀气腾腾的五大营将士,无不震撼莫名。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 百姓们的呼声震天,混在嘶鸣的战马声中,一股异样的情绪在渲染,在传递。 我大明有如此善战之兵,何愁不可克敌制胜? 此次带兵的是李邦华,曹化淳偶感风寒,再加上天气渐冷,所以朱常淦权衡之后,让李邦华带兵出征。 “孟暗,此战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血债血偿。”朱常淦最后交代道。 登州百姓三万六千余口人,全被被屠,聚成颅山血海,人脸不可分辨,如此猖狂和弑杀,让朱常淦的心里再难抑制心中的杀意。 “谨遵陛下旨意!“李邦华肃然行礼道。 满八旗喜欢大规模的屠杀汉民,以辽东为例,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汉民,也正是如此,皇太极继位之后,多次从毁长城而入,南下屠杀和掳掠人口。 满清犯下的罪名,仅仅可以考证的就有以下: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广州大屠杀、还有在苏州、南昌、赣州、常熟、沙镇、南京、盩厔、无锡、昆山、嘉兴、海宁、济南、金华、厦门、潮州、同安、沅江、舟山、湘潭、南雄、泾县、大同、浑源、汾州、太谷、泌州、泽州、朔州、四川等地都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鞑子的仇,年后再报。 如今在满清鞑子的驱使下,朝鲜竟然甘当满清的马前卒,前来屠杀我大明臣民,那就杀无赦。 解决大明与满清决战之前的后顾之忧。 …… 朝鲜,国都汉城。 朝鲜王李倧坐在王位上,听着下面的朝臣剧烈的争论,头痛欲裂。 “王上,我们如此攻击明廷,万一明廷派兵,我朝鲜又能抵挡的住明廷的兵锋吗?”礼曹判书崔培栋跪在地上,对着朝鲜王声欲泣血地多次。 “那我们就能抵挡的住大清的铁骑吗?”吏曹判书金云石大声喝问道。 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宋德志指着礼曹判书崔培栋骂道:“崔培栋,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效忠的可是大清,而不是明廷。” 他扭头,对着高高在上的朝鲜王李倧说道:“去岁,大清的八旗兵,如豺狼虎豹一般,凶猛狠厉,短短四十七天就打到了汉城之下,兵锋无可抵挡。” 领相金贤重往前一步,跪在地上,“以正视听,还请王上下令斩杀崔培栋!” “请王上斩杀崔培栋!” 其余一众大臣全都站出来威逼李倧道。 礼曹判书崔培栋怒斥道:“这才短短几年,你们看看自己,已经活成了什么样子,俨然成了满清的奴隶。” 视大明王朝为君父,这其实早已经深刻在骨子里面,哪怕如今投降了满清,崔培栋依然如此认为。 在此之前,无论是平民还是群臣,都是如此,可惜……自去年丙子之战后,满朝的文武已经都换成了亲清派。 全都已经忘祖数典,背叛了明朝。 其实准确地说,之前那些忠于王朝的大臣们,早已经被满人屠杀殆尽。 悲怆的崔培栋浑身颤抖,有些心灰意冷,心存死志,但仍挺着腰板道:“大明朝两次打败满清,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臣愿意一死,但……” 他提出,让朝鲜王将自己的首级送给明王朝,以便大明不会记恨,“我们小国,不应该夹在两个大国的博弈之中,一个不谨慎,就是灭国。” “王上,难道还想再体会丙子之乱,那种让整个朝鲜都在颤抖的恐惧吗?“ 朝鲜王李倧猛地抬起头,目光之中无尽的愤怒,抽刀砍在了崔培栋的脖子上,“本王说过,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你这种无君无父之辈……” 寒光豁开了崔培栋的气管,血猛地喷了出来,被吸入肺里面,很快又呛了出来,喷射的到处都是,朝堂之上顿时无声。 朝鲜王李倧看向朝廷角落一人,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人正是满清安插在朝鲜的满人官员。 随即又看向崔培栋的尸体,心里流血道:“朕就是不想再面对满八旗的骑兵,所以才不得不杀你!” 去年,满清皇太极登基,朝鲜不予承认,以至于皇太极率领兵马亲征朝鲜,吓的朝鲜王李倧只能弃城而逃,躲入南韩山城的密林之中。 其后朝鲜大败。 他带着满朝文武对皇太极行了三拜九叩之礼,他不再想经历那耻辱的一幕! 那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击穿了整个朝鲜的脊梁。 至此朝鲜送了五十万的臣民到满清为奴,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赔偿,以及在三田渡立碑,感谢皇太极的不杀之恩。 彼时彼景,是朝鲜王一辈子的耻辱! 那一战之后,满人不仅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朝堂之上,还被允许带刀入殿。 美其名曰入朝为官,实则监视朝鲜朝政。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满人在朝鲜活动,作威作福,随时抓朝鲜的壮丁,驱如牛马。 “臣身体不适,就先行退朝了。”满人官员桀骜不屑地冲着朝鲜王拱了拱手。 “索大人请便!“ 然而还没有等他走出大殿,就在此时有小吏突然跑入大殿之中,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大臣们正在议事,你跑进来作甚,找死不成?”满族官员看了看自己有些褶皱的服饰,气从心头起,猛地抽出宝刀。 小吏连忙道:“回王上,明……明廷打过来了。” “什么?” “怎么可能?” 所有人无不震惊。 …… ps:发出来,才发现题目有错字,但改不了了 第22章 屠城! 一天之前, 大明的第一轮兵马,载三艘大船连同两百多艘小船,运兵八千人,浩浩荡荡出现在了朝鲜仁川的海域。 因为据锦衣卫的谍报所说,鞑子和朝鲜兵马就是从登州回去之后,落脚的地方就是仁川。 仁川离着朝鲜的国都汉城很近,仅仅八十里,在明朝时期就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城,码头之上有着脚夫不断地装卸着货物。 “此次出兵,屠了明廷一座城,掳掠了数万人,也算是报了豫亲王之仇。” “是啊,可惜,没有一举拿下皮岛,要不然豫亲王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明廷如今船坚炮利,我们是不是也为下一步想些准备?” “马上就是冰冻期了,等来年开春,再做准备不迟,从明廷抢来的女人也正好……哈哈~~” 两名满人以及几个朝鲜人正在一条战船里面谈论着,突然号角的声音猛地响起,将他们脸上的狞笑僵住。 等他们奔出战船,才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上百条明廷的战船,而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撞了过来。 “水军,全部上船!” “全部上船!” 一声声巨吼,几个满人以及数千朝鲜兵勇进入船中,船桨摆动,舰船也终于开始动了起来,朝着大明的战舰而去。 上次一战之后,朝鲜四艘龟船沉没,如今仁川码头只有一艘龟船,剩余全是楼船。 他们展开呈一字型。 “那……那乌黑的是什么?”船上的朝鲜士兵看向大明朝战舰的方向,一个个惊恐不已地指着道。 大明舰船! 上次他们见过的那种巨舰,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由一艘变成了三艘,船之高,直接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大明这边,水师副提督郑鸿逵下令,“瞄准,放!” 随着号旗手挥舞手中的旗帜。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 朝鲜的战舰瞬间木屑飞出去数丈高,一艘又一艘的战舰被砸穿,紧接着炸裂,剧烈的爆炸,将原本温柔的海水炸的如沸腾一般,不断的翻滚。 此次大明带的火炮弹药之中,有一部分正是刚刚生产出来的无烟火药。 其威力相比黑火药强了何止两倍? 轰……轰~ 朝鲜战舰还是按照以前的打法,将许多船只停在一起,每一次冲天火光的炸开,都不止笼罩住一艘船,有的甚至是三艘。 爆炸引起的巨力,更使得船与船之间发生强烈的碰撞以及船上火药的殉爆。 船与船之间,任何人之间,一时间……尖叫、恐慌、嘶吼,惨叫,混杂在巨响之中,此起彼伏。 炮弹只要挨到朝鲜的战船,就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海水紧接着倒灌而入。 朝鲜战船上的鞑子,吩咐朝鲜军官朝着大明舰船撞过去,可还没有等他们冲到近前,便被一艘炮弹击中。 整个楼船,从中间断开,桅杆也跟着倒下,在鞑子目瞪口呆之中,将其砸成肉泥。 夕阳猩红,远不如海上的凄惶。 海面上,四分五裂的船帮,舰首,舢板……随处可见。 …… 面对大明的火炮,朝鲜的舰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而大明的舰船却是毫不减速,从粉碎的朝鲜舰船上,落水的朝鲜士兵的头上,如碾盘一般,轧了过去。 先是大明的小船登陆,上面五大营的将士们跳下来,举起火铳,“砰砰砰~”将前来围堵的朝鲜士兵,给一一点射击倒。 紧接着抢占有利地形。 架起来火炮,对着朝鲜士兵“伺候”。 仁川不是一个大城,人数规模不大,五大营的兵马带着精锐的装备,对于朝鲜兵马而言,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明军站住了脚步。 此时三艘大船也靠岸,后面的舱门打开,从里面源源不断地冲出步兵和骑兵。 八千兵马,仅仅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全部卸了下来,郑鸿逵和李邦华辞别选择再次回返,因为他要回去将另外的八千人马给运过来。 …… “督师,您就说,咱们怎么打吧?” “我的想法是,先将仁川给打下来。” 等大明的战舰离开,李邦华先是将和张世泽、马祥麟、黄得功等几个总兵开了个战前作战会议。 如今已经登陆,考虑到逐城争夺的打法效率过于低下,离着冰封的期限只有十几天。 李邦华决定挑选一支精锐骑兵为先锋,先行新兵主力部队分左右两翼,而后跟进的打法直抵朝鲜王京,汉城。 速战速决! “末将遵令!” “末将遵令!” “……”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出现了喧哗的声音,传信兵走了进来,“督师,有锦衣卫求见。” “哦?让他快快进来。” 自从皇帝准备开始打朝鲜,不少原本活跃在辽东的锦衣卫、夜不收便南下,比他们更早到达仁川。 这不足为怪。 可令李邦华和黄得功他们有些惊讶的是,来的人不仅有锦衣卫,还有几个大明的女子。 她们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双眸之中尽是惊恐和畏惧,身上的衣衫被撕烂了,甚至难以被遮住重要位置,在寒风之中瑟瑟颤抖。 “这是?” 锦衣卫张着龟裂的嘴唇,“你们终于来了,他们是大明的子民啊,被鞑子给掳过来的,我们能救的有限,为了救她们,陈百户……” “你们是明军?”其中一个女子脸色苍白,身上尽是伤口,十分的虚弱,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是大明的将士的时候,眼眶瞬间发红,泪如雨下,“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李邦华的眼眶也有些发红,“没错,我们是来救伱们的。” “仁川城里面还有许多我们大明的人。”女子指着仁川城,“他们不把我们当人,许多姐妹都死了,我有个妹妹,她……她这里有个铜钱大小的痣,求大人一定将他救回来。” “我本来以为回不去了,没想到陛下还是记得我们的……”女子说着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 她颤抖的手,从脖子掏出一个东西,是一枚绳子穿着的铜钱,“崇祯通宝!” “我弟弟的脖子里面也挂着这么一枚,我爹说,就是死,也要记得,我们是大明的人,这是家乡的钱,好冷……” 李邦华眼睛突然进了沙子,“好,我答应你,一定将她寻回来。” “姑娘,姑娘……” 此时李邦华才发现女子已经油尽灯枯,脖子歪了过去,永远的睡过去了。 难以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李邦华将那枚“崇祯通宝”放在她的手里,“来人啊,将她入殓,骨灰等下一次大明水师来的时候,带回大明。” “让她回家!” 所有人的眼眶通红,眼角湿润。 …… “所有人听令!” 李邦华咬着后槽牙,一声咆哮,宛如迸发而出的火山,散发出森然杀机,“除了我大明子民、以及妇孺儿童,一个不留,血仇,当血报!” “屠城!” 随着一声令下,大明的将士停止了休整,开始了对仁川城的攻打。 六十门火炮,列阵摆在仁川城下。 “开火!” “放!” 无烟火药的炮弹落在城门之上,瞬间被洞开。 城内的满八旗子弟以及朝鲜的士兵们,瞳孔猛缩,顿感头皮发梦。 这就是大明火炮? 五大营? 之前他们只是听说过五大营打败了满八旗,打败了蒙八旗,将漠南蒙古给打的站不起来,可终究是没有见过。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着城响起喊杀声震天。 数千大明的兵勇狂吼着冲入了城中,他们手中端着火铳,一枪一个,朝鲜兵压根就冲不到跟前,就被弹丸给打翻在地。 离得远了有火铳,离得近了,他们抽出背后的大刀,简直所向披靡。 “他们与满清鞑子的战力相差也太大了。” 朝鲜兵在满清八旗面前是孙子,而五大营打满清八旗如打儿子,那朝鲜兵在五大营的面前,那就真的是重孙子辈儿了。 相比大明的城池,朝鲜这种城池,连县城的体量都达不到,几百个大明的将士便挡者披靡。 所以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攻城战,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京营总督张世泽猛地夹了一下马腹,一马当先,“杀!” 无数的怒吼,迸发而出。 数千大明将士,黑压压如潮水一般,从城门而入。 大明的骑兵先入,火枪兵随后,三人交替式进击,装弹、开火,如今的大明火枪兵,相比漠南蒙古大战的时候,战力更强。 因为这次膛线已经彻底普及,精度相比以往高太多。 密密麻麻的弹丸笼罩而下,打在墙上,如钉子一般,钉入其中。 朝鲜士兵但凡敢冒头,就已经被击杀。 偶尔有朝鲜士兵射出一箭,但因为射程的问题,难以对大明将士造成太大的伤害。 朝鲜仅剩的骑兵,在与大明的骑兵交锋之后,早已经没有任何锐气,面对大明的火枪兵,形不成任何的冲击优势,便被击中,掉落马下。 这哪里是作战,分明是屠杀! 血肉飞溅,杀声震天。 大明的将士在城中不断的推进,杀伐震天。 仁川城中,那些仅剩的老爷、鞑子、朝鲜军官被一步步逼到了角落,其中一个会大明语言的官员站出来恳求道: “我们投降,还请饶我等一命!” “饶你们一命?”马祥麟的语气宛若厉诡,森冷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我大明皇帝仁慈,念在你们以往视我大明为君父的份上,欲施恩欲你们。 可你们却带着满清鞑子,攻入了我大明,屠杀我大明百姓三万余人。” “恩将仇报之辈,给我杀!” 马祥麟提着带血的道,身上的铠甲尽是鲜血,阴沉之下如嗜血恶魔一般,杀入了城中。 朝鲜的士兵,浑身都在颤抖,我这刀柄的手,在不断的打颤,抓不稳。 这些朝鲜官员目光之中泛出绝望。 满清的铁骑,他们挡不住,大明的兵锋,他们更挡不住。 悔不当初,怎么就为了那三万两白银,攻打了大明登州? …… 李邦华也提着剑,走在仁川的街道上。 脸色无比的阴沉,耳边喊杀吱声震天,夹杂着大明将士的吼声,刀光、血光,冲天而起,无数人头落地。 为何要屠城? 朱常淦研究了明末的所有战争,一直在研究为何这些人都热衷于屠城? 即便是被称为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李自成,他是打到哪里,屠刀就指向哪里。 如他挖开缺口,黄河水漫开封,一夜之间就淹死了开封三十多万老百姓,嗜血成性的张献忠屠城,武昌被害的老百姓,那是浮尸百里。 后来他打到成都,前后三次屠城,整个成都府都化为血湖,人畜皆成灰烬。 以及后来的清军,制造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罄竹难书的惨案。 作为后世人,一直无法理解这种屠城行为。 既然阶段性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那胜利的一方为啥既不乘胜追击,也不休整备战,而是非要去屠城,而且是用如此残暴的手段去对待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呢? 但朱常淦研究之后发现,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 在于瓦解敌人力量。 古代的城池,不是后世这种工商业聚集的市民市民聚居而形成的城市工商业城市。 城池,主要功能就是一级政权或者是一支军队的据点。 它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军镇、卫所。 没错,洪武皇帝朱元璋建立的屯田卫所。 还有一些叫城关,都是从边境口岸的军事堡垒。演变过来的。 那些生活在城里的人,要不是读书人,要不就是官僚和军人的家属,再不然就是从事工商业,服务前两种士大夫和军人的。 所以他们或多或少都有黑历史,在敌军看来,那都不是纯正的老百姓。 所以在打仗时,攻下敌军的城池堡垒,不仅有军事价值,而且有极大的战略意义和现实意义。 冷兵器时期打仗最主要拼的不是钱粮,而是士兵。 大家彼此都是贴身肉搏,那自然就是谁的士兵数量多,谁的后备兵充足,谁就更容易获胜。 所以朝廷一方面增加自己的人丁,一方面削弱对手的人丁,比如秦朝的爵位制度,就是按照斩下敌人首席的数量来定级分封的。 长平之战中,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也是为了彻底消灭赵国的有生力量。 项羽用二十万颗投降的秦军人头铸成京观,就更是这种通过屠杀来瓦解敌军,炫耀军工的极致表现。 在冷兵器时代啊,每逢大战一起,那就是全民皆兵,城里人更不意外。 既然是要彻底瓦解敌人有生力量,那就干脆连敌人的官僚和军人家属也一并消灭。 …… 在此之前大明朝廷即便知道屠城可以瓦解敌人的势力,但却从没有干过,如对漠南蒙古,明朝不知道直接杀绝,蒙古便再无还手之力? 但却没有这么做。 反过来说,屠城并非越多越好,因为屠城太过,城中兵勇、百姓知道左右都是死,不如拼死抵抗。 可鞑子却是纯粹为了极端心里的发泄,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大明屠城。 鞑子在辽东苦寒之地,平时吃不饱穿不暖,当战斗打响后,士兵们围着城墙久攻不下,又是忍冻挨饿,又是人困马乏的,这种情绪就被压抑到了极点,因此急需来一场爆发式的宣泄。 八旗的旗主也知道也知道士兵们的脾气秉性。 所以在发起攻城时,将军就经常拿胜利后放任大家自由屠城这个说法作为激励,毕竟这种激励兑现起来,那也不难。 这样一来啊,被打了鸡血的士兵就会异常凶猛,如果真能一鼓作气打败敌人,那么将军心情一好,他肯定也会兑现承诺。 城破全军放假三天、十天,任由大家屠城。 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还没等将军说完,就会一股脑冲进城市,烧杀抢掠,胡作非为。 鞑子不仅自己丧心病狂,朝鲜也效法入侵大明。 如此血海深仇,岂可不报? “将所有鞑子和朝鲜将军的头颅割下来,铸成京观!”张世泽骑着马,手中长枪血犹腥。 刚回来,晚了点 第23章 三日灭国! 朝鲜王城,汉城。 “明廷的兵马如今已经到哪里了?”朝鲜王李倧看着朝堂上跪着的文臣武将们问道。 “回王上,昨日登陆,已然占领仁川城。”小吏看了看满人,紧接着回道。 领相金贤重往前一步,跪在地上,“陛下,如今之际,应该让索大人赶紧写信给大清,让他们前来支援才是。” “没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的久一些,等来大清的八旗兵马,截断明廷的后路。”吏曹判书金云石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 “明廷乘船而来,人数必然不会太多,我们应该可以坚持很久。” “而且,马上就要进入冰封期了,我们守城的将士尚且手指冻的僵硬,无法拿起长枪,不时地跺脚,大明的兵马在冰天雪地之中,定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自会退兵。”兵曹判书此时站出来回道。 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宋德志眉头紧皱,“明廷来势汹汹,能坚持多久,便决定了成败在谁一方,我们不能仅仅将希望寄托与天气,今年的霜冻来的比往年更晚一些,还请索大人尽快写信与大清皇帝。” “拜托了!” “拜托了……” 朝鲜满朝文武朝着满八旗的索荩臣行礼。 “我大清必然出兵,但在此之前,你们还是要尽力抵挡明廷兵马,只要能坚持十天,我大清的骑兵就可以赶到。”赫舍里·索荩臣睥睨地看着朝鲜国王和群臣。 “索大人,请!”领相金贤重连忙上前给索荩臣研磨,神情尽显阿谀。 然而他的亲笔信还没有写完,外面再次传来慌张的脚步声。 “王上,王上,出大事了!” 一个宦官跑了进来,“急报,明廷兵马伪装成商人,刚刚攻克了富川,进入富川之后,明军一路横冲直撞,我朝兵马无法抵挡。”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领相金贤重顿时目瞪口呆,“怎么会……这么快?” 满八旗子弟索荩臣闻言,也快笔疾书,再也顾不上耍威风,如今朝鲜危急,若是落入明廷的手中,他在朝鲜搜刮的金银珠宝难以保存不说,便是自己也会小命不保。 朝鲜王李倧的额头上的青筋也是暴起,一跳一跳,“废物,废物,才一天的时间,竟然被明廷连破两城。” 他扶着额头,整个人后背发紧,指着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宋德志,“快,整顿兵马,争取将明廷的兵马堵在富山。” “臣遵命!” 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宋德志刚想踏出朝堂,却又见有红翎信使一边跑一边喊道:“急报,急报……明廷兵马已经踏过能谷山和梅峰山,直扑汉江而来。” “什么?”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宋德志猛地顿住脚步。 朝廷上下,一片寂静。 快,太快了! “快,领兵前去抵抗,绝不可让丙子之乱再次重演!”朝鲜国王李倧怔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颤抖地道,“救驾,快救驾……” 身体若筛糠一样,难以自持。 “王上?王上!”两个宦官连忙上前扶住他。 众臣的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他们的王上自从去年丙子之乱之后,就患上了这种失心疯,每每晚上梦及满清的铁骑将自己再次给围困在南韩山城,最后将自己斩首示众。 后来不仅是晚上,就是白天都会心绪不宁。 如今过了一年,好不易容好一些,如今明廷竟然攻打到了汉城西郊,这如何不让他们的王上肝胆俱裂? 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宋德志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朝堂,京都附近防军万余人继续他统领,去抵抗明廷兵马。 …… 大明将士这边,前面的一千先锋伪装成商人,很快突破了富川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伪装的必要,索性全部卸装,穿上大明的甲胄和棉服。 沿途的各城兵马坚壁清野,不敢阻拦。 对于这些小城,李邦华的策略很简单,里面没有鞑子,没有参与攻打大明登州一战的士兵的就略过,向朝鲜的王城急速行军。 长驱直入,仅仅一天多的时间,就抵达了汉城以西,与朝鲜的王城,中间只隔着一条汉江。 到了此地之后,明军很快就攻下了仙游岛,离着对面仅有五百米。 汉城上万兵拿着弓箭,却根本就挡不住大明的火炮和火铳。 先锋军很快就被明军突破到了对岸,但唯一有一点就是火炮无法过江,在李邦华的命令之下,没有直接攻入汉城,而是准备原地休息。 …… 消息再次传入汉城, “各地勤王的兵马还没有到吗?”朝鲜王李倧整个人精神恍惚。 “回王上,旨意刚发出去一天,他们过来需要时间。” “时间?明廷的兵马一日便抵达王城之下,他们勤王却需要数天?” “……”所有人不敢吱声。 李倧怒不可遏地又质问道:“为何我朝上万兵马,却无法将明廷的一千余先锋军赶回对面?” “回王上,明廷的火炮太厉害了,相比豺狼虎豹的八旗兵马,更加的凶狠,我们的弓箭根本就无法触及敌人,就已经被打散了。” 李倧咬着后槽牙,“那你们就坐在这里,等着王城倒塌吗?” 领相金贤重眉头拧成“川”字,“王上,明廷船坚炮利,一日抵达我王城之下的消息已经传开,臣担心各地的勤王军,听到之后,会犹豫……而减缓行军速度,不想参与战斗。” “朕不是让你们将檄文早就发出去了吗?他们莫非还敢阳奉阴违?” “檄文早已经发出,可……”领相金贤重说到一半,不再说下去。 去岁丙子之乱,各路勤王的兵马死伤惨重,而且这些勤王的兵马对明廷明显比清廷要更有好感。 “王上,明廷兵马到了王城西郊之后,并没有全部渡江,而是停了下来,是不是想逼我们和谈?” “和谈?”李倧以及满朝文武,不由一愣,“是这个意思吗?” “王上,那我们何不尝试一下?” “诸卿以为派谁去合适?” 所有人再次沉默,其实派礼曹判书崔培栋是最合适的,因为他对大明向往甚久,研究也最深,可惜……被朝鲜国王李倧给砍了。 就在他们商量派谁去的时候,传信兵再次带回来了一个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消息。 明廷的战船开入了汉江之中。 此时朝鲜上下才明白,明廷压根不是想与朝鲜和谈,而是在等战船的介入。 …… 大明的水师,从仁川回去,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大明威海,经过两天一夜,再次回返,此次没有在仁川登陆,而是自江华岛进入,直插汉城而来。 郑鸿逵两战声名鹊起,皇帝将他正式擢升为登莱水师提督。 朝鲜的王牌战舰龟船已经全部沉默,偶尔有一艘楼船,在强大的火力加持下,朝鲜水军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一路碾压地赶到了仙游岛。 李邦华让将士们将所有的火炮搬上舰船,连同马匹,全部运到对面。 如此才算是真正的兵临城下。 …… 朝鲜王庭, “报!宋大人带领的我朝将士大败……伤亡六千余人,明廷如今已经突破至城山。” …… “报!前来勤王的一支兵马被明廷打残,死伤逾五千人……” …… “报……明廷的兵马已经到了王城之下。” …… 一道又一道噩耗,如雨点一般砸在朝鲜的朝堂之上,大臣们一个个惊慌失措,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索大人,大清的兵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索大人?” “啊?”索荩臣猛地醒过来,也是一脸的惶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明廷的兵马竟然如此的强盛,仅仅两天的时间便已经攻到了王城之下。 眼下他担心的不是朝鲜王朝的命运,而是自己的命运。 作为满人,他一手策划了登州屠城,明廷定然不会放过自己,“打,肯定是打的,伱们怕明廷,难道就不怕我大清吗?” “唯有战,战胜则上下俱全,不胜则上下俱灭,况且我已经给大清皇帝写信,若能坚持到四方援兵以及我大清骑兵,前后合围,将其剿灭,必然可一战而定乾坤。” “可……”李倧此时心烦意乱,捂着自己的头颅。 就在朝廷之上纷纷扰扰之际,大殿却一阵地动山摇。 “救驾!” “快……救驾……” …… 大明将士与数量数倍于己的朝鲜军展开激战,临时组织的朝鲜军人数虽多,但在大明将士的进攻之下,朝鲜军抱头鼠窜。 仅仅一天不到,朝鲜所主战派,就再没有之前的叫嚣,无一人敢出来野战。 朝鲜汉城之中一片肃穆之气。 王城对决随即打响。 大明的火炮首先喷薄出火光,惊天动地的动静中,炮弹落在城墙上,汉城之中。 遍地开花,尽皆糜烂。 仅仅一轮炮轰,汉城的城墙之上就成了地狱,惨叫声,哭喊声,惊乱的声响,整座城墙都在剧烈的颤动。 城楼在塌,脚下在晃动。 西门的城楼在阳光之下,城墙如豆腐渣,崩塌式地落砖石,城墙上的柱子一根接一根的倒下,砸在地上,有的砸在人的身上。 第二轮炮火紧随而至。 大地停止了震动,因为整个城楼已经被炸的分崩离析,落地砸落在了地上。 西面的城墙消失了,成了一堆砖瓦。 哀鸿遍地,一片狼藉。 上面的火光还在燃烧,映衬着远处夕阳的猩红的天空,汉城的西面被凿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守城的朝鲜将士为之胆寒,看着森然的炮口,瑟瑟发抖。 …… 领议政兼都体察使金鎏宋德志眼看着城门洞开,带着人继续后撤,准备打巷战。 本来埋伏在城中还有一队朝鲜兵马,结果一个胆小的火枪兵打了个胆颤,提前开了枪,结果所有人都跟着齐射。 朝鲜的火枪比大明的射程短太多,什么都没有打到,刚想继续加载火药。 大明的兵马已经冲了进来,乱砍乱杀。 之前大明仅仅八千将士就将朝鲜军打的难以招架,此次又有七千余五大营的将士而来。 霎时间,尸横遍地,巷子之中血流潺潺。 此次,李邦华下令不再屠城,而是只打击朝鲜的兵勇以及汉城之中的鞑子。 “督师为何不屠城?”张世泽杀红了眼睛,忍不住问道。 “暴力屠城是必要的,但能克制住暴戾的人才是更强大的,我们不是鞑子那样的蛮夷,我们要做的是达到陛下的目标,而不是以为的屠杀。”李邦华看着众总兵继续说道: “你们想想去岁,皇太极亲征朝鲜为何没有屠杀所有朝鲜的兵马?” 皇太极之所以攻打朝鲜,是因为想与大明决战,在此之前,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砍断,并且留下一个羸弱的朝鲜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黄得功、张世泽、马祥麟一个个目光灼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仔细体会李邦华所说的话。 …… 城破的消息,传入朝鲜朝堂,李倧一屁股坐在了御座之上,捂着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人在掐着自己的咽喉无法呼吸。 好在宦官及时上前掐住了他的人中,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众卿……你们快想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看向领相金贤重,后者早已经楞在原地,一句话不敢说。 李倧又看向吏曹判书金云石恨声质问道:“吏判,你不是说大清的兵马凶猛狠厉,尚且需要四十七天才能打到汉城,明廷的兵马羸弱,我们可以挡住他们的兵锋,一直等到满八旗来袭吗?人呢?人呢?” “如今看来唯有礼判崔培栋是正确的……” 可惜礼曹判书崔培栋已经被自己给杀了,去岁丙子之乱后,朝廷之上几乎所有的亲明派全部被清算,崔培栋算是唯一留下来的种子,如今也被自己亲手给拔掉了。 如此和明廷天然的沟通桥梁也被自己亲手给葬送了。 宫门,一个传信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摔倒在地,又连忙起来,惊呼道: “报……明……明廷兵马打入王宫了。” “讽刺,真是莫大的讽刺……”朝鲜国王李倧哭一阵笑一阵,指着满朝的文武,“你们误寡人,你们误寡人啊~” …… ps:感谢大伙儿的支持,求个票! 第24章 肃清朝鲜! 九月初八, 朝鲜国王李倧身着清衣,亲自打开宫门,率领满朝文武向大明祈降,递上降表。 李邦华接受了李倧递过来的降表,然后李倧带着朝鲜满朝文武向大明所在的京师,行三拜九叩大礼。 从大明将士登陆仁川,到朝鲜王城破,前后不过三日。 便已经灭国。 “朝鲜乃我大明古往今来的宗藩,如今被后金荼毒,陛下深感不安,所以派我等前来助尔等降服这些魑魅魍魉。” 李邦华让五大营的将士将汉城之中的所有满清鞑子给押过来,一声令下。 血溅三丈,头颅滚滚。 其中满臣索荩臣的头颅就这么滚到了李倧的身前,吓的李倧浑身发颤。 “请!”李邦华伸出手,要求李倧进明廷的中军营帐。 “请!” 李邦华同李倧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协商,就大明皇帝的想法,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陛下来时,告知于我,丙子之乱,非国王的过错,我大明也派出了舰队前来,可惜刚赶到朝鲜,便已经听到噩耗传来……” “实乃我辈无能……”朝鲜国王李倧全程不断的点头,“大明所有的条款,我们都无条件答应。” 人一旦膝盖软了,就很难硬起来。 能跪一次,就能跪第二次。 无他,因为他想活下去。 …… 去年,多尔衮占领了江华岛,俘获了朝鲜王妃、王子及群臣妻子,国王李宗惊惨痛哭,城中从东到西,举皆嚎哭。 但战败国没有议价权,如今大明比满清兵锋更盛。 来到大明的军帐之中的朝鲜国王李倧和满朝文武,如坠冰窟,满嘴苦涩。 然而李邦华的话,却让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啊?这……大明没有其他要求?” “这就是全部?” “没错,这就是全部!”李邦华说的很清晰,大明将士此次前来,不为其他,而是为了帮助朝鲜向满清鞑子讨回公道。 并且会提供他们一些火铳和火炮,帮他们一起将朝鲜50万臣民给救回来。 肃清朝鲜国内所有的满清鞑子势力。 朝鲜国王李倧闻言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感动的泪流满面,“大明皇帝仁义啊~” “中原之恩,我等没齿难报啊!”朝鲜领相爷跟着跪在地上高呼道: “大明皇帝仁义……每念及此,不觉泪下。” “悲其君父之国,向蛮夷之君屈膝称臣,被朝鲜上下视为奇耻大辱,如今有大明驻军,我等心安不少。” “……” 一个接一个的文臣跪在地上,言辞凿凿。 黄得功看着李倧及群臣的德行,忍不住摇头,“就他们这熊样,督师大人何必对于礼遇有加?还愿意支援他们武器?我们还要留下来保护朝鲜的王城?凭什么啊?” 双方是主将和文臣在谈,他们作为武将,反而闲的不行,离得也远一些,所以忍不住咬了几句耳朵。 “格局,你懂不?这叫收买人心。”张世泽乃国公出身,见多识广,比黄得功这憨批强不少,“皇太极当初没有屠汉城,而是让朝鲜割断与大明的宗藩,然后将朝鲜三十万青壮掳掠到了辽东,为的是留下一个羸弱、毫无威胁的朝鲜,符合皇太极的利益。” “如今我大明则要反其道而行,那些淘汰下来的火炮,火铳扔了也是扔了,给了朝鲜兵马,让他们去骚扰满清,同样符合我们的利益。” 说白了,哪怕是落后的火炮和火铳,也不是白给朝鲜的,而是让他们充当马前卒,与满清交战。 黄得功愣愣地看着张世泽,“想不到你小子心眼子还这么多?” “比你强点。”张世泽嘿嘿一笑,“但陛下的格局和高度,根本就不是我们能企及的呢?” 马祥麟此时也插嘴道:“听我娘说,满清对我大明行“伐大木”的战略,如今看来,我大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今漠南蒙古和朝鲜与满清接壤,这两把刀子反过来,砍向满清,也让他们尝尝滋味。”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张世泽兴奋不已地说道:“看吧,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打后金了,到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嘶~”黄得功眼睛猛地放光,“怪不得陛下将我从南面召回来,原来是有更大的功劳等着我呢!” 他在南方剿匪正在兴头上,与孙应元拼军功,突然被皇帝给召回来,本来心里还有些不爽利。 如今看来,原来正奖在这儿等着呢! “昨日督师说的那句话我明白了。”黄得功眼珠子猛地瞪大。 “伱明白什么了?”张世泽和马祥麟全都扭头。 “皇太极当初的打算,他不是想彻底消灭朝鲜王朝,因为消灭之后,会有另一个王朝更替,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软弱,能够给自己输血的附属国。” 黄得功眼珠子猛地瞪大如铜铃,恍然大悟,“我们则不然……” …… 朝鲜国王与领相抱头痛哭的景象暂且抛开不讲, 此时后金已经派出了八旗兵马朝着朝鲜而来,多尔衮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了阿济格、岳託前来支援。 多尔衮曾亲自征伐朝鲜,怎么可能不明白朝鲜的重要性? 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兵马驰援。 如今阿济格带领的八万满蒙大军,刚过安州,便被传信兵给赶上,“报~明廷兵马已经攻入汉城!“ 阿济格,岳託闻言连忙勒住马缰,楞在原地,“败了?这就败了?仅仅三天就被灭国了?” 他们甚至离着汉城还有三百里,朝鲜便投降了,这仗还怎么打? “武英郡王,我们现在还要不要继续前进?”贝勒杜度骑马过来问两人。 阿济格想了想,不敢擅自决断,“如今朝鲜已降,我们此去,不然面对明廷和朝鲜的合兵,战机已经发生变化,他最是了解自己这位弟弟,知道多铎之死,对多尔衮的打击很大,谁都不相信。 他不能越俎代庖,连忙让人将战报送回盛京,让陛下来做决断!” 所有兵马只能原地休整。 …… 翌日,朝鲜战败投降的消息传到盛京,多尔衮愤怒的脸扭曲,“蠢货,蠢货……朕怎么就信任这么一个蠢货的话?” 索荩臣乃赫舍里氏,满洲正黄旗人。 此人在奏折中信誓旦旦说自己在朝鲜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说他可以发动对明朝的复仇,想不到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仅如此,还将满清在朝鲜经营数年的盘子直接给砸了。 这让他如何不怒? 朝鲜和蒙古乃满清唯二的输血附属国,漠南蒙古被明廷给击败,多尔衮这些日子正在极力的安抚那些蒙八旗子弟。 漠南蒙古是这些蒙古子弟的根儿,如今族人都归顺明朝,他们对于大清的归属感自然会降低许多。 可……这边刚按下葫芦,那边浮起瓢。 如今朝鲜又败,可以想象,去年从朝鲜掳掠过来的五十万奴才,如今也成了一个不稳定的火药桶。 多尔衮的思绪还没有理顺,就听着外面传信兵跑了进来,“陛下……陛下,明廷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兵犯边。” “洪承畴?” …… 辽东前线,洪承畴在接到锦衣卫谍报知晓满清对朝鲜动兵的第一时间选择了对满清动兵。 历史上对洪承畴的评价充满了矛盾。 万历四十四年登进士,累官至陕西布政使参政,在明末农民起义的战事中屡立战功。明崇祯四年为蓟辽总督,受命镇守山海关。 崇祯九年转任陕西三边总督,其后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衔,最终加衔太傅。 有人视为英雄,有人视为叛臣贼子。 松锦之战,被围困松山,粮草殆尽半年之久,洪承畴绝食数日,拒不肯降。 这在朱常淦看来,洪承畴确实有他的复杂性和多面性,并没有到影响自己弃用他的地步。 洪承畴主张徐徐逼近,步步立营,且战且守,勿轻浪战。 朱常淦对于洪承畴,并且将部职方郎中张若麒及马绍愉等到前线从前线调回。 以示信任! 九月初八, 洪承畴出山海关,与关宁锦前线的清军对峙,在多次出击之中,互有胜负。 此战,洪承畴发现对方军力薄弱,不足防御,便奏请宣大总督卢象升、山海关总兵马科、密云总兵唐通各率所部来援,加上其麾下本来就有的宁远总兵吴三桂、辽东总兵王廷臣等兵马与满清八旗展开激战。 满清形势湍急,继续兵力支援。 …… 阿济格的奏折传回盛京,多尔衮闻言明白,朝鲜之败无可挽回了,“明廷已经知道我们兵力单薄,让阿济格和岳託回来林吧!” “嗻!” 多尔衮坐在御座上,扶着额头,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浑身的温柔抵在了他的背上。 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国事操劳,但陛下也要注重龙体。” 多尔衮看到丽人,神情缓和了一些,“你不明白漠南蒙古和朝鲜的重要性,这两方面同时丢失,我大清的形势已然大坏。” “之前十数年的努力由此被破坏,之前清军入关的顺利,也将戛然而止。” “这也意味着之前对明朝的“砍而不伐”战略的彻底失败,反而我们现在被明朝不断的拿斧子,一次又一次地砍过来,而且一次比一次砍的深。” 多尔衮喝了几口,又将碗放下,“在这样一次比一次重的打击下,我大清的有生力量被大量消耗,经济基础被严重破坏。” “明朝则乐得坐山观虎斗,从不曾直接进攻山海关防线,只是一斧又一斧砍向我大清,这颗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大树就逐渐摇摇欲倒了。” “到时候若是再发生其他事情,明廷趁机积蓄力量,便会完成对我大清的致命一击。” 多尔衮攥着手指,看着满清和明廷的地图,“想要突破,就不能坐以待毙……” …… 与盛京多尔衮的不同,大明京师则是一片欢腾。 大明一战复仇,并且开启了砍向满清的第二把刀,再次重建起东江防线,既控制了朝鲜,又削弱了满清。 军机处, 孙承宗朝着皇帝施礼道:“此役,我大明彻底斩断满清的两只臂膀,使得满清的能战之兵的源头得以遏制,而关外的精锐,又被我大明牵制。” “此一战,我大明关内将彻底迎来繁荣期。” 漠南蒙古、朝鲜被彻底打服,满清想再次入关,就变得难上加难。 以关外的苦寒,如今晋商也被肃清,满清想要的资源和人口无法得到补充。 此消彼长之下,大明的国运上涨,而满清国运下降。 “报,三边总督孙传庭,击败反贼‘曹操’,灭敌六千余人!” 朱常淦不由大喜,“大善,擢升孙传庭为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赏万金。” 他看向杨嗣昌,“文弱,你以为如何?” 孙传庭与杨嗣昌有矛盾,孙传庭甚至为此心情大恶乃至耳聋,朝中所有人都知晓这件事情,此刻皇帝既然这么问,他只能尴尬地回道:“臣以为当赏!” “好,既然文弱都如此以为,拟旨吧。” “是,陛下!” 朱常淦兴奋地调出属性框,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6724/10000」 「大明朝国运值:3072,(国运为正,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暂停,并将逐渐回暖,但百姓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一切正稳中向好」 「已延续大明国祚:2500天」 「现代寿命奖励:2500天」 「资金奖励:68493151元」 果然……主线猛然提升了一大截,其他各项数据也全线飙升,大明的国祚更是直接上涨了一千天,奖金也达到了六千八百万。 “善,大善,老子快熬出来了。” …… “吏曹判书金云石通敌叛国,与满清勾结,陷害朝鲜重臣,乃朝廷谋逆之贼,当灭族。” “领相金贤重收受满清鞑子白银八万两,长期将自己同胞输送过去当奴隶,猪狗不如,当灭族。” “……” 朝鲜国王李倧在投降之后,根本不用大明将士出手,他自己就让近卫带着人开始肃清朝廷内部的亲满派。 一时间汉城被杀的血流成河。 除此之外,朝鲜朝堂又将亲明派礼曹判书一脉的亲友扶持起来,藉此向大明表忠心,对朝鲜要求大明驻军的请求,李邦华也都一一接受。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不得。 大明朝廷之上却是出现了另一个小插曲。 “福王朱常洵被流寇给绑了。”朱常淦看着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有些懵逼。 而绑他的人,名字叫李定国。 正是张献忠的四个义子中的一个,当初张献忠让孙可望、李定国两人骑马离开,为他引开追兵,结果这两人跑了,他反倒是落网。 如今孙可望加入到了信王的队伍,李定国风雨飘摇辗转也曾想过投靠,手上没有多少兵马,无法像孙可望那样,攻打下一个县城作为纳投名状。 想逃亡四川,又被孙应元给打败,退回河南,反其道而行逃窜,一路艰难溃逃来到了洛阳地界。 恰巧,洛阳今年发生罕见的旱、蝗灾害,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无法生活,洛阳城外出现了人相食的惨象,街头流民涌动,人心惶惶,路旁到处可见饿死之人。 福王作为宗藩,穷奢极欲,荒淫无度,吃成了一个300多斤的大胖子,被百姓唾弃咒骂。 李定国心头一动,带着人潜伏在王府内外两个月之久,终于找到了福王出门上香的机会,趁机将福王给绑了出来。 此刻,他们正运送着这胖子往武昌府的路上。 而更懵逼的是崇祯,他也收到了李定国传过来的消息。 “洛阳人相食,然大明宗藩荒淫无度,不仅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反而一如既往地催粮催租,哄抬粮价,借大灾发横财,洛阳百姓对福王恨之入骨……今吾等擒获福王,前来投奔。” 谁? 福王?我族叔? 李定国竟然把自己族叔给绑了,只为前来投靠自己,这特么算哪门子事儿啊? 第25章 李自成到了! 崇祯脸都绿了,你们抓了我族叔,来投奔我当投名状? 朱常洵,作为崇祯爷爷万历皇帝朱翊钧最疼爱的皇子,万历皇帝就是为了将这位立为太子,与朝臣相争。 这场“国本之争”斗了15年,皇帝故意不上朝,最后包括4名内阁首辅、10多位部级大员在内的重臣悉数下课,被牵连的中央及地方各级官员300多位,其中被罢官、解职和发配者多达100多人。 最后文官集团惨胜,万历为爱子朱常洵挑选的封地在洛阳,当时经济繁荣的地方。 没能把皇位传给他,那就只能保一辈子荣华富贵,万历皇帝还赐予福王良田4万顷,洛阳一带田地不足,就取山东、湖广之田以补足,另外,还把运河一带的盐税等交由福王收取。 崇祯愣了老大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拿过纸笔在上面写到:“此福王,乃明廷之脸面,汝等既然可以擒获,勇武异常,期待你们的到来。” “吾未曾见过大明反王,请不要伤其性命,带来武昌一见……” 那意思,你们是好样的,欢迎伱们的到来,但我还没有见过大明的宗藩,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 写完之后,将其交到老韩的手上,“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到李定国的手上,如有必要,就地格杀。” 老韩作为锦衣卫的千户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低声回道:“信王放心,我定然以最快的速度将信件送到对方手上。” 看着老韩消失的背影,襄王朱翊铭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崇祯连忙将此事告诉了襄王,后者听完,急的使劲跺了跺脚,“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搞一家人了?” “父王,你过来是?”崇祯见襄王急急忙忙的过来,不由反问道。 “哦,差点忘了正事儿。”襄王朱翊铭左右看了看,“如今已经进入九月,你科举的事情准备怎么处理,时间可马上就要到了,哪怕今年无法入京,也不能放弃啊!” 崇祯闻言突然愣住,这些日子事态百出,他竟然都忘记还有科举这回事儿。 襄王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是被你爷爷当‘猪’养的,从小就生怕我折腾出来什么事。什么也不让做,结果什么本事也不精。 “有些事情,父王帮不上你太多,你也别埋怨。” 这些日子,襄王看着儿子忙的前脚不着后脑勺是真的心疼,但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这大明宗藩是真的一事无成。 要武艺没武艺,领不了兵,学问见识就更拿不到桌面上来了。 只能干瞪眼,帮不上忙。 “父王你身体康健,就是我最大的欣慰。”崇祯深吸一口气,眼角有些发红,他不着痕迹地抹了一下眼角,“时间不早了,父王早点休息。” …… 与此同时,武昌府的街道之上则是张灯结彩。 武昌大会是在九月十八召开,如今已经是九月初十,正式进入倒计时。 周围四省,数十股流寇的首领,以及各路反王也开始陆续抵达。 老回回在前来武昌府的路上,遇到了反王李万庆,两方队伍相伴而行。 “自前年高闯王不幸被朝廷擒杀,我们农民军的形势便急转直下,如今信王崛起,大败左良玉,我们终于再次召开反王大会。” “是啊!”李万庆感慨不已,“荥阳十三家现在剩下的没有几个了,谁能想到就连张献忠也死了呢?” 革里眼贺一龙不由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贺锦、许可变两人也随之沉默。 荥阳十三家本来以为接下来是大干一场的时候,想不到那时候竟然是他们人生之中最高光的时候,如今李自成兵败,张献忠死亡,罗汝才、刘国能、马进忠投降 老回回见状安慰众人道:“情况也不是你们想想的那么难,现在‘信王’起来,我们投奔于他,今后路也不见得就比之前要差。” 李万庆看着四人,“真的决定了?若合兵过去,以后可就唯别人马首是瞻了。” 为什么做反王,冒着杀头的罪,担惊受怕.还不是为了逍遥快活,为了搏一番基业? 风险大,但收益也可能最大。 到最后也许称王称帝也说不定。 可要是归到了别人的旗下,那就相当于放弃称王的资格了。 “想好了。”老回回看着肉眼可及的武昌城,“大明这么多家反王,岂是所有人都可称王的?” 放弃了称王的资格,但相应的风险也降低了,融入信王的队伍之后,实力也更强,将来哪怕做不成王,但封侯应该问题不大。 李万庆眼见老回回决心已定,不再劝。 “走,进城!” “进城!” 他们刚来到城下,就有兵勇上前,“武昌城即将召开反王大会,还请所有人等下马。” 李万庆眉头拧起,“所有人都下马吗?” “李兄,就连信王都下马,你就别坚持了。”老回回之前来过一次,知道规矩。 信王所过之处,除了传信兵,以及重要的兵种可以在城中骑马,其余人等一律不可在城中纵马。 他自己以身作则,百姓莫不称赞。 李万庆闻听这规矩,不由将马匹交到自己属下的手里,与老回回、贺一龙等人一起步行进入武昌城。 下午的时候,李自成的兵马也赶到了武昌城,听义子李双喜谈及这规矩,不由目光如炬,与前来的牛金星对视一眼。 牛金星眼中流露出忌惮,“得民心者得天下,此人野心之大,由此可见一斑啊!” 自古,反王想成势的,无一不是玩人心的高手。 因为只有人心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加入到队伍之中,若失了民心,则必然被百姓所抛弃,被历史淘汰出局。 李自成沉吟了一下,将马匹同样交给属下,然后迈步进入武昌城中。 如李岩踏入武昌府时一样,他的眼睛猛然瞪大。 街道两旁是高耸的楼阁,瓦脊上雕鲡画栋,色彩鲜艳。 满街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街边小摊上,点心、水果、杂货等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市民们穿梭其间,或购买,或交谈,或办事。 在街道中心,一场杂耍表演吸引了周边观众,杂技表演者身手敏捷,引来阵阵掌声和喝彩。 孩童在街上无忧无虑地跑动着 “义父,我没有骗你吧!” 李双喜年龄不大,十二三岁就跟着他爹出来造反了,后来他爹战死,他便认了李自成为义父,如今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看着眼前的东西,被深深吸引。 但李自成却是没有太多兴奋,眉头反而拧的更深了一些,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而是看向一处空旷位置的告示。 “原户部巡官,不孝不义,为了不回家丁忧,隐瞒其父亲的死讯” 嗯? “信王这公告,怎么和朝廷的檄文那么相似?”牛金星的脸色也是异常的难看,“他竟然连丁忧这种事情也管?” 这属实令人难以想象。 古人极为注重孝道,父母去世要迟迟回家守孝三年,称为丁忧。 之所以是三年,因为儒家圣人认为,每个人自出生以后三年是在父母的怀里长大的。 这三年是父母最累的,所以要三年以报答恩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不现实啊,爹没了,你当然得回家。 但一下子回去三年,你要放下好不容易打拼来的事业,把位置让给你的竞争对手。 三年后回来,你不用再考一次进士,但积累的人脉和声望会烟消云散,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尽孝也不用回去,枯守三年啊,孝不孝顺,自己心里没数嘛。 尽管不服气又不愿意,但你也没有勇气跟上级当面搞你并没有以一己之力单挑。 千百年来,以孝治天下的同事者知道,不孝敬父母是大不敬,要被杀头。 李双喜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反驳道:“想多了吧,反王的公文,怎么会和朝廷的相似?” “真的,你也知道我之前是举人,对朝廷的公文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有种有种好像是明朝皇帝朱由检的那股子味道。” 牛金星曾经是被革除功名的举人,对于明朝皇帝朱由检,有种莫名的情绪。 他甚至将朱由检所在民间所有的旨意都一一进行了批驳。 “天下的公文莫不相似,想来是有人借鉴朱由检的格式也不无可能。” 李自成摇了摇头,继续看着公文上面的内容,“此人我好像听说过,不得不说,信王比我们做的好太多了,在此之前我都没有想到,竟然可以这种朝廷的罪名来收割官僚、士绅。” 告示上面说,武昌府这位户部官员今年才回家丁忧,每日必磕头,每次磕头必响,整天在宾客的面前都是一副憔悴的样子。 并且在父亲的坟头前面搭了个棚子,日夜守护。 风雨不惧。 整个武昌府出了名的孝子,李自成在河南都听说了此人的名声。 但这一切在信王进了武昌府之后,发生了剧变。 有人举报,他前半夜在坟前,后半夜回家享受。 他府中‘瘦马’就有三十六个之多。 毫无操守。 牛金星看着告示上的此人,“我也听说过此人,据说此人孝的名声已经传到了京城,连皇帝都知道了,甚至已经给他预备好了高官厚禄,想不到现在被信王给办了!” “这正是‘信王’的过人之处啊,大明皇帝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却被他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你说百姓们会怎么说?”李自成眯着眼睛,挺起腰杆。 “双喜,前面带路,咱们去拜会这位信王。” 李双喜一口将仅剩的两颗糖葫芦给吞进肚子之中,“总督府就在前面两条街,拐过去就到。” 武昌,总督府。 湖广总督苟有泉带家眷跑了之后,就成了崇祯暂时居住和办公的府邸。 “景公杰真的是该死,说什么父亲去世,伤心过度,说什么身母亲身体不好,他要照顾,结果所有的东西都是装出来的?父王,你告诉我这大明是不是尽是如此?” 崇祯气的将手中的碗拍在桌子上,要不是自己作为反贼前来武昌府,还真的被这人给骗了。 现在没有办法作为皇帝将你给贬谪,但作为反贼,却是可以直接将你给一撸到底,不仅将你的官给撸了,甚至将你的命给归零。 襄王挠了挠头,“你要说他们为老爹老娘流下的眼泪没有一滴是真实的我可能不信,但超过两滴,我同样是不信的。” 崇祯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隆起,“洪武爷推崇以孝治天下,想不到竟然崩溃至此!” “可恨的不仅是景公杰,还有武昌府上下的官员,一个个的都帮着背书,一个个朝着京都递奏疏,替他宣扬孝子之名,要不然他岂会人还没有回到京都,皇帝擢升官升三级的圣旨就到了?” “该杀,全部该杀!” 襄王却是一脸疑惑地问道:“武昌府上下官员给朝中递奏疏,皇帝擢升他官升三级?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崇祯眼睛猛地一缩,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连忙解释道:“听老韩他们” 就在此时,老韩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两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自己,还有些疑惑。 襄王刚想问什么,却被崇祯截断,“老韩,我记得你巡防去了,为何突然回来?” 老韩立时想起正事,走到崇祯的身边,低声道:“信王,下面的人传信过来,李自成入武昌府了。” “嗯?” 崇祯猛地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刻钟之前,现在正朝着总督府而来。” “那我是不是换一身衣装?”崇祯攥着自己的手指。 闯王李自成。 自高迎祥之后,便成了崇祯最为头疼的一路反王,无数个日夜,他饭不知味,夜不能寐,都是因为李自成。 他日夜都想洪承畴、孙传庭能押着李自成入京。 如今突然要亲眼看到对方了,崇祯竟然有些紧张,具体为何,自己也说不上来。 第26章 崇祯与李自成把酒言欢?! 崇祯本来还想换个衣服,但终究还是来不及了,因为李自成已经到了府外,人都进来通禀了。 “快请!”崇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老韩使了个眼色道。 “是!” 很快, 崇祯先看到了一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牛金星进来之后,对着襄王拜了一礼,“见过信王……” 老韩连忙拉住他,“埃?此乃信王之父,这位才是信王。“ 牛金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信王更是头皮发麻,“您……请问您今年贵庚?” “想不到信王竟然如此年轻?”李自成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不过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心中的波澜要远比刚刚在街面上看到的一幕幕,更加的震撼。 年轻是什么?年轻意味着无限的机会,有更多试错的机会。 意味着可以一败再败,同样意味着可以等下去,只要命还在,就有积累的本钱。 他李自成跟着舅舅一路走来,已经超过十年,也不过侥幸熬死了舅舅,坐在了闯王的位置上,可…… 在这一刻,李自成的脑子突然有种宕机的错觉。 足足愣了有五个呼吸,才反应过来,与信王抱拳,“第一次相见实在没有想到信王如此年纪,短短的时间就已经走在了我们荥阳十三家的之前,后生可畏吾等衰矣!” 殊不知崇祯看着李自成,同样愣了几个呼吸。 “坊间传闻闯王李自成‘人高颧深,鸱目曷鼻’,想不到李自成长的如此磊落!” 浓眉下,李自成的眼睛如同深邃的夜空,在光线中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双瞳中仿佛藏着故事,每一次凝视,有种让人无法轻易逃脱的诚挚与勇气在其中。 双方相互抱拳,几乎同时伸出手。 “请!” “请!” 两人相互谦让了一番,终究还是崇祯以对方是前辈为由,请李自成先行。 “来啊,上菜,给闯王接风洗尘!”崇祯吩咐手下的人道。 …… “这几个是武昌府的名菜,闯王尝尝。” 屋子里面坐不下,索性将酒桌搬到了总督府的庭院之中,几个桌案并在一起。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气氛就融洽了起来。 “信王,老家住何处啊?”李自成找了个机会,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这个话题。 “本是襄阳府士子,后来惹了官司,不得已才加入义军之中,好在兄弟们抬举。”有了上次的经验和教训,崇祯自然不会说自己是襄阳府案首。 “听说闯王是驿卒,为何造反?”虽然朝廷之中已经有定论,但崇祯还是问了出来。 自从当了反贼,他才发现朝廷说的是一套,下面说的又是另外一套。 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与下面的百姓脱离太多了。 “说起来,还不是明朝皇帝朱由检他猪油蒙了心,国库没钱,他不敢招惹官僚士绅,反倒是将驿站给裁撤了,为了给老娘治病,欠下了债务,被债主告到县衙,县令判我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其后发妻与他人私通,遂杀之……” 崇祯的嘴角抽搐,老脸通红。 一旁的襄王则抬起头目光灼灼,他从来没有想过李自成背后竟然还有如此故事,不由感慨,“那你这不反,恐怕还真的活不下去。” 李自成苦笑着叹道:“咱们这些造反的,哪个不是活不下去才造反?” “就说他,世代务农,他爹只想好好的种地,等秋天收粮,卖了钱,去村东头的姑娘家给他提亲,满心欢喜的在地里挥汗如雨,畅想未来。”他指着李双喜,继续说道: “结果,三年,雨水一点没下,种的苗全部干死了,别说攒钱给他娶媳妇,就是吃都成问题。” “没有办法,只能去找些体力活,给来往的官船当纤夫,扛麻袋,可到头来,人累出毛病了,钱却没有到手,全被那群狗官和二道贩子给贪了。” “最可恨的是,饭都吃不上了,还要交税,还要做徭役,明朝皇帝逮住不要钱的劳力,往死里用。” 李双喜也被激起了往事,眼眶通红,“官老爷和地主们山珍海味,夜夜笙歌,高门大院里天天运出来,吃不完的、丢掉的、坏掉的食物,每次都有一大堆饿得像狼狗一样的鸡鸣冲上去疯抢,抢不过的老头被推搡着跌倒在地被践踏的意识不清,痛苦挣扎。 “我却差点饿死,官府却一点开仓放粮的意思都没有,他们任由饿死的尸体在城外的乱坟堆里腐烂。” “死人汤你可能没有喝过,但我和闯王却是喝过的……” 崇祯和襄王闻言不由自主地看向李自成,却见李自成攥紧了拳头,双眼通红,“没有办法,不喝就活不下去。” 虽然他说的有些平静,但他拿着的筷子夹了两次菜都没有夹到自己碗里,足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都是苦命人啊!”崇祯愣了好久之后,来了这么一句,想夹一根菜放在嘴里,却也没有夹起来。 李自成看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夕阳,“苏秦说,但凡有洛阳近郊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 崇祯的目光突然僵了一下,此话出自西汉司马迁《史记·苏秦列传》,说的是苏秦贫贱的时候,所有亲友都轻视他,才有了苏秦后来发愤图强,佩六国相印的衣锦还乡。 不仅是他,就连襄王和老韩、老瞎子也都目光有所变化,都听出来了其中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李自成没有意识到对面崇祯的表情,继续说道:“造反这一路走来,也不知道黎明会在何时到来。” “谅天造兮昧昧,嗟生民兮浑浑。”崇祯慨然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李自成神情回复,“那就借信王吉言了。” 两人随即又讲到了王朝的田赋。 “信王收工商税这一招妙啊!”李自成如不经意地问道:“信王怎么会想起用这种方法?” 崇祯将酒杯放下,由衷地道:“从汉代就开始的三十税一到最重的时候也是十税一,虽然皇帝动不动就说永不加赋,但几乎哪个朝代遵从,还有人丁税赋,百姓最苦的莫过于徭役,既然当反王,哪有看着百姓们受苦受难的?那些贪官污吏可以鱼肉不行,我们不能视若无睹。” “我便想着,既然造反,便拿最大的痛点做文章……” “妙啊!”李自成目光灼灼地表示赞同,“朝廷检盖宫殿,盖衙门,运输军粮,修理河堤,死伤了多少百姓?” “朱由检太能作了,百姓倒了血霉,大明拢共才多少人?仅仅服徭役的就已经超过了两百万,这里面还包括老人、儿童、妇女,也就是说四五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人在服徭役。” “如今信王取消了徭役,而且税银的火耗也规定不可超过一成,对比陕西、河南百姓食不果腹,饥寒交迫,武昌府的百姓真的是太安逸了,也难怪信王势头发展的如此迅猛……” “闯王捧杀了,若不是伱们在前面支撑着,我们又怎么能有机会崛起?”崇祯脸一阵儿红,一阵儿青地举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 两人说完税收,又谈到了天下大势。 崇祯作为皇帝,有着天然的优势,总是不经意地说出来一句朝堂之上的“秘闻”,让李自成为之震惊。 “想不到信王手眼如此通天,就连朝中之事都如此的清晰。” “我们查抄官员甚多,不过是喜欢刨根问底罢了……” 也不知为何,双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彼此交互。 相谈甚欢。 一直到夕阳即将落下,双方才惺惺辞别。 …… 从总督府出来的李自成目光猛地恢复了精明与睿智,脸色虽然还发红,但他却没有喝醉,因为有些话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问的出口。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此人,远比我想象的厉害啊!” “闯王。”牛金星脸色阴鸷,“我观此人野心甚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将来他若得势,必然会灭群雄而独占天下,日后能与闯王争天下者,唯有此一人尔。” “闯王当早做打算才是,当机立断,免留后患!” “免留后患?”宋献策此刻也走了过来,“信王此人,非比寻常,无论是从纲领还是从制度上,都堪称完美,岂有我们出手的机会?” 牛金星却说道:“也未必没有机会,只要能见面,就有缝隙。” 宋献策眉头皱起,知道牛金星又想用旁门左道,“如今明廷步步相逼,我们义军却先窝里横,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眼见两人争执,李自成摆手制止,“信王如今是我义军的旗帜,此乃大势,等与明廷决出胜负,再商量此事不迟。”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今日一见,李自成的心中多了许多紧迫感。 “闯王,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现在回河南还是?” 李自成摇头,“不回,趁着机会,多与信王接触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仅要了解明廷,也要了解友军。” …… 而在总督府内,崇祯将所有人都支开,自己看着即将落尽的夕阳,如火光在云彩之中来回游动灼烧。 与李自成的相见,带给他些许的失神。 他想起每次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为了剿杀李自成而争的面红耳赤,自襄阳一路走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被红娘子掳上山,然后是随着难民,后来又进入张献忠的队伍,黑云压城,剑拔弩张。 紧接着是锦衣卫、东厂人马的到来,再然后就是拉起队伍…… 崇祯本来只是想着,自己随襄王走一遭看看大明的江山,还了他一个心愿。 可这一路走来,他才发现大明的江山不在山水,而在这些百姓,在官僚、乡绅,反王共同构建的大明子民。 百姓们也许不认字,不会做文章,他们极其的纯粹,让他们吃的饱饭,就能形成最虔诚的信仰,就能跟着你造反。 什么学究天人,什么当世大儒,无非是一群不敢牺牲的懦夫罢了。 这些东西,对于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崇祯,对他的人生观造成的冲击,如沧浪之水,是极其恐怖的。 是颠覆性的。 崇祯喃喃道:“本以为李自成是一个残暴,十恶不赦之人,想不到真人竟是如此?” “洛阳近郊两顷良田……诉求竟然也如此简单?” “早知道如此,当初朕何必每年耗资巨万,难道为了屠杀这些百姓?” 崇祯有些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这些天,与自己聊的最多的,也最能聊到一起的,竟然是李自成?!” “真是如此讽刺……” 他话正说到一半,突然睡了过去。 因为夕阳落下去了。 朱常淦醒来,听着四周的人都在讨论着李自成,才知道崇祯竟然与李自成见面了。 而且两人竟然还把酒言欢,足足有两个多时辰。 “这尼玛……” 朱常淦抓着自己的头发,有种对这个世界极大的剥离感。 一个是大明皇帝,一个是大明朝名声最大的反贼,两人怎么可能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更别说相谈甚欢? 可事实就是如此,崇祯不仅和李自成把酒言欢了,而且两人分别之时还意犹未尽,相约翌日再谈。 “两人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朱常淦脑子里面快速地闪过无数种可能,甚至脑海之中都冒出过在武昌府将李自成就地格杀的冲动。 但最终都排除了,他决定按兵不动。 毕竟即便他将李自成就地格杀,闯王的部队已经成势,很快又会推举出新的闯王出来。 说不准又会出现其他的变故,暂时看看李自成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崇祯,怎么感觉这老小子自从不干皇帝之后,思维都变得比之前跳脱了? …… 与此同时岳西山,爆发了一场战事。 红娘子军与朝廷的兵马爆发了冲突,二当家浑身鲜血地带着几千名农民军撤进了岳西山。 “二当家,咱们人不比他们少,为何不与官军打?” “大当家不在,临走之际吩咐我等,记住“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口诀,不可与官军死斗,保存实力才是最要紧。”二当家擦了擦手中的大刀,对着其他人说道。 他身材高大,刀在手,虽然有些憨,但对于大当家却是有着一股毅然决然的信任。 只要是红娘子吩咐的,他就觉得理所当然。 谁不服,问问他手中的刀。 众人顿时为之一滞,开玩笑,谁敢问他手中的刀? “二当家,大当家去哪儿了?” 二当家瓮声瓮气的来了一句,“说是去开什么大会去了。” “武昌大会?不是说不去了吗?” …… ps:感谢大家的支持,求一下票! 第27章 红娘子怎么来了 离着岳西山三百里的武昌府官道上,两个女子正打尖住店。 “大当家,您不是说不参加武昌大会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桂宁呲牙咧嘴地给骑了一天的马而磨破了皮的大腿上药。 桂宁叫红娘子小姨,是他大姐家的孩子,所以相比其他人,她说话顾忌的东西就少得多。 要不是红娘子突然临时决定,她也不用如此连日赶路。 “这也是你能问的?去写两行字去,每天不管什么时候,读书识字都不可落下。” 桂宁的小脸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乖乖地从随身的包里面拿出来字帖和纸张,开始练字。 “哼,那人有什么好的,您非得去找他。” 自从那个人来过之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每天被小姨看着读书习字,说是光有武艺无法匡扶天下。 但看到小姨的脸色,她顿时再不敢说话,乖乖地继续写。 红娘子则是检查了房间之内设施,确认不是黑店,作为绿林出身,又是两个女子出门在外,再小心也不为过。 等确认之后,她才来到后院给马匹添加草料。 那个人的身影如挥之不去的阴影,她始终无法明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自大明宗藩? 满肚子的离经叛道,满脑子的鬼才,却想着的是推翻朝廷的事情。 而且对那么的具体,那么的透彻,这种事情,定然不是一天两天就想清楚的,定然在脑子徘徊了许多年之久。 说明什么? 这说明哪怕作为宗藩,也是不看好明朝的,而且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告诉其他人,但却告诉了自己这个反贼,说明……他是想再造一个新朝廷的。 “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想通这一层,将他留在身边呢?” 就如桂宁说的那样,原本是不准备参加武昌大会的。 但眼见快到期限了,心中越发觉得这个‘信王’有问题,也许真是他造反了呢? 这种想法在脑子之中一旦生根,便彻底停不下来的生长,以至于红娘子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不看看,心里始终不甘。 而且两人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除非是他不要自己了,要不然就这么不清不楚,她这心里始终难以安生。 “当初自己也是有问题的,如果我不是太强势,或许现在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吧!”红娘子喃喃道。 红娘子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那就是武昌城了吗?” “若真是他,我又该何去何从?他会跟着我走吗?还是我跟着他?但不管怎么说,这样都证明,我们是一条路上的人,这个大前提确定,其他应该都好解决吧……” 夜风呜咽,万家灯火不摆,仿佛在看着红娘子。 她叹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铁枪组装到一起,很快后院就传来刷刷嗡嗡的声响。 无论何时何地,练枪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是风雨无阻的。 此时天空落下零星雨点,一个女子听到外面的声响,悄悄地打开窗户,瞪大眼睛看向小姨练枪。 雨势越来越大,女子身姿变幻如龙如凤,雨滴将她的身体周遭打湿,每一次旋转,铁枪在空中都暴击出一圈圈水瀑。 …… 翌日一早, 总督府的门前,来来往往,人马不断的进出。 老回回以及李万庆也递过来拜帖,崇祯让老韩告知二人,自己处理完事情就前来相见。 李万庆的脸色不好看,老回回却是连忙道:“不急,不急……信王以政务为重,此乃明君之兆。” 正说着,李自成也到了,闻听之后,没有着急,而是跟着老韩来到院内一起等了起来。 “闯王,咱们就这么干等着?”李万庆铁青着脸,他与李自成曾经共同困在车厢峡中,对李自成颇为推崇,如今见闯王放的身段如此之低,心中极其不满。 李自成却是笑了笑,“信王如今十七万兵马,公务繁忙,这一点,不服不行啊!” 李万庆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也只能坐下,“一晃数年未见,想不到形势竟然反转如此之大。” 这就是大势,谁的兵力雄厚,谁就有话语权,当初荥阳十三家何尝不是如此,如今他们发起武昌大会,共推信王为首,同样是表达一种态度。 “正好,咱们也是许久未见,正好坐一起聊几句。” “好!” 几人都是荥阳十三家之一,如今再次聚首,陡然之间有太多的话想说。 他们正交谈着,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人影快速地走了过去,朝着“信王”所在的房间推门而入。 …… 崇祯还真不是故意在晾闯王他们几个,而真的在处理属下的政务,自从答应朱常淦不再对朝堂指手画脚,他就浑身难受。 如今属下有了十数万人,终于有了事情做,相比以往,他多了几分认真,更多了几分从容。 猛地被推开房门,刚想发怒,见到来人,眉头却猛地松了下来,“父王,你怎么来了……” 襄王朱翊铭转头将房门给关上,吞咽了一口唾沫,胸膛起伏地说道:“儿啊,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 “红娘子,她竟然来武昌府了。” 崇祯怔了一下,“不是听说朝廷兵马攻打岳西山红娘子军了吗?她怎么会来?” “谁知道呢,但我不可能看错,她真的来了,刚刚我刚准备去军营找老瞎子,刚出孟门老远就看到了她,连忙就回来了。 襄王眼神有些慌乱,“这可怎么办,她定然也是来参加反王大会的,若是被她给认出来,岂不是……?” 崇祯脸上不由也有些紧张,自己是宗藩的身份一旦被人识破,后果难以想象。 李自成、李万庆、老回回等各路反王会不会全跑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这反王的身份还能不能被下面的人承认?这十数万的兵力会不会一夜之间也全部分崩离析? “不能慌,目前我们的身份就她一方势力知道,如果不让她如期参加反王大会,自然就不会被识破。”崇祯冷静地分析道。 “不让她参加反王大会?如何……伱的意思是?”襄王的眼睛猛地瞪大,瞬间明白了崇祯的意思。 崇祯点了点头,“尽量不伤她,如果实在不行,该办也得办。” 襄王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刚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只是这几日……” 崇祯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直接回道:“放心,我让老韩以其他几路反王来的更早,已经送拜帖为由,可以往后面拖几天。” “那就好,那就好!” 等襄王离开,崇祯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要处理的政务,突然心烦意乱了起来。 “登莱巡抚胡恒泰……罪不可赦!” 但其实这事儿还真的不能怪登莱巡抚胡恒泰,他严格按照皇帝的旨意办的,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派出了规定的人马。 该打出来的效果也打出来了,既打出了大明官军的威风,又没有让红娘子军伤筋动骨。 红娘子中途离开,他也无法控制不是? 不过现在埋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人都已经来了,他也只能以眼下的情况,进行干预了。 老韩那边,当襄王将红娘子的情况给讲完,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不能闹出大动静,又要尽量不伤害红娘子的性命,红娘子的武功高强,这就需要他们派出精兵强将,而且还要计划周密。 哪怕对于锦衣卫来说,这任务也很艰巨。 …… 崇祯稳定了片刻心绪,才终于从后衙走了出来,与李自成他们见面。 昨日已经见过一面,所以李自成与崇祯说起话来,双方自然了许多,老回回、李万庆两人偶尔插一句,多数都是李自成和崇祯在说。 李自成惦记的是信王的纲领和制度是如何建立的? 而崇祯则是惦记的李自成说的“假若给我洛阳两倾良田,岂有我后来佩六国相印。” 所以双方都在试探,以至于双方说的都极其的隐晦。 相比李自成,崇祯则诚恳的多。 每每李自成提出来的问题,崇祯必认真回答。 “底层的这些百姓,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皇帝大于天早已经刻入百姓的骨髓里,但凡能活得下去,没有人愿意造反?” “所以我一贯的宗旨就是让他们活下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打破阶级固化。” “何为打破阶级?自陈胜吴广起义,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老子说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我们造反者,乃是替天行道,道理就在于此……” 崇祯本就是皇帝,四书五经不在话下,更研究过‘帝王术’,也曾研究过朱常淦在御案上留下的一些东西,从中也有所得。 他的水平对于朱常淦来说或许不足,但对于李自成、李万庆这些泥腿子却是降维打击。 不仅李自成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老回回、李万庆同样如饥似渴地听着,疯狂吸收。 “怪不得闯王如此。”李万庆也终于明白了李自成的这句话,“这就是大势,不服不行!” …… 接下来几人又聊到了大明朝在东南地区的改革,以及孙传庭等十多万兵马,朝着东南压过来的境遇。 四人全都沉默了一下。 “我们造反无非是明廷腐败不堪,百姓生灵涂炭,倘若明廷可以解决这些饥民,我们这些反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崇祯一副很看得开地说道。 “倘若明廷真能做到如此,我们又何必造反?”李万庆摇了摇嗤笑道。 老回回和李自成沉默了一下,也选择了默认。 因为如果朝廷真的解决了饥民的问题,他们这些造反的人就彻底失去了成长的土壤,哪怕他们再不愿意,队伍里面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崇祯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也终于问出了一直埋在心里的那句话,“听说你曾经想过和大明皇帝讲和,甚至递过去一封降表?” “哪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降明?”李自成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我说的是让崇祯退位,另立贤君,我才考虑降明。” 李自成曾给崇祯递过“降表“,而且还不止一次,历史上,李自成打到京城之下的时候,还给崇祯递交了一份“降表”。 只要一百万两银子,一个西北王就撤军。 “哦?”崇祯缓缓地抬起头,“崇祯真的退位,另立贤君,那你要一个什么样爵位?” 李自成抬头,正好对上崇祯极其认真、灼灼如火一般的目光,一时之间被盯的有些发虚,这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气氛在这瞬间,猛地凝结如水。 老回回和李万庆两人都忍不住病住了呼吸。 终究是李自成偏了偏头,摆手嗤笑道:“这怎么可能?大明皇帝岂是说退位就退位的?” 崇祯也缓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过分了,笑道:“不过就是一个假设而已,倘若朱由检真的退位,你想要个什么爵位?” “那怎么也得是个侯爵吧!”李自成刚说完,自己又笑了,“不过那不现实,能给一个总兵官,我其实已经满足了,毕竟封侯那种事情,没有军功在大明朝几乎是不可能的。” 总兵官……崇祯的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极其的不自然。 闹这么大,你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侯爵?一个总兵官?! 李自成看着崇祯的神情,又解释道:“咱们说这些也只是一乐,明廷怎么可能换皇帝,更不可能解决饥民的问题。” 崇祯也跟着笑了笑,“没错,也就是一乐。” 随即四人心照不宣地继续谈论抵抗明廷的事宜,一直到了晌午,老瞎子的徒弟进来,让人将饭菜端了过来。 几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 武昌府内,桂宁和红娘子牵着马从总督府刚从总督府出来。 “大当家的,这信王好无礼,我们前来拜会,他竟然给推到了五日之后?” “谁让咱们来的晚了呢?”红娘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拜帖,也有些无语,但客随主便,也只能如此。 “既然来了,咱们也不慌着回去,正好在这武昌府里面转转,走,你不是一直想吃桂花糕吗?听说武昌府的桂花糕一绝。” “这可是小姨你说的,不许反悔,我要买两斤。”桂宁的眼睛猛地放亮,再也不纠结这信王可恶不可恶了,朝着街上跑去。 她也是自从跟着小姨造反,每次从街上路过,也只是看几眼,如今可以逛街,撒欢了的跑。 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楼上一直注视着她们。 第28章 福王被烹,崇祯遇刺! 而在大明朝堂,则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演被大明皇帝赐死了,这个崇祯的头号宠臣,原本以为可以安枕无忧的家伙,被斩首示众了。 陈演才能平庸,为人刻薄。 厌恶副都御史房可壮、河南道张煊不受他控制,借着推举阁臣的时候向崇祯帝进献谗言,房可壮等六人被贬职。 在陈演的诋毁下,王应熊被诏回京,不久放还。 朱常淦之前压着没有放出来,趁着刑罚改革的时机,让锦衣卫堆砌明正典刑。 你们不是喜欢祖制吗? 那就让你们感受祖制的威力,朱常淦推行明初洪武皇帝对官吏犯罪实行“重罪加重原则。” “重惩贪吏”,并敕令刑部,官吏受赃,连同行贿者一并处罚,“徙其家于边”。 除了四赃,即监守自盗、受财枉法、受财不枉法、坐赃。 明初时,《明律·刑律》专设受赃之门,内有“官吏受财“、“坐赃致罪“、“事后受财“、“有事以财请求“、“在官求索借贷人财物“、“家人求索“、风宪官吏受赃、私受公侯财物、“克留盗赃“等详细律条。 这些在大明中后期已经几近被废除的刑法,再次被朱常淦推了出来。 除此之外,朱常淦还加入了“为他人谋取利益”这个客观性违法受罪体系。 朝中百官无不惊骇。 一下朝,这些文官、武将围堵在孙承宗的府邸之外。 孙承宗作为大明朝的首辅,作为三朝元老,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众人的打算,“回吧,你们能做的我能做的,都很有限,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继位时的陛下。” “洪武爷当初我们文官也不是这样,不要以为手里握着的就一定是自己的,不是吗?” 说完,便让管家关上了大门。 不仅如此,孙承宗还勒令自己的子侄不准参与此事。 他儿子孙铨不解质问孙承宗,“父亲,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朝廷再次落入拨皮实草的酷刑深渊之中?您作为首辅,为何就不能争取一下?”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伱爹我在朝中四十年,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皇帝刚登基的时候,我们文官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因为皇帝离不开文官,大明朝离不开文官。” “为官四十年,你爹我不是没有骂过皇帝,不是没有死谏过,但归根结底,皇帝要靠我,靠我用的人去攒银子,边关靠着我用的人去打仗,那些与陛下不对付的,要用我的人去处理。” “可现在,陛下无需用我去攒银子,无需我们文官去打仗,那些过不去的人和事,同样不需要我的人去对付。” “你说……我这个首辅拿什么去为他们争取?拿头吗?” “我替他们争取不来任何的东西,只会让陛下对我厌恶,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醒悟?” 院子之中突然飘起了雨,敲在宅院的砖瓦上,偶尔传来一声鸟鸣,似在诉说着秋雨的寒意。 官军给孙承宗披上一件衣服,后者继续说道:“如今这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一把伞,可以替文官们遮风挡雨,他们折腾的越厉害,雨水只会下的越快,越大……” …… 与此同时,左良玉带着剩余的兵马退守到了襄阳。 此刻他的兵马饥肠辘辘,他想着自己一路走来,早年在关宁军时候,朝廷不发饷,只好参与闹饷,为此后来官被撸了,也只能认下。 己巳之变,朝廷把袁崇焕下狱,对关宁军不当回事,关宁军一怒之下哗变走了,但自己最终跟着部队又受着委屈继续勤王了。 戊寅之变,朝廷瞎指挥,放着南方大量刚收降的农民军,把唯一能震慑他们的自己调来做无用的北上勤王,结果自己一走,农民军复叛,把自己一家杀了,自己只好再回去平叛,一来一回,屁事没干,家人全没了。 正想着,有传信兵来报,“禀总兵大人,有人送来一封信。“ “哦?”左良玉难以置信地从对方的手中拿过来信件,看着信中的内容,眼神一变再变,猛地攥住信件,问传信兵,“可曾知道是谁递过来的?” “回大人,那人没说背景,只说乃左总兵的乡党。” “乡党?”左良玉目光闪烁,但听着这话却是放心了下来,因为这书信不是其他人,乃是东林党、浙党,齐党等人写给自己的。 对方承诺给自己十万两银子,粮草两万石,而且将自己的家丁输送过来,填补他的损失。 将反贼“信王”阻挡在湖广一省,不要让流寇再向东蔓延,若是能攻下武昌府,将信王击杀,则再奉上二十万两银子,粮草五万石。 且朝中数党的官员,全都会在朝堂之上替左良玉说话。 左良玉眯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传信兵,“那人可说怎么联系到他?” “那人还真说了,若总兵官大人想找他,可以将信件送到襄阳府的金鹊商铺。” 左良玉屏退左右,然后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传信兵,“你要确保此信亲自送到我那位乡党的手上。” “是,大人!” 接下来的几天,左良玉的兵马得到了快速的补充,人数由原来的不足一万,快速地增加到了三万之巨,而且还在增加。 不仅如此,战马,粮草也源源不断地运进了营帐之中。 九月十三, 左良玉重整兵马再次与信王的兵马大战。 此次,他选择了另辟蹊径,既然农民军根本剿不完,剿匪又必须得剿,那么就裹挟一批流民让他们当人肉梯子消耗。 反正农民军的主力也是流民,流民砍流民正好,只要自己的精锐不受损失,就能保证官位 是的,左良玉面对明末活地狱的选择,流寇化。 这也就是为什么左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军纪之坏影响之恶劣在明末是出了名的,为了让自己手下的精锐保存下来,只他便任由手下去祸害老百姓。 …… 当消息通过锦衣卫的消息,传到皇帝的手上,看的朱常淦脸色铁青,“想不到他竟然做出如此选择。” 这次让左良玉与崇祯手下的流寇碰撞,除了“洗白”信王,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对左良玉的考验。 此人勇猛,战辄有功。 但心智不坚,有着多次叛徒体现,比如张献忠败走的时候,他就曾收过对方的金银财宝。 而朱常淦作为后来人,知晓左良玉在南明王朝建立之后,最终选择东去造反,则是他大逆不道的铁定证,此人没有丝毫的信仰。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朱常淦将手中的密报扔进炭火之中,“传令孙传庭,孙应元,密切注意左良玉的动向。” 既然此人不能用,那便只能出去了。 “是,皇爷!” 王承恩领命而去。 如今孙应元在西南方向大量的扩军,忠勇军,已经达到了三万之巨。 山区兵源质量好,农业消耗时间短,民风尚武,平时训练时间长,因此协同作战能力过硬,战斗力凶悍。 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可以形成战力。 是时候拉出来亮亮相了。 在与满清开战之前,练一下兵很有必要。 朱常淦刚想扭身前往承华殿,却听到脚步声,又一个小黄门跑了进来,“陛下,锦衣卫密报。” 朱常淦接过来,看着密报怔了一下。 福王死了! 历史竟然以这样诡异的形态,再次发生了? …… 两日之前, 李定国他们带着福王往武昌府赶,躲过了官军的追捕,却是被李自成部下,即郝摇旗的残部给截住了,听说逮住的是福王。 不由分说,将人给抢了过去。 李定国只有几百人,哪儿能挡得住对方数千人。 流寇们砍了附近寺庙的桌椅板凳,架起了寺庙里面的一个巨大的“千人锅”,撒满姜、葱、蒜、桂皮、花椒以及无数高汤炖煮用料,奇香扑鼻。 干柴劈里啪啦地响着,熊熊烈焰中,巨锅之中,水泡翻滚,雾气腾腾。 除了几只剥皮去角的整只梅花鹿以外,还有一个光头的三百多斤的巨胖活人在里面。 福王盲人游泳一样瞎扑腾,时而窜上水面,时而沉入水底,边嚎边叫,凄惨的声音足足叫了半刻钟。 这个崇祯皇帝的亲叔父、万历皇帝最喜欢的儿子。 福王朱常洵。 就这样被数千流寇、饥民争抢着……吃入了腹内。 华夏两千年历史,被当作一道食材的王爷,仅此一位。 “给,快马加鞭赶到武昌府!” 李定国虽然没有将福王给带到武昌府,但他却还是让人洋洋洒洒地将整个过程给写了下来,让人给信王送了过去。 在他看来,皇族是农民起义军劫富济贫的首要对象,自己这个投名状算是齐活了。 …… 此时的武昌府,崇祯离得更近,但却刚刚才接到福王死了的消息。 “王体肥,重三百余觔,贼置酒大会,以王为葅,杂鹿肉食之,号福禄汤……”崇祯看着这些字眼,浑身颤抖。 这是自己的亲叔父啊! 关键造成这一切源头,竟然是自己? 原本在洛阳好好的,吃香的喝辣的的,安享富贵,就因为自己当了反王,李定国这狗东西为了投奔自己,才有了这一遭。 崇祯死死地攥着椅子的把手,整个人如被人按在水里,无法喘息。 襄王看着儿子如此的激动,便接过来奏报的信件,整个人也是后背发寒,脸色发紫地骂道:“怎么……怎么会?李定国……这狗东西,就这还想投靠,他怎么不去死?” “让他滚,敢在武昌府出现,老子人头不保。” 襄王气的咒骂不停,将老韩、老瞎子等人全吸引了过来。 闻听消息,也是面面相觑。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李定国……”老韩的脸上也是一阵的抽搐。 别人不知道信王的底细,但他还是知道的,可……这话没法说不是? 老瞎子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解,而且也知道父子二人的真实身份,上前提醒道:“信王,节哀顺变,被其他人看到,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误会。” …… 武昌府的客栈之内,在武昌府的三当家他们闻听红娘子拜会信王,找了过来。 “小姨,这个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往后推迟了?”桂宁闻听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红娘子却是咬着嘴唇,目光闪烁,一句话都不说。 原因是崇祯狂怒之下,暂时谢绝了所有的反王相见事宜,再次往后推迟了几天。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就是泥菩萨也有脾气,何况是不报隔夜仇的红娘子,“明日再去总督府送拜帖,我亲自去。” 此次若对方仍然选择不见,那就别怪她大闹一番了。 就在这时候,三当家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桂宁和红娘子异口同声地问道:“打听清楚了吗?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回大当家,总督府出事儿了,说是有人刺杀,江南几个大家族安排了人在信王的府中,今日早些时候,突然对信王行刺……” 红娘子的眼睛猛地瞪大,“信王人呢?他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三当家的拿起来一个杯子,一连喝了几杯,摇头道:“不知道,总督府现在戒严了,谁也进不去。” “这可怎么办?这……”红娘子一脸的担忧,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 桂宁撅着小嘴,“小姨,你还说自己心里没有他,要是没有他,这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这么担心干嘛?”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红娘子一脚踢飞出去,“练字去!” 桂宁从小练武,皮实的很,立马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嘀咕,“本来就是,还不让说了……” 眼见小姨看过来,连忙跑开。 红娘子转向三当家,“老三,你再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信王情况到底怎么样,最起码问问他有没有性命之危。” “是!”三当家抱拳,再次快步走出客栈。 只留下红娘子眼眶有些微红,来回地踱步,想跟着三当家一起去看看,就终究停下来脚步。 …… 武昌城就这么大,而且还是在反王大会期间。 信王遇袭的消息,如疯了一般传播。 李自成,老回回,李万庆等反王,无一不在打听,但都被总督府的人给拦在了门外。 回到住所的李自成找来牛金星和宋献策。 “闯王,私以为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啊!”牛金星兴奋不已,“如今武昌大会召开在即,若信王遇刺身亡,能执旗者,唯有闯王一人尔,到时候他这十数万兵马自然尽归闯王名下。” 宋献策拧着眉头,“若信王此次没有死呢?” 牛金星深吸了一口气,“牛某不才,愿辅佐闯王早成大业,恳请闯王趁此机会,当机立断,该出手则出手。” “此歪门邪道,岂能服人心?”宋献策不住的摇头,“如今明廷还没有被击败,我们就窝里反,此不吝于自会灭亡。” 但他看到李自成沉吟的样子,明显有些意动了,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哎~” 他明白……关键不在于牛金星说什么,而在于闯王怎么想,怎么做。 …… 总督府内,一个女人跪在地上。 “你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其实是江南几大家的人,在你们刚刚发展起来的时候,就被几大家的人派了过来,混在了流民之中。” 此女子是府内的一个后厨女子, 柴玉芳。 襄王念此人身世凄凉,从小父母双亡,但做了一手湖广菜,被襄王所喜,考察一番之后被安排在了后厨。 崇祯盯着她的眼睛,“在此之前,你应该有许多机会,为何选择在今天出手,而且还以如此明显的手段?” 此人潜伏了两个月之久,一直没有动静,如今突然行动,作为后厨人员,不是以下毒的形式,而是拿刀行刺,实在有些反常。 柴玉芳搓着手指,眼眶通红,半晌说了一句,“因为我不想信王死……这一路走来,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为百姓,为我们贫苦大众做实事的。” “所以,你是故意卖破绽给我,一心求死?” 柴玉芳没有说话,崇祯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沉声问道:“请告诉我,都是哪几家?” 柴玉芳瞬间面露惊恐,眼中带泪地摇头,“作为死士,我死了不要紧,但我不能说,否则我一家必然惨死。” 第29章 不及信王一根汗毛 京师, “回陛下,太原左卫,太原右卫,太原前卫,大同左卫,东通右卫,燕山左护卫、泰山卫改、西安左卫、西安前卫、西安后卫、延安卫、汉中卫……等64卫所都主动归还军户的土地,只愿陛下可以念在他们多年忠君爱国的份上,可以从轻发落。” “忠君爱国?贪腐、侵占军户农田,致使百姓造反,他们就是这么忠君爱国的?”朱常淦脸色冷冽,“告诉孙传庭和卢象升,管杀不管埋!” “是,陛下!” “清查土地的事情,实施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在实施,但各地反应激烈,都不愿配合。” 朱常淦正在与许赐复商量各卫所的反腐以及东南四省丈量土地的问题,随着诸多反王进入东南四省,且孙传庭也已经在山西、山西、河南开始清查土地。 他认为已经到了可以清查土地的时候了,前有匪寇们开了先例,大明朝廷为何不能做? 而许赐复作为廉政司堂官,自然要推到前面。 “看来还是要加把火啊!”朱常淦正绞尽脑汁想怎么解决清查土地不顺之事,就听着外面小黄门突然跑了过来,“陛下,皇后娘娘和张皇后游湖,落水了。” 嗯? 朱常淦目光猛地一凝,“朕不是吩咐,西苑所有的游船,全部焚毁,不得保留吗?谁提供的?” 大明京师有六海,其中离着皇城最近的是前三海,即北海、中海、南海,因为在这三海在皇宫西面,所以称为西苑。 为了杜绝皇帝溶于水,他选择一劳永逸,他想不通是谁竟然冒如此之大不韪,再次在西苑游湖? “回……回陛下,是众大臣为陛下新打造的龙舟。” “众大臣为朕打造的龙舟?”朱常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王承恩,将麻士维给朕叫过来,查,给朕好好的查,所有参与建造龙舟的官员,全部打入诏狱。” “策划者,诛九族!” “若是担心自己家的香火旺盛,那就尽管过来,看够不够朕看就是了。” 作为皇帝,已经下令将所有的游船焚毁,你们却还不死心,如此毫不掩饰,那就别怪自己手黑了。 没过多久,锦衣卫查出来一大批人。 其中为首的几乎全是以江浙、江西、南直隶、湖广的官员。 朱常淦眯着眼睛看着这些名单,“这是意识到了什么?要鱼死网破?” …… “李大人,事情败露了!” “什么?”给事中李淳李闻言大惊,连忙就往外跑,可刚跑到门口,就听着外面有脚步声,又往后院跑。 却不料后门已经有人候着,直接将人掼在地上。 “带走!” 这样的一幕在京城之中上演,其中有两人尤其值得注意。 丘瑜,字德如,号鞠怀,湖广襄阳府宜城县人。 天启五年进士,初任庶吉士、检讨等职,崇祯中,累迁少詹事,本该在崇祯末年入阁的人,在此次之中,也被锦衣卫打入诏狱之中。 还有一个,蔡弈琛。 万历十四年进士,历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编修、吏部验封司郎中、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少卿、顺天府尹、大理寺卿、刑部右侍郎。 他后来同样入阁,不过不是崇祯朝,而是在南明,弘光政权礼部尚书、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 这些官员几乎都是当地的大户,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官员,有的甚至可以追溯上百年,累世积攒了无数的家业。 如今皇帝将手伸进江南, 在交出累世家业,亦或者丢卒保车之中,他们选择了铤而走险。 就如同当初的“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大案。 锦衣卫和东厂的火铳让人不寒而栗,而随着锦衣卫上刑,更多的东西被抖出来,除了这些人,还牵扯有江南等多个地方的官僚、士绅。 “既然他们这么勇,朕还和他们这么客气,像怎么回事儿?”朱常淦沉吟了片刻之后,顿时有了主意。 …… 武昌,总督府。 老韩正在审问刺客。 “作为那些家族的死士,你应该明白,一旦你身死,伱的母亲和妹妹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柴玉芳瞬间沉默。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旦自己死了,母亲和妹妹对那些家族便没有任何助力,有良心的是赶出去。 至于那些不厚道的…… 柴玉芳抬起头,“你能帮我救出母亲和妹妹?” “我只要答应了,必然尽全力去救。” “你真是个女的?”襄王有些不信地看着对方膀大腰圆的样子,除了没有胡子,哪儿哪儿都看不出来这是个女人。 “如假包换!” 柴玉芳伸手就要解衣袍,崇祯连忙拦住,“这就不用了,将你所知道的告知与我们,也好尽快将你母亲和妹妹揪出来。” “好……” 从柴玉芳的口中得知,她原本是一个军户的女儿。 作为普通的军户,家里的地早就被那些将军和士绅们给吞并了,但每到打仗的时候,却必须参加。 由于家里没有儿子,所以她爹就有意识地让柴玉芳练武。 别人家的女孩子每天安坐闺房,为心上人绣手绢,自己也想亭亭玉立,也想嫁人,却天降大旱,村子里面十户九空。 不得已,柴玉芳带着一家老小出来逃难,为了活下去,她杀过人,劫过道,身上的腱子肉比男人结实。 她也曾经希冀过自己若可以扮上红妆,可她这样根本没有人愿意来娶自己。 也许是整日拼杀,饥一顿饱一顿,以至于柴玉芳女性生理问题,自从十七岁,那时候就变得不规律了。 到了后面,变得更壮硕,就彻底没了来潮。 大明朝有一个残酷的真相,女人嫁给男人,是因为男人能够提供或者金钱,或者势力,或者庇护。 而女人对于男人的价值所在,就是生育能力。 自己膀大腰圆,五大三粗,根本没有一点女性的特征,生育能力早就因为这场艰苦的奔波之中彻底消失。 所以无论柴玉芳有能打,力气有多大,终究无法嫁作他人妇。 再加上后来父亲在一次流寇攻城之中死去,为了让母亲和妹妹活下去,柴玉芳只能加入进了江浙的大家族之中。 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押作人质,替他们卖命。 “应天府刘家,苏州府沈家,杭州府高家……江南织造?”崇祯喃喃地说了一句,“想不到竟然是他们?” 有明一朝,为了加强对丝绸交易的管理,在南京设织造署,由朝廷出面在江南地区设立江宁、苏州和杭州三大织造局,也就是后人熟知的江南织造。 专门为朝廷督造和采办绸缎,明朝由太监主管。 其中江宁织造名声最大,因为他们为皇家生产织锦和丝绸等。 朝廷大部分官补,就是文官身前的飞禽,武官身前的走兽,还有皇帝身上穿的龙袍,大部分都是产自江宁织造。 三大织造,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大官,在品阶上不过等同于六品,但以大明朝制造业的强势,放到后世足以媲美石油、国电、烟草这些最顶级的国企。 最厉害的,还是他们有特务之能,里面的人兼顾着给明朝输送江南的情报。 明面上,这几家一年的合法收入就十几万两,相比而言,内阁大学士孙承宗一年也不过一百两。 足见这三家的经济实力和地位。 等襄王和老韩将柴玉芳给带下去之后,崇祯猛地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给扫了下去,“狗东西……朕当初是那么的信任他们,竟然……竟然……” 崇祯知道江南织造是个肥差,所以登临大位之后,便将三大织造全给换成了自己人。 自己扶上去的“亲信”,派了杀手过来刺杀自己?何其讽刺? …… 崇祯再次出现的时候,整个人的面貌已经焕然一新,“红娘子的事情解决没有?” 老韩摇了摇头,“这个人实在是太谨慎了,晚上睡觉特别的轻,我们的人一靠近,她就醒了,她甚至让人昼夜轮班,硬来怕是……” 崇祯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那就慢慢找机会,正好也可以利用一下此次遇袭,多争取一些时间。” “接下来,替我好好查一下江南织造这几家的情况。” “是!” 既然这三家急不可耐的对自己下手,说明他们内心有鬼,要不然何必派人来刺杀? 他们在惧怕什么? “把孙可望、苗海实、石道深他们给我找过来,让他们把兵马都拉回来,展示一下我们的力量!” 正好也震慑一下各路反王。 …… 石道深,信王手下一员猛将。 与孙可望、老韩不同,石道深是崇祯手下这两个月窜起来的将领。 自打下武昌府,他便遵从信王的命令,到武昌府的周边,清扫贪官、污吏、劣绅、寺庙。 眼下,他们刚扫了一座寺庙,兵勇们正在往外面搬运粮食,而石道深则带着几个人正在逼问寺庙之中的财宝到底在哪里。 “你不说是吧,来,继续给我按水里。”石道深气不打一处来,“玛德,老子看你能支撑多长时间。” 就在此时,一个传信兵跑了过来,“报!石将军,信王有令,招您回去。” “嗯?发生什么事了?”石道深看着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对,不由问道。 “说是……说是信王被人刺杀了。” “什么?”石道深原地跳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今天晌午。” 石道深猛地将手中打胖和尚的木棍掼在了地上,“所有人听令,都特么别忙活了,集合,集合全部队伍。” “那这些粮食和银子呢?还有这些和尚?” “粮食已经搬上车的运走,没有搬上车的全部不要了,银子也是……至于这些和尚,全砍了。” 刚刚被打的几个和尚闻听,脸顿时绿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军爷,别啊,我……我告诉您哪里还有银子,贾店村张寡妇家,我在她家里藏了不少钱,别杀我,别杀我!” “噗~”石道深一刀砍断了他的脖颈。 血‘呲呲’地喷了出来,肥和尚瞪着大眼,目光难以置信。 自己都说出来了,为何还要被杀。 石道深一脚将他蹬倒,“就你那点金银珠宝,不及信王的一根汗毛,早干嘛去了?” 他随即大声吼道:“快点的,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银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再拿,但想想你们现在的一切是谁给的,是信王,如今信王遇刺了,我们要怎么办?” “杀!” “杀……” 喊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他们的喊声都是发自内心的,想当初他在张献忠手下的时候,石道深不过一个小把总,每日吃不饱穿不暖,每次攻城掠地,他们冲锋在前。 但到了打扫战场的时候,却是靠边站。 张献忠金银珠宝无数,祖母绿、珍珠翡翠不知几凡,在谷城的时候几十万两,几十万两银子的送给贪官污吏,他们这些人却是连一条裤子都买不起。 可如今跟了信王,把他们当人看了,攻城略地之后,先让他们分银子,让他们分粮食。 石道深也抖起来了,手下带领着数万人马不说,就是石道深手底下的人,哪怕最次的手里也有几十两银子。 想吃啥就吃啥,想喝啥喝啥。 唯独有一样。 得买,不能抢老百姓的。 不仅吃喝不愁,甚至有些兄弟趁着机会,找了老婆,白天在军营里面操练,晚上回去继续操练,有的人媳妇肚子里面已经种上了。 要说武昌府之中什么最吃香? 铁匠。 有了钱,这些兵勇们也舍得为自己投资了,马匹,甲胄,头盔,弓弩,刀枪……一个个保命的,杀敌的家伙事儿自然也不含糊了,毕竟有个趁手的家伙,说不得在战场之上就能救自己一命。 在此之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在他们眼里,信王就是大苦大悲观世音菩萨派下来拯救他们这些贫苦大众的,八大王张献忠不行,闯王李自成也不行,唯有信王一人尔。 可现在,有人要刺杀信王,这怎么能忍? 甚至不用石道深说,这些人已经疯了一样,嗷嗷叫着,要冲回去,看看信王到底怎么样了? 如此一幕,也发生在孙可望的大营。 当听说信王遭到刺杀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所有的队伍给集合了起来,朝着武昌城狂奔而来。 这是自己的尊师,相比八大王,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而且,这颗大树比张献忠要粗壮的多,以前他不曾想过的封王拜侯,如今他也敢有憧憬了。 陡然惊闻信王遇刺,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回武昌府!” …… 感谢大伙儿支持,求个票 第30章 崇祯:闹,折腾起来! 锦衣卫、东厂组成的老营精锐,那自然是动作最快的,第一个赶到了武昌城的城外。 老营的兵马刚安定下来没有多久,老营的领队正是锦衣卫百户苗海实。 他正和属下说着话,突然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远处,“这谁啊?” 只见远处浓烟滚滚,大地在震颤。 铁甲交错,在灰尘和光线之中,一片片金光闪烁,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战旗猎猎作响,要不是纛旗上有个巨大的“信”,他现在已经组织兵马,准备御敌了。 战马嘶鸣,踏地如雷,浩浩荡荡的如水流溃堤,扑了过来,每一名将士的眼神之中都透露着狠厉与狂暴,那种要将眼前所有一切都撕裂的眼神,令人心生畏惧。 “石道深?哎呦,这是你的兵啊?”苗海实终于认出了前面的领头的人,不由惊讶道:“我的天,这甲胄都披上了?” 石道深从马上跳了下来,第一句话问的却是,“苗统领,信王怎么样?” “已经无碍了,让我们将兵马约束在城外,然后一同入城,说是有重大的作战计划。” “呼~”闻听信王已经无大碍,石道深终于松了一口气,拧着的眉头也舒展开。 苗海实却还在继续看着队伍,“这骑兵也多了,你老石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了啊!” “哪里哪里,也就是比之前多了几万兵力而已。” “几万?”苗海实脸都绿了,“不是,你们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马?” “九万还是有的!” “九……我的天,这打下武昌府才多少天,伱就已经涨了三万人马?”苗海实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咦,那是什么?” “哦,这不是之前打湖广总督苟有泉嘛,缴获了几门火炮,除此之外,还俘获了会打炮的火器营的人,咱们也是有火炮的人了。” “……”苗海实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他们老营兵,满打满算也就五千人,他不是不想招兵,而是不能招。 因为老营兵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招进来外人,万一被人看出来什么端倪怎么办? 所以只能从京城或者其他各地的锦衣卫吸收进来,哪怕他们已经在加快吸收了,老营兵也从原来的三千人,涨到了五千人。 可现在…… 不行,自己得赶紧让韩千户往上面打报告,让陛下赶紧再调一万锦衣卫或者五大营的兵马过来。 孙可望,石道深这些人,都是反贼,老营兵的实力太弱,万一他们起了反心,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还想继续说话,远处烟尘荡起,遮云蔽日,将阳光都挡住了。 是孙可望的兵马赶到了。 …… 孙可望捏着马鞭,从马上跳下来,同样是先问了信王的情况,得知信王无碍,脸上不由大喜,“我就知道,信王福大命大造化大,怎么可能被那宵小之辈给得逞?” “来,一同进城!” “进城!” 苗海实不住地扭头看孙可望的兵马,“孙将军,你这是……带了多少人马?” 孙可望笑了笑,“不多,不多,也就十三万人。” “十三万……我滴乖乖!”苗海实的脸直抽抽,额头上猛地冒出一层细汗。 心里更是狂汗,“这尼玛,孙可望和石道深两部分加起来就二十二万了,老营这五千兵马……” 老营兵是督军,是主帅的排面,如今两大营都二十一万兵马了,他们老营却只有五千人,他的压力怎么可能不大? “以前怎么没有听说你们有这么多人?” 孙可望笑了笑,冷声说道:“不一样,以前藏着掖着,是为了不让官军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但现在不一样,信王遇刺,说明有人不把我们放到眼里,那我们自然要展现出来雷霆一击,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惹的。” “没错,不展现一下我们的实力,他们还以为我们是纸老虎,任由他们欺负不成?”石道深冷着脸肃然道。 几人正说着,总督府到了。 老瞎子的徒弟将他们迎入府中,“信王身体不便,所以在后衙会客厅等诸位。” 襄王、老瞎子、老韩他们几个人正在和孙可望、石道深几人寒暄的时候,苗海实却是拉过来老韩到一边。 “大人,你知道咱们现在有多少人吗?” “啥意思?”老韩有些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加上咱们老营,一共二十四万。” 老韩的语调猛地拔高,“多少?” 苗海实连忙示意他小声一点,“这我能骗你吗,孙可望的是十三万兵马,石道深的九万多兵马,再加上咱们老营和其他兵马,可不就二十四万……” 老韩明显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你等一下,我们去找一下信王。” 崇祯刚刚从后衙出来,就被老韩和苗海实个拦住,将情况给给说了一下,闻言也是一怔,“二十四万?上次说的时候,不还是十六万吗?哪里一下子又多跑出来八万?” “他们……我好像听他们说过,他们报过来的人数少了一些,防止引起其他农民军以及官军的注意。” 崇祯怔了一下,孙可望和石道深和自己说过这事儿,但那时候说也只是隐瞒了两三万。 进驻武昌府之后,还没有统计。 但一下子爆出来这么多,属实有些吓人。 “咱们老营这边的人马倒是快点进入啊?” 老韩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已经将奏疏递进京师了,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压一下咱们兵力上涨的速度。” “不行,这样不行,上涨太快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压制一下,消减一下人数。”崇祯搓了搓手心的汗,额头上也尽是细汗。 老韩的头皮也有些发麻,“要不然趁着这次机会,让孙可望和石道深和官军碰一碰?让他们往东打,让他们往杭州的方向打,让他们去攻城。” 攻城最消耗有生力量。 “……”崇祯沉默了一会儿,“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要不然涨的太快,到时候控制不住,也是灾难。”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个原因。 他昨夜回到乾清宫之后,已经听闻了皇后落水,以及落网的江南诸多官员,随后在御案之上发现一封书信及锦衣卫的秘信。 军机处可以收到锦衣卫的奏报没错,但那也是相对的。 从南方诸省市过来的密报却是只能由麻士维送到皇帝手中,就连麻士维自己都不能看。 崇祯先打开锦衣卫的密信,“杭州织造高文举,为了巴结太监胡季贤,花了十五万两白银,买了一个十六岁的头牌,除此之外,高家骚扰驿站、转移财产达百万两之巨。” “苏州织造沈扶正,每日排场极尽奢华,白菜只吃一点点菜心,牛也只吃脊背上的肉,公鸡则只吃鸡舌,妻妾达七十六人,两个月不重样,每次侍寝要灭红灯笼。” “江宁织造更甚,嚣张跋扈,应天府的知府见了他,都要以礼相待,家中子侄皆被他安排入应天府的各衙门之中,担任要职……” 崇祯强压着怒火再拿起那封信,检查之后确认是朱常淦给自己写的。 大致内容就是接下来一段日子,让他这个“反王”利用手中的兵马,让江南四省闹腾起来,越闹腾越好。 如此……朝廷丈量土地,清查贪腐的政策才好更好的实施下去。 “闹,朕就试着是大闹一番!” …… “信王!” “先生,您身体如何?” 见到崇祯从后衙走进会客厅,所有人全停下来议论的声音,冲着信王行礼。 “都坐吧!”崇祯装作手上的样子,咳嗽了几声,“事情你们已经都听说了,本王被刺杀了,刺客来自杭州制造高家。” “所幸,该刺客念及苍生,下手不重,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眼见所有人都坐下了,崇祯深吸一口气,“将你们找回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孙可望第一个开口说道:“管他什么高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咱们还能惯着他?” “对,弄他!”石道深也紧跟着道。 崇祯很是欣慰地说道:“刚刚听说你们现在一个个都兵肥马壮,看来你们是真的有底气了,来往不忘非礼也,在武昌大会期间行刺,此不吝于打本王的脸。” “本王既然要打,就要打个漂亮仗,你们谁愿意走一趟,将杭州府给我拿下来?打通武昌府和杭州数个府县。” 崇祯让老韩拿过来地图,“若可以打通武昌府和杭州府,这些州府的土地肥沃,足以支撑我们接下来几年的粮食,而且漕运,盐铁生意也可以插上一手。” 众人闻言,不由大喜,打下来这几个州府,钱粮就彻底不愁了。 信王此举,难道是为了称帝? 孙可望眼睛睁大、面色大喜,石道深同样喉结滚动,作为农民军,要说他们没有野望,那怎么可能,可以说他们盼着的就是这一天。 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农民军都在渴望这一刻,李自成的队伍如此,太平天国的也是如此……这是他们从小的眼界和环境决定的,作为农民,他们就是春天种下种子,秋天收成,如果一年到头没有收成,他们就得饿肚子,就得死人。 “我来!”孙可望当仁不让。 “我来!”石道深上前一步,请命道:“信王,我乃苏杭人士,更得心应手。” “我一个月足以平定杭州!” 石道深:“我二十天……” 石道深和孙可望争的脸红耳赤,崇祯看着两人,摆手制止道:“都别争了,除了杭州织造,还有苏州织造。 你们两个人各领属下兵马,苏州城和杭州城,谁先打下来,本王重重有赏。” “是!” “是!” …… 武昌府内, 随着孙可望、石道深、苗海实带着兵马到来,不少人站在城头上往下看,头皮发麻。 在城中也掀起来一场巨浪。 “这么多人?信王的队伍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得有二十万人了吧?” “感觉不知哦,你看那队伍都排到哪里去了,十里之外……信王这身子骨硬啊!” “信王到底要干什么?” “听说是有人刺杀信王,一下子惹怒了……” 他们之中不少是荥阳十三家的老人,还有一些是后来的新起之秀。 此次前来参加反王大会,本来因为信王推三阻四,不肯见面而心中有一股气,但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是全都忍不住狂咽唾沫。 “之前不说是信王人马十五万吗?” “你那是什么老黄历了,刚入武昌府就已经十七万了,如今百姓归心,二十万这还是信王严格约束属下,让他们将那些歪瓜裂枣给晒除出去的,要不然只会更多。” “嘶!” 城墙之上,到处都是在讨论这件事,无不被这阵势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 而在城墙的一个角落。 “闯王,恐怕要等一段时间了!”牛金星脸色难看,“我们这边的人都没有到位,总督府就封了。” “从眼下看,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在牛金星的坚持之下,李自成终究默认了他的出手,可人都找好了,还没有实施,就传出了三大营在城外集结的消息。 李自成望着目光所及尽是迎风招展的信’字旗,整个人的脸色也是异常的不好看。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来报,“闯王,信王的人刚刚送了一封信过来。” “哦,快,拿过来。” 李自成从对方的手中接过来书信,整个人愣住了。 信上的内容不多,总结就几个字:我要打杭州城,既然大家推我为执旗者,除了与左良玉一战,不曾再有战绩,如今愿打下杭州城,作为诸位的回礼,以示诚意。 牛金星见闯王站在那里好几个呼吸都没有动,不由有些诧异,走上前看向闯王手中的信。 “嘶~”牛金星的嘴角抽了抽,“打下杭州城?给诸位反王的回礼?” 宋献策此刻也看到了这封信,“如此大的手笔?这……” 这封信既然已经到到了他们的手上,必然也到了其他反王的手上,这说明信王并无大碍。 之前牛金星怂恿闯王刺杀信王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执旗以整合其他多路反王,如今这封信一出,即便信王出意外,闯王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无他,人比人气死人。 人家信王有多少兵马,闯王才有多少兵马? 其二,要打下来杭州城给诸反王做回礼,你闯王想上位,也得拿出来与之相匹配的“诚意”吧? 可闯王如今的部下,郝摇旗生死不知,其他各部也在官军的手上吃了不小的亏,手上哪儿有那么多的人手去打杭州府那样的大城? 李自成咬着后槽牙,终究还是长叹一声,“时也命也,算了吧!” “这难道就是老人嘴里说的天命所归吗?”牛金星一脸的不甘,他给自己算过名,自己是做城丞相的命,若信王成了反王之首,他这丞相岂不遥遥无期? 李自成不是什么天真之辈,到了现在,怎么会继续做那种事不可为而为之的蠢事? “信王……一个弱冠之年,竟然能有如此心魄。” 人和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李自成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信王’这个反王正头大如斗,正为自己队伍人数增长的太快,而心烦意乱。 李自成写了一封手书递给李双喜,“你回去一趟,让桂英带着队伍趁着大势,也一起闹一闹!” “义父,什么是大势?” 李自成指着城下的兵马,“问得好,什么是大势?这就是大势……手中兵马强横势大,无论你什么样的决定,所掀起的云涌,就是天下大势。” 所有人沉默, 唯有年纪最小的李双喜若有所思。 …… ps:铺垫了几章,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血洗江南! 第31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红娘子这边,自然也收到了信王的信件,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眉头紧蹙, “此人莫非是个傻子?”桂宁吃着糖葫芦,不屑地说道:“杭州?这可是一座大城,我们离着那么近都没有动手,他竟然让属下兵马奔袭数百里,为了……回礼?” “练字去!” 桂宁的小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噘着嘴,白了她小姨一眼。 红娘子沉吟了片刻之后,吩咐三当家道,“你回去一趟,既然信王要闹,咱们离着不远,说什么也要帮帮场子。” “是!”三当家抱拳,但脚步却是没有动,而是问道:“大当家,你不回去吗?” “人还没有见到,我回去干什么?” “可……” “老三,你想办法再探查一下信王的底细,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三当家嘴巴动了动,想说你不是说了就在武昌府待五天?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听。 至于信王长什么样? 他长什么样,有什么影响? …… 九月,金黄色的菊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孙可望领兵出发之时,下面的人却告知了他,李定国在外面求见。 “他没有去见信王,怎么反倒是过来见我?” 他沉吟了几秒,还是选择让他进来。 很快,从外面进来一个膀阔腰圆的“黑炭”,此人正是李定国。 此时的他还不是安西将军,但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小尉迟,从他记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饿肚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每年都闹饥荒。 崇祯三年,他还是小孩子,采摘书皮的时候,遇到了张献忠,被收入麾下。 理由很简单,“相貌不凡”。 不是长的好看,而是长得过于彪悍,虽然饿的只有骨架,但他膀子宽,手臂长,形同猿猴。 吃了几顿饱饭之后,果然如张献忠所料,臂力惊人,军中的长矟,这是一种一丈八尺长的长矛,是用来刺杀敌人,但李定国却有一手夺敌长矟反刺回去的绝活。 不过十几岁就成了张献忠麾下仅次于孙可望的猛将。 “大哥!”李定国入帐之后,朝着孙可望抱拳行了一礼。 “定国,你为何不先去见信王?” “我去见了,只是似乎不受待见,被老瞎子的徒弟给赶了出来,并没有见到信王。”李定国将自己在总督府之外的情形说了一遍。 “不应该啊,先生他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他不喜的事情?”孙可望紧皱眉头。 “没有啊,要说……就是福王死后,我收到了信王的一封信,让我将福王活着押到武昌府,可那时候那胖子已经死了。” 从洛阳府一路走过来,李定国心中感慨万千,千里外的陕西,十年大旱寸草不生,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百姓只想吃饱饭,但就是这样一个最基本的权利都被剥夺,这是他难以理解的。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府和起义军要到处屠杀百姓,当初义父滥杀之时他就努力劝阻但无济于事,按照义父的话说,唯有使用暴力,让他们感到战栗,让他们心生胆怯,让他们感同身受,这样天下百姓才能获得平安。 可他看到的武昌府却是截然相反,百姓们安居乐业,兵勇们甲胄加身,刀枪锃亮,手里竟然还有闲钱。 这更加坚定了他加入“信”字旗的决心。 可孰能料到,竟然被总督府的人给拦在了外面。 “大哥,你可得替我说说好话。” 孙可望沉吟了片刻,“想来就是此原因了,你这投名状纳了一半,而信王又被江浙大户的死士所刺杀,所以暂时不方便见伱。” “什么?”李定国猛地站起来,“怪不得……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信王要将我拒之门外。” “眼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信王要打通武昌府和扬州府,此间有两個大府,数十个州县,你若能积攒下一些军功,想来再见信王,会更高看几眼。”孙可望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现在有多少人?” “八千!” “好,八千就八千,随我东进安庆府。” …… 安庆府,怀宁。 别看这只是个县,但生活的人口并不少,特别是县里面的士绅很多,其中有几家盐政、贩私盐的大户,尤其不一样。 世界上如果说哪种职业的利润可以超过贩du,中国古代的私盐贩买卖是其中之一。 这一项非常古老的行业,利润超高,但是对于其从业者的综合素质要求也非常高,他既需要八面玲珑手眼通天妥善处理官府、江湖、土匪、村霸各方势力的关系,同时也需要他有超强的手段组织、管理他的核心团队,同时还需要他能打能杀具有特种作战的能力。 类比后世的du枭和混混之间巨大的差别。 历朝历代,最有前途的职业莫过于造反,可除了造反,就是贩卖私盐了。 盐铁乃官家必争、必守之物,明初,严禁一切私自贩盐,一旦抓住,严惩不贷。 在朝廷管制下,盐的价格居高不下,以至于少数贫困人口只能以贩卖私盐来维持生计。 这种私盐被称之为“近场私盐”,明朝意识到近场私盐对近场社会的重要意义。 原本严格管制的盐,逐渐合法化,通过将私盐合法化,来进行社会救助。 原本利民的措施,,但实施之后,私盐合法化却成了治理难题,私盐的大量涌入,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国库收入,私盐合法化,也逐渐松弛,这为军民互通有无,加大私盐的走私量提供了有利便宜。 于是产生了大量盐枭,他们与大明掌管盐政的人勾结,垄断一省,甚至数省的私盐。 官场上的人,再加上私盐贩子,而这些私盐贩子手中有一班凝聚力极其的悍勇,他们跟官府、跟同行、跟土匪长期战斗中不断磨砺,战力不低。 大明后期,私盐合法,使得战力低了不少,但在当地依然不可小觑。 面对流寇,他们明白一旦撤退离开,百年积攒的财富便顷刻间烟消云散,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守城。 怀宁县的所有官吏、县里的士绅、大户的家丁、看家护院,组成的数千人严阵以待,不断地将守城的东西搬到城头上。 除此之外,他们还严禁百姓们到城墙周围。 在他们看来,武昌府的陷落,其中很大的原因就在于那些贫民将里应外合才导致的。 天色未暗下来,有人来报: “流寇大军已经不足十里。” 所有人不由全都攥紧了手中的刀枪,面色惊恐,一个私盐贩子将耳朵贴在城墙上,脸色一紧,“来了!” 其他人也将耳朵贴了上去,声音由远及近。 先开始声音犹如雨点落在地上,慢慢地变成了狂风暴雨,凿入耳中。 远处尘烟滚滚,遮云蔽日,黑压压的人群,如大地在流动。 这种压迫感,即便是私盐贩子看到,心里也发慌的厉害。 “敌袭!” “敌袭……准备!” 随着有人狂呼,一语惊醒所有人,瞬间城墙之上混乱一片。 ……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开城投降,若不降,所有参与防守的士绅尽屠全族。”孙可望朝着楼上大喊。 身后的人也跟着喊道: “尽屠全族!” “尽屠全族!” “……” 喊声震天,城头上的官兵和士绅惊慌失措,其中一个大户的看家护院呆呆地看着下面的流寇,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一个私盐贩子一刀砍在了脖子上。 怒骂道:“所有人听令,胆敢后退者,直接给我砍了。” “都愣着干什么,难道等着那些流寇上墙吗,都……” 话没有说完,突然浑身一僵,这名士绅眼珠子暴突出来,众人骇然地发现他的胸口上一只箭矢的尾部羽毛埋入其中。 直接射穿了。 城下,李定国将手中的弓放下,一百步的距离,还能如此精准有力的贯穿,唯有他的臂力能达到。 下一刻, 嗡嗡嗡…… 空气被剧烈的震动,耳鸣发颤,所有人骇然发现整个天空被一层乌云遮挡。 “趴下……快,趴下!” 城墙之上,有人狂吼,大叫着众人趴下。 因为那不是乌云,而是黑色的箭雨。 数万大军齐射,那阵势属实骇人。 仅仅一轮齐射,城墙上的这些人就倒下了近乎三成,至少有一千多人横死当场。 “流寇……流寇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箭矢?他们……” …… 下面的孙可望眯着眼睛看着城墙,拉住李定国,“再等等!” 李定国神色复杂。 想当初,他们攻城,全凭借人往前冲,只有发了疯一样的往前冲,狂吼大呼,用人命才可能堆出来,将城墙之上的官军箭矢耗尽,将上面的滚木,垒石,金汁全部耗尽。 才能攻破一座城。 可现在,他们手中有钱了,可以置办刀枪,置办甲胄,置办弓弩,竟然可以压着官军们打?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在却真实地发生在了眼前。 与此同时,号旗兵举起来,第二轮齐射再次发出。 嗡嗡嗡~ 眨眼之间,城墙之上就密密麻麻尽是箭矢,喊叫声一片。 “现在可以冲了吧?”李定国蠢蠢欲动,却听着孙可望摇了摇头,“上面还有滚木礌石,金汁这些防止攻城的利器,咱们也有好东西。” “将火炮拉过来。” 火炮! 是守城的利器,而且数量稀少,但孙可望攻打武昌府,却是得了几门。 “哈哈……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李定国忍不住跑过去,摸着火炮,眼神比摸老娘们还兴奋。 轰~轰~ 随着巨大的声响,怀宁县城的城墙震荡,砖石掉落,烟尘、碎屑、城门之上的木屑四溅……巨大的城门轰然倒塌。 荡起无数的尘土。 “杀!” “杀~” 李定国骑着马,率先冲入已经被轰开的城门之中。 他的双眼喷涂着怒火,目光洞穿长街,正好看到一个官员穿着绸缎想跑,他猛地一夹马腹,一刀将人给斩成了两段。 此刻的李定国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暴戾,迎头又撞见一群家丁、护卫护着那群“老爷”们往城里逃,立马再次拍马赶上。 抡起手中的斩马大刀。 噗~ 一刀砍了下去,血花迸溅,他的力量之大,一刀下去,如切豆腐一样,一下子砍翻两个。 这十几个家丁,面对李定国,纯属送菜,仅仅几个喘息的时间,李定国就砍杀了大半,手中的斩马大刀滴答着猩红,逼近到了这位官员。 此时,一户人家门没有关紧,这官员见状猛地跑进进去,将院子里面正在玩耍的一个小女孩给搂在怀里,一把短刀放在脖子上。 “饶我……我有银子,你要多少……”时任两淮的都转运盐使司时孝远目光呆滞,惊恐莫名地冲着李定国喊道。 “饶了我,我给你们钱,别过来,别过来,要不然我杀了她……我知道的,作为信王的部下,你们是讲信义的。” 此刻,屋子里面一个女子已经跑出来,泪光山闪动,请求时孝远将女儿还给自己。 李定国却是从马上下来,缓缓地步入院子之中,不断地靠近他,目光森然,“你有银子?你有多少银子……也救不了你这条命!” 都转运盐使司时孝远看着李定国靠近,他浑身颤抖,不断的往后踉跄,大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真的会杀了她……” “哦,那你倒是动手啊……”李定国的声音如厉鬼般森然,冷冽。 说着,再往前猛地他出两步。 呼~ “噗嗤!” 一个人影飞了出去,被一股大力给击中,被钉在了身后的一棵大树上。 血水顺着胸前的斩马大刀不断的流淌下来,滴在橙红交织的菊花之上,但菊花的并未因此褪色,反而更加醒目。 “呸~”李定国走过去咬着牙,一脚踏在都转运盐使司时孝远的尸体上,将斩马大刀给拔了出来。 他对着女人和孩子说道:“不用怕,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越是大喊大叫,越是惜命,他手里越是抓着人,更是不敢去伤害。” 说完提着滴滴答答的大刀转身就走。 他只是杀这样的贪官污吏多了,总结出来的道理,但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若是朱常淦在的话,或许知道,这种特殊的心理,在心理学上叫泅水抓浮萍幻想症状。 后世有一些暴徒跑不了,会抓着人质,大喊大叫,要挟,谈条件,往往最后被狙击手爆头,也是如此。 女孩的母亲此刻终于缓过来,抬起头问了一句,“壮士,你干嘛去?” 他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杀人!” 此时,城里面喊杀声震天。 “把门上好,等过了今天,到县衙领米去。”李定国骑上马,很快再次砍翻一个正在奔逃的乡绅。 口中肆意地吼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从小吃不饱饭,也没有读过什么书,能记住的只有不离手的《孙子兵法》,以及黄巢的那首《不第后赋菊》。 史书上都说黄巢是因科举落榜而导致心理扭曲进而报复社会的形象,但李定国却觉得不对,那只不过是文人对黄巢的抹黑。 如果如果黄巢真的是那样,恐怕他也做不出后来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就如他小时候看到的陕西,饿殍千里,但贪官污吏、乡绅大户却是吃的脑满肠肥,所有的资源都被这些大户、豪族给吞的干干净净。 出身寒门、平民普通人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只能被封印在底层,活生生被饿死。 这便是为何李定国最喜欢这首杀气腾腾的《不第后赋菊》的原因。 唏律律~! 战马嘶鸣,李定国提着斩马大刀,冲入仓皇逃窜的一群大户之中,金石交击间,无数人头落地。 “过瘾啊!” 城内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流寇们兴奋的吼叫,以及百姓的欢呼声。 “别让前面那个穿绸缎的家伙跑了,玛德,他绝对是大户。” “那个在脱衣服的,你这么胖,能穿着这粗布衣服吗?你给我死来!” 噗~ 第32章 冲天香阵透江南,满城尽是血与刀 “杀~” 李定国朝着属下怒吼道,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杀红了眼,闯入县衙之中,但凡有敢异动者,一刀劈了过去。 刀枪、血迹、火焰,在夕阳的照射之下,惨相顺着县衙的府邸一路延续到城门的位置。 箭矢插在墙上,门板上,泥土里,尸体上。 前一刻还在奔逃的人,下一刻就倒在地上,血水喷溅。 呼喊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到了此刻,县城所有的守军彻底溃败,纷纷逃亡。 李定国却是不依不饶地带着人,追杀这些官绅。 外面有孙可望的大部队围着,这些“老爷们”自然逃不出去,只能躲入府邸之中,想进行最后的抵抗。 连城墙都挡不住,何况他们的高门大户,在火炮之下,官僚、士绅的府邸被凿开,人被拖出来,妇孺被集中在一边,家里的青壮男丁则被集中在另外一边,等待审判。 有的官绅想跑,攀上墙头,却很快被箭矢、石块给砸了下来,身上各种各样的伤口,喷溅的鲜血,断掉的腿骨,惨叫着掉下来,被农民军赶上前,一刀砍在脖颈上。 “跑,让你再跑……” 整个怀宁,宛若陷入修罗城。 数不尽的猩红斑驳流淌。 城里官吏、大户人家一个个被拖出来,呐喊着……下一刻就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什么大户,祖上曾官至一品……到了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最直接冲击,十数万的农民军过来,实力毫无保留地撞在一起,全变的稀碎。 这些农民军在此刻发挥出了他们疯狂的一面,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肃清了怀宁的这些官绅、大户,将他们的银两、店契、田契全部给搜罗了出来。 这一方面是因为之前的约定俗成,他们可以及时拿到银子,另一方面便是有有老营的人在,农民军的恶意被压到了极致,并未爆发出屠戮百姓的惨案。 与此同时,老营兵的文官开始宣读“信王”的纲领,并且将官绅的劣迹张贴在县衙之外。 “前都转运盐使司时孝远,家中青壮尽屠,家产充公,所有的田亩,一半充公,另一半分与百姓。” “怀宁县县令,贪赃枉法,已就地正法,其尸首悬于东门,暴尸三日,家中所有男丁,尽屠!” “张员外,私盐贩子,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无恶不作,其家中所有的良田一半充公,另一半分与下面的佃农及百姓……” “刘员外……” 百姓们却是人潮涌动,不住地欢呼着。 …… 武昌府,崇祯反而闲了下来,他问了身旁老瞎子一个问题。 “你说,百姓为何宁愿相信反贼,也不愿相信朝廷?”崇祯跺了跺脚,“甚至,他们宁愿相信后金,都不愿意相信朝廷?” 随着天气转冷,他现在忽然觉得芦苇絮,似乎没有那么保温。 老瞎子沉默了几個呼吸,“问这句话,您得站在我们老百姓的角度上。” “站在老百姓的角度上?” 老瞎子点头,继续说道:“后金可怕吗?鞑靼人可怕吗?” 没等崇祯说话,他自己摇了摇头,“不可怕,都不可怕……因为我们百姓可以反抗,我们可以上战场,即便是死了也是英雄烈士,妻儿老小也算光荣。” “真正可怕的是朝廷,是贪官污吏,是官僚、乡绅勾结,他们对我们百姓的压迫侵害,我们即便痛苦却不能叫屈,不能反抗。” “要不然就是藐视公堂,就是刁民、恶贼,就变成了罪犯,被戴上木枷,不仅自己无法过活,就是妻儿也成了罪犯之后。” “起初我们是相信朝廷的,可他们把百姓当傻子,要像碾蚂蚁一样,碾死我们……” 老瞎子不说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多了。 崇祯怔怔地瞪着老瞎子,也沉默了。 因为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瞎子说的是实话,但却极其的讽刺,以至于他有一种莫名的怒火,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烦躁如火一般,在心底燃烧起来,他怒而起身,想往外走。 就在此时,老韩跑了进来,“主公,怀宁攻下来了!” “哦?快拿糖报过来。” 崇祯看着苗海实的奏报,可看着看着,他的脸黑了下来。 整个人气的骂娘,“一群无耻败类,一个盐政都转运盐使司竟然贪了八十万两?竟然还勾结了如此多私盐贩子……” “诸臣误……误国啊……” 崇祯其实想说的是,“诸臣误我”。 但人多眼杂,他终究还是改了过来。 崇祯原之前就一直觉得,大明苦,乃是因为身居高位者的问题,是大明皇帝,是大明首辅,是朝中大臣的锅。 如温体仁,有能力,精明强干,博闻强识,但看上去是个好人,清廉情绪,却在背后培植党羽,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用在了整人、维护自己的地位上。 先是与周延儒合谋,整垮了钱龙锡入阁,随即又整垮了周延儒,自己当上首辅。 无论是整顿军务,还是整顿吏治,像样的事情,他是一件也没有办,将大明朝堂越加倾斜。 又如周延儒…… 可现在他越发地觉得,最恶的是中间这些官员,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欺上瞒下,除了好事不办,什么都办。 朝中大员说到底还要点脸,中间这些官员除了脸不要,什么都要。 崇祯三年,西北灾荒粮,十万石,从京城出发,到了地方只剩下两万石,到了下面连一万都不剩,百姓领的时候,不足五千石。 皇帝极为愤怒的亲自查办,最后却只拉出来几个人说是失职给撤了,不了了之。 可事情过去了,不代表崇祯不记得,辽东打仗,朝廷国库空虚,让各部筹钱,盐政整个系统,拢共才上交五千两银子,可现在仅仅一个一个退下来的都转运盐使司,竟然贪了百十万两之巨,这让他如何能平复的下来? “好欺负就往死里欺负,能捞钱就往死里捞是吧?”崇祯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既然给他们讲道理,促膝谈心没用,那咱就不谈了。” “杀!” “告诉孙可望、石道深,后续城池,所有贪官污吏、与他们勾结的大户,斩尽杀绝。” “是!” 等老韩走了,崇祯再次沉默了许久。 良久,转过头问老瞎子: “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有什么解法吗?” 老瞎子笑了笑,“信王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崇祯沉默,目光灼灼如火,盯着老瞎子那两只没有光泽的眼睛。 没错,他做出选择了。 黄巢的曾经的所做作为告诉后人,对付阶级敌人,对付门阀,对付这种百年勾连的官绅,除了肉身消灭,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在此之前,崇祯已经尝试过了,他尝试与这些人合作,给他们盐铁、矿石的合法权,但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国库的越加亏空。 既然再没有其他的办法,那就只能用这种原始、朴素的方式来对于他们报以诚挚的问候了。 …… 消息传到其他反王的耳中,众人无不振奋。 武昌城内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信王大胜!” “信王威武!” “……” 在老百姓的价值观里,在经历过信王攻城,日子没有比之前差,那就是最好的明证。 如今喊王侯将相宁种乎的“反贼”,更进一步,杀那些贪官污吏,杀豪强地主,大家不仅不会恐惧,还会拍手称快。 甚至他们还有更强的荣耀感。 之前你们可以肆意地杀我买百姓,现在也让你们尝尝自己被屠戮的滋味。 千里白骨,也该埋一下你们这些官僚、乡绅才是。 酒楼之上, 李自成、老回回、李万庆等一众反王看着楼下的情景,目光各异。 “信王之举,果然乃魁首之风采。”老回回目光兴奋,“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体如何了?” 李自成却是一口酒,半天没有说话,直到牛金星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猛地站起身,“此话为真?” “真的,李岩递信的时候,被我的人给截住了。” 老回回不由问道,“闯王,发生了何事?” “哦,小事,我属下一名谋士,竟然要另投他主,属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李自成笑着起身,“你们继续看,我去处理一下。” …… 此后半日,怀宁城中所有的乡绅便皆被屠戮干净。 打完怀宁县,孙可望并没有让兵马并没有做太多的停留,除了留下必要维持秩序的一千多人,其余的人马再次出发,朝着太湖县而去。 翌日一早,太湖县城外,再次爆发了大战。 太湖县相比怀宁做了更多的准备,他们将整个城门用石头给堵死,以至于火炮连续轰了好几轮都没有将城门轰开。 只是将城墙给轰塌了一个角。 数万农民军汹涌地扑上了五千人防御的外城墙,这座古城瞬间就变成了血肉磨盘,城墙之上,官军就如同一片狂狼之中的礁石。 被人潮疯狂地冲刷。 不可否认,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这些贪官污吏、士绅、大户,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战力也也是惊人的。 大量的滚石、金汁从城墙上扔下来,甚至有开水往下倾泻。 即便有着火炮、弓弩,农民军也是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但孙可望之前可是跟着张献忠的,见此反而激起了凶性,让属下的所有人将火炮、箭矢、弓弩全都集中起来。 一面朝着城楼的位置激射,一面组织人手继续往上冲。 李定国的战力,绝非虚名。 这个在历史上留下笔墨的猛将,曾经一战将孔有德打的绝望,毫无还手之力,逼的孔有德挥刀杀妾,举火自焚的人,在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他强大的战力。 他拿过来一面巨盾,硬顶着上面的石块,开水,半身都起泡了,却依然不管不顾。 踩着梯子窜上了城墙。 对于李定国这样的猛人来说,一旦落地,那就是主场了。 他将巨盾同调,手中的斩马大刀抡起来,可还不等他大肆砍杀,猛地听见弩箭的声响,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可他不退反进。 硬是抓住一个人当盾牌,朝着弓弩手跑动起来。 轰~ 双方撞在一起,不等弓弩手起来,他已经挥刀过去,将这四名弓弩手的头颅给砍飞出去。 宋定国没有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战机,将城墙上的火炮调转过来,朝着另外一侧城墙的位置,猛地轰出一炮。 随即,另外一侧的城墙也垮塌了下去。 这一炮,直接打乱了城墙上的部署,大量的农民军从新裂开的城墙位置,冲了进去,官绅想组织人过去抵挡,但仅仅交手几轮,就彻底陷入了绝望。 一时间,杀声震天,万人如利箭一般,朝着城中涌了进来。 人太多了。 兵贵神速,李定国不顾自身的伤势,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大刀,率军朝着城里继续前进。 但凡阻挡者,直接被大刀给劈成两截,血肉迸溅,猩红染得他的脸如。 一个上午的时间不到,就以摧枯拉朽一般,将整个太湖的私盐贩子,漕运大户以及官绅勾结的所有兵马给凿穿。 接下来就是清算! 太湖县的这些官僚、乡绅、大户人家的尸体被扔入太湖之中。 血水染红了水边的泥土…… …… 第二章送上! ps:看到书友有说李定国手下找不到那么多人射箭,万人齐射有些夸张。在此之前说了,孙可望与李定国合兵了,总数十二万人,臂力不足,十二选一足矣。准头不够,齐射来凑。 第33章 五日攻两府,还说是自己人? 石道深这边,主攻的方向是九江府,进展也同样的顺利。 百姓接连经历了几年天灾、官府仍然不停勒逼税赋,他们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九江府哪怕是紧邻场景,但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同样是流民四起,暴动不断。 如今一听说信王的人来了,江湖的人、周围的百姓,无不举两只手欢迎,热血沸腾,带着子侄要加入信王的部下。 人还没有到德化县,四方的百姓,其中还有不少军户,数千人就聚集了过来。 石道深挥师东进,很快就攻破了德化、德安两县。 屠县令、县丞以及退下来的一些官员13人,污吏21人,与官员勾结的漕帮人员,乡绅、恶霸,858人。 除此之外,曾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的地痞流氓,以及这些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们被砍杀的,高达3296人。 声势大震,一路势如破竹地,在接下来的三天又连下两城池,江西九江府的这些士绅老爷们正在睡觉被自己的家丁们给叫了起来。 “什么,信王的兵马到了?他们不是在武昌府吗?怎么跑我们这边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好像一下子冒出来似的,现在已经在攻城了。”九江府的一个豪绅都绿了,“咱们九江府只有2500兵马,怎么挡得住哦。” “对了知府呢?” “知府……已经找不见了……“ “什么叫找不见了?”他连忙穿上衣服,爬上最高的阁楼,远远地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晨风凌冽,但他额头上的汗却是不断的往下淌。 “狗官,信王兵马前来攻城,竟然都不告诉我等,自己先跑了!” “老爷,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跑,咱们也赶紧跑,听说信王不杀百姓,只杀我们这些官绅大户。” “可如今流寇已经围城,我们已经逃不了了。” “……“绝望瞬间写满了豪绅的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城墙之上,那些守城的官兵们也是懵逼了,因为他们的卫指挥使不见了,如今流寇攻城,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完了,完了……这哪里是流寇,和官兵有什么区别?” 这些流寇一个个披着甲胄,甚至还在这些兵马之中发现了几门火炮。 石道深大声喊道:“九江府的官兵听着,吾乃信王属下将领石道深,赶快打开城门投降,之前你们所作的恶行,我们可以不清算,若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们火炮无情……” 古代打仗为何一定要攻城,绕过去不行吗? 还真不行,城池代表着官道,代表着好走的路,不用翻山越岭,而且打仗需要大量的资源做供应。 城池作为一个地区的发展中心,其中蕴藏的是粮草,若能顺利攻下城池,便可将城中的粮草及资源尽数握在手中,并为己方部队做供给。 攻下城池,进可攻,退可守 而选择绕道,一旦被敌人发现,极有可能出现腹背受敌,后路被切断,被包围的话,突围付出的代价要多的多,是兵家大忌。 所以,武昌府到杭州府的两個府,九江府、徽州府是他们必须攻打下来的“生命通道”。 而在此之前,孙可望已经攻下了德化、德安、瑞昌三县,石道深则攻下了湖口、彭泽两个县城。 如今孙可望已经朝着徽州府进发,石道深负责攻下九江城,便可以彻底贯穿武昌府和九江府。 但九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攻,九江北枕长江,东有老鹳塘、白水港,西有甘棠湖、龙开河,东南多山,地势险要。 石道深尝试了地道、云梯数路并扑,九江城垣屡遭轰塌,全被守城的将士给及时修复。 “去,将从官军那里收缴的火炮拉上来,给老子轰!” “别……别……大王,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城墙之上,卫副指挥使连忙大喊道。 德化、德安所有反抗者尽被屠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九江城,眼见不可抵挡,主官、主将全都逃了,他们更没有必要死撑。 九月十七。 九江府包括所属的五个县,全部被‘信’字旗插满,石道深的所有的兵马同样没有做太多的停留,除了留下一部分必要的兵马,防止被断掉后路,其他人马再次出发,涌入徽州府内。 军规,信念这些东西,从来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在一次次训练之中,在一场场的战役之中。 在争夺、杀戮之中,看着敌人的尸首和畏惧形成的。 哪怕他们是蚁附过来的饥民在这种大势所趋的信心之中,在心中也有了军规和信念。 竟然也做到了令行禁止,进退有序,这些东西在战场上一旦形成,战斗力相较之前,有了质的飞跃。 所谓的军心,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的形成,从以前的“不可能”,变成了后来的“可能”,变成了现在的敢于喊出来的——“必胜!” 阳光明媚, 将九月盛放的菊花渲染的异常艳丽。 …… 施州府, 正是如今孙传庭临时的三边总督府,昨日他刚举办了庆功宴。 曹变蛟、陈永福、左大弼又消灭了几股小流寇。 掠地虎部13000余人,马红狼部10500余人,翻山鹞部9100余人,小黄莺部8300余人,共计45000余人。 与北侧的兵马进一步朝着东南压缩。 下一步就是襄阳、荆州、常德,北线则是南阳,凤阳。 可谓战果累累。 但今日,孙传庭所在的中军却是肃然一片。 传信兵不断的进出,让孙传庭、曹变蛟、陈永福、左大弼等人全都有些懵。 五天的时间,九江府、安庆府这么大的两个府……丢了? 信王的人? 曹变蛟猛地看向孙传庭,“总督,这里面有问题吧?会不会其中有什么隐情?” 他的目光如火,隐情的意思:你之前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信王’阵营里面有咱们的人,而且还不少,可现在呢? 不仅攻占了武昌府,如今又拿下了九江府? 这可不像是咱们自己人该干的事儿,总督你是不是搞错了? 孙传庭也是满脑子浆糊,喃喃道:“不应该啊,这怎么可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此刻,一个传信兵跑了进来。 “报,刘宗敏带领兵马攻打南阳!” …… 没过多久, “报!田建秀领兵攻打襄阳府!” …… “报,李万庆部领兵攻打汝宁府!” 似乎是受信王的影响,湖广、河南的各流寇也跟着乱了起来。 “总督,我们出兵吧,流寇如此猖狂,我们当领兵前往救援。”陈永福急不可耐地站起来,请战道。 孙传庭揪着自己的胡子,一直拧断了好几根,仍旧眉头紧皱地摇头,“不对,肯定有问题,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他虽然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关键,他们现在动用十数万兵马,历时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将口袋给扎紧。 如果现在抽出大量兵马前去支援,此前所有的努力恐将前功尽弃,这是孙传庭不能接受的。 之前李自成就就曾经用这一招声东击西,从河南逃回了陕西。 如今极有可能又是故伎重演,在孙传庭看来,这极有可能是对方为了躲过自己围堵的权宜之计。 “不,再等等,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们不能妄动。” “总督……” “不必再劝,违令者,斩!” “……”曹变蛟、陈永福、左大弼只能歪着头无奈又坐回原位,唉声叹气。 …… 不仅孙传庭部,左良玉、陈洪范等官兵,听到这消息,也全都懵了。 “怎么搞的?”左良玉看着地图,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刚刚接收了江南老爷们的粮草和金银,补充了兵源就要得去打仗? 这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的。 左良玉的设想是利用江南老爷们的钱粮和兵源,取得一些不痛不痒的战功,然后慢慢往上升。 如以往和张献忠那样,十分默契地的不爆发太大的战斗。 前次他接到旨意,让他去清剿流寇,别看他口中喊的口号很响,但内心里却还是抱着这种态度,但没有想到这个信王的兵马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追着他打。 最后丢盔弃甲,伤亡过半! 如今又让自己去打信王? “来人,再探!” “左将军,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我们资助,才有了现在的兵马。” “你们自己看看,小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到处都在打仗,你告诉我,信王现在的兵马在哪里?”左良玉看着江南几大家的家丁,将塘报排在桌案上,“你们告诉我,现在去哪儿才能堵住他们?” …… 大明京师,朝廷之上,一封接一封的战报入京。 “南阳府被流寇袭击。” “汝阳府被流寇袭击。” “扬州府被袭击……” 湖广、河南、江西、南直隶、浙江。 一京,四省,几乎同时爆发流寇攻城,引起了朝堂的极大震动。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寇?” “乱了,全乱了,到处都是流寇攻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孙传庭不是上报上来,又剿灭四万流寇?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孙承宗看着大明的地图,在上面不断的标注,眉头皱起来老高,不断的摇头。 “伱们说,会不会是孙传庭虚报战功?” “虚报……” 这群士大夫们纷纷上疏,恳求皇帝将三边总督孙传庭革职查办。 …… “陛下,如今江南各省都在打仗,朝廷里面都已经吵翻天了。”王承恩汇报着朝廷内的消息。 “让他们吵去。” “可如此闹下去……” 乾清宫内,众臣的奏疏堆起来好高,但朱常淦却是理都不理。 他正在欣赏陈圆圆绣的玉女图,“想不到陈美人竟然绣的比画的都好看,这每一处细节,你是如何调整的?” “陛下……”陈圆圆的脸上本就红晕更显得显眼,蔓延到身后脖颈间,若温柔甘美肉的气息,正在散发出气息。 “王承恩。” “是,皇爷!”王承恩小跑着出去,将外面的宫女、太监全部轰走,自己则站在门外面,拿出小漏斗。 差不多小漏斗一多半的时候,皇帝从里面走了出来,王承恩连忙将东西给塞了回去,心里暗道,“看来学的还是有进步的,至少比之前强多了。” 朱常淦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陈圆圆正在看着自己,脸羞愤的如红苹果,目光碰撞,她猛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他笑了笑,扭头吩咐道:“传令孙传庭、孙应元,加快进程,在春节之前,扫清江南。” “是,皇爷!” “另外告诉麻士维和许赐复,让应天府的廉政司以及那些士子都动起来吧!”朱常淦叫住王承恩,亲手淦给炭盆里面添了两块木炭。 “这把火烧完,江南的事情,应该也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 一京,四省,各路反贼全被捐了进来, 所有的地方都在打仗,唯有朱常淦一人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利用这次机会,岂不可惜?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造成一切的竟然是……崇祯! 朱常淦大概翻了翻朝中上奏疏的大臣名单,发现里面没有孙承宗,“孙阁老此次没有上疏吗?” “回陛下,孙阁老下朝之后,就坐轿子回府了,陛下若找他,我现在就去将他寻过来。” “不用。”朱常淦目光灼灼,“宫里面刚进来一些秋梨进来,你给孙阁老送一些过去。” …… 孙府, 孙承宗下朝之后,便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喝了几口茶水,左右四顾。 “孙铨呢?” 管家连忙回道:“回老爷,大爷他刚出去。” “把他给我叫回来,这几日,他一步也不能出府。” “……”老管家一脸的为难。 “老刘,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管家不解老爷为何如此问,但还是回道:“三十七年了。” “三十七年,应该明白我的脾气,到了我这岁数,大爷爷也四十六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为何管他?” 管家猛地肃然,“明白了,我这就去把大爷找回来,就是绑也将他绑回来。” 孙承宗点头,缓缓地躺在椅子上,别人或许没有看出来什么,但他岂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如此地步,皇帝却一定都不慌。 这说明什么……极有可能,这就是皇帝越级指挥的一场阴谋。 一京,四省。 为何偏偏是这几个地方? 陛下的目标不言而喻,都这时候了,自己儿子还往江浙的文官群里扑,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老爷,老爷!” “你怎么又回来了?”孙承宗气不打一处来,刚想骂人,目光晃见了他身后的宦官,连忙起身,“王公公,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儿了?” “陛下让臣给阁老送一些秋梨过来。” “快,快请!”孙承宗一遍招呼王承恩进府中喝茶,一边让管家赶紧去将儿子给找回来。 …… 翌日, 三边总督孙传庭也终于收到了皇帝的旨意。 “按部就班,加快推进,配合廉政司在东南的土地丈量、清算……” 孙传庭看着陛下给的旨意,来回看了几遍,更是盯着这些“按部就班”“加快推进”“配合”等字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果然,果然啊……这一切背后有陛下的影子,若我们妄动,恐怕如今乱了陛下的大计。” 曹变蛟吞咽了一口唾沫,“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陛下在背后操纵的?” “学着点吧,想要往上走,脑子就不能太呆板,要不然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罢官免职的。” 曹变蛟额头上一层细汗,幸亏此次没有犯牛脾气,自己将队伍拉出去剿匪,要不然真将陛下的计划给打乱了,真吃不了兜着走。 孙传庭大声说道:“曹变蛟。” “末将在。” “将陈永福、左大弼他们都叫过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剿匪,将匪患给压制住。如今这些流寇都冒出来了,正是我们展露刀锋的机会。” “是,总督!” …… 第34章 宗藩一并解决之法 四省的“形势恶化”,犹如黑暗迎面掼来。 “有人攻城了!” 随着呼声喊起来,常德府的火光猛地炸开,兵勇的呼喝声也跟着响起。 甲胄的声响,马声嘶鸣,火光划过眼帘,映出眼前的景象。 “不是信字旗,不是信王的人,应该没有多少,不用怕。”常德府守城的将领冲着众人喊道。 常德府离着武昌府极近,信王的二十万的兵马在侧他,各府无不肝胆俱裂。 “路将军,我就把这三千人全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常德府。” 说话的是常德府之中的荣王。 作为大明的宗藩, 前有福王被煮,后有各大流寇攻城略地,大明几乎所有的大明宗藩终于再次重视起来皇帝颁发的法令。 “同一宗的亲王、无郡王合计允许有护卫、家丁3000人,与地方合守城池,有封地的郡王则允许有护卫、家丁1000人。” 亲王的嫡长子继承亲王,其他世子降一级为郡王,郡王的嫡长子继承郡王,其余为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的嫡长子继承爵位,其余为辅国大将军…… 大明亲王28个,有封地的郡王16个,分布于8省。 以荣王为例,作为亲王可以拥有护卫、家丁3000人,但他的儿子没有封地,所以他整个荣王一系,只能拥有这三千的护卫、家丁。 如果是之前,他们肯定是不愿意花这个钱的,甚至是想让皇帝来出这部分钱,但现在形势全是完全不一样了。 失陷宗藩,官降三级? 与之前斩首示众相比,简直就是挠挠痒,还能继续为官,为将,很快就能再启复。 所有的宗藩们全慌了,不用皇帝催促他们,一個个全都组建起来自己的亲卫和家丁,开始对自己所在的城池的防务出兵出力,开始上心了。 “荣王放心,我等必与常德府共存亡。”路程晚攥着手,还没有说完,一声轰然巨响。 火炮的声响腾起,炮弹砸入流寇之中,一下子贯穿出一条条的沟壑。 几个正往前冲的流寇,被巨大的冲击力给砸的不成样子,骨断筋折,血肉飞出去老远,浓稠的鲜血迸溅的到处都是。 “杀!” “杀~” 喊杀声一片,农民军的攻城之战爆发了。 …… 南方的消息不断地汇入京师,就连朱常淦也不得不佩服,“这两个都是人才啊!” 历史上,孙可望之能,被黄宗羲评价为“此万历以来全盛之天下所不能有”毫不过分,“日夕操练士卒,三、六、九大操”,与同时期明军大部分镇将的文恬武嬉、醉生梦死形成鲜明对比。 其攻占安庆和常德府之后,其分田、笼络人心的能力,更是让朱常淦高看一眼,他敢说朝中能达到如此地步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毕竟提供强大的物质保证,是一个军队胜利的基础。 而李定国作为前线将领,无论是眼光、勇气,亦或者是毅力都可圈可点,在没有类似于锦衣卫这样的情报下,依然能敏锐地捕捉战机,确实是值得称赞的。 “皇爷,孙首辅到了。”王承恩低声说道。 “让他进来。” “是!” 王承恩快步走出门外,一边走一边摇头,南方都乱成那样了,皇帝不着急,反而请来了孙承宗共进午膳? “陛下!” 孙承宗从外面走了进来,给皇帝见礼。 “孙阁老,你看看这个。”朱常淦将户部递过来的奏疏放在了孙承宗的面前。 后者拿起来,先看了一眼署名,竟然是户部递过来的,随即将奏疏往后推了推才看清。 “今年宗藩俸禄逾一千万石……” 有明一朝规定,宗藩的俸禄额数: 亲王米一万石,郡王米二千石,镇国将军米一千石,辅国将军米八百石,奉国将军米六百石,镇国中尉米四百石,辅国中尉米三百石,奉国中尉米二百石。 公主及驸马米二千石,郡主及仪宾米八百石,县主及仪宾米六百石,郡君及仪宾米四百石,县君及仪宾米三百石,乡君及仪宾米二百石。 皇太子次嫡子、并庶子、既封郡王之后。必俟出合、每岁拨赐、与亲王子已封郡王者同。 女俟及嫁、每岁拨赐、与亲土女已嫁者同。 郡王嫡长子、袭封郡王者、其岁赐比初封郡王、减半支给。 “陛下,您这是?”孙承宗抬起头,眼中的意味有些复杂。 作为大明的首辅,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大明的宗藩越传越多,据统计上来的宗藩人数,已经超出了朝廷所能承担的极限。 但他更明白,在此之前,万历、天启皇帝都曾想过解决这个问题,但都无疾而终。 朱常淦似乎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一边用膳一边说道:“朕找你来,就是想讨论一种可行的一劳永逸之法。” 仅以嘉靖三十一年记载,国家税粮总收入为2285万石,而各王府岁禄开支就高达853万石,占国家税粮总收入的37%,成为国家经费最大的开支。 崇祯一朝,宗藩的费用占几乎接近了朝廷税收的二分之一,除了大头俸禄之外,其他如修建王府,婚丧嫁娶等临时性支出,王府徭役,庄田,商业侵占等各种费用。 一千万石,保守算,按照每石一两白银,那就是一千万两。 朝廷如果把这些银子全部用来养军队,辽东战场不至于糜烂到如此地步。 孙承宗先是一怔,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办法不是没有……” “哦,难度在于哪里?” “徐光启曾提出一个很妥善的建议,就是封地改分地,不再对子孙分封……” 说白了,就是买一定的土地分给这些宗藩,而且分给你土地之后,不再对你的子孙进行分封。 “以为永业”。 本来这个政策是极其好的,但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明初,军屯田有四亿多亩,可到了崇祯朝,几乎全部被地方豪强占据,有的没的人数都往上报,这些人朱家得罪不起,一旦他们闹起来,大明朝就乱了。 朱常淦点头,“朕听说个这个办法,除了孙阁老上述的担忧之外,还有其他吗?” “陛下心意已决?”孙承宗试探性的问道。 “朕心意已决。” 对于大明宗藩这个毒瘤,朱常淦从一开始就放在心上。 不是他不想办,而是更清楚,崇祯一朝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没有办法,而在于没有执行力,没有能力去办。 可以说,从一开始的东厂、锦衣卫,京营,到如今的五大营,清理朝堂超过一半的官员,就是为了今朝解决宗藩这个毒瘤做准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大明有封地的亲王和郡王,陕西五个,山西十一个,河南八个,湖广十一个,山东五个,四川一个,广西一个。 这些宗藩所在的省又恰是民不聊生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省。 江西、南直隶,浙江,这些富庶之省,反而没有任何的宗藩。 朱常淦此次肃清江南士绅,必然要清理出来大量的土地,其中剥出来一部分的份额,正好可以解决这些宗藩问题。 “以为永业”! 一举将朱元璋、朱棣圈养宗室子弟的礼法给打破。 “陛下,此乃祖制,要不要在朝堂之上,与大臣们再商量商量?” 孙承宗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朱常淦制止,“朕没有那么多时间,孙阁老尽快拟定个章程出来,你也应该明白,明廷的财政情况也是捉襟见肘。 若将大明的钱粮比作一张饼,大家都来分,并不会因为省下来多少,只会用在更要紧的地方,钱是杠杆,制衡地方,不会随意的分给谁,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孙承宗沉吟了半晌,见皇帝已经决定,终于点头。 …… 从宫里出来,孙承宗乘坐轿子回到府邸。 “孙铨呢?” 管家一下子从台阶上站起来,“回老爷,在屋子里呢,小人应老爷的话,眼睛时时刻刻地盯着少爷,不让他离开视线半分。” “好,你先下去吧。”孙承宗将管家给支出去,自己挑来帘子走了进去。 刚走进屋子,就看到桌子上没有动过筷子的午饭,脸色瞬间铁青,“今天你爹我入宫了,知道皇帝和我说什么了吗?” 见儿子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他继续说道:“陛下要对宗藩动手了。” “嗯?” 孙铨猛地扭过来,“什么意思?陛下对宗藩动什么手?” “陛下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宗藩问题……”孙承宗将今日在宫里面的消息挑重要的与孙铨讲了出来。 “不是……那是他老朱家,皇帝竟然这么狠?” 孙铨眼珠子瞪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也是我想不到的地方,陛下竟然如此狠辣,对自己同宗同族竟然一点都不留手,何况是东南各族乎?”孙承宗眼神灼灼,“反过来讲,陛下对宗藩都能下得去手。” “伱还和齐党、浙党、东林党他们走这么近,你觉得陛下会因为你是我孙承宗的儿子而网开一面吗?” “陛下早就在下这一盘棋了,一旦他动手,可不仅仅是砍几颗人头,而是要让江南各家,抄家灭族的。” 这些事情,孙承宗也是最近才想清楚的,同时也对皇帝的狠辣有了新的认识。 “……”孙铨脸上的表情凝固,沉默了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士大夫盖过皇权的时代已经过去,人要顺应时局,等你什么时候明白爹这番话,将来的成就,当不局限于此。” “可我仅仅是一个举人。” “举人又如何?如今朝堂之上廉政司的司正不也是举人出身?”孙承宗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于世?赶紧吃,吃完之后,同为父一起起宗藩分地之策。” 孙铨目光猛地大亮,起身道:“儿谨记教诲!” 廉政司司正许赐复以举人出身,做到了现在正五品的位置,如今皇帝拟定宗藩分地政策。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国策,即便分地之后,在很长时间之内也会有一些摩擦,需要一个部门去协调。 若自己可以先一步接触到这些,便是占了先机。 到时候何愁捞不到一个官身。 孙承宗见状也是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进士。 长子孙铨,举人;次子孙鉁,举人;三子孙钤,增广生;第四子孙鋡,廪生;第五子孙钥,廪生;第六子孙铈,生员:第七子孙镐,生员。 若是此次入京之前,他定然不会给子侄提供丁点便利,因为他知道,即便提供便利,他这几个儿子也不可能入朝为官。 顶多在地方做个七品以下的小官。 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帝大量的使用新人,且不局限于进士,举人甚至是秀才都能入朝为官,这让他不曾活泛的心也不由跟着动了起来。 抛开孙承宗的这点私心,他对于皇帝的预判,以及对朝局的理解属实顶级的。 朝廷内外,对于江南的事情早已经怨声载道,但他作为首辅,却是让这些江南的官员跳不起来,这个为人精明,又面面俱到的老人,在这一刻的平衡作用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这也是朱常淦当初选择让孙承宗为首辅的初衷,中间有个缓冲。 哪怕皇帝对于朝堂采取高压,逼着他们不得不拼命,朝中御史,文官,他们向上疯狂地提奏疏,但有内阁首辅在中间,皇帝这个位置上,遇到的压力就会轻松许多。 再加上他们对于局势却毫无掌控力,朝中文官心不齐,一堆勾心斗角,此时还在想着争权夺利。 这些朝中官员和士绅的压力传递到皇帝这里的时候,压力就更小了。 等孙铨吃完饭,孙承宗将其余六个儿子,七个孙子,以及三个侄子,八个侄孙,全召集了过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除了老大老二,我想让你们全去参军,陛下正在紧锣密鼓地肃清南方四省,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兵辽东,趁着这波东风,你们平日里也喜欢舞刀弄棒,或许咱们孙家不能再出一个在朝的文官,但也许能出一个在朝的武官。” 孙家的年轻一辈顿时兴奋不已。 …… 朝廷之中,如孙承宗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这些人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 他们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子侄送进军中,送入廉政司之中。 即便自己无法在这一波浪潮之中得势,也要给子侄创造机会。 这其中有一直跟着皇帝的旗帜走的,也有之前与皇帝对着干的文官,现在终于明悟过来的“罪臣”。 前者是为了更进一步,后者则是为了血脉博一下,给家族留个苗子。 “不要怕,到了京营,要敢打敢拼,有了军功,咱们钱家就真的起飞了。” “你爹我已经不可能有太多的腾挪空间了,陛下已经将朝廷彻底握于手中,你爹我已经被贴上标签,以陛下的狠厉,必然不会放过我的,你若可获得一定军功,咱家这一脉香火才算是保住了。” “别哭……” …… ps:历史上,崇祯十一年,清军大举进攻,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家守城,城破被擒,自缢而死。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管中窥豹,组建孙家其实还是很能打的。 第35章 再苦一苦官绅,骂名朕来担 九月十九, 孙可望部进入常德府。 李定国着实悍勇,直接硬刚常德府正面之敌,破城并全歼守军,阵斩大将董汉勇、原刑部侍郎刘承丰、生擒常德知府王锦,天下震动,京师百官奔走。 而随着攻略两府,百姓们投靠的人特别多,他们将青壮编入军队,老弱妇孺则编入辎重部队。 短短的数天时间,义军的声威再次大震。 人马多达三十万。 湖广,南直隶,江西,浙江四省的官军甚至不敢与他们争锋。 徽州知府宗忠达开城投降,想为石道深与大明朝堂沟通招安事宜,但却被石道深一刀砍在了脖子上。 虽说自己最初起兵的目的不是改朝换代,只是为了能吃饱饭,但那也分跟着谁,跟着八大王张献忠的时候,或许还想着混个一官半职,但如今跟着的是信王。 以信王如今的声威,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能! 九月二十一, 徽州府全部陷落,官绅被打杀者,超过千人。 夜晚,崇祯回到乾清宫,听着王承恩讲着朝堂之上众臣跪请朝廷出兵扫清贼寇,再看桌子上堆积超过半个身子的奏疏,整个人坐在御座之上一动不动,嘴角忍不住抽搐。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孙可望、石道深竟然这么能打,还有那个李定国,原本都将他拒之门外了。 却不料他自愿加入孙可望的阵营之中,短短时间已经发展到了三万人之多。 而且从他的战绩看,似乎比孙可望的军事才能还要出众。 自己就不明白了,怎么朝堂之上的将领,一個比一个草包,到了农民军这边,却是一个比一个勇猛? 难道自己真是做反贼的料? “哎”崇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皇爷,五大营的兵马已经过去,内臣不明白,您为何一直按兵不动?”王承恩忍不住问道。 “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还不到时候?时局如此,万一江南糜烂,官绅死伤甚多,而且东南诸省,乃我大明读书人的根基,若流寇杀伐过多,岂非动摇我大明的根基乎?!”” “什么是大明的根基?是读书人吗?” “这……”王承恩突然怔住,“内臣不敢置喙。” 崇祯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话。 自大明开国,洪武爷设计的这套体制,宦官构建的权力大厦无论多么宏伟,最粗大的那根支撑柱永远都在皇帝手中,这点魏忠贤改变不了,他之前的刘瑾、王振也改变不了。 因此,自己并没有花费太大的代价都将魏忠贤赶到了凤阳守墓,并逐步铲除了其羽翼。 铲除了阉党,本以为只是自己政治智慧的开始,却发现这竟然成了自己的巅峰。 那时自己只有十七岁,想当然的认为阉党既然被判定为“邪恶”,那站在阉党对立面的东林党自然也就代表了“光明”,于是开始无限制的扶植东林党。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一味的清算阉党、无限的扶植东林党只会带来一个后果——东林党一家独大,不比阉党专权好多少。 皇帝想要革新除弊,东林党人跳出来说有违祖制,站在舆论的制高点,煽动文官对朝廷政策进行猛烈攻击,十年的改革之路,寸步未进。 想提拔个官员,他们又跳出来这不行,那不行,还与阉党、楚党,齐党闹个不休。 不在朝堂而控制朝堂,皇帝毫无办法。 对于东林党这个问题,一直到崇祯当反贼之前,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在夜里无力的喊一句,“诸臣误朕!”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自己的基本盘,这二十万兵马,他们和这些文官士大夫,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瓜葛。 自然也就不用考虑文官士大夫是否和他们共享利益。 换句话来说,反贼、流寇跟文官集团并不是利益共同体,跟反王才是利益共同体。 而反王……又恰是自己。 过去,正是因为因为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基本盘,所以只能选择文官集团,成为他们利益共同体的一员,只能以他们为中介,一旦皇权与文官集团在利益导向上出现尖锐冲突,文官集团就会撤台,他们一撤台,皇帝就只能被架在火上烤了。 所以,现在的崇祯一点也不害怕文官集团反对,更不用怕他们直接撤台,把皇权架空,直接让反王出马去办就好了。 这也是第一次,他感觉治理一个国家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况且,皇叔朱常淦已经抓牢了枪杆子,五大营的实力、装备都要高于各地的卫所和边关的总兵。 足以威慑边镇的各大总兵。 崇祯喃喃地说道:“杀吧,杀掉一批,也好平衡一下南北士子不均的问题。” 有明一代,从洪武朱元璋开始,大明就以南北榜取士,原因就是南方数省战乱少,早已经形成了乡绅大户,气氛浓郁,传承多年,文辞功底自然就高一些。而北方数省战乱不断,士子文词功底便弱上不少。 “快了……快了……” 虽然临朝的不是自己,却也知道孙传庭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五大营的兵马、火炮也已经就位,百年之危局,能不能解决就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了。 不容半点差池。 庸人误国!奸臣误国! 朝中这些无能之辈,江南一大堆参与勾心斗角的官绅,一个个都是硕鼠。 鼠辈就是要挖开了洞,将里面一窝窝全给打杀了,才能做到一劳永逸。 急不得…… 如今的崇祯已然少了几分急切,更多了几分从容。 在他的眼中,尾大不掉的文官集团,已经成了年三十儿的凉菜,有它过年,没它也过年。 “啊?陛下您刚才说……” 崇祯看着王承恩一脸懵逼的样子,意识到话说漏了,岔开话题:“朕说……再苦一苦官绅,骂名由朕来担。” “苦一苦.”王承恩脸上的表情异常的精彩,一阵青一阵紫。 王承恩一脸懵逼地呆愣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皇帝已经倚在御座之上睡着了,他赶紧拿起大氅给披上。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蹑手蹑脚地往大殿外面走,“大明从来都是再苦一苦百姓,什么时候变成苦一苦官绅了?” 王承恩往身后看了看,心里嘀咕,要不要再请刘御医过来看看?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些日子皇爷的改变,他看在心里。 皇爷从未像如今这样,睡的如此安稳,如此的踏实,总是许久睡不着,要不然睡着了就猛地惊醒。 如今不仅能睡了,而且白天在承华殿的体力明显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但他还是不放心,索性坐在台阶上,守到了后半夜,屋子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才交代好一个小黄门,自己回去睡觉。 “乱起来了,彻底乱起来了,双喜,你再回去一趟,告诉你义母,刘宗敏他们,让他们彻底放开了闹,趁着机会,积攒人马。” “是!” 李双喜刚刚回来,又被李自成给安排回去送信。 不仅李自成,就连老回回、李万庆他们也将人马给放了出去。 如此短的时间,信王的人马就滚到了三十万人,他们怎么可能不眼红? 所以他们决定跟着信王梭哈。 将所有的兵力投入进去,攻城拔寨,发展自己的人马。 如此一来,江南彻底如烧红了的锅底。 江南乱局如此,南直隶、江浙一带的官绅却依然还在顽固地抵抗廉政司的清查、丈量土地,派大户人家的死士,悍然袭杀廉政司的官员。 其中还有一波特殊的人。 高阔的院落之中,晦暗的灯光摇动,一群官员、士绅们聚在一起,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外面的雨落在屋檐上,又拍在地上。 有丫鬟离得近了,才听得到里面在激烈地议论着什么,似乎是官绅们在求自家老爷什么? “本官的意思,万一反贼攻城,能不能由山长来和贼寇说和一下,若能将他们招安,再好不过。” “乱臣贼子不足为虑,眼下要紧的是他们廉政司可以让士子闹事,我们为何不可以让士子去闹?” “就是,凭什么要查我们,我们郑家百年来一直奉公守法,祖上三进士及第,岂能受此大辱?” “给他们闹!” 东林书院的学长站出来,“如今江南风雨飘摇,那反贼信王的兵马到处乱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咱们苏杭一带。” “怕什么?不论是谁当皇帝,终究还是要看我们士绅的脸色,也是要天下读书人来辅佐的……” 推开门,骤然变大的雨声,将屋子里面的人打断。 众人全都看向门口,丫鬟见状连忙惊恐地低下头,“老爷,茶来了。” “出去!”一名士绅打扮的人摆手让丫鬟将东西放下。 此人正是东林书院的山长,秦伯禄。 丫鬟缓缓的退出去,屋子里面又是一阵的争论声。 等她出来,碰到了另外一个丫鬟,对方眼神复杂,有些魂不守舍,不由问道:“馨儿,你怎么了?” “我爹让我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咱们都卖身给秦府了,哪里能拿这种主意?” “我爹也不是不认卖身契了,而是让我回去躲两天,我一个从常德府来的亲戚说,外面在疯传,信王的兵马不日就要攻入苏州府了。” “形势已经如此了吗?可……咱家老爷不是官绅,他是读书人,不至于吧……” 她话虽这样说,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声调却出卖了自己。 良久,她再次仰起头,“听说信王的部队,只针对官绅,不打杀我们丫鬟、长工、佃户。” 馨儿咬着嘴唇,“可……谁知道呢?” “但愿那些反贼不会打读书人吧。” 江南的火烧的不仅灼烧着大户人家,同样也燎着这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反倒是那些之前活不下去的百姓,没有多大的影响,甚至可能分到田亩而兴奋。 屋子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外面的风声、雨声却渐渐大了起来。 有明一代的书院,如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等在洪武皇帝朱元璋攻占大都之后,大力兴办官学,提倡科举。 南北直隶的国子监享有极其优厚的待遇,士子为官学的优厚待遇与科举的锦绣前程所吸引,对书院的兴趣大减,以至于各地的书院便沉寂了下来。 此后近百年,这些大的书院都没有太大的发展。 但成化之后,科举制度日趋腐败,特别是八股取士,将士子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如何作八股文,以猎取功名富贵。 官学便开始衰败,地方书院开始崛起,振兴。 以白鹿洞书院为例,成化初年,江西提学佥事李龄命南康知府何浚对该书院重加修葺,并聚集生徒,延聘名师,展开了较大规模的教学活动,使该书院真正兴复。 此后,弘治、正德、嘉靖年间,该书院还曾不断进行过修葺与扩建。 东林书院,万历三十二年,毁于天启五年,此后再次复建,这座只存在了短短三十多的书院,却是大明朝野都极其关注的焦点。 毫不夸张的说,这座民间书院从建立起就成为明末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政治势力。 东林书院不仅在招生,而且还面向周围几个府,比如他们每年举行一次大会(或春或秋)和每月举行一次小会(十四日至十六日)的方式向大明朝各地著名的书院(如徽州的紫阳书院、淋沥书院等)和大儒们发起邀约,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学问辩论大赛,更是让东林书院声名远扬。 东林书院的不少大儒身价也水涨船高,每年总会抽出一些时间,住在苏州城内。 两个丫鬟还在咬耳朵,突然听到外面“啊——”的一声惊呼,紧接着脚步声大作。 声势之大,显然不止一个人在跑动。 馨儿站起身,“发生什么了?” 雨势太大,声响也不小,外面的脚步声很快就过去了,就在她们在犹豫要不要告知老爷的时候,家丁们示警声,铜锣声陡然间沸腾起来。 “哐哐哐……” “流寇来了……信王来苏州城了!” …… 感谢大伙儿的月票,昨天一天就增加了三十多票,嗯……晚上还有一章! 第36章 大儒?老子打杀的就是大儒! 当农民军的红夷大炮轰击城墙的声音,混合着雷鸣,轰然落入苏州城所有人的时候,此刻这些官老爷们还在商量,如何抵挡廉政司的清查账簿、丈量土地。 还有人在高谈阔论朝中的大局,以及交换各家族在朝中大员们的意见。 甚至有人还在意味深长地幸灾乐祸。 杀戮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轰然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孙可望带着李定国血洗安庆府后,接下来的宁国府几乎没有遭遇太大的抵抗,因为里面大部分的官绅已经跑了。 虽然进程猛地提高了许多,但孙可望却是不满意。 因为官绅跑了,必然带走了不少的金银细软,这意味着他们的“收成”也少了,毕竟瓜分官绅的田亩给百姓,他们是得不到多少钱的。 所以在打宁国府的后期,他采取的策略是先派一队人马在东进的路上封锁消息,再攻城略地,等自己的兵马过去了,再放开。 这样……当苏州的官绅知道农民军打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如今的孙可望属下的兵马,加上李定国手下的,累积已经达十八万之巨。 其中经历过多番大战的精锐就有六万,浩浩荡荡,一道雷光打下来,守城的官兵看着密密麻麻的黑点铺满了大地,后背汗毛倒立。 而苏州城,承平百年,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动乱。 即便是戚继光倭寇时期,也基本上波及不到苏州城,这里有的是繁华的代名词。 “东南财赋,姑苏最重;东南水利,姑苏最要;东南人士,姑苏最盛。” “山海所产之珍奇,外国所通之货贝,四方往来,千万里之商贾,骈肩辐辏……” 青楼外的红灯笼在微风中摇曳,映射着华丽而淫靡的身姿,不时传来的箫声与琴音无不在凸显这个地方的繁华与热闹。 但深秋的繁华垂下,却有人穿着破烂的单衣死在了街道两旁,被人给抬到木车上,车轮在血水之上无情的辗轧过去,溅起一堆灰尘。 树叶在簌簌落下,地面也在猛地抖动。 …… “放!” “再放!” 孙可望吩咐以红夷大炮只是打了几炮之后,便不再攻击。 一方面是试探苏州城的守备,另一方面也是天气原因,大雨倾盆,即便盖着牛皮纸,火炮的威力也大为降低。 可城里面却是乱做了一团,原本这些极为硬气的官员和士绅脸色狂变,腿肚子打颤,“山长,我们的身家性命就拜托在您手上了。” “无论如何您出个面,与反贼们谈一谈……” “那个,事情从急,我们就先回了。” “好,诸位就先回。” 秦伯禄将众人送出府,看着他们急急忙忙的样子,眉头不由也多了几分担忧。 一直到后半夜,天还没有大亮,空气清新,没有丝毫雨势,随着火炮轰鸣,紧接着没过多久,从城门的位置开始喧哗声震天。 城里面忽然疯传,流寇已经攻入城中。 迷迷糊糊刚睡着的秦伯禄急忙起身,到外面打听消息,又听人说:“此并非敌军入城,而是南直隶总督的援兵已经到了。 刚放宽些心,结果街面上忽然大乱,无数惊慌失措的逃难者狂奔而至,他的眼睛猛地一凝,“苏大人?” 因为在这其中有官军数十骑,自北而南狼狈逃窜,势如波涌……溃兵与百姓交织之中,他竟然竟看见官兵护拥着苏州督镇贾彦辰奔向东城门逃窜而去! 那身衣服,昨日晚间就坐在自己身边,他不可能认错。 直到此刻,秦伯禄才惊觉,这哪里是援军到了,分明是流寇破城无疑。 …… 之所以能如此快的破城,原因是李定国穿上了安庆、常德两府官军的衣服,假冒援军到达。 他命人在四个城门同时采用了这個法子,唯有东门的守军胆颤心惊,轻信真的有援军到达,骗开城门之后,苏州的失陷便成了无可挽回之势。 此时天色没有大亮,许多人家还没有起来,就看着一些身着甲胄的流寇中外面悍然冲入了城中。 农民军以七到十人为一组,陡然杀入大户人家之中。 以至于哭喊声,惨叫声,到处都是惊慌失措,慌乱奔逃的人,原本城里面的的守兵也丢盔弃甲,混入百姓之中逃命…… 混乱之中,秦伯禄回头晃了一眼城墙,上面早已经布满了流寇,如蚂蚁一般攀附在墙上,挥舞着兵器白刃。 苏州城上守兵溃败奔跑,相互踩踏,拥挤乱做一团。 而城墙之上过于拥挤狭窄,守城的主将,便命令守军在上面架设了不少木板,使得城墙拓宽,好将火炮和滚石放在上面。 但这些木板不够坚固,人一旦多了就会倾覆,更何况有人在上面奔跑、踩踏,以至于木板纷纷掉下,人也如同落叶一样,不断的有守兵从上面掉下来。 城墙之下民房屋顶,被落下来的人如雨点冰雹一般砸的瓦裂开,房顶轰裂。 一个个骨断筋折,惨嚎声不断。 城内军民惊惶失措,四处寻觅隐蔽之处,家家关门闭户。 秦伯禄也连让管家将大门紧闭,自己则从大门边上的缝隙之中朝着外面窥视,看着界面上已经全是农民军。 正由东向西行进,此刻天空再次落雨,但军容严整,丝毫不乱……似乎是一支军纪严明、且令行禁止的军队,应该不会对百姓乱来,他拍了拍胸膛,心里稍微安定。 但很快后门的敲门声又将他差点吓的心脏跳出来。 “谁啊?” “吾乃……毕宝友。” “毕学长,你怎么来了?” 他连忙让管家将后门打开,却是几个大儒、街坊惶恐不安地进来,“山长,如今这情况,咱们要不要设案焚香,以示臣服?” “是啊,流寇势大,但他们主要针对贪官污吏,我们读书人想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秦伯禄此刻有些懵,拿不定主意,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接下来,众人开始更衣,然后站在门口,屏气凝神地排好队,焦急而又惶恐地等待农民军的到来,当然门是不敢开的,城内大乱,万一有地痞趁势袭杀,他们怕死。 可他们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反而是城中轰然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 “娘的,怎么这么多疯子?” 孙可望、李定国攻入苏州城之后,才豁然发现官绅的反抗远比众人想象的要猛烈的多,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死士。 历朝历代,都有大户人家豢养死士,这些人要么被用来顶罪,要么刺杀甚至造反。 这些人不用去田地劳作,也不用在他府上干任何杂役,而是跟着一群人每天接受军事训练。 原本精通农活的人,在经过几个月的武装训练后,也变成了一个精通刀枪拳脚的武士,再加上恩人府上每日米面酒肉的伺候,体格也变得强壮起来。 这些大户找来专业的人,培训他们,不仅仅是教授他们刀枪技能,更重要的是……“洗脑”。 拔刀之前会有人问,这是谁给你们的刀? 吃饭之前会有人问,这是谁给你们的饭? 受伤上药前会有人问,这是谁给你们的药……而这些问题你们都会异口同声的喊出大户老爷的名字。 而每月发例钱和衣物时,也是大户老爷亲自为这些人发放,生活之中所有的东西都跟大户老爷有关联,慢慢的在这些人的潜意识里,这世上没有官府,没有皇上,更没有苍天,只有他们的老爷。 这些大户天选那些争强斗狠入狱的人,将他们从牢捞出来,给他们吃喝,给他们女人,让他们生儿育女。 给这些人妻儿二十亩薄田,实则是将他们的妻女攥在手上, 平时他们为了官绅老爷能无恶不作,杀人放火。 老百姓看到他们,唯恐避之不及,惹了这些灾星。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死士便“心甘情愿”前来送死,掩护他们的老爷逃跑。 “给我将火炮拉过来!” “轰他娘的……” 细雨潇潇,苏州城内火光冲天,四处哀嚎之声撕心裂肺,慑人魂魄,其惨状不可形容。 奔跑,追杀的声音不断。 一直厮杀了有两个时辰,在一阵巨大的连环爆炸声之后,喊叫声才稀稀拉拉地弱了下来。 …… 之所以有巨大的爆炸声,是因为农民军与廉政司的人交手了。 即便朱常淦和崇祯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廉政司中有大量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手中有着大量的颗粒火药,掌心雷,在知道城破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准备。 将火药埋了整条街。 以至于当流寇冲击衙门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冲击瞬间爆发,火光、泥土、砖瓦、木屑……无数的杂物冲天而起。 声音震动耳膜,几百米之内的农民军全给掀翻了出去。 哪怕黑火药的威力没有后世的c4厉害,但这阵势却是足够惊人。 农民军一路打过来,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下子全傻了。 有的下意识地蹲在地上,有的则是则是躲在角落,甚至有不少人开始退却,连孙可望也有些懵,他连忙下令不要妄动。 廉政司里面的人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开始撤离,等孙可望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派人过去追,紧接着又发生了爆炸。 爆炸声引起的伤亡,比攻城时候还要恐怖,孙可望不得不让农民军再次减缓脚步。 “来啊!” 苏州廉政局,局长全厚培也是一个狠人。 家里本来也是个练武世家,他爹在天津卫也是有名的练家子,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后来让儿子弃武从文,武艺虽然不算高,但刀握在手中,却也是极其凶狠。 每当农民军想要冲上去,双方交手几下,就有爆炸声响起,震慑的不敢乱来。 “敢跟上来,就要做好被炸死的准备。” 就这样,区区百十人的阵容,竟然让数千农民军毫无建功,冲天的气势也被他们给压住。 “狗日的,这帮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厉害?” “朝廷廉政司的,专门查贪官污吏的,被那些官绅老爷们的死士给袭杀了好几个人,也是一帮狠人。” “照这么说,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油水?” “应该是这样的……” “那咱们也没有必要咬着他们不放!”孙可望恨恨地盯着廉政司众人逃脱的方向,制止了属下的追击。 清扫城内的其他官绅才是正事,最关键的是苏州织造府还没有攻下来。 信王就是被他们给刺杀的,若被他们跑了,才是最大的损失。 于是农民军调转方向,朝着城内的大户压过去。 …… 苏州城官、绅、商贾所在的富人区,无数的农民军如行军蚁一般,将其团团围了起来。 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而且还抓了苏州本地的一个师爷当向导,讲解哪座府,住着的是什么人,当过什么官,家里有多少顷田亩,除此之外,家中有没有欺男霸女等恶行都被抖搂了出来。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的死士和看家护院的战力也是极其强悍,这些人之中甚至有丧心病狂的家伙抱着火药,冲入义军之中引爆的。 双方随即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彼此都死伤惨重。 但整体一直是农民军占据上风,因为他们人多,一波接着一波的人,如洪水一般,将这些死士给磨了下去。 城内,这些大户一旦被破门,里面的要不然第一时间束手就擒,否则迎接他们的就是残酷的袭杀。 整户整户的青壮被屠戮,血流成河。 一队又一队的人马冲入这些高门大户之中,将人给抓出来,按在地上。 “前面那几家是什么底细?” “前面……好像是几个大儒。”苏州师爷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什么贪官污吏,也没有欺压百姓,就算了吧。” “大儒?”李定国目光猛地一凝,抬头看向房顶,取过来打大弓,朝着一个位置猛地拉动,射了过去,“老子打杀的就是大儒!” …… 两章搞定,到月底了,有票的帮忙投一张,感谢! 第37章 爱之深,恨之切!杀! 秦伯禄等人一直在门口等到了晌午的时候,街面上的兵马声音渐渐稀疏,几个“大儒”终于站不住,再加上家里的下人跑了不少,饭菜是老妇自己到厨房取火做的。 饭熟了,但众人相互看着对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下筷子。 “老爷,也不然……”秦伯禄的老婆将自己的金银首饰给拿了出来,打碎成小块,交给几个儿子,“你们几个,身上藏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还从箱子底下,找来了一些破衣服和蓝鞋子,“都穿上,我可以听说了,那些流寇不杀穷人的。“ “这是干嘛?我就不相信农民军会杀我们读书人!”秦伯禄梗着脖子,“我们东林书院这些年教授的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吧?” 他话说的硬气,可到了下午的时候,秦伯禄还是让家人爬上屋顶躲避,上去才发现周围几个大户的人家早已经将屋顶与屋顶的天沟给占满了。 彷徨间, 一支箭矢落在众人的面前,尾部的羽毛抖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抬头却是农民军的一個将领到了。 来人正是李定国,他一眼就看到了有许多人躲在了这里,而且看这院子也是大户,所以就舍弃了街道上的几个杂鱼,带着人攀上了屋顶。 很快,几十个农民军便将房顶上的人给围住,有人还想跑,却被农民军一刀给砍中后背,尖叫着掉了下来。 喷溅的尸体,从房顶落下,溅起来的血花将白色的窗户纸给染成一朵朵梅花。 李定国带着人刚刚与一大户人家的死士打了一仗,死伤不少,眼下已经杀红了眼,但凡敢有异动,直接就地格杀。 所有人顿时不敢再逃,哆哆嗦嗦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伯禄吓的连忙从房顶下来,小跑着来到李定国的面前,“大王,吾等并非贪官污吏,乃读书人。” “我是东林书院的山长。” 其他几个人也连忙附和道:“我是东林书院的学长。” “我也是东林书院的夫子……” “大王占据苏州城,需要写文书、檄文、以及记录账目等,我们是可以代劳的。”刚刚说话的东林书院山长秦伯禄再次开口道。 此刻,这群读书人,哪里还有昨日与官员、士绅们谈论时,半点的硬气。 一个个卑躬屈膝,恨不能一头舔在李定国的鞋子上。 唯有一人脸色难看,东林书院的学长毕宝友,他想说什么,被秦伯禄给拽住。 可李定国目光却是阴冷如鸷,“东林书院?可咱怎么听说东林党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你们这些人,天天喊着‘清流’,背地里以地域为单位,以高官为领袖,结成帮派,与朝中宣党、浙党、楚党、齐党斗的不亦乐乎,可把我们百姓害惨了。” “就是,你们自己中饱私囊,官绅勾结,反对朝廷对工商业收税,反对对矿产收税,结果所有的税赋全都落在了我们农民的头上,要不是你们……老子能造反?” 李定国与属下对视了一眼,他们是泥腿子出身,但造反这么多年,却是对大明朝的政局有着自己的理解。 再加上信王从不止一次说东林党误国,以至于他们对于东林党这个官僚士绅集团,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反而有着极度的厌恨。 “带回去,查查他们背后有没有其他产业,有没有欺压百姓之举,但凡能找到任何一点,格杀勿论!!” 属下的人掏出绳子,系在了秦伯禄的脖子上,不仅他,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被绑了。 东林书院的众大儒瞬间全傻眼了。 “走。” 数十个人被长绳系在脖子上,绳索相互拖挂,如贯珠一样,被赶着前往苏州知府衙门。 秦伯禄被驱赶着走到街上,整个人瞳孔猛地放大,只见大街上,满是死尸。 或被箭矢所中,或被刀枪砍死,或遭马蹄践踏,或被人足所踩,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路过一处水沟的时候,里面堆积满了尸体,胳膊和腿分不清,血混在水中,同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水! “完了,彻底完了。”秦伯禄瞬间惊恐莫名。 东林书院的学长毕宝友惊慌失措之下,身形一僵,加上身上有绳索,一步发软,瞬间跌倒,遍身泥泞,但他这一倒将其他人也给连累,一行人随着摔倒。 一名农民军见状,拎着鞭子过来,直接抽在了他的身上,“狗东西,想干什么?不想活了是吧?” “尔等无知……”秦伯禄梗着脖子躺在地上叫骂不起来,其他想站起来的人再次被他拖累,再一次摔倒。 “吾乃大儒,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一个义军小头领气急之下,直接抽出刀捅在了他的肚子上,“大儒?命比人多一条还是咋地?” 毕宝友抓着刀柄,两只眼睛瞪得如牛犊子一般,难以置信。 直到此时,有些人似乎才醒悟过来,读书人……在流寇眼里,并不多么的高贵。 这个小头领,将刀在毕宝友的尸体上擦了擦,吐了一口唾沫,“盛世大儒可以当饭吃,但这特么乱世,你还拿这大儒的名头来唬我?告诉你们,不好使!” …… 九月二十三,武昌府。 崇祯正和老瞎子在下棋。 “几日之前,传来消息,杭州城已经被石道深给围困,如今如何了?” “回信王,石道深已经攻城三日,想来不日即可攻下。” “如此看来石道深技高一筹。” “报!”外面突然有传信兵跑进府中,高喊道:“孙将军大破苏州城!” “苏州城破了!” “哦?”崇祯猛地抬起头,杭州城能抵挡一些日子,这在他的心理预期之内,反倒是孙可望、李定国的进度如此之快,出乎他的意外。 “信王!”传信兵将信件交到信王的手上,只见后者只看了几眼,本来笑着的神情狂变,“什么是大奸大恶,这就是大奸大恶……” 崇祯猛地将手中的茶碗掼在了地上,霎时间碎屑迸溅。 老瞎子感觉到不对劲,让徒弟给自己念一下信上的内容。 “是,师父……苏州织造被李定国拿下,从其家中查获白银,两百万多两,其余金银珠宝无数……” 也难保崇祯愤怒难以消解,朝廷已经难到了如此经境地,你们手中握着数百万的巨款,这就是自己治下的大明? 怪不得大明亡,这样的大明不亡? 谁亡? “杀……将其族中所有青壮全部斩杀殆尽,妻女送入教坊司。” 崇祯可没有只诛首恶的意识,作为既得利益者,家中长辈贪墨的数百万两不可能全好过了他一个人,他的子侄,妻女同样吸着江南百姓的血肉。 既然要除恶,那自然一除到底。 “信王,那东林书院的那些人呢?” 崇祯看着书信上,这些“大儒”及那些矿商的供词,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杀!” “是!” …… 当崇祯的命令到达苏州,一股血雨腥风顿时再也遮掩不住。 流血、杀戮,在接下来的两天之内,成了这座城池的奏章。 期间的杀戮和鲜血无法一一详述……但时间上却是整整一连砍杀了四天,疯狂才渐渐停歇了下来,到了清理的时期。 苏州城内几乎所有的商贾、豪绅、官员都没有逃脱。 被屠戮殆尽。 喊杀声从早到晚,又从晚上到白天。 大街上火光照耀如白昼,农民军执予往来巡逻。 有不少百姓等待了很长时间才乘隙越过大街到了小路上。 路上曾遇到其他的百姓或者逃难的人,身体接触时互相惊骇不已。 有几个声名不错的士绅被放了回来,但整个却是和傻了一样。 仅仅几百步之路,啄食的乌鸦、饱餐的野狗、染红河道的血腥、丢弃的鞋子,舍弃在路旁的残肢、叠在一起的尸体、弥漫在四周尚未熄灭的火焰。 自酉时至亥时他才回到家,看着自己的妻儿俱在,众人抱头痛哭,彼此诉说这场乱局看见的惨相,唏嘘不已。 除了这些官绅,死的最多的便是大户人家的死士、看家护院,因为他们的反抗,所以面临的也是最狠厉、猛烈的打击。 等所有的事情落定,纲领的这些东西才缓缓的展开他功能性的一面。 …… “哐哐……大伙儿都出来了,都去苏州府知府衙门,分粮食,分田地了。” “分田地了!” 街上那些贫苦百姓,则透过家里的门缝往外面看。 只见以往平时日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此刻被绳子拖着,里面有男有女,全都穿着绸缎,行走的姿势极其的难看。 整个苏州府,充斥着令人生畏的血腥与暴戾,但随着农民军的铜锣响起,渐渐开始有人从家里走出来,看到农民军真的不伤害他们,才敢朝着苏州城的知府衙门走去。 先开始只是几个,然后是一群群的百姓,他们身着褴褛,面黄肌瘦,走路都打晃,但此刻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土地是百姓原始的冲动。 知府衙门外, 以往苏州的大道上,尽是衣着华丽的富商,官员,乡绅,富家公子,书生,但现在却是满满登登的贫农。 “都别挤,一个一个来,苏州府的田亩不少,咱们先登基在册。” “嘭~” 随着一声火铳的声响,刚刚还争抢,挤在一起的人瞬间安定了下来,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可是流寇,开始排队领粮食。 等领了粮食,有些人从最先开始就有心追随信王的人留下来祈求加入,但却暂时被编入一队维持城内秩序的队伍之中。 其中一个名字叫李明慈,年龄不大,父母早亡,听说过不少信王的事迹。 他跟着队伍,拉着木车清理苏州城内的尸骨……最先到达的一个地方,正是一个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的房后的沟壑之中。 只见里面堆尸贮积,都被尸体填平了,手足相枕,血水掺杂其中,化为五颜六色…… “呕!”李明慈一下子吐了出来。 “死了,都死了!” 这个大户人家他认识,那老头……是他们这一带最负盛名的官员,以往他看到不敢看一眼的存在,如今却全都面目狰狞地死在了这里。 还有那个,好像姓秦,是这一带的大儒。 …… 京师, 朱常淦正在军机处和孙承宗商量接下来的工作,朝鲜那边已经肃清亲满分子,接下来就是长期持续的工作。 还有另外一项,就是宗藩的分配工作。 听上去十分的简单,好像就是召集这些宗藩跑到那些被赶跑的官绅家里,把能拿的拿走,能抢的抢完,顺便再把官绅给拉出去该杀的杀,该放的放,似乎就结束了。 就算有难点,也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暴力解决就可以? 但许多问题是从根本上解决了的,就以打击贪官污吏、豪绅、恶霸来说,这些人是有限的,他们听到不利于自己的风声,便早早的带着小媳妇跑路了,哪里还能等到伱来打他? 而想要取证同样是困难的,没有证据,直接打杀,必然会引起大乱。 这也是廉政司一直在南方推进极慢的重要原因之一。 关键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打杀几个官绅,那点家当,根本就不够分,可要是针对那些小地主……问题就来了,很难识别,没有谁会在自己的头上贴标签,说自己是劣绅。 而且廉政司要进行跨区域打击,这给识别贪官污吏、劣绅带来的难度就更大。 “皇爷,锦衣卫密报!”王承恩托着一个竹筒进来。 朱常淦看着上面系着的标签,瞳孔缩了一下,伸手接过来展开。 “苏州城内,近三千官绅、富商被斩杀殆尽;苏州城血流成河,沟壑填满尸体……” 看着这些字眼,朱常淦都为之吃了一惊。 苏州城竟然被崇祯以如此手段给清洗,在此之前他想过崇祯可能会打杀一部分贪官污吏,但以如此惨烈的形式清洗,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前几日,他甚至从王承恩的口中听说了一句话:再苦一苦官绅,恶名由朕来担。? “或许这就是爱之深,恨之切?!” 当初崇祯是那么的依赖江南的这帮文官,听信他们的谗言,当真实面目揭开的时候,他的内心就有多么的失望和愤怒。 下手的时候,也就更加的肆无忌惮。 朱常淦挠了挠头,喃喃道:“这位……放下了皇帝的担子,真的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关键他自身的缺点似乎也在一点点完善?” 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崇祯竟然不在乎自己的“圣名”了。 一个敢往自己身上担恶名的人,其做出来的决定杀伤力将变的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下问题倒是好解决了。” 由流寇出手,朝堂这边的压力一下子就减少了许多,就算是不小心误伤了一些小乡绅,也与大明朝廷无关,但却从跟本上肃清了这些地区的官绅阶层,为接下来的重建奠定基础。 正思索着,又有小黄门进来,“皇爷,登莱水师传来战报,皮岛孔有德希望与我大明谈招安之事。” “哦?这就顶不住了?”朱常淦看了一下上面的字眼,不由气笑了,“他这是想当第二个毛文龙,还听调不听宣?” “告诉郑鸿逵,打击力度太小,让他给朕狠狠地揍,频次也从原来的一周一次的炮击,换成一天一次。” “是!” …… 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有点事儿要出去一趟,如果回来早了,会再更新一章! 第38章 盛京诡谲,崇祯身份被认出 皮岛, “这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孔有德带着部众登上城墙,看着大明登莱水师火炮轰塌掉一大截的城墙,心中无限的憋屈,打又打不到,反而大明的舰船火炮能轰击到城内。 上次,大半夜孔有德正睡觉,城中突然燃起大火,将所有人给惊醒,城门之上的火炮发射了几十枚,愣是一点毛都没有沾上。 还有上上次,炮弹就落在孔有德隔壁的院落,差点将孔有德给带走。 三天两头就来一次,谁受得了? 这正是郑鸿逵的战略,如今北方已经开始结冰,陆地上的河流湖泊刚刚陆续开始结冰,但海面之上却是还可以通航。 孔有德叛出满清,在皮岛想安定下来,就得要补给,而陆地之上,满清卡着他,便只能通过海路。 如今大明朝的水师将他的海路给截断,并且不断的骚扰,整座皮岛之上,要吃没吃,要喝的没喝的,还要担惊受怕,这群人的日子就难过了。 再加上之前,大明朝五日灭朝,在孔有德心中形成越来越大的阴影。 所以,孔有德终究还是向大明朝递出了降表。 降表递上去了,可他的降表却是希望大明皇帝封他为东江总兵,自己在皮岛之上有自治权。 与此同时,他也让人写了许多恭维大明皇帝的话,会与满清战斗,不断地对满清骚扰,以辅佐大明。 孔有德还没有走下城墙,突然听到号角的声音。 “大明水师来了,大明水师又来了……” 轰~ 轰…… 孔有德的属下连忙将他给压低身子,“大帅,太危险,快……离开这里。” “滚一边去。”孔有德不仅没有逃往低处,反而逆势登上城墙,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大明战舰,整个人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大明登莱水师在发射了三炮之后,便停了下来,但也不走,就是远远地待在原地,似乎在示威。 “他们这是何意?” 孔有德紧咬后槽牙,脸上的肌肉隆起,“大明皇帝这是在警告我,条件不能接受!”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今主动权压根就不在我们手上,投降满清必死,也只有投降明廷了。”孔有德盯着几层楼高的巨舰,“此乃大势,单靠我们这些人,已然无法更改了。” “取笔墨过来。” 片刻之后,从皮岛出来几个人,推着舢板跳入其中,缓缓地摇动船桨,向着大明的舰船靠近过来。 但还没有到跟前,就被叫停,由旗舰上放下的木筏,将为首的一个人给接过来。 这样做,可以防止对方在舢板之上放置火药,一旦靠近,将战舰炸出个窟窿出来,问题就大了。 孔有德属下的参将冲着众人拱手,“哪位是郑提督?我家大帅有一封信要我送过来。” 郑鸿逵从人群中现身,接过来展开看完之后,脸色突然之间缓和了下来,“告诉孔有德,今后我们就是同僚了,若有满清鞑子过来,可以知会我一声,火炮支援。” “那就谢郑大人了!”这位参将闻言,也是轻舒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怕大明这边不依不饶,提出更非人的条件。 其实对于朱常淦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调听宣,不上朝见驾,这种自主性就太大了。 孔有德信中提到的便是听调听宣,允许大明朝廷在岛上驻军,打乱建制。 …… 皮岛之上插上大明日月旗的消息,传入盛京, “怎么可能?”多尔衮猛地将御案之上所有东西给扫了下去,两次派人攻打皮岛都无功而返,反而明廷只派了水师过来,他就投降了? 因为满清没有水军,反倒是大明朝的几艘船达到了满清无论如何也没有达到的目的。 多尔衮恨的牙齿发抖,“阿济格,你自己说,这仗是怎么打的?朝鲜朝鲜丢了,如今连皮岛也丢了,时局一下子回到了十年之前,你自己说……” “归顺于我大清的蒙古和朝鲜兵马,本就已经按捺不住,如今就连这個反出去的乱臣贼子再次投降明廷,你说蒙古兵、汉兵,朝鲜兵,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谁还愿意降我?” 岳託一看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站出来说道:“皇上,阿济格正拉着从朝鲜抢来的女人和钱财在入京了。” 多铎死后,两黄旗的人又被撸下去不少,原来声名远扬的索尼、鳌拜,此刻正挣扎在生死边缘,新扶持起来的谭泰、冷僧机不足与自己争夺。 而原本在皇太极时期的济尔哈朗,也被多尔衮给踢出权力中心。 至于原本忠于豪格的何洛会、图赖以及图尔格、遏必隆,则全部遭到了废黜, 多尔衮能用的人不多,如今排在他之前的,唯有阿济格一人而已。 “……”多尔衮眼珠之中闪烁着野兽一般的光芒,极限地压自己心中的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住。 “去,让阿济格即刻入宫。” …… 阿济格刚回到家,就接到多尔衮的圣旨,正诧异,却被告知济尔哈朗在府内求见,“快,请他进来。” 自从多尔衮登基之后,朝堂之上变局过大,两人就结成了攻守之盟。 “郑亲王,我这还刚到家,你就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恐怕性命不保啊!” “此话怎讲?”阿济格脸上的横肉颤抖,大声咒骂道:“他多尔衮想卸磨杀驴不成?” 济尔哈朗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你小声点,被外人听见,恐怕皇上会更愤怒。”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朝鲜回来的时候,屠城抢了女人和钱粮?” 阿济格点头,“没错啊,他朝鲜都投降明廷了,我为啥不能屠城,抢钱粮和女人?难道白白便宜明朝……这也错了?” “想当初我就说,咱们派人过去,可能已经迟了,可多尔衮他非要发兵,这一番折腾下来,将士们怨声载道,不屠城,如何能平息将士们的怨气?” “再说了,屠城、抢粮、抢女人,两代汗王都是这么教授我们的,过去都是功劳,怎么到了他多尔衮,就……就变成了罪过了?” “伱想的太简单了,怎么就没有想到,我大清境内那五十万的朝鲜军民听到此消息,会是什么后果?”郑亲王济尔哈朗强忍着怒火,要不是自己实在没有办法,他真的不想找这个没脑子的莽夫结盟。 “若皇上是想利用这件事情,将你手中的兵权给收回去呢?” 阿济格脸色大变,直到此刻,他豁然明白这其中的漩涡,“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多铎刚死,多尔衮为了维稳,应该还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我们不能将主动权全部放在多尔衮的手里,不是吗?”济尔哈朗攥了攥手指,眼底的光芒闪烁,“你比多尔衮大七岁,而且立功颇多。” “没错,不能将所有的主动权放在多尔衮的手里。”阿济格的恨声骂道。 济尔哈朗继续说道。“你征讨过蒙古、参加过大凌河之战、松锦之战、山海关之战、皮岛之战,哪一次不是你身先士卒,凭什么他多尔衮就吃县城的,而让你来背这黑锅?” “如果不是多铎,他多尔衮是无论如何也争不到皇位的,可现在……多铎已经死了,他死了,你的机会就来了。” “来了……”阿济格眼睛猛地放亮,挺了挺他肥硕的腰腹,野心开始膨胀,“对啊,我是大哥,为何不能当皇上,反而他多尔衮能当上?” “若你有此心,我必然全力辅佐你。”济尔哈朗的承诺,“不仅是我,礼亲王也支持你。” “不错!”济尔哈朗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这是礼亲王的亲笔信,你看完烧掉即可。” 阿济格连忙拿过来,展开看完,心头大喜。 原来不仅仅是济尔哈朗,还有代善,同样的对多尔衮意见极大。 信中有代善的承诺。 多尔衮登上皇位之后,对当初支持豪格的代善以及济尔哈朗梳理,将他们赶出了权利的中心。 而且,他们也看到了多尔衮如何肃清豪格的家族,做的比皇太极时期还要绝情,这让代善和济尔哈朗终于做出了决定。 而历史上,代善在被多尔衮排挤出朝堂之后,同样也没有安生下来,参与拥立福临的事宜,并且与多尔衮不是一条心。 更关键的一点,阿济格头脑简单,他的脑子仅局限于战场之上,离开那片天地,他的智商就缺斤少两。 要比多尔衮好控制的多。 紧接着,济尔哈朗和阿济格两人又密谋了许久……等济尔哈朗从阿济格的府邸出来,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阴鸷,钻入了轿子之中。 “到中街的第个路口将我放下,你们所有人抬着空轿子回去。” “嗻!” 一炷香之后, 济尔哈朗面见了一个女子,如果多尔衮在这里的话,定然会惊讶地问一声,“玉儿,你怎么在这里?” 大玉儿没等济尔哈朗开口,自己先说道:“郑亲王,我们长话短说,在日落之前必须赶紧回去。” “我问你,可有万全之法了?”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阿济格已经入套,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好,一切听郑亲王的信号,我死也要保住先皇的骨血。” 没错,大玉儿此刻已经怀上了皇太极的孩子,她不想与多尔衮发生关系,但多尔衮却不管不顾,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 如果多尔衮没有当皇帝,她的孩子是女儿或许可以安稳降世,可如今多尔衮当了皇帝,那到时候自己生了个儿子,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大玉儿本布泰选择加入济尔哈朗的阵营之中。 远处的酒楼之上,有个窗户开着,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这个方向,直到出来本布泰从里面出来,马车离开,他才起身将一两银子拍在桌子上,“小二,不用找了。” “谢这位爷!” 盛京风云突变的同时,武昌的总督府发生了一件让崇祯始料未及的事情。 崇祯在府内走动的时候,被趴墙上往里偷瞄的人给看到了,关键对方还发声了。 “姐……姐夫?” “三当家?” 俩人目光对视,全都懵逼了。 “姐夫,你怎么在这里?你穿的这身衣服……” “我……”崇祯嘴角抽搐了几下,反应比对方快那么一点,指着老韩大声喝道:“老韩,快,他是红娘子那边的三当家,将他给我拦住,别让他跑了。” 自己现在是信王,但底子却是宗藩。 知道自己宗藩身份的人就这么几个,而恰恰这位就是其中之一,要是宣扬出去,所有的谋划可就全完了。 三当家被他一喊,也是猛地惊醒,撩开了腿就跑。 老韩在楞了几秒之后,猛地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带着人狂追。 第39章 李岩:我说的句句属实 ps:今天有些事情,晚了一些! 刀枪金石交击,清脆的响声在总督府外骤然响起,砖石、木屑,草木被砍的轰然飞散。 老韩被三当家的重刀给砍在钢刀上,整个人甩飞出去,撞在一块门板上,刚想逃脱,却又被追了上来。 此刻的总督府外,那些卖东西的商贩们却是倒了霉了,木炭,汤锅,开水,混沌,甚至是烧红的炭火,不断的炮弹一般四处飞溅,那些商贩食客们被这一幕惊的捂着头四散奔逃。 “信王府办案,所有人远离!”老韩狂呼。 从武艺上说,三当家是稍微高于老韩的,但这是在总督府。 此刻的老韩的虎口裂开,虽然无法打过三当家,但三当家却也在短时间之内无法一下子甩开他,而就在两人交手的这么短时间,老营的兵马已经有人赶了过来。 “信王军缉拿凶犯,所有人散开!” 他们是锦衣卫出身,最擅长的就是合击之术。 三当家刚跳起来,便被几个人扔飞镖给打了下来。 双方人影上下翻飞,锦衣卫的人这边不断有人被三当家给轰出去,但却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呼喊声,兵器的交击声不断的响起。 气氛灼烈,如烹油。 街面上的桌椅,和面的案板,不时地被砍成两截,街面上挂灯笼的木杆也一根根断裂。 很快又有人被劈飞出去,捂着伤口嘶吼着。 “用火枪!” “不,不能用火枪!“ 老韩连忙拦住,他记得清楚,信王和他说的是抓住对方,而不是杀了对方,而且信王说话的语气,可以判断,此人是信王熟悉的人。 作为锦衣卫千户,这点情商还是有的,万一将人给误杀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例子,在锦衣卫可不新鲜。 很快,锦衣卫特制的网子被扔了出来。 三当家就算是武功再高,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锦衣卫的人给按住了。 老韩让几个人留下来清理现场,自己则押着此人,再次进了总督府。 …… 总督府内,崇祯正在焦急地等着,看着五花大绑的三当家被老韩带进来,连忙起身问他道: “还有谁知道你来总督府了?” 三当家胸膛起伏,呼吸粗重,眼睛愤怒地看着崇祯,“你说呢?我既然来此,大当家能不知道?”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就信王!”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一个宗藩竟然坐到了信王的位置上,更可笑的是,天下这么多的反王竟然都来武昌府参加武昌大会,共推你为反王之首。” 到了现在,三当家怎么能不明白事情的缘由? 而他也正是因为这個信息量太大,所以刚刚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对方的人给拦住了。 要不然以自己的身手,跑了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红娘子竟然也知道……”崇祯闻言顿时头皮发麻,两只手不住地交错握,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 老韩突然来了一句,“要不要直接结果了他?这样也来个死无对证。” “不!”崇祯摇了摇头,望着三当家,“此人当初曾有恩于我,而且街道上不少人也看到了他,想完全封锁消息,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已经漏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悄无声息地将红娘子给绑过来,这样隐患才能消弭于未然。”老韩再次建议道。 “不,如今反王都在武昌府,若陡然对红娘子动手,恐怕会让其他反王心生恐惧,不利于大计。”崇祯想了好几种办法,却都感觉不妥,只能道:“你先将他关起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是!” 等老韩走了,他又坐下来,梳理着其中的关键。 片刻之后,他猛地起身,“传令石道深,让他务必在五日之内攻陷杭州府。” 既然变故已经产生,那能做的也只能在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前,尽快推进自己的计划,将其可能爆发产生的灾难后果降到最低。 …… 而在武昌府的东方,李自成盘下了一处院落,这家院子一点个地窖。 里面灯烛摇曳, 一个人被绑在一个木头上。 “我对你不薄吧?你要是想走,和我说一声即可,何必偷偷的跑?”李自成眼底寒光闪烁地盯着李岩。 “闯王,我没有背叛之意,我……我是发现了一个疑点,想再确认一下。” “什么疑点?” “信王,他或许是我的一个熟人。” “哦?”李自成的眼睛眯的更很了,“是伱什么熟人?莫非你们有旧?”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怀疑信王正是红娘子的郎君,也就是当初的明廷的皇亲国戚,皇家宗藩。” “……哈哈~~”牛金星怔了一下,突然被气笑了,“明朝宗藩?我说李岩,你就算是编瞎话,也没有必要编这种来哄骗闯王吧?” “就是,信王手握二十多万反贼,天天和明廷打仗,杀了这么多官员,如今更是兴兵攻打苏州府和扬州,你自己觉得可能吗?”李双喜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就连平时为李岩说情的宋献策都忍不住摇头。 “这……”李岩瞬间呆愣,对于这一点,他也有些懵,也是因此他不断的调查,才在总督府外被李双喜和牛金星给抓了回来。 李自成看着他,“念你之才,且是初犯,断他一指,让他长长教训。” “是!”双喜猛地抓住李岩的脖颈,往外拖。 李岩眼睛猛地暴突,大声喊道:“闯王,闯王……我说的都是真的,句句属实,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几分钟之后,“啊~”的一声惨叫。 李岩被斩断一根手指,拖走关进柴房之中,可他嘴上却还在叫着,“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把他的嘴给堵上。”李自成摇着头,使劲揉着眉心,叹道:“如此年轻,为何有如此见地,竟然让李岩都为之臣服,此非我之幸啊!” …… 盛京, 满清的朝堂之上,阿济格赶到宫里的时候,才发现朝堂之上竟然已经站满了朝臣。 这让他目光愈加的狠厉,步入朝堂,朝着御座之上的多尔衮行了一礼,“臣,叩见皇上。” “阿济格,你可知罪?” “臣何错之有?朝鲜不是我丢的,我还没有赶到,大明朝就已经攻占了汉城,撤军也是皇上您的旨意,臣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闭嘴……”多尔衮指着他怒斥道:“我看你是早有异心,攻打朝鲜,不过是想自立为王,下面的将士早已传信于朕。” “此次出兵,若不是你拖延时机,想以朝鲜的兵马消磨明廷的兵力,何至于会是如今这地步?” “这……五天八百里,如此行军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也在合理范围之内吧?” 多尔衮盯着他的眼睛,“好,就算行军速度不追究你,可你从朝鲜回来的时候,屠城,劫掠钱财和女人,这总该认了吧?” “这是为了让朝鲜和大明害怕。” 岳託见状站出来补刀道:“皇上,朝鲜兵马对我们仇恨万分,都说宁愿被杀,也不为再为我大清而战,从今往后,朝鲜这十万兵马,除了全部斩杀,再没有其他用处了。” “听见没有,没了这十万朝鲜兵马,我们大清就要自己作为先锋率先与敌军拼杀血战,死伤将大大增加,我八旗的子弟又将有多少人无法归乡?”多尔衮额头上的青筋暴突而起的骂道:“你竟然还说,屠的对,抢的好?” “阿济格罪在不赦,论法当诛。”岳託的弟弟此刻也站了出来。 “论法当诛!” “论法当诛!” “.” 归顺多尔衮的其他旗主和将领闻言也跟着附和道。 “来啊,将阿济格关入大狱之中。” 多尔衮却没有下令诛杀阿济格,因为这样可以让世人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不会手足相残,而且阿济格掌中的镶白旗,更加会因为自己没有杀死他们的主子而感恩戴德。 阿济格却是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从外面突然冲出了几个士兵,将他给护住,“皇位有德者居之,你多尔衮品行拙劣,天怒人怨,理当退位让贤。” 济尔哈朗此刻也也开口道:“皇上,咱们大清在您的手上,先是丢了漠南蒙古,如今就连朝鲜也丢了,智顺王反出我大清,怀顺王被明廷设计杀死……这一桩桩,一件件。” “皇上,我大清的江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处处受制,此正是因为一个人的心智有限所致,当初太祖爷在的时候,四大贝勒共同执政,便没有这样的问题。”一个身影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代善。 “有些事情,坏就坏在,擅自更改祖制上面,在太祖手中,我们开疆拓土,无往而不利,国势蒸蒸日上,可自从先皇登基,一人坐正位,我大清的江山形势便开始恶化。” “没错,还是我太祖的制度好,横扫中原,所向无敌,可现在……才过了几年啊,我们怎么就不行了?难道是我们满人腿软了?还是现在的制度有问题?” “当然是现在的制度有问题,太祖的制度没了,精气神也没了,能不出问题吗?皇上,咱们把这一揽子的事儿全给抖搂清楚了,咱们还是四大贝勒平起平坐,政务和旗务不分家,一通商量,不分家,也免的皇帝一个人太过辛苦,顾不过来。” “对,有道理,如此一来,这大清才算是群策群力,天下太平了……” 有他们两个领头,其他旗主一听,要恢复四大贝勒共同执政,顿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恢复四大贝勒共同执政,他们的权力涨的可不止一筹。 也纷纷站了出来,纷纷赞同道。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多尔衮咬着牙指着众人,“额加明,调两黄旗的兵马过来,将这些乱臣贼子,给朕抓起来。” 图加明是两黄旗刚提拔上来的统领,但此刻的他的额头上却是大汗淋漓,闻言连忙跪在地上,“皇上,两黄旗被索尼鳌拜的人给夺权了。” 多尔衮身形晃了晃,咬牙道:“好手段!” “要是你们自绝于天地,那就怪我心狠手辣了。” 阿济格面色阴沉,“自古从来都是皇上想打杀就打杀,朝廷政务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但我们所为的不过让我大清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虽死而无憾。” 多尔衮看着众人,“好,既然如今都亮出来了,那就正好一并清算吧!” 当一个女人从后面走出来,代善、济尔哈朗等人瞳孔猛地收缩,“你……你怎么……” …… 盛京八旗流血纷争,没有牵连太大的范围,但死伤的核心成员却极其的多。 索尼、鳌拜这些名臣全部被斩杀,阿济格被砍,济尔哈朗、代善铁帽子王被摘掉,投入大狱,永世不得出。 这些密信传回大明,朱常淦不由叹然道:“善,大善!” 整个大明朝堂,除了朱常淦,没有其他人,这次盛京之乱,其实还有明廷的谍报在其中出力,比如大玉儿的行踪就是在大明谍报人员递到岳託手中的,而岳托则将它递给了多尔衮。 相比多尔衮一人,除掉阿济格、代善、济尔哈朗这些军功卓著的老旗主,明显要更划算的多。 而更重要的是,多尔衮自登临大位之后,国势一降再降,一连吃了几次败仗。 士气已然低至极点,如今却又接连斩杀八旗旗主和将领,对其他旗主和将领而言,更会形成一种阴影。 而这种阴影,必然如鞋里面的沙子,让双方在短时间之内无法形成凝聚力。 而大明则可以趁盛京大乱的时机,继续积蓄力量,并且彻底肃清南方。 “皇爷,孙传庭的奏疏到了。” “拿过来。” 朱常淦展开奏疏,孙传庭在信中上报,孙传庭的上报,他打败了刘宗敏,迫使刘宗敏朝着东部逃窜。 他随即又看向北部登莱总督之前的奏报.北线也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这就说明,形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崩坏,一切都可控。”朱常淦喃喃地将手中奏疏放下,想了想,“王承恩!” “皇爷,内臣在。” “给孙传庭写信,让他想尽办法消减团练的力量,另外让他严查江浙等地的团练,若有反抗者,以谋反罪论处。” 当初的那个后手也该动起来了。 “是!”王承恩往后走了几步,突然停住,“皇爷,还有一件事情。” “嗯?” “锦衣卫那边送来一封信,说是南方反贼红娘子军那边有个人被咱们抓住了,叫什么三当家的.” 朱常淦的目光猛地一凝,“三当家?” 武昌总督府外,有两个女子在外面徘徊,不住的问周围的商贩。 可得到的消息却是没有人见过她们提的的这个人。 “这就奇了怪了,他明明说是来这边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桂宁小脸揪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 红娘子同样拧着眉头,“不对.他们这些人说的完全的没有意思犹豫,好像是知道我们会问什么一样?” 正常情况下,当被问及一件事情的时候,所有人的见解都是不一样的,但这些摊贩却是和总督府的人说的一模一样,连语调都一致。 自己刚问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说自己没有见过。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的目光看着自己得时候虽然迥异却带着审视,明显是有什么瞒着自己。 “唯一的可能便是.”红娘子转头看向总督府的方向,目光缓缓地眯了起来。 第40章 耕者有其田 “那咱们还要继续在这里问吗?” “问,只要是人做的,必然有纰漏。不仅如此,接下来,我亲自拜会信王,我倒是要看看这位信王葫芦里面卖着什么药?” 如红娘子所想,总督府外的这些人都是被人打过招呼的,自然不可能打听出来任何的消息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红娘子如钉在了总督府之外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总督府,而且每日都会向府里面递拜帖。 而且每次都带着其他的反王一起来,颇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信王,这女子闹的厉害,我们是不是采取点措施?”老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老瞎子摆手道:“不必,此刻采取措施,反而更加证实了我们心里有鬼。” “……”崇祯头有点大,“你们看着处理就好,这段时谁也不见,就说被刺客袭杀,伤势还没有好。” 杀又杀不得,毕竟红娘子也是作为反王来的,赶又没有理由,人家作为反王前来拜会,你即便不见,也只能客客气气地拒绝。 当初三当家其实也是作为反王随从前来送拜帖,所以才近到了总督府墙外,要不然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 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总督府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整个府给围的严严实实。 任何人不得靠近。 “要不然,再让朝廷的兵马加紧对红娘子的剿杀?” …… 孙传庭带着兵马稳扎稳打,不断的压缩,其中犹属孙应元的忠勇军的战力强劲。 比如李自成的部下,每次打不过,喜欢钻山,而白杆兵原本就擅长山地战,而且有着更加灵活多样的作战方式,能够适应各种战场环境。 尤其是有了火炮和火枪的加持之后,这些农民军根本无法与忠勇军相抗衡。 刘宗敏、高桂英、田见秀全部不是对手,先后收服了南阳府,汝宁府,直逼襄阳。 可官军来了归来了,但这两个府的官绅们却并不轻松,因为紧随着官军来的还有廉政司,进驻两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查账簿,并且在《大明时报》上刊登出来,他们之中有的人刚躲过流寇的钢刀。 却被廉政司的锦衣卫给抓了过去,家中藏的银子,房契,田契,全部被查抄。 有个老家伙指着廉政司官员的鼻子骂道。“可士为四民之首,没有了士绅的支持,大明的江山社稷,难道能稳固乎?” 他以前做过官,祖上出个进士,所以家中有良田千倾,如今被查出来在任上的时候,贪腐四万余两白银。 “哎呦……这叫什么事儿嘛?这日子是没法过了。”他老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想以此抵赖,却被东厂的人一鞭子抽在身上,“来啊,阻挡廉政司执法,杖二十。” “啊?”老妇闻听,吓得连忙抱着老头子的胳膊,“老爷,二十棍子下去,我岂还有性命在?” 老家伙痛哭流涕想求情,却被东厂的人一脚踢开。 “天要亡我士绅乎?” 老士绅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流寇来了打他们,官军来了还打压他们,接连下来,朝廷肥了,百姓们也肥了。 受损失的只有他们这些士绅? 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家伙喃喃地念道:“士为四民之首,隆其名,正以贵……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士”都极尽拉拢……大明朝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流寇和朝廷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啊?” 不知道是不是老家伙的错觉,流寇,官军、廉政司,士子……似乎全都在霍霍他们官僚、乡绅。 这样的情况,不仅在南阳府,同样也在凤阳府,淮安府,铜仁府,不断地上演。 廉政司的强势介入,他们对各地的土地丈量,对所有的账簿,以及各大州县的大户人家进行勘验,等级造册。 然后刊印出来,发往各地。 《大明时报》对着这些贪官污吏、豪强、劣绅的报道,如烈火一般,将这种情况渲染到了各地,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效仿。 有的地方,甚至不用廉政司的人出马,百姓们早早地便等在这些劣绅的门外,只等着廉政司的人马一到,就冲进去将这些官绅老爷们给揪出来。 清算…… 廉政司丈量土地陡然轻松了许多,就连朱常淦都没有想到,土地改革的序幕会以这种诡异的形式拉开了序幕。 …… 孙传庭肃清流寇,廉政司稳定后方。 然后军队继续东进,在接到皇帝的旨意之后,也有意地让山西、陕西、河南的这些团练乡兵与流寇的主力硬碰硬。 这正是朱常淦对于团练的后手计划,将山西、陕西、河南等地这些贫苦地方的团练规模消减下来。 不允许你成长起来,就乱不起来。 孙传庭的手腕在这时候也体现了出来,让你上,你不上,那就是抗旨,就地镇压。 即便如今已经打完了陕西、山西、河南,也不让他们回去,将这些人牢牢地给攥在手里,统一指挥。 而恰在此时,朱常淦收回了四省的团练大臣身份,转而赐予他们一些虚职。 这样一来,没有了权限和职务,这些兵马就脱离了这些士绅的指挥。 以严明的军纪,对他们进行训练,教育……自然就最大程度地将他们的风险给降低。 “报!锦衣卫密信。” “拿过来。”孙传庭从传信兵的手中接过来展开,看着上面的信息,不由眉头紧皱,“打红娘子?” 他让左大弼将地图拿过来,“离着这么远……没有道理啊!” 沉着了片刻之后,他将密信扔入火盆之中,“把孙应元叫过来,就说陛下有密旨。” “是!” …… “耕者有其田!” 廉政司的这個纲领,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河南、山西、陕西、湖广……等数个州府。孙传庭的部队只要经过一个地方,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纷纷参军参战。 而更大的风暴则在朝廷之上。 诸文官群情激奋,纷纷跪在乾清宫之外上疏,要求皇帝彻查廉政司司正许赐复。 “臣斗胆请求陛下,将廉政司司正许赐复千刀万剐,以正视听。” “陛下之圣德,岂能被这种卑鄙小人所污?” “陛下……” 此刻的朱常淦刚从陈圆圆那里回来,心情本来极为舒畅,看到这群人,却怎么顿时高兴不起来了,“把方正化叫来。” 方正化,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之所以让他上去,乃是因为这个人够狠,够忠,够勇。 历史上,李自成大举进攻之时,方正化率军反击,击杀义军数十人。因为作战勇猛而入了义军的眼,有人大声喝问他是谁。 方正化丝毫不惧,大声回道:“我总监方公也!” 农民军纷纷涌向他,方正化拼死作战,最后被乱刀砍死,跟随他的一干随从,也全都遇难。 “陛下,您……”王承恩还想说什么,却被朱常淦打断,“去!” “是,皇爷。” 乾清宫门外,这些文官们还在喊着。 “国事艰难,我们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各地的官员,对不起天下的百姓……可陛下随意更改祖制,此举乃动摇大明的之江山社稷。” 方正化很快被带了过来。 “朕不想听到他们这么大声。” “是,皇爷!” 方正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冲着手下的人喊道:“乾清宫外所有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但凡出声的,给我掌嘴。” “是!” 霎时间,数百东厂的人冲了过去,两个人按住一个官员,另外一个人抡起来巴掌,照着他们的脸上使劲的呼了下去。 “啪~” “啪~” “……” 上百人同时扇巴掌,场面异常的壮观。 朱常淦站在宫门之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看着这些大臣被一个个扇的嘴角流血,看着有的老家伙牙齿被打掉。 王承恩看着被打的大臣,脸上的肌肉心疼的一揪一揪,“皇爷,这是不是太过了?群臣百官上个奏疏,不至于下这种……” “过了吗?不过……他们上疏是为了让朕惩处廉政司吗?不,他们是为了打朕的脸面。”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廉政司是朕一手扶持起来的?” “你现在应该明白,朕为何没有让你去做?因为这样的事情,你做不来,但方正化就做的出来,因为他够忠,够勇,眼里只有朕,而伱……想的比他要多。” 王承恩的脸猛地大变,跪在地上,“皇爷,内臣没有半点私心啊!” “朕没有说你有私心,也没有说你不够忠,你与他相比,差了一个勇字,但你考虑的更全面,会想大明的江山社稷,这也是朕把你放在原因,起来吧!” “谢皇爷。”王承恩擦了擦脑壳上豆大的汗珠,再不敢插嘴。 “走,随朕过去看看。” 王承恩连忙扶着皇帝往门外走去。 等两人来到乾清宫外的时候,这些群臣百官已经都成了猪头了,看到皇帝从乾清宫出来,一个个眼神惊惧。 朱常淦抬手,方正化这才让人停下手。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如今流寇在各地均田免赋,百姓归附。” “老百姓们争着抢着喊,“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信王,信王来时不纳粮。”你们告诉朕,该怎么严防死守,该怎么收拢我大明的民心?” “国事艰难,你们平日里念的忠孝礼义信,如今是时候兑现了。” 方正化眼中凶光闪烁,手中的刀抽了出来,其余东厂的人也将手中的刀拽了出来。 诸文臣武将,此刻眼珠子睁大,“陛下,臣等……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汝等为国为民,朕甚感欣慰。”朱常淦叹了一口气,“再苦一苦大明之士绅,解我大明百年之困局。” …… 九月二十三, “孙可望……想不到又落后这厮一步。”信王的命令传到杭州府,石道深闻听孙可望已经攻入苏州府,不由多了几分戾气。 杭州城墙坚固,护城河又深又险,使得石道深连续围攻了七天都未能攻下。 期间尝试了火攻、火炮、挖地道,但收效甚微。 “给我带个话给杭州城的人,一天之内,如果还负隅顽抗,除了贪官污吏,恶霸、豪绅,所有参与守城的,屠家灭族。” …… 感谢大伙儿的月票,晚上九点左右还有一章,拜谢! 第41章 杭州城破,尸体堆积如鳞 武昌城,崇祯接连看了几遍孙可望递交上来的抄家灭族的奏报,整个人呆住了。 “金子、银子、田产、金葫芦、银冬瓜、玉如意,还有数不清的古董文物,义军们进行了清点,但由于东西太多,足足清点了四天四夜……折合银两,一千捌百三十余万两。” 他的胸膛起伏,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襄王接过来查看,也不由气的叫骂:“大明朝就是被这群狗东西给霍霍成如今这样子的……” 明朝征税,天启皇帝之后,从江南五个省份征收的粮食是四百多万石粮食,折成200万两零一丢丢银子。 也就是说,查抄出来的银两就已经超过了江南五个省八年的收成。 要知道大明朝从建国以来,虽然领土广袤,但很多地方是不征税的,长城外围有奴尔干都司,西南还有乌思藏都司,这是大片领土的都司,都司的意思就是只驻扎军队,但是不派官,当然也不征税。 能收的地方,只有两京十三省,但这里面又有区别。 比如贵州是没有开发的,后来开发出来了,也一直没增加到税亩去,所以到最后也没收贵州省的税。 云南那地方一直乱,本来就少,也没怎么征税。 广西也很少,因为少数民族多,虽然也跟别的省份一样,但数额大大的减少。 所以最能征收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两京十省。征的多的,南直、浙江、湖广、河南、山东、四川;相对少一些的、江西、山西、广东、北直、陕西,更少的,福建,最少的广西。长城以外,只有辽东有征收,早期还有一点,到后明朝中后期就一点都没有了。 单单苏州织造一个府内便查抄出来两百多万两,相当于五個省一年的收成了,而据苏州织造供述,其背后竟然还有荣王的影子? 除了织造局,其中查抄最多的,便是盐枭和粮食、矿产大户。 这三样最重要的物资,盐、铁、粮。 “大明朝如此管制之下,他们竟然还能如此勾结,本以为盐的近场私有化,会解决百姓的生机,却不料全成了伤害大明重剑?” “官官相护”、“官民相护”。 私盐、私矿这些成了大蛋糕,朝廷自愿让出部分份额照顾贫民的生计,全都进了士绅的口袋,在尝到甜头之后,逐渐成为贪心”的人。 所谓贪得无厌,必有回响,想要的更多,在宗藩、官、乡绅的相互蚕食下,朝廷就成了摆设,他们吃的走不动道,朝廷财政却是恶化到崩溃的边缘。 “杀!” “该杀!”崇祯却是扭头盯着江南的地图,目光灼灼,“将江南士绅的部分土地,来安置大明宗藩?如此看来也不是不可行!” 崇祯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明末的政治格局,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宗藩、文官和地方官员三股势力。 这三股势力是最舒服的,反而上面的皇帝是百姓却是千难万难。 皇帝和老百姓就在这磨盘的夹缝中,艰难度日。 大内朝堂被文官把持,出海、矿产,土地被宗藩、文官大户垄断,而地方官员将所有的民脂民膏全给吸食,又反哺给文官大户。 这三波势力中宗藩如脓疮,不断的溃烂,在此之前他曾想过解决,但一直没有解决的办法。 如今朱常淦提出来这种方法,一锤子买卖,他虽然心中不喜,但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劳而永逸! 相当于一下子将大明宗藩这个包袱全给甩了出去,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看他们的能力了。 而文官集团和地方官员彼此依赖,彼此勾结如水蛭,将大明朝所有的血不吸干不罢休。 朱常淦的这个方法,既解决了大明宗藩这个毒瘤,又解决了文官把持朝政,垄断所有的资源。 “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崇祯咬了咬牙,“大明朝不能一直为他们兜底,从今以后,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以前的时候,大明朝替大明宗藩兜底,现在突然不管了,你没有想过,宗藩们若是不愿意呢?”襄王拧着眉头问道。 “以谋逆罪论处。” 襄王的脸瞬间铁青,气的骂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大明宗藩?这才几天,就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 “……”崇祯沉默了许久,“既然想再造大明,岂有不痛的道理?” 恰好此时,老韩从外面走了进来,“信王,今日发现有人借用韦庄的诗词贴在了武昌府总督府的门上。 崇祯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三秦流血已成川,塞上黄云战马闲。只有羸兵填渭水终无奇事出商山。田园已没红尘内,弟侄相逢白刃间,惆怅翠华犹未返,泪痕空滴剑文斑。” “这是有人在骂我如黄巢?” 他眯了眯眼睛,作为大明皇帝,自然知晓这几句话出自韦庄,更知道他作诗是在讽刺黄巢的诗句。 崇祯深吸一口气,骂吧,罪名朕都担着。 “政治没有什么是非黑即白的!” “呃……”襄王愣了一下,儿子突然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让他有些懵,他转头看向老韩。 老韩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但只有崇祯自己知道,当初,他将魏忠贤赶到了凤阳守墓,并逐步铲除了其羽翼。 无限制地扶持东林党,你们说矿税、田亩、私盐被太监把持着,都被太监贪污了,如今你们文官全都把持了。 家国存亡之际,也到了你们该还回来的时候了。 …… 杭州府, 石道深已然将杭州府所辖的钱塘、仁和两县以及城外所有的村镇给肃清,如今他所率领的兵马超过十五万若,义军声势浩大。 官军莫敢与之野战。 苏州城的官员、士绅们也已经听到了苏州城士绅死伤殆尽的消息,采取不出城作战,坚守城池的战法。 防守异常的凶猛,杭州城的外城几经易手。 石道深派出间谍,想策反城中的中、低级官员,但却被对方识破,派进去的所有兄弟全部被杀。 石道深也渐渐对杭州城内的这些人失去了劝降的心思。 九月二十五日。 石道深吸取之前的教训,采用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一点,派五万余人攻城,杭州巡抚穆攸之在守城的时候,被火炮击中而战死。 外城守军的气势为之一滞,石道深抓住时机,此刻何万宜、吕进发等农民军将领也赶到,杭州城的守军只能退守内城。 吕进发向石道深提了一个计策,“城中的军民已经没有水和柴火,我们也已经围困了八天,他们定然恐慌,让我们几个兄弟顺着水路潜入城中,或许能动摇百姓。” 石道深知道此去必然九死一生,但还是答应了,因为五天的时间,很快就到。 一直等到第三天,到了三更半夜,城门突然燃起大火, 本来城中的守军就在强压之下如惊弓之鸟,猛然发现内部着火,顿时大乱。 随即农民军在城内的内应也发动了袭击,杭州城墙防守不出所料出现松动。 石道深让火炮开道,亲自纵身上马,带兵马冲杀。 杭州守城的士兵们,纷纷曳兵而逃,农民军得胜后继续追赶。 杭州知府眼看抵挡不住,便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可衣服还没有脱下来,就听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响。 原来是农民军的另一路兵马,在何万宜带领下,从背后杀进来了。 此时喊声大振,金鼓齐鸣! 农民军如钱塘江的潮水一般冲入了杭州城内,石道深下令对着官员、士绅、富商的“洗城”命令。 不仅这些人,还有那些帮着守城的人,也全在洗城的范畴之内。 那些富商、官绅吓的头皮发麻,拼了命地从富人区转移出去。 有信王的手令,石道深直接跳过了对这些官绅的审判的流程,直接就地格杀。 …… 石道深带着兵马冲入一个官员的府中,进门见牌匾上有两块进士及第,还有一块匾额上写着“家族传承,我辈之责!” “呸,什么家族传承?贪腐百姓民脂民膏百万之巨?” “竟然还养了死士,私兵,单单这两点,就是在作死,也就是明朝腐烂,要不然你们这样的人,早该被砍了。” 朝中有大员+家族的关系网。 这家高门大户的家族传承,便是经典的一个例子,子侄念书,但凡能有个举人,朝中的人便可以运作,若是能有幸成了进士。 那接下来的几十年,便是又一座高峰,若能力出众,入阁也未必不可能。 至于财富、土地,那都只是顺带着的,至于带不带血,作为朝中的大员压根不关心这些。 “杀~” 血光冲天而起。 如喷泉一般,呲呲地喷出来,溅在墙上,渗进地板,将青石地面染成黑色。 这些农民军检查一番之后,没有发现漏网之鱼,石道深挥手,“下一户!” …… 昏暗的杭州城,偶尔的点点灯光,由远及近过来,却是几个提着刀枪的农民军,凌冽的寒光渲染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暴怒声、威胁的声响不断的响起。 回应的声音不大,也不激烈,甚至有些颤抖,但很快……水花的声响铺开,令人血液冰冻。 一家矿场主牙关颤抖着从自家的房子刚逃出来,就听着外面有人喊道:“不好了,流寇开始大开杀戒了,所有穿着绸缎的人,都要被杀……” “快,换衣服!” 矿场主连忙带着家人躲在桥洞之下,十多口人,在深秋,冰冷刺骨的河水没过腰间,却不敢吱一声。 因为流寇杀人的声音,就在上方。 等农民军过去,他们从桥洞下面钻出来,豁然发现死者正是他们的隔壁,是杭州府的一个师爷,此刻却是横陈在地上。 他们踮着脚尖,小心的岔开地上的尸体,可一路上尸体实在太多了。 一直到了贫民区,他们才喜极而泣,“安全了,现在安全了……” 可正当他一家兴奋之时,却发现周遭的贫民围住了他们,目光发绿,犹如饿狼。 “你们干什么?” “你们是官绅?快,去通知义军。” “将他们抓起来,交给义军,这样咱们就可以分到田亩了。” “没错……” 众人不顾矿场主的哀求,将几人拉出去,交给了农民军。 几声惨叫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如此一幕,在杭州城不时上演。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官僚、乡绅逃脱的,平时对下人,或者对贫苦百姓好的官绅,则在这些百姓的掩护下,藏入了穷人区。 伱对我滴水之恩,我对你涌泉相报,这种不在农民军的报复范围之内。 天色已经黯下来。 大街上,火光却照耀如白昼,烈焰四起,许多房屋燃烧,尚藏屋中之人被火一逼,只好奔窜四出,但一出来就立即遇到屠杀,无人幸免。 街面上尸体横陈,互相枕藉。 堆积如鱼鳞一般密密麻麻。 偌大的扬州城宛若人间炼狱,躲避之人一旦被农民军抓住,官员死,身上穿着锦缎死,肥头大耳者死。 只有老老实实地出来等在道旁,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并非官绅,反而有一线生机。 悲风怒号,赤日惨淡,一位大儒眼前如见地狱中无数夜叉魔鬼驰逐驱杀士绅,惊悸之余,时而昏眩,恍惚之间已不知此身是否还在人世间。 “这真的是我大明朝吗?” “怎会有如此惨剧?” “呜呼哀哉……” 一个官员抛家弃子,躲在席子下面,曲折绕行,到了一处古瓦荒砖、久绝人迹的废墟中,蹲在荒草中间,只身藏在一口棺材后面屏息躲藏,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一直捱到夜里,待街上军骑稍稍稀疏才敢冒险下地,蹑足而出。 却几次被尸体绊倒,只好趴下以手代步,一有风吹草动即趴在地上装作死尸,虽饥渴难耐白天却不敢进入有人的地方,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荒地棺材处躲避……这样爬了很久才到达城门外的护城河边上,钻入其中。 幸运地躲过这一遭,掩面而泣。 他顾不上庆幸,更顾不上他已经死去的家人,快速泅如水中,想要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嗡~”一尾羽箭,猛地扎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桥上,几个农民军将领眯着眼睛看着水里冒起来的猩红。 “要是一直躲着,或许还能活下去,非要这个时候跑,而且还这么白,跟白皮猪一样,在水里如此显眼,想不发现都难!” “继续巡查,但凡发现有人想逃,就地格杀。” “是!” 一队又一队的农民军在杭州城里搜寻着,杀戮着……前梳後篦,无以复加。 …… 第二章送上,感谢大家的月票! 第42章 崇祯:有大儒替我辨经? 有人藏匿了许久,晚上终于从水路逃了出去,但逃出去才发现城外也有许多亡命之徒趁火打劫,他们埋伏在逃亡的路上,搜刮金银,逃亡的人没有人敢反抗,只盼着能活一命。 这些亡命之徒担心事情败露,怎么可能让他们活? 接下来的几天,当百姓在农民军的带领下清理尸体,发现城外的护城河早已经被阻塞。 城中到处见到乱尸如山一般堆叠,血流成渠,沟壑的两侧堆叠成小山一般的尸体,分不清哪一具是官员,哪一具是乡绅。 乌鸦啄食着一具尸体,闻听有人过来,猛地飞起,但很快又落到另一具尸体上。 众人经过草丛,又惊动一帮野狗,其中一只叼着一截被人丢弃的断肢跑开。 猩红沿着河道流淌,终被稀释。 这个大户人家他认识,那老头……是他们这一带最负盛名的官员,以往他看到不敢看一样的存在,如今却全都面目狰狞地死在了这里。 还有那个,好像姓钱,是这一带的大儒……等持续到第三日下午。 外面又有人传言, 农民军要杀光所有的所有的官绅、大户,甚至是一些中农,人心更加的恐慌。 但实际上,也就是第一天第二天杀的人比较多,接下来的几天石道深则是带着人抄家灭族。 “哎呦,这是好东西啊,祖母绿。”石道深打开杭州织造的地库,属下的人全部盯着金砖,唯有仅有的几个人识货。 “听说八大王给自己小妾就有一枚祖母绿,这一块鸽子蛋这么大,显然更珍贵。” 其中一人想摸,却被石道深给拍飞,“别动,这好东西自然是给信王留的,咱们啊,就弄几条小金鱼就行了。” “这个是什么……上面写着唐代吴道子……这吴道子是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画圣吴道子啊!” “呦,这也是好东西,给信王留着。” “……” 一直持续到第五天,城中大火渐渐熄灭了,偶尔传来几声炮响,四周往来兵丁渐少。 百姓们才开始安定下来,城内的死的人真的是不可数。 农民军杀戮相比黄巢虽然有差别,但也别指望他们可以做到,完全地公平、没有错误的识别,总有几個人因为被错而死,就如同不可能保证一个士绅都没有逃脱。 不过对于城中的贫苦百姓来说,战争带来的灾难,却远比腐朽的官绅们施加给百姓的折磨要轻松的多。 九月二十七,农民军贴出布告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城中百姓无不振奋。 杭州城作为江南官绅、大户群居之地,豪宅众多,资产殷富。 来领取粮米的幸存者无不焦头烂额,骨瘦嶙峋,满面烛泪成行,尤如神庙中的窜狱冤鬼…… 百姓备受鼓舞,以至于此次战事,对于农业生产没有起到任何的影响,唯一有影响的便是工商业,以及漕帮、私盐等商业活动。 但武昌府、九江府、常德府、徽州府、安庆府等多地已经落入农民军的手中,特别是私盐,之前攻打安庆等地的时候,查获了不少私盐。 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九月二十八,终于传来官府公告,告知百姓不用再有惊惧,前往杭州知府衙门,前去领田亩。 又通知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查焚尸簿记载的数目。 前后共计约一万余,还有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在偏僻处自缢的都没有计算在内。 九月二十九,阴沉的天气开始晴朗。 杭州城外道边积尸经过雨水浸泡而暴涨,血肉溃烂,秽臭逼人,气味浓烈难闻,石道深让农民军和百姓焚灼尸体。 即便在杭州城内,也能看到烟气氤氲,结城如雾,腥臭气味传出百里之远。 杭州城内的家家户户窗户紧闭,依然挡不住那股子味道。 九月三十, 清算还在继续,杭州城内大户人家的钱、粮、店铺、矿产, …… 一直到十月之三, 山水初平,杭州城的城墙上已经插满了“信”字旗。 街面上石阶上已经有了霜降,地上飘落的叶子,带着一层纯净的白色,如同一缕缕柔和的薄纱。 杭州城经过血腥与混乱之后,街道上却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水路漕运、陆运马匹等各种情况也开始逐渐的运行起来,江面上甚至有了打鱼的人。 “烧饼!” “借过一下,小心烫着……” “老三,给我来一碗混沌。” “来喽~” 唯一的区别就是街面上原本锦衣官员、绸缎穿梭的景象看不到了,转而变成了一群群如壮汉、老农、乞丐一般的贫民,他们衣着褴褛、拖家带口。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小戏班、杂耍的……与以往有了极大的不同。 但有一点可以看的出来,他们眉心之上的惊恐不再,眼神也比以往多了几分期盼和希冀。 以前有官老爷、地主乡绅在的时候,他们没有机会,如今那些老爷们被打倒了,有些人聚集了起来,开始摆摊谋生计,这就是江湖。 一座城池,不会离了某些人就不过了。 前后的区别,就像是之前是一辆花车,外面鲜艳明媚,如今将外面的一层鲜花锦簇给撤掉了,然后敲掉了一些腐朽的车架,然后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形势搬上了另一番骨架。 车辆再次行驶起来,对于坐车的大多数人来说,虽然没有之前好看,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甚至比之前要更舒服了一些。 百姓们追求的无非是一日三餐,是大明朝的江山也好,是信王的江山也罢,只要你能让我吃饱了,我就念你的好。 信王的队伍攻城略地不是第一次,从进城的那一刻起,老营的兵马就已经做好准备,除了那些官绅老爷们,还有城里面的强贼流氓,也一并清除掉。 什么三教九流,平日犯法的,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最容易趁势打劫,下手毫不客气。 至于所谓的绿林人士,在城破之后,曾经大量的聚集过来,想追随,但绝大多数都被石道深给拒绝了。 这些所谓的“江湖人”本身身上多半带着人命案子,而且名声不小,手下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极少有人能服从管教,再加上现在形势繁复,鱼龙混杂。 谁能保证他们不是为了杭州府的那些无主的土地、财物、店铺等东西而来? 攻破一个城池容易,但要重建,让杭州城重新恢复活力,这就需要时间和智慧了。 令石道深有些难以置信的是,城中的读书自发地组织起来,数百人来在杭州知府衙门外面排队等候农民军的差遣。 石道深骑着马,指着众人笑骂道:“呦,穿上我农民军的衣服,倒是挺像样子的嘛,只是这头发一丝不苟,锃明瓦亮,实在与我等不符啊!” “我等……我等尚需时日,才能慢慢适应。” “哈哈哈~~”石道深仰天大笑,“我们农民军也是有些信义的,既然你们没有贪腐,也没有与他们勾连,侵害百姓,说不杀你们便不杀你们。” “信王的部下,纪律严明,我等佩服。”最前面的一个老者,说道:“深受百姓爱戴,我等愿为信王立碑刻篆。” “哦?”石道深本来准备骑马离开,闻言不由停了下来,看向对方,“你们愿为信王刻碑立传?” “明廷皇帝沉迷享乐,属于朝政,大臣之间勾心斗角,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皇室宗藩享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地方官员贪赃枉法,对百姓百般盘剥,矿监税使恣意盘剥以及加派的苛捐杂税,致使百姓怨声载道……” “如今信王圣明,深受百姓爱戴,起义军英勇作战,我等自然愿为信王刻碑立传,我等以为……杭州府相比武昌府,更适合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石道深看着对方娓娓道来的样子,不由大有意动。 再进一步什么意思?那就是称帝了。 石道深左右看了看,杭州城相比武昌府不遑多让,而且杭州府比武昌府的富庶的多,周遭也没有孙传庭、孙应元等官军环伺。 而且杭州城四面水路发达,与外部通商也方便。 钱、粮不愁。 关键杭州城是自己打下来的,自己的属下已经抢先将杭州府的关键产业全部给占下来,如果信王将来在杭州城登基,相比孙可望便占了先机。 自从跟了信王,石道深才深刻地明白权利的重要性。 他是个顶顶聪明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坐到如今的地位。 人就是如此,有些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在八大王张献忠的手下他没有这种体会,但现在……这种感觉真的不一样了! 封王拜相。 哪个造反的不是为了这一步? 以前不敢想,但现在他即便告诉自己不想,脑子也忍不住会自己去想。 石道深抬眸看着杭州府,想当初自己在乡下连吃饭都吃不饱,这样的大城更是见都没有见过,可如今自己却已然是带着十几万兵马,抬手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大将军。 整个杭州城数十万人,全由自己说了算。 石道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好,那就由你来主导,若三日之内可完成,我便将其一并送与武昌府。到时候若信王喜欢,伱这老小子就有福气了。” 老头子闻言目光如炽,躬身行礼,“谢大王提携。” 既然定了基调,那杭州城就要做的比苏州城更好一些,于是石道深下令,让农民军成立巡查队,让他们上街巡查、之法,严禁杀伐百姓,有敢于违背者,直接军法处置。 …… 接下来的几天,街面上越发的热闹起来,也多了几分市井的悠闲。 一处茶楼。 “据说信王不过弱冠之年,形貌昳丽、器宇轩昂……咱们今天就讲一讲武昌之战。” 杭州城内,有说书人拍着惊堂木,大声地讲着信王的光辉事迹,茶楼上的百姓闻听一个个拍手叫好。 “就说当日,信王只有几万兵马,而湖广总督苟有泉手中有十数万兵马……信王领兵以破釜沉舟之势,一举在赵家桥将苟有泉的兵马冲杀了个三进三出……” 这搁在以往,在杭州城宣扬反王事迹,乃大逆不道,罪同谋反,但如今的杭州城被信王所占。 城中官绅被杀伐一空,再加上那些读书人的推波助澜,整个杭州城都在宣扬信王的好,就连说书的词,都是读书人编的。 反倒是谁敢说信王的不是,那才是大逆不道。 哪怕有人觉得说书人的话不可信,也只能“嘿嘿”笑几声,然后拍手叫好,起身离开。 …… 武昌府, 崇祯接到石道深攻破杭州城的消息,不由从坐中站起,“善,大善……此计划当无大问题了,只要将红娘子给弄走,反王大会当不会其他差池。” 只是让崇祯疑惑的是老韩早已经给朝廷发出消息了,为何官军现在还没有与红娘子军对上? “案例说,以锦衣卫的情报网络,不至于如此低效,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老韩也摇头,摸不清情况。 “对了,石道深还送来一卷东西,说是送给您的礼物。” “拿过来!”崇祯兴奋莫名地将那卷文章给打开,看着看着脸色陡然变的阴沉如水。 只因这文章之中,言辞狠厉。 大骂崇祯无能,生性多疑,刚愎自用,明朝的百年沉疴,无法挽回江河日下之局面。 唯有信王军纪严明,百姓拥护,深得民心,乃正义之师。 理当顺天下之大势,取大明而代之…… “刺啦……刺啦……”崇祯奋力地将这文章给撕得粉碎,脸上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大而变形。 “努尔哈赤说:待我入关,自有大儒为我辨经……如今看来,此话不假啊。” “这就是他们的文人风骨?……朕宁愿他们能站着骂,也不想看到他们如此卑躬屈膝。” “杀!”崇祯紧咬着后槽牙,以至于腮帮隆起老高的,声音如雷,滚出去老远。 …… 第43章 左良玉之死 相比崇祯的歇斯底里,老瞎子却是极为清醒地拦住了他。 “您现在是信王……站在信王的角度上,此人不能杀,不仅不能杀,而且还要赏,重赏!” “没错,这些人你还真的不能杀。”襄王此时也站了出来。 “……”崇祯额头上的青筋隆起,内心极其的难受,内心的愤怒如火,却无法消解,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就依你们的意思办吧!” …… 京城,朱常淦也收到了锦衣卫的消息,不由摇头苦笑。 “没有水太凉,头太痒,如今冒出来一个为信王刻碑立传?他们这些文人真的蟾蜍套小青蛙皮,穿的不用,玩的花啊。”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毕竟这本来就是儒家思想的现实作用点。 在汉朝之前,儒家思想就像总是被忽视。 它存在大家都知道,但就是不受欢迎,为啥呢? 儒家思想讲究的是礼,强调社会秩序和等级制度。但在战国时期,大家忙着打仗,谁还有时间搞这些?儒家主张仁爱和君子行为,这在战国七雄争霸的混乱局势中多少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血雨腥风的争斗中,你告诉别人要以德报怨,这不是扯淡吗? 其中一些理念也不适合治理乱世之中的国家,这时候诸侯们需要的是使用的策略,如法家的严苛律法和秩序,纵横家的合纵连横。 以至于儒家的创始人孔子,他自己在政治上也算不得成功。 不过到了汉武帝之后,因为加强中央集权的需要,才将儒家给扶了上来,儒家的一些教义,比如中军尊卑等级制度,都非常符合一个皇帝的政治需求。 从古至今,儒家之中有骨气者有。 但大部分都是类似于钱谦益这样的无耻之人,不说其他,就说崇祯一朝中的光时亨。 他在朝中和家乡的名声至今都还很好,在当地的史料里对他是赞赏有加,说他是“性刚直”“少有俊识,敢决事,性不能容恶”,溢美之言多多,岂非咄咄怪事。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在这以前确也是个好官,从表面上来看,他还真具备一个忠臣的素质。 他是個“常有理”,也是个热血之人。而且还很能根据场合的不同,以他的文采感动一大批人。 在后来当时清军南下,江南抗清如火如荼之时,就流传着他的两句诗,“沥血矢神明,弹剑听龙吼!” 这种热血之情,字字铿锵的豪言,激励了多少仁人志士御外侮,抗强敌的勇气和决心。 他不过是一个给事中,七品小官,但李自成入京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跪在了对方的面前,留任兵科给事中。 所以看一个人是不是忠臣,不是看他说什么,不是听他嘴里哇啦哇啦地胡侃,而是他面对实际情况时做出来了什么事情。 讲道理,讲理论,这种人该杀,则杀! 朱常淦深吸一口气,清朝文官不敢炸刺,到了明朝就不行,还是那句话,清朝有自己的基本盘,那就是八旗子弟。 而朱常淦也不必理会文官,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基本盘,五大营。 枪杆子出政权,我有枪杆子在手,就不用考虑是不是与文官共享利益,当不符合利益的时候,我可以让锦衣卫、东厂的人直接扇你们的嘴巴子。 我要办的事儿,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不怕你们拆台,更不怕你们把皇权架空。 你不办有的是人办,伱办不了的,我的人依然能办。 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九门提督,都是我的人,文官集团也好,那些勋贵也罢,但凡敢跳脱,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只要五大营的兵马在自己手中,自己就可以伸张皇权,而不必担心官僚士大夫集团撂挑子不干。 大不了抓一批,杀一批,贬一批,再提上来一批。 这群平时高喊口号,临事时,水太凉的伪君子们,自然就老实了。 当然,满清的基本盘,在他们过于汉化,与汉族士大夫走的太近后,满清皇帝可以独立控制的基本盘就会崩掉,最后还会回到明朝那种求着文官集团办事儿的不利局面。 晚清之所以最后还是走向了全面的崩盘和瓦解,就是宗亲和旗人无法倚仗,任由汉族官僚,尤其是立宪派掌握了地方权力,最后才造成了太平天国起义后无人可用的局面。 朱常淦突然想起许多日子没有调出属性框了,不由凝神调出。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7812/10000」 「大明朝国运值:6888,(国运为正,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暂停,正逐渐回暖,但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一切正稳中向好」 「已延续大明国祚:3500天」 「现代寿命奖励:3500天」 「资金奖励:95890410元」 主线进度提升近一千,其中最大的提升便是国祚了,一下子提升了100天,近乎三年的时间,资金也来到了九千六百万。 “摆驾文华殿!” “是,皇爷。”王承恩连忙小跑着跟上。 朱常淦赶到文华殿的时候,发现陈圆圆和刘选侍两人正在摆弄一座小船两人都是江南水乡过来的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做一艘花船。”陈圆圆坐在船上,往上面绑一些丝绸做的花朵。 朱常淦眯了眯眼睛,“这下面的水有多深?” 文华殿外有个小湖,但一直没有关注过。 “深不过腰。” 朱常淦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凡陈圆圆敢说一句,水深七尺,他整个人估计都不好了。 他看了看下面的游鱼,踏入船上,与两人一同钻入船中。 王承恩将众宦官和宫女赶走,自己坐在岸边。 小船之内,空间并不是那么的局促,三个人并排睡下完全没有问题,即便是坐起来,也碰不到头。 进入船中的陈圆圆也不再似外面那般婉约,将外衣褪去,一个绣着大红牡丹的肚兜高耸。 至于刘选侍,她的脸如滴血一般,咬着嘴唇,还不等反应,就被陈圆圆一把给拽了下去,“昨日你怎么说的,怎么到了今日反而婆婆妈妈了?” 刘选侍被陈圆圆这一拽,瞬间涌起惊涛骇浪,朱常淦低头才发现,此刻她的身上只有一件半透明的薄纱,不能说毛都看不见。 但真的是一寸光阴,寸金难买寸光阴。 光阴如玉…… 日头正盛,花船的周围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鱼儿不明白,为什么船桨没有动,花船就有无限的涟漪,但它们知晓这小湖的清梦被惊扰了。 等朱常淦从文华殿出来有小黄门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皇爷,孙应元与左良玉的兵马遇上了,并交手,左良玉死了。” “嗯?”朱常淦猛地看向对方,“他们两个怎么交上手了,不是让孙应元去打红娘子军了吗?” “……”麻士维也是一脸的懵逼。 …… 通山县,孙应元领着三万兵马,正朝着安庆的方向进发,他接到了的命令是围剿红娘子军部。 但如今四省农民军四处作乱,为了保险起见,他让部下的将士也换成了流寇的衣服。 从荆州府出发一直跑了数个州县都没有发生情况,但过武昌府辖区的时候,却是遇到了一伙官军。 而左良玉,他在接到乡绅老爷们的求救信之后,决定前往杭州,但半路上就听说了杭州城已经被攻破,正踌躇之际,就听闻前方有一伙流寇。 他不想掉过头去打信王,但又想给朝廷交差,所以决定打眼前这伙流寇。 于是战斗就这么打响了。 孙应元不想与左良玉纠缠,想佯装失败脱离出去,但对方不识趣一直咬着不放,似乎不把自己给吃干抹净不罢休。 眼见自己的手下损失惨重,他不得不扭过头,让将士们拿出真实力出来。 还有另一重因素,那就是之前孙传庭分析过:陛下对左良玉极为不喜。 左良玉傲慢、三番五次拒绝朝廷差遣,杀良冒功,拥兵自重,此为不忠。 毫无纪律,纵兵掳掠妇女,凤阳城陷落,他佣兵坐视,不去救援,反而让中州的士绅联名上书挽留自己……此为不仁。 对待曾经有恩于他的候恂,在危难之际,他竟然“畏自成,迁延不至“,以致候恂遭到了罢官问罪,此乃不义。 左良玉所有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钱粮,如此不忠不仁不义的之人。 在孙应元看来,早就该死。 陛下没有动他,只是在时机未到而已。 现有的情报之中,左良玉与江南士绅们保持一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如今自己与之爆发冲突,若一举替陛下除掉此人,或许是大功一件。 当然这其中有很大的风险…… 万一陛下不是那个意思,他恐怕官位不保,不过眼看着黄得功在朝鲜战场之上又立新功,自己却还在原地不前。 他明白自己不能一直在这里除流寇,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然后北上打满清鞑子,才有机会加官进爵。 “赌了!” 孙应元一声虎吼,提着长枪,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拿出所有的火炮和火铳,给我狠狠地打。” “是!” 随着孙应元的命令,忠勇军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这些兵马本来就都是来自西南的山民,看着自己身边的兄弟被对方杀死,早已经憋足了怒火。 “轰轰轰~~” “砰砰砰……” 忠勇军的将士们翻身上马,疯狂的大喊,“冲啊……为兄弟们报仇!” “射死他们。” “杀~” 忠勇军数万将士在孙应元的带领下,如猛虎一般冲了上去,什么是猛虎,就是一声令下,他们便只有一个念头,将对手嚼碎了吃下去。 左良玉手下的人多是士绅的家丁、护卫,哪里有西南的这些山民敢战? 更何况这些家丁、护卫一个个都是自顾自,根本没有任何的军阵、体系一说,面对训练有素,行动一致的忠勇军,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冲溃了。 “噗~” 孙应元铁枪如龙,不住地将一名又一名的敌军给捅个透心凉。 而左良玉此刻站在点将台上,他本指望此次战斗可以挽回自己的一些颓势,告诉大明朝,湖广还有我左良玉这么一号人物。 他需要这场胜利,给予支持他的士绅们信心,更需要这场胜利,告诉大明朝堂,自己还有利用的机会,自己手中有兵马。 可看着看着……神情却是大变。 看着下面人头攒动,双方的兵马翻滚,眼珠子瞪的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支兵马,不安难以掩饰。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竟然有火炮还有如此多的火铳?” “来啊,将老子的亲卫也填上去,此战许胜不许败。”左良玉取过来自己的兵器,起身上马,如箭矢一般扎入“流寇”之中。 其不要命的打法,如忠勇军的几个士卒一时间竟然难以招架,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其中两枪直接射中了左良玉的肩膀。 此时孙应元赶到,长枪猛地将他的头盔给挑下,头皮给豁开一道口子。 左良玉血流满面,他的部下及时救援,才免得一死。 “撤!” “快撤!” 左良玉的参将大户呼喊,架着左良玉逃走,孙应元因为有火炮,不忍丢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 …… “大帅,大帅……水来了。” 退回岳州府的路上,左良玉的参将将他缓缓地抬起,想喂他一些水,却发现他的身上烫的厉害。 左良玉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此战我们死伤多少人?” “会大帅,死伤八千余人。” 黄昏笼罩着这片森林,借着晚风吹来的一阵凄凉,左良玉不禁感叹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完了,一切都完了。” 拢共两万人,就死死伤八千人,折损几近一半。 此一战败了,那便意味着他在官绅那里,在朝堂之上,最后的依仗也彻底失去了。 左良玉突然觉的自己憋屈的厉害,自己虽然不识字,但也算是深谋远虑,善抚将士,能征善战,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咳咳~~”他突然突出几口鲜血,再次昏迷了过去。 等左良玉再次想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周围尽是一片窒息的黑暗。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埋了,面对死亡的恐惧,他的胳膊下意识的抖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 只能用指甲死命的刨土,就在终于挖出一点光亮的时候,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拿着铁锹走了过来。 “别怪我们,此战败了,便只有你死,我们才能搏一些生机。” “嘭~” 一切归于黑暗。 …… 大伙儿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44章 刘宗敏:官军为何放着香饽饽,一直咬着我们不放? 江南的流寇如火如荼,廉政司、锦衣卫的分田、免税同样的也是不遑多让。 以河南为例,南阳府,汝阳府两地的官绅几乎死伤殆尽,他们名下登记在册的明田和隐田全部被清查出来。 除了一部分分给两府的佃农之外,还有一部分没有分出去的土地,则由廉政司统一收归国有。 这部分土地,招募百姓垦地屯田,说白了就是国家作为大地主,将土地分给百姓们住,只要他们到期的时候,朝上面交之前一半的租子即可,家中有参军为国战斗的子侄,则可以再减免租子。 而且种国家的田亩,自然也就不再另缴赋税。 廉政司明令规定,他们只有租赁权,没有转租权,这在一定程度上,一旦发现,剥夺其租赁的资格。 田亩是朝廷的,百姓们只是租种,只有使用权,没有交易权,这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土地兼并。 除此之外,廉政司还将从两府查办贪腐官员的赃款之中,拿出来一成,用来兴修水利,发展农田灌溉。 眼下大明各地灾荒不断,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水利失修严重,朝廷拨款全被这些贪官污吏给吞了。 如今,取之于官,用之于民。 百姓们无不兴奋,压根不用廉政司出人,往往物资刚运到田边地头,就有大批的人员等在那里。 不管有没有廉政司的人在场监督,他们自己就干的热火朝天。 有的百姓缺粮严重,身体浮肿甚至被饿死,但此刻却是浑然不顾,没有什么比有自己的土地更令人兴奋。 ……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了?哪一朝哪一代也不能抄了一遍又来一遍吧?” “真的没法子活了!” “我的老天爷呀……快睁开眼睛看看吧。” 流寇们抢一遍,官军们过一遍,廉政司过来分一遍。 如此轮番上场。 江南士绅们的日子形同地狱,彻底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 可这还没有完,还有人物没有进场。 那就是大明朝的宗藩。 大明上下一盘棋,廉政司的铁血整顿吏治的同时,大明的宗藩们也朝着东南四个省进发了。 无他,大明皇帝的旨意:郡王以下的大明宗藩,十月一日之前不离开府,按谋逆罪论处。 你不去,不仅得不到田亩,还要被下狱砍头,逼着这些宗藩们也只能背井离乡。 除了如今的三十六个亲王和郡王,其他一概前往湖广、南直隶、江西、浙江四省,接手自己名下的田亩。 按时到达的,按照不同的级别可获得不同的田地。 镇国将军,五千亩地。 辅国将军,三千亩地。 奉国将军,一千亩地。 镇国中尉,五百亩。 辅国中尉,三百亩地。 奉国中军,一百亩地…… 此田地一次性补偿到位,之后所生子女就不再获得任何的补偿。 期限截止,没有按时到达的,则按照自己放弃资格论处。 以至于数个省份的百姓不时看到车辚辚马萧萧,路上行人不绝,他们穿着绸缎,或者穿着粗布衣服,却一个個如丧考妣一般朝着江南几个省迁徙。 天色阴沉,秋天的雨伴着雷声。 萧瑟的雨中,马匹拉着车子使劲地往前走着,比雷声更大的是马夫的叫喊声,“驾,驾……不行啊,老爷轮子陷进去了,得下来帮忙推车。” 几个宗藩从车上下来,使劲地往前推着马车,不时地摔倒在地,满泥泞,却又不得不起来,继续推。 朦胧的光影之中,有铁骑如黑色的月牙一般从黑暗之中,所有人惊骇的后背发凉,刚想跑,才发现是官军。 曹变蛟冲着众人挥了挥手,“你们去哪儿?” “回将军的话,我们前往常德府。” “常德啊,正好,你们可以压一下路程,下一步我们正要攻打常德。” “那再好不过了。” “谢谢将军了,这要是遇到了流寇、土匪,恐怕我们这一家就全交代在这异乡了。” “大可放心,官军所过,流寇和土匪皆被斩杀一空,你们就算是晚上走,也不以往要安全的多.” 数十万宗亲迁徙的场面,在后世的史书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洪武皇帝朱元璋把整个世人的天下变成他朱家一家的天下!明末单皇室人口超过100万人,供养皇室成员为国家经费中的最大开支。而崇祯皇帝却是将各地藩王的巨大的包袱扔到了江南数省……” …… 而此时的孙传庭却是带着兵马不断地朝着东南方向快速推进。 在击败了李自成部下的刘宗敏,田见秀、袁宗第等大将之后,一面带兵继续南下,将盘踞在襄阳的一伙流寇给击溃。 随即又将部队一分为二,一面由自己和曹变蛟带领向东面进发打德安府和武昌府,另一面由陈永福、左大弼带着向南打,打常德府,常州府。 左大弼不愿意了,“不是,总督,为何我们两个人往南打?信王不是在东面吗?” “让你们往南正是为了打信王,他在武昌府和安庆府,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常德府、岳州府、长沙府这些地方全部肃清之后,形成合围。” “哦,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就明白了。”左大弼深以为意地说道。 曹变蛟却深深地看了总督一眼,却发现总督也在看着自己,他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 自己知道信王旗下有一帮自己人,打的时候知道轻重,反观那两个货,恐怕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全力出击了。 让那两个家伙往南猛攻,而自己在这里“佯攻”! 给总督留出来时间解决信王的事。 十月初五, 左大弼和陈永福带领的官军先是击败了扫地王张一川,两万余兵马被打杀。 十月十五, 左大弼等又击败了满天星张大受一万余人,短短十天时间,就扫清了常德、荆州两府的流寇。 流寇的疯狂攻略的声威一下子被阻挡了下来。 左大弼和陈永福惊喜地发现,向南打的军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贫瘠,各个流寇之间彼此顾忌,根本就形不成合力。 之前自己之所以无法将这些流寇消灭,主要是摊子铺的太大,而且周边没有包成饺子,他们才左右横跳,但如今在孙传庭的战略之下。 集中力量将这些流寇给合围起来,这些流寇单拎出来,没有一个是官军的一合之敌。 这些流寇之间有的还有矛盾,想要他们齐心协力根本做不到,只要挨个敲地鼠就足以。 左大弼吸取之前的教训,集中兵力,猛攻其中一部,清理掉一个点之后,才继续往南。 这样的话,各流寇就难受了,孙传庭的部下,有了火炮、火铳的补充,而且经过多次战斗之后,战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十月十七, 曹变蛟带着官军越过汉水,将襄阳府给占了下来,将四天王李养纯数万之众打的丢盔卸甲。 紧接着李养纯的心腹大将姜德奎要求招安,他要求朝廷封他为副总兵,估计也是打的累了,想衣锦还乡,但孙传庭却是直接给拒绝了,继续打姜德奎又提出一个要求,这次只要一个参将,参将就足以,给自己一千两银子。 但他这次的出价,再次被孙传庭就拒绝了。 一直将姜德奎给抓住了,四万流寇直接被打散。 北面的战局同样的推进同样不慢, 登莱巡抚胡恒泰在凤阳府、淮安府南侧,击败了一斗谷和小秦王,击杀数万兵马,并且将这些反贼头目的头颅挂在了城墙之上。 廉政司的分田之前,必然让百姓观瞻,以儆效尤。 凤阳几个县的百姓,纷纷表示坚决与反贼划清界限,这使得凤阳、淮安两府的州县一旦有人为反贼说话,就遭到百姓的破口大骂。 生怕廉政司会将自己家的土地给收回去。 铜仁府, “这官军也是邪乎了,为啥舍近求远,不打武昌府,一直咬着我们打?” 作为李自成麾下的八大金刚之首,刘宗敏铁匠出身,身材高大,性如烈火,骑着抱月乌骓马,掌中提着一对加重加长的鬼头大刀,但此刻却全身挂彩,正扭身望着远处的官兵咒骂。 作为闯王属下的二号人物,关键时刻,他可以代替李自成执掌帅印。 就如这次,李自成前往武昌府参加反王大会,便是由于他和高桂英两人分别带两路人马攻击信阳府和汝阳府。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嫂子高桂英更是不知其消息。 自己被官军击败,一路南下,逃到了铜仁府,可依然无法摆脱官军的追击。 原本考虑到中原地区百姓穷困疲乏,而且随着孙传庭的兵马赶到,以及廉政司的分田免税,河南的贫民百姓不少都得到了土地,而且他们拖家带口,都不愿再当流寇。 以他自己为例,他旗下原来有一万余兵马,但现在却已经跑的只剩下八千多。 可以说,这一带已经彻底失去了反王发展的土壤,再加上周遭几伙儿流寇的兵马,如刘大刀、杜武库等向孙传庭投降。 更多的义军转战江浙,剩下他们仅有的几支兵马,独力难支。 继续在这一带混,闯王的兵马很难休养生息发展壮大不说,还极有可能被孙传庭被灭杀。 于是刘宗敏很有魄力地决定带领部队,南下到铜仁、宝庆府去混。 此地十年来不怎么受战火波及,而且明廷的军事力量也薄弱,同时相对富庶,闯王部下这几万张嘴的吃饭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难逃了,却再次遭到了官军的围剿。 再次逃出包围圈的刘宗敏看着地图,“不对……官军这行进路线,明显有问题。” “哪儿有问题”高一功此刻拍着马赶了过来,同样是灰头土脸。 “怎么样?” 高一功接过来一袋子水,一饮而尽,“差点他娘的就见不到你了,好在老七带着人给引开了,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受伤了?” 刘宗敏将他的战袍掀开,“还好,伱腚上中了一箭,但伤口不深。” “特马的”高一功气的又骂道。 “对了,你刚刚说,官军行进路线有问题,啥意思?有内应?” “比内应更可怕。”刘宗敏沉吟了良久突然抬起头。 他阴沉着脸色再次说道:“给闯王去信,让闯王小心信王此人,其或许与官军真有勾连也不一定。” “啊?”高一功愣了片刻,“不能吧,闯王不是传信过来,说信王已经打下苏州府了,扬州府不日即可攻破,他怎么可能与官军有勾连?” 刘宗敏拧眉,“那你怎么解释,官军为什么放着武昌府那么大的香饽饽不东进,反而南下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这一路走来,我选定的路线可是除了你我,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再说我们都被打成这样了这点兵马,值得派这么多兵力?” 高一功此刻也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看着地图目瞪口呆,“你这么一说,我这脊背也发凉了,官军的路线属实有问题啊,他们为什么非得揪着咱们不放呢?” “报,闯王来信了。” “快,拿过来。” 刘宗敏将信展开,看着上面的纸条,此刻也不由挠头,“这倒是让我搞不懂了。” 高一功凑到近前,看完之后说道:“信王竟然打下了杭州府?打杀了数千官绅老爷?如此……你之前的假设就不成立了啊!” 结合自己一路过来的情形,他又猜测道:“或许,孙传庭这股兵力南下,是为了将武昌府以及东南数个府信王的兵马给围起来,一举消灭?” 刘宗敏目光猛地凝滞,再次看向地图,“你说的不无道理,给闯王送一封信,让他参加完反王大会,尽快回来,以防落入官军的包围之中。 隐晦的提一嘴,让闯王试探一下这位信王,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试探?”高一功深吸了一口气,“如今反王大会召开在即,万一传到信王耳朵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恐怕就不好了。” 刘宗敏却是坚持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明天可能会出去一天,如果回来晚,就休息一天。 第45章 红娘子:他果然有问题! 各地反王折戟沉沙,信王的队伍越发的壮大。 以石道深为例,他的兵马占领杭州前后,规模基本上没有太大损失,反而维持非常高的水平。 并且因为分田免粮的纲领被广为传颂,击中了百姓的心声,所以许多百姓有机会都会来投。 哪怕无法直接参军,也会愿意充当义军的辎重后勤。 短短的十几天时间,石道深的兵马从攻城之前的十五万,涨到了二十万之巨。 而这还不算后勤辎重部队,而孙可望的部队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当消息报给崇祯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脑子都是嗡嗡的,“不是……这法子也不行啊!” “什么法子不行?”襄王从外面走进来,有些不解地问道。 崇祯将消息递给襄王,“朝廷给咱们的命令是消减流寇的数量,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的兵马又增加了……到已经快五十万了。” “五……五十万?”襄王难以置信地拿过来樘报,楞在原地,“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咱们大明对宗藩多狠你是不知道,咱们族内的不少宗藩都被发配到江浙几个省去了。” “我刚刚还在沾沾自喜,说你这趟差事办完,怎么也有军功在身,皇帝不会清算,这倒好,咱们不仅没有消减兵马,反而再次涨了一大截……放在皇帝的眼中这是什么?“ “这是拥兵自重,造反之相。” “但凡现在有人往你的府邸里面放一件黄袍,咱们襄王一脉就彻底完了。” 襄王痛心疾首地骂道,一边骂还一边将自己手中的樘报给扔进火里,“这事儿先别告诉老韩,这老东西是皇帝身边的人,我去找老瞎子过来商量一下,再怎么说,我与老瞎子还是有一定交情的,而且他的屁股一直坐在咱们这一边。” “父……”崇祯还没有说完,就见襄王已经急冲冲地跑出去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如襄王所说,如果自己不是崇祯,而是朱常淦本人,手底下有五十万兵马,别说五十万,就是二十万,自己早就睡不着了。 想方设法也得给他弄个谋逆的罪名给杀了。 嗯? 不对啊,自己之前竟然是这样的人? 崇祯怔在原地良久,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算了,就当让他找点事儿做。” 如今苏州城和杭州城已经攻打下来,反王大会反倒是无法继续往后推了。 武昌城, 无数的彩旗飘舞,城内到处可见有百姓欢乐鼓舞的气氛。 大捷! 又是大捷! 苏州城和杭州城接连被打下来,通告一经贴出去,百姓们无不兴奋莫名。 虽然天气已经到了深秋,但看热闹的人却是站在街上不住地朝着总督府的位置点着脚尖往里面看。 因为信王说过,苏州城和杭州城攻下之日,就是与诸反王约定见面的日子。 他们都想看看信王遇袭之后,是不是恢复过来了。 此时还是早上辰时,街面上就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比肩接踵地议论着,张望着…… 不远处,最先出现的是老回回,他骑着马从外面走离着还很远的位置,就下马朝着总督府的位置走过来。 革里眼贺一龙也来了。 还有左金王贺锦…… 紧接着是射踏天李万庆,他同样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人,有爬天王,太平王、一只虎…… 很快又迎来一阵呼喊,却是闯王李自成到了。 百姓们呼喊着他们的名字,如同自己参加了一般。 而在总督府内衙,崇祯却是和老韩和老瞎子小声的议论着,没有一丝的欢笑,反而有种紧张感。 “怎么样,红娘子抓住了没有?” “应该不会有问题,趁着今日反王大会,我们出手,其他反王应该不会注意到。”老韩沉声说道。 眼看着苏州城和杭州城都已经攻下来,再不与反王们见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崇祯和老韩、老瞎子制定了一个计划。 那就是在反王大会的这股大势,将红娘子给抓住。 防止出现意外。 “信王,反王们已经到了,您先去与他们会面,如果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老韩看了看时间,劝道。 “好!” 等崇祯进入前面的会客厅,才发现大大小小的反王竟然眼看坐满了整间屋子。 “信王!” “信王!” “……”所有的反王见信王出现,一一起身,和他打招呼。 崇祯连忙拱手还礼道:“让大伙儿久等了!” “信王遇刺,身体不适,我们等一等何足挂齿,你们说对不对?”李万庆冲着大伙儿喝道。 “没错!” “信王能来见我们,便已经是我们极大的幸事了。“ “信王大义啊,以一己之力,攻下苏州和扬州两座大城,却想着与我等共享荣华,乃我反王之典范。” 一個个反王兴高采烈地一个个回道。 等各家落座,李万庆站出来继续说道:“如今我义军在孙传庭的围剿之下,伤亡惨重,还望信王能扬我义军之威才是。” “是啊,我们各方的队伍伤亡不小,孙传庭此獠来势凶猛,大伙儿的队伍都被打残了,我愿推举信王为反王之首,领义军能粉碎明廷的围剿之势。” “如今形势之下,信王依然愿意站出来,足见其大义,我愿推举信王为义军之首。” “信王大义!” “……”崇祯被众反王热烈的恭维给弄的老脸发红。 看的出来,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祝贺与称赞。 作为皇帝,他之前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还要干这种事情,哪怕知道对方是反贼,可如此欺瞒……突然有种难掩的羞耻感。 “来,喝酒!” 崇祯接连喝了几口之后,对着众人说道:“一会儿大伙吃完喝完先不要走,每家都带些银子回去,给兄弟们先分一分。” “哦,不知信王要给大伙儿分多少啊?!”李自成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站起来问道。 他已经收到了刘宗敏的信,在和牛金星商量之后,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凭什么大伙儿的兵马都在折损,唯有你的兵马逆势上扬? 崇祯猛地喝了一口酒,“我手上的闲钱不多,但三百万两还是拿的出来的。” “三百万两……” “嘶~大手笔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彼此交头接耳了起来。 在场众多反王,几乎都是贫苦百姓出身,哪里见过三百万两之巨,以往他们之中最会捞钱的无外乎八大王张献忠,但据说他手中的银子也从未超过百万。 外人更是传言,因为一颗祖母绿,再次反明。 就连李自成也被吓了一跳,眼神如钉子一般看向信王,却见对方怡然不惧地与自己对视,显然此话不虚。 牛金星与闯王李自成彼此对视眼神,然后摇了摇头。 那意思饱含同样的意思:如此大手笔,不可能有诈。 老回回一口将酒喝尽,站出来说道:“信王,之前就和您说过,我回革左五营,愿并入信字旗下,奉你为王。”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可否并入信王旗下?” “这……自然求之不得。”崇祯嘴角抽了抽,点头应道:“只是我军中,军令严苛,这一点还望马兄考虑清楚。” “此话您之前就和我说过,我怎么可能没有考虑清楚,请信王尽可放心。” “既然如此,咱们便是自家兄弟了。” “好~为信王贺!” “为信王贺!“ “……” 众反王齐齐起身欢呼。 射塌天李万庆也站起身,“信王,李某不才,也想并入信字旗下,还望信王不要嫌弃。” “怎么会?”崇祯不断地拱手道:“我举双手欢迎。” 整个总督府的气氛热烈如火,推杯换盏。 一直持续到天色将晚,各反王才在属下的搀扶下,一一心满意足地离开。 出门的时候,有的反王还不忘喊一句,“信王大义!” …… 京城,乾清宫,朱常淦看着锦衣卫传回来的奏报。 孙可望,石道深砍杀苏州、杭州两大织造、两府的茶商,盐商等……查抄出来的钱粮、除了两千多万两白银。 还有数百家作坊,数千家店铺,数十万亩桑田折合作价,6000多万两白银。 而且这些店家商家变卖之后,每年还要再向朝廷交上百万两银子的税赋。 南面剿匪,北面抗击后金,这些钱怎么也都够了。 这些人借着大明朝的“放水”政策之便利,赚的盆满钵满,可崇祯吊歪脖子树的时候,这些人却一分钱都没有拿出来。 如今倒好,全都落在了崇祯的手中。 现银不敢大范围的往京都运送,以防被其他反王看到,但那些“盐引”、店铺、桑田、作坊等各种东西却是第一时间由老韩转到了京师这边来。 以三百万两银子,将这些流寇全给麻痹住,崇祯在最先开始的时候,是不愿意的,可想到接下来流寇消除之后,这些钱还是自己的。 他终究还是同意了朱常淦的方案。 晚上, 崇祯回到乾清宫,拍着这些田契、房契,叹道:“六千万两……哪有什么彻夜难眠,不过是自己手中掌控的金钱太少引起的不适罢了。” “王承恩,给朕把头用银子垫高一些。” “来了,皇爷!” 王承恩搬着一大块银子做的枕头,放在崇祯被褥下面,之间皇帝躺在上面,没过多久,就打起了鼾。 钱是治病良药,这六千万两,不仅治好了崇祯的失眠多梦,同样也治好了朱常淦的金钱焦虑,之前的那两千多万两银子,如今已经消耗过半。 一下子续上来六千万两,他的精气神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这些变化,全都落在王承恩的眼里,“这么长时间,我终于明白,皇爷的病根竟然在这儿?” 以往皇爷发病他找了好几个御医了,开了各种方子,可一到晚上,该发作还是发作。 可现在……皇爷白天精神好了,吃嘛嘛香,吃嘛嘛棒,到了晚上的时候,也不吵,也不闹了,更没有了以往的歇斯底里,一沾枕头就睡。 关键,这性格也比之前有了太大的改观,也不猜忌了,也不怀疑了,今天竟然太阳从西面出来了,问要不要给自己介绍一个对食? 这是自己认识的哪个大明皇帝,朱由检? …… 孙承宗府内。 有几个老家的官员拜会他,已然推了几次,这次实在推不过去,让儿子孙铨将几人给迎了进来。 相互寒暄之后,御史大夫曲惟玄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阁老,大明官场有一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在其位,总该谋其政吧?” 孙承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浙一代,这几十年贪墨的银子,少说也有数千万两了把,这些银子都去了哪里?你们比我更清楚。” “早就和伱们说过,该收敛收敛了,可你们就是不听。” “但凡你们拿出来一些,陛下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绝。” 户部右侍郎亓官守介接话道:“可这钱也没有落在朝廷的手里,反而落入流寇的手中,这才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啊!” “你们怎么就知道,这钱没有落到陛下的手中?”孙承宗笑着说道:“你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乎?” 几人目光猛地闪烁,“阁老的意思……” “你们真的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干的吗?没有陛下点头,他们敢干吗?大明朝终究是朱家的江山,陛下手中握着十数万精兵强将,怎么可能任凭江山破烂?”孙承宗说完,让儿子给众人斟茶。 “来,喝茶!” 这几个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气道:“不瞒阁老您说,来之前我们也只是猜测,既然阁老都如此说,想来这事儿离尘埃落定不远了。” 孙承宗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抬起手,抿了一口茶,“南面的事儿了结,北面就要开打了,你们几个之中有知兵之人,若能抓住机会……” …… “您的意思是说,那天确实看到了一个光头汉子被信王府的人给抓进去了?” 而在武昌府,红娘子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打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找到了一个当日一个挑金汁的老汉。 “他果然有问题!” 突然,她看向窗外娇喝道:“谁?” 桂宁反应迅速,猛地将桌子朝着门口推了过去,可还不等她完全堵住门口,两只飞镖从外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火把扔了进来。 “捂住口鼻……” 今日反王大会,城内人群聚散,歌舞场的管弦响彻大街小巷。 当这边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各大反王和百姓并没有当做太大的事情,毕竟哪次逢年过节不发生一两次走水的情况? 第46章 这一刻形成闭环! 轰~ 街道上的人数众多,让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街道,瞬间喧嚣成了一片。 随即娇喝的声响,从火光之中冲出来几道身影,战到了一处。 此时喧嚣声,孩子的跑动声,以及路人的笑骂声,汇聚成潮水一般的声音骤然收紧,全都看向了这里。 一个穿黑衣服的身影呼地踩在一人的头上,然后朝着远处奔逃出去,还没有等此人反应过来,又一道身影踩在了他的头上,跑了过去。 出来办事,红娘子专程将自己标志性的大红衣服给换成了黑衣服,并且女扮男装。 “谁啊?踩着老子的头……” 话没有说完,又被踩的低下了头。 这回他彻底怒了,“老子这是公共茅房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菁然间的金石之火, 刀剑交击在一起,在空中抡起来数圈虚影,血花随着声音溅起,有人影飞出去。 “叮叮当当——” 客栈被烧着的木头、街上面的桌子、凳子,开水,如被狂风扫过一般。 朝着四周泼洒了过去。 瞬间火星四溅,如铁树开花,迸溅如飞。 哗~ 击打的声音乍然让周遭所有的人逃开,刚刚那个人,此时也吓的趴在地上不敢吱声,“我滴妈啊!可要了老命了……” “信王府杀人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另一个浑厚的声音给盖住,“行刺信王之凶人作乱,不可听信她的言语。” “行刺信王凶人?” “来啊,大伙儿快帮忙!” “给我站住!” 桂宁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场面反而更加的失控了,前来武昌府参加反王大会的人不少都是一些狠人,舞刀弄棒都是一把好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绿林人士,他们一直想方设法地加入信王的队伍,却苦于没有门路,闻听行刺信王的凶人在此,一個个眼睛冒绿光,全都围了过来。 “给我干他们……” 夜黑风高,看不清男女,但这两个人是行刺信王的凶人,仅仅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你们愚昧……!”红娘子本来已经逃出了老营兵包围圈,她的长枪猛地杵在地上,身形如箭矢一般,正准备越过一座房屋,趁着机会扭头,却发现桂宁被围住了。 而且是一下子被许多人给围住,这让红娘子心中大急。 她的身形在空中猛地急停,然后一脚蹬在墙壁上,衣裙翻飞,如利箭一般,砸在了下面围困桂宁的人群之中。 将两个人顺手用铁枪给扫飞出去一丈多远,口吐鲜血。 “走!” “小姨……”桂宁睚眦欲裂,不想让红娘子一人留下来。 红娘子却是不退反进,挥舞铁枪朝着已经朝着这边的几个人砸去,“你赶紧走,只有你走了,我才能放开手脚。” 桂宁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朝着一处人少的位置跑了过去,接连挑翻了几个人之后,跃入一个院子之中,几个起落消失在夜空之中。 此时,人群之中终于反应过来了。 “感情还是两个小娘们,早就听说行刺信王的是两个女的,本来还不信,但现在……眼见为实。” “是个硬茬子,不能被她跑了。” “上!” 一个已经跑了,另一个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走。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在场的绿林人士都不能接受最后一个人也跑掉,于是全都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 兵器交击的声音瞬间大作,整个场面的气氛瞬间炙热肃杀。 界面上的彩灯如草叶一般爆开,有绿林人士有的被拍飞出去,有的被一枪扎透,捂着伤口,不住的嘶吼。 不远处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这种杀伐,与街头的斗殴以及捕头抓人有着决然的不同,因为那种是为了抓人,以围捕为主,但这种却是招招致命,每一次出手都带着狠厉与血腥。 红娘子手中的铁枪如轮子一般,切割着空气,发出破空的声音。 真正的打斗远远不像后世电视剧那样,大开大合,而是以一种最实用小范围的移动,最具有杀伤力的动作,也无非是拦、打、劈、刺……仅有的几个动作。 围着她的这些绿林人士有的近两米的大汉,但仅仅与她交手一两次,手中的武器就被打飞出去,被逼退。 有的甚至人也被打死打伤。 战场被打成了一个半径数米的大圈。 红娘子手中一把长枪,脸上、身上,尽是斑斑血迹,将数十号人给逼退到了外面,但喧嚣比之前更甚。 惨叫声、呼喊声,火焰燃烧的声音,孩子的哭闹声,绿林人士招同伴的声音,以及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老营兵朝着这边汇聚的大喝声。 “此人究竟是谁,有如此武艺,之前不应该没有听过?” “没听说过啊,江湖上用长枪有名的,也就那么几个,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物啊!” 他们当然没有听说过,红娘子在成名之前就已经跟着师父造反,手中的长枪除了杀敌,几乎不会在外人面前露,而见过她出枪的人,几乎已经都死了。 “闲杂人等散开,信王名下老营兵前来擒拿凶人~” “退!” “再退!”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被驱赶着一退再退。 随着老营兵的加入,女子的空间被压缩了不少,但场中战斗的激烈程度,相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老营兵,从街口搬着一个巨大的石碾子,朝着红娘子砸了过来。 此人被召入锦衣卫就是因为其力大如牛,往往执行的就是这样的任务……石碾子被砸出去之后,在空中翻滚,照着红娘子的头上砸了下来。 后者本能后退,而此时锦衣卫的其他人识直接上钩镰枪,这种武器枪头上尖锐,其下部有侧向突出之倒钩,钩尖内曲,既可以刺杀,又可以用倒钩来勾住敌人,防止敌人逃跑。 锦衣卫以往在面对敌人难缠的时候,百试不爽。 果然,红娘子进攻的节奏瞬间被打断,钩镰枪几次险险地擦着它的脚踝而过,皮肉被割开,鲜血流出将裤腿染湿。 可很快就稳定下来,一枪扎在……老营这个大力士的膀子上。 波纹般的力道,倏然传递了过去,铁枪弯曲成大弓,人被挑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鲜血肆流。 骨断筋折。 烟尘四溅。 “嗉~” 一道网子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刷地盖在了红娘子的头上,随后数十名人员从赶到,刀锋寒光烁烁,逼得红娘子不断的往后退。 火光摇动,人声鼎沸。 红娘子即便枪出如龙,噗地一声刺穿一个老营兵的脑袋,趁势劈开网子,再次奔了出来,可她往前的惯性路上,却如遭雷击,轰然摔倒在地。 “你们……用毒?“ 老韩走上前,将人给绑了起来,“不算什么剧毒,但让你四肢发软还是可以做到的。” “带走!” …… 橘黄色的灯光在炉子里面不住地舔抵着烧水壶,上面腾起白色的雾气,崇祯提起水壶,浇在茶壶之中。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不怎么喜欢喝茶,但到了这南方,反而觉得喝茶是一件顶好的事情。 既可以怡情又可以处理一些事情。 “果然是你!”红娘子被老韩带进房间里面,再看着眼前此人,目光灼灼如火,“老三呢?他是不是也被你们抓了?” 老营的兵马之所以可以抓到她,其实有一方面也是她自己的问题。 到底想看看,信王到底是什么人。 “没错,从一开始就是我。老三也在我的府里,好吃好喝地养着,都快走不动道了。” 崇祯没有否认,将一杯茶放在红娘子的面前,“天凉了,喝茶热茶,等事情落听,我可以说将你放走,但在此之前,就要委屈伱一段时间了。” “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红娘子看着他。 “眼下的局势,不管你信不信,农民军没有希望了。”崇祯沉着地继续说道:“这是看在以往相识的面子上,有些话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红娘子抬头,仔细体会着他口中的信息量,“你终究还是投靠了明廷?!” 崇祯沉默了半晌,“谈不上投靠,我本来就是大明的宗藩,站在朝廷的角度考虑问题,为何不可?” “我手中还有十几万兵马,闯王以及其他反王也还有兵马,未必不能继续和明廷分庭抗礼。” “短时间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崇祯一边喝茶一边继续说道:“大明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孙传庭的兵马已经围过来了,他们有火炮,有火铳,最关键的是……反王之中,最大的兵马在我的手上。” “你真就以为万无一失了?” 崇祯轻轻地吹了一口飘在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口,旋即说道:“不敢说万无一失,但除了你和老三,还有就是李岩,但他也被闯王给绑起来了,一时半会不会放出来,我只需要拖的时间更长一些,便已经足够。” “……”红娘子胸膛起伏,却无言以对。 战机从来都是一闪而逝,流寇、灾民之所以造反,便是因为“蚁附”。 谁的力量大,谁能给饱饭吃,就跟着谁,以往高迎祥也好,张献忠也罢,他们之所以起势,都是一鼓作气地滚起来的。 一旦被官军给打下来,那便没有戏唱了。 眼下的形势,孙传庭的兵马来势汹汹,而最大的“反王”却是大明的宗藩,同样是是官军的人。 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战局,必然是官军对义军的强势围剿,而在关键时刻“信王”的给予致命的反戈一击。 “我们还有纲领,我们还有分田免粮,民以食为本,食以田为先,跟着我们有田种,不用交差纳粮,他们终究还是心向我们的。” 崇祯摇头笑着说道:“你忘了,明廷的廉政司比你们更早进来,当明廷也开始分田免粮,你们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此话一出,红娘子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写上了慌张之意,“朝廷也分田免粮?这怎么可能?朝廷的那些官老爷会眼睁睁地看着?”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定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崇祯冷笑了几声,“没有什么不可能,分田免粮是流寇们做的,又不是明廷做的,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只会将怒火撒到反贼的头上。” “等将流寇剿灭之后,江浙四省的士绅早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田地也都已经分到了百姓的手中,这时候朝廷为何维稳,自然不可能将土地再收回来。”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湖广、江西、浙江、南直隶都分田免粮了,你们说其他省份的百姓,会不会也跟着要分田免粮?” “你……”红娘子本能地反对,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找不出来反驳的理由。 如对方所说,一旦朝廷也开始分田免粮,百姓们有田地,有粮食吃,又如何会冒着杀头的风险,跟着他们造反? 良久,红娘子眼珠子猛地瞪大,呆滞在原地,胸膛起伏,目瞪口呆地瞪着崇祯,“你们这是驱狼吞虎之计?你当初将分田免粮之纲领教授与我,是早就想好了的?” “你故意的,对吧?” 崇祯突然笑了,“不是我想好了,是他想好了,最先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说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拔了他爹指甲盖的流寇活着离开,原来一切在这里等着。” “高!” “不得不服,他确实比我狠!” “啊~~” 崇祯步出地下室的时候,红娘子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 朱常淦其实自己也不确定,但早先的这一步闲棋,确实是驱狼吞虎之计,从一开始教授给她分田免粮,就是为了这一天。 如今江南士绅被清洗的差不多了,田也分了,粮食也分了,百姓们的怨气也得到了极大的宣泄。 这一发子弹,数个月之前击发出去,终于在这一刻形成了闭环。 …… ps:感谢大伙儿的支持,之前因为红娘子这个剧情弃书的,如果看到这里,应该明白了。 这本来就是大纲里面安排好的,可惜许多书友未必看到这里了。 不知是他们的损失,还是我的损失! 第47章 时机已到,李自成之死 在歇斯底里之中,红娘子被押到了地下牢房之中。 “大当家,你怎么也……您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三当家看到红娘子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懵逼。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以红娘子的武艺,怎么可能也被抓了。 更难以想象的是,眼前的红娘子却一副心存死志的模样,任凭他怎么呼喊,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哪里是他认识的那个风风火火的大当家,那个斗志满满,从来都不知道退却的大当家? “大当家?” “你们这群狗东西,把大当家给怎么了?祝永淦,再怎么说,她也与你有过婚约,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三当家满眼通红地咒骂着,可却没有招来外面人的声音,反倒是让红娘子抬起眼看向了他。 “完了,一切全完了,我们做的那么多,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什么全完了?” “祝永淦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们……” 等红娘子自嘲完,三当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红娘子,整个人也是彻底懵了,连一口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 拳头猛地砸在牢房之上,“我就说,当初不该将他留下来,您偏不,还信了李岩的鬼话。” “这家伙一百個心眼子……” 接下来的几天,崇祯让人给他们照常送饭菜,送衣服,但都被红娘子给拒绝了。 而崇祯期间也来了两次,也不劝她吃东西。 但自从他来过之后,红娘子也不矫情了,送来的东西,她该吃吃,该喝喝,就连那些大户人家的生活用品和衣饰都穿在了身上。 这是红娘子的性格所致,从小就以卖艺为生,见惯了生生死死和各种阴暗面。 既然败了就是败了,自己至少要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能做到分田免粮,还是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 大明朝是什么样子,自己从小一路看过来,她能不知道? 况且,信王的队伍声势如此之大,特别是打下了苏州和杭州之后,招安基本上是不可能招安的了,因为他下面的那些人杀死了太多的官绅。 而大明朝的那些文官,他们可不惯着他。 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宗藩,大明皇帝始终对宗藩都很提防,如今你成了反王,而且手中还有数十万兵马,皇帝能放心的下你? 分田免粮的事情,波及的太大,涉及的太广,动的又全是权贵的利益,弄不好便是“信王”的索命符。 若真是那样,义军就还有救……一切都还乾坤未定。 这份短时间之内就调整过来的心境,便是崇祯都不得不佩服,尤其是在这种情景之下,依然能吃得下,睡得香。 如果崇祯不是皇帝,更没有任何本质的冲突的话,或许自己真的能被她所折服。 可也正是如此,崇祯对她反而产生了一丝忌惮。 不过,此人活着比死了益助更大,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宜砍杀。 接下来的几日,每逢巡视的人离开的时候,红娘子会和三当家交代一些后事,“如果我们能出去,一定要将此人的身份揭露出来。” “除此之外,就是让山寨里面的人都识文断字。” 以前她知道,文人、气节什么的东西,都是书里面的,但现在她却觉得那些都是次要的,但文人的城府、心眼子,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几次失败都是吃了这样的亏。 “大当家,你……” “不必多言。”红娘子压低声音,“和伱说这些,只是为了做最后的准备,接下来祝永淦必然要做一次大的声势,咱们或许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 “啊?”三当家的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大当家,你说怎么弄,我都听你的。” …… 而在李自成所在的客栈之内,闯王和李双喜、牛金星等人前往信王府参加聚会还没有回来,唯有宋献策看着柱子上的李岩。 宋献策叹气道:“闲来无事,我替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你这人口条太硬,恐怕活不过这个月。” 宋献策精通于奇门遁甲及图谶等术。 李自成对此极其的相信,所以才被封为军师。 可惜,如今却被李自成排解在了权力核心之外,连去信王府都不带他,反而让他再次看守李岩。 “怎么就连你都不相信我?”李岩眼底充血地瞪着宋献策,“求求你,将我放了,眼下已经到了闯王生死存亡之际在,再晚就来不及了。” 宋献策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说的实在太过离奇了。” “如今之计,各大反王都损失惨重,唯有信王的人马战而胜之,你却说信王朝廷的人,你倒是拿出证据出来,如此血口喷人,闯王没有杀你已经不错了。” 李岩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老高,却又无可奈何,“你……你们迟早会后悔的。” 然而宋献策却依然不为所动,不住地摇头苦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岩攥着手指,良久突然心生一计,“那你就没有给自己卜一卦?看看自己吉凶如何?” 此话一出,宋献策的动作果然一顿,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龟壳,以及三枚铜板,使劲的摇了几下,猛地洒在地上。 叮当几声…… 三个铜板全都背面朝上。 宋献策看着卦象,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岩,然后又给自己算了一卦。 可卦象依然如上次,大凶! 他的脸色终于慌了,蹬蹬蹬地跑了出去,看向外面的太阳,“天象惨烈,日色无光,亟应逃离……不好,闯王此行有凶险。” 随即,他连忙跑回去将李岩绑着的绳子给解开,“将你知道的所有情况告知与我,咱们分开去通知闯王。” 既然卦象显示大凶,那便意味着闯王和自己极有可能已经入局,两个人分开行动,即便一个人被抓了,另外一个成功,便可以解此局。 可当两人走到街上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武昌府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宋献策猛地抓住一个奔跑的流寇兵,“发生了什么?” “官军攻城了!” “官军攻城了……” “粮草库着火了~走水了~” 宋献策猛地将那人给赶开,冲着李岩大声喊道:“快,去总督府,看看闯王如何了?” 李岩狠狠地跺了一脚,“我就知道,信王不会安什么好心,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竟然让孙传庭攻到了武昌府,各路反王竟然全都不知道?这明显是封锁了消息……” “闯王就是被牛金星那混蛋给迷了心智,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宋献策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紫一阵,愤然说道:“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咱们也只能期盼闯王没有身陷囹圄了。” 孙传庭的兵马前几日还在襄阳府,这么快就打了过来,信王手下数十万兵马,要是他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唯一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本来就是信王的套。 …… 数日之前,孙传庭还只是在襄阳府,并没有东进一步。 直到朱常淦收到了锦衣卫在江南地区的几封信。 “江南士绅难以度日,私底下也开始搞起了团练,试图练兵以抵御流寇、廉政司的政策……” 朱常淦看着信件,终于笑了,“告诉孙传庭,时机已到,可以大举入江南了。” “另外,让五大营潜藏在江南的兵马,配合孙传庭行动。” 朝廷之前给山西、陕西、河南、湖广等地封团练大臣,却唯独江浙一带不允许搞团练。 如此做,就是为了把灾民赶过去,不破不立。 既然你江南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去,那我就让你们自己长出来脓疮出来……而这个脓疮,就是他们私自搞团练。 在大明律法之上,私自练兵,意同谋反。 流寇杀士绅,那是流寇的威名,朝廷想要整顿吏治,同样要杀一批,没有什么比造反谋逆的罪名更具有杀伤力。 江南的大族,除了苏州和杭州之外,还有大量的士绅,如今终于等到了这收割的一刻。 孙传庭在接到皇帝的命令之后,立即让曹变蛟挥师东进,直捣武昌府。 而早在这之前,五大营派出来的五万兵马,也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 武昌城内,不断的有火炮落下,火光冲天。 城墙的坍塌声,喊杀声,战马落在街上的踩踏声如战鼓一般轰轰作响。 防守严密的武昌府,在猛烈的攻势之下,很快就被攻破了,众反王大惊失色。 “快,闯王,我们快走!”李双喜、牛金星护着李自成,不要命的往外跑,但当他们刚刚转过一个转角。 数十张弓对准了他们。 “射!” 簌簌…… 箭镞如雨点对准了前面奔逃的李自成。 赫然正是五大营的人马,其他反王都可以放过,唯独李自成不行。 大明尝试招降过张献忠、刘国能等,但唯独李自成造反的意志不动摇,如此坚定,崇祯试探了几次都无果。 于是只能痛下杀手。 “援兵呢?信王不是说有援兵吗?” “再顶一会儿,援兵马上就到。”牛金星咬牙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一支箭矢,“这些是什么人?为何一直咬着我们?” “不知道,定然是朝廷的兵马,一个个全有火铳,他们手心里面还有掌心雷,根本不是我们能抵抗的。”李双喜被炸的满脸黑,身上血迹斑斑,好在没有什么致命伤,他手中的钢刀颤抖:“义父,我感觉不对劲,这些人似乎早就知道咱们是谁似的,压根不和我们说话,就一直追着杀。” 李自成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到了现在,他也看出来不对了,“果然如刘宗敏所说,事情麻烦了!” 刘宗敏和高桂英手里还有数万死忠兵马,之前刘宗敏给李自成写信,警告这个事情,并且已经派了一些兵马过来。 原本应该昨日就到,不知为何今日还没有到达。 “撑住,刘宗敏和你义母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 轰~ 话音还没有落下,他们依靠的墙壁轰然塌了。 尘烟之中,身着寒光烈烈盔甲的官军,拿着火铳,争先恐后地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砰砰砰~ 李双喜他们从砖石之中爬出来,只能一退再退。 一阵火铳响过,李自成只觉得身形一软,他看向手中的兵器,上面不断抵达着的现象,在火光之中猩红地令人发冷。 “义父!” 李双喜猛地推开牛金星,回身来救李自成,却哪里来得及,官军的长枪已经落在了李自成的脖子上,数十个兵勇,将他给绑了起来。 牛金星猛地拉住李双喜,“军师他已经被抓了,退进院子里面,不让官军进院子。” “义父~” 李双喜被牛金星给拽进院子,但很快有数个掌心雷被扔进去,几声爆炸之后,更多的兵勇冲入其中。 双方在狭小的空间之中,呈现一面倒的局面。 你一刀,我一枪地扎在了李双喜和牛金星的身上。 血淋淋的鲜血,从下水道流了出来。 …… …… ps:就着李自成之死,讲几句(卡了字数,这两百字,不用掏钱)。 在用人这一点上,李自成确实是有问题的,李自成手上不是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有,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识人不明。 以牛金星为例,刚如大营的时候还是非常尽心尽力的,他不但向李自成推荐人才,而且提出了“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这种颇具战略眼光的建议,成为李自成极其信赖的谋士。 可当李自成称王,建立大顺之后,牛金星官拜丞相,贪图享受,在李自成山海关大战吴三桂的时候也没有及时派出援军,导致李自成大败。 此后更是昏招频出,害死了李岩,挑拨刘宗敏、宋献策和李自成的关系最终导致大顺军土崩瓦解。 反观宋献策才能绝世无双,智明之才,出力甚多,却不怎么受器重。 在李自成进入北京后,宋献策是大顺军中为数不多能保持清醒头脑的人,他同李岩一样,对大顺的腐化非常担心,屡屡进言,却得不到李自成回应。 他非常聪明,利用自己擅长的奇门左道说来打动李自成,借天象示警上疏李自成说:“天象惨烈,日色无光,亟应停刑。”终于被李自成采纳,许多人因此得救。 可惜的是,他明白的太晚,直到李岩被杀后,宋献策才发觉李自成不是自己该辅佐的明主,与牛金星等日渐疏远,重回江湖操持旧业,不知所踪。——近两百字不用掏钱。 第48章 反王末日 武昌城内,浓烟滚滚,喊杀声震天响。 “杀!” “放箭!” “快走……” 崇祯却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红娘子还在里面,将她给带上。” 老韩愣了一下,“为什么?都这时候了,何必将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虽然他是作为锦衣卫的人,也笃定信王与陛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打仗就是打仗,哪怕有锦衣卫的人在其中转圜。 可命令到下面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兵勇们能执行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楚。 关键苗海实目前不在武昌府,他必须紧紧地守护在信王的身边才放心。 万一他们歪打正着,直接将信王给嘎了,那自己所有的谋划就彻底完了。 “让你去,就去!” “……”老韩深深地看了崇祯一眼,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但也只能咬牙再次冲进战火之中。 总督府的地下室,等老韩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才豁然发现里面的灯火糟乱、墙壁上的油灯有好几处被打翻。 地上躺着数具尸体,钢刀、鲜血……奄奄一息的一个兵勇。 老韩猛地将一个人给捞起来,“发生了什么?” “跑……跑了……”兵勇指着牢房的方向,“刚刚外面发生状况的时候,我们一时失察,被那女子所趁,她的衣服之中竟然有数根钢针……” “废物~”老韩让属下将这名兵勇给背着,自己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红娘子的影踪,便示意所有人往外突围。 暴怒声、喊杀声……声音激烈而急促。 由远及近地朝着总督府这边拍击了过来,老韩一路跑到一处厨房的位置,从下面露出来一个人影,他再次看到属下的面容,连忙问道: “信王安全否?” “安全,此时应该已经在城外了。” 老韩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锦衣卫老营数百人,这几个月的日子,没有忙别的事情,一直在挖地道,为信王挖逃生通道。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老韩在地道之中狂奔了有好几里,才终于看到前面的光亮。 “我让你将红娘子带过来,人呢?” 崇祯看着从通道口出来的老韩,又朝着地道口张望了几遍,发现后面实在没有其他人之后,忍不住问道。 声音简短、沉稳,似乎没有丝毫的情绪,更没有丝毫愤怒在其中,但在这一时间,却将老韩想要张口的言语给堵了回去。 老韩的额头上猛地冒了一层细汗,脊背发凉。 这种感觉……怎么那么像之前唯一一次面见陛下的时候那种眼神? 他狂咽了几口唾沫,再三确认,才连忙回道:“世子,我到的时候,红娘子人已经逃走了,我们实在找不到……所以才再次赶了回来。” 崇祯眼神如钉子一样,死死地瞪着老韩。 良久,他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退后一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她给我找回来。” 老韩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丝毫的反问。 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这一幕让襄王眼珠子瞪的老大,“你……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能感觉得到两人之间的异样,老韩作为锦衣卫千户,对自己儿子尊敬不假,但却从未有如此言听计从。 反观自己儿子,以前对老韩很是客气,多有敬语,今日如此直截了当,怎么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还不等他问,却见儿子和老韩似乎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全程最平静的反而是老瞎子,他在土地的搀扶下,一個劲儿地往前赶路。 哪怕他徒弟不住地问,“那些反王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死?” 老瞎子也仅仅说了一句,“先出城再说。” …… 武昌城内, 反王分开奔跑,但官军实在是太多了,号称八大金刚的破甲锥、邢红娘、混天王、显道神、乡里人、满地草等人单力薄,他们合起来跑,但目标大,反而被盯上,很快被陈永福的兵马追上杀死。 而英王、王镇虎、宋温、赵令军等原来和李自成同为三十二营的几个头领,也被祖大弼的兵马堵住。 射塌天李万庆被曹变蛟的兵马追着一路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骂道:“你们怎么会如此轻松地就进入武昌城之中?” “你以为呢?”曹变蛟大声回道。 轰!~ 震耳欲聋的火炮将李万庆藏身之地直接给轰了出来。 李万庆满身是血,浑身颤抖地咬着牙关,从地上跑起来,继续跑,他看向官军的方向,然后又看向总督府的方向,“我……我们看走眼了~” “给我追,这些个反王,只要发现,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不能抓活的,就直接击毙。” “是!” 官军所有的兵马都带着盔甲坚固,表面覆盖着铁甲,护身、护头、护肩等部位。 头戴铁盔,手戴铁手套,腰间佩挂着短剑,手中是长枪和火铳。 流寇军没有一合之敌,碰上非死即伤。 李万庆前来武昌府参加反王大会,哪怕他欲并入信字气旗下,也是做了许多的工作的。 仅仅武昌府之内,就有他的一千多兵马。 可面对官军却是被一面倒的屠杀。 曹变蛟带着数千兵马,围绕着总督府一路砍杀。 “总兵,为何总督不让我们攻入总督府?” “这是军令,问那么多干嘛?” 只有曹变蛟自己知道,孙传庭之所以传令将总督府外围所有的兵马杀干净之后,才能进攻总督府。 乃是因为总督府里面有自己人。 他自己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信王身边卧底,竟然能有如此大的能量,让大明官军以秋风扫落叶一般如此轻易地就攻入了武昌府之中。 整个攻防过程,武昌府这一方如同虚设。 但现在不能直接冲进去,反而要给他们创造时间。 “都特么别愣着了,将前面那伙流寇杀干净,我们就可以进总督府了。” “杀!” …… 李万庆属下的兵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终于被堵在了一处城墙的角落。 城墙上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摇曳着,他手中握着的钢刀都在颤抖,表情在抽搐一般的扭曲,写满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快成功了。” “我们都已经打通了苏州和杭州,你们不可能来的这么快的……有内应对不对?” 李万庆缓缓地转身,看向总督府,更是看向总督府的大门,眼眸猛地收缩,瞪的老大,“伱……信王!信王!” “想不到竟然是他?天啊……怎么可能是他?” “嗡嗡嗡……” 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瞬间就将李万庆的身上扎满。 “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你该死!”曹变蛟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人确实死了,将脑袋割下来,然后塞进去裹尸袋之中。 “杀!~” 轰~ 总督府的大门被轰开。 等曹变蛟带着人马冲进总督府之后,搜查一番才发现,里面确实没有人影了。 再次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没等他们屁股坐下,孙传庭也赶到了,他步入书房之中,翻找了一番,从里面找出来一封书信,瞳孔缩了缩。 曹变蛟一路跟着,见状表情也跟着变了变,“这是?” 孙传庭递给他,“仔细看,能看出来什么?” 曹变蛟看了良久,语调陡然发生变化,喉结滚动,“这似乎……与圣上的字迹?” 在这一瞬间,房屋之内的气氛凝固了一般。 却见孙传庭点了点头,“虽然与陛下之前的笔迹有极大的不同,可依然能从其中看出来一些踪迹,比如这个勾,这个捺……如今你该相信了吧?” 人的笔迹就如同一个人的脸面,一旦成形,哪怕刻意地避免以前的写法,但依然有着以前的某些习惯。 “总督的话,我什么时候不信过?” “哼~“孙传庭冷哼了一声。 但其实在此之前,一切都是他的揣测。 揣摩圣意,容不得半点差池,如今有了此真凭实据,他才算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尽快,将武昌府所有的流寇给荡平,向东南继续推进。” “是,总督!”曹变蛟领命而去。 …… “投降不杀!” 轰轰轰~ 武昌府动手的同时,北线,西线的官军、五大营的兵马也同时动手。 整个湖广、南直隶、江西、浙江的官军同时动手,对着农民军发动了悍然袭击。 火炮、火铳、长枪、大刀,闪烁着寒光。 大明的日月星宿旗,就像是万魂幡一般,在四省的上空来回的飘荡着,混乱在陡然之间展开,如犁地一般,所过之处流寇之血将地面染红。 血肉横飞、烟尘四起! 天柱山附近。 红娘子军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哪怕他们在二当家、四当家的带领下,往山上逃,依然被剿杀了近乎一半的兵马。 “狗日的,官军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疯狂?”四当家膀子上缠着带血的布条,气的骂娘。 二当家身受重伤,他轻轻地撩开自己的肚子,上面有一块拳头大的伤口,轻轻一动,火辣辣地疼。 “关键大当家和三当家这两个人都不在,面对官军的围剿,你我又不擅长领兵……”二当家瓮声瓮气地说道。 二当家和四当家两人都是练的横练功夫,走的都是刚猛这一套,在战场上冲锋当个大将行,但排兵布阵就差远了。 除了大当家外,也就三当家还能领个几万兵马,可如今了两人都不在,可苦了两人了。 话没有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快,官军又攻山了。” “左右跑不了,跟他们拼了!” …… 在锦衣卫的掩护之下从武昌城逃出来的崇祯等人一直离着武昌城跑出去三十余里,才停了下来。 “信王,眼下我们去哪儿?” “去苏州和杭州,将孙可望和石道深两人给召回来。”崇祯深吸一口气,沉着道。 借着反王大会,这些反王应该已经倒下去了。 接下来的就是将这些反王手下的流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大部分都会加入到自己的旗下。 而在此之前,“信”字旗下还有两个庞然大物。 那就是孙可望和石道深,他们两个各自的兵马都超过了二十万,一旦武昌城的消息传开来,他们若是从中明白过来什么,心生反叛之意。 那计划就麻烦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兵权给收回来。 若两人有异心,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黑”了! 崇祯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快马加鞭地朝着苏州和杭州府赶去。 …… 而就在崇祯从此地跑出去没有多久,又有两匹枣红色的马从此地经过。 上面一男一女。 只是女子的脸色苍白,身形有些不稳。 “大当家,我们要不要找个郎中,吃点药,看你这样子,恐怕是染上风寒了,如果拖的时间太久,会令风寒家具,到时候再想治,恐怕会更麻烦。” 红娘子被崇祯所抓,本以为出来定然能扭转,却发现官军攻城了……在冰水里面躲了大半天,才发现一处地道,跑了出来。 天气寒冷,再加上精神大受打击,竟然打起了摆子。 红娘子紧咬银牙,“不行,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听那人的意思,官军不仅仅对武昌府动兵,恐怕我们的兵马也会受到攻打。” “大当家,这可是风寒,一不小心就能要命的……得先把烧退下来才是……”三当家眼见红娘子要从马上跌落下来,终于忍不住牵过她的马,朝着一个镇子走去。 …… 等红娘子再次醒过来,她才发现自己在一家农家院子之中醒来。 “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 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小姐染了风寒,睡了两天了,要不是送来的及时,恐怕就不是只睡两天的事情了。” 红娘子猛地从床上下来,穿上鞋,“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你师弟说他自己先回去了,让你不用操心。” “他已经回去了,那我……”红娘子突然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再次坚定了眼神,“我知道自己去哪儿了。” …… ps:这么晚才发出来,见谅……明天开始应该就可以稳定下来了,之前欠的也会补回来。 第49章 松锦之战提前,南方加快进城 细雨霏霏扬扬,一个女人在雨中骑马而过,全程飞奔。 唯有在岔路口的时候,她会跳下来拦住路人,“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队人马从此经过,其中一个这么高的人,长的剑眉星眸、清新俊逸……对……” 她一边比划,一边问询。 等问完之后,再次跳上马匹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祝永淦,你跑不了的……” …… 皇宫之内,朱常淦来到军机处的时候,正好是孙承宗当值。 “孙阁老,这都晌午了,怎么不回去用膳?” “回陛下,这几日南方诸省大战正酣,在家中用膳和在这里用膳毫无二致,还不如在此,还能顺便听一下军情。” 朱常淦笑了笑,“孙阁老似乎对江南的战局有什么理解?” 王承恩此时已经将象棋给拿了出来,铺在了桌案之上。 “来一局!” 朱常淦一边和孙承宗下棋,一边聊着南方的形势,在分析着团练这个政治半变革对朝政的影响。 象棋从北周就有了,到宋朝得以广泛的流行,到了有明一代技术更是得以极大的提高,所以在民间有不少的好手。 朱常淦在后世就喜欢这玩意,孙承宗就是一個著名的棋手,许多人以为他只是擅长围棋,其实在象棋上也是极高的造诣。 “陛下,臣以为没有必要下如此重手,他们不过是一个小卒子。” “不,过河的卒子成大器,还是要杜绝的好。”朱常淦往前推动了一枚过河卒。 别人不知道,但他朱常淦知道,后世的满清之所以重用团练,其中很大的问题就在于绿营和八旗军没有战力,无法击退太平天国。 而恰逢湖南士绅曾国藩祖制的团练击退了太平军,成了满清维持地方与朝廷之间的重要军事基石。 大多数民众在此时对于封建社会的统治在思想方面根深蒂固的。 朱常淦也从陕西、陕西的这些团练之中,看到了一些极大的隐患,无论是重金悬赏还是为了维护自己土地的利益,都甘愿服役保家卫国,成为军队的雇佣兵,这都是曾经地方武装的军事力量。 尤其在发展到后面,这些民兵甚至可以硬刚流寇,这就说明这些团练的潜在威胁是极大的。 关键招兵方式则是以个人领导以及影响力依靠在这些财主上的一种组织力。 而江浙士绅更多依托于个人,绝大多数都是儒家学派的追随者,而由团练组织起来的民兵,更多是为了保护个人的私有财产。 其中不少还是地方贪腐成性的官员所掌控,这些人与一些秘密军事团体和土匪有着必然联系。 这是朱常淦不能忍,必须打掉的真正原因。 否则他们一旦发展起来,必然是比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流寇更大的灭国坟墓。 因为团练在成为地方的主要组织机构以后,乡村事务则被视为地主阶级能够控制的,朝廷对于他们的控制越来越小,而对于地方武装的约束能力也越来越失去控制,很容易造成最后军阀割据的场面。 士绅在王朝末年的崛起,在每个朝代都是这样,满清末期同样如此。 朱常淦吸取教训,加强税务部门,比如廉政司的强势介入。 加强对地方的约束能力,才能处于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 就在这时,孙承宗看着棋盘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又下一城!” 朱常淦大笑着起身,“孙阁老,朕可是听说你曾周游河北、山东等地,打败当地有名的棋手,你不要总是让朕嘛!” “陛下之技法只在臣上,非臣故意让棋。” 孙承宗口中有一半是真的,朱常淦是后世的打法,相比有明一代,许多打法要更复杂的多,面对朱常淦“新颖”的下棋手法,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招架也属于正常。 不过,一旦熟悉之后,他的底蕴便会慢慢显现出来。 朱常淦看着棋局,说了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听说近来有不少人去阁老府上拜会?朕很好奇,孙阁老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孙承宗目光猛地一凝,连忙行礼道:“陛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臣也只是告诫他们,让他们不要逆水行舟罢了。” “埃,不必如此紧张,朕就是闲聊几句罢了。”朱常淦摆手笑了笑,“来,再来一局。” 朝堂如局,治国如弈。 朱常淦坐了这几个月的皇位,突然有种怡然自得之意了。 “报!陛下,辽东急报!” 一个小黄门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高举着手中的战报,脸色惊恐地说道:“洪承畴与满清交手了。” “哦?”朱常淦猛地站起来,“快拿过来。” 王承恩此刻已经从小黄门的手中将战报给接过来。 …… 朱常淦看着信中的内容,眉头不断的皱起。 “满清兵马在锦州城外筑起座营垒,环城相列,在营垒外深挖壕沟,树起栅木,而各营间又有深壕相连,将锦州围得“水泄不通”。 锦州守城主将为昔日袁崇焕帐下大将、征辽先锋大将军祖大寿,其所率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蒙古人,城既被围,遂起叛心,秘密与岳託联系,填补护城河,毁坏城墙,明朝的外援给养都断绝。 此事为祖大寿侦知,欲计擒叛军首领,无奈行事不密,反被叛军窥破,抢先与明军交战,岳託闻讯后,趁势攻城,内外夹攻,锦州东关守将吴巴什降清,清兵攻占锦州外城祖大寿难以支持,只能退入内城坚守……城中粮草,仅能维持半个月。” “豁~”朱常淦看着战报上一个个字眼,有种熟悉的感觉。 怎么有着松锦之战提前打响的感觉? 他看完之后,将军报交于一旁的孙承宗。 不得不说,多尔衮有着极高的战术嗅觉和素养,大明朝收服朝鲜和南方剿匪,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干。 他吸取了过去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强攻宁远、锦州受挫的教训,并且知道大明将大量的兵力放在了南面剿匪,所以趁势制定了围困、强迫祖大寿出降的作战计划。 命岳托多罗贝勒等人在冰封之间,便领兵修筑义州城。 此地处于广宁与锦州之间的大凌河畔,地势开阔、土地肥沃,在此筑城屯田,实际上是建构建了一个攻锦的前哨阵地。 一旦开始攻击锦州,此地又是一个绝佳的后勤补给基地。 满清早在此之前就已经将锦州城外的庄稼收割完毕,并扫荡清除明军在锦州外围的据点,彻底切断驻锦明军与外部的联系。 如此张弛有显,进退有纪。 而且进攻的时机把控的也极好,趁着大明兵力南下,兵临锦州,开始攻城、围城之战。 显然一切都是满清那边谋划良久的。 朱常淦让王承恩将地图拿过来,查看了一番之后,终于确定,松锦之战提前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因为大明五大营在南面战局势头不错,祖大寿这些日子也不断地对满清动兵,使得他们的粮草快速消耗,原本可以支撑一个月有余的粮米,如今不到半个月。 此时杨嗣昌本该过来与孙承宗换班,此时着急麻慌地跑了进来,先行行礼之后,说道:“陛下,如此情景之下,是否让洪承畴领着杨国柱、唐通、白广恩、马科、王廷臣、吴三桂八总兵等速会兵于宁愿,解锦州之围?” 朱常淦盯着地图,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写书信与祖大寿,让他坚持一个月。” “另外告诉洪承畴,让他们暂且按兵不动,等真的五大营兵马北上,再配合而战。” 多尔衮围困锦州的目的,就是为了围点打援,前世松锦之战,他们就是以这种方式,将大明倾尽国力打造的九边精锐,十三万兵马悉数歼灭殆尽。 此后,明朝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对清军的有效反击。 这一世,自己既然坐在了这皇位之上,自然不可能让这一幕重演,“王承恩,给孙传庭下旨,让他半个月之内,肃清江南。” “传旨给卢象升,让他做好战斗准备,另外之前准备好的两百门火炮和五千支火铳,也可以一并运送过去。” “传令给洪承畴,让他派兵马前来接应,朕之前答应送他们的三百门火炮和八千支火铳以及弹药。” “传兵部左侍郎李邦华进宫面圣……” 这些火炮、火铳不是最先进的,而是之前五大营用过,淘汰下来的。 之前朱常淦一直压着,没有给到边军,就是为了维持皇帝亲兵的震慑力,如今满清来犯,也是时候加强他们的战力了。 命令一道道地传下去,原本朱常淦还想着在春节之间解决掉江南的问题不迟,如今看来就不得不加快了。 皇帝一声令下,掀起的血雨腥风更甚以往。 …… 江浙数百里的山野之间,雨将整片天地弥漫。 一座小镇上,人影如鬼魅一般在雨中挥砍,但很快有更多的官军冲出来,踏着哗哗地水声,大肆的挥砍。 混乱声,呼喊声,可疑人也的追逃,在这个小镇里不断的上演。 往往交手之间,便是乍然炸开的血腥。 江南士绅们在反贼、廉政司、宗藩弟子的几重压力之下,或许还能活下去,但他们将自己所有的家丁护卫全部投入进去,想效仿办团练。 却不料,这才是是真正的将自己步入了绝境。 私自练兵,罪同谋反。 官兵们除了镇压反贼流寇,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将这些练兵的士绅。 私自练兵的一家逃逸至一座小桥,眼看就可以逃到船上的时候,却与一队官军相遇,陡然之间交手。 场面混乱不堪。 在火铳、长矛之下,士绅的家丁很快就被集中,一家人被逼向角落。 士绅也被人扎了一下,脸上皆是鲜血,显得极其可怖,有些绝望地喊道:“这才是真正的死局!” 很快,官兵们冲上去,长矛,钢刀,长枪,一顿乱捅。 地面便只剩下一堆烂肉。 惨悲怆的呼叫声四处不绝。 这些士绅们其实相比流寇,更加的不堪。 因为他们不像流寇一无所有,全家早已经在饥荒之中已经死去,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士绅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拖家带口,妻妾成群,而且一下子就是上百口人。 所以一旦被正面击溃,定然一哄而散。 士绅的家眷求饶乞命的有时数十人,有时百余人,但凡遇到官兵,不论人数多寡,全都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 其中的场面无法描述! 潇潇蒙蒙之间让人分不清方向,这样的雨无法冲散鲜血的味道,只能将那些尸身给浸湿,模糊地上一些可追溯的线索而已。 这样的天气也让地面上处于劣势的一方,得以暂且的喘息。 …… 而此时却有一队人马藏在一个贫民的小院之中,正是崇祯他们一伙儿人。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了。 “哎~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光景。” 就连崇祯也不得不承认,朱常淦这一招的狠。 团练! 这个东西,压根就是朱常淦给江南士绅设的一个坑。 在河南、山西、陕西、四川办团练,却不让江南等士绅办团练,你们办就是谋反,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出兵镇压。 崇祯的兵马也不过镇压了苏州和杭州两座府,而朱常淦却是要将整个江南给一网打尽。 听着外面渐渐清冷下来,崇祯突然有些可惜李自成他们。 这么多年,自己最能聊得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反贼,“可惜了……若不是这世道,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的。” 李自成口中只想要一个总兵,可终究能量太大了,接下来自己一旦“投降”大明的消息传出,闯王便又再次成了最大的旗帜,到时候振臂一呼,恐怕又有不少的追随者。 如此星星之火,怎可留下? 他们再次骑马朝着苏州而去,入眼所见,四处火光。 哭音成籁,凄凄惶惶,啼哭之声比比皆是,惨不忍闻,直到西方发黄。 崇祯咬了咬牙,“再苦一苦这些士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ps:算了一下,大概欠三章,我这周末尽量全给补过来,大伙儿也看的出来,这一卷也快完了,即将开启下一卷。 第50章 崇祯:“我不愿意!” 虽然只是深秋,但江南的风却是极大,寒气往骨子里钻,远处的山河呜咽。 这些日子的血战也在寒风中冷却了下来。 红娘子每过一个地方,必然停下来打听,再加上一路上有不少的官军,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 更何况,江南地区经历战乱,百姓们看见陌生人的时候,眼神都带着一番审视,好几次她差点都被当成是贪官污吏的家属上报上去。 那目光之中的憎恶、痛恨,让她不得不换了一种策略:将自己打扮的衣衫褴褛,将面目也用污泥抹上去,这才好了许多。 “往前面走了是吧?好,在此谢过!” 红娘子向一位老丈行礼之后,再次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事实如此,她发现江南一带的百姓似乎比之前要多了几分善意。 她从小就在杂技班子里面长大的,所以对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他们眼中的善意还是恶意,日子过的怎么样?是穷还是富有,是高兴还是哀痛,一打眼过去,就可以知道。 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是看着别人的冷眼长大的。 那些人的眼神呆滞,透着焦虑,透着绝望的人,她从不端着铜锣过去讨钱。 因为他们自己都快饿死了,就算你跪下,他们也不会掏一分钱。 唯有那些眼睛里面有光泽的人,才会往外拔钱。 但现在……似乎与之前有了全然的不同。 那些以往满脸呆滞的人,如今眼中竟然全都有了光。 这种印象令她有些恍惚,自己从来没有出错过,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后来当上大当家……可现在,她突然发现不灵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红娘子抓着铁枪的手不由再次攥紧,咬了咬牙,“驾!” 先不管其他,有些东西自己可以放弃,但有些东西自己必须找回来。 …… 苏州, 随着五大营的入场,各大农民军伤亡惨重的同时,孙可望和石道深的伤亡也极其惨重。 京营的兵马浩浩荡荡,三万人马此刻已踏入护城河边上。 在阳光的照射下,盔甲的粼粼寒光熠熠生辉,根本看不到头,前军已经到了城下,而后军犹在湖面之上。 张世泽骑着高头大马,头戴凤翅抹额盔,抹额正中心还加装各种装饰造型的神兽,身上的甲片以标志性的山纹鱼鳞。 甲片缀在皮革或纺织物上,扎制工整,并施以装饰性强的金色包边,色彩对比艳丽鲜明。 “老爹终于让我穿上这身了。” 张世泽从小就眼红这套甲胄,但老爹却一直供在祠堂之中,就是大哥都不让穿,想不到此次出征,却被老爹赐了下来。 这其中的意味,自然是默认了他的地位。 “说起来,一切还是仰仗陛下的看重啊!”张世泽不过是个二世祖,如今却屡立战功,一路成了勋贵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这让老英国公每每说起来,脸上都红光满面,就连朱常淦都知道了老英国公张之极的口头禅:“谁说我武勋早已死绝?” “苏州?陛下的意思是,如果对方投降,则可以招抚……”张世泽低声地看着苏州城,目光闪烁。 苏州城,乃是一座大城,有火炮和火铳在手,即便流寇凶悍,也保不住。 但既然陛下说了,那自然要招降一番。 孙可望号称旗下有二十多万大军,能和平解决,他也不想去沾染农民军的血,更不想用自己京营将士的血肉去啃这个硬骨头。 陛下的圣旨已经到了,辽东的战事吃紧,马上就可以去打鞑子去了,那才是真正的军功。 追评先祖的机会马上就要见到了,他怎么舍得放过? 可张世泽接连给苏州城的孙可望写了两封招降信之后,全被拒绝,他不禁也来了气性。 “攻城!” “给老子用火炮轰开!” “不要心疼弹药,陛下说了,什么也比不上将士们的性命……” …… 与此同时,崇祯却是快马加鞭地朝着苏州城而来。 之所以先来苏州城,乃是因为苏州城更靠北,也最先与大明的官军爆发战事。 可即便崇祯已经紧赶慢赶,眼见已经看到苏州城了,却忽然闻听了官军攻城的消息。 “还有多远?” 老韩看了一眼,“回信王,还有二十里。” “快!“ “再快点!” 当崇祯赶到苏州城的时候,发现苏州城的城墙已经被轰开了三个大口子。 京营的兵马以一万为单位,紧紧地牵制住了苏州城的三面防线。 张世泽三线同时出兵,却将孙可望二十万的大军打的节节后退。 火炮……火铳……轮番上场,农民军尝试了几波冲锋,但在巨大的火力之下,丢下上千具尸体之后,只能后退。 狂风忽起, 夹着尘土劈头盖脸地打在农民军的脸上,迷了所有人马的眼睛,也将双方的军旗刮的猎猎作响。 “怎么会……”孙可望穿着厚厚的铠甲,却感受到了无限的寒意。 李定国额头上鲜血直流,却依然坚持在与官军战斗,但看着眼前这一幕,也同样心惊肉跳,“以前只是听说过满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 后半句他没有说,什么时候官军也这么厉害了? 就在他们犹豫的功夫,身后突然响起来鼓噪的声音。 却是南线和西线被官军突破了苏州内城的防线,在他们的后面杀了进来。 李定国连忙提着大刀咬牙喊道:“兄弟们,跟我来,与官军拼了!” 他知道,此刻如果不拼,二十万……就算是三十万大军,一旦被官军彻底冲溃,那便再也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了。 这便是流寇与官军最大的区别。 只能打顺风仗。 双方的战斗就这样惨烈开来,犹如两只巨大的野兽一般。 一個体型巨大,张牙舞爪,但另一个却是犹如铁甲钢拳,不断地撕下来巨兽的血肉。 地上的鲜血不断浸入苏州河。 无数的尸体砸入河中,将河水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 与此同时,苏州城外。 “驾!” 一队人马快速地接近,马蹄扬起阵阵烟尘,秋风飒爽的日光之中瞬时染上了许多灰色。 “来者何人?再往前就地格杀!” 京营的斥候端着火铳瞄准了老韩和崇祯他们。 “别开枪,锦衣卫千户韩老举,携带陛下手谕前来。”老韩举着自己的腰牌,冲着对方喊道。 京营的斥候闻言,两人相互对视,由其中一人前来查验,另外一人戒备。 很快,老韩的腰牌以及文书被查验通过,不过对方还是问了一句,“韩千户,你们怎么从南面来了?” “我们在南面执行任务,耽搁了一下。” 此人犹然不放松警惕,又问了一句,“树上九个猴,地上七个猴,我开一枪,还有几个猴?” “没了,一个也没了。” 斥候见暗号对上,终于松了一口气,“韩千户,您等着,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崇祯终于见到了张世泽,张口就问道:“战事情况怎么样了?” “土鸡瓦狗,一个时辰之内,定然可将其击溃。”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张总兵,还望让将士们赶紧停下。” “嗯?”张世泽闻言目光猛地一变,语调也猛地升高,“你说什么?” 崇祯顾不上和他置气,他从衣袖之中拿出来一张纸道:“我有陛下的手谕,你一看便知。” 在听到京营已经和孙可望交手之后,崇祯趁着如厕的机会,写了一封“手谕”出来。 皇帝的手谕,自己还不是想怎么写,怎么写? “这……”张世泽看到笔迹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呆住了,“陛下让你前往劝降?汝是何人?” “吾乃襄王世子朱常淦。” 张世泽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谕,“可……既然是手谕,为何没有陛下的大印,更没有司礼监的印?” 这明显是不合礼制的,皇帝的手谕,哪怕没有要皇帝的私印,也该有司礼监的印在上面。 崇祯心道:“都这时候了,我从哪里给你找印去?” 但他嘴上却是说道:“你只要知道是大明皇帝的手谕就足够了,再说……我乃大明宗亲尚且不怕,你怕什么?前往劝降,不影响大局,更不可能通敌叛国,即便这封手谕是假的,成功了,功劳是伱的,不成功,我被杀,你有这封手谕在手,罪过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不是吗?” 张世泽闻言笑了,“你这样说……我倒是信,这买卖不亏。” 他大笑着告诉参将,“让将士们停下来,让咱们这位大明宗亲,前往劝降!” “但我最后劝你一句,流寇心性残暴,他们对大明宗亲,可是不客气的……” 张世泽的参将也是闻言大笑。 然而下一刻,却见崇祯跳上马,马声嘶鸣,腾空而起,冲着已经破了的城门冲了过去,紧随其后的是锦衣卫千户韩老举以及数十个锦衣卫的人。 张世泽脸色不由为之一肃,愣了片刻才喃喃地说了一句,“谁言宗亲皆草包?” “哎呦~” 张世泽一个趔趄,见是一个老头踹了自己一脚,顿时气急骂道:“你个老东西……谁啊?” “襄王朱翊铭!”襄王气急败坏地骂道:“你骂谁是草包呢?” 儿子的事情他本来就够担心了,张世泽这还往枪口上撞,不揍他揍谁? “襄王爷?”张世泽脸顿时绿了,“您怎么也来了?别……别……” …… 崇祯带着老韩,一路往里冲,因为有张世泽的授意,京营的兵马不再往前推进,火炮声和火铳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怎么回事?官军怎么不进攻了?” “不知道啊,他们这是……不会是拉了吧?”李定国拄着手中的钢刀,胳膊上血流如注,哪怕他再勇,面对火炮、火铳,也没有抗住,被打中了一枪。 “二郎们,官军没有弹药了,随俺冲过去,杀他们一阵。” “杀……” 本已经近乎崩溃的流寇们终于得以喘息,见自家的将领尚且如此勇武,士气瞬时大震。 众人刚朝着京营的人冲过来,却又再次停下来。 因为被一堆人马给拦住了。 “信王?” “谁?” 李定国没有见过信王,但孙可望手下的其他人却是见过的,所以跑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一个参将猛地跪倒在地,“参见信王!” “信王……您怎么来了?” 眼见信王竟然来了,流寇们的眼睛全都红了,士气大受振奋。 “信王威武!” “信王……” 崇祯从马上跳了下来,“孙可望呢?” “孙将军他在中军营帐。” 崇祯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中军账外,却见孙可望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孙可望叩见信王,如此危险,学生这就让人带您突围出去,李定国,你过来……” 崇祯却是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能打的过吗?” 孙可望脸色顿时僵硬下来,“官军装备太过厉害,恐难取胜。” “那你准备怎么办?” “打……即便打不赢,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打,如今武昌大会在即,各路反王以信王为首,若我们退了,信王又怎能服众?”孙可望眼睛发红地说道。 “为了我一个人的名誉,将数十万兄弟们的血流干净,值吗?” “值!”孙可望目光如火炬一般盯着崇祯的眼睛,“我们这些人从小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服,更娶不起媳妇,可自打跟了信王之后,才活的像个人。” “如今有了报效信王的机会,我们谁也不会退缩!” “对,不退缩!“ “不退缩……” “我愿意~” 在场数万将士异口同声,声势如雷,震耳欲聋。 崇祯看着这些人,眼眶突然红了,他之前想过孙可望肯定会打到最后一口气,那样的话,京营恐怕会牺牲不少人。 可以说他带人过来劝降,更多的考虑的是大明,是官军…… 可当真的看到这些人竟然为了自己愿意牺牲自己性命的时候,他那颗骨子里面的东西,突然之间松动了。 眼眶通红,整个人突然哽咽了起来,冲着他们喊道:“可我不愿意。” 第51章 红娘子:他乃大明宗藩! 与这些流寇反贼在一起的日子多了,他从这些人口中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人怎么骂大明皇帝。 多疑、猜忌……看似皆听,实则偏信……急躁易怒……一意孤行,冷酷无情…… 这些话,崇祯先开始气愤的想锤死对方,可慢慢听的多了,自己其实也开始认真反省,发现这些问题自己都存在,可骨子里面带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的。 往往意识到问题,便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这些日子,他确实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最简单的,每次与朱常淦交换身体回去,他比以往睡的更香了。 以前的多疑、猜忌,急躁易怒……如今也少了许多,上次发脾气他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不仅如此,无论是食欲还是睡眠都大幅度的提升。 皇宫的御医给自己诊脉,说自己心火祛除,此乃龙体康健之兆。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多了更多人情味。 原本朱常淦的本意是让京营将这些流寇给消减下去大半,然后再收编,如此对于大明来说更妥当,也更安全。 可崇祯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这便是他为何快马加鞭来苏州的原因,直到武昌城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与这群流寇相处出感情来了。 相比朝堂之上的那些文臣武将,他们这些人更纯粹,他们更令人心疼。 这些人这么相信自己…… “可……我不愿意!”崇祯看着众人,眼睛通红。 “你们造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家中父母妻儿有田,有吃穿用度?可现在马上就有这一切了,你们却要舍弃这些去赴死?可想过自己的一家老小怎么活?” 孙可望以及李定国等流寇怔怔地看着信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崇祯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激动给暂时压了下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让你们不仅不用死,而且还能荣华富贵,封侯拜爵呢?” “啊?” 现场瞬间凝了一下。 鸦雀无声。 就连孙可望都定定地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信王……您什么意思?”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就是你们理解的意思,让你们有显赫功名,功勋彪炳,爵位崇高,平稳升官的意思。” “信王,眼下我们不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差不多,外面官军火炮之狠厉,想必您也看到了,即便我们想活,他们岂能让我们如愿……” 这都要被灭了,你告诉我们马上就可以封侯拜爵? 癔症了吧? 孙可望不信,下面的兄弟们更不信,他们盯着信王,一个个悲愤欲绝,“信王不必如此,我等必浴血拼杀,将您送出去。” 崇祯无法解释,只能猛地甩袖,“兄弟们陋巷淹留,贫寒常受,红尘火,今日个,我就让你们拜将封侯……且等着。” 说完,他骑上战马,猛地冲了出去。 老韩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信王……信王……”李定国在后面追都没追上,留下一堆人大眼瞪小眼。 “信王这是怎么了?”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趁着官军现在没有进攻,冲杀出去?”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孙可望使劲挠了挠头,眉头紧锁。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你们想想,刚刚战事那么激烈,信王竟然能带着兵马从城外杀进来?这说明什么?” “对啊,战事如此胶着,他怎么进来的?” …… 很快,崇祯就再次见到张世泽,“张总兵,招抚之事已经解决,尔等无需再动刀兵,只需要稍安勿躁,待会儿我让他们出城接受招安。” “哎呦~”张世泽闻听整个人愣住,热水撒了一身。 自己一盏茶都还没有喝完,这家伙告诉自己,已经劝降了? 攻打苏州府之前,张世泽不是没有做过调查,这可是二十多万凶悍流寇。 杀人不眨眼,作风凶悍,苏州城内的官绅被他们屠杀殆尽。 周围几個府的官兵连与他们一战的胆子都没有,即便面对京营的枪炮,他们依然殊死抵抗,搁在以往那些流寇,只是一接触,便已经溃了。 而这群贼寇足足打了两个时辰,却依然不屈不挠,如狼似虎一般,战力惊人。 关键他们人数占据优势,不是没得打,张世泽自己都无法确信,这一仗可歼灭所有人,结果……伱告诉我他们要投降了? “这怎么可能?”张世泽将手中的杯子扔在桌子上,“不是我说,王爷,战事绝非儿戏,您别在这儿逗我行不?” 连地方官员都不尿大明宗藩,他是谁? 英国公之子,大明京营的总兵,更看不上大明的宗藩。 “……”崇祯认真地盯着对方。 张世泽被崇祯的目光盯着,突然有些头皮发麻,这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身上的那股气陡然弱了下来,“你……你……” “你让你的人撤出苏州城!”崇祯冷声喝道:“准备招抚农民军。” 张世泽愣了半晌,然后又看向身旁的锦衣卫千户老韩,见后者对自己点头,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吩咐手下的人,“让将士们撤出苏州城,但不许卸甲。” 那意思,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一旦城中流寇反复,那便雷霆出击。 崇祯却是不客气地直接步入张世泽的中军大营之中,老瞎子紧跟着,张世泽刚想进去,却被老韩给拦下,“张总兵,您还是在外等一会儿,我这是为你好。” 张世泽一愣,惊讶地看向营帐,从缝隙之中,看到对方正将毛笔放在砚台上蘸着墨汁,书写着什么。 他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终于不再坚持。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瞎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用一下,你京营的大印。” “大印?” 张世泽愣愣地看着上面墨迹未干的降表,抬起头看傻子一样,“不是,这……这降表你写的啊?” 老瞎子却先不耐烦道:“让你盖你就盖,说那么多无益,在这降表上盖一下,算你的一大笔功劳,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张世泽再三看了降表,却如老瞎子所说,自己在这上面盖个戳,成了都是自己的功劳,若是不成,罪责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张世泽拿出来自己的军印盖在了上面。 崇祯没有耽搁,拿到文书之后,起身再次翻身上马。 老韩刚想走,却被张世泽拉住,“韩千户,这人到底谁啊?竟然有如此能耐?”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老韩一鞭子抽在战马身上,马匹腾空而起将张世泽甩在身后。 …… “信王回来了!” “信王回来了……”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之中,崇祯再次出现在视线之中。 “我答应你们的,给你们荣华富贵,让你们封侯拜爵……”他将手中的文书展开,放在孙可望、李定国的面前。 孙可望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文书。 “孙可望为大明朝廷的除辽总兵,李定国为大明朝的除辽副总兵,全献芝、史正友、饶诒书三人为大明朝的参将,万铁刚、卓少白、倪惠贞……等六人为大明朝的游击将军。” “晏象祖等九人大明守备……” “等等、等等……怎么会这样?”李定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字眼,“这什么意思?信王您……投降明廷了?” 崇祯沉默了半晌,“朝廷的兵强马壮,武昌府已经沦落,即便拖下去,我们也打不过的。” “与其战死,不如投了明廷,不仅可保全性命,将来更有机会封侯拜爵。” “可……我们怎么能相信朝廷?”李定国猛地站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八大王当初投降了明廷,可结果呢?还不是被明廷所害?” “没错,当初八大王投降明廷,也不过给了一个守备将军,而现在,直接张口就是总兵,副总兵,就连我都成了参将,这不明摆着骗傻子吗?”全献芝也站了出来。 “信王,您可不能被朝廷给骗了,一旦我们缴械,恐怕朝廷下一刻就会对我们全部坑杀。”史正友也说道:“我们谁不知道,明廷对于我们流寇从来都不信任。” “即便招降,也从给予高官,闯塌天刘国能也不过是守备之职。” “信王,您不能被他们给骗了!” “信王三思啊~“ “只要我们第一阶段可以守得住,明廷定然会让步的。”孙可望终于开口道:“据北面的消息,辽东满清对大明用兵,大明朝廷定然要朝着辽东调兵。” “这样咱们就有了更多的机会,顶过去这个冬天,大明的兵马定然挥师北上,官军一退,而江南这一点的官绅们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到时候江南一带就都是我们的。“ “信王,我们农民军只要没有被一鼓作气打下去,那便如蚂蚱一样,一到了夏天,便会再次充盈整个田野。” “与其如八大王那样被他们坑杀,不如与他们拼了……” “拼了~” 霎时间呼声震天。 崇祯的脸上却是青一阵紫一阵,心里后悔不迭,他只想着给手下的兄弟一个交代,却忽略了过往朝廷招降的时候,抠抠搜搜,连一个副总兵都不舍得。 自己直接拿出来总兵出来,反而让他们疑神疑鬼了。 可事已至此,无法更改,崇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八大王在谷城被朝廷击杀,与咱们的情况不同,他是准备再次造反,咱们是刚手招抚。” “怎么不一样?朱由检从来就没有信誉,俺们就是死也不信他。” “不信明廷~” 崇祯听着众人义愤填膺的样子,脑仁都大了,“你们要怎么才能相信?” “我都是副总兵了,我想问问朝廷给你什么职位?”李定国问了一句。 “没错,难道朝廷还能直接给您封侯不成?” “我……“ 崇祯刚想说话,却猛地回头,一骑快马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寒光猛地绽放。 …… 京营退出了苏州城,农民军这边也担心官军使诈,所以也没有立即接管苏州城的城防,以至于形成了短时间的真空。 以至于当一匹战马冲进城中的时候,双方都没有拦截。 再加上双方刚大战结束,农民军这边伤残将士颇多,正在救治,痛苦的呻吟声、叫骂声、以及人员的走动,战马的嘶鸣、崇祯到来引得将士们目光和声音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以至于当马匹冲到了近前的时候,老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金属的冷芒猛地划破长空,速度之快,将老韩的钢刀给击飞出去,铁枪的进攻路线歪了一些,扎在了崇祯一旁的一个流寇的手臂之上。 “啊~” 混乱的浪潮猛地兴起,分不清情况的流寇,反应过来的与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撞在了一起。 “何人如此大胆?” “给我拿下~“ 叮叮当当~ 金属交击的声响如浪涌一般,朝着四周猛地推开,一道接一道的流寇被铁枪扫中,拍飞出去。 农民军之中多是农民出身,有武艺在身的不多,以致于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就被挑翻了数人。 就连李定国出手,也只招架了几招之后,被对方紧绷起来的铁枪给轰出去数米,砸在地上,灰尘四起。 但经李定国这一出手,农民军却是形成了包围圈,将来人给围在了中间。 崇祯此刻在老韩的掩护之下,虽然摔了一跤,但却没有大碍,此刻也站了起来,看清楚了来人是谁。 气氛灼烈、肃杀。 很快又有几人见血,而对方的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不得不使劲擦了一下。 “怎么是个女人?” 直到此刻,众人才看清楚,将他们给打成这样的竟然是一个身形高挑、身穿黑裙子的女子,哪怕对方的脸上抹了污泥,依然看得出来俊俏。 更不论她前凸后翘,每每小范围的奔跑,都是波涛澎湃。 她单薄的身躯,却将手中的铁枪抡起来如风轮一般,无论是谁,只要碰一下,就如同被马车给撞到一番,直接飞出去。 “红娘子?“ 终究还是有人认了出来,孙可望瞪着场中的女子,怒喝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反王大会,所有的反王一直奉信王为首,即便你红娘子没有参加,不想承认也不要紧,但如今出手刺杀,这就全然脱离仁义道德了。 红娘子提着手中的铁枪,指向崇祯,“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尊崇为反王之首的主公,他真实的身份……乃是大明王朝的宗藩!” 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崇祯的身上。 “宗……宗藩?” …… ps:一会儿可能还有一章,也可能到早上了。 第52章 信王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当红娘子喊出这一句的时候,众人都为之一愕。 崇祯脸上则是展现出艰难,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们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相信朝廷吗?其实不是相信朝廷,而是相信我。” “张献忠的事情,你们不信无所谓,但我们共事这么长时间,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做的。”崇祯冲着众人拱了拱手,“襄王世子朱常淦,幸会各位……” “我没有说错吧?” “你别想走……”红娘子枪出如龙,再次朝着崇祯这边攻杀了过来。 老韩等锦衣卫之前就围攻过红娘子,她的武功之高,所有人都防着。 “乒乒乓乓~” 所以豁然出手,锦衣卫的人也动了起来,双方再次战在了一起。 红娘子的枪法势大力沉、连贯,眼下更是含怒出手,手中的长枪被催发到了极致,每一枪落下,在空中都没有任何的迟滞。 地面之上,草木、灰尘给拍的轰然起飞。 锦衣卫这边犹如群狼,在战术的加持下,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限制对方的攻势。 好在崇祯身边还有一个人,她身着黑色衣装,虎背熊腰,衣裙翻飞,手中一把比她还高的巨剑单手反握。 轰! 她手中的巨剑猛地与铁枪碰在一起,红娘子已经转起来的攻势被这巨剑给猛地一斩,瞬间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锦衣卫趁势再次压了上去。 “你是?” 此人正是当初袭杀过崇祯的刺客,柴玉芳。 当初作为士绅高家的死士,如今却成了信王的忠实拥趸,练的一手重剑,走刚猛的路子。 红娘子作为女子,手中铁枪之所以势大力沉,乃是因为技巧,以及连贯。 因为她本身没有太大的力量,所以必须将铁枪舞动起来,一旦动起来,没有谁能挡住自己的攻势。 以往,无往而不利。 可眼下她却是被这股力道震的气血逆行,咬牙再次挥舞手中铁枪,以反方向朝着眼前女子拍了过去,但对方却是果断选择以重剑却是再次与铁枪轰然碰撞。 嘭~嘭~嘭……霎时间,闪电般的交手数次。 红娘子脚下踩动,手中铁枪如一条灵活的巨蟒,前后左右不断地朝着对方的头上砸去,但女子却是如飓风之中的一块磐石。 任凭你从哪个方向袭来,我都一力降十会,伸出巨剑,截断攻势。 呼~ 然而红娘子似乎早就知道结果如此,但她手中长枪的攻势却是一点不停,连续几番拍打之后,铁枪紧绷弯曲成长弓,陡然朝着女子发出猛烈的一击。 “小心~她这是在借力。” 果然,柴玉芳再次接招,整个人如同一块被崩飞出去的石头,瞬间被崩飞出去,好几米远。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站起来,嘴角已经出血。 她猛地擦了一下嘴角,却再次蹬蹬蹬地走了回来,与红娘子再次正面相对,“吾乃信王的近卫。” 从红娘子的袭杀,到柴玉芳被击飞出去,这段疯狂的交手……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崇祯也趁着机会,与红娘子再次拉开了距离。 红娘子目光如火一般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年龄不算大,面容素净,身手却是如此的不凡?关键手中的巨剑之威力,即便是她都产生了一股无力感。 她咬牙再次身形如猎豹冲杀,但那柄巨剑却再次将长枪给截断,让攻势为之再次凝滞。 不是她不想再用刚才那招,而是刚刚借力将对方崩出去,自己其实也受了伤,无力再次使出那一招。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就是明证。 红娘子这次以铁枪为弓,自身为箭,在长枪与重剑交击的瞬间,猛地丢枪,身形猛地冲天而起,贴近了柴玉芳的身形一侧。 拳如虎啸,砸向对方的太阳穴。 却不料,柴玉芳的贴身短打的功夫同样不弱,两人拳拳到肉。 两道身影在地上砰砰撞了几下,猛地再次分开。 …… 一连几次,红娘子都无法攻伐入崇祯的三米之内。 眼看一时半刻,无法建功,红娘子不由扯着嗓子对着流寇们喊道:“你们还等着干什么?” “只要你们将这些人拦下来,我带走信王,这样你们不必承担弑主的名声。” 孙可望、李定国等一众流寇却是彻底懵逼了,他们手中拿着刀,却不知道该向着谁? 愣愣地望向崇祯,似乎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某种力量。 “先……先生,伱怎么可能是大明宗藩?”孙可望嘴巴张了两次,才终于问出来这样一句话。 崇祯叹了一口气,“没错,我正是大明的宗藩,襄王世子,朱常淦。” “这……你带着我们攻城略地,而且还攻下苏州城和杭州城……这些不能作假吧?” “这些自然做不得假。”崇祯点头。 “宗藩,明廷的宗藩,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事情……况且你杀了这么多的官绅、死了这么多的官军,你就不怕大明朝廷找你的后账?”孙可望眼珠子瞪如牛犊。 “朱由检不可能重视宗藩的,攻下这么多城池,并且成了反王,又杀了成千上万的士绅……但凡你干了其中一件事,大明皇帝都会派兵镇压,怎么可能任由你如此跳脱?” 没等崇祯说话,老瞎子走了出来,“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是皇帝让信王攻伐城池、杀士绅呢?” “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大明皇帝的授意?” “不可能,朱由检是什么人,我们再清楚不过,哪次不是再苦一苦百姓?” “朝廷只会一再盘剥百姓,如何会对士绅开刀?” “我不信……” 崇祯压抑的声音突然变的有些哽咽,“我知道你们不信,在此之前,我也是不信的……可皇帝他醒悟过来了,他明白百姓就算是再怎么刮,也刮不出二两油出来,于是将刀子放在了士绅的脖子上。” “这些事情,其实早就应该做,可惜……皇帝明白的太晚了。” “然后就出现了你们看到的这一切……自从杀伐士绅之后,大明对山西、陕西、河南等数個省份免税,剿饷不再征收,北面抗击满清鞑子也有钱了……一切都运转了起来。” “明廷的好与坏,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李定国眼睛通红,嘶吼道:“我们是造反的。” “怎么没有关系,你们造反所求什么?所求的不就是改变这一番天地? 有粮食吃,有地种,妻儿老小安居乐业,求的是封侯拜爵,可现在大明朝自己改变天地,给百姓吃喝,让他们安居乐业,给你们机会,封侯拜爵……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现在能打过官军,能成事?还造出更好的世界出来?” “……”李定国突然怔住了。 是啊,自己所求的不过吃饱饭,有衣服穿,妻儿老小能安军乐业,后来跟了信王之后,想的多了一些,封侯拜爵……别说现在打不过官军,就算是打过官军了,自己就能保证能创造一个比现在更好的世界出来? 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沉默了。 孙可望却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崇祯,“你……你既然是朝廷的宗藩,苏州城马上就要破了,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众人再次抬起头,看向崇祯,这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就是这个人带着他们一路披荆斩棘,有了数十万的兵马和声势,所以大家才义无反顾地相信他,拥护他。 若说他是大明宗藩,王室宗亲,为了将所有的反贼给整合起来,将江南数省的士绅给杀伐一空,接下来的计划定然是让官军将他们杀伐一空。 永绝后患,可为何对方却又再次折返回来? “我答应过你们的,给你们荣华富贵,让你们活下去。”崇祯环视众人,眼眶通红,“因为你们也是大明的子民,当初造反,实为无法存活。” “如果我不来,朝廷的兵马肯定会动手,不清理干净定然不会罢休……” 孙可望目光却是盯在信王之前拿出来的那个招降书上,突然有种莫名的讽刺,“大明的宗藩,我们如何相信先生你?又如何不质疑这一切不是大明朝廷对我们的一次坑杀?就如当初八大王那样?” “是啊,信王如何保证,这不会又是一次针对我们的计划?” “我……”崇祯张口,却突然语结。 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皇帝吧? 正焦急之际,却见老韩突然来了一句,“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信王不仅是大明宗藩,远比你们想象的身份要高,既然答应你们招安,无论是总兵也好,副总兵也罢,皇帝定然也不会反悔。” “什么身份?”李定国目光猛地一凝,看向对方。 老韩却是转头望向崇祯,“世子,这层身份要爆出来吗?” 嗯? 这话一出,崇祯有点懵逼,“啥意思,我什么身份?你……” 他瞬间就“明白”过来,老韩这是给自己支招,不由挺起胸膛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说出来吧。” 老韩点了点头,“信王不仅仅是大明宗藩,更是当今圣上的皇子。” 噗~ 崇祯眼睛猛地瞪大,差点喷出来,自己是皇帝的皇子? 这特么哪跟哪儿啊? 可随即他却反应过来,别说……这种说法,似乎更符合现在的境遇,他没有办法讲出来自己就是皇帝,无法给予孙可望、李定国他们充分的信心。 可皇子这一重身份却是再恰当不过。 只是……自己给自己当儿子,稍微有点别扭。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向崇祯的眼神全都变了。 红娘子也停下了手中的铁枪,目光灼烈,“你……你竟然还是皇子?” 大明宗藩,在所有人的眼中,甚至不如朝臣,可皇子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没有就藩的皇子,那都是极有可能将来继承大位的。 而且还是一个被皇帝委以重任的皇子,这意味着什么? “此话当真?何以证明?” …… 晚上还有一章! 第53章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何以为证?” “我们可以为你出生入死,但让我们信朝廷,比杀了我们还难……” 崇祯讽刺地苦笑了一下,“这是大明皇帝给我的亲笔信,你们可以拿去看,本就是为了应付紧急时候用的,如今既然你们想看,那便给你们吧。” 崇祯将自己之前写好的几封信,交给了众人。 孙可望半信半疑地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迹,然后又看着下面司礼监的大印,中途几次抬头看向崇祯。 “这是司礼监的大印……这个应该是朱由检的私印。” “一切看上去没有什么毛病。” “……” “本来这些东西,我也是要给你们看的,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如今你们问出来,倒是省心了。”崇祯看着眼前的众人,叹了一口气,“这下你们尽可以放心了吧。” “招安之后,你们就可以彻底摆脱流寇的身份,不想从军的,自此可以干干净净地在大明的土地上生活。” “想从军的,也可以继续进入行伍之中,依我的了解,大明马上就要与满清大战,不失为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封侯拜爵指日可待。”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看着崇祯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孙可望、李定国他们一时之间全都沉默了。 复杂的情绪在眼中流转。 在大明朝,没有谁敢拿大明皇帝的印章作假,更何况外面就是京营的兵马,信王也做不得假。 李定国踌躇了片刻之后,问了一句,“信王,我说句不敬的话,即便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您的身份,可您又如何保证大明朝廷不会像之前对待八大王那样对我们?” “这不一样的,张献忠的死,乃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诈降。” 崇祯继续说道:“大明朝王朝从上到下,已经在张献忠的身上吃了几次大亏,悔恨错失了重创张献忠的机会,自然一直监视着他,谷城再次发现他有反叛的迹象,自然是雷霆一击。” 崇祯六年十一月,崇祯和满朝文武轻信了流寇一次大规模诈降。 当时共有六十一位流寇首脑向明朝官员投降,这次诈降的规模,恐怕比后来的车厢峡那次还要大。 此次诈降引发的后果也是非常惊人的,被称为“渑池渡”。 这次诈降,流寇第一次大规模越过黄河,窜入河南、山西、四川、湖广和安徽各地。 也正是这一次,流寇之祸从西北局部问题,演变成大明的心腹之患。 崇祯七年,五省总督陈奇瑜进驰均州,把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众多流寇包围在车箱峡中,眼看就要全歼这些流寇。 但很可惜,陈奇瑜又轻信了这些流寇的诈降,所以错失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在陈奇瑜接受诈降后的几个月,张献忠就闯入凤阳,把朱明皇室的祖坟给刨了,整个大明上下一片哭声。 从表面上看,大明对张献忠真谓用心良苦、痴情不悔。 “渑池渡”诈降时有张献忠,车箱峡诈降时有张献忠,刨朱明皇室祖坟时有张献忠,在杨嗣昌十面埋伏的时候还有他。 张献忠高呼一声“我要投降”,大明朝廷就接纳张献忠的投降,并准许他保持独立武装和编制。 张献忠一次诈降,两次诈降,大明朝廷人都傻? 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崇祯没有说,那就是大明朝廷有不得已的苦衷:大明的官兵,压根就打不了胜仗。 这种就像是后来满清末期的绿营兵,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有句话叫:“寇过如梳,兵过如栉。” 说的就是明末,这個时期的官兵和流寇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拿着武器上战场的原因也是大同小异的。 如果大明中央政府真能把官军扩编几十上百万,流寇肯定会立刻消失,转而报名参军为政府效力。 只可惜,大明中央政府穷得连现有军队都养不起了,不但经常克扣,而且经常欠饷。 以致于吃不饱饭的壮丁、兵勇只能去当流寇。 官兵与流寇之间之所以要经常打仗,是因为官兵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杀一批或招降一批流寇,否则就无法向大明中央政府和崇祯皇帝交差。 官兵与流寇之间打仗的全部动力就在这里,而这种动力实在不足以推动官兵与流寇玩命。 换言之,官兵只希望与流寇交战保住饭碗,而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命。 剿寇统帅的成功,不过是官兵默许流寇到别的省份去抢劫而已;不过是官兵接受流寇诈降;不过是从几十万流寇中,砍下数百个人头的游戏而已。 彼此早已经形成默契。 也正是如此,流寇剿不胜剿。 左良玉、洪承畴、杨嗣昌等将领剿匪的功劳越来越大,官职也一升再升,但大明的流寇危机却愈演愈烈。 难道崇祯就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不,他知道,可知道又能怎么样? 最根本的问题,还在于要解决老百姓的温饱问题。 如果这个问题无法解决,那无论是剿还是抚,都只能把流寇和饥民赶得到处跑,却根本无法扭转形势。 崇祯也只能被文官们借口所谓兵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轻信敌人才接受诈降的说法。 他一切都知道,却还是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若朱由检下严令:有杀错,无放过。 那么等到事情办砸之后,官僚自然又会把责任推给崇祯皇帝。 到了那个时候,剿匪工作只会更加被动。 那些文官集团还会空口白话地说:“都怪陛下过于残暴,不懂圣人之道,才导致流寇之乱无法平息。” 再者,流寇肆虐,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官兵剿匪,也不过为了混口饭吃。 官兵和流寇,双方都在玩潜规则和无间道。 根本就不是谁下命令的问题,装睡的人是无法叫醒的,一心一意玩默契的双方也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 以至于每当剿匪取得巨大进展时,往往便是匪患越来越大的前兆。 这种扬汤止沸的成功,永远只停留在表面。 崇祯目光直视众人,“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朝廷有钱了,百姓们有田亩了,张献忠反复诈降,朝廷定然会杀。” “同样也是因为有钱了,伱们这些人,朝廷自然也可以招安,有足够的饷银来支撑你们的粮饷。” 孙可望、李定国等人再次沉默。 良久, 孙可望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可以降,但有一个要求。” “你说。” “您必须还是我们的头领。” 崇祯愣了一下,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会上奏给朝廷,继续当你们的头领,若大明朝廷想对你们动手,你们第一个先杀死我。” 此话一出,农民军所有人全都松弛了下来,手中攥着的刀枪也纷纷放了下来。 崇祯见此情形,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朱常淦给大明开的药方: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当初自己不以为意,可这一步步走来,崇祯也一路看着。 如今看着这服药终于起效,心中忽然有种无限的唏嘘和放松,“我也算是对你们有了个交代。” “那我呢?你可想过该怎么向我交代?” 一道怒喝之声撞入崇祯的耳中。 红娘子依然被包围着,她眼眶发红,手中的长枪已经被打飞出去,手中唯有一柄短剑在手,平素里面沙杀伐果断的她。 在这一刻脸上家终于写上了几分委屈与怨憎。 她紧咬着嘴唇,“你是大明的宗藩也好,大明的皇子也罢……你明明从四望山之后就该离开的,为何还要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让你走了……分田免粮我们一直在做,为何你非要赶尽杀绝?” 红娘子的眼神通红,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其中流转,化作眼泪,掉在地上。 自己明明都已经放他走了,如果不是自己放水,他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离开? 就是因为自己不想杀他,不想再与他刀兵相向。 自己才那么做,可他却还是选择掺和了进来,而且还成了反王之首,将天下所有的义军,包括自己的红娘子军,全都装进了瓮中。 义军大好的局势,被他一网打尽。 崇祯看着对方,嘴唇动了动,“没有为什么,当初就和你说过,想要救天下的百姓,本来就牺牲许多人? 分田免粮如此,廉政司同样如此……但拖的时间越久,死的人就越多。” 红娘子双眼通红地盯着他,目光如火。 良久……她突然收起自己的短剑,转过身,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铁枪的位置,抓在手中。 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一边走,她的脸上泪如雨下。 开始还是小声,可走着走着,声音越来越大,肩膀也跟着耸动。 红娘子从小跟着师父练习杂技,受了再多的苦,都没有哭过,可如今……她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头的那股子情绪。 与这些年背负的东西相比,与他背叛自己逃离相比,她内心还有一方面:没有办法过自己心底这一关。 对方说的都是对的。 她的红娘子军不过十万人,便已经出现了大量的贪腐与不公平,与她当初想建立的理想相差径庭。 无论是分田免粮,还是廉政……她做的都没有和对方相提并论。 与对方相比,自己败的一塌糊涂。 “哇~“红娘子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软软地摔倒在地。 之前的伤寒本来就没有好清,再加上轮番赶路,此番大战,气血逆行,精神上又经历如此打击。 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崇祯迟疑了一下,随即飞一般跑过去将人给扶了起来,冲着众人大声喊道:“快……叫郎中。” “老瞎子,你那提命的老山参呢?” …… 第1章 国战将始 当红娘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景色已经变了,而自己似乎在船上,不由问道:“这是哪里?” “您醒来了?”一个老妈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回话道:“这是运河之上啊!” “运河?” “没错,京杭运河。” “我的人呢?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呢?”红娘子想起身,却发现浑身像是灌了铅一样,手臂都抬不起来。 “姑娘,大人说了,您身子骨还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老妈子突然想起什么,“大人说,如果你醒了,看看这封信就知道了。” 说着从桌子上拿过来一封信,交到了红娘子的手上。 后者将信将疑地展开。 看完之后,突然愣在了那里。 信上说,红娘子军已经被招安了,二当家和三当家他们已经投入明廷,四当家离开,其余人等大部分都投入了明廷的麾下。 自己竟然一连昏睡了五天……在这五天之中,一切都发生了剧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 …… 船舱之外,崇祯看着湛蓝的天空。 从六月份一直到如今十月份,四个月的时间。 大明的流寇问题,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相信。 霍乱大明十数年的流寇大火,被“自己”给扑灭了……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等招降,从武昌城跑出来的老回回、点灯子、王国宁、克天虎、王成龙、黑蝎子、乡里人等被官军剿杀。 崇祯自己名下的部队,大部分的流寇选择了回乡种地,最后只有孙可望、石道深带着的四万人马留了下来。 红娘子的队伍,则只有八千人选择加入明军之中。 没有用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没有耗资数百万之巨,不用拔肉补疮。 而且还是在自己亲自参与之下,就这么解决了。 崇祯仰天长啸,“皇叔,你该早点出现的啊!” “经过长达十年的努力,终将迎来大明的曙光……” …… 此刻有一个锦衣卫的人登船,老韩从他的手中接过来,“信王,江南贡院被焚毁了。” 他进苏州城之后,听说东林书院被毁,颇有些心痛,便想着将江南贡院保留下来,如今消息传回,他也只能叹了口气。 这一波江南士绅被流寇、贫民百姓、官军、廉政司、宗亲子弟针对,都想从士绅口中夺食,偏偏江南的这群书院老学究、士子自持饱读圣贤之书,乃国家栋梁,横加阻拦。 以为可以用过去的哭庙、发动舆论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可流寇和百姓、官军、廉政司、宗亲可不吃这一套。 以至于岳麓书院、东林书院、白鹿洞书院等许多自洪武皇帝就很出名的书院尽数被烧。 “……”崇祯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毁了就毁了吧,经此一遭,后续也省得锦衣卫再过来查抄。” “大军如何了?” “回信王,五大营已经开始北上,孙传庭的兵马在后面收尾。” 随着左良玉之死,他手下的兵马全都到了孙传庭的手中,以致于孙传庭这个总督的兵马达到了十五万之巨。 反观流寇,除了信王、红娘子等属下的兵马被招安,数得上名号的兵马几乎全部被剿杀,如今浙江、湖广、江西、南直隶,没有一合之敌。 更关键的是,分田免粮如盛夏的日头,照在冰原之上,大量的流寇当了逃兵,宁愿回乡种地,也不愿继续与官军拼杀。 流寇一旦滚不起雪球,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十五万兵力收尾足矣,朱常淦给他的时间是二十天。 二十天之后,孙传庭的兵马之中,七成也要北上。 崇祯点头,示意老韩退下,随即从桌案上拿起来一张纸,喃喃说道: “考成法还是不能丢啊!” “如果张太岳死的晚一些的话,或许大明的情况大不同,如果考成法还在,如果戚继光可以在辽东继续待一段时间,或许努尔哈赤就成长不起来,也就没有了现在的后金……” 这是他这些日子的反思,虽然自己不在朝堂,但他却每时每刻地都在想着大明朝堂的得与失。 在崇祯的分析之中,张居正被翻盘,这是大明王朝,这個国家悲剧的开始。 而亲手颠覆张居正呕心沥血建立起来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爷爷万历皇帝。 他一上台就将考成法给废除了,被考成法扒拉下去的那些贪官污吏,一个个官复原职。 张居正的学生,重视的人才,全部被下狱,而当时正在辽东任职的戚继光,也不过是因为与张居正关系好,而被一杆子打倒,调到了广东,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无仗可打,是多大的孤独和痛苦?在贫病交加之中死去。 而这个时期,正好有一个女真人在辽东开始慢慢崛起,此人名字叫做努尔哈赤。 期间尚书周勇,主张出兵征剿,要予以痛击,免得养虎一贯。 可惜世间已经没有考成法。 文官武将们玩着权利的游戏,擅自把剿灭改为诏安,又把诏安改为安抚。 最后到了辽东,李成梁只是摸了一下就完了,于是这个远在辽东之外,在建州的那个女真族的首领得以从容作战,开疆破土,最后发展到了如今可以砍倒大明的地步。 江风吹拂,船行至江心,只见对岸群山环绕,峰峦起伏,云雾缭绕,如同一幅仙境画卷。 崇祯躺在甲板上,竟然不知不觉地地睡着了。 …… 京城,乾清宫。 “多尔衮让岳託等在义州屯田,祖大寿祖大寿加强了锦州的防守,尤其是准备了大量的粮草来应对皇太极的围困战,洪承畴在宁远,聚集了八总兵,步骑11万……” 辽东的战报源源不断地汇到军机处。 “陛下,若再不让洪承畴派兵前往救援?一旦锦州和松州,清兵便可长驱直入,我大明也必然丧失最后一道防线。”杨嗣昌急切的说道。 “陛下,祖大寿兵少,军民合计不过三万人,恐怕难以能守住锦州。”孙承宗也满脸忧切地说道。 满清虽然五次入关劫掠,但关宁锦防线依旧牢牢掌控在明军手中,清军每次入关都不得不绕道才能进入明朝腹地。 只要关宁锦防线不除掉,清军是无法占领关内城市的。 己巳之变中,清军派兵占领了遵化、迁安等四城,但在清军主力回到关外之后,这四城很快被明军优势兵力所围攻,最终丢失。 如皇太极所说: “大军屡入塞,不得明尺寸地,皆由山海关阻隔。而欲取关,非先取关外四城不可。” 而对于大明来说,关宁锦是保护京都的最后屏障,是万万不可丢失的。 如今满清出兵,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而居最前面的锦州,自然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 刑部尚书刘之风站出来,“听说守锦州的乃是祖大寿,其曾与皇太极眉来眼去。” 结果被皇帝瞪了一眼,连忙又站了回去,喉结滚动,不敢再吱声。 “朕知道祖大寿的兵力少,但从另外一方面想,正是因为兵力少,所以粮草可以支撑的时间也更长一些。”朱常淦看着众人,“朕的命令是让他固守待援,多尔衮此番志在必得,将城围的水泄不通,为的就是打击我大明的援军。” 围点打援。 根据过往明清双方野战的情况便可以知晓,边镇的大明援军只要与清兵野战,每次都是给对方送礼,没有打过一次打胜仗。 与其如此,不如让祖大寿闭门不出,锦州城池坚固,粮草丰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朱常淦肃然看向众人,“传朕的旨意,五大营在通州集结之后,即刻赶赴辽东,九边精锐紧随其后……出关,收复辽东!” …… 随着大明皇帝的圣旨发出,《大明时报》上不再发行其他任何的政令及事宜,而是全部版面印刷上了驱逐鞑虏,扬我国威的檄文。 “今之满洲,塞外东胡,茹毛饮血之辈,却屡为边患。 后乘大明多事,占我疆土,屠戮我大明百姓,抢我大明食粮,迫我汉人为其奴隶,有不从者,杀戮百万。 穷凶极恶,今已贯盈。 今日我大明誓要驱逐鞑虏,收复河山……“ 京城的十字街头,随着读书人声嘶力竭地读出来。 辽东之战一下子成了天下百姓为之侧目的话题,特别是在京都。 每天都有将士骑马从街道上穿过,如宣大总督卢象升的兵马,他们此番来京都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来求朝廷再拨给他们一些火炮和兵勇的。 而有另外一些总兵,他们从全国各地而来,前来向皇帝请旨,希望可以上辽东前线。 …… “皇爷,登莱总督、天津巡抚在宫外请求觐见。”王承恩低声的说道。 “让他们安于守卫地方就足以,辽东战事暂时用不到他们。” 可惜,他们的奏疏全部被驳回了。 因为五大营、宣大、蓟辽、密云以及后续孙传庭的兵马,总数已经超过三十万。 打仗需要足够多的兵马,但太多了,同样要考虑后勤能否支撑的住。 “是,皇爷。” 王承恩躬身离开,朱常淦沉吟了片刻,摆手让众人全都出去,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8218/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620,(国运过万,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扭转,其后持续回暖中,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一切稳中向好」 「已延续大明国祚:4200天」 「现代寿命奖励:4200天」 「资金奖励:115068492元」 主线进度再次提升,国运提升幅度最大,想来明年的冰冻期会有一个更大的提升。 一切都稳重向好,国祚同样提升两年的时间,资金第一次超过了一个亿。 …… 京杭大运河之上, “发生什么了?”崇祯看着百姓们围观檄文的盛景,挤都挤不进去,只能问道。 有一个老汉说道:“您还不知道?咱们大明朝要打满清鞑子了。” “那他们这是……” “报名参军啊!” 崇祯愣了一下,“啊?这么多人吗?” 接下来的几天,南直隶,河南等地的百姓们,无不沸腾,报名参军者甚众。 他们盯着招兵的文书,眼中放光。 “若是能进入大明朝五大营,那我们家以后的日子就彻底不损发愁了。” “可不是嘛,哪怕战死沙场,也算是光宗耀祖,祖上冒青烟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有二十亩地啊……” 崇祯的感觉还不是特别的大,但对于孙可望和石道深等人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李定国喃喃道:“怪不得官军这么能打,有这么多钱,当初的我恐怕也会参军吧!” 更别说五大营之中,还有大量的火炮、火铳,与农民军战斗,怎么可能会输? 崇祯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低声说道:“大明欲对辽东动兵,你们趁着这次机会,立下功劳,只要能够到封侯拜爵,若大明朝廷不给,我向大明皇帝讨要。” 众人眼中瞬间狂喜,“是,信王!” 他们这些人哪个盼的不是封侯拜爵? 就在这时候,河道之上突然来了一艘官船,“前方可是襄王世子朱常淦?” “正是!” “锦衣卫千户岑炳孙带陛下的手谕前来宣读旨意。” “哦。”崇祯连忙让人将对方请了上来。 “陛下授予朱常淦兵部尚书衔,挂平虏将军印,领总兵孙可望,石道深,副总兵李定国……前往通州集结,与五大营一同前往辽东。” “呃……”崇祯有些愣了,“不是说让我先回京都一趟吗?” 自己还想着回去皇宫一趟,与朱常淦促膝长谈一番,怎么突然来这一出? 锦衣卫千户将皇帝的手谕交到他的手中,“来不及了,满清鞑子已经进攻锦州七天了。” “那,让襄王与你一同回京,这总可以吧?” “喏!”锦衣卫千户岑炳孙左右四顾,“请问,襄王爷现在何处?” “他……”崇祯闻言不由挠头,头大不已地看向另外一条船。 两人闹掰了,原因便是襄王知道了崇祯的“真实身份”。 …… ps:感谢大伙儿,今天回来晚了,现在才发出来。 第2章 大凌河再现? 崇祯深吸一口气,登上另一条船,“父王,您跟着他们先回京吧,我还有公干在身,需要先去辽东一趟。” 却见襄王直摇头,“为何进京?我为何听你的?” 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了皇子? “怪不得呢……这一切全都明白了,我就说老韩为什么这么积极?当年我还问你娘:你长的这么白,看着不像我,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傻?” “更别提你娘也是京城人士,当年或许……” 关键朱常淦的老娘如今已经驾鹤西去。 想要再求证那是不可能了。 崇祯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父王,你这纯属想的太多,当今陛下才多大年纪,能有我这么大的儿?” 襄王眉头紧皱,正捶手顿足,“咦,也对啊,皇帝年龄不大,照理说不可能有儿子的。” 虽然古人十二三岁就有孩子的不在少数,可算起来,大明皇帝现在也不过二十九岁。 十九年前,也才十岁。 十岁就能生儿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再早熟,也不至于那时候就能生孩子了。 襄王一下子站了起来,上下左右打量,“我就说,我的好大儿,怎么可能是别人的?” “你爹我容易吗?”襄王抱着崇祯抱头痛哭,“儿啊,我就只有你一个有出息的儿子,我就说怎可能忘恩负义?” 哭着,鼻涕都流了出来,襄王却浑然不觉。 还是崇祯给他擦了,“爹,您就先跟着锦衣卫回京。” “那你呢?” “如今我是平虏大将军,要带着孙可望和石道深他们北上。” “不去不行吗?” 崇祯摇头,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等人之所以被招安,其原因就是自己继续当他们的头领。 无论是大明宗亲也好,皇子也罢,自己的这道身份,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道保险。 如果自己走了,很难想象他们会怎么想,那些官军又会怎么对他们? “让父王和伱一起去吧?” 崇祯摇头,“儿子怎么能让父王再次立于危墙之下?” “……”襄王叹了一口气,“为父知道,跟着你也是个累赘,不仅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让你担心。” “父王,儿不是这个意思。” 襄王摆手,“什么也不用说了,为父这就进京。” 说着,跳上锦衣卫的官船,老眼通红,暗自抹了一把泪。 “父亲……”崇祯看着襄王佝偻的背影,鼻子突然发酸,叫出心底的这个称呼。 这一路走来,他对方身上那股子久违的父爱,深深滋润了他干涸、芥蒂的心田。 “儿啊,为父看好你,咱襄王一脉,就都托在你的肩膀上了。”襄王不回头,却抬起手,大声喊道:“你第一次离开为父,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开船,快开船……” 他吩咐锦衣卫,害怕自己再待片刻,会后悔。 “那個……那个红娘子,再怎么说,也是你拜过堂的,只要不过分,能别杀,就别杀,要不然落个杀妻的名声可不好听。” “还有……” 声音被运河上的风给砸的时高时低,却将崇祯的眼眶给浸湿。 …… 另一条船上,红娘子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虽然身体依然很不适,但还是忍不住透过窗子望向襄王消失的那条船,随即又抬头看祝永淦。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见过优秀的男人,但牵绊最深的无疑是眼前这个人。 之前觉得他很厉害,但后来又发现此人很冷酷无情,充满城府和心计,手中沾满士绅和起义军的鲜血。 可现在……她发现了她软弱的一面。 如今自己身体问题,暂时无法离开,可面对眼前此人,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而最令她迷茫的是,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当初跟着自己的那些起义军,如今已经大部分都回乡谋生,只有极少数的人加入明廷的军队之中。 一切的坚持和目标全都消失。 …… 而对于崇祯来说,他也对红娘子有些彷徨犹豫。 毕竟在宫里的时候,自己大婚也好,后来的纳妃也罢,得到的极为轻松,都是在婚后开始培养感情。 在大婚之前压根就不认识,何谈羁绊? 可红娘子却不同,两人这几个月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让崇祯对于人的情感,产生了更多的思量。 他想过将红娘子给杀了,但事情真到了手头,却发现自己终究下不去手。 到了此刻,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再次落在了他的头上…… 再次回到船上的崇祯愣了老大一会儿,却最终又停住了脚步,再次回到了自己船上。 “哎~”孙可望和石道深几人看着干着急,“信王如此人物,怎么还能被一个女人难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女人可不一般……” …… 辽东锦州, 自从袁崇焕死后,祖大寿就成了明军在辽东的中间里面,当听闻锦衣卫的圣旨之后,不由气急: “什么?让我坚守一个月?陛下怎么想的?难道要再现大凌河之战朝堂才甘心吗?” 大凌河之战,皇太极不过带着带着6万精兵和40门大炮将大凌河城包围。 那时,祖大寿兵力和现在差不多,军民合计两万五千人,自然不敢与皇太极作战,只能选择固守待援。 皇太极志在必得,把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伺机打击明军的援军。 明朝果然派遣援军,数量也不少,在4万人左右,结果援军全被歼灭。 落到最后,城内粮食吃光,人相食。 如今皇帝让自己再次坚守,他如何能不气? “祖总兵放心,与我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万石粮食,离锦州只有三十里,而且援军很快就到……此次五大营全都出动,只留了三万人在京都,其余在通州集结之后,统一开拔辽东。” “那就好,那就好……”祖大寿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担忧道:“你将眼下的情况与陛下好好说一下,此次清兵倾巢而出,大凌河城的时候,只有六万,但现在却有十万之巨。” 这种攻势是绝无仅有的。 短短七天的时间,清兵就已经发起了五次攻势。 锦州的外城在最后一次攻击下,差点就丢了,他如何不恐慌,“要说五大营来的时间还远,可宁远离得近啊,他们为何也不出兵?” “原因很简单,陛下清楚多尔衮的围点打援战术,所以不允许大凌河之惨剧再次发生,在五大营到达之前,我们要避免和清军野战,用我们的城池和后勤拖住多尔衮。” …… 锦州城外,在中央的大帐之中。 中间有几个大大的铁盆,其中炭火熊熊如火,周遭的毛皮,刀枪将气氛衬托的肃杀而威严。 多尔衮盯着下面的岳託、谭泰、国史院刚林,巩阿岱、锡翰、拜音图等人,则是彼此低声地说着、有的则是用神色交流。 因为战场上的失利。 “七天了,锦州城就三万人不到,为何就一直攻不下来?”多尔衮拧着眉头问众人。 “我们已经伤亡上万人,可明廷的城坚炮厉……” 皇太极时期,不是没有想过将锦州给攻下来。 不是攻不下来,而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不管!”多尔衮紧咬着后槽牙,“五大营已经开始在通州集结,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一旦明廷的五大营兵马到达,到时候被动的就是我大清。”多尔衮将手中的书信拍在桌案上。 虽然大明一直在清理叛徒,但大明调兵这么大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掩盖的,之前已经投靠满清的漏网之鱼为了利益,将信息不断地传到了辽东。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在十天之内将锦州城给拔下来,拿不下来,提头来见。” “智顺王的天助军火器营也已经到了,将所有的火炮用上。” “嗻!”尚可喜在重整了原来的火器营之后,其名下的天助军发展壮大,再加上颗粒火药的尝试,他手下的战力相比之前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 十月初八 辽东已经开始飘雪,尚可喜拿着望远镜,对着锦州城的城防之上瞭望。 此刻锦州城下密密麻麻,如草芥一般布满了清军,他们手中有的拿着爬墙梯,有的拿着弓箭、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锦州城。 “智顺王,岳託贝勒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的火炮开路。” “好!” 锦州城下的护城河已经开始结冰,踩在上面纹丝不动,这也是满清为何选择在冬日发动袭击的原因之一。 攻城,有没有护城河,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难度。 其中以襄阳城河为最,平均宽度就超过了180米,最宽处达到250余米。 哪怕是锦州城,外面有数丈宽的护城河,仅仅渡过壕沟就是一场硬仗,只能用人命前仆后继地往里面填,什么时候填满了,才能摸到城墙进行攻城。 如今冰封,对于清军来说便是巨大的利好。 尚可喜使劲挥舞手中的信号旗。 “放!” “再放!” “轰轰轰~~~” 满清阵营率先开炮,黑色的炮弹,如冰雹一般砸向锦州城墙之上。 满清的丹药都是实心弹,砸在城墙之上,瞬间激起瓦砾、砖块、灰尘……以及血肉横溅。 “找掩护!”守城的祖大寿儿子祖泽溥一般将头迈入沙袋之中,一边惊呼道:“对方的火炮竟然也可以打这么远?” 锦衣卫千户给祖大寿建议让他们在城墙之上设置一道沙袋掩体,如今看来起了极大的作用。 实心弹,靠砸杀伤,越是砸在坚硬的东西上,越是难以抵消冲击力,再次反弹起来,落在人身上,非死即残。 反观沙袋,实心弹落在上面,几乎不再弹起。 锦州城之上一片慌乱,他们又惊又怒,在此之前,满清的炮火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城墙的,但现在对方的火炮却可以在护城河之外就可以直接打到墙上。 这说明满清的火炮也在进步。 “快,都起来,火炮手准备。”祖泽溥也拿着望远镜看向城外,正好看到金钱鼠尾辫的尚可喜。 八旗兵和蒙古兵、朝鲜兵、汉人兵,甲胄以及旗帜上是截然不同的,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 “玛德,二鞑子,连祖宗都不要了,给老子狠狠的打。” 对于叛徒,祖泽溥比满清八旗更恨,这些年他杀死的二鞑子,要比满清八旗兵多的多。 祖泽溥竖起大拇指,测了一下距离之后,奋力地喊道:“开炮!” “开炮!” “轰……轰……轰……” 城楼之上,砖石都在摇动,红夷大炮嘶吼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腾起的浓烟,将城墙之上笼罩,从下方看,只能打到数门火炮的依稀的影子,几十发炮弹咆哮着,砸如满清的阵营之中。 瞬间掀起一蓬蓬的泥土、血肉,穿出一条条的血印。 天助军之中,数门火炮被砸翻,正在清理炮膛的二鞑子被直接真压在下面,口鼻冒血,还有两个正在搬运弹药的乌真超哈也被炮弹给砸飞出去。 炮弹最终猛地碰到隔壁的一门火炮之上。 将这门火炮给砸的调转了一个方向,但此刻火炮已经点燃引线。 十多斤的炮弹喷薄着咆哮而出,在自己人之中,犁出一条血路。 这一幕让天助军之中的“乌真超哈”们,一个个头皮发紧,冷汗直冒,喉结滚动,“咕嘟!” 轰!轰!轰…… 双方的火炮不间断的吼叫,造出来的动静地动山摇。 可终究是满清的兵力和火炮更多,一波又一波的实心大铁球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朝着锦州城墙上倾泻。 砖块、烟雾,夹杂着血光,不断地吞噬着守城将士的性命。 城墙之上的瞭望口和射口肉眼可见地被一个个砸塌了,一个游击将军头上流着血,惊恐地喊道:“将军,咱们恐怕守不住了。” “他们彻底是下了血本,不要命了,无论如何也要将锦州城给攻下来。” 祖泽溥也是一阵愣神,感觉有些不妙,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的一清二楚,满清投入这么多的火炮,想来是铁了心了。 他咬牙道:“硬抗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我们躲入掩体之中,等他们攻城的时候,我们再过来,他们用火炮,我们就再撤。” 就在他们刚刚撤出去没有多久,鞑子的火炮果然再次传出轰鸣声。 雨点一般落在祖泽溥他们所在的阵地之上。 一轮……又一轮…… 尚可喜足足打了六轮火炮,将外城城墙之上的瞭望口给彻底砸平,才停了下来。 “冲啊!” “杀~” 朝鲜兵、汉兵在前,蒙古兵次之,满清八旗兵在最后,再次开始攻城。 …… ps:昨天是真的难受,再加上新开一卷也有点卡,请大伙儿原谅。 第3章 从觉华岛而来?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满清阵营再次伤亡了数千人之后,多尔衮终于气急败坏,“给我轰城门,将城门给我轰开。” “去,再派一些人,前去接应辎重部队,把天助大将军炮和神威大将军炮都拉过来,给我轰!”尚可喜气急败坏地吼道。 这两种炮是后金仿制明朝的红夷大炮制成的重型炮。 炮弹重达两倍,达十五斤,二十斤重。 射程远、威力强,但也正是如此,运输极为不方便,他们的前头部队早已经到达两日,重炮却还在五十里之外的路上。 孔有德叛逃之时,无法将这些重型炮带走,所留下的,全都便宜了尚可喜。 原本以为压根用不到这东西,毕竟清军的几次入关,孔有德的天助军的火炮部队随着八旗兵一路攻城略地,无人可挡。 他们的火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便是明军自己的火炮也不如后金的威力大,但眼下看来不用这东西还真的不行。 …… 一直到天色将晚之时,清军的后续火炮终于到位。 轰!~轰!~ 他们开始大肆地朝着锦州的城墙倾泻炮弹。 实心的泡子砸在城墙上,顿时地动山摇、便是之前堆积的沙土、掩体等东西也挡不住,被砸飞出去。 城墙上的砖块被轰击的粉碎,再次造成大量的伤亡。 不时有兵勇倒在地上,或者被跳起来的炮弹给砸中。 一个明兵捂着自己的肚子,撕心裂肺的惨叫着,他的身体也随着呼吸抖动,肠子、血肉被砸了出来,上面连着肉……仅仅几个呼吸便沉寂了下去。 城墙之上充斥着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 不仅如此,锦州城的外城城门被轰塌,外城墙也倒塌了两个大口子。 几十个兵勇从上面栽了下来。 乌真超哈一個个振奋不已。 “好……打得好,颗粒火药果然比以往威力更大。”岳託看着被轰开的口子,兴奋不已。 这么多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城破的契机。 “让朝鲜兵和汉兵、蒙兵再往上冲!” 攻城战从来都是磨盘,他们满清八旗子弟,那是要到最关键的时候,才出场的…… …… 满清中军,多尔衮拿着望远镜,也点了点头,“尚可喜此人,比孔有德强许多。” “皇上洪福齐天,定然可一举拿下锦州,顺势攻下山海关。”何洛会连忙开口说道。 此人曾深受豪格信任,如今却成了多尔衮的坚定拥护者。 见他如此,谭泰、冷僧机也紧跟着说道:“皇上高瞻远瞩,锦州城定不出两日必然可以攻破。” 多尔衮叹了口气,“若不是明廷发展势头太过猛烈,我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就以这望远镜来说,听说明廷别说是总旗官,就是小旗官都人手一个,而我们大清这边不过是抓获一伙斥候,才缴获一个?” “皇上,这东西我已经拆开看过,结构极其简单,只是……制造出来却有极大的差距。”满达海站出来,满脸的苦涩。 满清明白这不过是个凸面镜,一个凹面镜,他们之中也有人会烧制琉璃,但却无法烧制出来如此清澈透明的玻璃。 以至于两个月过去了,却无法装备军中。 轰轰轰~~ 鞑子的炮兵阵地上一阵又一阵的浓烟腾起,锦州城的外城却是不堪重负,伤痕累累。 祖泽溥咬着后槽牙,“狗日的二鞑子,竟然还有如此重炮,有种和老子刀对刀,枪对枪啊?” 以往他们在城墙之上与鞑子进行炮战,居高临下,无往而不利,如今却被压制,这让他们如何别憋屈? 关键野战还打不过对方,心中的愤懑与痛苦就更别提了。 “清军攻上城墙了!” “给我杀!” 却是满清鞑子趁着已经垮塌的城门和口子冲就进来,祖泽溥喉咙嘶哑地拔出手中的大刀,与鞑子战在一处。 好不容易将一轮二鞑子给打下去。 雨点般的炮弹再次落下,墙体被实心球给砸的摇晃,似乎下一刻就会坍塌。 所有人为之色变。 紧接着满清鞑子再次进攻……又被打下来。 可锦州的守军损失太过巨大,人数被持续消耗,如同水中的水草被洪流不断地冲刷。 一颗二十斤重的炮弹落在了祖泽溥的身旁,再次反弹之后,砸在了他的身上。 “将军?” “将军?” 祖泽溥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刚想冲过去将祖泽溥扶起来,却见对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没事儿。” “守城!”祖泽溥怒吼着,却发现左肩膀抬不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手臂断了。 “陛下不负祖家,我又怎能负陛下?”他用自己能抬起来的右手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不断的砍向鞑子。 祖泽溥乃祖大寿的亲生长子,祖大寿在遵永大捷中立下首功后,他凭父荫成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后累升左都督。 原本他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回辽东的,因为皇帝必然要有个“人质”握在手里,要不然如何放心将关宁锦这么重要的城池交到一个已经背叛过大明的人手上? 六年之前,大凌河之战,祖家投降满清,家人同样被作为人质扣留在清军大营之中。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却放自己回来了? 并且给了自己副总兵的头衔。 从小到大就一直深受父亲影响,忠君爱国的祖泽溥宁愿死,也不愿投降满清。 面对如蝗虫一般的满清鞑子,怡然不惧,“杀~将狗二鞑子送去见阎王。” …… 岳託眼看差不多了,脸色狂喜地下命令道:“八旗军出击。” “出击!” “嘟~~” 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 如野兽一般的八旗兵呲着牙就冲了上去,满清的这些人生活在苦寒之地,从小以渔猎为生,自小就会骑马射猎,膂力强劲,都是优良的弓箭射手。 而且每到秋冬交替之际,各部落还要组织大规模的集体狩猎,更是让他们的野战动员能力得以提升。 在努尔哈赤之后,首创八旗,形成完整的军制,平时为民,战时成军,组织严密,集合调动迅速,动员力超强。 “行军时,若地广,则八固山并列,队伍整齐,中有节次。地狭,则八固山合一路而行,节次不乱。军士禁喧哗,行伍禁纷乱。当兵刃相接之际,披重铠执利刀者,令为前锋,披短甲善射者,自后冲击。” 这也就是为何八旗兵战力强的缘故。 黑色的八旗兵如洪水一般涌入战场,很快将锦州城的外城给淹没。 就在此刻……轰鸣的炮声突然响彻整个长空。 炮弹从天而降,落在了尚可喜的炮兵阵营之中。 一片巨大的响声轰然炸响。 轰隆隆~ …… 炮弹将一门门火炮给砸翻在地,更有其中几枚炮弹直接砸在了火炮阵地的弹药车上。 上面有火药,有实心弹。 轰~ 大地猛地震颤,在所有人眼中……神威炮这种巨大而沉重的火炮都被掀飞,然后再次重重的落下,压倒一片鞑子的尸体。 不是实心弹,要不然怎么可能将火药给引燃,引起弹药车的殉爆? “这不是……实心弹?”尚可喜眼珠子瞪的老大。 他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后方,“明廷五大营的兵马到了?” 非实心弹,他只在与五大营交手的时候,才见到过。 不是说,五大营半个月之内无法赶到吗? 天助军的这些炮兵也被瞎蒙了,炮弹没有打出去,而是直接在人群中就炸响了,这还打什么? “轰轰轰……” “不~”尚可喜眼睁睁地看着一辆又一辆的弹药车直接被炸上了天。 同时带走的还有自己一丛又一丛的生命。 还是他手下的参将眼疾手快将他给扑倒,才使得他没有被火药给炸到,即便如此,也震的口吐血沫,“啊,我的天助军!” 自己凭什么成为满清第一汉人王爷?一切都是因为天助军和这些火炮,这才是他真正的资本,皇太极需要他,多尔衮同样需要他。 好好的局面,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这样?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天助军,看着自己的火炮,“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昏迷过去。 满清的弹药车里面不仅有火药,同样还有实心炮弹,此刻火药爆炸瞬间被轰的砸向四周。 天助军整个炮兵阵地瞬间就成了修罗地狱场。 到处都是纷飞的血肉,倒地的尸体。 莫名的恐惧瞬间袭上乌真超哈们心头,再也无法忍这种惨状,疯狂的朝着远处奔跑,他们这一跑,也引起了锦州城墙之上的战局。 那些朝鲜兵、汉兵见状也跟着跑。 而锦州城上的守军见状则是士气大震,发了疯一样与满清鞑子战在一起。 “援军来了!”祖大寿也趁机带着人将自己儿子给抢了回来,下令,“全部将士进入内城,以静制动。” …… “怎么会这样?”多尔衮透过望远镜看着远处突然出现的兵马,气急败坏的骂道:“他们是哪些人?” “回皇上,他们似乎是……驻军朝鲜的明军!” “朝鲜?” “他们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不是安排杜度堵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了吗?” “……”何洛会张口结舌说不上来。 多尔衮却是目光猛地一缩,“难道是……华觉岛?” “若是从海上过来,来的人必然不会太多,臣愿带着镶红旗与之一战!”谭泰猛地站了出来,请战道。 …… 黄得功透过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满清炮兵阵地腾起的烟云,忍不住叫好。 “所有人准备,一旦满清兵马攻过来,我们就退回觉华岛。” “得令!” 没错,他们是从海上过来的,准确地说,是从觉华岛过来的。 觉华岛离着陆地兴城不过十五里,位于渤海辽东湾中,距离宁远只有30里,与宁远城互成犄角。 明史称其为:居东西海陆之要塞,扼辽西水陆之咽喉。 一旦到了陆地之上,离着锦州也不过一百余里。 所以,在此之前黄得功他们在大明登莱水师的掩护下,他们先攻克了满清占领的觉华岛。 然后将原本清兵的小船、小舢板连成一排,随即再铺上木板,以绳索链接,如此便可以将上万人给运了过来。 觉华岛,这个从天启年间就已经被朝堂之上无数人拉出来讨论。 孙承宗提出守关外以蔽关内的积极防御方针,即守御山海关就要守关外。 但具体的方针却是主守宁远,兼顾同守觉华岛。 只因为他们要拱卫京师,宁远为“天设重关”,可以护卫神京,“觉华岛孤峙海中,与宁远如左右腋”。 一旦后金军攻宁远城,觉华岛上的明军就从海上旁出三岔河,迂回敌后,袭击敌人。 如后金军不来进攻,则可寻机出击,收复宁远至山海关200里疆土,甚至可以继续前进,收复全辽。 用孙承宗话说,就是“守与恢复终是一事,但静则为守,动则为恢复”。 也正是这个决策,努尔哈赤接着天寒地冻,冰封之时,以骑兵突入觉华岛,守岛将领王锡斧、季世登、吴国勋、姚与贤等人率众拼死抵抗,最后全部战死,将士七千有余,无一人生还,商民男妇尽遭屠戮。 黄得功以其之道,还之彼身。 此次攻占华觉岛,只要是留金钱鼠尾辫的,一个都不放过。 “来了!” “放!” 随着满清意识到明军来的人可能不多,他们骑兵直接冲着这边袭来。 而勇卫营的将士们则是有序的火炮、火铳射击,离得远有炮弹,里的近了有火铳,不断地在满清鞑子身上爆开。 这一万人中,足有六千人有火铳。 而且他们选的位置极好,并且挖了壕沟,陷坑……满清的骑兵一时之间无法冲过来,便无法发挥出骑兵的优势。 “调整角度,再放!”黄得功命令道:“给老子狠狠地打!” 密如雨点般的弹丸喷薄而出,落在鞑子之中,带起一蓬蓬的鲜血与血肉。 战马嘶鸣,兵勇发出不可抑制的哀嚎,短暂的交手,便留下了无数尸体。 …… ps:更正了个错误,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祖大寿的义子祖可法在大凌河战败后,就已经被扣在盛京为人质了。 第4章 崇祯:喝酒误事 朱常淦从乾清宫出来,没有去上早朝而是来到了军机处。 如今大明在辽东的防线理论,其中很大程度上还是孙承宗到山海关后构筑的那一套大纵深防御体系。 这个防御体系分三个防御地带。 最前面为宁锦防御地带,以宁远为基地,屯聚重兵,再把宁远至锦州间的各镇堡连结起来,构成宁锦防线。 中间为关城防御地带,以山海关为中心,凭借山、海的天然屏障,右翼自海口,左翼至北水关以北,前至中后所(今辽宁绥中),形成固守山海关的防御地带。 山海关以内,于卢龙、蓟门、易州、通州等处屯兵驻守,为关内防御地带。 如此分层次设防,便可以有效地阻止了后金军的进攻。 天启六、七年间,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次率兵进攻,都被明守军击退,就在于孙承宗的这套防御体系。 朱常淦让孙承宗作内阁首辅,当初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朱常淦看着山海关的地图,扭头问道:“许赐复,钱粮如今到哪儿了?” “陛下,江南盐商、织造除白银之外,连同古董、字画、珍奇异宝……一共折合两千六百万两白银,不日即刻入京。”廉政司司正许赐复站出来说道。 “粮草呢?如今已经购入几何?” 兵部尚书杨嗣昌回道:“回陛下,即便是加紧收购,但到现在也不过只收了三十万石,加上通州原本的二十万石,拢共五十万石,仍旧有些不足。”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陛下,觉华岛四面环海,可到了冬天,这种天险变成了一道坦途,这对于大明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吞金兽?” “就算是吞掉再多的银子,朕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他多尔衮再想攻陷觉华岛,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努尔哈赤那时候那么简单了。” 朱常淦在对觉华岛一战的反思之中,发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那就是觉华岛的最高将领不过是個游击将军。 别说总兵、副总兵,就连个参将都没有。 朝廷谁都知道觉华岛的重要性,可觉华岛被满清攻陷却没能引起明廷太大的波动。 说大明自欺欺人也好,有所隐瞒也罢,结果却是极其严重的。 觉华岛在唐朝时就被开发成港口,历经多个朝代的经营之后,岛上人口日益增多,也愈加繁华只是一方面。 而它关键的战略位置:扼辽西水陆之咽喉。 也正是如此,大明中后期,辽东的明朝军队就将觉华岛打造成了一个水上粮料储备基地。 觉华岛的丢失也让明朝在辽东地区失去了强有力的水上储粮基地不说,大明的舰船想要运输粮草,必然会受到满清的攻击。 以至于关宁锦一线的粮草就只能通过陆上运输,而陆上的消耗是水上的十倍不止。 这又使明朝陷入“加赋、加税”的恶性循环,将大明本就十分尖锐的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 长远看,觉华岛的失守,何尝不是明朝灭亡的一个根源呢? 所以朱常淦志在必得。 就在此刻,一个小黄门跑了进来,“报~” “锦衣卫奏报,黄得功已经攻下觉华岛,并且集结兵力北上,与满清八旗交上手了。” “好!” 朱常淦猛地站了起来,眼中寒光闪烁,“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粮食不够的,将半数番薯装车,运往辽东。” 除了五十万石粮食,朱常淦还让务农司将一半留下做种,另外一半……数十万石的红薯被晾晒成了干,运往辽东。 “苦什么也不能苦将士。” 国战必然是倾一国之力,如此一来红薯在全国普及的进度会被拖累一些,但如果能一举将满清给击垮,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通州的兵马是否已经集结?” “回陛下,五大营的兵马已经从通州陆续出发了。” 朱常淦点头,转头问兵仗司司正王徽,“雪橇车做了多少了?” 辽东已经开始飘雪,考虑到物资运输,朱常淦让兵仗司抢先一步将做一千雪橇出来,使得物资即便在冰天雪地之中依然可以通畅。 “回陛下,已经做了八百架随着通州大军一同发往辽东,剩下的两百架,后天即刻全部发出。” “……” 就在君臣继续在商量军政之事时,锦衣卫副指挥使麻士维走了进来,在皇帝的耳边说了几句。 “哦?”朱常淦突然笑了。 他看向在场的众卿,“你们想不想知道,朕听说了什么?” 下面众臣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了。 如今大臣上朝最怕的就是皇帝笑着对自己,从东厂、锦衣卫、整治京营……因为无数次经验和教训让他们形成了条件反射。 那就是……皇帝一笑,生死难料。 “朕听说有人要联系你们,搞什么和光同尘?竟然贪腐了二十万石粮草,棉服竟然被你塞入芦苇絮……这里面都有谁?就不必朕一个个将你们点出来了吧?” “陛下饶命!” “陛下臣糊涂……“ “诛九族,凌迟处死!”朱常淦是真的生气了,本以为江南士绅杀了这么多,朝廷之上也该安生一些了,更何况眼前这些人位高权重的几十年下来,有身份也要面子。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好欺负的就往死里欺负,能捞钱的就往死里捞,如今国战之际,竟然还有人想趁机捞一把?那就别怪自己行雷霆手段。 “将他们的人头悬挂在东门之上,将其编入国贼之列,供天下臣民一观。” 顿时有几个臣子瘫软在地,身下的衣服被浸湿。 “陛下~” “陛下饶命啊……” …… 十月十四,大明五大营出山海关。 车辚辚马萧萧。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的声音绵延的根本看不到头。 五大营的士兵们围在篝火旁,用铁锅熬粥,有的人则是将红薯扔进粥里面,彼此轻松的谈笑着。 另一侧,则是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他们这些被招降的农民军,他们身上穿着明显不如五大营,彼此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 “信王,给您一条毯子,别说明廷……大明的毯子保暖效果还不错。” 崇祯接过来,想了想,又将毯子给了老瞎子,“给,你年纪大了,注意保暖。” 风雪潇潇,老瞎子骑在马上,身上围着保暖的棉衣,“你别说,这衣服里面挺暖和的,是谁想到将鸭子、鹅的绒毛给塞进去的?竟然如此保暖?” 自从上次穿过芦苇絮的衣服之后,如今所有人都将芦苇絮衣服给替换了下来。 等吃完了,钢铁洪流继续向北行进,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惊呼: “快看,前面就是山海关。” 随着这一声,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远处的这座大 “山海关?” “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崇祯也站了起来,看向这座雄关。 山海关城楼巍峨高耸,东临沧海,地势险峻…… “这就是山海关?”崇祯虽贵为皇帝,在奏疏上见过太多次山海关的字眼,但真看到的时候,却不由恍惚迷离,如痴如醉。 抚今追昔,一股慷慨激昂之情油然而生。 “想当初,老师来的便是这地方吗?” 他口中的老师便是孙承宗。 孙可望同样愣愣地看着眼前雄关忍不住叹道:“也不知道这雄关有多少守兵?” 崇祯脱口而出道:“陆上在三道关的石城驻扎1万人,以便适时突袭敌人。 北水关外筑台堡11座,安设大炮。 山海关正面,以3000人守中后所,3000人守中右所,并遣精骑出哨中右,使关之正面和左右翼互相声援,以利固守。 平辽将军节制三部,南北、部将两个副总兵分驻海口、角山,中部由中军节制,驻罗城;另外还有两个副将前后部统将,分驻前屯和红花店,合计7.5万人。” “信王竟然知晓的如此清楚?” 崇祯不知道研究过多少次,早已烂熟于心。 满清想要从辽东入华北平原,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一条是穿越卢龙口(进喜峰口),经凌源、大凌河、朝阳,到达辽河流域。这条道路就叫做“卢龙道”。 另一条是穿松嫩平原,出平泉,渡滦河,过古北口,再经密云、顺义,这条道路就叫做“古北口道”。 但这两条路,全部都是沿着河谷而行,在辽西山地的崇山峻岭之间穿梭,其道路之难行,少量的人员还行,大队人马特别是大批骑兵,根本行不通。 除此之外,就只有最后一条路,沿着辽西山地和渤海之间,有一片非常狭窄而又细长的平地,这就是传说中的“辽西走廊”,其便捷性远远超过了上述两条道路,这条道路就被称作“傍海道”。 而山海关就扼守在这条傍海道之上。 “一夫当关万夫莫摧!” …… 红娘子此刻也站在不远处,看向这茫茫雄关。 既然襄王留下话,崇祯也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她,所以就一路带着。 如今倒也能下地吃东西了,不过她现在除了吃东西,也有其他事情做,连续几天在找二当家、三当家等人。 可惜人太多了,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两人的营地。 “先生,喝口酒暖一下身子。”孙可望将一袋酒递到了崇祯的面前,脸色是带着笑的,却含着些寂寥与苦涩。 崇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猛地喝了一口,第一口差点呛出来。 可又喝了几口之后,他身上感觉真的暖和了起来。 如此不由又多喝了几口。 “我有几句话要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崇祯突然站了起来,红着脸大声说道。 场面豁然之间冷了下来,所有人全都看向她。 “信王你……” 孙可望想说什么,却被崇祯制止,“伱们在想这一仗,到底是被明廷赶着去送死,亦或者真的能封侯拜爵,搏一个功成名就出来。” 所有人顿时低下头,沉默了。 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们就算是没有看过《水浒传》,也听说书的讲过,水泊梁山下场如何,他们谁都知道。 更何况那么多的反王全部被镇压了,唯独将他们这些人给留下来,难道真的是那么好心? 崇祯站的更高了一些,“可反过来想象,若是真的回乡了,又能得到什么?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造了这么多年的反,临近封侯拜爵了,你们退缩了?” “更何况还有我做担保呢,我乃皇亲国戚,若是朝廷不守信用,你们可以先把我的脑袋给拧下来啊,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崇祯笑着抬起手,又吨吨吨地喝了几口。 “能与兄弟们共事,我很高兴,其实这一路以来,是你们让我知道我大明的子民有多么的好,是你们……将大明的江山抬着……” 信王的威信在所有人心中那是毋庸置疑的,尤其当他以这种姿态讲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突然有些发红。 “可我们面对的可是后金兵。”石道深瓮声瓮气地说道。 “后金兵怎么了,他们不是号称满万不可敌吗?还不是在通州和漠南蒙古吃了败仗?” “你们别想着此战多复杂,咱们就跟着五大营,他们打,咱们就跟着打,他们要撤咱们也跟着撤,咱们谁也不给他们当炮灰。” “那万一督师李邦华非要让我们顶上去呢?”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等人认真听的时候,却见崇祯的身形晃了晃,突然打了个“嗝~” 眼珠子猛地瞪的老大,“他敢?你们看朕……敢不敢将他抽皮剥筋??” 老韩本来还在听着,猛地闻听这话,脑子嗡的一声,连忙捂住崇祯的嘴,“世子,你喝多了……” “没……没有……你放开我。”崇祯还想挣扎,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刚气急败坏却猛然停了下来。 因为耳中一声低语传来,“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称呼自己为朕,此乃欺君谋逆之罪。”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酒后失言了,可话已经说出口了,眼下之际……他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 “嘎” 倒头栽在地上,“睡着”了。 第5章 战争如火 翌日醒来,崇祯按照明军的兵制给划分了一下。 明廷保证了他们的粮饷的供给,崇祯定然要“应诏”行兵制,以5人为1房,3000人为1营,15营为3部。 做到兵不离将,将不离帅,这样既健全了军队编制,又增强了战斗力。 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连带着红娘子的八千人马,加起来也就五万多人。 而随着他们到达山海关,明廷的火炮和火铳也开始发放给他们。 当然这些火炮是五大营淘汰下来的,可即便如此,也足够先进。 砰!~ “嘿呦,这就是明廷的火铳啊?”李定国摸着一杆火铳,忍不住先试射了一枪,由衷地赞道:“果然做工精良,若是当初我们有这玩意,莫敢有争锋者。” “可不嘛,咱们就是吃亏在这玩意上面了。”石道深摸着火炮,如摸他媳妇,舍不得松手。 不仅他俩,孙可望同样被这些东西给吸引的眼光移动不开。 “听说五大营的火器比我们的更先进,也不知道真假?” “那肯定做不了假,我们的火炮一炷香可以发射一百枚,而五大营的据说可说一炷香之内发射三百枚,人家那弹药叫什么……定装弹,威力强,射程远。” “看来还是防着我们啊!” “咱们刚被招降,能给这些就不错了,有火炮和火铳,至少说明明廷不是把我们当炮灰用的。” “……” 这就是为啥朱常淦不在通州就将火器发放给他们的原因,万事都要做到万无一失。 国战开启,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内部绝不能再出内乱。 这是收复辽东的关键点。 除了祖大寿,军机处还对王再进、阎山鸣等总兵的去留做了调整,裁撤了一批庸官逃将,晋升了一批真心办事、以守关复辽为己任的将领。 除此之外,对将吏都有明确分工,做到各司其职。 从宁前到关内根据不同的地理情况,精心部署兵力。 在重点设防地区山海关,海上从望海台出芝麻湾的海口,配备最新的火炮,拦击从海上入侵之敌。陆上在三道关的石城驻扎1万人,以便适时突袭敌人。 …… 等崇祯他们进入山海关,才知道卢象升等人早已经到了,他们早就收到了朝廷的旨意。 “督师!卢象升率宣、大、山西三总兵两万精锐,前来援辽。” “建斗。” 此番五大营兵马督师依然为李邦华,他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来了多久了?” “回督师,已经来此三天。” 在圣旨上,孙承宗让卢象升不要随意接战。 一定要等五大营的人马汇合之后,再一并出关。 不给满清鞑子一点机会。 …… 与此同时,南方江浙诸省。 孙传庭带着兵马,一路沿着杭州府、金华府向南杀了过去。 为了一举将所有的“流寇”全部肃清,孙传庭非常有魄力带领官军向南追杀了七百里,直奔福建漳州府杀去。也 自从信王归降之后,孙传庭、曹变蛟他们的眼界比之前开拓了很多,他深感身边行政人才短缺,进入江浙之后,他们不再将那些流寇统统杀掉。 而是将这些流寇招抚起来,廉政司推行不下去的政令。 就让他们出手,将这些士绅“清醒清醒”。 南直隶、江西、浙江副将这些省份,以往长期和平,久未经历刀兵,哪儿见过如此阵仗,以至于直接被杀懵了,有的地方更是直接杀绝种了。 所以廉政司推行的极快。 江南税务,及各方势力地方官吏贪腐也快速地被肃清。 …… “平虏大将军,督师让你前往中军营帐参加战前会议。”有锦衣卫跑过来,通知崇祯。 “好,我马上到。” 崇祯连忙起身,叫上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前往参加战前会议。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中军营帐之中早已经站满了人,除了五大营的总兵之外,还有其他他们不认识的总兵。 “平虏大将军到了,那么我就将我们的作战计划讲一下,除了五大营在陆地之上与满清交战之外,天津、登、莱水师作预备队,随时声援五大营,此外,还借助朝鲜兵力从侧面声援……” “平虏大将军,你的兵马则负责与五大营的兵马墩营相望,在一些重点位置设防,既可作为山海关前线的老营,又可组成机动部队速援中军。” “啊?” 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三人闻言脑子有些懵逼,嗡嗡直响。 什么意思?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五大营的兵马在前面与满清拼,而他们做为老营? 老营是什么,那是嫡系中的嫡系,以往在反贼阵营之中,老营兵从来都是自己亲属、老乡,用来保护反王以及家眷的。 自己这些人刚刚被招抚,不曾有过攻陷一城的功劳,不被当成炮灰,他们已经千恩万谢了,现在竟然直接就成了老营兵? “督师……这不妥吧?”崇祯也是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被李邦华制止道:“世子之身世,我也已经有所耳闻了。” 对于朱常淦与皇帝牵连颇深的流言,李邦华也曾怀疑过,但他一路上与这位世子有过几次会面。 李邦华做京官,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与皇帝接触的时间比他的家人都多,也就是前几年被贬黜才离京,这几个月又奔波在外,与皇帝接触少了而已。 但他对于皇帝的印象却是根深蒂固的,比如皇帝走路的姿势,皇帝说话之前喜欢轻轻地举一下右手,以及…… 而这位世子的种种行为与陛下不能说有区别,简直是毫无二致,如果非要找点差异的话,从他的身上还能看出一些天启帝的影子。 这如何解释?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 朱常淦之所以如此和陛下相似,只因为他就是当今陛下的皇子……或者有个更大的可能,他是天启帝的皇子。 当年为了保护他免于魏忠贤之手,所以秘密地将其送了出去,养在了襄王府。 如今迎回来了……陛下只是让其来战场之上镀镀金。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他都不能让世子出任何的差池。 李邦华似乎还担心他们的安危,又加了一句,“除了你们,还有勇卫营,同样也是作为老营,互为犄角守护之势。” “……”崇祯脸色的肌肉抽搐,几次想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驳,特别是看到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看着自己兴奋的眼神时,他更加张不开口了。 “先生,您真的是皇子?” “您果然是深藏不漏,一举定乾坤……” “信王,我等誓死追随!” 闻听孙可望等人的话,越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李邦华笑了笑,又继续讲作战部署:“敌长弓矢,我利火炮,我们依然大量使用火器洗地的方式,再以火铳兵齐射,骑兵冲锋的战术,但要做的是,必须做到镇戍连结既可造成“东连西结”的有利态势,又能置后金于被包围的地位……” “兵贵乘机,机在(敌)去而未去时,不可不争也。” “出发!” 大军开拔,与关内不同,山海关仅仅数里之外,这一面却是飘着雪花。 除此之外,关外便看不见闲散的流民,更没有所谓的“流寇”。 因为在辽东,但凡能喘气的汉人早已经被抓起为奴为婢了,若是拘捕,直接被满清就地格杀。 当初孙承宗推行“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政策。 把流入关内的辽人安置到各卫所进行屯田;对关上之辽人,体强有武艺者分别安置在中、前二屯及宁远一线各堡寨,充实守备力量,并把他们的家属组织起来,从事屯种;对关外13站一带的十几万辽人,也按强者为兵、弱者屯牧的方法妥善安置。 这一招在前期的时候,确实不错。 可随着明朝势微,后金的八旗兵绕过山海关防线,几次攻陷遵化、滦州、迁安、永平等城池,大量的辽人被一次次屠杀。 十数年间,辽人成了满清杀鸡儆猴的对象,每次入关必然是雨一般的鲜血流淌。 关内辽人的尸首几乎铺满了道路、田垄……往往是上一次屠杀的人坟头上的白纸还没有发黄,下一波的攻伐又来了。 “以辽治辽”的方针就一次比一次差,所谓的军民一体,“同守边关”也几乎成了一口空话。 …… 锦州城, 黄得功却已经在锦州以南坚持了数天的时间。 “快,满清兵马又来了,我们上船。” 一万兵马无法与满清数万大军硬抗,只能打游击。 红夷大炮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空,大片的烟雾腾起。 海水之中,一根根粗壮的水珠被炸起,哗地散开,如暴雨倾盆,落在勇卫营将士的身上,可他们却依然坚持。 但由于没有船,满清的骑兵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优势,双方只能以火炮相互轰击。 一旦八旗兵想调转,他们就上岸,他们若是扎营,勇卫营就离开,行进到离着此地数里的地方,再次上岸,朝着满清的阵营发射炮弹。 如此,将满清八旗兵戏耍的团团转。 牵制住满清两万余八旗兵,给锦州城减轻压力。 就在双方在拉扯的时候,示警的号角声陡然响起。 谭泰猛地回头,看向不远处头皮猛地发麻,却见钢铁洪流散发着冷光铺满了远处的山头。 “撤,快撤!” 为了围堵这群从海上过来的勇卫营,他们已经离着多尔衮的中军营帐足足有数十里之远,若被明廷的兵马给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谭泰第一时间下令撤退。 “嘟嘟嘟~~”低沉的号角猛地响起。 五大营的兵马终于出现在了关宁锦的战场之上,孙应元、张世泽带着数万人兵马,理所当然地站在了最前面。 将士们没有一句话,唯有唏律律的战马声。 五大营的兵中只有极少数的是心病,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与满清鞑子交过手,经历过血与火的淬。 所以他们看向满清鞑子的目光之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战意在逐渐的升高。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打鞑子,封侯拜爵,功成名就……所以当真正面对鞑子的时候,将士们的心如泵一样,血液之中那股子嗡嗡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激动的几乎战栗。 紧张、收缩、兴奋笼罩着一切。 贪生怕死?贪生怕死还削减脑袋进来五大营干嘛? 孙应元提着长枪,冲着张世泽、马祥麟,示意了一下各自的就更是路线,剩下的两人点头。 对方只有两万兵马,此刻如果再架设火炮,对方恐怕已经跑了,如今之计不如用骑兵直接冲锋。 三支兵马分开,京营冲击中间,白杆兵、忠勇营在两侧,如洪水一般踏过山头,战马的速度逐渐加快,越来越快…… 兵锋蔓延,阵势如两股黑色的洪潮,在大地之上起伏。 嘭嘭嘭~~ 双方的人马快速的拉近,不断的有满清鞑子被火铳给狠狠地击中,落下马,战马却继续拖着尸体往前跑。 …… “杀!” 轰~ 忠勇营、白杆营、京营的人马很快就撞在了鞑子的阵营之中,数万将士就如同两群食人蚁的巨潮卷在了一起。 转眼之间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满清鞑子收刀,明廷这边却是收火铳,双方开始陷入白刃战。 钢刀、长枪挥斩、捅刺,粘稠的血浆开始在地上蔓延。 而之前在海上的勇卫营此刻却也是从海上划船上岸,从鞑子的背后厮杀而出。 谭泰双目赤红,手中握着钢刀,不断的劈砍,“不要陷入苦战,冲出去,与大部队汇合——” 可他的喊声还没有结束,就有几個明军冲到了他的近前,“这狗东西好像还是个满清的头头?” “官衔恐怕不小。” “我的!” “都别和我抢~“ 谭泰等着眼珠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明廷这些士兵,却见对方的眼中,有的同样的灼热。 犹如野兽看到食物一般的狂热。 “你们怎么……快挡住他们!” 此刻他再也顾不上呼喊,连忙让自己的包衣奴才过来护驾。 …… “冲啊!” 第6章 孙可望等请战 乾清宫 “陛下,以有识之士,教化天下,管理万民,此乃我辈之职责,何以要淘汰?” 朱常淦宣布了一项政令,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即从内阁到下面的七品县令,当是有期限的,五年一届,干满之后便要轮换,下一届想要上来,便需要竞争,需要考核。 “你们何是认为你们就是有识之士?千百年来,无论是儒家也好还是诸子百家也罢,从没有文章说文人就是有识之士。”朱常淦看着众卿递上来的奏疏,忍不住笑了笑,抬起头目光深邃而平静地看着他们。 “就连一个后金,不过几十年内的时间发展到了如今这个规模,诸公站在朝堂之上都看不清楚,任由努尔哈赤发展壮大,到了如今可以与我大明国战之势,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有识之士?” 气氛极其的平静,却有些令人惊恐的压抑,文臣武将们低着头,难以承受皇帝与他们对峙。 宁静一片,朱常淦良久才开口,“朕不管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朕只要结果,谁要误了事,不怪朕不讲情面。” “陛下……”一直沉默的孙承宗终于开口,“此有损于您的圣明。” 朱常淦突然笑了,继续说道:“朕不需要什么圣明,要的是优胜劣汰。” “天地万物,哪里有谁是能千万年而不朽的?钢铁会腐朽,石头会腐朽,就连人都是百年而死,何况这大明的吏治。” “总有些东西要尝试,如兵仗司的炼铁,以前的我们是用的低炉,一次只能炼一点点的,而现在的高炉一次出产就有当初的数十倍,而且比之前质量更好,我们的火器快速发展,已经可以代替弓箭……所以我们也要与时俱进。” “你们自称文人,可以去百家争鸣,可以去研习文化,未必所有人都要去做官,有些人读死书,去当官真的是耽误了自己,又耽误了我大明和百姓。” 朱常淦的话,冰冷的如乾清宫外冰冷的石头,将所有人给砸的沉默。 他没有去指责儒家,也没有去宣扬其他诸子百家,那些天地君亲师,那些君臣之道,早已经刻在了这些人的骨子里,你要是说一句,他们有一百句等着。 朱常淦直接和他们要结果,你们是“引人欲而趋天理”也好,“厘定万物之序”也罢,我不管你中间的过程。 无法解决辽东之势、无法解决大明流寇是事实。 既然内忧外患这么长时间都解决不了,那就该下去的就下去,让该上来的上来。 儒家在一个王朝陷入稳定的时候,确实可以让愚民,阉割血性,但一旦出现外面有了野蛮人,这一套就不适用了,儒家便会成为绊脚石,堵住变革的道路。 朱常淦拿起来一个奏疏,看着众人,“忠勇军、白杆军、京营与满清鞑子相遇,将其正面击溃,斩敌七千,按照这個进度,想来五大营应该已经即将到达锦州城下。” “又胜了?”朝廷之上所有朝臣无不震惊。 对于他们来说,五大营的每一次胜利,对于他们这些文人,无异于一次鞭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无论士农工商,凡捍卫我大明国土者,皆平等对待。” 朱常淦的声音,犹如惊雷,在乾清宫上方震撼了所有人。 他要做的就是将儒家在大明朝数百年塑造出来的这个圈定给砸了。 “陛下~“ “陛下,不可啊!“ 群臣跪倒在地,然而朱常淦却已经离开龙椅,退朝而去。 …… 辽东,阴云密布,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布遮盖,有几只鸟儿在云层之下游动。 地面之上,千军万马在穿插、碰撞,紧接着如浪花撞在岸上一般粉碎。 留下一地的尸首、残迹…… 有的地方,阳光从缝隙中照下来,如银河乍现,给晦暗的世界一抹亮色,却让这片阴沉之地更多了一份猩红。 这就是战争,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要争分夺秒的存在。 它不会给明军火炮营从后方挪过来,并架设开炮的机会,同样不会给清兵集结大军的的机会,示警的号角声传递开来的时候,双方的战斗已经爆发。 锦州城,当传讯兵的快马冲入中军大营的时候,多尔衮才知道五大营已经到了。 谭泰两万骑兵,被明廷两倍于他们的兵力击破,折损八千余人,不仅如此,谭泰也死于当场,作为他手下的镶红旗甲喇章京,在目睹八旗兵以惊人速度崩溃的场景之后,果断带领属下选择了逃跑。 以致于明军一直追杀了他们十里,死伤加剧。 “废物~蠢货~” 多尔衮一脚将传信兵给踢翻在地,“六万骑兵?他这是在夸大敌人的数目……明廷如今就算有这么多的骑兵,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山海关。” 确实不是六万,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万有余,不过这种夸大,于战局并未有太大影响。 而不等多尔衮发更大的气,更多的战报如潮水般汇了过来。 而且是一封接一封地接踵而至,令人目不暇接。 蓟辽总督洪承畴的兵马出现在辽东!宣大总督的兵马出现在辽东!密云的兵马出现在辽东!朝鲜兵马对大清动兵!漠南蒙古有动兵的迹象…… 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各种消息在满清大营之中轰然炸开。 多尔衮、岳託、国史院刚林,巩阿岱、锡翰、拜音图看着桌案之上的地图,按照这些军报,局势一目了然。 数支大军成握爪之势,朝着满清的阵营压了过来。 多尔衮咬牙,良久说了一句,“还有机会,再冲一次!” “这一次让八旗子弟上。” …… 声浪一道接着一道,撼动着锦州城的城墙,东门的厮杀在扩大。 外城已经被攻破,数千人的八旗精锐出现在内城城墙之上,他们拖着勾索、云梯,攀向城墙,激烈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两天。 锦州城内从上到下,没有谁的身上没有鲜血,祖大寿的脸上、脖子上尽是血点。 随着无数的八旗兵一个接一个的冲了过来。 箭矢插满了城楼,祖大寿抽出钢刀,将刀柄上的红缨死死地缠在手上,其他人也做同样的动作。 “杀!”在祖大寿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中,所有的明军起身,被卷入血的漩涡。 …… 烟雾和血腥升腾,混乱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在李邦华的中军大营之中,一支又一支的部队跑动着,不少人的身上带着血迹,有的人受了伤,正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张世泽、马祥麟、孙应元前来中军汇报战事。 “爽啊,好久没有这样打了。” “是啊!”孙应元性格最为沉稳,内敛,如今却也难掩发自肺腑的激动与兴奋。 马祥麟则是攥着手指,满脸的高兴的说道:“还是打鞑子来劲。” 所有没有丝毫的疲倦,有的只是兴奋与渴望。 不仅将军,就连下面的战士,一个个士气如虹,如狼似虎。 这种氛围,直接让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他们感到震撼和嫉妒。 从昨日到今天,大明五大营的攻伐实在是太快了,快的让他们感到震惊和意外,什么是疾如风,掠如火,他们现在算是知道了。 与之相比,他们这些流寇兵……根本生不起一合之敌的念头。 “先生,您说,明廷不让我们当炮灰,是不是怕我们拖累了战事的进度?”孙可望不知道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怪不得让我们当老营兵,或许是怕我们败了,影响明廷的士气。”石道深同样感同身受,对于孙可望提出来的问题,竟然毫不犹豫地认同。 李定国同样低着头,不吱声。 这种感觉,既令他们庆幸,又令他们感觉耻辱。 庆幸当初如果没有招降的话,恐怕现在早已经灰飞烟灭,可更多的是耻辱,作为一个将军,在对方的眼中,竟然连炮灰的资格都不够,这种感觉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就在这时候,之前照顾红娘子的老妈子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世子,红娘子不见了。” “不见了?” “只留下一封信,您看。”老妈子连忙拿出来一封信,崇祯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只要伱还没有给我下休书,那便还是你的人,与其这样活着,不如上阵杀鞑子。” 崇祯楞然,“她这是……去前线了?” “啊?”孙可望等三人闻言也不由怔然,凑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字眼,“先生,要不要我现在就将其找回来?” “千军万马,哪是那么好找的?” 崇祯深吸一口气,陷入沉思,却被三人的接下来的话给彻底打断了思路。 “信王,我们想入前线,搏一个封侯拜爵的机会。” 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三人全都跪下来,请求道。 “你们想好了?后金病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五大营打他们是一回事,你们打或许又是另外一番境况。” “我们想好了,既然受降,与其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不如趁这个机会,搏个前途。” 他们这样的人,一路造反走过来,经历给了他们太多的东西,太明白五大营是怎样的军队。 这种有军魂,有装备,有士气的部队,既然无法战胜,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趁着此番际遇,搏杀一个未来。 崇祯看着他们良久,“好,我去找督师。” 半天之后,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领着兵马离开,但崇祯却被李邦华留在了中军大营之中,并且派了数百守军日夜保护。 在这种氛围之中,崇祯终于在第二天,远远地看到了锦州城。 看到那些残壁断垣的时候,他不禁浑身都有些微微发抖。 作为皇帝,崇祯从未想过会打的如此惨烈。 …… 锦州城外五里,作男装打扮的红娘子,跟着一队明兵,提着铁枪,朝着锦州城挺进。 自江南一路过来,她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变的不成样子,与祝永淦又不知道如何相处,生活彻底陷入焦虑苍白。 身体状况缓和之后,更加觉得索然无味。 令她惊奇的是,当进入山海关之后,这种紧张而又肃然的气氛,却让她再次感受到了往昔的感觉。 “既不能救治民,不如杀鞑子救国。” 这就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给祝永淦的答案。 突然,一道吼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准备~” 第7章 不着急,此一时彼一时! 乾清宫,朱常淦一边吃着瓜果,一边看着辽东递过来的战报,“不着急,告诉李邦华,要慢慢推进,满清想要的就是大决战,我们不给他这个机会。” “是,皇爷!”王承恩接过来战报放在桌案上,然后开始研墨,“陛下,此乃决战,您为何一点也不急。” “此一时彼一时啊~” 松锦之战,这个原本应该是在四年之后爆发的战争提前爆发,那时候的明廷应该面临两线作战的困境。 崇祯十三年,历史上的大明局势彻底失控,张献忠、罗汝才能在四川转战千里,无人能抵,除此之外贺人龙、左良玉拥兵自重已经有军阀化的倾向。 到了崇祯十四年,更坏的消息也会接踵而至,李自成攻破洛阳,斩杀福王朱常洵,张献忠破襄阳,斩杀襄王朱翊铭、贵阳王朱常法,李自成集中三万主力围攻开封;外出的督师杨嗣昌惊惧而死,紧接着锦州城破…… 关内大城失陷,潘王被杀,关外坚城被破,守将内困。 最关键的是,朝廷没有钱粮了,以致于崇祯和兵部尚书陈新甲彻底失了智,急切地逼迫洪承畴外出与满清决战。 最终大明主力损失殆尽。 可现在朱常淦压根不用着急,钱粮自己有,内部的农民军也已经肃清,贺人龙、左良玉已死,而且自己还有五大营的将士,兵强马壮。 而满清内部的问题,比如皇太极之死,两黄旗的问题,镶红旗的问题,以及漠南蒙古和朝鲜的两方面的制衡。 在朱常淦看来,松锦之战,明清双方的实力相若,甚至大明的实力要比满清更强一些。 特别是现在大明朝廷有钱,可以给养给前线部队,所以不急于求战,虽然有火炮、火铳,但骑兵的数量依然是弱势。 在平川之上,面对激动灵活的骑兵,即便胜利,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反过来看满清,他们只要靠劫掠,和流寇差不多,靠着抢作为经济来源。 而明廷有着大量的良田、各种的矿产,可以有税收,募捐以及加税、并且没有钱了,还可以抄没几个贪官污吏、盐商、织造来填充。 满清一旦无法入关,他们的日子就截然不同了。 所以大明不着急。 …… 锦州城外, “将两黄旗给我派上去!”多尔衮看着八旗兵如雨一般从锦州城上落下来,心如滴血。 他之所以命令各位亲王轮番带兵围困锦州,蒙八旗、朝鲜兵也参与围困锦州,真正的目的是歼灭来援的明军主力,围点打援。 可惜明兵不上当,多尔衮不得已才只能执行第二目标,那就是将锦州城给拿下。 事实正如朱常淦所想,在秋季之前,大明与清军爆发了两次大战,一次入关之战,一次漠南蒙古之战,除此之外就是满清派大军前往朝鲜支援,虽然并没有爆发大战,但人吃马嚼,对于粮草的消耗却是极大。 满清别说是朝鲜兵和蒙古兵,就连满八旗的粮食都消耗甚大,难以为继,以往有外蒙古和朝鲜,他们一个出战马,一個出粮食,粮草不足还有朝鲜供应,可今年朝鲜和漠南蒙古全部被大明给打败,无法继续输血。 可以说,此番围困锦州,满清比大明要急迫的多,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清军的骑兵每天吃两餐,步兵每天只能吃一餐。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若满清可以攻下锦州、松山等地,以辽西走廊的地形,便可以彻底切断大明朝通向辽东的道路。 这种想法,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时候,不会有人考虑,但现在的多尔衮却不得不考虑。 因为明军的战力提升实在是太快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猛地爆发出如此大的威力,让他不得不提前做准备。 “杀~” 而在这时候,身后却响起了战斗的声音,多尔衮看着远处腾起来的烟雾,隐约嗅出一股不安出来,他感觉明军来的速度太快。 “皇上,明军似乎并没有和我们决战的意思?”岳託带着兵马前突出去,欲挡住五大营的兵马,可马跑起来了,却发现五大营的兵马又后撤了五里。 再往前,便是山地,曾经在五大营手上吃过亏的岳託只能再次后撤。 可他们一撤,明军却再次压过来, “这就难办了啊~”多尔衮眉头拧紧,内心深处却对大明皇帝的战术有种难以理解的错觉。 这真的是当初的那个急不可耐朱由检的手笔? “皇上,我们要不要派驻一支兵马在大凌河城,防止明军抄袭我军后路?” 多尔衮摇了摇头,“明廷不至于越过大凌河,眼下的态势,他们不想和我大清决战。” “我大清集合朝鲜、蒙八旗援军,整体数量与明军大致相当,而明军的粮饷集中在宁远、杏山、笔架山等处,这就是他们留下致命的隐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地方的粮草全部抢过来,便可以过了这个冬天。” 多尔衮以及各旗主异常的坚决,破釜沉舟。 只要能占领锦州城和松山堡,切断大明通向辽东的道路,并解决粮食的问题,清廷的问题就解决了大半。 至于能不能消灭大明的主力反倒是其次了。 …… 而对于祖大寿而言,他与八旗军交手二十余年,熟悉他们的战术,知道怎么样对抗最为有力,就是结成稳固的战阵,步步为营,不露头就硬守城,从不主动求战。 最好的策略是且战且守,和清军打持久战。 祖大寿相信只要坚持两个月,城外的清兵粮饷耗尽,朝鲜那边也被大明给镇压,清兵便再没有粮食供应。 根本无法坚持过这个冬天。 尤其是看到远处大明的援军已经到达,更明白眼下不能上了清军的当,一旦将锦州城丢了,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再坚持一下,大明的援军已经到了,将鞑子给打下去。” 他带着人狠狠地与满八旗子弟碰撞在一起,将人给再次推了下去。 “再坚持一下……” …… 锦州城南乳峰山, 满清的骑兵不断地被大明的骑兵拉扯,而身后的火炮却是不断地吞吐着火焰,将炮弹倾泻在满清的阵营之上。 满清的炮火打不到明军,但明军的火炮的射程却刚好可以够得到对方。 单方面的挨打,满清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朝着明军冲锋。 巨墙一般的满清八旗骑兵,铁蹄翻飞,每每如洪水一般的冲过来,却一次又一次如打在棉花上一般。 大明朝的骑兵压根不与他们硬碰硬,因为李邦华知道大明的骑兵打不过满八旗骑兵,同等的数量也打不过。 这就是五大营与边镇兵马的不同,一声令下,各营协同如意。 松锦之战之所以战败,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在于八镇之兵聚合而来,平时互不隶属,山头严重。 洪承畴在辽东没有根基,自己嫡系就是曹变蛟那帮人,他需要时间协调指挥练兵,需要统一事权,统一各军的思路,明军过去最大的问题就是败在这上面。 特别是在被围困时暴露无遗,洪的嫡系死战到底,不是嫡系的吴、王等率先跑路,直接坑死了数万将士。 要做的就是将对方给耗疲,你们一天两顿饭,我们吃三顿,你们没力气了,我们还有。 如此反复,足足又过了大半天,满清的骑兵稀稀拉拉地再次出现的时候,明军的骑兵终于动了,开始加速…… 在满清骑兵的眼中,大明的骑兵就如一团黑色的洪流一般,朝着他们这边翻涌而来。 他们这才知道,明军终于要和他们冲锋了。 大明的骑兵列阵森严,步伐滚动整齐如踏在人的心跳之上,最前面一排士兵拿着火铳,不断的射击,等离得近了,才将火铳背在身后,拿出背后的斩马刀。 目光森然地直视,浑身颤抖地吼道:“杀~” 数万的铁骑泛起无数的尘土,马蹄声如擂鼓,排山倒海。 …… 在大军之中,有一个纤瘦的人影,她手中提着铁枪,猛如一只猎豹,枪出如龙,每一次出击都将一名鞑子的生命带走。 “一个!” “两个” “三个……四个……” 在此之前,大明的战术是通过主力在后、小部股队前出接战的方式,取得一些小胜,逐渐提升军队的士气,要让手下这帮人知道,只要战术正确,便可以在野战中击败清军的。 但战术是战术,真施展出来的时候,别说是鞑子,就是红娘子都被明军自己的战术快磨灭战意了。 明军这边犹且如此,更何况是清兵。 而最可怕的便是清军步兵一天只吃两顿饭,而且还不管饱,每次冲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消耗,当真正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战力下降的已经不足一半。 心中的那种狂热以及谨慎更是所剩无几。 明军士气高涨,清军则士气低落……此消彼长,当双方的兵马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差距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当镶白旗的甲喇章京额哈出与明军交上手,心中顿时感觉到不对,在这样的平地之上,如此距离,没有其他什么陷阱,只要一上手对方必然趴下。 哪怕对方调转方向逃跑,必然锐气尽失,满清骑兵追杀,对方只会死的更快。 可现在,他发现仅仅交手几下,自己的手竟然发软,心发慌,提不上劲,耳边“呼~”的一声,他猛地低下头,却发觉自己反应慢了一拍,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飞起来,落在了地上…… …… 感谢大伙儿的支持,早上是昨天的,今天的一章送上! 第8章 逼着决战 与此同时,双方的火炮也开动了,火光冲天。 炮弹落在地面之上,轰鸣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不断的有士兵被砸中,被炸飞出去。 不同的是明军的火炮不是实心弹,落在地上的时候,轰然发生爆炸,相比砸中的余威,炸开造成的伤害要更大。 即便清军身穿重甲,被炸开的铁器、石子扫中照样鲜血肆意。 而天助军的火炮在上次明军的轰炸之中,本已经伤亡过半,如今再次被明军的火炮给击中,顿时血流横飞,猩红涂满地面。 尚可喜的心都在滴血,声嘶力竭地吼道:“将火药藏起来,别被明军击中了!” 一旦被明军的火炮给击中,引起殉爆,上次的惨状会再次重演。 这也就使得他们火炮激发的效率再次锐减。 重炮的威力无法得到最大的发挥,反观明军这边无人退却,队形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在火炮的掩护下有序朝着清军推进,砍杀。 “这压根不是同一层次……”尚可喜看着炮弹如雨点般落在清军之中的明军火炮,喃喃地说道。 作为满清汉军镶蓝旗固山额真,皇太极封自己为智顺王,他本想着将自己的地位继续往上抬一下,战前多尔衮答应自己,若立下战功可以往上抬旗,可入满旗。 此战之前他心高气傲,想着锦州之战之中必然可以斩获大量军功,到时候满八旗的旗主必然再不敢小觑自己……可现在他却满嘴发苦。 “明军的火器竟然再次改进了?要不然威力为何如此之大?”尚可喜又惊又怒。 漠南蒙古之战的时候,明军的火炮尚且大部分都是实心弹,他们根据明廷的火炮进行了改良,本来以为已经追上来大明的火器,熟料此次大明的此次的火炮竟然掏出更先进的火炮。 “东南方向……都给我起来,调整火炮,朝着明军的炮兵阵地上打。”尚可喜浑身颤抖拿着马鞭打在属下的身上。 轰~ 一颗炮弹落在尚可喜的跟前,将他整个人如破布一般给炸飞出去。 半截身体落回地面,一动不动。 等天助军的手下找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炸成了黑紫色,气息全无。 …… 满清阵营,面对炮弹呼啸而至,落在阵地上,刺鼻的火药气息,瞬间将整个大地给掩埋,所有的清军被震惊的心中胆寒。 有不少人被炸死,所以多尔衮也被亲卫死死的按在地上,身体护住。 因为一颗炮弹落在不远处,直接将周围的数十个清兵炸死,营帐也被炸的四分五裂。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多尔衮吐了一口土,看着地上一个巨大的坑,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头皮忍不住的发麻,他看向明军,又看向天助军的火炮。 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极度的不平衡,为何……为何都是火器营,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又再次改进了? 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之前只是感觉明廷的火铳强,射程远,威力大,大清有弓箭,有最强的骑兵。 但在火炮上,在找出来大明朝颗粒火药之后,炮弹是没有太大差距的。 这就如在宁远大战前后,大明的城坚跑厉,但八旗子弟依然将他们打的找不着北,如今双方火炮差距如此之大,这还怎么打? …… 而大明这边的炮兵却是熟练地将一颗又一颗的炮弹倾覆盖到了满清的阵地之上,五大营的步炮协同早已经配合的炉火纯青。 李邦华和崇祯此刻拿着望远镜看着这一幕。 “督师,为何如此不惜弹药?” 在崇祯的望远镜之中,清军的阵营一片狼藉,并且呈现出了一片黑色,如此密密麻麻,他这個做皇帝的心里心疼的紧。 李邦华笑道:“任何武器,在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的时候,效果和威力是最好的,既然打,我们就要把他打疼,炮弹能打多少就打多少,只要能打出去,都是杀伤力。” “此时多打炮,彼时我们的将士们就少送命。” …… 随着大明火炮的倾斜,所有人的视野在颤抖。 不仅五大营的兵马,便是孙可望、石道深他们面对满清鞑子,也由刚刚下场的紧张、恐惧,开始变的淡漠了起来。 当然紧张还是有的,毕竟面对的是最能打的满八旗骑兵,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 那股子兴奋让他们对于满清骑兵的时候,有了一种想冲过去这证明自己的冲动。 “所有人准备!” “你们怕吗?” “不怕~” 李定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是突突突的跳动,心中有一股情绪在蔓延,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这个情绪已经强大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他也说不上这种勇武、兴奋来自哪里,或许是大明的火器,或许是五大营的传染,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接下来要封侯拜爵了。 左右四顾,不仅李定国,周围所有人都是如此。 作为从大明王朝最底层摸爬滚动过来的人,他们在心中已经想过太多次这样的情况。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造反已经不可能成功了,眼下只有将满清鞑子给干翻,才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当号旗挥舞,让他们前冲的时候,整个流寇大营,如巨浪一般,义无反顾地地冲入了战场。 “上掌心雷!” “扔~” 就在清军惊魂未定之际,头顶之上一个个黑影砸了下来。 “快,散开,明廷的掌心雷!” 一发接一发的手榴弹被撇进了满清的阵营之中,轰……轰……巨大的声响,气浪在紧随而至。 多尔衮这边再次被亲卫给护在身下,他只感觉到耳朵嗡的一声,整个空气都发生了形变。 紧接着实现就跟着摇摆,耳朵之中一阵哄哄嚷嚷的响,紧接着什么东西都听不清了。 数百颗手榴弹就这么砸入鞑子的阵营之中。 一名镶白旗的甲喇章京坐在马上,刚开始加速,一股巨大的冲击波,猛地将身下的战马直接给炸掉半个身子,正在前冲的骑兵,连同马的尸体,断崖般砸在地上。 头颅栽下去,整个身体变形,眼前的视野定格在一朵瑰丽的火花上…… 哪怕鞑子身上披着三层重甲,面对这些东西,也无济于事。 无数的血肉、鲜血、重甲被掀飞了出去,直接将整个阵营给掀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口子出来。 而更可怕的是大量的战马受惊,它们从未经受这种阵仗,在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了疯地跳跃、变向,将鞑子掀下马背。 而鞑子的骑兵,大部分铁甲与战马绞连在一起的,以至于拖着人如拖死尸一般,头颅在地上,不住的磕,磨出血来……很快就真成了真尸体。 不祥和混乱在鞑子之中开始传播,阵型也跟着开始混乱。 “杀~” “杀……” 眼见时机成熟,孙可望一声令下,号旗挥舞,平虏军的骑兵和步兵开始出击。 从上空看下去,密密麻麻如钱塘江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巨浪如石碾子朝着对方滚过去。 鲜血翻滚,燃烧……流寇的大军如一把烧红的尖刀刺入鞑子大军之中。 刹那间,无数的猩红涂满战场。 孙可望他们虽然是流寇出身,但这些年经过和明军的大战,早已经磨炼了出来,而此次招降的这些人,都是流寇之中的精锐。 无论是勇气还是战力都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当面对鞑子的时候,犹如一群豺狼虎豹,迅速咬了上去,而表现的颇为凶悍,咬住就不松口。 配合五大营排山倒海的攻势,一时之间满八旗的骑兵,竟然无法摆脱孙可望、石道深他们这群平虏军。 砰~ 轰轰轰…… 战场之上火焰升腾,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灰黑的烟雾升腾……远处的海浪滔天,无数的火光花朵升腾。 …… 明军这边,中军营帐的号旗不断地变换。 李邦华的战术是让五大营的兵马和平虏军的兵马,不断的轮番上场,与满清鞑子冲杀,不让他们杀到明军的火炮营。 将火炮和火铳和火铳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明军一点都不担心清兵调转方向离开,因为李邦华知道清兵的粮草不足,那么拉锯就对明军有利,只要能挡住满清鞑子士气最旺盛的时期,拖的时间越长,对大明就越有利。 如此战况,清军根本没有机会包围大明的主力,也就是说多尔衮围点成功了,但打援却根本不可能。 最关键的是清军的士气在不断下降。 “皇上,如此战法,对我大清不利啊!”何洛会满头大汗地说道:“除非决战,否则会被拖住。” 多尔衮何尝不知道,可锦州城内城指日可破,更关键的抢不到东西,十几万人每天要吃粮食的,虽然说在冬天之前已经屯田,可那些都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支撑。 所以他们必须要战,要从明朝抢粮食过来。 多尔衮眯了眯眼睛,看向大明的中军,“除了两黄旗继续攻锦州,其余所有人连同朕在内,所有人冲击明廷的中军。” “逼迫他们与我们决战。” “冷僧机你带着两白旗在前面,岳託你带着两红旗在后,不惜代价,不要他们喘气……” 战略博弈,多尔衮和李邦华都明白,锦州城还在其次。 多尔衮原本的目标是想围点打援,等的就是蓟辽的明军全部压上来,像以往一样在预设战场全歼明廷生力军,再抢光粮草辎重,好过去这个冬天。 然而洪承畴和卢象升没有上当,反而等来了五大营,对方上来摆开架势却不和自己决战,就是要耗满清。 一旦被拖住,打又打不了,退又退不回去,到最后问题更大。 据探子回报,明廷的粮食多,自然不着急,可满清的经济撑不住啊。 …… 战场之上,肃杀如雾,红娘子跟着大明的骑兵,身下的战马发足狂奔,心脏如泵一般咚咚跳动。 喊杀如潮,厮杀声,怒吼声,金铁交击的声音在战场上不断地沸腾、湮灭。 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冲锋了几次。 血腥气灌入口鼻之中,呛的她无法喘息,但脑子却是清醒到了极致。 直到她的战马身上都淋满了鲜血,猛地将一个鞑子挑翻在地,顺势将铁枪之上的血给甩了出去,枪尖锐利再次闪过冷冽的光芒。 “好样的~” 明军之中的有人大声吼道。 “杀了几个了?” “六个!”红娘子压着嗓子,尽量使得自己的嗓音低沉一些,此时的她全身的血都在动,感觉全身都沸腾了一般,视野都在跟着心跳而动。 “你是哪个部分的?” “我……”红娘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与之前的不部队走散了,她的马匹跑到哪里,她就杀到哪里,杀入杀出。 她猛地呼出一口气。 心中的那股子愤懑、不甘、随着她的出手,得以宣泄而出,整个人的心神反而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中,变的松弛了下来。 这种心中的情绪变化,让红娘子自己都感觉意外。 而这种心态的变化,让她的出手更加的迅捷而果决,从脑子到身体,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长枪犹如本能一般不断的挑、刺、崩、挡……等她杀的力竭,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豁然发现鞑子竟然已经调转方向。 这也是为何自己不知不觉与原来的队伍脱节。 “王妃?” 一道声音突然在她的身后想起,却是孙可望,刚刚他就看着眼前之人有些熟悉,拍马过来,豁然发现竟然真是红娘子。 红娘子也是一阵诧异,“孙将军?你们不是在中军营帐之中?” “信王与督师求情,让我们参与到前线来了。” “……” 红娘子竟然与孙可望他们撞在了一起,眼见找到了红娘子,“先生一直在找你,您不能在这么死命冲杀,来人,将王妃护送回中军。” 既然找到了红娘子,他怎么可能再让在其再与敌军拼杀。 “不用你们保护,我还要杀敌……” 红娘子还想继续冲杀,却发现数匹战马将自己给围住,看着战场上的局势变换,再加上自己也已经杀的身疲力竭。 前后左右往外冲,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突围出去,最终被几个将士给擒住。 就在此时,战场上再起波澜,远处升腾起烟尘如巨城一般,朝着他们推了过来,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这是……?”孙可望眉头猛地拧住,此时周遭都是巨大的噪音,火炮声,呐喊声,但他还是很快判断出来。 随即朝着四面大喊道:“敌人要发起总攻了,所有人准备。” “长矛兵矗在最前方,掌心雷准备……” …… 第9章 决战之机已到 “轰轰轰~” 一片片的爆炸摇撼整个天地,黑烟将整个战场笼罩,如梦魇罩在满清八旗的头上,往往战马还没有冲入明军之中,就被炮弹击中。 再加上战马受惊,彼此冲撞失去战斗力。大明火炮和火铳的威力,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以往他们和明廷的兵马作战,仅仅是冲势就已经将明军吓破胆。 可现在还没有接触敌人,损失便已经接近两成,对方未曾胆寒,八旗的骑兵却减员这么多,这种巨大的损失让清军的八旗旗主一个个心疼的要命。 多尔衮拿着望远镜看着这一切,在遭受两轮炮击之后,蒙受重大损失的满清王爷、蓓蕾们反应过来,透过直觉,在第一时间做出抉择。 那就是冲击明廷的中军,逼着明军决战。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整個天空,更大规模的鞑子骑兵如海潮一般朝着大明中军的方向冲锋。 黑烟弥漫,空气之中充斥着令人不适的气味,满清骑的全线发力,如巨兽一般砸在了平虏军的阵营之中。 长枪阵与鞑子的骑兵在近距离碰撞在一起,枪尖刺入战马的马儿嘶鸣声,长枪和重甲上金属的割裂声,枪杆子难以承受的断裂声,以及战马撞在人的身上发出可怖的声音…… 枪尖刺入血肉、战马冲击之下浑身插满长枪如泉水一般的血浆喷涌而出的血腥气,弥漫整个战场。 马上的鞑子挥舞手中弯刀的呼喊声。 平虏军的将士们拿着钩镰枪刺、勾马腿,长枪不时的捅出去,将一个又一个的鞑子给捅翻在地。 肉搏,是真正实力上的较量,双方犹如两只野兽撕咬……场面瞬间汇聚成了一团难以名状的混乱。 孙可望再顾不上红娘子,与鞑子战在一处,手中长枪猛地挥出,狠狠地刺中一个鞑子的战马眼睛上,立时带起一蓬鲜血,战马随即带着鞑子一同栽倒在地。 “噗~” 红娘子嘴里喃喃地说道:“第九个……第十个……”,一连挑翻几个鞑子。 浓稠的鲜血地浇灌而下,将大地染红。 这个决定辽东局势的战斗,终于来到了关键节点。 “杀~” 攻打平虏军的是贝勒尼堪,尼堪为努尔哈赤之孙,早年前就跟随豪格作战,在豪格死后,投诚多恶棍,如今领兵,想着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也是极其的勇武,亲自率军出击。 他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早就瞄上了他,那就是人称小尉迟的李定国,他领着手中的六千兵马,不断的前突后冲。 李定国老早就看到了尼堪,衣着华丽,在军中极其显眼。 “且战且退!”李定国一枪捅死一个鞑子,下令让部下往后退,尼堪见状下令追击。 可刚刚跑出去十里地,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壕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壕沟?” 壕沟深八尺,宽一丈,明军从木板上跑了回去,将木板直接给抽了起来。 明军可以过,紧随而至的清兵却是无法通过了。 就在此时,一时间喊杀声震天,万铳齐发。 顷刻之间,尼堪身中数枪,人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不仅尼堪,其余的满清八旗子弟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被壕沟给阻住了去路。 …… “陛下竟然也不催战?” 大明的中军营帐,李邦华看着崇祯笑着摇头道:“为何催战?你知道陛下来之前和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四个字,不要浪战。”李邦华继续说道:“陛下让我们没有必要在冬天之前解决战斗,最好喝满清耗,锦州城内,粮食多的是,至少我们这边打起来,祖大寿也不着急。” “慢慢来,在前方只要不断地小胜,即可把满清慢慢磨死。”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搐,忍不住唏嘘,有钱和没钱,打仗真的是两回事儿啊! 让他最佩服的还是朱常淦的识人用人之能,完全相信李邦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这句话对于崇祯而言,从内心深处是做不到的,可偏偏朱常淦就可以。 以至于崇祯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李邦华登高,看着满清的阵营,“清兵重前权而往后手,陛下果不欺我也!” “?我不欺骗你?”崇祯随即明白过来李邦华口中说的是朱常淦,不由老脸通红,但还是问道:“督师此话何意?” “多尔衮为了与我大明决一死战,将绝大多数的兵力都放在了锦州、女儿河一线,而位于后方的大凌河一线,却是没有部属多少兵力,以往他们来去自如,我大明不敢与之野战,自然没有问题,可现在……” 李邦华笑着,眼中的光芒突然凌冽,“这将成为他们致命的弱点。” …… 乾清宫, “皇爷,辽东战事紧急,就不去承华殿了吧?”王承恩将一大堆的奏疏包过来,额头上一层细汗。 朱常淦看了一眼,奏疏比以往厚了几倍不止,“不,越是紧急时刻,越要平常对待,若朕的阵脚都乱了,那辽东恐怕更乱。” “凡是议论辽东之事的,将他们交于军机处,由孙承宗、杨嗣昌、曹化淳等人商议之后,再禀报于朕。” 朱常淦让户部不断地往辽东调集粮饷。 “筹集十万人,三个月之粮。” 大明缺粮吗? 缺,但想想一旦急于求战而失败的后果,自己十万精锐一朝丧尽,辽东从此尽失,清廷就此坐大,甚至有一股作气南下入关之患。 朱常淦咬着牙也要再多筹集几个月的粮草出来。 那种局面自己更难接受,那必然是满清坐大更难承受。 所以催战是极为愚蠢至极。 对于李邦华,朱常淦可以接受,哪怕败了,退兵放弃锦州回师关内,都比催战的结果要好。 至于朝廷之上的吵吵嚷嚷,朱常淦压根不想理会,明廷的军事决策机制完全是本末倒置,文官们不上战场却可以制定国策,军事主管一个个被坑死,最后始作俑者开城投降了事。 这才是朱常淦设立军机处的初衷。 这也是为何朱常淦设立廉政司的原因所在,而就在刚刚朱常淦还任用了一大批士子,让他们下基层,让他们到村镇去当治安官和执政官。 明末社会阶级矛盾尖锐,老百姓和统治者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可以说底层和上层的矛盾是崇祯16年之前的主要社会矛盾。 因为地方衙门只有知县、县城等少数人才有资格吃皇粮,乡下的统治秩序无人管,朝廷只能依靠士绅来维持。 不夸张的说,地方士绅对大明朝政权稳定的重要性其实要高于基层官员。 朱常淦设立乡镇一级的治安员,对于士绅他们的权利削弱到极致,以此就不需要士绅们来稳定大明的政权。 不仅治安官、执政官可以吃皇粮,就连乡里的里正同样可以吃上一份皇粮,那这样士绅的作用就薄弱太多了。 …… 此次满清可动员的兵力约15万,其中八旗满洲约6万人,蒙古、察哈尔八旗2万人左右,汉军八旗近3万人,外藩蒙古约三万余人,另有尚可喜、沈志祥两部人马,合计1万余人。 一眼看去,清军的兵力并不多,然而这个兵力相较于大明的兵力实际上是有优势的,因为清军的15万都是实打实的精锐。 大明这边五大营前来的不过七万兵马,因为还有四、五万兵马留在京城,拱卫京都,毕竟刚刚打击了士绅,朱常淦必须留有足够的兵马,让他们来消化这个结果。 剩下的就是崇祯带领的五万平虏军,蓟辽总督洪承畴三万兵马、宣大总督卢象升两万兵马。 军队虽然规模不小,但与清兵硬碰硬,李邦华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清军可以四次入关,足以看得出来他们在面对八旗兵的战力存疑。 除了卢象升的天雄军,李邦华没有将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等九边卫戍部队放在正面战场上,而是制定了诱敌深入之计。 让他们带着兵马日夜不停,挖出了一条巨大的壕沟,用来阻挡满清的铁骑。 八尺高的壕沟,就是人掉进去都不好爬出来,更何况一丈宽,马匹掉进去同样上不来。 明军有专门的铁板木板,可以跑马,人过去之后,直接抽掉,清兵便只能望洋兴叹,而渡过壕沟的明军火铳兵,则是肆无忌惮的开始一轮接一轮地不断的齐射。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门火炮的轰鸣,一道道耀眼的火舌,声势震天。 一匹匹的战马被捣碎成血肉,如犁耙一般让八旗子弟人仰马翻,满地的残肢断臂。 哀嚎声此起彼伏,凄惨无比,有的清兵腿被砸断,有的甚至上半身和下半身直接分离只剩下一点点皮肉连在一起…… 面对如此猛烈的火器,岳託身形震颤、惊惶失措,“明军早已经想好对策,就是要将我们堵在这里,全部给消灭……” 他经历过通州大捷的洗礼,当看到壕沟的时候,心中便已经产生了强烈的不祥之感,“快,告知皇上,明军埋伏于此,我们不可再攻!” 他调转马头,一口气跑出了五里,心头依然心惊肉跳,“不对,大明一定在蕴藏着更大的阴谋,他们隐藏实力,想将大清彻底拖死在这辽东战场之上,我得去告知皇上。” 虽然遭遇明军的沉重打击,但不得不佩服八旗兵的素质之强,一声令下,所有的将士调转马头,远离明军炮火的射程。 就在岳託刚刚狂奔回到中军大营,却见一个传信兵同样也狂奔而至,“皇上,皇上不好了,大凌河一线出现大规模的明军,他们同样挖了又深又宽的壕沟,将我大清的运粮部队给截断了。” “什么?” 直到这时候,岳託的心头才猛地一揪,变得心惊肉跳。 果然如此,怪不得明军五大营一直隐藏实力不与清军大决战,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偷袭大凌河城防线切断大清的后路。 让大清本来就相形见绌的后勤彻底丧失运粮功能,大清的骑兵一天两顿饭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此消息一出,中军营帐瞬间乱做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岳託咬着后槽牙,跪下恳求道:“皇上,若不能决战不如退回盛京。” “不可退,一旦退了,我大清士气将再难恢复,而且没有粮食,回去如何给将士们交代?”满达海站出来反驳道。 “皇上,不可退啊!” 岳託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指着众人咬牙切齿,“蠢货,你们这群阿其那、赛斯黑……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多尔衮却是全程黑着脸,目光闪烁地,半晌咬牙道:“明军挖壕沟,我们就填壕沟,没有木板我们家去用马尸,用人命去填,除了决战我们别无他法。” “此番,朕亲自领兵,以振士气。” 从八旗骑兵发起总攻到明军撤退,随即被壕沟挡住,根本没有给鞑子太多选择的时间。 因为许多工作,都是李邦华在与满清对峙之前就已经安排人手去做了。 多尔衮抽出自己的宝刀,“此战,明军必拼死一搏,但我大清更不能败,一旦失败,整个格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数十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众王公贝勒,此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场所有的王公贝勒眼睛充血,气血上涌,抽出腰间宝刀。 …… 随着清军再次倾巢而出,在清军的尸体将壕沟填平之际,明军的军号也很快响起,撤退。 往杏山和塔山的方向撤退。 进入托杏山和塔山城,依托天险拒敌。 任凭满清的骑兵如何进攻,明军绝不前出与你决战,却将明军的炮火、火铳发挥到了极致, 清兵一脸进攻了两天,交手数十次,却怎么也攻不进去,而且还遭到明军炮火的猛烈轰击。 死伤不计其数。 到了第四日,也就是十月十八, 一场雪花从半空中飘洒而下,纷纷扬扬间,从白茫茫的天空下落,犹如天使的眼泪一般。地上的街道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一棵棵树木被压弯了身子,仿佛在折射世间的苦难,披上了厚厚的银装。 道路冰封、狂风飘扬的雪雾和寒冷的气息。 天寒地冻,杏山、踏上的明军提前有准备,穿上了厚重的衣物,踩上了厚实的棉鞋。 而满清这边置于漫天野地之中,风寒交迫,再加上饭吃不到嘴里。 满清的攻势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无数的八旗兵和蒙古士兵、朝鲜士兵饥饿难耐,开始杀马。 岳託心急如焚地再次请奏,“皇上,决战之机已过,恐无力回天。” 多尔衮仰天长啸,“天不逢时,朕不甘啊~” 可他更明白,若是再继续待下去,伤亡更大,饥寒如同钝刀子杀人,最是伤士气。 “撤!” …… 清军一动,大明这边立马军号也响了起来。 “鞑子动了,他们想退了。” “不能让他们撤,所有人集合。“铜锣声响彻杏山和塔山,吃饱喝足的明军拿起武器,快速集结,整装待发。 李邦华和崇祯站在塔山城的城墙之上,前者喃喃地说道:“要说之前明军根本吃不下围城的清军,现在差不多了。” “决战之机已到,传令中军,随军北上!” 第10章 马蹄翻卷 血气腥 “督师,不再等等?” 李邦华摇头,“陛下信我,并不是我有什么特别的才能,事实上,我比其他人要愚笨,但我绝不把打赢一场战役的机会搞砸,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机会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回来。” 当断则断,虽然皇帝说可以和满清硬耗三个月,可在李邦华看来,那是下策。 战机从来都是稍纵即逝。 如今满清的后路已断,清兵饥寒交迫,疲惫不堪,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号声从低沉转而嘹亮。 “杀~” 李邦华带着中军的兵马倾巢而出。 这其实也是为何朱常淦让李邦华为督师,而不是洪承畴的原因。 历史上,松锦之战中洪承畴在前期几近将清兵打崩,却为了自证而出动六万兵马,眼见无法战胜清兵,无奈之下全军开拔把底牌全部扔上去时,此战结果已经注定。 洪承畴性格中的优柔寡断导致不敢倾力进攻之类的问题,还只是小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内心文臣集团“和光同尘”“明哲保身”的那一套。 有这些东西在,便没有办法将边军拧成一股绳。 …… 喊声震天,杀声如潮。 铁蹄砸在地面之上,混合着怒吼声、厮杀声,金石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沸腾了起来。 随着一轮又一轮炮火砸下,绵延成一片,雄厚的烟雾如墙,笼罩大地。 随即便是明军将士如浪潮一般的冲锋追击。 已经饥寒交迫的清兵这一次无从选择,八旗旗主们也无从选择,哪怕饿着肚子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直觉,在第一时间选择与明军决战。 大地之上,铁蹄踏起无数的飞雪,双方开始冲阵。 在明军火炮的爆炸声中,被分割开来的骑兵,不断地再次归拢到一起,继续朝着明军冲杀。 满八旗,即便是在炮火之中,即便肚子之中没有垫饥的东西,面对战场,依然有着一定的战力和战斗意识。 只是战争从来都是你消我涨的博弈,清兵的士气就如这天寒地冻的天气,而他们面对的五大营,却是士气愈隆,如虎一般的精锐。 一匹匹的战马被撞翻,钩镰枪扎在三层甲之上,发出可怖的声响,肉体如豆腐一般被捅开几个豁口。 浓稠的血浆汹涌而出…… 孙可望带着麾下的将士同样砸在满清的阵营之中,地上的雪被马蹄、人足踩成黑色,被人血染成红色。 红娘子提着铁枪在人群之中不断的冲进冲出,长枪所向,不时有清兵被捅翻在地。 真正意义上的较量,在这一刻终于显现。 双方犹如黑色的钢铁,彼此撞在一起。 战场的另一侧,洪承畴、卢象升带领的蓟辽、宣大的数万兵马,也从后方朝着清军发起了冲击。 数支兵马在原野上,交织、撕咬……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 寒风掠过山岗。 锦州城,两黄旗的兵马终于攻上了内城,他们浴血奋战五天,终于拔下了这个最难啃的骨头。 祖大寿带着兵马朝着城内溃逃,然而两黄旗的兵马等来的却是“山雨欲来”的消息。 额克允是镶黄旗的甲喇额真,早些天的时候,他就听说了明军将后路给断了,当时他还犹豫要不要提醒旗主,将后方防线给拾起来。 五天时间,皇上御驾亲征,可带着十万兵马,就算是与明军正面决战,即便无法将对方杀溃,不可能败了啊! 可紧接着是丢盔弃甲的朝鲜兵从杏山、塔山一带跑回来,紧随其后的是蒙古兵,再然后就连八旗子弟也退回来了……然后消息传来,清军溃了,并且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愣了一下,额克允心跳猛地加速了起来,猛地跑过去拽住一個人,“皇上,皇上呢?” 满清每300人为1牛录﹐领兵官称牛录额真,5牛录为1甲喇﹐领兵官称甲喇额真,5甲喇为1固山﹐领兵官称固山额真,为1旗。 两黄旗的旗主乃皇帝,也就是说多尔衮是两黄旗的主子。 “不……不知道。”被拽住的一名八旗兵摇头,惊魂未定。 额克允一脚将对方给踹翻出去,“狗东西,不掩护皇上,你们自己先跑回来了?” 他仅仅愣了片刻,就猛地反应过来,“所有人跟着我,去救陛下。” 到了此刻,皇上生死未卜,哪里还顾得上打锦州城。 他带着一甲喇的兵马,循着浓烟的方向狂奔,一路不敢停歇,路上马的尸体、人的尸体全是朝鲜兵、蒙古兵、满八旗子弟的,心中的那股子不祥越来越浓。 终于,战场的轮廓出现,可怖的事实如重锤一般砸入他的视野。 尸体、血海,挣扎的战马,不曾瞑目的八旗子弟,绽开三层甲,倒在地上的旗帜,三三两两的头盔,雪地上一摊又一摊的猩红血迹。 更远处,一群又一群的喊杀声,以及不断奔逃的八旗兵、蒙古兵。 额克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茫茫的白色原野之上,到处都是纷乱的军队,他们踩在血坑之中,没有人看他们,只顾着自己跑。 八旗兵……败了。 抬头明军的旗帜清晰可见,犹如锤子砸在他的额头上一样,人群乌央乌央让额克允猛地反应过来,头皮发麻,猛地掉转马头,“快,找到皇上。” 战马狂奔,比刚刚来的时候更快,额克允死命一般抽打马匹。 皇上找不到,他们的旗主找不到,对于两黄旗来说,这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一旦旗主死去,他们的命运往往比死了更难受。 不仅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新的皇帝登临大位,必然要清洗两黄旗,这对于他们身后的家族影响更大。 因此不是额克允不怕死,而是他们无法接受他们的旗主先死。 …… “噗~”李定国将一个满清的尸体给推翻在地,大刀在他的甲胄上擦了擦,然后猛地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狗日的鞑子,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竟然还能打?” 周遭到处弥漫着打扫战场的声音,有人负责补刀,有的人负责寻找战利品,有的人则是负责继续追击,有的人则是负责扒下来鞑子的甲胄,有的人负责将自己死去的弟兄安葬…… 没有欢呼,没有吼叫,大战之后,所有人仿佛像泄了力一样,浑身都软了下来。 但这一刻,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平虏军中蔓延。 强大! 自信!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说满清八旗兵满万不可敌,五大营犹且慎重对待,何况他们这些流寇兵。 可现在……倒下的这些鞑子如山崩海啸一般塌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有他们平虏军。 这种感觉便如刀锋突然开锋了,一种无形的质感在凝聚。 “老刘,你杀了几个?” “四个,你呢?” “我……五个。” 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增添了几丝东西,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在他们的骨头里。 以往,他们面对明廷兵马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但这一次,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硬仗。 但最终,他们却硬生生地将所有人为之色变的满清八旗给撕咬住,啃噬掉,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前面还有一支清军,整建制的。” “管他什么建制的,杀,决不能放他们走。” “杀~” 刚刚沉寂下来的明军眼见清兵再次出现,瞬间化作一团狰狞的风暴,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数千明军围住了额克允的一千五人马,展开了白热化的厮杀。 镶黄旗的骑兵,在战力和勇猛上要强过平虏军几分,但他面对的人数众多,再加上又是混战,已经杀红了眼的平虏军展现出来的侵略性一点都不比满八旗差。 半个时辰,这场战役便接近了尾声。 额克允摇摇晃晃地从血泊之中爬起来,很快又倒下,最终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栽倒在地。 在他身后,有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地走到额克允的尸体旁,抽出利刃将头颅给割了下来。 下一刻,有一个人突然喊道:“军医,军医……快过来,王妃受伤了,过来帮帮忙。” “来了!”平虏军的军医本来想骂人,闻听是王妃受伤了,顾不上其他,两个人小跑着带着担架就过来了。 身边数十个鞑子的头颅,从裹尸袋里面翻滚而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红娘子则是用铁枪将自己的身体支住,脱力,加上手臂上有伤,此刻她终于支撑不住了,将头盔给拿了下来。 孙可望骑马快速跑了过来,吩咐军医将王妃送回中军。 却被一个手臂抓住,“胜了吗?” “胜了,咱们大败满清鞑子。” 孙可望咧嘴笑道,可这一笑,牵动了伤口,“嘶~” 但他还是忍着喊道:“满清鞑子不过如此!” …… 红娘子被抬着回中军的时候,到处可见堆积如山的甲胄,有士兵正将那些带着钢铁的甲胄从尸体上剥离。 其中大多是八旗骑兵的,蒙八旗的两层,朝鲜兵的只有一层,而且上面没有多少钢铁。 除此之外就是大量的战马,无数的战马身上还拖着尸体,被明兵将绞在一起的带子给割开。 尸体则被填入之前的壕沟之中,上面盖上一层土。 雪落在上面,很快就看不出与之前有任何的区别。 没有俘虏,因为全部被补刀。 红娘子看着沉默,上面的意思是大明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养俘虏,但在此之前,她看到大明的粮草一车车的运进了山海关。 等她进入中军营帐,发现营中李邦华和“朱常淦”两人正在喝着热茶,争论着军事上的东西。 不断的有人汇报各营的伤亡。 崇祯以为可以乘胜追击 “穷寇莫追。”李邦华摇头,“我大明各大营拢共减员已经超过八千人,而且我们的炮弹在这一战之中已经折损超过八成,特别是骑兵,伤亡超过两成,必须让所有的兵马休整一段时间。” 稳字当头,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为这各自让路。 崇祯气的脸上的肌肉抽搐,想训斥李邦华,但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几次张口,又闭上嘴,回头正好看到红娘子回营。 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李邦华苦笑着摇了摇头,终究叹了一口气,“还说你不是皇子,和当初的陛下,就连性格都毫无二致。” …… 满清这边,多尔衮、阿济格、岳託等人跑出去了,他们同样在清点战损。 “回皇上,我大清损失巨大,40个甲喇额真,松锦一战便死了15个,另外还搭上了一个议政大臣、兵部右参政超哈尔,一个智顺王尚可喜,以及三个副都统,仅正四品以上将官就战死了四十二个,兵勇伤亡三万余人……” “咳咳~”多尔衮的身上都中了一枪,好在打的不是要害。 相比受的伤,多尔衮更心痛的是死伤了这么多将士和兵马。 而更可怕的是随着清军溃败,整个大清上层王公贝勒的情绪近乎崩溃。 自太祖努尔哈赤时期开始,数十年从未遭遇过如此败仗。 “今日,我想听听诸位王公贝勒的意见,。”多尔衮强忍着伤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太祖的是有,有八王议政,如今我大清站在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今日我想重启八王议政。” 满清的“八王议政”在努尔哈赤时期发挥了积极作用,后来随着皇太极而衰落。 济尔哈朗在此之前提过,却被多尔衮清算。 如今多尔衮再次提出来,实质上就是想仰仗极少数的几个皇亲贵胄、这些旗主,防止他们离心离德。 可他越是这样说,其他各旗主却是全都沉默了下来。 还是岳託站出来说道:“皇上,如今之计,决战之机已过,围点打援战略也已经失败,明军饱餐厚服,而我大清的将士却是极寒困顿,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突围出去,退回盛京。” “可粮食呢?”满达海质问道。 岳託气急骂道:“可以从朝鲜夺粮,如今明廷兵锋正盛,为何非要从明军手里夺?” 当初要是听自己的,战况也不必落到如今这地步。 …… ps:感谢大伙儿的支持和订阅! 第11章 战则必胜! 晨雾笼罩着整个战场,朦胧中只能依稀辨认出一片冰封的丘陵和平地。 寒风如刀片一般,在脸上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地面上,霜花盛开,像是无数细小的冰晶在散发着寒光。 树枝上有冰挂满枝,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棉被盖住,让人感觉窒息。 战场上的烽烟和血腥气被低温冻结,持续数日的战争也被这严寒给冻的凋零了下来。 在这片沉寂的大地中,偶尔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呜咽声,显得格外凄凉。无数鞑子的尸体、鲜血与箭矢、器械,马的尸体冻结在一起,连成一片。 鲜红的,惨白的,灰黑色的……整个战场之上,各种死寂的景观粘连在一起,又埋在一层细密的冰层之下。 战场上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将士到战场上淘东西,仔细分辨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平虏军的人。 因为他们苦日子过来的,收拾战场从从里面弄点外快,几乎可刻在了骨子之中。 即便大多数都是徒劳,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而李邦华和崇祯也没有阻止他们,因为他们离明军不太远,如此也类似于散出去斥候,起到侦查的效果。 而感触最大的或许就只有红娘子了。 她伤势并不重,只是力竭而已,简单的包扎之后,便可以继续活动了,作为全程参与了此次战役的人,她望着远处的乳峰山,喃喃地说道: “满清鞑子发展数十年,竟然将仗给打成了这样……” 这是红娘子在此战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从跟着师父落草为寇那一天,她的耳朵之中听闻的就是后金兵强横无比,满万不可敌,自萨尔浒之战后,明军一败再败,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他们为了“伐大木”,不断地计划大明朝内部的农民起义军,反过来农民起义军同样也是趁着每次满清入关的时候,发展壮大。 如今大明内地的农民起义军被肃清,这一刻……满清十万兵马横推过来,却大败而归。 这让红娘子的情绪突然有种轻松感。 有种……有种突然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一般。 八旗骑兵尚且打不过明军五大营,何况她的那些农民军? 红娘子扭头,看着背后中军的方向,骑兵、火炮、火铳兵、长枪兵、强弩兵……各种各样的兵种整齐划一地在自己的营房里面,枕戈旦待如同一只睁着眼睛的巨兽,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伤怎么样?” “没有大碍,不过一道口子,几天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你们既然有这么大的战力,为何不早点表现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农民军发展壮大,然后一下子全部坑杀?”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内心里复盘了发生的一切,得出来的一个令她心底惊恐和战栗的结果。 这个男人自打出现在信阳府伊始,一切都开始改变。 再到后来他与自己分开,到张献忠的队伍之中,再到武昌府,一条条、一幕幕,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张献忠之死、李自成之死,其他反王的死…… 他表现出来的能力,他的布局,他的疯狂,野蛮,他的算计……一桩桩,一件件让他后背有股森然奇寒的战栗。 看着对方稀松平常的面容,红娘子的身上却是在隐隐有有些打寒战,即便是站在点着的柴火边上,他原句感觉没有什么温度。 “……”崇祯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叹了一口气,“我要说在此之前,大明朝压根没有这么大的战力,你信吗?” 可任凭崇祯说的都是实话,但落在红娘子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情况。 对方越是真诚,在红娘子看来,越是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候,有锦衣卫的人前来汇报,“将军,督师让我通知你,鞑子要跑!” “鞑子要跑?”崇祯猛地起身,朝着中军营帐跑了过去。 …… 清晨的光线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满清的八旗子弟已经开始集结,在雾气之中,充斥着肃杀的气息。 无数的兵马从阴影之中钻出来,如同豺狼一般钻入了浓雾之中。 十万兵马,却无法建立寸功,如此回去,对于他们士气的打击是极大的,将士们不说,便是八旗旗主自己都有种苦涩的味道在其中。 “都齐了吗?” “回皇上,其他旗主都来了,唯有岳託没有来。” 多尔衮拧眉,“岳託?他人呢?” 就在这时候,一個传信兵突然骑马而来,“皇上,岳托带着镶红旗先行跑了。” “什么?” 所有满清的王公贝勒全都怔住了,突然惊慌失措了起来。 …… 却说岳託,他昨夜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气愤不已,“这些赛斯黑,一个个都不是东西……不行,我不能被他们给带进坑里了。” 面对多尔衮的质疑,以及满达海等人看不清形势,岳托内心里却是极其的不安全。 两次了,通州大捷,再加上这次的宁锦之战,无不如警钟一般在岳託的脑海之中敲个不停。 明天集结之后,统一朝着盛京的方向突围? 那不是给明军当活靶子吗? 人惧怕未知植物,但同样的已知恐惧更让人战栗。 岳託真的是被打怕了,晚上睡觉的都不敢睡,最终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带着自己本部的人马趁夜逃跑。 黑夜之中,满清鞑子几天没有吃饱饭了,一个个尽是夜盲症。 骑兵和步兵彼此践踏,阵营大乱,死伤者众多。 上万大军前进的极慢,而当他们突进到大凌河的时候,却再次遭遇了又深又宽的壕沟。 这东西,他在杏山和塔山战场之上见过。 仅仅一眼,岳託的脑子嗡的一声,浓浓的恶意砸入脑子。 “小心~” 然而还没有等他的喊声落下,轰的一声,一条火龙直接冲上天空,大地被照染的明灿灿的一片。 轰轰轰~ 紧随其后的便是轰鸣声,一颗颗炮弹落在了镶红旗的阵营之中,上万的队伍因为天黑所有走的西西拉阿拉,队伍也拉的极长。 甚至长达数里,以至于当战事突然爆发的时候,队伍根本无法首尾相顾。 …… 数天之前, 正是洪承畴领导的蓟辽兵马以及宣大的部分兵马,合计六万战兵埋伏在此。 他们最先开始的时候,对于这场大战并不看好,所以被分配到了大凌河来伏击,同时也在等待着大战的结束。 洪承畴对于这种安排,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毕竟能不与八旗骑兵正面相撞,而且还是军机处的命令,即便失败了对于他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对于让蓟辽兵马挖壕沟的事情,他也是中规中矩的完成。 可不久之后,洪承畴就在在一阵阵震惊和愕然之中,了解到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大明竟然把八旗兵给打败了?杀了三万人?这……不可能啊,满清的骑兵天下无双,他们……怎么做到的?” “李邦华为何把我们放到大凌河来?是怕我们抢功吗?” “朝廷肯定是早就指定好了作战计划,但却不相信我们,故意不让我们封侯拜爵……” 蓟辽之下的白光恩、虎大威、吴三桂等各总兵、参将们议论着,懊悔着。 “当初是你们不想打,如今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洪承畴冲着众人话音一出,所有人沉默。 当初李邦华曾经让他们做过选择,可他们大多选择了大凌河,这才是他们在此地的原因。 “也不是没有一丁点机会了。” 所有人的目光猛地大亮,“总督,您说怎么打?” 洪承畴拿过来大凌河一线的地图,“当初我们以为我们明军和八旗骑兵不对等,所以才错过了机会。” “可刚刚锦衣卫给我的战报之中,鞑子估计很快就会退回盛京,如果我们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埋伏起来……” “所有人打起精神,五大营已经把肉给吃了,能不能喝口汤,就看这一仗了。” “对阵十万兵马,我们打不过,可如果对阵的是残兵败将,而且是一万兵马,甚至数千兵马,难道还不敢打吗?” 在此之前,他们挖好壕沟之后,便已经撤退了,可闻听明军大胜的消息,心思一下子活泛了起来。 白光恩的攥了攥手指,“干他娘的,残兵败将要是还不敢出击,岂不是被五大营,甚至被平虏营的那些流寇兵给看扁?” 各营地之间开始行动了起来,斥候也散了出去。 一直等到第五日,他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有斥候传信过来,有一股鞑子趁着深夜朝着大凌河而来。 …… 看着天空之中的大明“烟火令箭”密集的冲上天空,岳託被眼前的一幕冲击的有些恍惚。 明军竟然在这里还埋伏了一支兵马? 而且看上去人数还不少,足有数万之众。 不断地有“火箭”发射到天空,将地面照亮,蓟辽、宣大的兵马已经憋了好几天,在火炮、火铳的掩护之下,朝着八旗兵冲了过去。 人……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以往明军打不过满清鞑子,打不过八旗兵,所以无论是关宁锦一线还是蓟辽、宣大的兵马,全都摆烂,一个比一个战力差。 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五大营、平虏营的人建功立业,斩获赫赫战功,将来封侯拜爵,他们彻底坐不住了。 兵马如潮,战火浮沉。 火炮、火铳死命地喷薄,将镶红旗的兵马前行的道路彻底阻断。 有壕沟在,八旗的骑兵一时之间无法冲过来,他们最大的野战能力就发挥不出来,而明军这边的火炮和火铳的战力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更关键的是,在鞑子的背后,还有着大明的五大营和平虏军。 即便一点点以添油战术来打,满清鞑子也承受不住。 至于来自背后,也就是满清盛京的兵马压力,洪承畴等人也不担心,因为锦衣卫传来之信息,朝鲜也出兵了。 他们出兵的理由,是要接回去自己国家的士兵和女人。 “杀,用尸体,用马将壕沟给填起来,冲过去。” 岳託的愤怒响彻战场,对于忽然出现的伏兵,岳託反而没有了那么大的恐惧,因为疼啊看出来对面的着装,明显是明廷的边镇兵马。 对于明廷的边镇兵,他内心莫名的有种自信。 而且他明白,必须快速脱离这里,才能回到盛京。 只有打败对方,将洪承畴给彻底击穿,他才不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场面,正面冲击尚且无法击败五大营,若是再腹背受敌,他真的难以想象。 一方是欲证明自己的大明边镇兵马,另一方是急迫想要逃出去的满清镶红旗。 双方人马,带着各自坚持的想法,轰然碰在了一起。 镶红旗的甲喇章京们同样甚至此战之凶险,面对如潮水呼啸的火炮和火铳,口中大声地呵斥着手下的八旗兵冲入壕沟之中,再从里面爬出来。 不得不说,满清鞑子的战力之强,他们仅仅以一万余人,就抵住了数倍于他们的明军。 随着壕沟里面的尸体堆积的越来越高,满清的骑兵可以冲过壕沟。 战场一下子变的胶着起来。 …… 而与此同时,满清的其他七个旗的兵马已经蒙八旗、朝鲜兵也开始撤离。 明军这边,李邦华也下令拔营,带着五大营的兵马和平虏军咬在清军的后面。 攻城的时候,朝鲜兵和蒙古兵在前面,满八旗在后面,如今溃逃的时候,却是满清八旗在最前面,因为他们的骑兵速度最快。 “督师,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将清兵给彻底消灭?” 崇祯看着李邦华却并未焦急的样子,心里强压着怒火。 “我不认为,我们这些人能一战而将清兵给彻底消灭,虽然我们一战击杀清兵三万人,但其中满八旗的兵马却不足一万,满清的粮食即便不足也会优先供给给满八旗。” 李邦华捋了捋胡子,大军推进,从来讲究一个稳字。 稳重而谨慎。 他不会因为满清鞑子一次失利就看低对方,反而心里越加地警惕。 不给对方狗急跳墙的机会,不浪战。 战则必胜! 第12章 变节! 黑夜之中明军和清兵鏖战,炮火和箭矢无情,双方都有伤亡,一直持续了有两个多时辰。 明军这边“火箭”烟花也全部放空,无法分辨到底哪路是清兵哪路是自己人。 数百丈的锋线之上,无数的骑兵如雨点般冲入明军之中,发出沉闷而巨大的轰响。 长枪列列,刺入鞑子的甲胄,刺进马的体内,刺进肉里,刺开肌肉和筋骨,鲜血在黑夜之中,如黑色的泉水飙起。 世界一下子变的混乱起来,无数的撞击和血腥味儿充斥着感官。 轰隆隆~ 期间掉入壕沟的,被踩踏的,被自己人击中的……清兵死伤无数。 最终却也让镶红旗的兵马给突围了出去。 接下来,一直到天亮,陆陆续续有明军出来打扫战场。 “特么的,这些狗东西,真的能抗,能打,竟然真的被他们给冲过去了。”明军阵营之中,众人骂道。 相比五大营和平虏军的杀敌三万人,他们六万人竟然连万余人都拦不住,这不由让蓟辽和宣大的这些兵马都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明军不是没有战力,只是之前不满饷。 当吃不饱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将士便对建功立业没有太深的感受,直到这一次。 面对十万满清兵马,心中终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封侯拜爵的冲动。 人与人的本质,其实差距不大的。 嘭~ 示警的烟花突然在空中爆开,紧接着示警的铜锣声也跟着响起,为了防止大军听不懂示警的声音,明军设置了两套示警系统,即便第一次没有发觉,第二次也会听到。 突然有人喊了起来,“清军,又有清军过来了。” “大队人马!“ 随着斥候的提醒,蓟辽和宣大的兵马一下子活动了起来。 “娘的~刚刚那一支跑过去了,想不到来了这么多?”白光恩将马鞭抽在一个正在扒拉鞑子甲胄的人身上,“所有人听令,不要清理战场了,来活儿了!” 吴三桂拿着望远镜,“昨夜只是一个旗,今天是后面的七个旗,还有蒙古骑兵还有朝鲜兵。” “后面……”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洪承畴给说了出来,“后面是五大营的兵马。” “所有人准备!” “挡住他们!” 随着八旗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一直到对方脸上的麻子都可以清晰,双方的阵营如两堵巨墙,接触的一瞬间。 “杀~” 此刻,整個战场似乎都在颤抖,视线也被铁蹄给踏的微微晃动。 双方用尽全身气力,对着敌人的头颅砍了过去。 血浪瞬间翻涌而出,浸透锋线。 “杀~” “乒乒……“ 耳边到处都是狂热的呐喊声,金石交击的砍杀声,刀枪入肉的闷沉声,极短的时间,锋线之上便已经犹如腾起的血海地府。 …… 大凌河,时隔六年,再次喊杀声震天。 大军冲撞、厮杀,撕咬……如几只野兽一般彼此纠缠。 多尔衮带着两黄旗,如在巨浪之中,不断的翻滚,不断地碾压被碾压,两黄旗下面的一个车甲喇章京在护卫多尔衮的时候,被李定国给半晌,一刀枭首。 多尔衮的一根手指也被斩断,血淋淋地被包衣奴才给拖了出去。 李定国战力惊人,而且是那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他打仗从来不是盯着那些士兵,而是盯着对方的王公贝勒,盯着头衔最大的那个。 再加上他能打,不要命的打,所以一旦被他盯上,不死也脱层皮。 “走,快带皇上走。” 两黄旗的人下意识地护送多尔衮离开,李定国还想继续追上去,却被济尔哈朗带着兵马给拦住。 镶白旗的兵马列阵,将李定国追击的所有道路全部给封锁,没有任何的空隙。 “跑了一个,你来也行。” 李定国不挑,他没有见过多尔衮的面,知道对面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但济尔哈朗同样穿着旗主的甲胄让李定国眼睛猛地一亮,冲杀了过去。 前有洪承畴的兵马围追堵截,后面有五大营和平虏军的兵马追击,满清的骑兵根本没有决战之意。 相比上次不管怎么说还打了,这次直接就是逃,如雪崩一般的逃。 等李邦华、崇祯的中军赶到的时候,见到战场的场景已经是漫山遍野被杀伤的满清骑兵和步兵。 分辨不清楚是哪一支,壕沟的周遭就是血肉尸体,血坑朝着两侧延伸,在壕沟里面汇聚。 多尔衮突围出去了,岳託突围出去了,可济尔哈朗却是被突围未成。 被围困在大凌河以西。 所有没有突围成功的清兵利依托大凌河的旧遗址,与大明的五大营抵抗,几次祖制突围,全都失败。 济尔哈朗看着周遭密密麻麻的明军,忍不住咬了咬油槽牙,“麻烦了,恐怕走不脱了。” 最可怕的是粮饷断绝,城中粮食短缺。 只要明军围他们几天,大军便支撑不住。 …… 十月二十一,多尔衮带着人终于回到了盛京。 但紧接着,济尔哈朗被困在大凌河城的消息传进盛京皇宫之中,多尔衮不禁有些脸色发紫,而更多噩耗呈接踵之势,转瞬之间就传遍了满清八旗。 所有人脊背发寒,头皮发麻。 攻守之势异形了—— “皇上,郑亲王必须要救啊!” “怎么救,李邦华采用的就是我们围困锦州的围点打援,我们派出去的兵马不仅无法将郑亲王救回来,还会将所有的兵马搭进去,你告诉我怎么救?”多尔衮扶着额头。 大凌河这一围,城中的清军就只能坐以待毙,如果想活着出去,就只能等待援军。 可援军从哪里来? 再把八旗军投入进去,与明军野战于大凌河? 如今清军士气低落,即便吃饱了,与明军交锋也不占上风。 况且敌众我寡,这样的悬殊,明军围点打援,清军更难取胜,只会进一步消耗八旗兵的士气。 多尔衮气急道:“岳託呢?他现在在哪里?” “回皇上,他回到盛京之后,没有停留,直接带着兵马回辽东都了。” “什么?简直罪不可赦。” 辽东都,就是辽阳,在努尔哈赤时期曾经的都城,同样也是满清最繁华的城池,但有一点城内女真人和汉人杂居,双方对立极为严重,另一方面,辽阳城必须面对朝鲜和明朝两方面的威胁,也正是如此,努尔哈赤才又迁都到了如今的盛京。 可如今岳託竟然带着兵马直接跑了,这让多尔衮如何不气? …… 大凌河城,李邦华让大军将大凌河城围了起来,不打他们,而是和他们耗。 随着天气的骤降,明军的粮草供应比以往更勤快,因为天冷,无论是人还是战马,消耗的能量更多。 大明如此,清兵同样如此。 清兵又组织了几次突围,全军覆没。 李邦华让人搭建了一个高台,可以看到大凌河内的情况。 崇祯这些天看着李邦华这些天一系列的操作,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他没有再问,而是仔细的学了起来。 过了两天,负责查看的人汇报:“督师,城中开始杀马了。” 又过了两天,负责探查的人汇报:“督师,城中的马已经杀干净了。” 李邦华摆手让人退下,“马杀赶紧了,那就只能吃人了。” 果然几日之后,明军再次汇报出来一个词。 “炊骨析骸!” 就是用人骨头当柴烧,把人肉割下来烤着吃。 整个城中到处是人的遗骸,到处在烧人肉吃,此时的大凌河已变成了一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活生生阴森森的阴曹地府。 先是那些受了伤、饿死的兵,紧接着便是朝鲜兵,可到了这里问题就出现了,朝鲜兵哗变了。 紧接着哗变的还有蒙古兵。 很快大凌河城中的蒙八旗先行送信出来,与明军主动联系,秘密请降。 蒙八旗和朝鲜兵愿作为内应。 明军派人前往劝降,却遭到了济尔哈朗的拒绝。 十月二十七,大凌河城破。 除了济尔哈朗、郡王阿达礼、贝子硕拓等满清的王工贝勒被俘,其余的所有满八旗兵全部被杀,筑成京观,立在了大凌河的边上,以告慰六年之前死在此城的大明将士。 蒙八旗旗主莫日根、以及大量的朝鲜兵参与内应的兵马,暂时归降大明,但李邦华却没有将他们给编入阵营之中。 因为李邦华不信任他们。 但大明的粮食不可能白白让他们吃,留下来一些人马看着他们修筑大凌河城,其余兵马继续朝着盛京的方向挺进。 时隔十年,大明再次收回大凌河城。 而大凌河城是锦州的卫星城,也是满清想要进军关内的必经之路,相当于再次扼住满清的咽喉。 …… 随着大凌河城的攻破,大明的攻势如怒海波涛一般,连绵不绝,不过相比之前的攻势却又发生了改变。 还有一则消息,让大明的士气越加振奋。 孙传庭的兵马肃清了江南,派出五万精锐驰援辽东。 兵马充沛,再加上粮草充足,即便天气还在不断的变冷,但大明的士气却是越加的火热。 然而李邦华的攻势却明显地比以往慢了下来,让各大应的兵马休整。 “督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陛下的意思,每逢大战,必然要将炮弹和子弹备足,如今火炮和火铳的储备不足五成。” 李邦华喝了一口热茶,笑着继续说道:“况且陛下的圣旨之中,直言有更新型的炮弹过来。” “新型的弹药?”崇祯有些欣喜地和李邦华一起前往后方去看所谓的新型弹药到底是何物。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将士在测试新型的弹药了。 “准,太准了。” “嘿……好东西啊!” “啧啧啧,这玩意才是真正的趁手。” “……” 一百步开外的靶子上画着一个八旗兵的画像,此刻胸膛的部位却是被打的尽是孔洞。 明军的的火铳和火炮虽然不再是那种先装火药,然后装子弹,再捣一捣,然后扳下燧石夹子,最后扣下扳机。 而是采用了定装弹的“先进步枪”。 每次装进去的火药数量差不多,射击时弹道一致性也大大提高,但击发方式还是燧发。 从扣下扳机到子弹出膛这段时间最要命,燧石一点点火星,想要引燃发射药就需要一段时间。 可以想象一下,扣动扳机之后,燧石点燃发射药的场景。 眼前呼呼冒着烟,天知道到底是半秒后击发还是一秒后击发,目标还在拼命的跑。 下一刻火铳击发出来能不能击中目标,射手自己都含糊。 而底火的发明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兵仗司历经半年的时间,在朱常淦的有意引导下,终于把底火给造出来了。 雷汞,最敏感的火药之一,只要轻轻一撞,就会爆炸。 这东西肯定不能用来当子弹的发射药:且不说做炮弹还得捣一捣给他夯实在咯,就算是做成定装弹,走走路跌一跤,都能bang的一声给你来上一下子,就受不了。 轻的终生不育,重的直接一命呜呼。 可他这个特性却可以用来代替燧石,用于引爆发射药。 只需要以一个小小的撞针代替原来的燧石夹子,而且由于雷汞的反应很快,而且喷出的火花又粗又长,所以底火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引燃发射药。 几乎在扣下扳机的下一刻,发射药就被全部引燃,击发出去。 而有了底火,再加上弹壳这个东西,牛逼之处就出来了。 彻底锁定了弹头的质量和火药的质量,确保了弹道的一致性;而且一次性就能完成装火药和装弹头的动作,大大提高了射速和精度。 张世泽握着手中的火铳,“有了这东西,我大明扫平满清,不在话下。” 明军上下,士气高涨。 除了五大营,平虏军、关宁铁骑、蓟辽、宣大的兵马军心稳固,士气之盛,几十年未有。 …… 满清这边,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报不断地冲刷着多尔衮等王公贝勒的脑子,甚至是他们的三观。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紧随而至的一个消息,给了多尔衮一个巨大的打击。 济尔哈朗变节了。 满清郑亲王济尔哈朗正式投降了大明,消息传回满清盛京,所有人为之大震,这个消息对多尔衮来说,犹如平地一声炸雷,让他目瞪口呆。 然而,他在朝廷之上,对王公贝勒和大臣咆哮着说:“你们都在骗朕,这不可能是真的!” 在他的眼里,谁变节,都不可能是济尔哈朗。 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济尔哈朗乃是大清的郑亲王,当初他支持豪格,后来又支持阿济格,都没有改变他对大清朝的忠诚,更在危急关头掩护自己,怎么可能会变节? 更何况济尔哈朗的全家老小都在盛京,并且担任各种重要职务…… 第13章 下一战,辽阳! “满清郑亲王济尔哈朗携镶白旗、镶黄旗等三十余将领出城投降。” 随着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明军大声呼喊,济尔哈朗身着白色的素衣,头上缠着白色的带子,口中咬着一块玉,双手端着自己的佩刀,亦步亦趋地从大凌河城中走了出来。 等他们一直走出大凌河城百步有余。 “跪!” 济尔哈朗带着人一个个跪下。 李邦华冲着崇祯扬手,“世子,请!” “督师,您先请。” 李邦华笑着骑马走到济尔哈朗面前,“郑亲王?” “请大明督师善心,留我及将士们的性命。”济尔哈朗匍匐在地,其实也不想变节,但他更不想死。 明军在将清兵围住之后,压根不打,而是包围战术并非简单的环绕城池,而是设置了四道壕沟,并在城池周围筑起了一丈多高的墙,并且在这些墙上浇上了水。 低温之下,冻成了一堵堵的冰墙。 将大凌河城彻底围住,清兵的几次冲锋,压根就没有拼杀到明军的阵前,仅仅这堵冰墙就无法突破出去。 外面还有壕沟,以及密密麻麻的明军,要想突围,更加的不可能。 他们的骑兵在这种围困之下,犹如蚍蜉撼树,损失惨重。 如同孙子兵法所述,如果攻城一方损失三分之一士兵仍无法攻破城池,士气就会低落,攻城也就毫无希望。 明军的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对本来就没有吃喝的清兵,顿时造成极大的打击。 而明军掌控了战场的主动权之后,却依然不着急进攻,而是继续围困,持续骚扰。 从白天到晚上,不间断地朝着他们发射炮弹。 不经意间还有人冲着他们打火铳,亦或者是后半夜突然铜锣声炸响,将他们扰的无法睡觉。 吃不到肚子里面粮食,又冷又饿,还无法睡觉,这谁顶得住? 所以当明军权限的人刚开始做工作,朝鲜兵和蒙八旗的兵马就站出来投诚了,等明军攻入大凌河成,发现清军兵马有的甚至连拿起来刀枪的力气都没有。 守城? 拿什么守城? 一些士兵切割着战死的鞑子尸体,用水煮着吃,当明军分发给他们食物的时候,士兵们一个個全哭了,一边擦泪一边哭。 整个军队哭成一片。 崇祯看着眼前的一片惨白、紧绷的大凌河城,想起来六年之前大凌河之战,喃喃道:“兵凶战危,不过数年而已。” 鞑子这些年的火器也在突飞猛进,八旗骑兵更是号称天下精锐,几年的时间过去,清兵的战力更上一层楼。 可却败在了明军的手里。 哪怕崇祯再不愿意承认,此刻他也不得不问自己,同样的情形,自己又会怎么处理? 仅仅是对待李邦华,自己就做不到朱常淦那样。 当初,若自己对袁崇焕多一点…… 他的思绪突然被战鼓的声音给惊醒,却是明军收兵,安营扎寨的信号。 如今大明人力充沛,粮草充足,但不断变冷的天气让李邦华对接下来的战役更加谨慎了起来。 “将壕沟之中,灌入冰水,防止清兵找机会再次袭来。” …… 满清盛京,随着战报的传来,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多尔衮以及满清王公大臣们的内心的预期也开始被迅速的剥落,沉没。 而随着大凌河以西清兵的交战,溃败,明军的部队则在不断地肃清大凌河附近所有的战斗。 五大营、平虏军、蓟辽、宣大,一共八支队伍,他们如筛子一样,不断地斜插前进,不断地击杀满洲人。 六年之前,大凌河之中,几乎都是汉人,如今却见不到什么汉人了,眼下呈现的是另外一种生态。 铁蹄踏裂原野! 但凡是金钱鼠尾辫子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尸体横陈,血流渗入土地之中,化作鲜红,又变成暗红,低温袭来,最后被冻成一片片的冰雪之中。 荒野成了屠场,满清鞑子如丧家之犬,血污将雪染红。 有些鞑子藏进草垛里,藏进土堆之中,在自己的身上涂满脏东西,希望躲开明军的追捕,可明军却是一寸一寸的找,用长枪猛地刺入草垛之中。 直到里面的鞑子像蛆一样从里面蠕动着爬出来…… …… 满清盛京,皇宫。 “他做努尔哈赤的子侄不够格,乃王公贝勒之中的败类!” 多尔衮抽出来侍卫的佩刀,一刀砍在柱子上,将一个木头的异兽头颅砍断。 所有人大惊。 而之前与济尔哈朗有间隙的贝勒立马跳出来,“皇上,济尔哈朗作为我大清的郑亲王,紧要关头竟然丧兵投敌,令我大清扫地以尽。” “皇上,应该将逮捕他的全家,加以审讯,依律全部诛杀。” 与济尔哈朗关系好的贝勒们连忙求情道: “皇上,济尔哈朗舍身救陛下,可谓是虎口垂饵,横挑强敌,带着残兵败将,没有丁点粮草,被明军围困七日,无法战胜,死伤惨重,突围数超出,最后箭矢射尽,救兵不至,士卒死伤过半,血流成河,此乃何等的惨烈啊!” 多尔衮怒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可……他是自己走出大凌河城变节的。” “皇上,也许他只是诈降,储备力量,等将来有了合适机会,再报效我大清。” “放屁!” 多尔衮怒不可遏的声音,如闷雷一般,在盛京的皇宫之中传出去,可如今却找不到更好的制衡办法。 “皇上,杜度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杜度带着一帮人马堵截朝鲜兵马,正打着起劲,却忽然闻听清兵大败于明廷,连忙带着人回来勤王。 “皇上怎么会这样?我们也已经有了威力无比的红夷大炮,有了火铳,怎么还会如此?” 多尔衮扶着额头,如斧头砸在脑子上一般,痛的难以忍受。 “杜贝勒可能还不知道,明廷的火炮再次改进,比我们的更加先进,还没有交手我们就吃了大亏。”满达海站出来解释道。 下一刻,杜度提出来的一句话,让多尔衮的眼睛猛地睁大。 “皇上,听说您要行八大旗主议政之法?” 这才是他着急麻慌跑回来的最真实的意图,所谓的“勤王”,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盯着的是八旗旗主贝勒共议国政。 “你……”多尔衮眼睛通红地看着他,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度必然皇权产生矛盾,这是自己在战场之上迫于压力之举。 如今已然回到盛京……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其他旗主的目光,同样是灼灼如火。 …… 明军大营, 李邦华让所有的将士休整,“此战虽歼敌甚多,但将士们的损伤也不在少数,将所有伤者送回山海关疗养。” 除此之外,李邦华和崇祯还见到了祖大寿父子。 两人的伤势不轻,祖大寿的甲胄上面清晰可见几处被刀劈开的痕迹,不过性命无碍。 “陛下让我我看望你,并给你记首功,物资已经从山海关运出,明日即可抵达。” “谢陛下!” 祖大寿挣扎着想跪下谢恩,却被崇祯给扶住。 “祖总兵辛苦了。”崇祯的眼角发红,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他从锦州城一路走来,看着他们清晰的惨状,再一次对辽东的战事及大明将士们的辛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以至于从锦州回中军大营的路上,崇祯一直闷闷不乐。 李邦华锤了他一拳,“我们乃是胜利的一方,一扫大明数十年之颓势,世子何必低落?” “是啊,我们是胜利的一方,数十年的颓势终于一举扭转。” 崇祯嘴里说着,但心里却是有种酸酸的,不甘心的感觉。 李邦华摇头,不再说什么。 …… 平虏营,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等人气氛却是极其的热烈。 “狗日的,我还以为满清八旗子弟多能打呢,想不到也不过插标卖首尔!”石道深笑着说道。 “嘿,你抢我台词!”李定国气道。 “哈哈~” 众人一阵轰然大笑。 孙可望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上战场的时机还是晚了,要不然可以获得更多的军功。” “哎,失算啊!”石道深也是后悔道:“信王也是为咱们考虑,怕上去当炮灰。” 孙可望看着石道深、李定国,表情肃然地道:“你们说,如果我们让信王和督师要更大的权限,有没有可能?” “要更大的权限?” “没错。”孙可望点头,“和五大营一样,总兵有这自主权,只要大的战略方向不变,具体的战斗办法不必听中军号旗。” “那敢情好,可……” 可他们毕竟是流寇兵投降过来的,信王虽然说自己是皇子,而李邦华乃是皇帝身前的重臣,如此核心大事,怎么可能听一个皇子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和信王提一下。”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众人找信王的一个时辰之后,军令就下来了。 负责传令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此番大战,他也在军中,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等顿时脸色肃然。 “陛下早就已经拟好旨意了,但这道旨意要看你们的表现才有可能拿出来。” 那意思,如果你们主动请缨,上阵杀敌,这封圣旨或许就永远不可能拿出来。 孙可望等人的脸色顿时正色,“谢陛下抬爱!” 李若琏哈哈一笑,将圣旨放在了他们的手上,“杏山、塔山一战,令人佩服,你们所有的军功,我锦衣卫不会埋没一分一毫,如实上报,诸位将军封侯拜爵之日,还望回京之后,请我喝一杯薄酒。” “指挥使客气了,能有幸请指挥使喝酒,我等荣幸之至。” 这话一出,双方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孙可望连忙抽空问了一下自己的问题,“李指挥使,不知我大明此战要打到什么程度?还请指挥使示下。” 李若琏笑着看着他们,“伱们真是一个比一个鬼精……我明军已经将大凌河以西全部肃清,孙传庭部的西北边军五万余人也已经踏进山海关。” “满清如今伤亡数万,而且粮食匮乏,已然竭力,自然要继续往前推进。”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后面的仗还有的打,让他们不必为之前的得失计较,孙可望顿时会意,脸上的笑意一下子绽放。 李若琏眯着眼睛问他们,“你们就不怕自己损兵折将?” 石道深长叹一口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这群人虽是泥腿子出身,造反也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搏一个前程,跟着张献忠的时候如此,跟信王也是如此,如今有机会,我们又岂能放过?请指挥使告诉陛下,我等绝不是怕死之徒!” 李若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告诉陛下的,你们也保重,能少损失最好,若你们损失过大,影响到全军的士气,恐怕督师很快便会将你们调回山海关之内休整。” 孙可望顿时肃然,“谢指挥使!” 李若琏摆手,临走说了一句,“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下一战恐怕就是辽阳了,你们现在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可以想一下如何攻城。” “而且私下告诉你们一句,辽阳或许比你们想象的要好攻。” “驾~” 雪泥踏起,一队人马远去。 等李若琏一走,孙可望他们连忙拿出来辽阳的地图,辽阳曾经被努尔哈赤作为都城,位置极为重要,辽阳若是再被攻克,此后一马平川,盛京也将彻底暴露在明军的面前。 “孙将军,指挥使说辽阳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攻是什么意思?”李定国不解地问道。 石道深同样皱眉。 孙可望想了良久,说出来了一个可能,“我听说大明的锦衣卫谍报人员神出鬼没,试想我们信王部的整个老营都是锦衣卫的人,你们说……满清鞑子那边,会不会也是同样如此?” “嘶~” 石道深和李定国倒吸一口冷气。 …… 而与此同时,满清似乎也察觉到了明军的意图,在辽阳囤积大量的兵马。 领兵之人,镶黄旗固山额真拜音图,笃义刚果贝勒巴雅喇第三子,清太祖努尔哈赤之侄,多罗贝勒。 他这个固山额真是刚刚被赋予的,之前一直是镶黄旗的都统,因为是多尔衮的亲信,所以被扶正。 而就在拜音图整顿兵马的时候,一道消息从盛京传来,让他整个人惊慌失措。 “索尼、鳌拜联合正蓝旗以及两黄旗的一些人员,直接将正蓝旗个夺权了。” “怎么会?如此紧要关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拜音图气急的骂道:“都失心疯了吗?” …… ps:感谢大伙儿的支持,到月底了……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有的话还请投一张吧。 第14章 辽阳城破! 索尼出生于正黄旗,自努尔哈赤时期就归顺于大清,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算得上兼具文武才能的全面人才。 希福,索尼的伯父,学识过人,在努尔哈赤统一女真部落的时候,希福带着家投靠了满清。 努尔哈赤时期,索尼的父亲硕色以及伯父希福精通满蒙汉语言,便委以重任,到了皇太极的时期,更是让他们进入文馆任职,并赐予了“巴什克“的尊称,这彰显对他们学识的高尊重。 其后,索尼本人获得一等侍卫之职,但他不仅是个文臣,更是个武将。 在天启七年的宁远之战中,索尼随努尔哈赤出征,观察明军的动向。 次年,皇太极征讨喀尔喀,他被派往科尔沁,质问土谢图汗额驸奥巴不出兵原因。 索尼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毫不示弱,以巧妙的方式传达了皇太极的意愿,导致奥巴最终屈服并致歉,不敢背约。 从此名声大震。 此后索尼在随后的多次征战中,屡立战功,并且曾解救豪格,因其杰出的军功,再加上豪格的保举,晋升为甲喇章京,正式成为清朝的一员显贵。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被挖动墙角,可豪格死后,他过的极不如意,处处被多尔衮针对。 为了清除异己,多尔衮让他的亲信屡次打压索尼等人。 不仅他自己被革去官职惩罚,将他的甲喇章京给收了回去,更遭到了诬陷谋反的罪名,家产被抄,爵位被夺,最终被流放到昭陵看守陵寝的对待。 他曾将目光看向其他的王公贝勒,可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恰好在这个时期,豪格有個侧福晋叫做博尔济吉特.杜勒玛,与多尔衮的嫡福晋竟是姊妹关系,也就是说,豪格的福晋其实是多尔衮的小姨子,联系上了他。 希望索尼、鳌拜能帮助豪格所生之子富绶成为正蓝旗的旗主,自从豪格死后,正蓝旗就被多尔衮的亲信给夺去。 多尔衮常常向杜勒玛嘘寒问暖,甚至看上去对她与豪格所生之子富绶也甚是疼爱有加。 可只有博尔济吉特.杜勒玛知道多尔衮的目光有多么的森寒,若不是害怕多尔衮将孩子给杀死,她又怎么会改嫁给多尔衮,做侧福晋? 可即便如此,多尔衮似乎还没有放过富绶的意思,每逢让她侍寝,都提出极其bt的要求,不堪凌辱之下,大明的谍报找到了她。 其实, 所有的运作早在多尔衮出兵围困锦州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之前多尔衮对满清朝堂的控制力强盛,所以一切都在水面之下。 看上去风平浪静。 可如今宁锦之战战败,济尔哈朗变节、岳託拥兵自重,杜度等贝勒要求恢复旗主公共议国事。 所有的一切都说明,多尔衮对满清的控制削弱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地步,所以这一切终于爆发了出来。 …… 满清曾有过三次迁都,最先是费阿拉城。 建州的一个山沟里,也就是个土城寨,后来发展壮大,努尔哈赤便迁都到了辽阳。 于辽阳太子河边兴建东京城,可努尔哈赤发现进了辽阳之后,八旗兵与汉人之间的矛盾激化的极其厉害,当地百姓动不动就抄家伙组织暴动。 八旗兵将汉人镇压了一次又一次,可效果却不明显,努尔哈赤又不可能将所有的汉人全部杀光,那样就没有人替他们干活了。 所以便请了个算命先生,说这地方风水相克,盛京沈阳由浑河和天柱山相连,乃山之龙脉、水之龙脉。 风水宝地,最适宏图霸业,于是努尔哈赤不顾群臣反对再次迁都。 而随着满清迁都,辽阳的八旗兵马也大部分都离开,镇压汉人的活动也就弱了下来,以至于即便满清统治辽阳这么多年,汉人的暴动不减反增。 而这也给大明锦衣卫的谍报人员提供了良好的环境、温床。 …… 就在明军刚刚将辽阳城包围之际,正蓝旗的兵马随之哗变。 拜音图一面严阵以待地镇压正蓝旗、两黄旗部分兵马,一面派重兵镇守辽阳城,防止明军偷袭,可还不等他肃清正蓝旗,却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城内,只见浓烟滚滚,喊杀声如疾风骤雨一般砸进满清鞑子的耳中。 “杀鞑子!” “杀鞑子……” 在有心人的呼喊声声中,震天的声音将整个辽阳城都煮沸了起来。 一群群的汉人拿着刀枪棍棒、粪叉、锄头,大呼着:“杀啊,将鞑子赶出去。” 辽阳城内的汉人们迅速集结,如洪流一般冲向清兵。 “驱逐鞑虏,复我大明。” 万口同声,震彻天际。 正蓝旗、辽阳城的汉人、满清鞑子,三方人马猛地碰撞在了一起,相互厮杀着。 而里面的战斗打响之际,一个烟花出现在了辽阳城的上方。 “攻城!” 轰轰轰~~ 数百门火炮同时轰鸣,砸在了辽阳城的城墙之上,新型的炮弹,相比之前威力更猛,仅仅一轮下来。 明军的火炮会第二次爆炸,再加上有了底火之后,可以填进去更多的铁器。 所以拜音图派在辽阳城上的兵勇就被打懵逼了。 这些满清鞑子直接乱了阵脚,一个个缩在角落里面,不敢出来。 “挡住,挡住……不能退!”拜音图气急如焚,声嘶力竭的骂道。 辽阳之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而一旦辽阳守不住,身后就是盛京,皇上定然不会饶了自己。 可他现在面临的是三线作战。 正蓝旗、部分两黄旗,以及辽阳城内的汉人,再有就是城外的明军。 他找来一个传令兵,“快,去盛京让皇上再派兵马前来支援。” 如此重压之下,他真的顶不住了。 “所有的包衣,所有的亲卫,你们都给我顶上去。”拜音图咬了咬牙,率领着他的包衣奴才,亲卫们也杀了进去。 可他刚刚动起来,却又听着猛然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轰~ 辽阳城的一处城墙塌了。 一个极其勇猛的名将提着大刀极为勇猛地从外面冲了进来,手起刀落,周围数个清兵却抵挡不住,被打的七零八落。 如入无人之境。 所过之处,清兵莫不能抵,唯恐被这位明将给枭首。 “鞑子们,爷爷来也!” 来人正是外号小尉迟的李定国,手中的那把大刀虎虎生风,如千军万马奔腾,将一个个清兵的脑袋给拍碎。 其勇猛之势,清兵碰之即亡,挨之即伤。 拜音图呼喊着自己的亲卫上去,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将李定国给拦住,一路横冲直撞,在清兵之中七进七出。 杀到兴起,高喝一声:“狗鞑子,爷爷在此,你们倒是来啊!” 他手中的大刀鲜血滴答而下,围着他的清兵一个个吓的后退。 拜音图睚眦目裂,指着李定国恨声喝道:“我大清将士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吗?我大清的巴图鲁哪儿去了?” “贝勒爷,我大清的巴图鲁已经被明军给击杀了。” 一个包衣怒道心惊胆颤地说道。 顺着他的方向,一个清兵正被几个明军用钩镰枪给拖倒在地,此刻人已经被砍死,头颅被砍下。 “辽阳不能丢,即便是将命丢在这里,也要将死战到底。”拜音图咬着后槽牙,骑上马用刀背使劲拍马朝着李定国冲杀了过去。 …… 明军兵强马壮,士气恢弘,更有城内正蓝旗、汉人的支援,很快就攻克了内城,冲入城中。 辽阳城外,李邦华、崇祯等几个中军的将领拿着望远镜看着战况,不断地调整着战术安排。 崇祯却是只听着他们说话,自己不吱声。 越是接触的时间越久,他越是发现自己做皇帝的局限性。 如今才算是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什么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真正在战场上的将军才了解战场的情况,如果如自己所想,一直死命地催战,即便可以战而胜之,必然无法做到如今这种地步。 “督师,这一切都是在你的计划之内?” 李邦华笑着摇了摇头,“并非完全在我的计划之中,其中大半功劳在陛下,在锦衣卫,这点本督师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争功的。” 一旁的张世泽叹了一口气,“自从辽东战局,就全然在陛下和军机处的考量之中,松锦之战如此,辽阳之战也是如此,恐怕盛京之战还会如此。” 他在松锦之战中受伤,无法上场,但还是坚持在中军观战。 崇祯扭头看向李邦华,却见李邦华也是同样的意思,脸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 “督师,你有发现陛下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同样挂彩的马祥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却让崇祯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有什么区别?”李邦华冷哼了一声。 马祥麟顿时不敢吱声。 “忠勇军的兵马别进城了,前往盛京方向,拦截可能前来的增援清兵。” 孙应元的脸色顿时难看,好不容易将城给攻下来了,也就是到了分果子的时候了,却让自己将兵马派出去堵截增援之兵,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能低头回道: “末将这就领兵前去堵截。” 李邦华低眉看了他一眼,皇帝岂是可以随意置喙的? 这一切都落在崇祯的眼中,他沉吟了良久,说道:“陛下和之前确实有极大的不同,如今的陛下,更果决,更睿智,也更冷静,也更善于知人用人。” 李邦华、张世泽、马祥麟却都一愣。 “你……”李邦华随即反应过来,“陛下的圣明,不容你置喙。” 他说完,连忙左右看看,看有没有锦衣卫在场。 见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即便你的身份,有些话也是不能乱说。” 崇祯却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这话我不怕陛下知道……”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李邦华喝道:“闭嘴,此时轮不到你来下定论,给我退下。” 张世泽也连忙拉住他,“这可是在军中,悠着点!” “……”崇祯看着众人看自己的眼神之中带着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担忧,终于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 辽阳城中的战斗却是进入了白热化。 拜音图带着兵马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每一次挥出都让他气血上涌,他虽然久经战场,但亲自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至于刚刚砍杀了片刻。 浑身发的肌肉发颤,刀柄似乎都差点脱离出去。 突然……拜音图的后背猛地一震,一股撕裂的感觉传遍全身,随即浑身都提不起来半点力气,额头上的猛地出了一层豆大的汗。 他往后摸了摸,惊诧地发现尽是黏腻…… 血。 他被明军的火铳给击中了,而且是那种直接击穿的贯穿伤,血如泉水一般咕咕地往外流,短短的一个呼吸之间,拜音图就觉得自己力气被抽空了。 眼皮发沉,浑身发冷。 “贝勒爷!” “贝勒爷~” 他身后几个包衣奴才看到自己主子受伤,拼命来护,但已经无力回天,李定国已经拍马先冲到了拜音图的身前。 李定国怒目圆睁,抡圆了膀子,大呼一声,“给老子下来吧伱~” 噗~ 凌冽的刀锋砍在了拜音图的后背上,气力之大,可见森森白骨。 “啊~” 还不等拜音图从马上掉下来,李定国的刀再次到了,粗壮有力的大手按住对方的头颅,一刀将对方的脑袋给削了下来。 李定国举着拜音图的头颅,狂笑道:“鞑子们,你们的主子已经亡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 “尔等还不快快跪下投降?饶尔等不死!” 前来救护拜音图的鞑子瞬间如丧考妣,不少人直接跪倒在地,泄掉了最后一口气。 乒乒乓乓……一片金铁兵器落在地上的声响,包衣奴才们将武器扔在了地上。 “请明廷饶我等性命,我等愿投靠大明。” “我等愿投诚!” “我等投降……” 主子死了,即便他们回到大清,也是必死,与其如此,不如投明。 …… ps:感谢大伙儿的月票,拜谢! 第15章 此消彼长,国运、国力再提升! “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放下手中的武器,否则……杀——” 如雷的马蹄声陡然间在大地上炸开! 随着声势震天的呐喊,如怒海滔天的明军砸入辽阳城内,面对人数众多的明军,所有的战术,所有的抵抗,都失去了意义。 “完了!”一名甲喇章京忍不住仰天叹道。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由上万八旗兵组成的犹如巨石般庞然大物,被明军的火炮和火铳给凿穿。 血浪滔天和变形的尸体交织。 溃败的清兵疯狂地朝着盛京的方向逃跑,也有少部分朝着四下奔逃。 埋伏在盛京路上的马祥麟没有等来多尔衮的援军,反而等来了溃兵,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让属下的将士火力全开。 轰轰轰…… 嘭嘭嘭~ 响声不断,这一日辽阳城的百姓们看到了一副盛景,以往高高在上的鞑子,今日却是被明军给打的溃不成兵,他们身上带着血,带着伤,一个个狼狈仓皇如丧家之犬…… …… 战斗一直持续了有近一个时辰,当阿岱、锡翰两兄弟带着兵马出现在马祥麟的视野之中。 “什么,拜音图薨了?” 阿岱提着大刀,闻听此言胸口压抑地痛苦和胸闷,巩阿岱、锡翰、拜音图他们三个乃是亲兄弟,当初为了上位,才一起投靠了多尔衮。 本以为随着济尔哈朗、岳託等人的或死,或降或反叛,他们等来了机会。 只要守住辽阳,便可以凭借战功一步步登上权利的巅峰,却不料竟然死在了明军的手中? “这仗究竟是怎么打的?”锡翰攥着手指,眼角通红。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想明白,明军还是哪支明军,以往他们如赶鸭子一般,随意的捕杀,可不过几個月的时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万的满清八旗子弟崩溃,对方却如虎豹一般狠辣。 从通州之战开始,一切都朝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他们知道对方有火炮,有先进的火器,可……他们无法理解的是明军的战力和士气。 以往唯唯诺诺,不敢迎战的明军。 如今在交锋的一瞬,陡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清兵,勇猛之势犹如磐石直接压下。 而清军这边,指挥没有问题,战术也没有问题,先前定下来的守城之策也没有问题,只要能守住辽阳城,等皇上肃清盛京之内的异动,再加上杜度从朝鲜那边抢回来的粮食,足可以度过这个冬天。 等过了冬,一切只要没有超出常理的事情,都可以应付过来。 可似乎明军知道自己这一方所有的部署,总能在自己这边做出反应之前,便已经如压顶之势,将所有谋划给砸掉。 谋划上不足,而战力对比上,大清如今所有的将领似乎也开始接受明军的强大。 两军冲锋,哪怕满清八旗的战马更快,但只要一次对冲,死的更多的只会是清兵。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清军明明是第一梯队的存在,面对关宁铁骑都有绝对优势,可面对从京城过来的五大营,却兵败如山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巩阿岱仅仅犹豫了片刻,汹涌的混乱席卷而来,天空的阴云之下突然照出来几束光芒,落在远处。 只见一个明军将领满身血色,后面跟着无数似乎从尸山血海冲出的“魔鬼”般浑身血点的人,他们一个个口中大喊着:“杀鞑子,一个也别放跑。” “这回老子要杀五个——” “前面那个当官的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巩阿岱、锡翰带领的一万清兵,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溃败了如海潮一般,留下一地尸体,携带着大部分溃兵逃回了盛京。 …… 李邦华没有下令继续追杀,而是让洪承畴、孙传庭带着兵马,在辽阳一带夺粮,掘壕,断后路。 战,重要。 但巩固战果更为重要。 如今清兵的精锐大部分战力还在,谨慎一些没有错。 在此过程中,崇祯全程参与,他甚至带着人前往挖壕沟。 红娘子的伤势本来不重,再加上年轻,气血繁盛,几天的功夫便恢复了过来,想上战场却发现辽阳之战已经结束,无所事事的她只能在中军之外溜达。 当看到祝永淦竟然在挖壕沟时,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和惊讶油然而生。 相比之前对这个人在布局中的狠厉、城府,文质彬彬,这一刻的他似乎多了几分阳光。 在这凌凌寒冬之中,多了几丝温度。 回想起前几日梦里的事情,红娘子的脸陡然间滚烫。 哎呦~老天爷,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杀了我吧! 红娘子蹬蹬蹬地跑了,留下一大帮人愣愣地看向崇祯,脸上笑的意味深长,唯有崇祯自己还是一脸的懵逼。 …… “你说什么,索尼鳌拜、图赖他们也变节了?”盛京之中,多尔衮几日睡不着,刚刚睡着一小会儿,便听到了急报,光着脚从皇宫里面跑了出来。 他从谭泰夺过来战报,气的眼睛发黑,身形欲坠。 “皇上,他们罪该万死啊!”谭泰跪在地上,“臣请求将他们的妻儿老小,一并处死,以儆效尤。” “臣等请求皇上将他们的家小全部处死!” 许多王公贝勒,也都一个个跪下,请求道。 多尔衮登上大位之后,其中有一些势利小人,如巩阿岱、锡翰、拜音图兄弟三人。 但除此之外,其他的两黄旗大臣们其实心里是极其不愿意的。 多尔衮为了让两黄旗尽快归顺自己,于是让阿岱、锡翰、拜音图搜罗证据,攻讦索尼等人,巩阿岱兄弟三人随即又帮多尔衮拉了一位同盟,此人便是谭泰。 多尔衮直接授予谭泰一等公的爵位,让谭泰感激涕零,对多尔衮死心塌地。 就是这样几位害群之马,却着实也给两黄旗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这几个人对索尼、鳌拜等人以往做过的事情了解的非常清楚,于是便向多尔衮陷害两黄旗大臣提供了证据,不断的打压这些人。 也正是如此,才为索尼、鳌拜等人变节提供了契机。 多尔衮扶着额头,一脚将谭泰踹翻在地,“尔等误我!” “朕乃兴国之君,为何竟落到如此地步,皆因尔等误朕也……如今辽阳被破,我盛京岌岌可危,若盛京再丢,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所有的王公贝勒、大臣们跪倒在地,一个个不敢吱声。 …… 辽阳城内,大明的将士将城门和所有的官邸给占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肃清城内的满清鞑子。 鞑子在辽阳数十年,鞑子的骑兵跑了,但其中满人甚多,许多来不及逃不走,甚至压根就不想逃走。 在明军攻入城中的时候,对着其中的汉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面对这样的负隅顽抗,明军同样展开了肃杀。 有的鞑子钻进地洞之中,待有明军冲入,一拥而上将其坑杀。 黄得功、孙应元、李定国等人大怒,直接让人将掌心雷塞进去。 轰轰轰~~ 一阵地裂天崩,地洞之中顿时没有了气息。 也有的鞑子在房子上面,弯弓射箭,被火炮、火铳给打下来。 炮硝铅屑落在街道上,簌簌如雨,鞑子们一个个被从城里面找出来,就地砍头。 有的鞑子挖地洞往城外套逃,却被马祥麟的部队抓住,直接砍去头颅,筑成京观。 在城内的汉人以及投向的满人的带领下,每家每户,小街僻巷,无不搜干净,就是乱草丛棘,也要用长枪乱搅一番。 短短的几日时间,明军便将辽阳城给肃清,金钱鼠尾辫子的尸体,堆积如小山,拉到城外,泼上油脂全部焚烧。 “非得将他们全部杀死吗?”崇祯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的反胃,却被张世泽讥笑:“这就受不了了?当初鞑子杀我大明百姓的时候,比这还要残忍。” 孙应元也说道:“鞑子每次入关必屠城,杀烧抢掠无恶不作,我们才是小巫见大巫。” “如此做,也是为了不留下“隐患”,若我们攻打盛京之时,辽阳城内的鞑子再次暴乱,则退路不稳。” “……”崇祯顿时目光冷了下来,他难以想象鞑子对待大明的百姓又该是如何惨烈? …… 明军前后三次筛查,所有的光头也全部让他们找人作保,而且必须是汉人作保,否则立即砍头。 索尼、鳌拜、图赖这些人则是被锦衣卫押送,前往京都。 他们作为满清的核心人物,即便有很大的能力,朱常淦也不可能让他们在辽东继续待着,相比而言,他们变节的政治意义和象征意义更大。 接下来两天的《大明时报》,头版头条讲述辽大之战,以及宣扬满清的核心人员投靠大明的事情。 除了在大明内地发行,还从京都拉了好几车过来,在辽东大量的免费发行。 甚至在盛京之内,都出现了大量的《大明时报》,街头巷尾,甚至是盛京的皇宫城墙之上。 此事一出,顿时如漫天狂潮一般,在盛京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从多尔衮到下面的王公大臣们看着捡到的报纸,头皮陡然间发麻至极。 “到底是谁发的,人抓到没有?”多尔衮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回皇上,人没有抓到。” “一群蠢货,这是我大清的京都,不是他明廷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茅厕水渠吗?”多尔衮咬着后槽牙,脸色狰狞,歇斯底里地对着所有人骂道。 “查,就是将盛京挖地三尺也将这些明廷的谍报人员给我挖出来。” “是,皇上!” 多尔衮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之上,看着众王公大臣,此刻再看他们,似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浓浓的恶意。 多尔衮摆手让小太监扶自己回去。 “皇上的病又犯了,退朝!” 宁锦之战的伤势,让他留下了病根,一旦着急便头痛欲裂。 …… 与此同时,大明京都。 朱常淦接见了英国和西班牙的使臣。 从1565年4月,西班牙入侵菲律宾,同年6月派“圣·巴布洛“号大帆船满载亚洲的香料运往墨西哥南海岸的阿卡普尔科港,自此,从马尼拉到美洲的直接往返联系就建立起来。 大明朝的丝绸、瓷器,珍珠等东西在美洲的墨西哥、秘鲁等地,单单一次航行的利润就超过十倍。 这条线路被称为著名的丝-银线路,这条路从被发现开始,一直被西班牙人用马尼拉大帆船使用了250多年。 仅崇祯十年,墨西哥一家以中国生丝为原料的丝织厂拥有一万四千名工人,由此可见运抵墨西哥的中国生丝数量是何等巨大。 利润之大,真的令人咋舌。 如今大明有了更先进的火器和舰船,自然也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们可以和我大明经商,但交易对象必须是我大明官方。”许赐复讲解大明的规则,这些东西在此之前已经多次研究过了。 “除此之外,我希望我大明的船舶在公海之上航行,彼此互不干扰。” 英国的使臣单臂抱腹,单膝跪在地上,“大明皇帝,这一点也是我们想说的。” 西班牙的使臣也不甘落后,同样说道:“不知贵国有购买马尼拉大帆船的意向吗?” 他们不放过任何从明朝赚钱的机会。 朱常淦直接摇头,“我们有自己的帆船,无需向你们购买。” 马尼拉大帆船船员的死亡率高达三成,如果航行时间超过六个月,便会变成浮动的棺材,大明已经发明出来更大的,更舒适,死亡率更低的大帆船。 这还是他们自己最先进的,若是卖给明朝,定然是他们淘汰下来的,环境只会更差,死亡率更高。 而大明自己的舰船排水量更大,单次载客在300以上,配备了150门火炮,在这个时代无疑是横着走的存在。 至于西班牙他们奉若珍宝的航线,朱常淦也是知道的。 每年6月乘西南季风自南海启航北上,至北纬45°~42°水域,顺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最后抵阿卡普尔科,行程万余海里,历时约6个月。 回程系顺洋流直航,历时仅需3个月。 而朱常淦看重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玉米、土豆、西红柿、番薯乃至烟草等美洲作物,这些东西通过这条航路传入大明,将影响华夏的饮食结构及生活方式。 等英国和戏班有的使臣离开,朱常淦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看自己主线进程了。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8888/10000」 「大明朝国运值:25470,(国运过万,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扭转,其后持续回暖中,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一切稳中向好」 「已延续大明国祚:6700天」 「现代寿命奖励:6700天」 「资金奖励:183561642元」 哦豁,各项提升了不少,特别是国祚一下子提升了2500天,相当于一下子提升了7年。 …… 第16章 和亲?痴心妄想! 京城,皇宫之内,朱常淦朱常淦搓了搓冰冷的手,如今的京都天寒地冻,他从陈圆圆处出来,神清气爽。 总的来说,对于五大营和平虏军朱常淦还是满意的,宁锦之战、辽阳之战无不证明了明军的军心和战力。 接下来只要明军按部就班地一步步推进,盛京大抵也是不成问题的。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自己白天无法在现场,无法感受这坚不可摧的一切。 朝堂之上,令朱常淦愤然的是那群士大夫的“倔强”。 如孙承宗所说,明军之中的将士,他们虽然热血,他们为国争光,但不代表就明事理,可以为将,未必可以为官。 官乃开了民智之人,他们中许多人甚至不识自己的名字,无法算清楚自己一年可以领多少俸禄,如何能代表拥有智慧? 这种观念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朝堂之上所有朝臣的想法,这让朱常淦意识到,破除儒家独尊的迫切。 “皇爷,许赐复、刘之风请求觐见。” “让他们进来吧。” “是,皇爷!”王承恩哒哒地走了出去,示意众人离开,依照他总结出来的规律,皇爷每次从承华殿出来,心情都比较好,都会处理国事,以至于不仅他,就是皇帝的近臣也养成了习惯。 每逢皇帝去承华殿,他们都会早早地等在乾清宫外面,等着与皇帝讨论国事。 …… “臣,许赐复叩见陛下。” “臣,刘之风叩见陛下。” “平身!” 许赐复站起来说道:“陛下,您之前所说的建设五年义务教育的事情,臣已经在北直隶开始兴建……” 有明一代,从太祖朱元璋开始,对学子的待遇还是十分优厚的,如童生过了院试、府试之后,便是秀才,可见官不拜,若是中了举人,那出去彻底翻身做主,进入士的阶级,一步登天。 但也正是给了这些士绅们太多的特权,以至于他们中举,中了举人之后,开始为自己的家族谋福利,开始大量的侵占、兼并土地。 朱元璋也曾力推全国上下建立社学,也就是15岁以下的子弟,读书认字,主要就是为了让他们学习道德礼仪、政策律令,可惜数次推行,却没有成功。 其中缘由,很大原因在于没钱。 但也正是如此,八股文盛行,科举愈加的僵化,官学衰败,反而士绅们办学,大行其道,特别是那些宗族兴办的学堂,私人学堂,成了大明中后期的主流。 如此那些学子们被士绅们笼络,成为他们的附庸,士绅宗族的势力也愈加壮大,发展到最后便成了族学。 族学只招收宗亲子弟,或者是亲友的子弟,寻常人家想进入,便要拜码头,要坐师礼,也就是要成为人家的嫡系,才能进入族学之中学习。 这样人家才会认真教你,甚至出资助你前往参加科举。 一旦高中,首先反馈的就是家族,而非朝廷,许多事情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因为他要照顾背后士绅的利益。 这也是为何大明中后期,税赋越收越少关键原因。 也是皇权不下乡,里甲制崩坏、地方政令要靠士绅的原因。 如今江南数省的士绅被流寇给消减了大半,看上去万象更新,可如果这个生态部打破,很快就会形成新的士绅阶层。 所有的一切会再次重演。 “陛下圣明!”刘之风再次跪倒在地。 朱常淦眯着眼睛笑问:“圣明在哪里啊?”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乾隆喜欢和珅,作为皇帝身边不能全是清官、忠臣,更需要一个摇旗呐喊的,皇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怎么做的人。 比如刘之风,他并非卓然一身的清官,有诸多小毛病,如贪点小钱,好色,家中娶了六房姨太太,但这些罪不至罢他的官,革他的命。 他最大的点就在于自己想做什么,只要几個眼神,他就能明白,如这次兴建五年制教育。自己只是提了一嘴,接下来的事情刘之风便摇旗呐喊起来。 刘之风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硬,连忙叩首道:“圣明……兴建义务学堂,受过教化的学子必然感恩的是朝廷,忠的也是我大明。” “五年义务教育,让百姓子弟识文断字,算数记账,其中佼佼者,再参加大明的考试,成为地方吏员,此举更可斩断士绅豪强做大的根。” 朱常淦看着刘之风,点了点头,“好,此事就交由你来做。” “陛下,臣乃刑部尚书,并不善学政。” 刘之风喉结不断的滚动,内心却是说不出的苦楚,这一招之狠辣,一旦实施,无疑是将天下所有士绅都给得罪了。 可关键……这事儿落在自己头上,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朱常淦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眼睛如钉子一般盯着对方,“此学堂非彼学堂,礼部的人反而干不好,在朕看来,唯有你能办此事。” “臣……谢主隆恩!”刘之风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朱常淦想了想,“再颁布一个法令,为鼓励百姓子弟入学,凡子弟进入义务学堂学满三年的,家中税赋减免一成,学满五年的,减免两成。” “剩余的细则,你们再商量一下,到时候上一封奏疏。” “是,陛下……” 刘之风和许赐复走了之后,朱常淦倚在龙椅之上,进入贤者时间。 兴建义务学堂,既可以改革大明朝的教育体系,同样也可以改变大明的政治生态,朱常淦还有一个考量。 维稳。 大明灾荒、打仗不断,流民太多,在各地兴建义务学堂还可以将他们归拢在一起,既可以给他们提供生存下去的赈灾粮,又将他们放在明廷的眼皮底下。 只要度过这个冬天,到了明年,番薯大量的推广开来,百姓们饿殍遍野的情况将彻底不复存在。 至于学堂里面的先生……廉政司如今成了香饽饽,许多不得志的秀才、举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可最终能进廉政司的也只是少数,如今也便有了一个出路。 此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独尊儒术? 我偏偏要豁开一条天河出来,将尔等淹掉,大明祖制之士农工商四阶,将再无差别。 皇帝目光平静,摆手让所有人出去,自己刚想睡一会儿,王承恩的脚步声却将他给吵醒了。 “皇爷,好事,大好事儿啊!” “什么好事?” 一问之下,才知道王徽他们解决了金属定装弹的研发。 有了底火,再加上之前的无烟火药,无论是从射程和精度上都提升巨大。 王承恩报喜的时候,都是小跑着的,“皇爷,王司正说,新型的子弹可以射程可以达到六百步,在三百步以内杀伤力惊人。” 三百步精准,在此之前,大明的火铳精准度也就是一百五十步,最多两百步,如今一下子提到了了三百步。 此消息让朱常淦目光猛地爆闪,猛地站起,“好,当赏!” 历经这么长时间,又有自己的理论支持,终于将这玩意给造出来了,而有了这东西,朱常淦也终于有了强大的底气。 膛线、麦粒弹药,纸壳定装弹,这些东西面对鞑子的时候,有优势,可在面对英国和西班牙的时候,又是并非特别的巨大。 可金属定装弹才算是真正实现了两代的反超。 “走,陪朕去看看去。”朱常淦兴奋异常的刚欲动身,一个声音划破皇宫之内的寂静。 “辽东急报,辽东急报……” 嗯? 朱常淦猛地扭头,眉头紧皱,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脸上笑着的肌肉也随之凝固,连忙紧跑几步将东西给取过来,递到了皇帝面前。 朱常淦拧眉看着李邦华的“急报”,这份战报之中,除了李邦华对于形势的解剖,还夹着一封多尔衮的一封亲笔信。 看着看着朱常淦突然乐了,“多尔衮要与我大明和亲?” 本以为战报之中有大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多尔衮提出来与大明和亲,多尔衮在信中直言:“交邻之道,实与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无以异,大明皇帝年纪还很轻……” 在此之前,皇太极也曾给大明写过信,不过当时他是将自己比作文王,而将大明比作昆夷,如今则是自称昆夷,希望大明皇帝能迎娶他们满清的公主为妻。 在努尔哈赤时期,大汗、王公、贝勒的女儿统称为格格,皇太极建国号大清之后,才称呼为公主,比如皇后所生的嫡女为“固伦公主”,其他妃子所生则称为“和硕公主”。 “他多尔衮有女儿吗?皇太极的女儿?”朱常淦笑着直接将多尔衮的信件扔进了火盆之中,“他倒是打的好算盘,想着以二两肉的温柔就将我大明十五万大军给阻拦下来。” 这时候想和自己和谈了? “痴心妄想!” “传朕的旨意,满清蛮夷辱我大明,大军休整完毕,即刻踏平满清盛京。” “是,皇爷!”王承恩肃然道。 …… 辽东,随着大明皇帝的旨意传来,辽阳城内一片欢腾。 除了崇祯,其他人还真的怕皇帝答应了皇太极的和谈之事,好不容易打到辽阳了,沈阳不过一箭之地,就这么回去,他们是真的不甘心。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岳飞当初马上就要看到汴京的城墙了,却还是被十二道金牌给叫了回去。 只能长叹:“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紧接着的便是绍兴和议。 彻底葬送了收复汴京的机会。 随着李邦华的一声令下,战马嘶鸣,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闪着凌冽的光芒,奔腾如潮水一般涌出辽阳城。 …… 随着明军的动作,满清示警的烟火和号角声不断地响起。 一声紧过一声连绵不断。 满清的斥候兵马不断地踏起,面对明军的动作,他们显然极其的紧张。 从辽阳到盛京的路,相对比较平缓,大明的军队如潮水呼啸。 而在满清这边,多尔衮以及王公贝勒们似乎也明白,大明十五万大军,他们不认为自己八万八旗骑兵和蒙八旗骑兵可以咬住整个明军。 所以沿途的清兵只敢以小队兵马骚扰、交战不敢大举来犯。 除此之外,便是挖了许多深坑、壕沟、陷阱,想要阻挡明军的去路。 如今的明军,无论是平虏军还是九边兵马,面对满清鞑子的时候,已然不再畏畏缩缩,即便在正面冲锋有些劣势,却也敢于冲杀。 更何况还有五大营兵马,他们心中的底气更足。 …… 李定国攥着手指,眼中冒着火一般的光芒,不住地吞咽唾沫,“咋回事儿,前面的倒是快点啊!” “着什么急啊~”张世泽看着他,打趣道:“督师说了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哪儿你这天天掰着手指数军功的?”马祥麟忍不住摇头笑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早就获得不少军功了,我们来的晚,就要加把劲。”李定国笑道。 黄得功粗声来了一句,“伱要是把多尔衮的脑袋给拧下来,顶我们所有的军功!“ “哈哈~” 人群之中一阵大笑。 话虽这样说,但众人却还是和属下的人说了一句,“督师说谨慎点,那我们也谨慎点。” “跟着前面的人,别掉陷阱里面了。” 李邦华看着大明的兵马朝着西北不断的延伸,同样有着自己的考量,作为带兵的统帅,他从未轻敌。 “前方有壕沟,大约有五千余人鞑子。” 随着号旗挥舞,各总兵和副总兵们开始分兵,带着属下的队伍加快速度。 数万人瞬间朝着两边分开。 “火炮~” 轰轰轰…… 声音震动天地,如雷霆万钧。 随着第二轮的火炮发射,大军前面有专门工兵开始架设木板和铁板,将壕沟给覆盖住。 锋线如洪,雷霆般的喊声陡然响起。 “杀!!” 血坑在锋线之上不断堆积,连环。 …… 明廷不接受和亲、和谈,十五万大军攻至盛京十里之外的消息,转眼之间传遍了整个盛京。 所有听说这个消息的无论是王公贝勒还是大臣、平民,头皮无不发麻。 明军——杀过来了。 天塌了…… 第17章 盛京之战 盛京城外,原野的风呼啸而过,战马奔驰如洪。 崇祯喝着热乎乎的米粥,看着外面的景象忍不住叹道:“我大明的军阵竟然有如此的威势。” “军队的力量,很大程度不在于个人身上,而在于整体。”李邦华笑着说道。 “……”崇祯突然沉默了,他想起来朱常淦说过的话。 在今年之前,大明的骑兵是定然不敢在原野上与满清相遇的,不是说单个战力差,而是士气。 这也是为何今年以前,与满清小规模的战争不时有战胜的案例,但大战却是一次都没有过。 因为打仗是千万人的意志与敌人的斗争。 大明从上到下吃空饷,官员们和将军们吃的脑满肠肥,肚子比女人还大,下面真正打仗的人饭都吃不饱,自然没有精神打仗。 什么精神、意气、战力都是扯淡,打败仗?不打败仗才是稀奇事。 前线的将士一败再败,士气越加低落……可现在不一样了。 朱常淦来了,他举起了屠刀,血流成河……将文官武将们给杀的血流成河,可效果也是极其的明显。 崇祯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五大营和大明的将士,他的内心无比深切而清晰地感受的到明军战力的差距。 五大营不说,单单平虏军这些人就有着极大的差别。 这种战力的悬殊,相比他领导的时候,差的不是一倍两倍,而是……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变化。 崇祯正在发愣被李邦华给拍醒,“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很想去前线看看,看我大明的将士如何攻陷盛京。” 李邦华摇头,“不慌,陛下的旨意到了,让我们围困盛京。” “围困?” “没错,满清天天说也伐大木,我大明要好好教他们什么叫做伐大木。” 伐大木? 崇祯的目光猛地抬了起来,喃喃地说道: “欲伐大木,岂能骤折?必以斧斤伐之,渐至微细,然后能折。相等之国,欲一举取之,岂能尽灭乎?且将所属城郭尽削平之,独存其都城。如此,则无仆何以为主?无民何以为君?” 意思是说:取燕京如伐大树,须先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 这段话当初是由努尔哈赤提出来的,他之所以能够在强敌如林中崛起,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他的策略。 皇太极也一直在延续他的策略。 但如今反而被朱常淦给提了出来,这让崇祯心中有种极其异样的既视感。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眼睛猛地瞪大,“督师的意思是……” “没错!”李邦华在沙盘上分别放了三队兵马。 一队是朝鲜兵,另一队则是漠南蒙古诸部,最后一队则是皮岛的尚可喜部。 李邦眼睛如火般说道:“他们已经在清扫满清的其他部落,所以我们不慌,在他们将所有的枝叶全部砍掉之后,才是最后的决战之机。” 只是大明的“伐大木”,与满清皇太极的“伐大木”可不一样。 大明的此次“伐大木”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伐大木”,压根不会给满清任何迟疑的机会。 …… “据谭泰奏报,巩阿岱、锡翰与明军在盛京城外遭遇,我满清大败,谭泰奏请增援,崇祯派出十五万大军朝我盛京方向而来,情况紧张,有一触即发之势。” 消息一出,满清朝堂之上,一下子变的慌乱了起来。 “这……这怎么办?” “朱由检竟然不愿和亲……” 就在此时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赫然正是锡翰。 “皇上,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城外到处是明军骑兵飞驰的身影,如同一阵阵狂风刮过,我大清当者披靡。” “你怎么回来了?” 锡翰本来被多尔衮派去劝降岳託,如今突然回返,让多尔衮顿时警惕起来。 锡翰连忙跪倒在地,“皇上,朝鲜出动五万大军,已经突破我清军的防守,进入我大清祖地。” 然而还没有等多尔衮反应过来,又一道消息传来。 “报~漠南蒙古诸部,三万大军,从乌兰布通入我大清境内。” “报,尚可喜部从皮岛发兵……” 坏消息,如重锤一般,接踵而至,一锤更胜一锤。 朝鲜兵进入满清的境内,这也就说明离着盛京不过两百里,而漠南蒙古诸部的骑兵离着盛京也不过八百里,起步八日即可达。 “明廷这是要趁我病,要我命……”多尔衮嘴唇发紫,头晕目眩,仰面栽倒,好在有小太监连忙扶住他,才没有头着地。 多尔衮身体不好,体弱多病。 豪格就曾经诅咒他说,多尔衮是个”有病无福“之人,再加上松锦之战,他披坚执锐却又受了伤,对于体弱多病的多尔衮来说,负担极大。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说法,纵欲过度,伤了元气。 满清王公贝勒谁都知道多尔衮是個极好女色之人,他不仅强抢了豪格的福晋进府,还多次纳朝鲜女子为妾,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娶了那么多老婆,自然极为伤身。 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受此打击,整个人彻底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朝堂之上,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 围困一直持续了十余日,这十几天中,在盛京城下,大明的炮火如雨点般落入盛京城中。 炮弹轰然撞在城墙上,落在城中,发生震耳欲聋的声音。 城楼几次被大明的火炮给轰的踏掉几个角落,又再次被满清给紧急抢救,可下一轮火炮再次砸在上面,直接轰出更大的窟窿出来,有几个城楼甚至摇摇欲坠。 这一切李邦华都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下令人员攻城。 他在等,等另外几线传来的消息。 一直到第十三天傍晚,锦衣卫的消息终于传来过来,朝鲜兵马和漠南蒙古的兵马出现在了盛京的后方。 李邦华的目光猛地大亮,“传令各军,攻城!” 哗~ 各大营的兵马这些天早已经快憋疯了,看到鼓声和号旗的挥舞,犹如一管子肾上腺素注入身体,一下子亢奋了起来。 血管之中的血液在刹那间开始燃烧。 “两轮火炮之后,攻城~” 轰轰轰…… 所有的火炮,全都集中在一起,疾风骤雨一般落在城墙之上,盛京的城楼彻底失去平衡。 哗啦啦,开始倾倒。 明军也在这一声声倒塌之中,发起了冲锋。 整个世界瞬间变的混乱起来。 明军的火炮、火铳,长矛……不断地收割着鞑子的生命,铅弹击穿护甲,刺进肉里,镶嵌入骨骼之中,长矛划开鞑子的血肉和骨骼。 八旗兵作为东亚第一梯队,也第一时间做出了顽强抵抗。 他们抽出长刀与明军轰然撞在一起。 天边的云霞红的似火,颜色如血,而在云彩下面……喊杀声、血腥味儿充斥着所有人的观感。 …… 盛京, 寒风凛冽,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无情的风卷着雪花,在空旷的街道上肆虐。 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满清京城被一股紧张、惊惧而肃杀的气氛所笼罩。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外的战报不断地递入皇宫之内,所有的王公贝勒谁也不敢回去睡觉。 无他,亡国灭种之战,他们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随着战报的不断递过来,他们的脸色如外面的天气,不断地结霜、结冻,难看到极点。 外城一个时辰不到,便已经溃败下来。 而明军却是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再次调集威力巨大的火炮,对内城进行轰击。 轰~ 就在这时,有一枚火炮就落在离着皇宫不远的位置。 响彻震彻寰宇。 王公贝勒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喉结不住地滚动,直到这一刻,似乎才猛然明白过来,真正的刀锋早已经不在他们手上。 “陛下,您的身体……”小太监的委屈的声音突然响起,很快就被打断。 在门口守着的王公贝勒们闻声,瞬间有了主心骨。 “滚一边去!”多尔衮的声音终于从皇宫之中响起,他是被炮弹的声音给惊醒的。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脸色惨白的多尔衮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从床榻下来,走出房间。 “皇上!” “皇上……” 多尔衮摆手,口中费力地吩咐道:“不能让明军休息,久战必疲,他们一次两次,三番五次的休整,无不说明这一点。”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明军休整,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得打。” 到了现在,多尔衮终于确定李邦华的战术。 松锦之战的正面溃败,其实满清并不是那么可怕,也并非不能调整,反而是李邦华的围困、挖壕沟,火炮、火铳,以逸待劳,如此一步步蚕食满清的士气和疆土造成的伤害更大。 以至于在第二天的时候,满清八旗的兵马突然出现在明军的侧翼的时候,吓了明军一跳。 满八旗的重骑兵,撕裂雪原。 明军这边反应很快,拒马、壕沟、火炮、火铳,但对于发了疯的鞑子,仅仅阻挡了一瞬,便跨越了过去,与明军撞在了一起。 马匹、兵器撞击声和刀枪撕裂扎入血肉的声音充斥整个战场。 风声、炮声、火铳声、喊杀声……汇集成狂烈的血与火,燃烧着、呼啸着吞噬着整片大地。 “中军的方向?!” 将自己身边的人给砍杀掉的孙可望,眼珠子瞪的极大地看向远处。 满清冲杀的方向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顾伤亡,集中所有的力量朝明军的中军冲杀。 …… 第18章 最后的决战时刻 满清在丧失了许多斥候之后,终于打探到了明军中军所在,并且知道其中有一个重要人物。 随着谭泰的一声令下,所有清军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冲击。 以期望擒贼先擒王。 将中军冲垮,必然会拖累明军进攻盛京的脚步。 喧嚣在荒野上割裂,金石交击的声音,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双方的呼喊声、如洪水泄堤的喊杀声。 鞑子的骑兵战力强劲,特别是在这种极端的情形下,爆发出来的拼死之力。 而五大营的绝大多数兵马此时已经派出去围困盛京,等反应过的时候,满清八旗已经潮水般冲击到了中军的附近。 哪怕李邦华在此之前有预案,即五大营各有千人小队进行护卫,可面对铺天盖地来的鞑子军,还是相形见绌。 “保护督师!” “保护督师~” 有人大喊道,最后喊出声音却已经被喊杀声给淹没。 当战事猛地袭来,李邦华都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就被属下的人给架走了,哪怕他的口中还在说着,“世子呢?把他带上,把他带上……” “先带督师走,我来找世子。”一个锦衣卫的千户喊道。 却说崇祯去干嘛了? 去如厕了,等他提着裤子跑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整个中军已经乱了,而除了中军的那些核心人物,其他人压根就与崇祯不熟悉,甚至不认识他。 兵荒马乱,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個皇室宗亲。 嗡~ 一尾箭矢擦着崇祯的脸颊就射了过去,扎在了一名明军的身上。 崇祯头皮瞬间绷紧,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几匹清兵的战马唏律律跳过拒马朝着他这边杀了过来。 明晃晃的长刀闪着寒光,吓的崇祯猛地慌忙躲藏,眼看刀锋就要落下。 嘭~的一声。 一根铁枪猛地砸在最前面的清兵身上,将他从马上扎下来,钉在地上。 这蓦然而起的变故让崇祯猛地吞咽了几口唾沫,扭头看向掷铁枪的方向,一个身材纤细、脸庞娇俏的身影纵马而至,从那名刚刚被钉死的清兵身上猛地抽出自己的铁枪。 她没有看崇祯,而是枪出如龙,爆点寒光。 或点、或刺、或插打,三个清兵在红娘子的枪下,没有抵过一个回合,一个脖子上出现一个大洞,鲜血奔涌如喷泉,一个被铁枪给扎穿腹部,枪尖透体而出,还有一个则是被红娘子的大力给抽下战马。 “快,上来!”此刻,红娘子才再次调转马头,朝着崇祯这边奔来,伸手道。 “……”崇祯愣了一下,伸出手。 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自己一个一百多斤的男子,竟然被一个女子猛地给提了起来,放在了马的后背上。 “抓紧了。” 一声娇喝,与此同时,手中铁枪刺出点点寒芒,破风声不断。 直到坐到了马上,崇祯还有些懵逼,但也正是因此,他才真正地体会到了红娘子的武艺之强劲。 在他的视野之中,整个画面就如同红娘子挥舞着一个个银盘,将敌人给裹了进去,鞑子落入其中,有的只是一枪,便栽在马下,有的则是被洞穿,漫天的血雨就如瓢泼般飞扬开来。 喷出来的血浆落在崇祯的脸上,热而黏。 崇祯的手不禁微微颤抖,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对方眼中的狰狞还在,却已经没有了意识。 血腥的气息充斥着鼻腔,让他的肾上腺素狂飙,整个头皮都在发腻、发麻,一道道羽箭射全被红娘子给挑飞出去。 在崇祯眼中……一个身材并不高大,却充满着爆炸般力量的背影,在此刻却突然感觉有种异样的高大。 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要女人来保护……崇祯坐到马的后面,满脸通红,臊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战场之上,血线飙射,长枪之上血点浓稠,再次将两名鞑子给刺死,一个点中眼窝,另一个则是刺穿胸膛。 得手之后,没有一丝拖拉,带着崇祯往五大营的方向突围。 与此同时,鞑子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崇祯是个重要人物,分出来两队人马朝着他追杀过来。 三队人马约有百余骑,却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领头的是一个甲喇章京,崇祯听到对方的口中说了一句,“女人……?” 显然对方已经认出来红娘子是个女人。 …… “快,救信王~”孙可望眼睛瞪大如牛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救信王……” 李定国大声地呼喊着,声音已经嘶哑,眼眶通红,在之前的作战、冲针,他都没有这么的急迫。 战场上厮杀,他从来有着自己的打算,可现在不一样,信王不能出任何事情。 经历过招降、以及信王一句话就让他们落在后方,又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上战场之后,他们已经确切地相信,信王就是大明的皇子。 有句老话:朝中有人好做官。 他们在明廷最大的依仗就是信王。 若信王出事,他们就是获得最多的军功,今后也将寝食难安。 所以当听说鞑子冲击中军的时候,一股巨大的紧张感瞬间袭上平虏军所有人的头上。 他们死命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压榨着马的所有爆发力。 十多里的距离,他们以一种陡然爆发、有死无生的气势冲杀了过来,如重锤砸入了鞑子之中。 这凶猛的爆发,李定国带着数千人置生死于度外的冲杀,竟然将鞑子的冲势给砸的停滞了下来。 随着鞑子骑兵的猛然一滞,大明更多的将士突入过来。 数万人的大战碰撞在一起,不再是点状的厮杀,而是变成了面,或者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厮杀,战场之上甚至变的难以辨别敌我。 …… “别让他跑了……” 甲喇章京骑着战马在奔驰之中,弯弓搭箭,一边射箭一边狂喊,他身后的那些满清八旗也一个个挽弓。 崇祯依稀能看到对方疯狂的目光。 嗡嗡~~ 弓弦和箭矢的声音不断的响起,绝大多数的箭矢在红娘子的铁枪之下都被挑飞,可还是有那么一支箭矢插入了他们胯下的战马。 转瞬之间,马蹄弯曲,战马难以支撑狠狠地撞在了地上之上,将积雪给挫出一个小山包出来,马的尸体翻转扭曲,马上的人同样被砸飞出去。 崇祯被摔的七荤八素,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豁然发现红娘子的长枪已经将一名鞑子给挑飞下马,自己紧跑几步,原地腾起坐于马上,紧接着又是一枪扎在隔壁的一匹马的前腿上。 瞬间马失前蹄,临近的四匹马全都被波及,连环相撞……马匹、鞑子兵在地上翻滚,溅起无数的白雪。 “跑,快跑……我来拦住他们。” 红娘子的声音颤抖之中带着一丝决绝,颤抖是因为受伤之后,她的伤势没有好清,几番出手全身肌肉痛的痉挛。 崇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一股气力注入他的身体,浑身的血管为之沸腾,他从身旁抓过来一柄鞑子的长刀,起身爬上一匹战马,不退反进。 从小在宫中,他虽然学文的时候多,但也学过武艺,谈不上精进,却也能与宫廷侍卫打个来回。 就在崇祯鼓起勇气往上冲,即将接触对方兵线的时候,数千骑兵再次赶到,将眼前的鞑子给淹没。 石道深到了,他带着麾下的一万轻骑对鞑子展开了碾压之势的冲杀。 “信王?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崇祯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发现没有受伤,惊魂失措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红娘子,红娘子还在里面。” “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救。” 石道深见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狗日的,给老子去死……” 他让属下将崇祯给救出去,自己抡起手中的大刀,以一种疯狂的气息砸向鞑子。 “杂碎去死!” 上万骑兵的再次疯狂,顿时令鞑子胆寒,他们与明军交战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明军,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完全不怕死的。 他们无法理解明军为何如此疯狂,即便已经将那位重要人物救出去了,为何还要美名的冲锋。 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平虏军乃是刚刚招降过来的农民军,将来能不能在朝堂之上立足,全然系在“信王”一人之上。 冲撞爆发的血肉和雪泥扬起老高,但明军这边却是没有一个人退,明军这边五大营的兵马也冲杀而至。 战局持续了近乎两个时辰,晚霞映照着整个天际,天空中的云彩如同火烧般,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之下,余晖洒下,把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血色。 黑暗开始吞没原野上的一切。 火炮、“火箭”不断的腾起,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稀稀落落,将战场映衬的忽明忽暗。 而就是这两个时辰的时间,清兵的溃败如海啸般成型。 先是几队,紧接着是更多的溃兵如海潮般回撤。 形势一旦发生,便再无法挽回,整体的溃败如被点燃的枯树林,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 …… 盛京之内,多尔衮披散着头发,眼睛通红地不断地听着混乱的战报。 当听到清兵溃败,他整个人先是暴怒,然后是身形颤抖,再是木然,沉默……直到安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的口中才猛地爆出来一句: “将谭泰推出去,砍了!” “将所有的王公贝勒们喊过来~~” 声音嘶吼、歇斯底里,吓得宫女和太监们全都跪在了地上。 不仅谭泰,那些溃逃回来的将领也被推出来,一一砍杀。 多尔衮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指着血泊大声地对着匆忙跑来的王公大臣们喝道:“所有不战而退者,这就是下场!” “战~我大清立国之本便在于“战”字。” 其实多尔衮自己都不清楚,他其实就差一点点,如果将崇祯给杀了,整个大明就会彻底陷入混乱。 到了晚上,崇祯的灵魂回不去,而朱常淦的灵魂回不来。 几次下来,两人的灵魂便都会烟消云散。 而随着此番大战的落下,明军却是没有丝毫给他们喘息的意思,大军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朝着盛京的内城推了过来。 战场形势……彻底进入最后的决战时刻。 第19章 唯有死战! 牛角灯摇曳,城楼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以及分不清远近的火铳声,不时地撞入盛京的宫墙内。 声势如潮,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呐喊声、呼喝声充斥其中如浪如啸,皇宫之内却是静的吓人。 一直枯坐在龙椅之上的多尔衮,终于抬起头:“朕……朕始终无法想透彻,朱由检为何短时间之内有如此强大的军队?” “去岁入关之战,你们也是经历过的,为何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竟然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巩阿岱、锡翰等人肃立在大殿之上,此刻不仅仅有这些王公大臣,就连年迈的代善都上朝了。 生死存亡之际,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皇上,如今天光已尽,敌军必然会暂时停下攻击的节奏,趁此机会,陛下何不离开盛京?”巩阿岱躬身说道。 “是啊皇上,当初太祖十三副半盔甲起家,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皇上,明军兵锋炽盛,我大清兵马伤亡疲惫甚大,硬撼明军,恐得不偿失,为盛京而将所有的兵马投入,必然人地皆失,只有保留兵马,即便盛京丢了,我大清便仍旧还在。” “皇上……” 王公贝勒们一个个劝道。 多尔衮却是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目光阴鸷,“尔等什么心思,朕比你们自己都明白,盛京乃我大清之都,决不能丢。” 有了济尔哈朗、岳託、索尼、鳌拜等人的接连叛变,多尔衮现在看谁目光之中都带着警惕与审视。 “尔等作为我大清王公贝勒,为何不出去迎敌?” “都出去!” 多尔衮嘶吼地将众人给赶了出去,自己却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之上,眼中血丝遍布,他口中喃喃地说着:“我大清数十年的努力,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不可能,朕决不允许。” 多尔衮忍辱负重十几年,终于将皇太极给熬死了,自己坐上了皇位,眼看着就要入关,却被明军给打败,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噗~” 多尔衮再次气急而病倒。 …… 翌日天明,明军营帐。 两人正面相对,却是沉默不言,良久崇祯才问出了一句,“你……你的伤势怎么样?” “就是刀口崩开了,已经包扎好,想来不会有大碍。”所幸李定国他们来的及时,红娘子最终也被救了下来。 只是除了上次的伤口,肩膀上又多了一尾箭矢。 经历此事,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些许变化。 崇祯再次看向红娘子的时候,眼中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和不耐烦,而红娘子和他独处,也总是脸红耳赤。 经过上次的事件,如今的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等人看不到崇祯,心里就发慌,所以他们直接将崇祯给接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附近。 李邦华也很无奈,考虑到如今满清的八旗兵伤亡甚巨,蒙八旗和朝鲜兵的战力锐减更大,世子在平虏军之内,安全性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也只能答应。 但答应是答应了,却还是再次派了三千人马过来保护崇祯,而且要求营帐离着李邦华的营帐不能超过一百步。 他也承受不住皇室宗亲死在战场上。 …… 当然此次大战,也并非没有好事,红娘子找到了二当家、三当家他们。 双方见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下子红了。 “大当家……你没事儿?”二当家如铁塔一般瓮声跑过来,欣喜若狂地问道。 “大当家!” 三当家也眼眶通红地左右打量,“他们都说……都说您被姐夫给害死了。” “他……他倒是对我还可以。”红娘子满脸通红地说了几句,反问道:“你们这是跑哪儿去了?我之前找了你们无数趟,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 “大当家,我们这不是怕……”三当家这才了他们投降明廷之后的事情给讲了出来。 说起来也是极具戏剧性,当初官军攻打武昌城,三当家自己趁乱逃了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红娘子。 无奈只能连夜逃回了山寨,紧接着听说红娘子被“信王”所害,紧接着大批的官军攻打他们,其中更有火炮、火铳,抵挡不过,他们只能投降。 为了防止祝永淦清算他们,便改名换姓,加入了平虏军中。 平时低调,一边调查大当家的消息,一边参军,两人本就能征善战,在松紧之中,鞑子狠烈,他们自然不可能收手,两人杀敌数十人,终究还是掩饰不住了。 此番他们两个正是来中军营帐受赏,回去路过崇祯的大营,这才被红娘子给认了出来。 红娘子也和他们说了自己和祝永淦一路过来的事情。 不管如何,双方再次见面,都实属不易,别看二当家两米高的铁塔大汉,此刻却像是小孩一样,哭的稀里哗啦。 “过去了,都过去了,今天既然过来了,我带伱们去见见他……”时隔这么久再次见面,双方都有种难以置信的真实感。 红娘子领着两人,来到崇祯所在的营帐。 “姐……姐夫!” “姐夫!” “你们?!”崇祯猛地抬起头,见到两个熟悉的面孔,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喜,“还以为找不到你们两個了,快进来。” 红娘子找他们两个的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也曾让孙可望、石道深几人留意,但数万大军,两个人想要隐藏,一时半刻还真的不好找。 “这里面有点乱……”崇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招呼两人坐下,随即自己跑出去给两人弄吃的东西去。 很快,崇祯就从外面端着一些吃食进来,“你们两个坐啊!” 几乎崇祯说出来的瞬间,红娘子也说出一句,“你们两个坐,我这里还有一些豆汁。” 二当家和三当家两人咽了一口唾沫,动作僵在原处。 眼睛飘向大当家,然后又飘向崇祯,一时之间眼睛之中有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在其中。 面面相觑。 不是说不共戴天吗?不是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吗?“信王”如此干净利落地招待我们,怎么感觉你们两个难道已经…… 看着两人的眼神,红娘子脸色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自从经过此事之后,“朱永淦”看自己的时候,也不再那么那么程序化,冷冰冰的感觉,而是总在不经意地多说几句。 锋线传来消息,他也会第一时间和自己一同分享道喜。 而红娘子自己也开始习以为常,听着“朱永淦”说着这些东西,经历了如此多的杀戮和尔虞我诈之后,她似乎对这种生活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也许自己都不明白,对方已经在她的心里,开始占据更多的位置。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无论“朱永淦”去到哪里,她都会留意一番,哪怕是上茅厕,她也会远远地看着,生怕鞑子再次进攻,他被对方给掳走了。 “等会儿,你给他们两个调到中军这边来吧。”红娘子连忙转移话题,对着“朱永淦”说道。 崇祯点头,“好,这种事情简单。” 而三当家却是看出来什么,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们在那边挺好的,此番也从千总升任游击将军了,就不过来了,趁着此番机会,再立点军功,将来回去,也好弄个官当当。” 二当家还想说什么,却被担当家一脚跺在脚趾上,疼的呲牙,连忙道:“对,俺也一样。” “真的不过来了?有什么需要,你们千万不要瞒着我。“ 三当家连连摆手,“我们能瞒大当家什么?”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将桌案上的东西给扫了一空之后,告辞离开,红娘子和崇祯送两人离开。 …… 等两人从营帐出来不远,二当家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老三,你刚刚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说话?” “你个木头疙瘩,没看大当家和姐夫现在重归于好了吗,咱们过去中军这边,就相当于娘家的兄弟天天在盯着姐夫,那姐夫能自在吗?” “这倒是……” 三当家叹了一口气,“听着平虏军里面盛传,姐夫是大明的皇子,以后大当家要是当妃子的。” “咱们几个现在能多捞点军功,就多捞点军功,对于大当家来说,也是一些助力。” 二当家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来了一句,“你知道俺,没有啥主意,那就照你说的办,给师姐挣点面子出来。” …… 盛京城下,明军冲势如虎,年迈的代善披着衣服,亲自站在城墙上指挥,看着浑浊的一切,他忍不住感慨:“明军战力今非昔比啊~” “正红旗何在?” “在……”一声声巨大的呼喊声传来,正是代善手底下的正红旗。 天命五年,代善因为其子硕讬离家出走为契机,惹怒努尔哈赤,被废黜太子之位,其所掌镶红旗亦由儿子岳讬掌握,只领正红旗。 这些兵马是他手中仅有的资本,但他知道,此时再藏,等盛京破败,便彻底没有意义。 “走是走不了了,唯有死战!” “杀~” 第20章 盛京城防崩塌 轰然巨响,响彻盛京的城防。 火炮的每一声巨响之后,给予鞑子的……都是血肉横飞。 新型的炮弹之中,加入了大量的铁片,冲击波杀伤力只是一小部分,更大的伤亡来在于炮弹崩飞出去弹片的四散而出的杀伤力。 除了火炮,便是火铳以及从天上不断甩过来的掌心雷。 满清鞑子的阵营之中,不断翻涌火与血的黑潮。 从白天一直打到晚上,代善的正红旗拼杀殆尽。 满清八旗兵马已经无法组织起来大部队的反攻,只剩下以牛录尾建制的分散式的冲杀、防守。 又因为东面的漠南蒙古兵马和朝鲜本部兵马的攻城,大量的蒙八旗、朝鲜兵马溃败、逃散。 漠南蒙古诸部以蒙古语呵斥蒙八旗投诚,朝鲜本部则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骂娘的方式咒骂盛京城中的朝鲜兵。 盛京西面,大明的五大营和平虏军、九边精锐,不断以火炮和火铳推进,整个满清溃败的势头不可避免。 但仍旧连成一片,继续抵抗着明军的“冲刷”,天空之中落着雪花,一大团一大团的兵锋撞在一起,连成一线。 从白天一直打到黑夜,在黑暗之中,不断地爆出火光出来。 双方火炮、火铳的炮弹不断的消耗,鞑子这边更是已经消耗一空,但战斗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志,双方的阵营被绞肉机一般给吞没其中。 十一月初九, 盛京的内城城墙垮塌,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决战到来了。 平虏军内,孙可望、李定国经过两日的辗转厮杀,疲倦和痛楚蔓延全身,但当城墙垮塌的瞬间,所有人的精神无不振奋了起来。 这么多年造反,被裹挟也好,被饥饿困苦绑架也罢,但凡造反的人,没有哪个人对未来不担忧,对局势的彷徨一直没有减弱过。 从小到大,他们亲眼看着街坊邻居饿死,看着满地的白骨,看到过鞑子入侵,男丁被杀,女子被侮辱,他们恨这个世道,恨那些士绅、地主,却又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所以他们才疯狂地造反,直到遇到信王,可随着信王的“变节”,他们又再次迷惘了。 他们迷惘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大明朝的好,看到了大明朝诛杀贪官污吏,士绅地主,给百姓们放粮,让百姓们吃穿。 他们的迷茫更是知道自己接下来再造反,与大明为敌,将是多么的艰难。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他们出了山海关,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突然就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外敌! 与其内耗,不如诛杀外敌。 所有的压力和迷惘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找到了出处。 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以往锐气尽失的他们再次灼燃起来,他们有幸跟在信王的身后,看到了一条好走的路。 封侯拜爵,就在眼前! “再加把劲儿,马上就要进入内城了。”李定国嘶哑的声音响彻天梯,虽然声音之中有着艰难和疲惫,可更充斥着力量。 “将吃奶的力气给用上,等进了盛京城,你们有的是时间休息。” “再往前进一步!~” “打狗日的……” 此起彼伏的声音,或怒骂、或讥笑给自己人打气,无不透露着辛苦和疲惫,他们已经连续奋战了两日两夜,几乎将他们所有的气力给耗尽。 有的人甚至已经累的站不起来了,听到大伙儿的声音,挣扎着起来,大声喊道:“平虏军没有孬种!” 杵着自己的火铳,再次加入阵列之中。 朝着前面推进。 轰~随着一声巨响,一颗炮弹落在他的跟前,擦着他的腿肚子砸过去,瞬间血肉模糊,栽倒在地。 “怎么样?“同伴猛地扭过头,眼珠子惊恐地看着他,“你……你……” “没……没事儿,就是擦破了层皮。”他再次站起来,目光灼烈地抬起火铳对着一个鞑子扣动扳机。 “又是一個,已经七个了,老子已经打死七个了。” 他喃喃地说着,黑暗却将他的视野力量给吞噬,他只是感觉到腿,不知道自己的脖子上还插着一只箭矢。 这个兵勇的死似乎激起了更多人的斗志,更多的人挺了起来,对鞑子发起了殊死冲击。 战场浩浩荡荡朝着远处蔓延,一眼望去都十数万人的海洋,人影嘈杂,密密麻麻,代善不断地咳嗽,“大势已去夷!” 从他父亲努尔哈赤开始,后金和明廷大仗小仗打了无数,但从来都是满清彪悍,明军怂,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明军。 更何况明军的火炮和火铳更加的先进,他们的弓箭压根还没有接触到对方就已经被击毙。 鞑子的阵营如被江中的芦苇被明军冲击的不断摇曳,后退。 内城城防就这么一点位置,每后退一步,则意味着更多的丧失更多的战略缓冲,但明军的攻势如排山倒海,让他们不得不退。 “杀,将多尔衮的脑袋给拿下来。” “杀……” 兵锋如潮,随着一声声的呐喊声更盛,卷起千堆雪,朝着鞑子拍了过去。 广阔而庞大的战局,在这种压力之下,开始出现崩坏。 人面对绝境的时候,如果有人想退,拼的就是死志,如果有人想打,有人想逃,有人做事,有人作梗时,便是百万人也打不过。 在冲突最激烈而斑驳的时候,一波混乱在正黄旗爆发,他们之中有两个甲喇章京后退,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后退,紧接着雪崩般的溃败不明所以地出现了。 李定国领着平虏军冲入了内城之中,瞬间引起连锁反应。 炮弹、火铳、弓箭,刀枪不断地交击,吼叫声、怒骂声,整个战场的气氛如绳子一般将所有的东西给捆住,然后又猛地砰然断裂开来。 双方都已经筋疲力竭,突然有一方猛然爆发出巨大的杀伤力,其结果可想而知。 “顶住……顶住!” 代善怒吼着,整个人的视线都在微微颤抖。 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本僵持的形势怎么就彻底坏了起来? 入眼之处,明军如凶神恶煞,眼神之中充满暴戾,奋力的厮杀开清兵的防线,突入其中……打到现在,什么策略、战术全然不要了,只要能将锋线压过去,便已经足够。 天色近黄昏,战斗却达到了最高潮。 整个盛京如被压缩的蛋黄,鞑子们有向城内退的,也有向城外逃的,一股股、一串串,被挤压出来,又被明军给赶上,碾压成零散,最后变成星星点点。 最后变成冰冷的尸体倒在地上。 外围的溃败,紧接露出来的便是中军,代善高喝着,想挽回一些颓势,但却被自己的包衣给猛地扑倒在地。 等代善回过头,才发现明廷的火炮和火铳已经可以覆盖他所在的位置。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明白锋线已经推进到了自己脚下,压力和恐惧骤然加身的恐惧才异常的深刻而真实起来。 “礼亲王,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代善身边的两个甲喇章京过来将他搀扶起来,恳求道。 “不,不能退,尤其是这个时候……”代善口中喃喃地说道,想将两人推开,可一发炮弹在他们身边炸响,将两个甲喇章京给炸飞出去。 代善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脑袋,“还在,我没有死,我……” 一个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来,“前面那个满清王公贝勒,借你的脑袋玩玩。” “……”代善下意识的抬头。 李定国,他呲着牙,满身血污地第一个冲进了满清中军,眼睛早就钉在了代善的身上,“狗日的,你还想跑?” 见代善挣扎着想往远处跑,李定国顿时气急,猛地抓住一杆长矛过来,“倏”地一声扔了出去。 一矛扎在了代善的后背之上。 李定国强撑着走到代善身边,踩在他的后背上,将头颅给割了下来,提溜起来,冲着鞑子们喊道:“都给我停手……他是你们什么主子?” 周围还在抵抗的所有鞑子全都停了下来。 “礼……礼亲王?” 直到此刻,李定国才明白,自己斩杀的是礼亲王代善! 欣喜的同时,却又有些遗憾,将脑袋塞入自己的袋子之中,“可惜了,还以为是多尔衮,这军功还不够啊!” 他叹了一口气,扭头来了一句,“兄弟们,满清皇帝在皇宫里面,咱们往那里去。” …… 天色的黯淡,血腥的扩散,吸引着来自原野上的狼虫虎豹,他们冒着绿色的眼睛,循着血腥跟了过来。 冬季,人尚且没有吃的,它们这些动物更是如此,松锦之战之中,许多鞑子的尸体许多来不及清理,就成了这些狼虫虎豹的食粮。 以至于它们远远地跟着明军的方向,等着战事的爆发。 但因为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再加上火炮和火铳的声响,使得她们总是小心翼翼,不敢靠前。 “哎呦!“ 一头野狼出现在中军不远处,红娘子看到那绿眼珠,吓得一个机灵,一下子窜了起来,挂在了崇祯的脖子上。 “你……”崇祯整个人一下子愣在原地。 刚刚准备过来保护崇祯和红娘子的几个兵丁见状也连忙扭脸。 第21章 血流漂橹 内城的争夺战尤其的激烈,双方为了夺回城墙,几番争夺,填在盛京城下的尸体密密麻麻,尸山血海。 这样的战斗,没有人会想什么,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前赴后继的填进去,堵住口子。 五大营和平虏军、九边精锐的兵马轮番上阵,如碾盘一样,将鞑子的锋线给砸的变形、后退。 石道深被人抬回来,孙应元被人抬回来,马祥麟被人抬回来。 被保护在后方的崇祯,看着这一幕幕,了解着巨大的伤亡,手指攥紧,站在那里,好久不说话,手臂都在颤抖,说不出话来。 作为皇帝,他明白一将功成万古骨,可知道是知道,亲眼看着生命如此损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难以想象,如果鞑子攻入大明,又该有多少将士和百姓被填进去。 轰轰轰~~~ 大明的火炮轰鸣,炮管已经发红,但明军的攻势更是坚决而凌厉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兄弟们,随我杀!”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 “反正老子已经残了,回去也是累赘,给老子死来……” 从将军到士卒,一个个如狠厉的恶魔一般,哪怕死也要带一個鞑子走。 他们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令鞑子们错愕,甚至害怕,但随着满清王公贝勒的包衣、卫队加入战团,又再次稳住局势,与明军陷入苦战。 而之前被李定国冲开的口子,也在满清将领出色的指挥下,一点点填补起来。 一队清兵骑兵同样以决然的姿态,朝着突入盛京城的李定国部,展开了冲击。 咚咚咚~ 铁蹄翻飞,震如雷鸣。 明廷这边同样有数千人的骑兵滚滚而至,数万人呐喊的声音震着耳膜嗡嗡作响。 冷森机咬着牙,眼睛几乎裂开,大声地呼喊着:“守住,给我守住!” 随着李邦华所在的中军所有兵力也投入战场,转瞬之间,战事被推入最高潮。 …… 火光烟柱冲天。 锋线如海潮拍岸,不同的是每次拍出来的都是血浪,凶悍的八旗兵几番试图将明兵给挤下内城的城墙,但明廷的将士却是异常的顽强。 他们的战斗意志之坚韧、顽强,再加上火炮、火铳、长枪、盾牌的配合使用,反而不断的挤压鞑子的空间。 正面交锋,就是兑资源、装备和生命, “杀——” “狗东西,老子跟你拼了!”一个掉了胳膊的士兵抱着数枚掌心雷,冲入了鞑子之中。 轰~ 随着一声巨响,明军一个个眼睛之中都现出赤红,冲入被炸开的空隙之中,整个战场彻底进入一种疯狂之中,鏖战的锋线如沸腾的血海随之翻腾。 雪花飘落,夜幕降下,但双方却谁也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反而越加白热化。 明军冲破满清八旗的封锁,如雷霆之势席卷而下。 …… 崇祯十年,十一月十三,盛京大雪纷飞。 天寒地冻,相对于天气,明廷兵马的进攻,才是整个盛京,乃至于满清面临的最大劫难。 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对于满清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松锦之战、大凌河之战、辽阳之战……数十万人的明军如狂龙般摧枯拉朽地砸入满清的阵营之中,给雄心勃勃的鞑子们,上了狠厉凶残的一课。 长久以来,明廷羸弱,文官掌兵,大量的金钱投入城防,各种理论上的东西在朝堂之上乱飞,可野战越打越弱。而满清的战力却越打越强,他们一次次入关,他们看着明廷的土地上流寇作乱,期待着明廷这棵大树倒伐,眼看着就要达成,却发现所有的东西不是那回事儿了。 五大营的陡然崛起,将他们所有的奢望碾碎,曹化淳带领的关内之战,李邦华的两次关外之战,每一击都如一把利刃扎在了满清的要害。 没有丝毫的虚招,就这么直挺挺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此时的多尔衮已经再次醒来,此刻的盛京城之内,已经火光冲天,到处都是熊熊大火,并且火势还在蔓延。 小规模的厮杀声已经可以隐隐约约收入耳中,皇宫之内有太监宫女在奔跑,有的人想逃出去,却被宫里的侍卫直接给杀死。 有些事情,从他们进入皇宫开始便已经由不得他们。 多尔衮看着天边依然在燃烧的火焰,在广袤的原野上,无数的八旗旗帜倒在地上,上面沾染着黑色的血污。 一直到此刻,多尔衮的内心都没有多少实感,盛京城破却如刀子一样刺入了他的神经之中,并且使劲拧了几下的真实感,后知后觉地袭来。 “数十年,数十年啊……” 多尔衮既是在感慨满清的数十年的努力的艰辛,同样也是在感慨满清数十年的积累不如明廷两百多年的底蕴。 明廷在关内两百多年,积累的底蕴要比他们多的多,哪怕关内流寇几番作乱、关外几番战败,他们依然有机会,有精力,有机会将他们给歼灭,然后再调转兵锋对外。 可满清却不行,他们没有任何的容错,松锦一战,便落于下风。 如今想要守住盛京,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大量的人命去填。 可漠南蒙古已失,朝鲜更是再次反叛,两方面的人马无法填补进来,他又从哪里获得更多的人命? “皇上,走吧!” 多尔衮的两个贴身太监跪在地上恳求道:“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走?我又能去哪里?” “回赫图阿拉,哪怕是回费阿拉也比在这盛京城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 “……”多尔衮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隆起,却久久不出声。 不是他不想出声,而是他不想退,也不能退。 他犹然记得太祖努尔哈赤的那句话:“国之所重,在土地、百姓,今还师,则辽阳一城,敌且复至,据而固守” 占据辽阳和盛京,就等于控制了一大片的土地,既然可以挟朝鲜、扼蒙古,又可以与明保持对峙局面,若是逃匿山谷,将不复有大清。 …… 冬天的晨曦,想象一下所有的白银被滋润过,它们像天空中的云,一眼望去,片片细密,无穷无尽,渐渐地消融在灰色暗淡的天际线上。 阳光透过云层,划破了这沉闷的颜色,一束束光柱穿过雪花飘荡的血色天空,映照出这个世界的冰冷。 盛京的城墙内外,一具具的尸体如鱼鳞一般,密密麻麻叠满了视野。 有野狼、虎豹出没,随着晨曦划破晨雾,以及人声,跑着跳着跑进了荒野之中。 白茫茫的雪地上,远处的树林和村庄轮廓分明,乌鸦的声响和风的声音此起彼伏。 寒冷凛冽,将血流成河的场景给凝固,一切显的那么真实,却又平静。 经过一夜的厮杀,明军终于将内城西门给攻克,明军这边全力抢救伤兵,收敛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被焚烧、烧焦的痕迹。 厮杀还在继续,内城之中,火炮的声音延续,不断的有房子被火焰吞噬。 “顶住!”巩阿岱狂吼。 锡翰更是一刀看似一个想要撤退的奴才。 那些满清鞑子的王公贝勒们此刻也早已经不复往日的高高在上,脸色扭曲暴戾,打骂自己的奴才,让他们顶上去。 可这种打骂,在厮杀中反而让局名门更加的混乱不堪。 “狗奴才,就是你们,该死的!要不是你们朝鲜兵在后面捅刀子……” 下一刻巩阿岱的声音突然说不出来,因为有一个朝鲜兵直接暴起,一刀子攮在了他的肺上,他喘息着如破布,缓缓地倒下。 类似这种情况,在盛京城内不停上演,明军的巷战,鞑子内部的不稳。 不断地袭击着满清所有贵族老爷们的心神,相比满清的王公大臣,他们手中没有兵权,此刻他们也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候,但也要找出路。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他们便伪装成衣衫褴褛的拼命,甚至不敢带太多的细软,开始安排人准备逃脱,而在逃脱之前,则是清洗手下的那些汉人、朝鲜人。 因为他们最不可靠,一旦暴露踪迹,他们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那些当初投靠鞑子的汉人、朝鲜人任凭怎么哭喊,依然被他们杀光。 然后提着这些人的头颅及上面的金钱鼠尾辫,妄想以此作为他们的“通行证”。 …… …… 盛京之内,肃杀笼罩一切。 而在京都,阴霾了好几天的天气却突然放晴,百姓们纷纷感慨今年的冬天比以往似乎暖和了许多。 正在皇宫看着周皇后和张嫣皇后蹴鞠的崇祯浑身一震,眼珠子猛然瞪大。 “怎么会?这是……”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9888/10000」 「大明朝国运值:10450,(国运过万,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扭转,其后持续回暖中,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一切稳中向好」 「已延续大明国祚:18000天」 「现代寿命奖励:18000天」 「资金奖励:183561642元」 国祚一下子增加了三十年之久,把朱常淦一下子砸懵了,此时的他才猛然惊觉……这是明军将满清盛京给推平了? …… ps:又是高考季,祝所有的高考的学子,金榜题名! 第22章 足足六百! 明军虽然攻入了盛京城之中,但战斗并没有结束。 明军中军令:鞑子之中但凡有抵抗,一律格杀。凡发现满清八旗子弟,就地格杀。满清勋贵,就地格杀。 而在城门东侧,蒙人和朝鲜人对于鞑子就没有那么好了,他们见人就杀,成立的沟渠,全部都是尸体。 往往明军放过去,可后面的蒙古人和朝鲜人过来,却将那些满清的贫民给拦住,乱刀砍死。 特别是朝鲜人,他们在满清统治,大多是当成炮灰,牲畜一般对待,如今反噬,可想而知。 盛京城内的原本的那些朝鲜兵全部反水,他们一个个拿着刀枪,找着城中的满清鞑子,像驱赶牛羊一样将他们驱赶出来,但凡有停顿的,或者有异样的,直接杀掉。 不论男女老少,言听计从的就抓,看上去不老实的直接杀。 手足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如鱼鳞如虱,即便是在冬天,那股子血腥和恶臭依然难以杜绝。 街面之上喊杀声震天。 到后来直接发展到,只要是鞑子,就杀。 以至于盛京城内河道的冰面之上,尸体铺陈,血流在上面,直接染成了红色。 可想而知,他们对满清鞑子的恨意有多大。 当崇祯将事情汇报给李邦华的时候,李邦华也很诧异,因为他大部分的精力在安排明军追击。 漠南蒙古和朝鲜兵马原则上来说算是援军,平级,没有办法直接下令,只能皇帝下令。 这一来二去,等朱常淦的命令传入盛京城的时候,屠杀已经持续了四天。 而就是这四天的时间,盛京彻底成了屠场,血腥恶臭到处弥漫,街面之上到处是残缺的肢体,尸首。 盛京城内外的街道之中尸体堆积如丘。 随着皇帝的旨意到来,这场大屠杀才结束,那些满清贵族的尸体如鱼鳞一般被堆砌入京观之中,分别在盛京城的东、西两个方向筑起数丈高。 街面上尸体横陈,明军组织百姓一直往外清理了七天,焚烧的脚步络绎不绝,城外的山上都埋不下,到处是坟头。 这才使得街面上所有的金钱鼠尾鞭几乎消失不见,具体的数据不祥,但负责收尸的和尚有個大概的统计,约有十数万满清鞑子被埋葬。 其中不包括,落井,自杀、自缢的。 等将满清的战兵给清理之后,那些被蒙古兵和朝鲜兵抓起来的鞑子妇人和孩童自然不可能送到漠南蒙古和朝鲜,而是全部落入贱籍,发往大明南部,将她们分散到大明的各地前往种植番薯。 接下来的几年,大明要推广番薯的种植,他们正好派上用场。 …… 崇祯看着盛京城,眼中无尽的感慨,“想不到我竟然真的有看到这一天的时候。” 要说满清彻底消弭,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如今盛京城破,足以证明,大明已经彻底击溃了满清的举国之力。 南下荡匪,北上平虏,朱常淦所说的时代,竟然真的要来了。 红娘子看着有些神经质的祝永淦,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说出来。 自己越是接近越发现不了解对方,总是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让她的内心有种越加想了解清楚对方的冲动。 红娘子踌躇了良久,终究还是攥了攥手中的铁枪,走远了一些,自己去练枪去了。 …… 而在中军的不远处,同样有两人在小声的嘀咕着。 一个年轻人低语道:“师父,您说信王会是帝王之尊?你别说,他似乎还真的有这股子气质。” “师父岂会看错?”老瞎子杵着自己的拐杖,抚着胡须,自信道:“咱这一脉的知识渊博,你就学吧!” “那咱要不要跟着孙可望、石道深他们一道?” “不,就跟着信王,你要明白谁是根,谁是枝,我们要做的就是跟着根,将来便可以一飞冲天,鸡犬升天。” 老瞎子信誓旦旦。 “老瞎子?你们两个没死啊?”崇祯此刻也终于发现了这俩人。 “托信王爷的福,我们两个跑出去了。” 在上次鞑子攻入中军的时候,没有人关注他一个瞎子,他和徒弟跑的比谁都快,如今却再次跑了回来。 …… 雪地枯叶的荒野,在茫茫的雪地中,枯叶被厚厚的雪压得几乎看不见。 在白色的覆盖下,一片死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不禁感到一种悲凉和孤独。 一队兵马踏过窗台处,踩出来沙沙声。 领头的赫然正是李定国,他在攻破盛京城之后,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带着自己的人继续追满清的勋贵。 无他,多尔衮没有抓到,他心不甘。 可追着追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兄弟没有追上来。 “将军,前方发现鞑子的大队人马?其中大部分是包衣、仆人和妇人。” 李定国眼睛猛地大亮,“这么说逮到大鱼了?有多少人?” “区区两万!” 李定国:“那我们呢?” “足足六百!” 李定国:“那还说什么,干他!” …… 漫天大雪,落在人的身上,浸的人浑身打颤,大学士刚林作为多尔衮的心腹,带着多尔衮的后宫子嗣从这一路逃跑,而多尔衮则在被两黄旗的兵马带着从另一路逃跑。 这样做,为的是给满清留下血脉。 假若多尔衮被明廷给堵截,那么海兰珠等人肚子里面的孩子,将来便是满清的希望。 他们这一群人,因为要摆脱明军的追击,所以走的路线尽是小路,再加上大雪漫天,他们走着走着,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正彷徨间,突然从山坡上传出来一阵喊杀声! “鞑子们,你爷爷来了——” 呐喊声破开迷障, 紧接着一大队人马如从天而降,如重锤一般凿入了满清的阵营之中。 火铳声、刀枪的交击声……血浪滔天,铺在漫天的大雪之中—— …… ps:大概还有三五万字,之前欠大家几章,想了一下最近的更新,后续就直接写成免费章节了,知道大伙儿不差那几个钱,谨以此寥表歉意。 第23章 多尔衮的末日! 雪花纷飞,瞭望远处的荒野,一片苍凉寂寞,除了风声刮起的呼啸,再无其他声息。 一层层冰霜砸在地上,带出来一层层的刺痕,随处倒伏的马尸和人的手脚。 两个时辰之前的混战,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分出胜负。 满清鞑子压根就没有看来的到底有多少人,只是看到明军的旗帜,便已经开始逃跑。 这也使得李定国一连追杀了十几里,到处都是鞑子尸体,就这么倒在荒野之上,埋进雪中。 而这一战,李定国的部下也有三十六人受伤,李定国让另外六十号正常兵勇,押送多尔衮的嫔妃回盛京,而他自己则是继续带着人追击。 “大伙儿都过来,一起研究一下接下来下一步怎么走。”李定国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块番薯干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这条路既然刚林走了,那多尔衮大概率便会走另外一条路。” 众人点头,其中一个参将忍不住问道:“将军,与其在路上去追,不如直接去满清的祖地等着。” “祖地?!”李定国目光灼热若虹。 是啊,与其在路上去堵,不如去满清的祖地,费阿拉去等着,多尔衮逃离盛京,他最可能前往的便是此地。 因为赫图阿拉如今被岳託给占着。 如今的岳託被多尔衮列为叛徒,大概率不会与之妥协。 费阿拉,东依鸡鸣山,西偎烟筒山,位置在苏克素护河支流加哈河与首里口河之间的三角形河谷平原的台地上。 努尔哈赤在费阿拉居住了16年,在这里他统一了建州女真,吞并哈达部落。 相比赫图阿拉,虽然资源少了一些,但费阿拉周围的小部落众多,可以更好的补充兵源。 …… 相比盛京之战,战役更大的意义及变化在于大明各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 朝堂之上,满堂朝臣跪倒在地,呼声震颤天地。 随着《大明时报》在各地的宣发,一时之间,大明各地所有的总督、巡抚之前抵触廉政司入驻的奏疏如猛地拽住了缰绳。 猛地停了下来,漠南蒙古和朝鲜在大明的使臣也不约而同地递交朝拜的奏疏,希望面见大明皇帝陛下。 就连额哲等漠南蒙古诸旗主也全都递交贺喜的奏疏。 各地天灾频仍、流寇难平、边饷匮乏、吏治紊乱等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各地的官员也一窝蜂地开始向朝中递交奏疏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在此之前,皇帝将这些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大明的朝臣却极尽应付。 除此之外,还有皮岛,尚可喜的奏疏也紧随而至,态度之谦卑,言辞之恳切,奏疏上丝毫不吝啬赞美和奉承之意。 朱常淦再一次对内阁进行了大改组。 他先是在此之前把户部尚书毕自严和兵部尚书杨嗣昌给免了阁职。 这样内阁之中便彻底铲除了坐师制度滋生出来的利益集团。 不仅如此,内阁人数也降了下来,除此之外,朱常淦再次出题考试,让吏部等衙门走了一趟会推的形式,抬许赐复和李邦华入阁。 而这次,满朝文武没有一個再站出来反对。 “既然众卿无异议,那便退朝吧!”朱常淦看着朝中众臣,一直以来,大明的内阁成员大多是词臣出身。 对于大明各部门的实务却是贫乏的未必比农民强,所谓的顾问辅佐,都是屁话。 而大明需要的是有实际工作经验又通达干练的大臣集中在内阁里,形成一个通晓六部公务,有实效的班子。 …… 而更大的意义在于东南,郑芝龙第一次送来贺表以及奏疏,他表示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郑成功送入大明的京都来学习。 “很识趣嘛!”朱常淦不由笑道。 所谓的前来大明学习是假,送质子入京是真,看来满清的失利,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大明的强大。 生怕大明腾出手来,将他给直接归拢了。 “传朕的旨意,东南水师的舰船,拨三分之一给登莱水师,另朕欲建松江水师,问他是否愿意前往?” “是,皇爷!”王承恩领旨出去。 一切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这让朱常淦突然有些寥寥之感,就在这时候,周皇后走了进来。 “陛下,刚才御医来过,陈妃有身孕了。” “哦?”朱常淦猛然起身,脸色大喜,陈圆圆竟然真的中了? “走,随朕去看看。“ …… 辽东,一只庞大的白色人马在雪地中行进着,四足崎岖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无论是战马还是人员,全都因为雪地的覆盖而布满了霜花,看起来十分壮观。 人马行进的位置是一片深邃的森林,林中的树木缀满了雪,在鹅毛般的雪花衬托下显得格外清冷幽静。 雪地上没有留下丝毫的踪迹,随着人马的行进,周围一片宁静,只有风声和人的呼吸声和马的唏律声。 人马在森林中穿行,这时雪花开始变得更加猛烈,野兽们也不时发出嘹亮的吼声,它们躲藏在了雪地深处,似乎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满清八旗兵却是极度的谨慎,他们偶尔还会停下脚步仔细嗅嗅,仿佛在感知着周围的气息。 满人血管里燃烧着猎人的血,自打他们进入林子,那股子被打崩的自信再次浮现在脸上。 “皇上,再往前就是祖地了。” “到了吗?”多尔衮嘴唇干裂冒泡,看着天上掉下来的一片片红色的雪花,“我等愧对祖宗,愧对太祖啊!” 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相信,大明为何会一下子变的如此强盛? “他朱由检难道是妖精吗?” 将时针拨回到去岁,明明大清的入关已经让明廷的形势变的不能再坏。 明廷西北局势也已经彻底溃烂,无可挽回。 就连朱家的祖坟都被张献忠给挖了出来,而清兵的入关更是让杨嗣昌、孙传庭、卢象升等人十余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 可……为何明军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形成了五大营的兵力和战力? “入城吧!” 随着一声声呼喊,大队人马 “等等,皇上不可……”一个满清甲喇章京将地上的浮雪扒拉开,眼珠子猛地暴突而出,“马蹄印?!” …… ps:感谢书友们的票票! 第24章 定鼎之战! “都说我们是流寇,如今让你们看看我们流寇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费阿拉城内,李定国嘴唇干裂地说了一句。 “将军,您说,鞑子不会立即攻城吧?”属下一名参将干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李定国沉默。 “孙将军啥时候到?” 李定国这回却是坚定地回道:“马上就到,我已经派人回去送信了。” 这句话是一直支持着他们走到现在的原因。 不得不说,孙可望的战略规划是极为正确的,这点如果朱常淦在的话,想来也会感慨,历史差一点点,往往谬之千里。 作为大西两兄弟,孙可望、李定国两人的天赋点相互补充,又相互依赖。 孙可望的技能点在于军队的后勤和整训工作,以及制定战略,而李定国技能点则在于军事上。 这也是为何后来史书上,大西两兄弟孙可望和李定国两人在没有闹掰之前,他们的战绩是那么的惊人。 而分家之后,两人则迅速变成涂炭之光。 如今,全部投入大明的怀抱却是让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嫌隙彻底消弭,拧成了一股绳。 历史不会因为某些人而发生改变,但历史又往往因为有些人改变轨迹。 …… 数十公里之外,几个斥候,扒拉着地上的泥土,分辨着上面的印记,吹动脖子上的哨声。 “找到了!” “找到了!” 漫天的大雪没有挡住明军的脚步,他们正是李定国传来的孙可望带领着的部队。 五大营的兵马前往赫图阿拉。 在孙应元等人看来,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灭掉辉发部落,合并乌拉部落,创设了八旗,大兴屯田,征服东海女真,降服萨哈连部,并在赫图阿拉建立后金政权称汗。 除此之外,赫图阿拉有岳托,多尔衮走投无路,定然与岳託汇合。 而孙可望却是持相反态度,他认为以多尔衮的个性,定然不会前往赫图阿拉,而是会前往费阿拉。 如今看到了他赌对了! “快点,多尔衮就在前方,袭杀满清皇帝者,封侯拜爵!” 哗~ 原本有些松散的阵型猛然收缩,前几日高强度的冲锋和追击敌人,尤其是冲击满清勋贵的战斗,尤其激烈。 那些包衣奴才们,一个個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爆发出来的战力,一点都不比巅峰时期的满清八旗子弟弱。 几天下来,他们参加的战斗,自己都数不清,几乎丧尽力气,甚至许多弟兄们永远地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可当听到多尔衮的消息的瞬间,瞬间变的战意昂然。 “狗日的鞑子,真能跑,竟然真的跑到他们祖地来了?!” “趁他病,要他命!” “干他!” “干……” 若不是因为大雪,他们早就这赶到费阿拉了,中间曾几度迷失方向,如今终于再次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 “狗日的东西,给老子下去!” 一个鞑子飙着血花从城墙上滚了下去,说话的明军刚想再次出手,却被一支箭矢钉在城墙上。 孙可望还没有赶到,费阿拉城之战却已经开始,大雪弥漫,双方的兵马却是在城墙上你来我往。 李定国挥起盾将一个鞑子给撞下城墙,自己的腿上却是被箭矢给射中一箭。 “抱团!” 明军们十个一组,有的持盾牌,有的持长矛,迎面顶上去,将一个个的鞑子给捅了下去。 鞑子们凶狠,可在这群明军的面前却是占不到丝毫上风。 城墙上的雪和着地上粘稠的鲜血,被人踩成泥泞。 与此同时,费阿拉城的一侧,突然看见一骑战马冲出风雪,紧接着是两骑,三骑……百骑千骑,汇聚成流,奔驰而来…… …… 刹那之间,闷沉的号角吹响,肃杀的气氛一触即发。 因为有大雪在地上,所以骑兵的声音沉重、闷沉,可就是这样闷沉的声音落在人的心跳上却是那么的令人心悸。 这短短几公里的冲锋,却是让双方的将领都口干舌燥,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多尔衮此刻也终于看到了这支明军的样子,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宫中。 所以并不清楚这支明军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是五大营,但这支军队的战力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表露出来的战力、战意,一点都不比五大营弱,他们的眼中有种择人而噬的凶狠。 这一切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这几个月以来,多尔衮一直在想,明人为何会突然变的有血性? 或许……与朱由检的心狠手辣有关系,灭杀朝堂一半以上的朝臣,斩杀江南数省数万士绅,这种狠厉也许正是造成眼前这局面的因素之一。 他的心头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城外的山谷之中已经杀声震天。 “杀!” “杀——” 数万人的吼声如狂雷,震动整片天地,黑云和大地都在震颤。 生死之战,如钱塘江水扑面而来。 …… 十一月二十六,大明和满清迎来了一场决定性的战事。 箭矢、火铳划破长空,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盾甲上,有的落在人的身上。 血腥气瞬间弥漫,整个山野变的突兀,狂涌。 雪原之上,所有的一切都变的激烈起来,呼喊声、喊杀声,由远及近,如海潮,如巨大的浪潮拍在岸边的岩石。 所有的一切汇聚成剧烈的呼啸。 刀枪、箭矢、火炮、火铳……血浪轰然炸开。 …… 风和雪打着旋在空中激荡,飞舞如刀锋划过苍野。 夹杂着无数的声浪,混合着血性和粘稠。 费阿拉城的战斗在两个半时辰之后,终究还是稀稀落落了下来,血腥气浓烈的令人作呕。 糟乱之中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多尔衮死了!” “成了!老子真的成了!” 哗~ 所有平虏军的人沸腾起来。 无论是孙可望、李定国还是下面的这些将士们,他们造反、参军,最初的念想不过是想混一份饷银,逢迎一下反王,偶尔训练一下,也是做做样子。 封侯拜爵,那只是自己骗自己的把戏罢了。 可如今,竟然真的实现了,这破天的富贵竟真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第25章 乾坤已定! 风雪、尸体,猩红的冰块、黑色的烟雾、将士们鼻子下面的水汽、冰凌,全都在这一刻得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升腾。 随着费阿拉城残破的城门打开,身着盔甲的李定国带着人员从里面蜂拥而出。 紧接着,下一轮的厮杀声响彻整个战场。 喊杀声、热浪、冰冻,来回碾压着整个战场上的鞑子…… …… 消息传回到盛京,李邦华、崇祯等人如今全部在多尔衮的皇宫下榻。 李邦华自觉将多尔衮居住的清宁宫给让了出来,崇祯碍于眼下的身份,也没有住进去。 满清的皇宫建筑群很小,清宁宫、永福宫、关雎宫等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大明皇宫中的东宫大,与大明朝臣的官邸差不多。 盛京之战虽然结束,但两百里外的费阿拉和赫图阿拉之战还没有落听,再往东辽阳、西平堡、义州等千里之地,依然是满清的大本营,所以中军营帐只能暂且居住于此。 当战报传来,所有人全都停下了动作,愣在原地。 “多尔衮竟然真的死了?” “这是多尔衮手中的传国玉玺?” 崇祯接过来仔细看了许久,不禁摇头,“传言传国玉玺乃秦朝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用和氏璧镌刻而成,上面有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后,王莽篡位,朝太后讨要传国玉玺,太后愤然将玉玺砸出去,被嗑碎一角,王莽找工匠用黄金补缺……” “世子,你怎么知道这并非传国玉玺?” “我一上手就知道……”作为大明的皇帝,他崇祯过的玉器太多了,而如今这块玉玺,无论从质地还是从精细程度上,都俨然上不得台面。 可当他说出口,才猛然发现不对,连忙支吾道:“我就是这么一提,你看着镶金的一角,压根就无法严丝合缝,显然不可能是皇家之物。” 李邦华半信半疑地看了良久,终究还是点头,“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交给陛下。” “好!”崇祯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指,振奋地说道。 这些天,崇祯自己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如果说他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也许就只有平虏军了。 如今平虏军在战场上战而胜之不说,更是将多尔衮给斩落马下。 这种军功,属实出乎了他的意外。 崇祯起身,深施一礼道:“还请督师能客观公平地将此事上奏给陛下!” 这种感觉别扭,内心却极度的舒爽。 “放心,我这就给陛下写奏疏!”李邦华拍了拍崇祯的肩膀,“这些人桀骜不逊,却也是真的能打仗,我会不偏不倚,该给他们请的军功,一分也不会少。” “感谢世子将这些人收服。” 李邦华说这话的时候,由衷的感慨,“难以想象若他们没有被招降,我大明内地又将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说来惭愧,并非我将他们收服,反而是他们教会了我更多。”崇祯感慨道。 这话并没有让李邦华泛起多少心思,只当是他谦虚,但在红娘子听来,内心却是翻起一层层涟漪。 红娘子咬着自己的嘴唇,身体微微晃动,看起来似乎毫无波澜,内心却是已经成波澜。 她的外表虽然刚毅,但自从这個男人出现,内心那些柔软的东西,不知不觉地慢慢的就流露了出来。 自己与他初见之时,心比石头还硬,可如今却是总是想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比如想着做菜的事情,比如想着女红的事情……许多自己之前都不以为意的东西,如今都在尝试着去做一些。 可刚毅、杀伐的一面已经彻底刻在自己的骨子里,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贤淑女子。 不免感慨,自己这辈子怕是无法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了。 有一次崇祯看到她在做女工,红娘子连忙脸红着将东西藏起来。 “我去给你炖只鸡!” 红娘子将女工藏在自己衣服之中,红着脸跑了出去,不想让对方看到出糗的一面。 对于杀鸡宰牛来说,她倒是异常的利索,几下拔毛去头,没有让一丝鸡血溅到自己身上,就将一只鸡给宰杀干净,炖入锅中。 鸡是李邦华给的,至于李邦华从哪里弄的,她就不知道了,但定然是从盛京城里弄的。 盛京被满清占据数十年,几乎全都是满清八旗子弟,要不然就是他们的包衣奴才,真正的汉人极少。 史书上记载,满清入关,京都内城不允有汉民居住,否则全族处斩。唯有那些汉族的高官和高级将领才有一丝资格。 盛京一战,城中几乎所有的满人都被杀死,以致于街道之中,经常见到鸡鸭、牛羊到处跑。 除了分发牛羊之外,还有大量的妇孺,近万人被登记入册,给军中有军功、没有媳妇的兵士发下去。 期间甚至有锦衣卫的人前来询问过崇祯,但被红娘子那几欲杀人的眼神给吓退了。 …… 赫图阿拉的战报是第三天传回来的。 五大营到达之后,并没有如何攻城,岳託就投降了。 火炮仅仅轰击了两轮,城墙之上便竖起了白旗。 其实在看到五大营的的旗帜的时候,岳託在城墙之上就彻底失去了战意。 从通州大战一直到后来的每一次大战,他几乎都参与了,也正是如此,他越加感受到明军的强大。 所以当听说盛京城被攻破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其实已经下了决定。 受降仪式是在盛京举行的, 这一天,持续数天的风雪突然停了下来,都突然艳阳高照,气温比以往高了不少,地上的雪在阳光之下,光耀夺目,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陛下万岁……” 所有的大明将士为之振臂高呼…… 第26章 也许我该主动一点? 随着多尔衮和岳託的降服,笼罩在辽东之上的战争气息开始慢慢变淡。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五大营和平虏军、孙传庭带来的九边精锐的工作就是将满清所有的鞑子全部给清扫一遍。 与此同时,一场大的迁徙也开始了。 满清的妇孺要送入关,而关内的一些汉人则是作为先头部队,进入盛京、萨尔浒等地方开始圈地。 其中有一些平虏军的将士也愿意留下来,便由李邦华、崇祯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他们之中许多人在西北和中原早已经没有了家人,能落在这里,谋一官半职,再加上有土地和老婆,也算是有个不错的归宿。 一时之间,山海关内外,车辚辚马萧萧。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的脸上再没有了惶恐不安,没有了那种难掩的恐惧。 大明……从关内到关外,一切尽归大明。 世事更替,不过数十年的时间,鞑子的数次入关几乎让所有的汉人为奴为娼,使得山海关外的汉人不得不离开,如今却又再次流动了起来。 十一月二十九,随着石道深的战报传来,满清的最后一队勋贵被清剿,辽东之战彻底进入了扫尾阶段。 盛京之内, 随着进入腊月,众人对于李邦华的态度,以及对于崇祯身份的变化,也决然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李邦华忙于军务,将盛京城的一切交于崇祯打理,而这无心之举,却让崇祯如鱼得水。 而朝廷为了支援辽东的建设,则是将不少大明的举子、秀才同统一考试,合格者发往盛京,交由崇祯来安排官阶。 以至于在盛京,李邦华的名声反而不如这位世子高。 “那位就是世子殿下?” “没错!” “想不到能将盛京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那是当然,据说此人乃是当今陛下……” 崇祯不是没有才华,但要说才华却也不多,治理整个大明不行,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治理个盛京城却是手拿把掐。 以至于五大营、平虏军、西北军中,不少人竟然成了崇祯的粉丝。 就连孙应元、黄得功、马祥麟这些人看到,都有几分羡慕,自己打了这么多的仗,杀了那么多的鞑子,竟然还不如一個皇亲国戚的世子? 失落感自然有,但念及传言,他们也只能咽进肚子。 而其中还有一点,这位“朱常淦”善于纳谏,包容下面的人,这让这些兵痞们一个个都发不起火来。 这一点或许崇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什么时候改掉这毛病的,他的多疑而少识,看似皆听实则偏信,大奸似忠,大昏似明,竟然在这一刻猛然之间明朗了起来。 …… 过了十五就是年。 盛京城内,风雪停歇,家家户户开始收拾起来自家的庭院,街头巷尾也偶尔能听见爆竹声响起。 红娘子打开门,看着街面上的汉人穿梭,从关内来的汉人推着从关内来的年货叫卖着。 “大伯,给我来一串冰糖葫芦!” “好嘞!” 红娘子将一枚铜钱递给对方,看着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咬一嘴到嘴里,眼眶却突然红了,眼前的视线也随着泪光而模糊。 不是不好吃,而是自打懂事起,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大师姐,你咋哭了?” “大当家的!” 红娘子连忙抹了一下眼睛,“没事儿,风雪迷了眼,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正是二当家和三当家,他们两个如今也从费阿拉回来了,暂时不知道去哪里,暂时便在盛京城里待着,今天过来串门来了。 “姐夫呢?” “衙门里面事儿多,一早就出去了。”红娘子将两人迎进来,“你们两个坐着,我给你们沏一壶茶。” “呼~!” 两人一听姐夫不在家,身形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说不上来为啥,别看这位世子武功不咋样,平常待他们也不错,但两人面对这位却是极其的有压力。 特别是三当家,看到姐夫的眼神就忍不住头皮发怵。 “大师姐,你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啊?”二当家瓮声问道。 随着满清的彻底落败,五大营的兵马已经开始有序撤离,最先撤离的是伤兵,紧接着是步兵,最后才是骑兵。 就在他们来之前,听说孙传庭带领的兵马,以及蓟辽总督洪承畴、宣大总督卢象升等兵马已经开拔,回自己驻地了。 红娘子端着茶壶出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听你姐夫的意思,要等盛京的所有事情运转顺利之后,才会回京。” “伱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三当家的抬头看了看红娘子,脸色有些发红。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我……我看上了一个娘们,腚大腰园,我娘在世的时候说这种人能生,我想娶了,可她又是满族的……” 二当家眼珠子猛然瞪大,愣了老大一会儿,才憨憨地骂道:“狗东西,我说你怎么这几天天天往外跑,还不让我跟着,你不是说要给我说个媳妇吗?怎么你先勾搭上了?” “我这不是想着自己先解决了,然后再给你找个嘛!” “你滚犊子……” 红娘子看着两人打闹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都是大人了,也到了找媳妇的时候了,师父走得早,我这当大师姐来给你们张罗这事儿,别管满族不满族的,只要你们看上了,我去给你们说。” “谢师姐!” “谢大当家!” 两人见大当家答应,顿时大喜,没继续多待,唯恐那位姐夫回来,便匆匆离开。 红娘子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很快却又有些惆怅,当初的那些兄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能看到他们几个和乐融融,她由衷地希望他们能结婚生子,过安生的日子。 红娘子转身拿起来铁枪,却又突然放下,看向门口,开始希冀看到那个身影。 “也许,我该更主动一点?” …… ps:我看见有书友说,为何在辽东之战之中,孙可望、李定国的笔墨这么多,反而孙应元、黄得功这些人要少了许多,这一点大伙儿可以去了解一下这两个人,因为篇幅的原因,没有在文中没有作过多的解释。 当你们真正了解孙可望和李定国之后,自然会明白。 感谢大伙儿的支持,最后这些章节不收费,给个推荐票就行。 第27章 悄悄来到你的门外! 京城,久违的太阳终于穿透了厚重的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 天空变得蔚蓝,几朵懒散的白云在空中慢慢地荡漾,仿佛向寒冷的世界投去温暖的怀抱。 地面上的雪也开始慢慢融化,冬日的寒冷和阴霾被阳光给砸散,大明的百姓焕发出新的生机。 “陛下,东南各省的税赋已经全部查清。”王承恩将一摞摞的案卷放在了桌子上。 “让廉政司再查一遍,最后再汇总到我这边。” 事情该是谁干就是谁干,做皇帝的从来都是看结果,而不是事必躬亲。 所以哪怕事情再紧急,他也很少插手,当然必要的抽查还是有的。 朱常淦摆手,目光定格在陈圆圆之前绣的玉女图上,“可惜了,现在还是孕早期,要不然……摆去刘选侍那里。” “是,皇爷!” 陈圆圆自从怀上之后,也搬到储秀宫去了,现在也只有刘选侍一人在那边住着,总不好太长时间不疼爱。 “陛下……” 刚进入承华殿,就看见刘选侍娇滴滴地在等着了,她羞怯地垂下了眼帘,酡红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晕,有种异样迷人的气息。 王承恩冲着屋子里面的其他人等挥手,众人连忙退出去。 “陈妃走了之后,你可还适应?” “回陛下,适应!”她低声地娇喘了一声,似乎还有些雀跃。 刘选侍轻轻咬着咬唇,克制着自己的举动防止让皇帝产生误解。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悸动,嘴唇的印迹显示着她已经迫不及待下一步的发展。 朱常淦轻轻拍在刘选侍的身上,一股肉眼可见的涟漪在她的身上传递。 红晕瞬间蔓延全身,有股甘美的肉,散发出气息。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那就是跳崖,挡不住的…… …… 一炷香之后,王承恩、宫女们进来伺候皇帝更衣。 刘选侍则是脸色羞红如火,用被子盖着自己的脸,不时地露出眼睛,看向皇帝,然后又趁着皇帝没有看过来,再次盖住。 “皇爷,兵仗司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蒸汽机研发成功了。” 等穿好衣服后,王承恩才说道。 “哦?”朱常淦起身,“走,去兵仗司!” 他回头看了一眼刘选侍,“王承恩,给刘选侍多添加些炭,这屋子有点冷了。” 王承恩连忙跪下,“皇爷,臣罪该万死!” 他自然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皇宫里的这些道道,他门清,不管是不是有人给刘选侍穿小鞋,但皇帝发话了,王承恩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朱常淦从承华殿出来,轻出了一口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朝堂上如此,大明的后宫亦是如此,他能帮一次,帮两次,但……终究还是要她自己明白一些东西。 “李邦华他们什么时候到京?” “回皇爷,预计腊月初八开始回返,春节之前可以到京。” “如今国库里面不缺钱,回京的抚恤、福利这些东西都安排好……另外,襄王今年也留在京都过年。” “呃……”王承恩怔了老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有些想不明白,皇爷为何对这位襄王如此上心,平日里隔三差五就去看看,聊聊心,如今在京都已经一个月了,不仅不让他回去,反而还要留下过年。 这种情况……他真的懵逼。 …… “吾儿又打胜仗了。”皇宫外不远的一处府邸之内,襄王朱翊铭看着《大明日报》上面报道的消息,忍不住开怀大笑。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襄王拿着手中的报纸,一个一个给院子里面的下人看。 咧起来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等转了一大圈之后,他终于又回到屋子里面,自酌自饮起来,喝了几口,却又忍不住愁苦起来,“吾儿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京都,皇帝待他是真不错,可越是这样,他这心里越是不踏实。 大明朝两百多年,从未有皇帝对其他脉的藩王如此厚待过,即便是被烹的父王进京,待遇也不过如此,而自己都是第七代襄王了,实在没有理由被皇帝如此重视。 难道陛下要将我作为人质?好拿捏吾儿? 亦或者是…… 在他的眼中,事出反常必有妖,襄王朱翊铭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以至于整個眼圈都是黑的,如一个熊猫一般。 刚想眯一会儿,却听闻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司礼监王公公到。” 他从椅子上猛地摔下来,却又连忙爬起,小跑着从屋子出来,“王公公,您怎么来了?” 王承恩连忙将朱翊铭给搀扶住,“襄王爷,陛下让我来看看您,这天气冷了,让我给您送一些木炭过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小太监们从车上抱着一筐筐的木炭从外面进来。 “上次的木炭还没有烧完,公公您这……”朱翊铭的脸色微变,嘴角抽搐。 “襄王爷不必省,陛下说了冻着谁,也不能冻着您!”王承恩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小太监们快点。 “襄王爷,您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我随叫随到。”王承恩向朱翊铭行了一礼,说了这么一句,“您的好日子要来了。” 可这话落在朱翊铭的耳内,却是另一番意味。 完了……完了,陛下这是要对我襄王一脉动手了?! …… 辽东,盛京。 崇祯从衙门里面出来,天色已经将晚,他裹了裹衣服,朝着皇宫走去。 月亮初上,地面之上撒着一层最后的余晖, 老远,他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落在斑驳的红光之中。 余晖落在红娘子的脸上,有种异样的静谧和美感。 崇祯一直走到跟前,然后走过去,他在前面走,红娘子在后面跟着。 对方没有说话,但仅仅是看到对方,忙碌了一天的崇祯整个人却松弛了下来。 良久,红娘子才终于问道:“听说,再有几天,李督师也要回京了?” “对,腊月初八。” “那你呢?” “我自然也要跟着回去的。“ 红娘子咬着自己的嘴唇,扭身看了看前面的这个男人,她攥了攥手指,开口说道:“我想带你回老家一趟。” “啊?” 红娘子低着头,“回河南一趟,去给师父上个坟,还有……虽然老家那边可能还有一些人,把你带回去,让他们看看。” “虽然他们把我卖了,但我还记得老家在哪里,我从那小山沟出来的时候,家里人都还在的,那时候家里吃不上饭,这些年饥荒、兵荒马乱,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们,但做女儿的,终究还是要回去看一眼。“ “这些年师父离世,又有那么多师兄弟,再加上山寨,太多事情,一直想回去,却回不去,原本想着等天下大同了,可如今……” “……” 红娘子自顾自地说着,将这些年心底里面的想法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等说完了,她却反而脸红的像柿子一样,抬起头,“伱……你是不是……” “行,我跟你回去!” “……”红娘子看着他,眼眶突然红了。 她低着头,小跑着超过崇祯。 跑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崇祯。 …… 红娘子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会这样? 自己是流寇,而对方是皇室宗亲……她其实只是和对方这么随口这么一说,压根没有想过对方会同意,可谁想对方却直接同意了。 这让她有感动,有惊慌,甚至有些荒谬。 所以只能慌慌张张地跑开,以防自己在他面前失态! 可人是跑开了,但一种心思却是在内心深处,落下开,并且快速地开始生根发芽。 一连几天,她看到对方都不由面红耳赤。 终于,在腊月初七的晚上,红娘子怎么也睡不着,悄悄地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朱常淦的门外。 …… 感谢大伙儿的票票!tks,周末快乐! 第28章 另一番战场 盛京皇城, “如今辽东已平,接下来就是西域……” 朱常淦躺在床上盘算着。 明末的西域,包括今天的新疆、甘肃河西走廊一带,以及中亚部分地区。 居住着许多游牧民族,生活环境艰苦,但却是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必经之路。 相比辽东,其重要性一点不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大明的心腹大患已除,他整体的心情是舒畅的,可既然自己来都来了,不实现大一统,就这么回去,简直是莫大的浪费?! 朱常淦拽过来枕头感慨了一句,“这地方是真的不如皇宫舒坦。” 到了晚上,朱常淦自然是和崇祯已经换回了身体,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也尽量选择低调,极少出门。 即便是出门也是上个茅厕,回来就将门给反锁上了。 “嗯?哪里的声音?” 听着外面有声音,朱常淦猛地坐了起来,然后轻轻地走到窗户边上,点着灯,然后检查了一下门窗,发现没有任何的异样,才再次回到床上。 …… “呼~” 门外,红娘子却是大喘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鲜艳欲滴,并且蔓延至脖颈后面,手指因为攥紧而指节发白。 “他竟然还没有睡?” 该做的心理准备她已经都做足了,可到了门口,推门才发现。 门被反锁的,窗子也是锁上的。 她尝试撬了几下,结果房间里面的灯一下子亮了。 一刹那,红娘子的脸色因为特别的难为情而刷白,紧接着脸和耳朵、脖子全红了。 几个闪躲,隐入黑暗之中,心脏如火山喷发一般,轰轰跳个不停,脸上的红霞更是连黑暗都难以掩饰,烫的要死。 丢死人了,竟然被他给发现了……可她走着走着,脚步突然顿住。 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闪烁,“我就这么走了?明天可就回京了,错过这個机会,可就……” 他是皇室宗亲,自己则是反贼头目。 皇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自己唯一的机会就在今晚了,一声懊悔、痛苦的唏嘘,仿佛从她的灵魂深处散发出来。 “如果说嫁给你也算是一种错,那我情愿错一辈子。” 红娘子攥了攥手指,扭身回返。 只是这次,她没有再隐藏自己的脚步声,而是正大光明地朝着那个房间走了过去。 声音比她以往走路时候,似乎更大一些。 …… 朱常淦刚躺下,却突然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不由有些警觉,“谁啊?” 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他直接坐起身,又问了一句,“外面何人?”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嘭~ 门框的位置突然裂开,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从外面伸了进来,如长了眼睛一般,将门后面的那根木头直接给推掉。 然后门被打开,然后又被关上。 朱常淦整个人怔在原地,“你……你好好的敲门不就行了?” 他吹了一下火折子,借着微薄的火光,看到红娘子脸色收敛,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拘束,脸颊通红。 “呼~!”红娘子没有说话,反口将火折子给吹灭。 房间瞬间再次落入黑暗。 “你……” 红娘子脸色娇艳欲滴,却又饱含坚定之色,眼眸闪动,“今天俺已经下定决心,事不成,终不还……” …… 盛京的天空风雪激烈,天地一色。 寒风呼啸,如千军万马从山间呼啸而过。 天空之上,无情的风雪像是怒气冲冲的恶神,不断地向大地扔下冰霜,摧残着一切能够被摧残的东西。 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即使是最顽强的人也会感到无比的力不从心。皑皑的白雪,强烈的寒风,空气中弥漫着悸动的气息。 躲在屋里的朱常淦,被一股升腾的气息冲击。 红娘子出手如电,朱常淦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制住了。 “你给我过来吧你。” 一声娇喝,让朱常淦浑身一抖,大脑如被镢头给凿的一般,一片空白。 窗户之上,人影晃动。 在红娘子的狂风暴雨之下,朱常淦就像那独自承受雪的森林里,一根小小的野草,却顽强地屹立不倒。 …… 随着这边的声响,有一队人马从远处跑了过来,赫然正是二当家和三当家,他们两个从战场上下来之后,便被红娘子留住,保护朱常淦。 无他,终究还是自己人心里更放心。 “怎么回事儿?” “发生了什么?” 两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可即将赶到近前的时候,三当家却是猛地拦住了众人,“等下!” 他喉结滚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走,回去!” “回去?!老三伱啥意思?”二当家眼睛瞪的驴蛋一样大,“没看见姐夫屋子出事儿了?” “夯货……现在走,咱俩都没事儿,可如果现在不走,咱家就真出事儿了。” 三当家拉着二当家,见他依然执迷不悟,凑近了他的耳边说了几句,“里面是……” 二当家:“……” 脸上异常的精彩,猛地反应过来,扭头就赶手下的人,“走,赶紧走。” 等将属下给赶走了,两人离着老远才停下,一人点上一锅烟袋。 “不愧是咱大当家!” “那是!” “这回稳了!” “……” “听说世子这院子突然乱起来了,没事儿吧?”远处又跑来了一路兵马,领头的正是英国公嫡子张世泽。 明天就是回京的最后一天了,容不得出半点差池,所以李邦华直接让张世泽、黄得功等人轮值盛京的安保事宜。 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朱常淦,突然听说这边有异样,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 “无事!”三当家连忙拦住众人,“我师姐和姐夫在里面……” 张世泽表情瞬间凝固,惊疑地看着两人,“确定没事儿?” “我们两个以脑袋担保,真没事儿……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自己过去确认一下。” “……”张世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你特么坑我是吧? 这种事情,他自然是不敢去的,但就这么走了,他又怕出问题,索性也就留了下来,让属下离着远一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围了起来。 没等张世泽他们等多久,就听到又有一队人马到来,正是李定国、孙可望他们,作为最不希望“信王”出事儿的人,他们闻听消息之后,也是舌头打结,身体僵硬。 “那……大伙儿都退远一些!” …… 窗户之上,影影绰绰,被撞的晃动不已。 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痕,恰似红娘子前行路上的小小的标志。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这女子外表看着极其的冷淡,但在这一刹那却是满足了男人内心对于异性最深层次的渴望。 其中更包含后世再也找不到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欲拒还迎……朱常淦内心狂跳,竟无法自拔。 “她此时来找我,定然是早已经下定决心了。” 在风和雪的夹击之下,襄王府的世子爷终于长大了… …… ps:感谢大家还等着,我本来想着,将后面的写完,然后一下子放出来。(*/w\*) 一会儿还有一章。 第29章 回京! 翌日, 当太阳初升,崇祯起来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只有他一个人,推门而出,外面已经跑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咦,外面这些人看着自己这神情是什么意思?” 他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众人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不对。 “姐夫!” “姐夫!” 二当家、三当家似乎表现的也比之前要亲切了一些,唯有李邦华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些可惜。 “吃些东西吧。”红娘子早早地起来了,她将吃食冷淡地放在桌案上,脸色通红。 落在崇祯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相比以往,今日的她怎么有了几分成熟妩媚的气息? 刚想问,却听着有人大喊:“启程回京!” “回京了……” 随着军中呼喊,各营的将士开始陆续启程。 “世子,督师找您议事。” “来了!” 看着祝永淦离开,红娘子红着脸,咬着嘴唇,想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走进昨晚的那个房间之中,开始收拾对方的贴身衣物。 左右自己做出抉择了,还怕什么? 等收拾完所有的东西,红娘子又想起昨夜之事,脸色娇红,“听老人说,男子事后多要进补,要不然……” 她的目光环视四周,钉在两只鸡身上。 刀光闪烁,拔毛过水,很快就炖在了锅上。 锅盖掀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鸡肉的颜色逐渐变白,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渐渐散去。 红娘子浑然不知自己脸上的两道灰,用筷子扎了几下,脸色欣喜地盖上,小火继续煮着,直到鸡肉熟透,汤变得浓郁…… …… 崇祯从李邦华的大营回来,才明白过来,为何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如斯。 他险些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态,红娘子竟然把朱常淦给办了? 那自己算什么? 他简直想破口大骂,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自己喜欢上这個女子的,他甚至想着等两人无法交换身体之后的一些事情,可现在……一切都为之已晚。 关键是接下来如何相处,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名义上这是婶子,事实上……也是婶子! 犹豫良久,他终究还是自己钻入了李邦华的车厢之中,眼不见心不烦。 红娘子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等三当家从中军营帐回来,说祝永淦留在督师的营帐之中时,红娘子整个人的目光陡然炙亮,似寒芒射出。 “老二、老三,你们两个过来吃。” “这……不好吧?” “让你们两个吃,就吃,再废话,别怪老娘翻脸。” “啊?” 二当家和三当家,俩人脸都绿了,不是……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红娘子强压着自己的火气,“不着急,不着急……他这人肯定是好面子。” 昨夜自己用强,他定然抹不开面子。 等晚上的,我看他还怎么给我好面子? …… 大明京都,朱常淦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自己是正常人不是太监,那情景、那光景,而且还是红娘子动的手,自己即便挣扎也没有用。 “世间竟然有如此奇女子……” 良久,直到王承恩叫了他两次,才猛然回过神,扭头吩咐道:“传令廉政司、锦衣卫,在春节之前,扫清江南之外的其他诸省税务。” “是,皇爷!” “另外告诉麻士,让应天府的廉政司以及那些士子也都动起来!”朱常淦叫住王承恩,亲手淦给炭盆里面添了两块木炭,“这把火烧完,江南的事情,等开春番薯都种下,西北之事也该有些眉目了……” 辽东战局定下来,两京一十三省也该安分下来了。 小冰河即将快速过去,而知道这个消息的唯有朱常淦,不利用这次机会,岂不可惜? “务农司最近有上疏没有?” “回皇爷,务农司最近的奏疏都在这里了。” 朱常淦看着务农司,对于修建水库,水渠,蓄水等的策略,点了点头,“准了,让户部在春节之前将钱粮拨付到账。” 他要为接下来的番薯大种植作准备。 接下来定然是气温回升……大明朝内部最大的问题便成了吃饭的问题。 大明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粮食问题,无论是番薯,还是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首要的便是助力农业。 只有吃饱了饭,才能将大明真正的盘活,变成活水。 朱常淦大概翻了翻朝中上奏疏的大臣名单,发现里面没有孙承宗,“孙阁老此次也没有上疏吗?” “回陛下,孙阁老下朝之后,就坐轿子回府了,陛下若找他,我现在就去将他寻过来。” “不用。”朱常淦目光灼灼,“宫里面刚进来一些秋梨进来,你给孙阁老送一些过去。” 对于孙承宗,朱常淦还是不得不服。 此次内阁大调整,孙承宗之所以没有动,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太会明哲保身了。 皇帝要做的事情,自己能不发表意见就不发表意见。 有他在前的顶着,其他文臣在皇帝清洗过几轮之后,话语权早已经无法和几个月之前相提并论。 还有一点就是礼部布置大军回京的庆典事宜,朱常淦对此没有太多的关注,反倒是对于崇祯和自己即将的见面,有一种异样的期待。 …… 一天的工作量没有多少,朱常淦没感觉如何,却发现日头偏西,皇宫的风卷着一帘又一帘的婉霞,映照在金碧的琉璃瓦上,霞光四溅。 “呼~”等朱常淦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辽东的旷野之上。 外面的冷风呼号,对面的李邦华正在看书,百无聊赖之下,他走下车,小跑着前往茅厕。 “好家伙,崇祯这家伙咋回事,憋了这么久,不知道憋尿伤肾吗?” 可跑着跑着,突然一阵寒风掠过。 “谁?” “你不是不下督师的车吗?”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背后响起,紧接着身子一紧,被人给提了起来。 是她? 又来? …… 第二章送上!还有一万多字,三天之内更新完,也不耽误大伙儿时间。 第30章 终章! 临近年关的京城落了一场雪,银装素裹,整个城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 近处的宫殿和古朴的街道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高耸入云的树干被积雪压弯了腰,偶尔会因为积雪过重而断裂,发出沉闷的声响。 寒风凛冽,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色的雾气,人们穿着厚重的棉袄,用围巾和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两个路人急匆匆地走过,留下深深的足迹。 皇宫之内,风雪将桑的湖面雕刻出一层薄薄的冰,偶尔有几只鸭子悠闲地在冰面上滑行,留下一串串细碎的冰花。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如同羽毛轻柔地拂过脸颊,让人感到一丝丝的清凉。几个皇子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悦耳,为整個皇宫增添了一份生机。 道两旁挂满了彩灯,灯光柔和卷着无数的色彩斑斓。 皇宫前方搭建了舞台,四周插满了旗帜,旗帜震荡着空气。 舞台两旁到处五彩的纸张和彩色的带子,让人欢心和鼓舞,百姓们在长安街上不住地穿梭,小孩子提着灯笼,有的拿着花火,欢声笑语不断。 小贩们推着小车,卖着小吃和杂耍物件,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追逐着吵闹着,欢声笑语响彻云霄。 此时还没到达春节,却已经充满了节日的气息,百姓们脸上无不露出笑意。 国战……一战而定乾坤。 一战而扫平辽东的的英雄们要回来了。 百姓再也不用遭受入关南略之危,他们怎么能不兴奋?如何能不期待? 不仅大明京都,整个顺天府都是一片欢腾。 …… 而此时,大明的各大营已经过了山海关,进关之后路一下子就宽敞了许多。 沿途的百姓夹道欢迎,提着食物、鸡蛋给将士,但都被一一婉拒。 “这便是我大明的百姓!” 崇祯眼眶发红,内心复杂、澎湃如滔滔江水。 曾几何时,自己希冀看到的……大抵也就这样了吧?! 五大营的兵马留在辽东的大概还有五分之一留在辽东,做最后的肃清和震慑。 平虏营则是除了自愿留下的,全部带回来了。 行进到蓟州之时,李邦华将孙可望、石道深、李定国一同给叫了过去。 众人这才知道,皇帝的旨意到了。 李邦华带着一众将士前往迎接圣旨,崇祯却是看着红娘子有点面面相觑的味道,本来没有叫他,他却也跟着前往。 “哼!”红娘子咬着嘴唇,狭长的眼眸瞥了他一眼,柳眉倒竖:“昨天晚上的时候,不是还挺能耐的吗?” 她可是记得昨晚他用了几种姿态的,怎么天色一亮,就彻底忘记了? “老二、老三,你们两个将这鸡肉给吃了。” “呃……” 这两天,二当家和三当家都快吃腻了。 关键两人能感觉出来,这是大当家和姐夫在这儿斗气呢,夹在中间,肯定没好果子吃啊! “大当家,我想起来,督师那边找我有点事情。” “俺也一样。” 二当家和三当家两人小跑着逃离现场。 …… 却说中军营帐之内,新任的司礼监太监左士庆正在宣旨: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擢升为兵部尚书!” “三边总督孙传庭入京,为兵部右侍郎督援军同行……” 黄得功、孙应元、张世泽、马祥麟等人也纷纷有晋升,加兵部侍郎的官衔。 众人眼中一个个精光闪烁。 大明朝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五官加兵部侍郎官衔的,总兵官便已经是极限,但如今却一个个加兵部官衔,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前来的宦官传旨之后,又将李定国和孙可望给留了下来,下了一道口谕。 “啥?陛下单独召见?” 李定国听闻锦衣卫传来的圣旨,喉结不住的滚动,要说他自己没有野望,那是不可能的,可面圣这种事情,在此之前,他还是没有想过的。 毕竟自己连总兵都不是,却得以单独的面圣机会。 “臣谢主隆恩!” 李定国激动不已地拜谢。 …… 皇宫之内,朱常淦正在构思一些政令。 辽东之战后,所进度条便不再涨了,国运值倒是继续在涨,国祚也在往上不停的翻动。 朱常淦在想这个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想来想去,终究还是瞄准了士绅制度。 可对于文官们来说,寒窗苦读后一朝中举,便成为封建的官僚阶级的一部分,就和普通的百姓们彻底地划清了界限。 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士农工商,一下子跃迁到了最顶阶的存在。 而朱常淦要做的就是将士农工商直接给击沉,而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在此之前便先要将生产力给提升上来。 “传令兵仗司,让王徽前来见朕,之前火车的思路,开春之后,可以尝试了,第一条线路,京都到松江府。” “是,皇爷!” 王承恩临走之前,问了一句,“皇爷,据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襄王世子与女匪首同房了。” “嗯?” 朱常淦浑身一怔,表情僵硬了片刻,“朕和你们说过,皇室宗亲的婚姻大事,朕不再插手,更何况红娘子、李定国他们忠心耿耿,何必如此惊诧?” “可……他们终究是……” “滚出去!” “是,皇爷!” 王承恩闻言,真的躺下,滚着出了大殿,朱常淦看着想笑,“回来。” 王承恩咕噜一下站起身,“皇爷!” “起来吧,给襄王去一份敕书,封红娘子为大明总兵官。” 有了这个总兵官,朱常淦迎娶过门,也不算太过寒碜。 朱常淦为何让锦衣卫单独给孙可望、李定国传旨。 一是为了彰显大明对于流寇的既往不咎,另外就是爱惜人才。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这个大明最后的名将,大明灭亡18年后,依然还在战斗的人物,并两蹶名王。即先后大败两名清朝王爷,一名是定南王孔有德,另一名是敬谨亲王尼堪。 他想试一下,这个人物在自己手上,到底能发挥出来多大的水平。 西域、漠北、漠西……漠北的喀尔喀蒙古,车臣汗、土谢图汗、三音诺颜、札萨克图汗等部,如今看起来,问题不大。 但漠西的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杜尔伯特部、辉特部,其分布地区东自阿尔泰山,西至伊犁河流域,却是大明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地区。 朱常淦认定的几个将领之中,李定国占一个。 “皇爷,还有一件事,襄王世子给您一封手书,请您过目。” “哦?” 朱常淦疑惑地接过来,展开整个人愣住,居然要要求他下发一封旨意,让他参与会试。 会试? “他竟然还有这执念?” …… 京都,还有一个人,这几日以来,一直难以入眠。 “吾儿要回来了。” “吾麒麟儿要回京了……”襄王朱翊铭抑制不住的兴奋,在京城这些日子,他不仅没有胖,反而瘦了好几斤,整天忧心朱常淦如今听说儿子要回来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可他先迎来的却是皇帝的圣旨。 敕封红娘子为总兵官? 朱翊铭表情一下子凝固……这么说,那女子竟然真的进我襄王府的门了? 吾终究还是要面对此女…… …… 腊月二十八,京城如水沸腾。 阴霾尽去,阳光洒落在大地上,金灿灿的光芒让人眩目。 鸟儿欢快地歌唱着,伴随着身后传来的蹄声,迎面而来的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先头部队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前行,玄甲重盔的将士们出现在了京城众人的视线之中,紧随其后的是一排排的战马,铁骑驰骋间扬起的泥土掀起了一阵阵轻柔的波纹,袅袅婷婷的缕缕烟雾和朝阳的光芒交相辉映。 他们一路奔波却趾高气昂的步伐,他们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巨大战车上塞满了各种兵器,每一件武器都散发着威风凛凛的气息。 “来了,来了!” “奏乐!” 鼓瑟齐鸣,震动寰宇。 朱常淦乘坐着车辇,而崇祯坐于马上,两人相隔很远,但目光接触的瞬间,却是两人同时晕了过去。 “皇爷?御医,叫御医。” 王承恩吓了一跳,连忙将皇帝给扶住,只见对方悠悠醒来,“大伴?我这是……回来了?” “皇爷,您说什么呢?” 王承恩看着皇帝,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表情猛地僵住,身形有些发颤,“皇爷?您……” 如今是白天,但皇爷好像和晚上的时候一样了? “呼~” 崇祯左右看了看,目光直视冬日的阳光,“不必叫御医,朕无事……” 后面的话,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 “朕只是回来了!” …… 而在大军之中,朱常淦却是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还是红娘子眼疾手快,将他给扶住,“夫君?你怎么了?” “没事儿,想来是有些累了,突然有些晕。” “你……你坐我的马上。”红娘子脸色通红,忍不住腹诽,“难道是这几天太过操劳?” “回来了?” 朱常淦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从未如此的真切,似乎比以往又有了一些不同? 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准。 第31章 后记1——崇祯赴考。 虽然两人交换回来了身体,但大明朝的国策还是在朱常淦的手里,在崇祯的恳求之下,朱常淦终究还是对他以及江南的几个省份的士子进行了一次乡试补考。 这个原本应该在八月初六,因为战乱而重开的考场,由朝廷派遣的正副主考,所有的官员均由京官担任。 开始入闱,先举行入帘上马宴,内外帘官都要赴宴。 宴会之后,内帘官进入考场内分配好的处所,监试官封门,此后内帘官便不再外出,且内、外帘官不相往来,有事只能在内帘门处交谈。 乡试共有三场,每场考三天,而且三场考试都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 考生们进入考场时要经过严格的搜身,然后按次序进入自己的考棚,然后便会锁门,不再允许出入。 考棚又叫“号房”,是贡院之中一间间独立的小房间,是考生在考试期间答卷、吃饭和住宿的地方,也就是说每场考试的三天之内,考生们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号房内完成,直到考试结束。 不过这次,号房的条件要好许多,有炉子,有炭火,既可用来取暖,也可用来做饭。 乡试的监考通常较为宽松,监考官只负责查看考生是否作弊,除此之外,无论考生在号房里做什么,监考官员都不会过问。 在皇帝的故意指使下,朱常淦得以与崇祯转换位置。 乡试的考试内容,以《四书》、《五经》、策问为主,同时也考察考生的写作和思想问题,主要包括考生对于《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和理解程度,考生对于诏、判、表、诰等文体是否能熟练运用,同时还会抽取当时的时事政务四五条,要求考生结合经学理论发表议论或见解。需要注意的是,从明朝中期开始,策问便要求考生严格按照八股文的形式书写。 作为三年一次的省级大考,举人录取率仅有3%至4%。 乡试又称大比、秋闱,由皇帝钦命的主考官前往南北直隶及各省省城主持,凡本省生员、贡生、监生经科试合格者皆可应试。虽然生员原则上只允许科试第一、二等和三等前三名参加,但实际上通过录科、录遗(相当于由学政主持的补考)通过者,也都可以参加,但身世不够清白或父母丧事未满三年是不允许参加的。 乡试分为两种,其中“常科”每三年举行一次,通常在八月份举行,因考试时间固定,因而不再提前通知;另一种则是“恩科”,是指在发生重大事件时,由朝廷临时增加的考试,这种则会由朝廷提前通知。 乡试由朝廷委派翰林、内阁学士前往各地主持,各地布政使衙门则要抽调官员负责具体事项,其中在考场内办事的称为内帘官,主要负责监考和阅卷,例如主考、房官、内提调、内监试、内收掌等;在考场外办事的则称为外帘官,主要负责管理考场的事务,如监临、外提调、外监试、外收掌、受卷、弥封、誊录、对读等。 因为是针对湖广、江浙等地的考试,所以放榜的时间也很快,仅仅十天不到就放出来了。 拢共有一万余人参加,崇祯的名次为八十名。 有明一朝乡试录取的人数,通常由朝廷按照各省人口和文教情况分配,通常从数十名到一百多名不等,每次乡试全国录取总额约为一千人至一千二三百人。 按照统计,明朝成化至嘉靖年间,全国乡试录取率维持在4%上下,而隆庆以后的录取率在3.1%左右,就录取率而言,举人可以说是科举中最难的一关,因而也有“金举人、银进士”之说。 当然,举人虽然如此难考,但考上之后的待遇却同样是质的飞跃。举人除了拥有秀才所拥有的待遇之外,其中经济层面最实惠的待遇便是免税权,即举人名下土地可以豁免皇粮国税,如此一来便会有百姓或乡绅主动将土地投效到举人名下,从而获得免税权,于是举人一跃便可成为地主。 政治层面最直接的便是入仕权,考中举人之后便等于拥有了做官的权力,虽然只是候补官员,但运气好点还是能够外放个七品知县,即便运气差点只能混個县丞、主簿等佐贰官,那身份地位也已经是大为不同,毕竟已经等于成为了统治阶层。 可崇祯却不满足于此,直言自己发挥不好,要参加接下来的会试。 …… “快,皇爷在前面等着,你们看好了,一只鸟也不能放过去。“王承恩在路口看着皇帝走入考场之中,吩咐几个贴身太监道。 嘶……皇爷咋就突然迷上了科举了? 二月初九至十五日举办,因在春天举行,故也称春闱。 又因多为礼部主持,故也称礼闱。 有明一代,会试的地点在京城东南方向建的贡院,专用于举办会试。 会试主考官通常有两人,通常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六部尚书以下,副都御使以上的官员充任。 另有同考官16人,多以翰林充当。 崇祯一路经过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 待时值杏花绽放,会试放榜,因而也称“杏榜”。 经过会试,考中者均称贡生,第一名称会元。 此外,明朝还会在正榜之外再列副榜,正榜进入面试,副榜则没黜。(虽说录入副榜者没有参加殿试得中进士的机会,但也可以授予学校教官或其他低级官职,或直接收入国子监为监生,从而获得一定俸禄。) 虽然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但在有明一朝,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么殿试仅做排名,而一律不黜落。 也就是说,只要考中了贡生,那么基本已经成为了进士的一员。 会试的录取人数三百名,崇祯以三十五名的成绩,再次进入正榜。 为了防止作弊,在正式殿试之前,还要进行一次复试,在紫禁城的保和殿举行,算是对贡生资格,即参加殿试资格的一种确认。通过复试的考生,便可参加接下来的正式殿试,通常在会试同年的四月二十一日举行,地点同样在保和殿。 殿试只考策问一道。 按常理,试题由内阁大臣预拟数道,殿试当场由皇帝圈定。 但朱常淦却是亲自出题:“论大明的发展!” 考生自黎明抵达皇宫,经过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试题。答题不仅要严格按照八股文,书法也要求必须采用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 殿试只进行一天,日暮时分交卷,经收卷、掌卷、弥封等手续后统一封存。待阅卷日,考卷分别交给阅卷官八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然后选出考卷最优异的十份进呈皇帝,由皇帝亲自确定最终排名。 经过殿试后,录取之人共分三个等次,其中一甲共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约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头名称“传胪”;其余人为三甲,称“同进士出身”。 考生名次确定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这个榜称为甲榜,所谓的“两榜进士”,便是对乡试乙榜和殿试甲榜的统称。 放榜之后,皇帝还会御赐“恩荣宴”,所有考官和上榜进士皆前往礼部参加。宴会之后,便开始陆续进入封官任用阶段。其中一甲三人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至于二三甲的进士,明清略有不同,明朝时会在其中选择长于文学及书法者,进入翰林院或六部观政(相当于实习),其中翰林院的称庶吉士,六部的称观政进士;清朝雍正以后,则要经由皇帝在保和殿举行的朝考,择优选择庶吉士。这个过程也被称为“点翰林”。至于没能留在京城的,则分别发放各部担任主事,或分赴各地分别任职。 明朝英宗以后,翰林便已经成为了朝廷的人才储备基地,时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语,因而庶吉士又被称为“储相”(一甲三人自然也算),在官场上是具有一定优先提拔资格的。 当然这是以前,但如今作为最后一届“古法”科举,朱常淦已经想好接下来的改革之路了。 最终,崇祯的名次。 定格在二榜,即乙榜16名。 …… 感谢大伙儿支持,成绩不好,一路走来,没有什么推荐,但也算是写到了百万字,对读者朋友们来说是个交代,对作者自己来说,也算有头有尾,是个交代。 第32章 后记2 崇祯十一年, 准噶尔汗国算是称雄西域的大国,仅逊色于辽东的满清,而且在背后与沙俄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大明肃清辽东之际,漠西蒙古准噶尔部噶尔丹汗乘机向喀尔喀大举进攻,土谢图汗等猝不及防,拒战失利。 沙俄趁喀尔喀战败,向其上层人物威逼利诱,要他们投降俄国以寻求保护。 经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倡议,喀尔喀蒙古举旗投靠明朝。 大明朝廷令黄得功、马祥麟,孙应元、孙可望、李定国出击漠西蒙古。 与此同时,漠南蒙古49旗王公、漠北蒙古各部之王齐集大明京都,举行会盟仪式,正式宣布宣布喀尔喀蒙古实行大明官制,漠北蒙古正式纳入大明版图。 漠北蒙古的贵族在大明京都落户,与大明友好往来。 时间从崇祯十一年夏开始,打到崇祯十一年秋,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便彻底击败准格尔部在喀尔喀的部队。 为了消除准噶尔的威胁,不给子孙留后患,李定国在击败准噶尔部后,直接就地格杀。 ……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祖大寿、吴三桂被调配到宣大。 大明内部议论不一,本以为祖大寿他们会抗旨不尊,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直接接旨了。 而在朱常淦看来,却是有些失望。 本来是一次性解决从李成梁开始的辽东军阀的机会,如今看来只能一点点消化了。 “世子,红娘子来了。” “夫君,我给你炖了鸡汤,你一会儿别忘了喝。” “呃……”朱常淦看着外面的红衣女子,头皮有些发麻,真是食之知味了,就不能歇几天? …… 而随着漠北的平定,明军直接西征。 此时的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首领是绰罗斯·和多和沁,他利用南伊斯兰教的派别斗争,征服了塔里木盆地 为了给大明秀肌肉,准格尔部直接派八万大军到漠南蒙古的乌穆沁草原,向大明示威。 但明军六万大军出击,直接将准格尔部给屠杀殆尽。 一举奠定省局,接下来几个月时间,李定国直接从伊犁河谷出发,攻占拉萨,杀拉藏汗,在卫藏建立大明的政权。 绰罗斯·和多和沁在众叛亲离之下,服毒自尽。 其儿子绰罗斯·噶尔丹继位,但很快又被黄得功给抓住,押送京都。 不仅绰罗斯·噶尔丹,就是他的一众老婆也被全都押送入京。 而随着噶尔丹家族覆灭,整个漠西蒙古陷入彻底的混乱,各部都在篡权,都在争名夺利,明军又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彻底征服了西域。 战争以及各部的自相残杀,使得数十万漠西蒙古人被屠杀。 据后世记载:“计数十万户中,先痘死者十之四,继窜入俄罗斯哈萨克者十之二,卒歼于大兵者十之三。除妇孺充赏外,至今惟来降受屯之厄鲁特若干户,缩设佐领昂吉,此外数干里间,无瓦刺一毡帐。“昭链的描写更加夸张:“凡病死者十之三;逃入俄罗斯、哈萨克者十之三,为我兵杀者十之五,数干里内遂无一人”。 留下的空地由大量移民填充 崇祯十二年,西北地区彻底一统。 …… 而在京都,随着西北的一统,朱常淦整個人浑身一震,整个人先是一阵惊喜,随即神情猛地呆滞了下来。 「主线任务拯救大明朝完成度:9999/10000」 「大明朝国运值:25679,(国运过万,天灾及小冰河变冷的趋势扭转,其后持续回暖中,百姓的生活改善依旧,一切稳中向好」 「已延续大明国祚:42000天」 「现代寿命奖励:42000天」 「资金奖励:1150684921元」 啥意思? 卡住了? 进度怎么不走了? …… …… 【反正到最后了,也不收费,正好讲一下李定国这个人。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就是因为看李定国的资料,才动笔的……写小说嘛,如果没有立场,那写什么?】 …… 1662年,李定国所部只剩五六千兵马,驻扎在九龙江一带(澜沧江流经西双版纳河段)。 恶劣的气候、低迷的士气让这支以陕西人为主的残兵迷失在人烟稀少的边境,粮食药物供给不足,将近一半将士病死。 绝境之下,李定国仍然鼓舞各地抗清势力奋起抵抗,同时派使者前往暹罗求援,并向缅甸打探南明最后一个皇帝永历帝朱由榔的下落。 直到永历帝被杀的噩耗传来,李定国自知回天乏术,不禁捶胸大哭,悲痛欲绝,数日之后就染上重病。 临终前,李定国撰写表文,焚告上苍:“若大明气数已尽,乞赐定国一人早死,无害此军民。”并对部下们说:“宁死荒外,勿降也!” 一代名将,历经三十余年的戎马生涯,徒留一曲壮志未酬的挽歌。 …… 清军曾经两次让李定国一心守护的理想破灭。 第一次是在1647年,张献忠的大西军与豪格所率领的清军在西充凤凰山对垒。两军交战时,张献忠为清军暗箭所伤,阵前殒命。 张献忠是李定国的老领导,也是他的义父。 之前说过,李定国从小颠沛流离,从10岁那年起,军营就是他的“家”。 崇祯三年(1630年),陕西一带饿殍遍野,饥馑相望,各地农民起义渐成燎原之势,敲响大明的丧钟。 年仅10岁的李定国,在这片遍布天灾人祸的土地上挣扎求生。出生于贫苦农家的他无依无靠,唯有吃草根树皮充饥,正在那时,张献忠率军路过。 张献忠见李定国相貌不凡,聪明伶俐,便将他带到军营,抚养其长大。 和李定国同吃一锅饭的还有孙可望、刘文秀和艾能奇三人,他们都被张献忠收为养子,日后成长为大西军的“四将军”,为张献忠征战四方。 其中,李定国有勇有谋,战功卓著,被誉为“万人敌”,是大西军中的顶级流量。李定国确实也有几分偶像气质,史书记载,他“长八尺,眉目修阔,躯干洪伟,举动有仪度”,且在军中以宽容慈爱著称,喜欢与文人打交道,精通兵法、星象,像是一位性情温和的谦谦君子,而非莽莽撞撞的一介武夫。 早在清军兵临川蜀时,张献忠就曾召集四名养子,说:“明朝三百年正统,未必遽绝,亦天意也。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 危急关头,张献忠放下十多年来对明朝的仇恨,命养子们以大局为重,联合南明抗清。 杀父之仇、民族之恨,不共戴天。之后十五年,李定国一直奔波在抗清前线。 张献忠战死后,大西军形势急转直下。 四将军以大哥孙可望为首,率领大西军残部且战且走,一方面摆脱穷追不舍的清军,另一方面突破南明军队扼守的长江,打开向南的通道,并在遵义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遵义会议”,确立由黔入滇,并与南明朝廷合作的战略。 大西军残部选择向云南进军,一是因为张献忠生前曾经得到过云南土司的接济,与云南兵将过从甚密。张献忠曾经通过石屏土司龙在田得到过大批马匹、兵器,李定国兄弟几人也与龙在田是老相识。 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在贵州休整军队时得知了沙定州叛乱的消息。 云南本是明朝黔国公沐天波的地盘。 明朝灭亡后,蒙自土司沙定州发动叛乱,攻陷昆明。 沐天波的妻子和老母都被杀,自己逃出来,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看到大西军兵强马壮,家破人亡的沐天波只好抱大腿,与四将军达成合作协议,请大西军平定云南叛乱。 大西军占领云贵两省后,孙可望、李定国等人用两年多的时间苦心经营,并废除了大西国号,确立“共扶明后,恢复江山”的政治方针。昔日的起义军举起了反清复明的大旗。 与此同时,天下大势风云突变,清军因鞭长莫及,无暇进攻西南,而万历的孙子桂王朱由榔在瞿式耜等人的扶持下建立永历政权,在广东肇庆与清军苦苦相持。 1649年,尚可喜率清军攻陷广州,孔有德率军攻陷桂林。一天之间,两广失陷,永历朝廷兵败如山倒,永历帝也与沐天波一样成了无家可归的光杆司令,一路向西逃亡到南宁。 彼时的永历帝正需要一个暖男,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向贵州的孙可望求助。 孙可望乐意效劳,又不想让他待在自己眼皮底下,整天朝见称臣,就把永历帝迎奉到贵州安隆千户所城安置。为表示尊重,特意把“安隆”改名为“安龙”。 据史书载,“王自入黔,无尺土一民”。永历帝自打依附孙可望后,就彻底沦为吉祥物,在后方竖起抗清的大旗。除了李定国,没几个将军真正把他放在心上,他们醉心于拥兵自固,打各自的小算盘。 不过,孙可望也不只是喊喊口号。1651年,这支以原大西军为主的抗清武装挥师北上,开始对清军的绝地反击。 1652年,李定国率部由黔入湘,一举攻陷靖州、武冈。 湖南的清军以为永历政权早就日薄西山,不知从哪儿杀出来这么一支雄师,彻底慌了阵脚。情急之下,剿抚湖南将军沈永忠向广西的定南王孔有德求救。 孔有德是明朝旧将,早在辽东时就已经剃发投降,为清朝带兵攻打南明时,又在一年之间占领广西全境。孔有德仗着自己资格老,脾气有点儿大,之前向湖南借钱遭拒,跟沈永忠互相拉黑。 如今李定国攻打湖南,孔有德不仅没有出兵相救,反而幸灾乐祸,以为明军与广西相距甚远。平时就在府中和部下吹牛,吹嘘自己在粤西用兵入神,聊聊诗和远方。 沈永忠孤立无援,只好带着手下将士向北逃窜。随着李定国一路高奏凯歌,除常德、岳州、辰州等少数孤零零的州县还在清军控制下,湖南全境几乎被南明军收复。 灾祸立马落到了孔有德自己头上,由于清军大量后撤,广西陷入南明军队的包围中。 当年六月,攻无不克的李定国率领精锐部队出湘,直取广西全州。 全州距离桂林不过咫尺之遥,可孔有德实在迷之自信,整天宅在城中,一直没有调兵回防桂林。直到全州清军被歼灭,孔有德这才大惊失色。 孔有德亲自率领军队前往迎战,本打算在兴安县的严关据险固守。严关是广西交通要道,明末历经多次维修,两旁城垣连山,易守难攻。可让孔有德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定国很快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这一险关,守军溃败,“浮尸蔽江下”。 几次战败后,孔有德只好狼狈逃回桂林。城外,李定国的大军赶到,将桂林围得水泄不通,只用四天就攻破城门,一拥而入。 一度被称为崇祯叛臣“首恶”的孔有德此时也只能仰天长叹:“已矣!” 城破之际,孔有德将多年来掠夺的珍宝和自己所居住的后殿付之一炬,随后举家自尽。 其妻白氏自缢前将幼子托付给府中侍卫,并嘱咐道:“如果能够成功逃走,让他剃度为沙弥,不要学他父亲做贼,落得今日下场。”这个孩子没能逃出城去,而是被明军关押,几年后被处死,孔有德因此子嗣无存。 李定国打败孔有德后,南明军队士气大振。之后几个月,李定国派兵收复广西全省。 孔有德手下的残兵败将一路逃到和广东接境的梧州,远在广州的尚可喜和耿继茂惊呆了,命前线各军不要和李定国正面抵抗,并撤到肇庆一带观望。 此时,若李定国坐镇桂林,假以时日必能收复两广,可惜孙可望目光短浅。得知清朝派敬谨亲王尼堪率领八旗精兵入湘,急功近利的孙可望命李定国率大军北上,因此错过了乘胜拿下广东的机会。 尼堪是努尔哈赤的孙子,参与过清军和大顺、南明弘光政权的作战,功勋卓著,丝毫不把南明军放在眼里。而且,他还曾跟随豪格进军四川,击败张献忠的主力部队,可说是李定国的仇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1652年十一月,尼堪率精兵进军衡州府,和李定国军狭路相逢。 李定国先派出一支1800人的部队佯装和尼堪交战,旋即后撤,诱敌深入。尼堪以为南明军不堪一击,李定国不过徒有虚名,顿时飘飘然,带着手下弟兄就往前冲。 李定国看出尼堪轻敌,便心生一计,命沿途的将士都装作不敌,遇到清军掉头就跑,并事先在二十里外的密林埋伏重兵。 尼堪沉迷在砍瓜切菜的快感中追击了二十余里,直到进入李定国的埋伏范围内。 李定国见尼堪中计,下令全军出击,一时杀声震天,万箭齐发。 清军猝不及防,被南明军打得找不着北,四处溃散。混战之中,尼堪本人从马上摔下来,由于一身华丽的亲王装扮实在太抢眼,立马被南明将士捅成马蜂窝,当场毙命。 战后,尼堪首级被士兵割下,拿去献功。正所谓“东珠璀璨嵌兜鍪,千金竟购大王头”。清军不敢再战,躲在长沙闭门不出,让李定国打自闭了。 一年之间连续打败两个清朝王爷,这是南明政权此前从未取得的大胜,李定国名声大噪。 身在江南,被清朝多次通缉的黄宗羲赞叹:“李定国桂林、衡州之战,两蹶名王,天下震动,此自万历戊午(1618年)以来所未有也。” 在桂林、衡州大捷后,李定国带兵东进,提出和福建厦门一带的郑成功军以及广东各地抗清势力合力攻打广东的计划。 此时的南明军分散各地,实力并不弱,只是被长期的内讧削弱,也没能建立一个统一的联盟,才让清军各个击破。 李定国认为,夺取广东可以一改南明颓势。 明末,广东一省的财政收入几乎是广西的十倍,有着丰富的财赋收入和物资补给,可以支援南明军作战。此外,收复广东后,孙可望、李定国控制的云贵、广西,夔东十三家控制的川鄂交界地区,郑成功、张煌言控制的闽浙沿海地区等将联成一片,一改往日呼应不灵、各自为战的局面。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李定国呕心沥血策划的战略方针并没有得到响应。初次攻打肇庆,李定国孤军奋战,遭到清军顽抗,原本寄希望的福建郑成功军和潮州郝尚久军迟迟没有消息,不得已只能撤回广西。 1654年三月,李定国再次出兵广东,率领数万大军,配备大象、铳炮,于当年六月来到新会城下。 新会水道纵横,是广州西南面的门户。明清两军都知道,此役关乎广东全局。 新会之战一打就是半年。李定国选择长期围城的方法,军先后采取挖地道、大炮轰城、伐木填壕等战术攻城,但都遭到清军的抵抗,城外的明军因长期作战而瘟疫横行,城中的清军因围困日久,粮草耗尽。 战役进行几个月后,新会城中军民只能掘鼠捕雀为食,或以浮萍草履充饥。到了腊月,清军仍不愿投降,反而下令屠杀百姓为食,“略人为餔食,残骼委地,不啻万余”。新会一战后,城中“饥死者半,杀食者半,子女被掠者半”,犹如人间地狱。 南明的其他军队始终没来支援,而清朝的援军已陆续攻占李定国此前收复的两广州县。李定国进退失据,只好再次退兵。 从此,李定国再无力东进。 随着收复广东,联合东西各军的计划功亏一篑,李定国知道南明各军根本无法团结一致,共同抗敌,但更让他心寒的是兄弟阋墙。 大西军四将军中,艾能奇早在1647年进攻云南,就为当地土司的毒箭所杀。占据云贵后,刘文秀与李定国常年带兵在外,在各地与清军作战。 孙可望一向嫉贤妒能。 刘文秀在四川方面的作战不如李定国顺利,取得几次胜利后反被吴三桂击败,只好率残军退回贵州。孙可望趁机解除刘文秀的兵权,送他到昆明软禁。 刘文秀打了败仗,本就郁闷,只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大哥如此绝情,竟然直接把他撤职了。 孙可望更忌惮的是李定国,他对这位能征善战的二弟一向很不友好。 1648年,大西军还在向云贵进军时,孙可望就亲手策划了演武场事件。 孙可望命各营于四月一日到演武场集合检阅。当天,旗鼓官在升帅旗时按先例操作,并无不当之处。孙可望却趁机大发雷霆,借此责备李定国。 一旁的刘文秀赶紧出面为二哥解围:“此西府一时之误,望大哥姑容。” 李定国起初还蒙在鼓里,得知是孙可望故意刁难,反问他:“我和你还是不是兄弟?” 孙可望无理取闹,偏说升帅旗有误,就是要杖责李定国。 李定国当众发怒道:“谁敢打我?” 大西军的其他将领只好出来做和事佬,请李定国勉强受责,说:“不然,从此一决裂,则我辈必至各散,皆为人所乘也。” 李定国为顾全大局,只好忍辱挨了孙可望五十杖。之后,孙可望又假惺惺地抱着李定国哭,诡辩这是为了让大西军有统一号令,只好委屈二弟了。 当李定国、刘文秀率军抗清之际,身居贵阳的孙可望又有了将永历帝取而代之的野心。 孙可望一手策划“十八先生狱”,将永历帝身边的十八名忠臣处死。永历朝廷彻底沦为附庸,名存实亡。 情急之下,永历帝向李定国求助。 当初歼灭孔有德所部时,李定国曾对部下说:“曹操、司马懿有戡乱之才,身经百战,摧强敌,扶弱主,如果他们想要流芳百世,不过如探囊取物。可他们因一念之差,图谋篡位,实在是有如持黄金换死铁,落得后世唾骂,太不值得了。” 永历帝知道,这是个忠臣。 1656年,从前线回师的李定国亲率军队到安龙谒见永历帝,君臣初次相见。 永历帝感动不已,对李定国说:“久知卿忠义,恨相见之晚。” 之后,李定国请永历帝移驾云南昆明。 孙可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兄弟终于反目成仇。1657年,孙可望从贵阳发兵,合兵十四万,进攻云南,要李定国、刘文秀交出永历帝。 昆明城中,李定国、刘文秀只有抗清剩下的残兵,兵力不到三万。 张献忠的养子们在曲靖(位于云南省东部)三十里外的交水再度相逢。而这一次,他们已是对手。 孙可望多年来骄横跋扈,不得人心,手下的原大西军将士自然都不愿为他效力,纷纷阵前倒戈。李定国本来还为寡不敌众而一筹莫展,却奇迹般取胜。 众叛亲离之际,孙可望走投无路,竟和手下仅剩的十余人来到武冈清军大营,向多年的对手、杀父仇人清廷投降。这里正是李定国入湘抗清时最先取得胜利的地方。 孙可望投降后,将西南三省虚实全部禀告清廷,这使刚刚经历一番内讧的永历朝廷岌岌可危。 1657年二月,清朝派出三路大军南下。吴三桂一路从陕西汉中出发,经蜀地入黔;卓布泰一路向湖南进军,经广西进攻贵州;罗托和洪承畴一路,从湖南直扑贵州,其中,洪承畴还从孙可望的降官中选出熟悉云贵地理的汉人作为向导。 历经两次攻打广东无果,又与孙可望所部内战,李定国早已心力交瘁。 西南三省的残兵早已无力抵抗清军的攻势。清军南路在当地土司的指引下,取道进攻安龙。 李定国闻讯,亲率三万将士救援。原本李定国指挥若定,已有机会取胜,却遇山火突发,战场上刮起强劲的北风,火势扑向南明军。 天不佑南明。李定国只好连连后撤,焚桥断路而走。这一次撤退后,李定国最后的精锐几乎损失殆尽,仅剩残兵败将,后方军民家属二三十万全部被清军所杀。 三路清军最终在曲靖会师,直取昆明,永历帝再度踏上流亡之路,一路逃到缅甸避难。 永历帝逃难时,李定国仍在拼死抵抗。 1659年,李定国带兵渡过潞江(今怒江),在磨盘山重整旗鼓。他原本打算凭借此地幽深的地势,埋伏奇兵,遍布地雷,趁清军轻敌之机,歼灭步步逼近的吴三桂所部。 可惜李定国手下参军叛变,将实情告知吴三桂。吴三桂吓出一身冷汗,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下马搜寻南明伏兵。 李定国计谋未成,原有部署全部被打乱,两军很快混战在一起。纵使南明军作战勇猛,也完全处于劣势,漫山草木尽被鲜血染红,李定国竭蹶救亡,难于登天。 为了不泄露永历帝行踪,李定国特意选择另一条路撤离,并不时与清军周旋,坚持打了整整三年的游击战。 在此期间,李定国连续上疏永历帝都杳无音讯。 他不知道,永历帝已被缅王挟持,沦为客囚,随时有性命之危。当吴三桂大军来到缅甸边境,声称要过江屠城时,缅王惶恐,将永历帝献上。那时,这个流浪皇帝的身边,只有二三宫女,和一个跛脚的侍卫。 1662年,吴三桂上疏清廷,请求在云南就地处决永历帝。吴三桂为向清廷献媚,甚至要将永历帝和他12岁的太子斩首。 反倒是和吴三桂一同出征的两个满人将领于心不忍,劝说道,永历也曾为君,给他留个全尸吧。 四月十五日,南明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榔被吴三桂用弓弦绞杀,结束了近二十年的逃亡生涯。 抗清的最后一面旗帜轰然倒塌。 数日后,李定国得知此噩耗,带着未报的国仇家恨,追随大明而去。 历史学家顾诚认为,李定国之死标志着大西军余部抗清斗争的结束。李定国病逝后,他的部下们群龙无首,大难临头各自飞,很多走上了降清的道路,就连李定国的儿子李嗣兴也接受了清朝授予的都统品级,忘记了父亲的遗言。 一个时代,在江山风雨之中彻底走向终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