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与天齐》 第1章顾温 汴京,大乾神都。 近日,这座神都并不太平,内有鬼怪异事频发,外有藩王躁动。 正月廿三,丑时,龙桥外,在清溪水房任事的顾温被主家传唤。 顾温坐在马车内,小厮一丝不苟的轻打马屁股,啪啪啪的声音透露着一丝规律,马车很稳,轻微的摇晃让人犯困。 外边马路上密密麻麻排着灾民,缩卷在道路两侧发抖,三月的汴京已经冻不死人,但晚上仍然难熬。 他似平常一般问道:“最近灾民很多啊,我还记得前些日子还说丰收来着。” “爷,丰收顶个卵用,就是地里长出金子来,也不够交税。” “也是,前征十年逋税,后征十年田税,这钱都收到十年后了,也没见地里长出十年的粮食。” 大乾本来还算太平,皇帝继位名正言顺,而且连年丰收。但天下百姓却硬生生被苛捐杂税逼的活不下去,两道国策改稻为桑和马政直接导致两郡之地民乱四起,匪患无穷。 顾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突如其来的咳嗽让他口不能言。 这具身体贫弱,时常生病,若不是在王府讨得差事恐怕早死了。但好在只是体质弱,并没有什么非常严重的疾病。 “爷,您没事吧?” “老毛病。” 他摆摆手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饥民们在寒风中的颤抖,以及远方隐约传来的欢愉。 出朱雀门,直至龙桥,百余步入夜市。 人群攘攘,商贩过千,两侧玉楼林立,每逢日落灯火通红。 水夫们推着独轮水车走在坊巷之中,穿梭于各个酒楼后巷之中,将一桶桶水运到酒楼,茶馆,勾栏瓦肆,或是达官显贵府邸,或是长乐坊青楼等烟花柳巷之地。 酒楼贩有海参、鱼翅、熊掌、干贝、鱼肚、鹿尾、鹿舌、燕窝.... 青楼勾栏卷帘之下,扬州瘦马,教坊女、角妓。 长乐坊纸醉金迷赌桌上,骰子,斗鸡,斗鹌鹑,摊钱。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大部分人已经入眠,但对于汴京的食利阶级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们既不因劳作而早起,也不因明日的劳作而休息,生下来就是为了享乐的。 家中的粮山肉林会将“饔飧”二餐化作三餐,四餐,乃至十二餐。有的是金银珠宝豢养美婢男妾仆奴,行有轿,食有婢,居有妾,纵然是掏粪的都有专门人员。 有的是烛光油火将夜色割裂,有的是垂帘细纱隔断朝阳。 最近的汴京不太平,但与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无关。繁华从来不是特指某个地方,而是你走的是什么道。 闹市纵马,一路上不知惊扰了多少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世家子弟.....有醉汉闪避不及,在前方开路的护卫抬手便是一鞭子,嗷嚎声引得更多人瞩目。 两边花楼玉庭不断有人投来目光,窥见坐在马车内平平无奇的脸庞,初入龙桥者无不询问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大排场。 而在龙桥中混迹过一段时间的只敢在马车渐行渐远后回答: “九皇子府的温候,龙桥的千岁。” 顾温面无表情,车窗外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面容平平无奇,不显山不露水,落入人群之中估计很难引起他人注意。 他理所当然享受着权势带来的种种,他早已习惯踩在他人头上,早已厌倦他人的敬畏,也早已变成了一头吃人的怪物。 前世的道德,文明,观念只会害人害己。 封建礼教从来不只是一个观念这么简单,祂是一尊不可忤逆的神明。只有祂死的时候,你才能骂祂。 他也不过是这尊大神座下的奴仆,半个能站在这灯红酒绿之下的阶级,他不是达官显贵,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实权大京官。 他是一家水房的经营者,一位皇子的家臣。 卞京内外城人口三百余万,六成倚靠流经汴京的涛江支流过活,剩余的倚靠打井。而偌大的汴京仅有两千口井,其中苦水井一千六百之多,多为寻常百姓用度。 清水井占三百余,乃官吏之家,小康之家所用,每月得交水钱。 甜水井不过百余,那可都是“水金矿”。 城中私人凿井水甜者,多经营卖水营生,掌柜置木独轮水车,上方木桶,伙计灌满后,推抵买者家,倒入水缸,取钱走人。 故,顾温以此为生,占据龙桥附近最大的水房,半个龙桥商铺都需要仰仗的水房。 每月经过手上的钱财,没有黄金万两,也有个八千两。 人送外号“温侯”。 ----------------- 九皇子府。 “温侯,王府到了。” 顾温走下马车,抬头望去,高门大户,石狮耸立,崇垣围绕,并覆绿色琉璃瓦,屋脊上安置吻兽,赫然是亲王居所。 他没有让家丁奴仆引路,快步走进府内,路上十步一哨的守卫对于他视而不见,无人阻拦。 顾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却是第一次深夜召见他进府邸,这让他感到十分惊讶,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他深夜来王府。 在急于揭穿谜底的心情催促下,他加快了步伐。 王府内还沉浸在慢慢长夜,到处静得落针可闻,让顾温的步伐越发清晰明显。以至于还没来到书房,坐在其中的贵人就已经察觉。 华光异彩的珠帘被太监拨起,顾温走进书房,淡淡的熏香从兽炉中弥漫,贵人正俯身在案台上书写字画,明黄色的便袍在烛火中微微反光,五官英俊而贵不可言。 九皇子赵丰,也是大乾储君的有力竞争者。 十年前太子落水而亡,当今圣上并未新立太子,至今皇帝年迈朝中风云涌动。 顾温上前单膝跪下,大乾除了极其正式的场合都不需要行跪拜之理,朝中大臣见皇帝都不需要跪下。 需要跪拜的只有一种人,家奴。 任何地方都有三六九等,有人的地方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家臣分两种,一种的带资进组的世家子弟,一种是像顾温这种毫无依仗却有能力的普通人。 前者才是臣,需要主家以礼相待,后者是奴,任杀任剐。 但聪明的主家会一边默许家奴下跪的规矩,一边亲和不拘小节。 “有劳卿家大半夜往王府赶。” 赵丰放下笔墨,适当的表示亲近。这便是作为家臣的另一个好处,可很轻松的取得主人的信任,并成为心腹。 顾温就是九皇子的心腹之一,凡是关于经商方面的事情都会找他商谈,但这是第一次大半夜找他。 今日九皇子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比以往更加亲近,甚至是多了一丝丝‘尊重’?自己一介布衣,能力也多是在商业上,而对于权贵而言商只是一个体面的吃法, 赵丰以讨论家常的口吻问道:“爱卿拜入本王府中应该有五年了吧?” 五年。 顾温有些恍惚,他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五年,他穿越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他穿越成了大乾汴京的一个乞丐,身上带着一个祖传的石头玉佩,据说内有仙缘。还没等顾温研究明白九皇子的大监就找上门来,要他手中的玉佩。 那人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军士,又表明了身份,顾温自知留不住宝贝于是提了个条件,他想要荣华富贵。穿越成乞丐煎熬了大半年,留不住宝贝至少乘机脱贫。 对方答应了,然后将他带入九皇子府,一直到今天。 起初顾温听闻‘九子有太祖遗风’时,第一反应就是跑路,九皇子挂着这个名头以后必然会被卷入皇位斗争中。但当他看到封建社会的种种,他发现其实皇位的权力斗争并不可怕,当一个普通老百姓才可怕。 你就算有千万身家,下一秒也不过官吏屠刀下的肥猪,他们有的是办法吃下你。 所以顾温留在了九皇子府,利用现代的一些公司管理经验,成为了对方的左膀右臂,负责九皇子府最大的现金流水房的‘温候’。 顾温回答道:“若不是殿下,属下可能已经饿死路边,殿下恩情属下铭记五内。” “卿可听闻最近城中奇闻异事?” “自然,龙桥下有人看到龙影游过,城南朱雀路一夜之间长出了一颗高十丈的树,白云寺大佛冒金光,汴京有人夜遇白鹿。此乃祥瑞,大家都说大乾可有万年国祚。” 古代鬼神之说本就多,最近一段时间尤其多,且说得有鼻子有眼。 顾温让人去打听过,朱雀路确实突然长了一颗树,并且官府叫了百来名民夫都拔不掉,推不倒,最终无奈放任不管。如今朱雀路就因为这棵树,整日被堵得水泄不通。 “卿应该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赵丰取下腰上的石头玉佩,放在桌上顾温能看得见的地方,对顾温的称呼也忽变,道:“这是当年你的传家宝。” “如今已是殿下的。” “本王若想把东西还给你呢?” 赵丰身躯微微向前倾倒,语气平静轻巧,好似真的要还给顾温一样,却不知暗处已经泛起了多少锋芒。 顾温不带迟疑的回答道:“那属下便需要归还殿下恩情,仅仅是上一年属下便已经花销三千两银子,五年恐怕有万两,属下掏心掏肺也还不上。” “殿下难道要让我吃白食?” 面对反问赵丰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几声,笑声瞬间让杀机淡去许多,收起玉佩笑骂道:“爱卿倒是潇洒,一年能花三千两银子,在这汴京买个府邸也才千两不到。而本王若不算宗人府拨银,一年的花销恐怕还没爱卿一半。” “殿下圣德。” 顾温顺势恭维了一句,他知道今天又躲过一劫。 伴君如伴虎,赵丰虽只是皇子,但现官不如现管,对于顾温以及九皇子府内所有人他比皇帝更有权威。 见赵丰颇为受用的点头,顾温更是心底发笑。此举无外乎一个恩威并施,时时刻刻敲打着下面的人,同时也在享受权力倾轧他人之快。 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他站在这个位置,所以能够压倒自己。 所谓天家并不圣神,也不高贵。 所谓帝王心性,不过是想着法子如何把人变成鬼。 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或许真对赵丰感激涕零,可顾温心里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他脑海中充斥着不属于封建礼教的认知,并且他绝不会放弃这些认知。 但人嘛总要吃饭的,不隐忍还能翻天不成? 说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赵丰也不再磨叽,言归正传道:“这些异象都是真的,天底下也确实有修仙长生,爱卿近日所见所闻可能是某位大神。” 顾温呼吸一窒,心跳都慢了半拍。 因为传家宝的缘故,他时常怀疑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存在。但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求证,拿到自己传家宝的赵丰也不见得飞天遁地。 但如今却说,天下有修仙者存在,且近日一直出现在自己身边。 顾温问道:“为何以前小的从未听闻?” “因为没有到时候,这天下就像一个果园,只有果子成熟的时候才会有人来采摘。”赵丰神情变得严肃,话到一半又没有说完,转头开始以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些方外之人并非我大乾所能抗衡,但大乾可从中获利。” “本王与一位仙人取得了联系,仙家原本想见你。” 顾温消化完庞大的信息量,问道:“属下一介凡人,何德何能?” “顾家中祖上应是有仙缘之人,而那位仙人本应该是找你的,如今你已经把信物卖于我。”赵丰言出如刀割,让人听得异常扎耳,随后又适当的表示亲近:“且这府上几百人,也就卿与大伴得以让本王放心。” 顾温瞥见主家平静的脸色,其中带着毋容置疑的意味,他低头答道:“是。” 身为家臣,身不由己。 “去吧,库房领一千两银子。” 赵丰轻巧的丢出足够外边数万灾民吃喝半年的钱财,而对于这位皇子而言只是随手的赏赐。 顾温揣着一大堆宝钞离开王府,坐上马车又回到了水房所在的龙桥夜市外。 清晨的寒风依旧冷冽,灾民聚集在官府设立的粥铺前,捧着一碗碗泛白的水。 看那颜色不知道还以为是粥。 顾温走下马车望了一眼,随后心底暗嘲一声:“这家奴,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求着当。” 若是五年前,他会救济灾民,因为他来自一个文明的时代。他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在大乾他的道德水平、同理心、同情心要高于这个社会。 他穿越到这个类古代封建王朝不正是为了普度众生,传播文明之火,消灭已经与普通百姓形成‘生殖隔离’的公卿高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戏台,戏台与现实又有如不同的隔阂,有人可能就一步之遥,有人可能是深渊。 在没有把自己摔死之前,顾温花了五年从戏台爬了下去。 回到救济灾民上。 他当了那个大善人,那不作为的官府就“不善”吗?那官老爷们就不善吗?那赵丰就不善吗? 他一个家奴商贾的,出什么风头? 我善了,天下就不善了。 顾温在仆人婢女地拥护下走进那被烛火与垂帘细纱笼罩的府邸。 第2章神女降世 次日,日上三竿。 顾温从睡梦中醒来,唤来侍女洗漱,随后让人叫来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身材瘦小,青色锦衣,留着一撮小胡子,样貌贼眉鼠眼,举止总是透露着一丝丝精明。 他名叫江福贵,是顾温早期初步进入龙桥夜市遇到的一个小掌柜,为人市侩机灵,非常标准而刻板的商人,能力却是足够的。 顾温坐在桌上就餐,早餐也不过龙桥最出名的醉仙楼珍珠红枣粥与香玉阁的白面糕点,这一顿下来三十两银子打底,相当于普通人两年的口粮。 香味让刚刚进门的江福贵直咽口水,顾温招了招手说道:“早食没吃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 江福贵面皮厚,笑呵呵坐下拿起一个白面馒头说道:“就是吃过了,也不能错过温爷这一餐。哎呦,这白面馒头真滴甜,大灾年能吃到更是难得了。” 顾温笑道:“我平日也没亏待你,不至于几个馒头都没吃过吧?” “爷,您花钱大气潇洒,咱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家里几十口人。”江福贵塞得满嘴都是,说话间不断有食物碎屑落到桌上。 “何况这两年兵荒马乱的,得多存钱。指不定哪天汴京彻底不行了,我们逃到南方去。” 兵荒马乱,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代称。 大乾关外蛮夷环伺,关内匪患叛军无穷。 每次朝廷都会以重整边军的名义横征暴敛,其苛捐杂税重到连许多地主大户都受不住,最终落草为寇不再少数。 地主都活不下去,听起来很离谱,但确确实实发生在大乾,发生在顾温眼前。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坚定站在官僚阶级里边,哪怕只是没品级的王府客卿。 天下哪有什么士农工商,只有士与民,极端一点只有京城的爷与外地的奴。 就顾温知道的乾京郡附近一匪患游荡,时而劫杀大户商贾,时而抢夺朝廷辎重,甚至于入城抢劫府库。 如此匪患于乾京地域横行多年,比当今皇帝在位时间还长。 朝廷也不是没想过剿匪,但这些匪徒遇官兵多则逃散,少则围攻吞食,吓得禁军只提剿匪之事,不行剿匪之实。 其实大家都知道大乾要完蛋了,连江福贵这种小掌柜都打算南逃人心可见一斑。顾温早两年前就在南方买有一些地产,南渡脱身一直是他近些年来的主要目标。 不过如果有超凡力量存在,那么一切就不好说了。 “南方不是想去就去的,况且我吃一天九殿下的饭,自然要报一辈子的恩。”顾温摇头,风轻云淡间躲过了显而易见的祸端。 他这个位置到处都刀子,指不定府中某个下人是王府的眼线。 表面上的忠诚必须绝对。 饭后,顾温用丝巾摸了摸嘴,道:“福贵,最近城中奇闻异事居多,你亲自去调查一下,尽量低调一点别惹事。” 顾温一再强调,既然确定这个世界上存在超凡力量,并且自己正处于某种变化当中,他不希望手底下有人摸到什么脏东西带回来。 江福贵很是疑惑,但作为手下知道如顾温无法拒绝赵丰一样。 “小的这就去办。” 午时。 顾温躺着摇椅上,府中仆人低头干活,外边时不时传来的拍门哭喊声,让下人们更加埋头苦干,动作细致入微。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不用出门查看大抵都知道门外拍门声是为何,无外乎卖儿卖女求活路。既是为了大人换口饭吃,也是为了让孩子活下去。 早几年顾温还收,但现在他府上已经百来号人,按照法律规定他无官职在身,最多养奴五十,且顾温一个人能庇护多少人? 他只是一个家奴。 江福贵从后门进入府中,来到顾温身旁低声说道:“爷,最近传出去的奇闻异事都被大户家奴围住了,是半点都打听不到,也看不到。” “大户家奴?” “对啊,他们...他们竟然在京城当街持械,爷他们不会反了吧?” 江福贵声音压得极低,眼神惊疑不定,连他都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大乾禁止私藏兵器,先帝时期汴京地区有过一场叛乱,乱民差点攻入京城。于是朝廷下令“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 这年头私藏兵器很常见,当街却很少见,特别是一大群人当街持械。 不愧是我圣君临朝的大乾。 “凤凰路和龙桥呢?” 顾温问道。 凤凰路修有驰道,即专门用于行车的轨道,以提高货物运输的效率。它串联着各大集市,甚至于皇宫的吃穿用度都是从这条路进去的。 而最近听说哪里长了一颗树,难不成还能把路也围住? 龙桥是连接东西城区的重要枢纽,也不可能围住。 “凤凰路那颗树被禁军围了,现在货运行人都的走小道,甚至是绕着汴京城半圈从其他门进。龙桥我去看了,小的愚笨看不出任何神奇之处。” 看来赵丰不是唯一一家。 这很正常,他一个皇子都能寻到仙人,那么其他世家大族以及宫里不可能寻不到。可为何偏偏是最近才冒出来? 顾温脑海里浮现一个词汇,灵气复苏。 “不用再打听了。” 与其乱撞,不如看看赵丰口中的那位仙人。 ----------------- 三日之后。 顾温又接到命令,王府要在谷雨日迎接仙人。为了符合天家气派,需要备齐六礼。 即为迎,献,茶,食,居,送。 而他作为王府最大的管事,又管着龙桥夜市,除了头礼的迎客与送客以外,其余都落到了他头上。顾温叫来了手下江福贵,吩咐几句后,又启程去往龙桥夜市一家家拜访酒楼,根据关系远近与红包的厚度将“招标”给了月花楼。 数百两银子都落到了顾温口袋里,采购招标自古以来都是一个肥差。顾温知道是前几日的表忠心作用,不然赵丰也不会把这差事给自己做。 胡萝卜大棒,总得有胡萝卜。 顾温正被月花楼掌柜招待,刚刚谈完生意,可谓是宾主尽欢,忽然月花楼掌柜低声问道: “温侯,听说这次九殿下设宴,是招待仙人。” 仙人二字压得极低,但坐在一旁的顾温听得很清楚,夹菜的动作一滞。 “谁告诉你的?” “这几天九殿下王府的人,在各大酒楼青楼都有吹嘘,说九殿下要接待仙人,甚至还说九殿下有天命。” 借机造势。 顾温恍然,他还以为是府中那些酒囊饭袋又坏事,但听到最后一句就知道是赵丰本人授意的。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谁都有可能当太子。而赵丰是其中最有野心的一个,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九殿下自然是有天命在身,至于是不是仙人就不是我一个商贾的事情了。” 顾温打哈哈道,多说错错,少说少错。他可没有接到散布消息的任务,但从中也能嗅到越发躁动的暗潮。 商贾地位比普通人高一点,但却从来不是社会的核心,当他们知道一些事情,说明很多东西都开始摆到台面上,主家开始用得到他们。 顾温喝得微熏,又辗转京城最大的戏班子,路边牙市道路两边密密麻麻跪着人,他们背后插着草,面前地上摆着价格。 卖身为奴。 连年的灾荒养肥了专门贩卖人口的牙市,让这个本应该躲在阴暗处的奴隶市场走到台前。 大乾明令禁止养蓄私奴,仆役下人在法律上类似于宋朝的雇佣制,准确来说是长工。法律还规定了不得私自惩罚奴婢、不得私自杀害奴婢,最严重的可判流放三千里。 可如今皇宫内的宫女都是花钱买的,并且多少逾期的女子还没被放出来,每年都有出逃被处死的。 所谓上行下效,上面不当人,下面自然不把人当人。 几个穿着宫服的太监拉着一群男男女女走过,顾温的马车停在一旁让路,冷眼看着这一切。 阉了一条肉的人,倒是能耀武扬威,踏踏实实种地的只能卖身为奴。 “爷,您要丫鬟吗?” 一个拉着女儿走来,女子年芳十四,样貌普通,脸上有道疤,身段普通,俗称丫鬟命。 顾温摇头,他家里的仆人已经够多了。 老妇人焦急说道:“只要一两银子,小女好生养吃麦穗也能养活。” 普通丫鬟的市场价在八两银子左右,好看点的要十五两,长得很俊俏的能卖上百两。 借用前世北宋的一段话,京都中下之户,不重生男,每生女则爱护如捧壁擎珠。甫长成,则随其姿质,教以艺业,用备士大夫采拾娱侍。 名目不一,有所谓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剧杂人、琴童、棋童、厨子等级,截乎不紊。就中厨娘,最为下色,然非极富贵家不可用。 汴京不用事农耕,有着太多达官显贵,男丁的武力无法体现作用,反而是生女儿有太多的用处。 “这么便宜,老人家何不随便找个富贵人家?” 顾温随口一问,却像是戳到痛处,老妇人抹眼泪哭诉道: “俺倒是找了,可他们都嫌小女长得不好看,现在卖身当丫鬟的都要长得标致。爷您就行行好,收留小女吧。” 顾温沉默了,他没想到世道变化如此之快。 连作奴婢都有了样貌要求,这天下被逼卖身为奴的人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哪天乱民再次攻入汴京城,那么今天这些跪在这里的百姓就会变成食人恶鬼。 再者地里的粮食不是自己长出来的,这些人去当世家豪族的奴婢大概率就成了隐户,士大夫可不会老老实实交税。 但这又与他何干?他只是一个商贾。 “走吧。” 顾温撒下几个碎银,拉上马车的帘子,周围再次陷入行驶的晃动,后方仍然能传来一个异常扎耳的称呼。 “青天大老爷!” 我帮他们,他们却想害我。 他很讨厌名声,这对于自己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 谷雨日。 春神离去,雨生百谷,细雨绵绵。 王府张灯结彩,仪仗从龙桥一路贯穿三条街道,沿路有持械甲士维持秩序,无数百姓翘首议论是不是皇帝要出巡。世家大族的士大夫们已经坐在龙桥夜市二楼屏风后,默默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道路。 九皇子府前,家眷齐聚,赵丰身穿蟒袍束冠而立,端的是天家仪态贵不可言,手持绑着红绳扫把,此为迎客拥彗。 府中有门第者位居第二列,与九皇子共迎仙人。 顾温站不到其中,今日连龙桥也去不了,因为全部都被世家包场了。每一家店背后都有大家族背景,不然也不可能在汴京最富裕奢华的地段开店。 他只能与一群商贾站在龙桥对面的街道,远远看着巨大的拱桥,伸长了脖子。 忽然密密的云层破开一口,金灿灿的光柱至九天落下,一道雪白的身影乘风缓缓落下,最终飘然站在龙桥之上。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倩影窈窕,看着应有一米七快八高,头戴斗笠白纱看不到面容,身穿一件素白的宽大道袍,完全遮掩住身段,让人看不清胖瘦。 手里牵着一头驴,毛驴摇头躁动,没有一点仙人坐骑的仙气。 整个龙桥夜市乃至汴京都沉默了,坐在皇宫城墙上的皇帝皇后以及众多嫔妃,居于高楼玉阁中的士大夫,维持秩序的衙役,跪在路边的百姓...... 随即是近乎沸腾的欢呼,无数百姓跪拜,王公贵族颤抖。 白衣神女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转身面对顾温所在的方向,霎那间周围所有人跪下,不敢冒犯仙威。 只有顾温一人还站着,他仰望对方,那道白色的倩影像是灰白世界唯一的色彩,满是枯莲的白莲,深深烙印入脑海。 成仙,多是一件美事。 被身边同行的商贾狠狠地拽了几下衣袖,顾温才回过神来跪下,他自然不是敬畏仙人,而是不想出头惹麻烦。 再次抬头时,神女已经牵着毛驴沿着仪仗离开龙桥之上,远处赵丰带着一众家眷来迎。 他将一块石头玉佩戴在胸前,拱手弯腰说道:“赵家九子赵丰,恭迎仙家。” “赵家?” 神女微微歪头,清雅的嗓音有些疑惑,却见石头玉佩散发灵光,便不再深究。 兴许是改名了。 第3章我本布衣,命中红尘仙 王府之中,红楼黄玉,添香暖玉。 歌女舞动轻纱,琵琶委婉优美,达官显贵衣着绸缎。 赵丰并未如往常一般占据主位,而是如客人一般坐在客座,英俊的脸庞带着得体又不失优雅的笑容,身躯微微下弯,似平易近人,更似恭维。 而他面前的是一白衣女子。 但手掌如玉竹般的纤细,斗笠轻纱下若隐若现的优美下颚线,更是举手投足间的清雅,让人不禁幻想出一位遗世而独立的神女形象。 她眸光低垂,耳边皇子言语仿佛隔了十万万里。凡间至富至贵赵姓子弟,却是不得她正眼而视。 越是如此,赵丰心中越是火热。 这才是神仙,这才是仙子。 她本无威仪可言,但周围无数贵人的敬畏让她具备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五谷凡物,不知仙家可吃得惯?” “修行吸风饮露,幼时不曾辟谷之前也多是些杂粮。” “那便好,那便好。” 赵丰一脸赔笑,丝毫没有往日天家贵子的仪态,在场的家眷心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恐怕也就顾温这个异类会暗中笑话他。 要知昔日赵丰一直端的是“太祖遗风”,人设就是有贤王之能的皇子,民间有谶语“九子立,天下平”。 可如今仙人面前鞠躬低声令人发笑,他的贵气归根结底源自于出身,说难听一点就是狗仗人势。 白衣女子显得极其高冷,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很少言语。赵丰以为仙人不喜吵闹,于是没等家眷吃完便挥手让众人退去,只留下一个太监冯祥在身边。 他端茶问道:“还不知仙家尊称。” “承祖师道号……” 神女清雅地嗓音悬停,放下茶杯,语气未曾变化,却由于恰到好处的停顿与动作变得郑重,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倾听。 “擎苍。” 嘶…… 赵丰呼吸一滞。 他早已经不是凡人,对于方外一直有了解,凡间与方外也一直有联系,只是普通人不知道罢了。而赵家作为天下之主,自然也能够接触到方外之人。 道号是不能随便叫的,冥冥之中涉及命格,叫得太大被道号压死不在少数,故许多人道号取中庸。 擎苍,托举苍天之意。 就是传说中搬山赶月的尊者,恐怕也不敢起“擎苍”之道号。而传说中,这可是最接近‘仙’存在的大能,也是这位神女背后宗门师祖。 她竟然敢担起这道号。 赵丰额头冒汗,抹了抹说道:“仙家之名,让人惶恐。” “此名确实过大,你叫我郁华即可。” 神女比外表看着要健谈平和,郁华仙子也确实是比较常见的道号,既不压命,也不俗气。 赵丰松了口气,拱手道:“那么赵丰拜见郁华仙子。” “你这玉佩……” 白衣神女玉指微抬,直指赵丰胸前玉佩,掌心大小,石质斑驳,边缘一圈浅浅的圆形凹槽。 赵丰回答道:“三年前,本王受高人指点得来的机缘。” “夺人机缘可不是善缘。”白衣神女直言不讳说道,耳畔微动,一缕缕如炊烟的心念萦绕。 她无需求证与猜测,天地便告诉她因果所在。 这天底下哪还有什么无主机缘,都是前人种因,后人吃果。这赵丰身上的机缘本不属于他,却不知怎的落到了他身上。起初郁华还不确定,有些疑惑为何接引自己的姓赵,而不是三千年前定下的顾姓。 “关于这事,晚辈三言两语无法言说。”赵丰从衣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玉锦,双手递给白衣神女,“还请前辈过目,三年前贵宗长辈已经将改命给晚辈。” 白衣神女拿起玉锦打开一看,其上边金丝秀出一个个飘逸的文字,气息也确实是宗内长辈。 只是.... “三千年前定下的因果,你们三年便可改之?” 她将玉锦丢下,落地无声却让赵丰心里打鼓。 “是华阳真君下的敕令。”赵丰又解释道,“而且晚辈也不是豪取抢夺,那顾家后人已经沦为路边的乞丐,几千年传承落寞只剩一个周天经脉堵塞的独子。如此仙家长辈才把机缘给晚辈,晚辈也给那顾家后人荣华富贵。” “可也不是华阳师叔的机缘,这成仙地机缘千万,各有其主。顾家先祖三千年前种下的机缘,本应该福泽后人,荣华富贵比之超脱契机如何?” 郁华仙子斗笠轻纱后的眼眸好似能洞穿人心,本来平和淡雅的嗓音变得幽深。 她知道大乾一定是给了什么好处仙门内部,如此才默许对方剥夺顾姓机缘。可宗门万年大计,怎能容得下私利? 赵丰更加满头大汗,道:“华阳真君他老人家说,当以大局为重,我赵家贵为天家,比之乞丐应该更能帮助贵宗。” 一说到天家,赵丰声音稍微硬气些许。 乞丐如何和他天家相比,哪怕有机缘又如何,现在他赵家才是贵不可言。收顾温做家臣已经是他的福分,何谈与自己争夺机缘? 况且仙门内部已经讨论出结果,大乾的好处也已经送出去,难道他们还能出尔反尔? 大局为重。 “......”郁华仙子沉默片刻,道:“叫顾家后人来,我需当面确认。” “传顾温来。” 赵丰吩咐身边的太监,在这方面他很有自信,一个家奴哪来的资本反抗自己。况且他相信顾温的忠心,这奴才训了这么久料他也不敢说不。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半炷香后,脚步由远而近,顾温快步走进来。 顾温急匆匆跨过书房门槛,两道目光直射而来,而他的目光也瞬间定格在屋内白衣神女身上。 这绝非他顾温见色起意,而是这一身素衣在这金碧辉煌的王府实在太扎眼,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仙人。 抛开其他不谈,赵丰这死娘炮哪里有真女人好看? 白衣女子微微抬头,轻纱后的眼眸好似天上的星辰,她正视着顾温,嗓音清籁。 “你唤作何名?” 顾温愣了一下,良好的心理素质并没有让他过久沉溺在连脸都看不到的女人身上,低下头来,恭敬回答道:“我本布衣,无字,姓顾名温。” 随后便没了声音,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轻纱后的星眸看得顾温有点发毛。 郁华仙子陷入沉默,她看着面前的凡夫俗子,不知为其讨回机缘是否是好事? 虽说三千年定下顾家后人就是自己的护道人,可时代变迁,他显然不及赵丰。况且自己真能讨回吗?讨回后他又该怎么办? 赵家之权势,可不是一个凡夫俗子能抵挡的。 宗门内部显然也不会支持我。 大局为重吗? 郁华仙子问道:“三千年前,顾家先祖与我三清宗有过因果,你可要听?” 顾温眼神微亮,纵使是他此刻也按耐不住点头道:“还请仙人告知。” “若顾家后人争气便引入仙途,反之予荣华富贵一生。”郁华仙子嗓音轻起,话到嘴边她便有些后悔了,面前的青年第一次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中明亮通透。 丝毫不像一个寻常百姓,不像一个麻木愚昧的凡夫。 他必然能意识到一点,仙缘比富贵重要。 如此我便不能帮他决定......... 此时赵丰插话道:“我已与顾温说过,他自愿让予我,道君皇帝陛下可鉴。” 最后道君皇帝四个字咬字加重。 郁华仙子皱眉,还想说些什么,玉锦之上透出的真君道韵已经帮她作出决定。 这种事情,她做不了主。 郁华不再去与之视线交汇,低着头故作漫不经心的翻开玉锦,念出上边的字样。 “顾家后人,不知进取,沦为沿街乞儿,贩卖先祖因果,当夺其仙缘予赵氏九子。” “赵氏九子,承其果,当还其因。” 言罢,郁华仙子撇了一眼赵丰,对方气定神怡的品茶,露出温文尔雅钓笑容说道:“赵丰谨遵法旨,择日便上书父皇为其求来爵位。” “如此便好。” 她转头看向顾温,对方愣在原地,随后眼中的光彩像是灰烬一般支离破碎。 顾温也只是低声道:“顾温遵命。” 饿肚子的人可谈不上进取,若是让他再选一次顾温还是会卖,哪怕赵丰没有强抢。这几年顾温见过太多饿死冻死的人,也见过太多高官显贵在玉楼中的欢愉。 乞丐,难民,流民.....天下无家可归之人,从来不是他们的错。 错在无止境吞占土地的世家地主,在连年修建道宫的大乾皇帝,在索取无度的苛捐杂税,在士大夫,在皇室…… 不过仙门眼中的善恶进取显然与我不同,但就如百姓知道再怎么种地也交不上苛捐杂税,他们依旧年复一年的种地。 人总归是要活着的。 隐忍到死,或者被我抓住机会乘风而起。 唉—— 郁华仙子暗自叹息,幽幽埋怨,明明是门内长辈作的孽,为何是我加罪于他? 他连抗争都如此不卑不亢,若是恶毒咒骂我或许会心安理得。 起身离位来到顾温面前,从衣袖中拿出玉瓶倒出一颗红丸,道:“这是宗门为我准备的护命灵丹,吞下它可让你长命百岁,如此也是对你的补偿。” 顾温看着红丸,他眉心隐隐刺痛,仿佛只要吃下这红丸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就会离自己而去。 是仙缘吗? 可又如何,就如当初他知道传家宝很重要,但不还是得老老实实交出来? 郁华仙子柔声说道:“我不会害你,若是不吃你恐怕活不过而立之年。” 顾温身体多病,根骨极其虚弱,一切都是因为机缘被夺。就如果树嫁接,顾温为根,供养赵丰的道果。 既然已经失了天命,那么也该安然度过一生。 赵丰微微皱眉,却也不好多说。如果能够斩断因果,那么失去了顾温这个供养气运的“根”也可以接受。 或许这样好处更大,光明正大总比偷窃要好。而且这位郁华仙子应当是玉清派之人,此派最认死理,如非必要不能与之争论。 念头至此,他眉头又舒展开来。 顾温仰着头,就如此前仰望龙桥之上的她,问道:“敢问仙师,没有仙缘我还可否修行?” 郁华仙子点头道:“自然可以,机缘乃天命,上苍赋予。而人人皆有本命,我派开山祖师擎苍道人便是一位逆天之人,无需天命也可成仙。” 赵丰冷眼旁观。 话是这么说,可天底下又有几个擎苍道人。如今成仙路开启,乃万古以来第一大机缘,若是顾温依旧拿着仙缘,那么十年后恐怕他赵丰也得向他低头。 反之,今日他彻底失了仙缘,再无可能追上自己。 便是我这天家贵命,就是他一辈子都奢求不得的。 赵丰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吃下它,本王给你世袭爵位,乃至侯爵。” 郁华仙子微微皱眉,却也只能再次劝道:“若将来顾家后人有资质,自可入我三清道宗。” 顾温如当年一般没得选,只好吞下红丸。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根弦断了。 白衣女子回到座位上不再言语,而赵丰很是高兴,直接许诺顾温一个侯爵,加封万户,一生荣华富贵。 ----------------- 迎得仙人后,王府大摆宴席,门口一条街铺满了桌椅,流水席来者不拒,就是乞丐难民也能在巷子中讨得饭吃。 晚上又恰逢谷雨灯会,无数戏班子当街表演,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王府歌姬清唱曲调,贵人爱好曲调素雅。 勾栏之中,百姓更爱带荤段子的俚曲。 顾温不通曲调,却也听到子时。 他提着一壶酒,喝得大醉走在大街上,烛光夜火闪烁着瞳孔,优美曲折的歌声捧着耳畔,颇有一种四海升平,民殷国富的错觉。 好似兵戈铁马,苛捐杂税,民不聊生在几千年前,遥不可及,仿佛永远都不会到来。 可明日名为“生活”的风一吹,人们又不情不愿的醒来,他们依旧要面对徭役、赋税、战乱、饥饿、寒冷、死亡...... 终其一生不得安宁。 行至龙桥下,河边的风把他吹醒。 乌云散去,月光让水井倒影越发清晰,平平无奇却已是被忠孝茧包裹的丑恶,顾温自嘲般笑了笑。 “卑躬屈微,便是我的生存之道。可若立可安身,孰愿屈以求存?” 他失去了天命,何尝不是脱离了束缚,脱离了原身的一切。 他也并非一无所有,兜里还有一万两以及世袭侯爵之位,足够他丰衣足食一辈子,且爵位能让他合法拥有三妻四妾。 顾温如悟大道,也是苦中作乐。 “我名顾温,绝非草民乞丐之顾温,天下独善....仙家也不如我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将酒倒入水面皎月,当是请明月醉饮。 忽然好似潮水退去是为了更大的海浪,最后又汇聚到眉心,仿佛中困禁着某种洪荒猛兽无止境冲撞着。 冲破封建礼教的老茧,撕裂束缚肺腑的蛛网。 天命再也无法掩盖那抹光彩,所谓仙缘的离去不过是抹去尘埃,璧玉之石壳。剩下的是吉光片羽之道韵,与天齐平之本命。 一个念头,一缕金光,一行文字,一条讯息..... 无法言语、目视、揣测之物,最终化作他能理解之物。 【命格红尘仙】 【万载天髓,万载帝浆,历经红尘,知天命化凡为仙,当与天地同寿,超脱万物】 何为天髓,何为帝浆? 一点白光闪烁,传来细微的讯息。 【天髓十载】 那颗灵丹就是天髓。 念头不断循环往复,一遍一遍的加深记忆,顾温脑海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只要他能汇聚万载的天髓和地浆,如此孕育到八十岁便能够羽化登仙! 他将摆脱一切束缚,逍遥自在,问道长生! 顾温好似渴了数年的人,忽然找到一汪清泉,贪婪疯狂无止境的舔舐,把自己淹死也无所谓,撑死也在所不惜。 去他妈的荣华富贵,道爷要成仙! 哗啦! 他将头扎入河中,让冰冷的河水洗去激荡的情绪与杂念。 四月二十九,谷雨日的皎月很圆。 我将头扎入水中皎月,仿佛得到了一丝仙气。 第4章郁华到访 次日,顾温感冒了。 头脑发昏,鼻涕直流,估计是昨日喝酒太多,加上脑袋往水里一灌,冷风一吹不感冒才怪。 好在顾温家财万贯,不缺钱请郎中看病。他躺在床榻上,府中的下人叫来了城里有名的郎中,听着白发须眉的老中医说着自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随后恭恭敬敬的退出房间。 屋外传来郎中与下人的谈话声,大抵是一些注意事项与如何煎药。 这些事情是不需要顾温注意的,不然养他们这些下人干什么? “这就是富贵啊。” 顾温低声感叹,天花板被精致绸缎床帘遮掩,窗外依旧下着细雨听着让人发困。 一无所有让人无畏,反之则畏手畏脚。 他手底下林林总总的家财换算成银子没有两万两,也有一万八,以大乾人年均收入才七两白银,有十两已经是小康之家。乡下地主士绅约莫也才百两花销,如此已经是出过举人的家庭。 许多地主还是需要下地干活的,不用务农的已经是迈入士人阶级。 两万两能干什么,能够让你花天酒地一辈子。能够让你每年买一个俊俏的清倌人当小妾,几百两银子一个买上几十年都花不了十分之一,这还是汴京的价格,去外边只会更低。 但也能够沦为阶下囚,随便一个八品小官都可以把你吃干抹净。 可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拥有功名才能算是半个人。 为何不是一个? 因为就是当了公侯也不过赵家的一条狗,皇室宗亲才是大乾真正的掌权者。从娘胎出来没落到金盆里,那么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昔日不知多少状元,宁为驸马,不知多少探花,好过状元郎。 此世唯有修行成仙! 顾温脑海里闪过一个火热的念头,哪怕染了风寒全身无力也拽紧拳头。 现在摆在他面前其实只有一条路,如果不想未来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他就必须抓住这个所谓的成仙机缘,必须抓住脑海中那一缕金光。 【命格红尘仙】 【天髓十载,帝浆未有】 从那位仙家、赵丰、近日汴京城的所见所闻可以都得知,大乾正处于类似灵气复苏的时期。 命格又是什么? 如果说仙缘是前人留下的宝物,那么命格应该是我自身所能达到的上限。他的命格所传达的信息是知天命而登仙,但前提是要汇聚“天髓万载,帝浆万载”。 帝浆未知,但天髓应当是那位仙子给的灵丹,一颗是十载,他需要一千颗类似的丹药。 也就是说躺着并不能成仙。 他如今有了敲门砖,可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至少没有太多的权力去攫取机缘。 “我还需要留在王府,留在赵丰身边,留在那位仙家身边。我依旧需要讨好他们,依旧需要卑躬屈微。” 顾温抿了抿嘴,随后闭眼将成仙命格带来的傲然沉进心底,那是他四年来仅有的傲气。 他会为自己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骄傲,但也清楚知道自己还不是仙人,至少现在他还是一个家奴。他同样不介意继续卑躬屈微,继续装作人畜无害。 只要这份卑躬屈微,未来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今的顾温可有“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来安慰自己,他于心底默念数遍,按住躁动的心。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冷静,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念着念着顾温忍不住笑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就会几句诗词和一些市场管理经验,其他穿越必备的知识是一点没学会。” 他是一个文科生,但穿越以来从未抄诗博取名利,因为怕三脚猫的功夫被识破惹来麻烦。古代文学繁多,并不是会几句诗词就行了。且文人好争,今日他拿出一首《水调歌头》,明日就有人来抓他。 你若是世家豪族便是经天纬地之才,你若是贱籍家奴便是窃文偷师。 顾温能够理解,一个没有任何文学基础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作出惊世骇俗的诗词?但不代表顾温会放下前世所学,至少留给自己自娱自乐。 ----------------- 龙桥之上,一队披甲军士持仗开道而来,其后是一个两匹白马拉驰的马车,雕饰龙凤,金饰银螭绣带青缦。 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眼线,而其中最瞩目的自然是骑着毛驴的道袍女子。 郁华仙子皱眉看着仪仗队,她知晓凡间帝王家奢侈惯了,可如此出现未免太大张旗鼓。不仅不符合她清修的心性,也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郁华仙子,前面就是顾温府邸,家居十亩,仆人百余,每年花销万两不止,可谓是享尽荣华富贵。” 赵丰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又一次强调着顾温的富贵,也强调着他机缘的正统性。 郁华仙子没有回应,她不想过多接触宗门内部的蝇营狗苟。这也不是她能管的,真君言出法随难以更改。 自掏腰包给予那位顾姓青年补偿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 行千余步,过龙桥两侧高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民居,井然有序,人头攒动。 一直到一处高门独户前方停下来,门口有两头被麻布掩盖的石狮子,因顾温没有功名官位在身被遮掩住了。 大乾权力斗争激烈,朝堂之上每天都是刀光剑影的,许多昔日的权贵高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故此恐出了很多宅子。 郁华仙子放眼望去,确实是大户人家,可空气中却有些浊气,心念躁动。 哒哒哒。 毛驴踏着蹄子沿着街角而过,停在府邸旁的巷子,里边乱糟糟的生活用品,角落是瑟瑟发抖的乞丐。 他们极力的用物品、衣物遮掩自己的身形,远处还有人逃跑拐入巷子。一个木陀螺滚到郁华仙子面前,角落的孩子想去捡,却被母亲死死捂住,蓬头垢面下的眸光都在颤抖。 郁华仙子看到了顾姓后人的富贵,可他的富贵之下是穷苦,高墙之间是百姓。 周围也不乏大户,可唯独这里聚集了无数穷苦百姓,唯独这里空气污浊。 很是奇怪。 第5章官与民 此时赵丰走下马车,也来到了巷子口,他一身明黄色的衣袍仿佛天上的烈阳,让一众百姓抖动得更加厉害。 郁华仙子耳畔灵风微动,洞察人心,只闻恐惧。 她有一神通,名谛听。 可闻心听音,洞察因果。但由于成仙地限制天数,对于人心她只是听到最强烈心念。 这些人极度恐惧赵丰,他们并不知道赵丰身份,却恐惧一切衣着华丽者,这衣服像是虎皮做的一样。 郁华仙子初入尘世,但也不是瞎子,她看得出来大乾并非他们自己说的那样国泰民安。平原尽头总是冒着的缕缕狼烟,城外饥民遍野,城内挥霍无度。 只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天下万民对于赵家的恐惧。 赵丰眉头紧锁,眼中的嫌弃止不住溢出来,道:“汴京神都之地,怎会有如此多衣着糟蹋暴露者?真是有辱斯文。” 此时听闻动静从府中出来江富贵,被外边的阵势吓了一跳,随后看到人群中的赵丰,连忙上去跪下,道:“奴,拜见九殿下。” 他在顾温手下做事自然也见过赵丰,只是不同于顾温,他平日里根本没资格跟对方搭话。 赵丰瞥了一眼他,问道:“此地为何聚集了如此多衣冠不整之人,可是流民?” 江富贵顿时满头大汗,生怕对方误会他们收留流民,连忙解释道:“回九殿下,这些都是城中的百姓,并非流民,最多算是野民,都是汴京人。” 由于人口增加的问题,汴京城历代都有扩张,但扩张的速度比不上人口增加的速度。以及皇帝每年都要修建新的宫殿,一直在对城内民居强拆强占。 久而久之城外就形成了类似集市的聚居点,朝廷甚至为了这些聚居点设立衙门,赫然已经开始朝县一级发展。 这些在城外的百姓被汴京城内称为野民,居于荒野。 “一直呆在这里作甚?” 还不是因为皇宫连年扩张,皇帝年年要建新宫殿。汴京城墙又不会自己往外扩,自然得拆迁民居。 按理来说朝廷都会给补偿,但往往这些补偿款经过层层剥削十不存一。不可能在汴京另买房子,又不想出城当野民,最后只能流落街头巷尾。 江富贵不敢说真话,迟疑片刻回答道:“水房水单会随时节起伏,涨的时候人手不够,低的时候不需要这么多人,于是温爷只保留部分健夫,其余全部外包。” 赵丰感到有些新奇,又问道:“何谓外包?” “只招一天的工,水房不雇佣他们当长工,这样能省下很多钱,灵活调整人手。所以这些人才会聚集于此,好每日接活干。” 江富贵回答道,他打从心底佩服自家那位爷。 简直就是经商奇才,单是这个外包不知省下了多少钱。而且世道越乱,他们手里的廉价劳动力越多。 赵丰听闻后恍然,他知道顾温在从商方面的天赋,但还是感到惊奇。 随后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白衣神女,皱眉嫌弃道:“当真是无奸不商,竟如此盘剥百姓。” 百姓无钱便没办法收上税,朝廷也不好把人赶尽杀绝,毕竟这里是汴京。外地征税是会把人弄得家破人亡,大量交不起税的人跑山里落草为寇,可汴京天子脚下却不会。 并非天子仁慈,而是百姓就在他们身边。 顾温这是在钻大乾律法的空子,身为皇子的赵丰自然不喜。 江富贵满脸赔笑,连连赔罪,不敢有半分怨言。 可心底却差点骂娘:‘赚来的钱财,还不都是进了你们兜里,温爷好歹还给人家一口饭吃。给朝廷干活别说吃饭了,说不准还得自带干粮钱财。’ 官与商,官与民,商与民,一切的矛盾又归结于赵家,那位道君皇帝。 郁华仙子将一切放入眼中,见因果,闻人心。 天家无止境扩张宫殿,官吏从中盘剥百姓,最后反倒是商贾成了善人。 这所谓的天家,不当人君。 反倒是落魄的顾家能庇护百姓。 ----------------- 郁华仙子与赵丰先后进入顾府。 其内宽敞大气,下人百余号下人婢女跪拜两侧,步履之间都有青石板石铺路,好一番富贵风光。 她能确定顾家后人确实生活富贵,至少赵家保证了他的富贵。剩余的便不是郁华仙子能够管的,她现在只是一个代表宗门入世者,真正的话语权在宗门内的真君们手上。 就如赵丰也不过赵家的代表,真正说话的是宫里的那位道君皇帝。 虽然剥夺顾姓机缘是门内的决定,但身为三清入世者,受宗门余荫她也有因果在。 无论宗门内部如何决定,她只求问心无愧。自掏腰包补偿是其一,保障其后人生活是其二。 “顾温呢?” 赵丰落座主位左顾右看,陪在身边的江福贵回答道:“昨日温爷染了风寒,大夫还在看病,小的已经让人去传唤了。” “让他快些,莫让仙子等急了。” “是,小的这就去请。” 江福贵快步离开,郁华仙子仿佛没有看见赵丰的殷勤,转头问起身边侍女道:“顾温在府中过得如何?” 侍女愣了一下,不知这位仙姑为何突然问起自家主子过得如何,难道是远房亲戚? “温爷生活规律,朝十晚五,平日爱好练养生功,吃食,斗蛐蛐....” 府中都是被收留的穷苦人,文化水平并不高,小侍女也只能捏着手指如数家珍的讲述,用词多有粗鄙之处,惹得赵丰冯祥主仆二人轻笑。 “可有娶妻?”郁华仙子嗓音淡雅,稀松平常的问候语气可放在女儿身问同龄异性却又不一样。 社会风气保守,规矩礼仪繁多,却不是方外之人知晓顾忌的。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侍女忍不住多看了郁华仙子两眼,听声音也不像长辈。 “老爷未曾娶妻,也从不留宿于烟花柳巷之地,府中更无丫鬟得老爷宠幸,当为良配...” 郁华仙子只是微微点头。 这些时日接触凡间权贵,虽明面上光鲜亮丽,可暗地里却多不堪入目的污秽。就赵丰而言,府中那些不堪入目的因果关系让人不适。 妻妾成群,面首众多。他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躲不过谛听耳目。 顾姓后人还保有纯阳之身,也是难得,实为良配,或可引荐门内弟子...... 郁华记得外门多懒散庸俗之辈,每年都会让一部分不合格的人下山还俗。而这些人并不会完全脱离宗门,也不会心甘情愿做一个凡夫俗子。他们会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会与宗门内一些弟子亲戚结婚,甚至是长老。 如此盘根错节下来,便成了山下一个个大家族,掌握凡俗人财地法。像大乾这种王朝只是特殊时期与地点的产物,外界可没有让凡人称帝的机会。 此间事情了结,有她担保顾家后代有资质者可入玉清派,莫说是三清弟子的家族,就是弟子本人应该也愿意屈尊。 天骄永远都是极少数,修行界绝大部分修士都是练气筑基二境。 第6章隐忍天尊 气氛变得进一步怪异起来,就是本来没多想的赵丰都面色古怪。 玉清派与顾姓关系如此近吗? 他有些庆幸父皇给自己的“过户手续”完整,也隐约明白为什么天下机缘千万,他赵家作为天下之主不全占了。 仅仅是这一份机缘便能牵扯出一方道门圣地三清宗入世者,如果他们全拿了怕不是第二天就横死。 只是顾温区区家奴三番两次得到仙子关切让人不喜。 郁华仙子能读懂心念,却不甚在意。 礼教于她无关,她也无须被凡俗礼节规训,只是就事论事夸赞罢了。 赵丰转移话题道:“过段时间父皇的诏书下来,有了功名在身汴京城中的大户或把这门槛踏平。仙子也不是来谈此事的,不如等顾温来了再问问水脉一事,他是水房管事,最为了解。” 仙家入世不是单纯为了接见持有信物者,更不是为了来看看顾家后人过得如何。相反顾家是三清道宗安插在凡俗的一枚棋子,只是被他接替了。 郁华入世是为了三清道宗的仙缘,据说是三千年前种下的某种宝物。具体是何物就不是赵丰能知道的了,仙缘是各大仙门最核心的机密。 目前他所知道的就是郁华要了解汴京水脉,宫中那些供奉推测三清道宗寻找的东西可能是某种神药。 这时脚步声传来,顾温从左边过道走来,江福贵害怕他跌倒在旁搀扶却被拒绝。 只见顾姓后人一袭素黑衣裳,面容略显苍白虚弱,神色不卑不亢拱手道:“拜见九殿下,拜见郁华仙子。” 一如既往恭敬,让赵丰神情缓和,对方并没有因为身份与因果的揭露或怨恨,或傲慢。 郁华仙子开口问道:“听闻你染了风寒?” “只是些小病,既日便好,不敢误了仙子大事。” “今日前来只是为了一观居所。” “仙子厚爱,诚惶诚恐。” 疏远,极其防备。 郁华仙子了然对方心思,却也不意外,再怎么说自己此前都是扮黑脸的。 “你门外那些百姓....” 话刚出口,顾温便抢答道:“都是些穷人乞丐,小的见他们可怜便以工换食,若是努力干活总是能吃饱的。” 赵丰投仙子所好,皱眉训斥道:“都是大乾子民,何故如此?择日本王上书朝堂,救济难民。” “殿下圣德,属下自愧不如。”顾温朝对方又一次拱手弯腰,内心却咯噔一下,知道要坏事。 让官府救济百姓大抵就是救济粮和钱财,可钱一般都会落到官吏手中,至于粮食多是水饭,也就是粥。 在没有太多油水的饮食环境,是需要摄入大量碳水才能保证身体不出问题,粥米最多也只能保证饿不死,但会越发虚弱。官府往往利用这种手段温水煮青蛙,到时候没等他们造反就饿死了。 如今朝廷库银空缺,恐怕连粥水都没得吃。因此就是汴京也每年爆发民乱,只是规模要小很多,很快就会被禁军消灭。 顾温不能让自己居住的地方乱起来,乱民没攻破他府邸,来平叛的军队也会狠狠咬他一口。 钱都是小事,动乱之中很容易危及生命。 “属下水房最近缺些人手,以及王府织造局前段时间被乱民烧了,可以以工代赈,减少许多银子,到时候殿下上书圣上也好得一份功绩。” “你这厮商贾之心难改,往后若封了爵位岂不是惹人笑话?”赵丰批评道,但顾温的奉承与丝毫没有改变的态度让他舒心,大手一挥道:“府里手中还有一个纺织厂,便暂时给你管吧。” “谢殿下。” 自愧不如? 斗笠轻纱后的薄唇忍不住上翘,这顾姓后人当真是满口胡言。郁华听不出此刻对方心思,他的心性比大多数人都要沉稳,谛听是无法事无巨细窥探人心的。 但能感受到顾温对于赵丰那满腹的不屑,一个商贾打从心底看不起天家贵子,着实是有趣。 这顾家后人也颇有能力,世上救人者少,救人救己的更少。 赵丰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勉励着顾温,道:“你虽没修行的福分与天赋,也并非门第出身,可好在心性上佳,知进退。以后得了爵位或可读书考取功名,莫要过多涉足商事,免得污了自己。” “若能有举人功名,将来拜入朝堂不无不可。” 顾温再三低头谢恩:“殿下寄予厚望,小人定然考取功名。” “好好好。”赵丰拍着他的肩膀,喜笑颜开,大手一挥让冯祥掏钱:“冯大伴,再赏大乾未来温侯一千两。” 以前叫温侯是下人们的恭维,等过段时间圣旨下来便是实至名归。 太监冯祥拿出一张大乾宝钞,与以为傲然截然相反的恭维顾温。站在周围下人婢女用火热的目光看着他,听闻自家老爷真要封侯,无不激动万分。 顾温只是微笑着回应,不失礼节,也没有太激动。 他很清楚封侯不过是个名头,一个没有太多好处的名头,现在的大乾皇帝圣旨不出汴京方圆千里,其余地方离心离德。 顶多吃点俸禄,也不知道朝廷还能支撑几年。 此时,素衣道姑起身,顿时周围目光聚集而至,她看着他,问道:“赵家给你的富贵如何?” 顾温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富不可言。” “如此便好。” 郁华仙子自顾自离开大堂,落步庭院之中的青石上。赵丰等人不得不跟上去,顾温则带着一群下人送至门口。 忽然他注意到随着赵丰进入府中的亲卫并没有离开,反而站在自己身后。 顾温忽感不妙,道:“殿下,您这亲卫……” 赵丰一只脚踏上马车,回头神情关切说道:“最近汴京不太平,有大户被盗匪灭了满门,我带了一些王府的亲卫给你,免得被乱民侵扰。” 此话一出,郁华微微抬头望向顾温,她察觉到了一丝丝杀意。 第一次这个顾姓后人情绪如此激烈。 低着头的顾温瞳孔微微收缩,眼中闪过一丝丝难以遏制的寒意。 自穿越以来至今,从乞丐到龙桥的温侯,他经历生死危机双手都数不过来。乞丐抢食斗殴,商战谋杀,当街行刺,乃至下毒入狱等等都挺过来了。谨小慎微是他的准则,安全是他的第一需求。 王府亲卫比起护卫,更像屠刀,赵丰已经踩到自己的红线。 他不动声色拒绝道:“小的一介商贾,依照太祖律法不可有护卫,更不可有持械家仆。王府亲卫都是将门之后,小的何德何能敢让他们来护卫。” “你未来便是侯爵了。” “封侯兹事体大,恐怕需要明年,小的出身卑贱更应遵循礼节。” 顾温摇头拒绝。 得来的却是赵丰‘亲近’的微笑,他招招手,一个个披甲军士从府中走出来,腰间挂着战刀,一共十二名亲卫。 “仙门与赵家的约定不可作废,郁华仙子也不可能允许的。你,是要抗旨吗?” 最后一句似问候,更似威胁。 再拒绝就是有反心了。 顾温毫不犹豫拱手弯腰道:“谢主隆恩!” 当领导的有时不在意对错,大多都是为了一个是否听话。 顾温都忍到今天了,报仇也不差这一时。特别是有了命格,自己更应该小心谨慎,一直蛰伏到能掀桌子的一天。 此时此刻他的隐忍绝非当缩头乌龟,而是一个循序渐进能够将赵家推入深渊的过程。 赵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以权压人,是天下第一等美事。 ‘又在低头,他真是习惯了卑躬屈微。’ 在郁华仙子看来顾姓后人过于软弱,自始至终颇为逆来顺受。但这并不可耻,人有人道,鼠有鼠道,接受他人生存的方式。 况且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或许将来顾家会出一个后人拿回他们应有的一切也说不准。 郁华仙子将其抛到脑后,这因果再大也是门内长辈犯下的,她只要寻到成仙机缘便是。 哒哒哒。 毛驴踏着青石板向前,丝毫没有理会威风八面的赵丰,他还入不了郁华的眼。 耳畔再次泛起灵风,缕缕心念传来,只闻一声低语自勉。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缰绳猛然绷紧,毛驴止步扭头眼中透露出灵动的恼怒神色,郁华仙子恍然回首,斗笠后的眸光直射而去紧紧盯着顾温。 看着那张平平无奇又不卑不亢的脸庞,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谦虚卑微的商贾。 他入了郁华的眼。 第7章玉清心法 郁华仙子纤瘦的身姿微微挺直,第一次郑重地打量面前平平无奇的青年。 她静如古井幽泉眼眸掀起了涟漪,若无斗笠遮掩,顾温会看到此时这位来自天外,超脱世俗皇权的神女正用一种忌惮、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 对一个家奴,一个被剥夺机缘的凡夫俗子表现出忌惮。 郁华仙子身为三清宗入世者,身后是修行界道门圣地之一,名面上站着五位真君。若无成仙之地的特殊性,随便一人抬手就能让整个汴京城湮灭于天地间,不留任何痕迹。 一日之内,可灭一国。 若五位真君一同出手,可斩断地脉,使万里化为死地。反之,也可庇护苍生,福泽亿万百姓。 大乾之外从来没有皇帝一词,最多不过王,这已是凡人所能得到最高的名号。 大乾是一个特殊的王朝,现在也是一个特殊的时期,冒出一些能人异士很正常。可顾温明显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却为何能有如此气魄与毅力?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郁华心中默念,越是细品,越是联系,越是知晓其处境,便越是惊异。 这并非妙法口诀,但又胜过千万练心之法。连她一时间都没法悟尽其中韵味,将天地比作磨刀石,逐字逐句间道尽磨难。 若是请真君书写出来,将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文宝。 此乃大贤之言,却出自一个凡人之口。 难道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郁华念头一转,又摇头否认,能逃过谛听神通耳目的世上屈指可数,绝对不可能容许顾温被赵氏如此欺压,他也不可能需要隐忍至此。 顾温的经历也支撑得起这句话。 师尊说过,大道非修士独有,众生皆有,所以各门各派才会让弟子下山入世历练。凡夫俗子也能吐出真言,但只有修士才能从中感悟大道。 或许顾温就是她红尘历练的好处。 他也算一个人才,既得好处,当还因果。 念头至此,郁华轻轻拉动缰绳掉头,朝着顾温靠近。 “郁华仙子?” 一旁的赵丰疑惑道,而郁华仙子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折返顾温面前。三番两次之下赵丰其实已经有些习惯这位仙子特立独行,认为这才是仙家风范。 洒脱,逍遥,出尘。 昨夜皇宫传出圣旨,召见郁华,却被她摇头拒绝,奉旨而来的天使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好声好气告辞。 “我传你一门功法,检验顾家后人。” 郁华仙子再次来到顾温面前,居高临下,她将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嗓音清雅平静。 “握住我的手,只需片刻。” 他经脉堵塞如大多数凡夫俗子一般,但也并非完全不能修行,只是大概率穷极一生都无法引气入体。 顾温有些迟疑的看着纤细的手掌,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玉骨冰肌,就是那些青楼花魁恐怕也难有半分这肌肤质感。 他还没有不堪到被一只手迷惑,只是出于小心警惕不敢贸然行事。 郁华仙子好似看出他的顾虑,再次开口道:“我不会害你,从始至终都不会。” 她若想害我,不需要拐弯抹角。 顾温极好的心理素质压下疑虑,速度审时度势,随后伸手谨慎轻轻握住对方手指关节,不敢过于冒进。 郁华见他如狸奴畏畏缩缩,不由得一笑,主动握住其手掌。 触感细腻冰凉,紧接着这缕冰凉如燎原之火至红掌过手臂,直入顾温眉心,脑海中浮现无数碧青色经文。 刹那间,顾温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经文化作周天星辰斡旋穹顶,时而如云,时而如海,时而如山。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视线逐渐恢复,远方清风吹拂白衣,仙子已然远去。 身旁江富贵拉了拉他衣袖,顾温才回过神来,见对方拱手佩服说道:“爷,您眼光高,小的五体投地了。” “嗯?”顾温面露疑惑。 “难怪您去花楼从来不玩姑娘,就是花魁相邀都不去。我还以为你是想去象姑馆,没想到竟然是看不上凡夫俗子,看上了那九天的仙子,脸都没看到就失了神,只可惜啊。” 江富贵摇头叹气,那张贼眉鼠眼更显贱气。 “那仙子连九殿下都不敢过多靠近,您怕不是要单相思了。” “滚。” 顾温一脚踹在江富贵屁股上,小瘦子一个没站稳跌了个狗吃屎。 “人家仙子是何等人物,岂是我能窥视的。” 他喜不喜欢郁华仙子不重要,自己的喜好不在考量范围。重点在于这些话会不会流传进他人耳中招惹麻烦,包括并不限于郁华与赵丰。 人言可畏,越是站在高处越是要谨言慎行。 且红颜祸水,就赵丰那舔狗模样,他怕被狗咬。 顾温扭头看向那十名亲卫,与内心阴霾截然相反,笑容满面让下人取来一锭锭银子,道:“各位弟兄,今日来顾某府上任职自然要好好接风洗尘。” 拿到银子的亲卫们原本生硬的神情顿时柔和许多。 “走,我们去找个花楼接风洗尘。” ———————————— 当晚,龙桥夜市,明月当空照。 顾温坐在某花楼的包厢中,这是龙桥隔音最差的花楼,耳边不断传来男男女女的欢愉声,却也是最不怕被偷听的花楼。 周围十个亲卫有的喝得不省人事,有的还迷迷糊糊,少数几个保持清醒的,也被顾温花费大价钱请来的花魁迷得神魂颠倒。 紧接着一群姑娘走进来将所有亲卫带走。 房间内只剩下顾温与江富贵。 江富贵拿出一枚药丸吞下解酒,气愤不已说道:“温爷,他们是来监视您的,您都封侯了那赵丰还敢这么对您。” “虚名罢了,没有封地与兵权,还是是待宰羔羊。”顾温冷笑道,“不过赵丰也就这点伎俩,竟然派十个人监视我有没有和那位仙家私底下联系。” 他真的有点被气笑了。 原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以为赵家皇族发现了自己的命格。或者就是玄之又玄的算卦,自己是什么大凶之兆,亡赵者顾也。 可没想到竟然是赵丰因猜忌自己可能会跟他争夺仙子,怕他得到那位仙家的认可。 说白了就是争风吃醋,逆天了这赵狗!说他是条舔狗还真喘上了,他到底是有多不自信才防备自己。 顾温很难想象自己都如此小心翼翼保持距离,还是不小心触碰到了舔狗的玻璃心。 “爷,您说那位仙家不会真的看上您了吧?不然人家一个皇子,不可能对你这么戒备。” 江富贵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并不全是如此,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顾温瞥了一眼他,没有明说:“你是俚曲看多了吗?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去窑子雇十个面色姣好的姑娘回来,每天好酒好菜招待,他们的吃食再放少些壮阳药,注意别把他们搞死了。” 色是刮骨刀,世上很少有人能抵挡。 “是,保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上人间,地上龙桥。”江富贵露出一丝丝阴冷的笑容,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也不可能掌握龙桥这个销金窟还能安然无恙。 杀人,遇刺,坐牢,投毒.....他们都见过,也遇到过,更用过。 江福贵就是跟着顾温一步步走过来的心腹,也是看着这位爷从一个乞丐到让无数人称呼“温侯”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哪天赵家的天下彻底完蛋了,温爷或许能有一番更大的作为。 只有乱世才不看出身。 所有人退出房间,花楼的老鸨又带来了几个年轻貌美的清馆人来讨好顾温,顾温全部挥散留自己独自一人复盘局势。 在他幽深的眼眸中,浮现今日种种。 ‘赵丰你在找死。’ 顾温很少生气,就是得知仙缘被抢都没这么恼怒。因为仙缘是外物,它可能非常重要,但失去了它自己也不是一个废人。 穿越以来他始终没有得到仙缘帮助,也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而这十个亲卫却是能直接威胁到自己性命的。 被监视不可避免,被武力威胁也是常态,不知多少边军将领家眷在汴京。 只是赵丰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手底下的酒囊饭桶。朝廷内部有能力的人都快死绝了,不然也不会让各地藩王跟团建一样接二连三打过来。 至于郁华.... 顾温脑海出不自觉的出现一道超凡脱俗的倩影,或许是修行之人的缘故,她确实不同于凡俗女子。 连他自己有时也会不自觉目光被吸住,可以理解赵丰短短几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但直觉告诉他,郁华不像是会有一见钟情这种愚蠢行为的人。赵丰这个蠢货的动机在佐证一件事情,郁华是有可能选自己的。 因为那个传家宝吗? 得位不正,所以需要时时刻刻提防,也倒是符合他的作风。如此我恐怕更不能脱离汴京,在赵家眼皮底下才最安全。 只是赵丰所渴求的,因此张牙舞爪提防的,却已经不是我需要的。 他本就不是原本的顾家后人,他只是顾温。 顾温握紧拳头,随后微微闭眼,将沉入心神,一篇碧青色的经文浮现,经文之上是左右纵横无穷尽,好似苍宇的命格。 刚刚获得功法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命格有某种反应,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他急需护身手段,也没有其他功法能够修行。 如果可以,顾温不太想要别人给予的东西,特别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 但如今别无他法。 沉寂的命格传来震动,只是轻微泛起涟漪,一点金光飘落,原本晦涩难懂的经文刹那间变得简单明了。 命格好似化作天地熔炉,那十载天髓化作熊熊烈火融化道经古朴坚硬的外壳,其中奥妙像是一碗温汤缓缓流入腹中。 【玉清心法:筑道篇】 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 心动无静,不动了真。心为祸本,心为道宗。 心胜万物,我意胜天。 月光如藤蔓般爬入屋内,点点星光洒落,龙桥的灯火也如星光一边沿着街道散开。 顾温呼吸起伏仿佛蕴含某种韵律,体内多了一股气,汇聚小腹,贯通全身。 也仅仅是一呼一吸间,玉清心法入门。 第8章筑道一重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一缕灵光在眸光深处挥之不去,他举目四望,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这就入门了? 他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就好像读书识字一样,一眼便能理解那些晦涩的经文。 不,是命格,让原本自己根本看不懂的道经变得简单。 顾温第一次得到这篇功法时,上面的经文处于一团团模糊的光圈,只能勉强看到回廊。看懂了少数几个字,但很快就因心神损耗头晕目眩。 由此他猜测这所谓的功法并不是字那么简单,字只是一种表现形式,就如现代各学科的符号。它只能起到一个象征意义,而不是某一法则的存在本身。 功法存在的意义就如教科书,教导生灵修行,理解天地法则,此为感悟天地。 而命格天髓就是理解.....个屁啊,这简直就是灌顶! 顾温脸上难掩激动的神色,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想越难以冷静。 命格作用很简单就是领悟,让他能够快速学会并运用玉清心法,期间运转功法的一丝一毫错误都会被更正。并且下一次顾温不会再犯,几次下来熟练得如同肌肉记忆。 但也仅限于学会,并不能让他一步登天。仅仅是这样也难得可贵,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能够迅速感悟道法的能力泛用性可以无限延伸。 【天髓一载】 “......” 怎么少了这么多? 顾温心如刀绞。 动用命格的消耗就是天髓,这也是他成仙的根基。有消耗可以理解,可一门功法就要九个天髓,他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获得天髓。 总不能去求那位郁华仙子吧?这不是暴露自己吗? “先修行,走一步算一步。” 如今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大乾的局势也越来越动荡,仅仅是今年城中就因兴建宫殿爆发了三次民乱。他不知道朝廷还能支撑多久,许多时候王朝崩塌可能就是一瞬间,一切过往积累下的问题如洪流席卷一切。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保全自身。 顾温压下激动与疑虑,双腿盘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呼吸多了几分难言的韵律。 一股气在周身流转,好似在血管之外还有一个套身体循坏,最终汇聚丹田,形成一粒微小的光球。 初次有点生涩,运转完一周天,等顾温再次睁开眼睛,蜡烛已经熄灭,外边传来打更声。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 “有点慢,而且没有第一次特别的感觉。” 顾温再次闭眼,进行第二次修行,一口真气在体内游走,或许是自己资质问题。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像是在夹缝中,地洞下爬行。 第二次结束,根据窗外正在给灯笼换火油的几个店小二可知,快到丑时了。 速度依旧很慢。 顾温再次闭眼,这一次他将心思放到了命格上。他可以忍受枯燥的修行,但目前的形势明显没有给他练气几十年的时间。 必须要快,必须要被赵丰,皇权,官府逼到无路可退之前,有抵抗的能力。 必须在大乾彻底崩溃之前,争取一份在乱世之中自保的能力。 命格微微颤动,一缕缕吉光片羽的光耀落下。 他的修为并没有提升,练气速度却陡然以飞跃式的速度增长! 此前是在走迷宫,现在是走一条笔直的道路。 顾温脑海中多了一些奇妙的通畅感,对于心法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他如饥似渴的孕养着一口真气,此时此刻他熟练得像一个静修数十年的老修士。命格内的天髓倾斜而出,一次又一次更正顾温走歪了的气。 微光大小。 米粒大小。 拇指大小。 鸡蛋大小。 随后仿佛到达了某个临界点,鸡蛋大小的光球收缩,又变成了米粒大小,只是这次变成了一缕碧青色的气。 命格微微震动,顾温心底生出明悟。 【炼精化气】 【玉清道基第一重:生生不息】 这门功法分九重三境,一至三重为炼精化气境,可使气息绵长生生不息,很像传闻中的内家功。 不过既然是修仙功法,恐怕比内家功更加神妙。 【天髓枯竭】 “......” 顾温没想到自己一转眼就破产了,而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弄天髓。 ----------------- 王府,烛火通明。 贵为皇子的赵丰站着一处边院前徘徊,想进去又被门口吃草的毛驴挡住,让人去拉又被驴踢飞,一个身强力壮的院护直接就被踢飞三米远,昏死过去。 这头驴也不是凡物。 赵丰只好恭恭敬敬拱手道:“前辈,厨房做了一些糕点,晚辈想送给仙子品尝。” 毛驴不管不顾,仿佛根本没听懂人话,搞得赵丰只能尬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又不甘心。 郁华仙子来到凡俗至今已有数天,除了第一天他与仙子交流几乎为零,顾温这个家臣跟仙子的交流都比他多!而且还都是仙子主动去跟顾温说话,他堂堂一个皇子私底下连面都见不上,以至于对方点个头都能让他欣喜不已。 每日清晨赵丰都会假意路过这里,看一下郁华居住的屋子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顾温若是知道了,必然要嘲笑赵丰,这不是活脱脱的舔狗吗? 这也是为什么赵丰要派人去监视顾温,舔之深,心之切。 僵持一番后,赵丰只能悻悻离开,留下盛放糕点的盒子在地上, 老驴叼着盒子晃晃悠悠走进院子,皎月之下,凉亭之中,一道雪白的倩影安静无声。老驴来到一旁,将木盒子放在地上,口吐人话:“赵家的小辈给你的。” 郁华摇头道:“我吃过辟谷丹了。” 闻言,毛驴一边用嘴巴咬开盒子,啃食里边的糕点,一边说道:“要成仙,先化凡,成仙地任你道行通天,也得像一个凡人一样需要进食,一直吃丹药小心把身子弄坏。” “赵家那小子天赋和背景都不错,玉清派不讲太上忘情。” 郁华微微侧目,月光照在她身上更显冰冷,道:“前辈也收了赵家的好处?” 毛驴咧嘴道:“那位道君皇帝给了我一株千年灵药。”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前辈老眼昏花了,脑袋被自己踢了。” 郁华语气平静,言简意赅的辱骂让毛驴愣了一下。随后也不恼,笑呵呵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了得,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连带那位道君皇帝也一起?在整个天地觊觎仙缘的当下能把控成仙地,赵家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宗门大计就更进一步了。” “这句话道君皇帝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一颗金丹。” “我会写书信告知宗门。” 毛驴呵呵一笑,极其厚颜无耻的说道:“动动嘴皮子能拿好处,只有傻子才不要。接下来的没给钱,你可以适当听一下。谛听乃逆天之术,有伤天和,还是少用为妙,找不死药的事情就交给赵家。” 寻找不死药,这就是郁华进入成仙地的唯一目的,也是事关三清宗的万年大计。 见郁华依旧不为所动,毛驴有些疑惑,绕着她转了一圈,问道:“你不会看上了那顾姓后人了吧?他可是连那件宝贝都丢了,已经没有资格当你的护道人。依我之见还是赵家那小子好一点,成了赵家皇帝答应给老夫万年大药。” “前辈的脑子真的被自己踢了,尽是些情爱之事。”郁华语气平静而不留情面,连骂人都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我身负宗门大任,自当克己克心。” 毛驴死皮赖脸说道:“老夫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而且别的不说,你为什么要把玉清心法传给那小子?” 玉清心法乃三清宗核心功法之一,虽然依照道宗“天下皆可修三清”的理念也不是没给过外人,但也不能见个人就给。 郁华淡淡说道:“三清宗欠他的。” “迂腐,跟你师傅如出一辙。”毛驴评价道,“别的不说,但玉清心法是三清宗最难学的功法之一,你给他怕不是一辈子都练不会?三清宗千年以来,能够炼成者不足十人。” “而且如果我没看走眼,给的不是筑基篇,而是筑道篇。” 一字之差,难度却犹如登天。 筑基还只是练气之法,在如今这个灵气稀薄法则混沌的环境不顶用。筑道并非练气,而是炼己,铸造道基。 前者的提升修为,后者是提升上限、资质、乃至牵扯成仙隐秘。一个是往水桶里倒水,后者是要把水桶扩成汪洋大海。 郁华回答道:“成仙地灵气稀薄,寻常练气之法不管用。又如其名成仙机缘无数,从不缺少神药,筑道反而更好。” “如果他学不会呢?” “.....” 第9章家中闹鬼 如果他学不会呢? 郁华稍稍思考,也露出些许迟疑,道:“那我明日再去给一门比较普通的。” “姑奶奶,你这样再次特地上门不是害了人家吗?” 毛驴很是无语,他们三清道宗也不禁情爱,怎么这落尘门下弟子都这么纯? 它身为三清宗护山神兽几千年,见过的少年人如过江之鲤,郁华这样的倒是第一个。 不过想到玉清派与顾姓因果,以及郁华跟她师傅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固执,这么执着也不奇怪。 认死理的玉清派,能容许护道者换人已经是莫大的让步。 “你可以不管赵家小子,甚至那位道君皇帝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但顾家后人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家奴。今天早上恨不得离你远远地,别的不说这小子很聪慧。” 郁华拱手虚心请教道:“前辈,您觉得我应该如何接触顾姓后人,才能不给他添麻烦?” 呵呵,有求于人才用尊称? 毛驴看着对方诚恳的姿态,一时间有些玩心大起,用蹄子指着墙外,道:“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你晚上翻墙出去,趁着夜色潜入他府中,把功法交给他。” “你知,我知,他知,如此就不会给他惹来麻烦。” 郁华思索,如此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也是最省心省力的。 如果通过他人之手,必然会被赵家知晓。谛听能听见他人心念,却止不住他人的恶念。 念头至此,她拱手道谢:“多谢前辈指点,我去去就回。” 说完,郁华起身轻轻一跃,转瞬间飞跃高墙,融入夜色之中。 “仙子深夜私会凡夫俗子,有趣有趣。” 毛驴忍不住哈哈大笑,声音引来了守卫,紧接着又一个人被踹出院落,糊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 丑时的汴京,瓦片屋顶上传来细微声响,一道身影急速飞跃而过。 很快郁华就来到了顾温府邸,她站在屋顶上,府中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只有提着灯笼来回走动的院护。 ‘顾温住在哪里?’ 郁华遇到了第一个问题,成仙地特殊,不借用仙缘宝物许多手段很难施展,任何道法都需要一样器物承载。 谛听除了听取人心,还可以明辨天地一切因果。但这需要极大的代价,用这这种地方明显不值得,顾姓后人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个“不错的人”。 不值得用谛听寻找。 于是,郁华一间间的找,时不时能遇到起夜的人,以及巡逻的院护。但无一例外都被她灵巧躲开,她身上的衣服就是一件宝物,能够让她悄无声息身轻似燕。 一直到寅时,天灰蒙蒙亮起,她仍然没有找到顾温,不得已离开顾府,回到了自己位于王府的小院。 毛驴见郁华翻墙进来,笑道:“如何?” “没找到他,明晚....今晚再去。” 郁华摇头回答,随后颇为疲惫的进屋补眠。 而她的执着让毛驴想化为人形捧腹大笑,可惜现在成仙地法则混沌,还不足以支撑妖类化形。 一千年前,她的师傅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赵丰,求见郁华仙子。” 门外,再次传来温文尔雅的声音。 赵丰提着一盒早餐站在外边,身穿绣云白衣,脚着高筒青云靴,一改往日富贵打扮,更像一个游历学子。 显然背后有高人指点,但并没有用。 毛驴打了个哈欠,低头继续吃着草,不让任何人进来。 虽说收了赵家好处,但最多只是美言几句,谁要是敢动郁华分毫,就是他赵家的道君皇帝也要神魂俱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郁华背负着复活一位仙人的天命,这位仙人将可能成为行走于天地间的唯一真仙。 ----------------- 清晨,灰蒙蒙的天空泛着寒气。 顾温与亲卫们骑马过市,虽然他们走的是城中专门的驰道,可以合法纵马奔行。但王府亲卫一个个铁衣跨刀十分惹眼,想低调都难。 江福贵坐在后方的马车上,挥手喊道:“温爷,太危险了,还是到马车上来吧。” 骑马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同时也极其危险,一旦落马摔着了是轻,就怕被马踢到或者踩到。为了将来可能的南逃避难顾温会马术,但由于身体缘故平时一般不骑马。 而江福贵后半生都指望着顾温发家了,宁愿看到自己儿子死了,也不想让这位爷有什么损失。毕竟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一个,他也不止一个,但能跟着吃肉的主子就这么一个。 顾温在测试修行功法后的效果,他不知体内的‘气’如何判断层次,但身体能力永远是最清晰且有用的。 不同于以往跑几分钟就开始喘气,现在的他不仅没有感觉到累,在调动体内的气后越发精神有力。 修行带来了体力飞跃式提升,让他的马术更上一层楼,顾温甚至觉得连续骑行十几个小时都没问题。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可以逃命。 一路骑到自己家门口,翻身下马,亲卫们已经有些喘气,大乾兵源质量令人担忧。顾温脸不红心不跳,但还是象征性的跟着喘几口气。 亲卫小头领佩服道:“温爷,虽是商贾,但也是一个豪爽男儿。” “比不得将军,今后府中的安全就全仰仗各位了。” 顾温一如既往谦虚,发挥见人说人话的口才,仅仅是一句将军是称呼就让这个大头兵队长飘飘然, 也只是不到一天时间,这些亲卫就对顾温极其客气,毕竟这位爷是真的豪爽,银子好些没给他们砸晕。 “不过这里怎么说也是顾某的家,具体护卫安排是不是该听顾某的?” 亲卫头领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道:“这个九殿下特地说过了,要我们贴身保护温爷。” “顾某洗澡也要贴身?” “自然不会,但我们得有人守在门口。” “......” 顾温静静看着亲卫头领,心底杀心已起。但转头又被他压了下去,果然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一但自己有把握弄死对方,就总是不经意间冒出危险的想法。 亲卫头领被看得有些发毛了,不知为何忽有种面对边军悍将的感觉,他挤出一抹勉强笑容道:“温爷,您别让我难做。大不了我们通融一下不站门口,能看到房屋就好,您看怎么样?” 他能理解对方抗拒,谁会喜欢一直有人听墙角,到时候玩个女人都不痛快。 顾温忽然转静为笑,拍着对方肩膀道:“以后顾某府中就靠将军了,不过也不能让各位白干,每月我会单独给每人二十两银子俸禄。” “多谢温爷,如果您有什么私事,可以叫弟兄们暂时回避。” 亲卫头领见顾温给台阶下,顿时松了口气,也没有得寸进尺。 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你给我面子,我给你方便。况且听九殿下的意思,顾温明年可能就会封侯,他更加不敢得罪。 “若我给四十两银子呢?” “看门的事情,就看王府来不来人。” 上道,非常上道。 顾温再次夸赞大乾士卒之灵活变通,连皇子守门命令都能变通。 他听闻大乾时常有土匪出钱买入城费,以竹篮满载白银吊上城墙。随后守军开门让他们进城抢劫大户官府库房,劫掠一次能否回本看本事。 进入府中,顾温发现下人婢女都有些人心惶惶,询问之下得知。 家里闹鬼了! 昨天晚上许多人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府里飘,搞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 一个人看到可能是幻觉,两个人可能是有贼,但一群人看到可能真有鬼了。毕竟这个世界连方外仙门都有,那天郁华仙子也是从天而降的,有鬼很正常。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温揉着眉心头疼不已,若是以前他肯定不太在意,最多晚上睡觉让几个护院守门,现在他不得不重视了。 “福贵,你去寺庙请几位大师来。” “是。” 第10章临川药果 中午,几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来做了半个时辰的法事,花了顾温几十两银子。 如此府中上下才安定下来,但保险起见顾温今晚仍然不打算在家里住,而且他能感觉出这几个肥头大耳的秃驴没有任何超凡力量。 “温爷,您要那么多账本干什么?” 江福贵有些费力的将小半箱账本搬来,一本本放在桌上。这些都是王府历年来的账本,准确来说是龙桥水房的账本。 如果是其他人还得担心会不会被追责贪墨,但顾温在抓到自己第一次贪墨银子就明说了,拿多少银子不是问题,问题是绝对不能把事情搞砸。 顾温拿起账本快速翻动,头也不抬说道:“能弄来王府的账本吗?” “王府账本我怎么可能弄来。”江富贵哭笑不得,“爷,咱虽然给王府上供了最多的银子,但也只是奴才,顶多只有支出的账本。” “拿来。” 江福贵从中拿出两本账本,道:“这本是最近一年的,另一本是上一年的。” 【乾道十一年,共计交予王府三十八万两....】 乾道,现在的国号,风格与那位自封的道君皇帝很像。 而龙桥水房一年就给王府上供三十八万两白银,每次看到顾温都要感叹一句,大乾要完。 要知禁军一兵之费,以衣粮、特支、郊赉通计,一岁约费钱三十两,即三十五贯钱。他水房一年三十八万两,足够给至少三万禁军发一年军饷。 并且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白银,而不是以粮油布等货物换算的,实际价值要高上三分之一。 对比起三十万人的禁军而言不算太多的,但这仅仅只是龙桥供应商铺用水的营收。只占了整个龙桥的十分之一不到,这还没算青楼赌场这些地方。 龙桥是什么地方,贵人玩乐的地方,一个娱乐场所营收能拿出军饷就离谱。 不过他查账本并不是要忧国忧民,而是想知道天髓的获取途径。目前唯一可知的就是郁华仙子手中的丹药,他显然不可获得,那么只能把目光放赵丰那里。 既然赵家很早之前就接触仙门,没理由赵丰没有修行。修行必然要吃药,买药必然要通过水房拿银子。 账本一页页被快速翻过,顾温又发觉修行的另一个好处,耳目比之前要快许多。 所谓生生不息,可能不止是作用在肉体上,精神上也有加持。 当真是超凡脱俗,仅仅是入门就开始全方面变强。 忽然顾温动作停顿,嘴角露出笑容:“有了。” 【三月初三,王府大监冯祥取两万两白银,购置补药】 虽然水房与王府的账单是分开的,但王府库房里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库银。有时候要直接到水房取,并且由于防止贪墨,每次都要记录清楚。 从来都是肉过留油,可没有把肥肉直接拿走的道理,就是赵丰亲自来理应也要留记录。毕竟账本没有记录的就是缺口,有了缺口指不定从这里漏出多少东西。 去向,购置临川药果。 ----------------- 临川,大乾十三郡之一,位于西南地区,山多地少恶水。 由于山林众多的缘故,盛产山宝,兽皮,药材。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临川药果,据说有滋阴补阳延年益寿的功效,受到许多贵人追捧,以至于被朝廷列为了贡品。 每年临川郡都要上供大量的药果送来汴京。 汴京,或者说大乾的顶级勋贵与世家好像都热衷于各种丹药,连赵丰这种自诩为贤王的人,也时常耗费巨资买药。 权贵追求长生可以理解,前世历朝历代都这样,想活得更久是人性。但如果世界上真存在修行,那么权贵必然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的。 他们吃的各种药材都有可能存在神异之处,他们看似匪夷所思的饮食可能不一定是瞎折腾。 顾温脑海中闪过相关信息,以上是他对于药果所有的了解。毕竟他是做水井垄断生意的,行业外的东西能够让他知道已经是极其出名了。 “富贵,去买一些临川药果来。” “爷这是贡品,恐怕不太好弄到。” 江富贵有些为难,临川药果他也听说过,据说药性堪比人参的宝贝。 “前几年还好说,一颗药果均价一贯钱,随后一年比一年高。而且被朝廷列为贡品后,绝大部分流入汴京的药果都由太府寺管理,一般很少对外出售。” 太府寺,管理贡品的地方。由于大乾地大物博,贡品的数量和种类都是极其庞大的。贡品获得途径一般只有一种,那就是获得皇帝赏赐。 好东西都给他赵家拿完了。 顾温内心又骂一句大乾迟早要完,随后说道:“合法的找不到,就找非法的。” 米过落袋,肉过留油,皇宫的东西都能被偷出来卖,贡品绝对有卖。 ----------------- 江富贵这一去就五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顾温以继续给亲卫接风洗尘的理由,乘坐马车再次来到花楼。 这一次不需要他接待,亲卫们自个挑了一个美娘上楼。 咚咚咚。 “谁。” “温爷,是我,东西给您找来了。” 江福贵拿着一个盒子推门而入,一脸肉疼的放到桌上,道:“哎呦喂,我滴亲娘啊,这东西也太贵了,价比黄金啊。就这几颗药果,竟然敢收我一百两银子。” 顾温打开盒子,一缕淡淡的苦涩味钻入鼻尖,其内是十颗拇指大小的红果,外皮晶莹剔透。 他拿起端摩,问道:“你怎么买到的?” 一旁的江福贵坐下自故自倒水,喝了一口熄灭快冒烟的嗓子,道:“虽然是贡品,但大药房私底下都有卖,只是数量不多。如果您还要的话,可能就得去牙市的老独臂。” 老独臂,汴京牙市最大的奴隶商人,只不过顾温是走白道的,他走的是黑道的。 顾温见过几次他,一个年近半百,独臂右眼被扣下来的老头子,一身杀气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卒,一笑起来满口黄牙。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背后的东家是谁也不清楚,这很正常混黑的不可能明目张胆。 顾温拿起一颗药果,随后缓缓放入口中,这种果子他在一些宴会上吃,是无毒的。 但就如前世豆汁,童子尿煮鸡蛋,折耳根等等地方美食一样,药果的味道让人不敢恭维。 三分苦涩,随后是麻舌,再后是辣嗓子。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香,有着一种奇特的奇香。 微微咀嚼,一如既往。 体内的那一点代表命格的金光微微震动。 天髓增加了,但并没有一载。 有用! 顾温精神一震,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修行其实并不是极其遥不可及的事情,大乾权贵们早就接触到了。 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囫囵吞枣的将剩余九颗药果吞下,剧烈的苦涩味与奇香蔓延。 一旁的江富贵脸上写满了疑惑,他记得以前温爷从来不吃这玩意儿的,难道有了爵位连兴趣爱好都变得跟贵人一样了? 命格只是微微颤动,天髓依旧没有增加。 不够,完全不够。 顾温问道:“临川药果还能买到吗?” 江富贵回答道:“老独臂没说,但这东西死贵死贵的,十颗一百两啊。我听说去到临川到山民那买,都是按斤卖的。” “黑市价格贵很正常,毕竟是违法勾当。而且临川穷山恶水,进山采购要面临山贼,一路运回来汴京又是水路和陆路的。还得保证药果不破皮,十颗一百两不贵。” 顾温摇头道。 只要能增加命格所需,多少钱都是值得的。铜银金说到底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一颗十两,汴京普通百姓半年生活费,大乾百姓一年生活费。而对于顾温来说不贵,他手里的现银就有万两,也就是一千颗药果。 而且顾温手里还有个水房,他从中再贪墨一两万银子很简单。以前没必要,多了带不走,现在不一样。 “再去找老独臂,他有多少药果,我要一万....不,先来五千两。” “啊?爷,您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用来应付一些贵人,不过毕竟是倒卖贡品,手脚干净一点。” 第11章筑道二重 西外城,牙市,简陋杂乱的棚屋黑压压的的连成一片,地上、房屋间的缝隙积满了生活垃圾,一股恶臭味经久不散。 汴京分内外两城与皇宫,最好的街道是龙桥,它位于内城连接了皇城宣德门与外城远华门,是主要南北通道。道路两侧皆有沟渠排水,道路宽度达到百米,往来牛马两车如水,步行者过数万。 最坏的便是牙市,半个汴京城的沟渠污水都排到了这个地势低洼的巷子内。而这里原本也是汴京的污水排出口,如今成了滋养罪恶的温床。 乞丐,罪犯,人贩子等等是这里的常住民,也是汴京唯一官府权力无法触及的地方。历史上类似的法外之地不知被官府剿灭了多少次,但无一例外都会死灰复燃。 江富贵随手从街边买了个猴儿面具,通过一些中间人介绍被一个刀疤脸大汉领进来,无数若如饿狼般的眼神聚集过来,紧紧盯着江掌柜身上布料不错的衣裳。 他低着头,起初不太想自己犯险,可顾温吩咐要办事干净。江富贵只能自己前来,因为经手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以至于龙桥商战出现过掌柜亲自下场杀人的事情。 死士,那是世家大族才玩得起,而且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 大汉笑道:“别担心,俺们也是要吃饭的,不能把自己的财路给断了。” 像江富贵这样来买黑货的人永远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能是最后一个。 江福贵拿出的见面礼是百两,一看就是某个大商贾的人。牙市的大生意有两种,分别是买卖人口和帮忙销赃,主要客户都不是普通人,隐藏身份的人不计其数。 江富贵稍稍安心,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可都是亡命之徒,他就是天大的身份挨一刀也得死。 两人七转八弯,不知进了多少个巷子,拐了多少个路口,这里边的路口好似无穷尽一般。 无数土墙与棚屋,像矿洞洞穴暗无天日,时不时还能听闻悲泣与哀嚎。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江富贵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院。小院并不奢侈华贵,但难得可贵的整洁,与四周的环境一对比宛如皇宫。 空气中弥漫着药味,一个大夏天还穿着棉衣的人正在熬制汤药,他只有一只右手,背对着两人。 江富贵上前道:“老独臂,我家老爷说要五千两药果。” “五千两,呵呵呵....” 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那人转过身来,江富贵哪怕早已准备,但眼睛还是好像被蛰了一下般闪躲。 他身材干瘦,皮肤黝黑满是皱纹,脸上长满了麻子,左眼黑洞洞的,仅有的眼睛里透露着冰冷与凶狠,像一条毒蛇。 “还真的大手笔,老头我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赚五千两。” 朝廷赋税,军费粮资动辄千万两,可落到个人十两足够普通人吃喝一年,若不用交各种赋税则到两年。 大乾白银购买力很高,五千两足够一大家子人过上一辈子好日子了。 江富贵道:“你有多少货?” “可是现银?” “自然是现银,并且立马给钱。” “好!大气。” 老独臂伸出一个手指,道:“一颗二十两。” “入你老母,给老子坐地起价是吧?”江富贵顿时火冒三丈,骂声引来门外的打手,明晃晃地拿着一把大刀。 却不知到了这里江富贵这小瘦子反而不怕,指着对方也骂道:“卑贱的东西,滚出去!” 人都到这里了,只有硬气才能谈好生意,而不是当肥羊。 老独臂摇头让手下人退出去,慢条斯理说道:“别这么大火气,并不是我想坐地起价,而是量多怕官府查。你要一两颗我还可以让人偷出来,你要五千两我就得打点太府寺上下。” “二十两太贵了,我没办法跟老爷交代。”江掌柜摇头,随后压价道:“十五两。” 两人僵持许久,最终定在十八两一颗。 五千两白银,就是三百颗,多出的几十颗是送的。但哪怕如此江富贵也忍不住骂娘,他经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当对方有余货赠送补起整数,那说明这批货的溢价非常高。 给这些狗东西吃爽了。 江富贵支付了两张价值千两宝钞,随后带着一百颗药果离开,这只是双方各自的定金。 后续的尾款需要他们拿货来。 老独臂赤手拿起熬好的汤药,瓦罐刚刚被火烧到极高的温度竟无法对他有任何影响。他来到小院的房屋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道:“公子,您的药熬好了。” 良久,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传出。 “买这么多药果干什么?” 老独臂回道:“老奴不知,恐怕又是一名入世者。” “.....我记得三清宗那位天女已经下凡,不过她那等人物估计也不需要来牙市倒腾。三清的天女只要动动嘴,赵家就会屁颠屁颠送过去。” 屋内再次传来咳嗽声,直到平息后才继续说道: “此人要那么多药果,资质显然不佳,需药性帮助其筑道,不及我半分。” 老独臂精神一震,问道:“公子,您炼成了?” 成仙地有天数桎梏是没办法修行练气的,至少正常的途经是不管用的。但凡是福祸相惜,成仙地可以提升一个人的资质,一个人的上限。 能在成仙地走一遭不死,未来必然金丹。 不过真正的天骄并不是为了金丹,而且是一个登仙的机会,他们往往需要铸造一个无上道基,用来承载天命。 “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如今也只是已半步筑道。” 门后声音带着一股子傲然。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老独臂直接跪下,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筑道意味着走上成仙的道途,意味着必然成为顶尖强者的未来。 如今成仙地才开启五年,自家公子就已经炼成道基,前途不可估量,实乃绝世天才! ----------------- 另一边,江富贵被送出了牙市,十几名身强力壮的水房伙计在外边接送,让暗地里窥视的目光不得不放弃。 水房的长工一般待遇不差,除了作为员工以外,他们其实还兼职打手。相比起牙市里的老鼠,这些被精米粮面养着的水夫强太多了。 回到花楼已经夜深,就是花楼也变得安静,只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 顾温还没睡,他坐在桌前整理账本,从中列出一个个疑似蕴含天髓的宝药,同时也盯上了送入皇宫中的各种珍奇异宝。 其中有一种天泉山水,每个月都需要他们水房送入宫中,过程有禁军把守。 以前他没太多疑心,也不会蠢到动皇帝的东西。如果真想要大可以从黑市上买,再怎么也不可能追责到自己身上。 可如今不一样,他谨慎并不胆小,只要好处足够大,皇帝的东西都扒下来。 天泉山水,这东西市面上没有。 此时,江富贵推门而入,他不担心看到温爷一柱擎天,毕竟由于身体缘故对方基本不玩女人。 “爷,我给您带回来了。” 江富贵将一个更大的盒子放桌上,气呼呼诉苦道:“这牙市的腌臜卑贱坐地起价,原本十两一颗就已经离谱了,现在竟然涨到二十两,我据理力争才降到十八两。” “能买到就好,钱不是问题。” 顾温打开盒子,检测了一下发现有些货太小个了,估计是劣果。他顿时对于药果的流出了然于心,恐怕是以劣果的名义混出去的。 江富贵离开,顾温抓起一把药果就往嘴里塞,囫囵吞枣般狂炫。 手一抓一放就是几百两,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财。 这也是为何顾温依旧选择留在汴京,留在赵丰身边的原因。或许这天下到处都是宝物,或许山野之中到处都长满了能让自己成仙的宝药。 可他一人之力能拿取多少? 不如留在这汴京,等天下的宝药全部送来。 命格震动,天髓在增加,帝浆纹丝不动。 天髓一载。 天髓二载。 最后一颗药果入口,天髓的增长停止的两载,花了五千两就只有郁华仙子那颗丹药五分之一。 何止是费钱,简直费命。 顾温有些郁闷,哪怕是他这种不太看重金钱的,如此巨大的花销也难免肉痛。 毕竟九个天髓才能自己入门功法,一个让他熟练掌控功法第一重。 在他的测试下,功法第一重的功效很大又不那么大。所谓生生不息作用在身体上就是耐力飙升,顾温从练成到现在都没喘过一口。 但相比起飞天遁地,这并不是什么极其强大的功效。或许有一副重甲,力气再大一点,他可以大杀四方。 可惜以顾温现在的位置,他断然是不可能冒险私藏甲胄。 “希望第二重能带来更强的能力。” 顾温盘坐于地,刚想闭上眼睛,忽然房门被敲响。 “温爷,您睡了吗?” “什么事。” “属下差点忘记跟您说了,明日殿下让您去王府,说是关于水房水脉的事情。” “我知道了。” 门外的身影消失,顾温眼中尽是冷冽的寒意。 虽然这些亲卫对监视不上心,可终究是祸害。可他没办法让他们消失,只能加快脚步增加本钱。 闭眼,修行。 二载天髓倾斜而出,命格如熔炉般熔炼道经,剥下玉清心经筑道篇的第二重。 顾温修行速度再次飞跃式增长,他能感觉到比上一次更快,但第二重也更艰难。 由此可以确定,命格并非真的灌顶,而是在一定基础上增加他的悟性。刚刚入门的时候一次周天需要一个时辰,现在突破到第一重则是半个时辰。 可第二重的道路好似比第一重多了十倍! 如果按照正常速度,他不吃不喝一直修行十年估计都到不了第二重,而郁华仙子给的这个功法有九重。 这才第一个境界,修行也太难了吧? 玉清道基第二重,破! ----------------- 顾府。 一道雪白的倩影蹲坐在屋檐上,月光照到她身上更显圣洁出尘。 郁华可以确定下面就是顾温的房间,但他人好像不在这里。 他去哪里了? 鸡鸣,太阳初升。 第12章五藏神灵 【天髓枯竭】 存款万两,定购五千两实买两千两,剩八千两。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他又破产了。 昨晚他研究了许久,玉清心法里边全部都是如何修行其心法,经文之中还夹带着许多大能强者的见解注释。 郁华仙子给的不只是一门功法,绝非几句晦涩难懂的口诀,而是一本严谨完整的教材。书里附带有历代三清宗先辈修行感悟,化用成字恐怕几百万不止。 每当他对某一段产生疑惑,心法晦涩的经文之中便有无数大能注释,其经文有的甚至幻化为一位道人与顾温一对一讲道。 或许这就是仙门的底蕴,功法不再是普通的功法,道经也不再是一个个死字。教学也不是全看悟性,无数大能前辈都在竭尽所能去为后人讲解。 讲练气,却不止是练气,更是筑道,直接通往成仙的道路。 【玉清道基第二重:玉骨净身,五藏神灵】 【一炁始判,二仪具生,中有人道,包含万灵。我同天地,何其自分,道化在此,归之以明......】 【炼得五藏神,上品金丹有望,凡五藏神得其一者,可入内门。】 繁琐漫长的道经与口诀,其中包含许多类似注释的小字,字中又有道人虚影。 好似一个万万年仙门,无数神仙大能在其中论道,指引后人如何修行,但又非规训一般需要后来者循规蹈矩。 命格微动,又一次将晦涩难懂的道经熔炼,化作顾温所能理解的事物。 第二重,内炼五脏。 一共有五个小境界,每一个内脏锤炼难度是突破第一重的两倍,也就是说突破第三重需要十个天髓,再来一颗郁华的丹药即可。 道爷都成贫道了,郁华仙子能不能包养贫道啊。 这修行也太难了吧? 顾温再次感叹,随即忽然感觉身子下面多了几分异样,低头看了一眼,又觉得花得不亏。 这具身体的功能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属于半报废状态,他有时候就会自嘲穿越成“林妹妹”。好处就是六根清净,少了激素影响人能更冷静。 终归是一种残缺,修行补全了这种残缺。 修行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顾温起身,朝阳从窗外照进来,耳边传来花楼清晨特有的‘广播体操’。而身体恢复后的躁动,比不过他对于修行的火热。 他重新坐回床上,闭目运气修行。 虽然已经没有天髓,但有一分功便多一分力,聚沙成塔,积土成山莫过于此。 没有仙缘他依旧屹立在万人之上,所以哪怕没有命格帮助路也得继续走,气还得炼。 ----------------- 王府。 郁华翻墙进来,或是两天通宵达旦精神恍惚,落地扭到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白衣之上闪过流光,不染泥泞尘埃。 驴子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小祖宗,你不会又找不到人吧?” “他晚上不在家里住。” 郁华淡雅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丝郁闷,忙活了两晚只确定了这件事情。 她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对她和顾姓后人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真正让她郁闷的是成仙地的限制,绝大多数道法都无法使用,凡人的不便让她感觉难以适从。 如果是在外边,郁华神念一动便能扫遍全城,一步踏出便能找到顾温,但如今连确认他所在都难。 “想放弃了?”毛驴问道,随后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记得当年顾家先祖与三清宗定下因果的人便是玉清派,如今这副局面或许那小子也在戒备你。” “我今晚再去。” 郁华语气坚定回答,转身朝屋内走去,忽然背后传来一道令她厌烦的声音。 “郁华仙子,郁华仙子!” 一如既往来到小院门口的赵丰看到雪白背影,顿时面露喜色,兴高采烈地招手。 整整三天,他终于看到了郁华,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也让他心潮澎湃。 郁华只觉得他呱噪,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继续朝屋里走。 她并不会无缘无故厌烦一个人,对于赵丰她的第一印象很普通。随后知晓对方夺人机缘沾沾自喜,又看到赵家不为人君,她便逐渐不喜。 赵丰那种故作温文尔雅的姿态,在谛听面前更显可笑,小戏台上的丑角。 赵丰见对方没有理会,想进院子又被毛驴拦住,只好更大声的说道:“郁华仙子,本王是来找你谈正事,关于水脉的事情,我已经让顾温到府上等候了。” 郁华停下脚步,转身道:“为何叫他来?” 难道赵家发现我每天晚上翻墙出去找顾姓后人? 仙子不太喜欢顾温?了结因果后便不想多管,倒也符合山上人的性情。 两人心思各异,赵丰回答道:“顾温乃府上水房大管事,也是目前最了解汴京水脉的人。如果仙子不喜,我可以去换一个。” “只是他本人能力尚可,若是其他人来恐怕不太好使唤。” 在办事能力方面,纵使是赵丰也要给顾温美言两句的,毕竟别的不说,顾温的能力他是绝对认可的。不然他只能是王府豢养的家奴,而不是龙桥的温侯。 他不想换了一个奴才,还把事情搞砸了,有损仙子对自己的良好形象。 知人善用是帝王的重要技能。 “嗯。” 郁华微微点头,不一定能给功法,但也算是再见上一面。 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赵丰如得天眷喜笑颜开,道:“那还请仙子随我一同前往。” 仙子听取了我的意见!她点头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郁华很快便走在了前面,赵丰落后一步,一脸赔笑。 周围王府的护卫与家奴纷纷低下头来,害怕看到九殿下的失态而遭受责罚。大伴冯祥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感到自家主子有点过于急躁。 虽然天上的仙子确实是人间仅有,但您也是天家贵子,不差多少。 赵丰自己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哪怕知道这些下人内心所想,大概也只是嗤之以鼻。 他们这些奴婢哪里知道郁华仙子来头之大,可以说只要赵丰能获得神女青睐,父皇就会直接指定自己为太子,甚至是提前退位。 这是道君皇帝与他明说的。 赵丰一开始也知道不能急切,但当好几天都没能说上一句话时,他开始急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没错,可不动手再近也没用。 如今他是越舔越上头,越被拒绝越觉得神女当如此。 天下底下可没有女子敢这么拒绝自己,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地位完完全全碾压自己。甚至于赵丰一直很是畏惧的父皇,也对郁华礼待三分。 特地告诫自己,不要妄想能以武力与权势胁迫她。 第13章再次相见 王府大堂,富丽堂皇,左右宽大约十丈,金饰银螭绣带青缦。 顾温并未进入其中,而很有规矩的站在远处等待赵丰的到来。虽然说对方答应自己要封侯,但终归还没有落实,他不想让人就此抓到把柄。 再说了,他如今大摇大摆进去坐着有什么好处?与这些世家公子发生冲突,然后等那位郁华仙子为自己主持公道,为了一时之快? 该大胆的地方大胆,该谨慎的地方谨慎。 隐忍! 大堂内一些世家子弟身份的门客早已在里边与王府豢养的美婢嬉闹,有甚者手开始伸进衣服中。 大乾风气开放,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多繁文缛礼,朝野上下狎妓淫乐之风盛行。士人端着的是圣贤子弟,行的是禽兽不如。 他们都是朝堂中某一位高官的儿子,赵丰需要拉拢他们,来支持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同时也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借用他们家族的力量。 只是今日应该是要商谈仙门的事情,但这些人公然玩乐起来,难道不怕惹怒郁华仙子吗? 放平常顾温不会有这种顾虑,因为大乾贵人们就喜欢这样开会,赤裸上身都是常有的。 而那位仙子,或者说方外之人思想恐怕与大乾士人不同。顾温与郁华接触极少,但以他看人的眼光这位仙子比大多数人讲公道,也可能是要脸一点。 商人逐利,但也需要合作对象。 无论如何至少她给了自己功法,如果未来还有机会合作,顾温不会把她与赵丰视为一类。相反在顾温眼里这个讲公道的仙子过于耀眼,或许是不谙世事,也可能是高悬九天不知人间疾苦。 让她显得如此特别,第一次有人跟他讲公道,第一有人会安抚自己,说不会伤害自己。 说来有些可笑,他可是穿越第一天便与他人抢食失手打死过人的,进入龙桥后更是与人争利染血无数。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从顾温身旁跑过,进入大堂,随后很快里边荒唐的景象立刻被制止。 ‘可惜了。’ 身后脚步声由远而近,人未至,顾温耳朵微动竟能听说大概人数,以及一种近乎直觉的模糊方位。 转身,抬头望去,宽大的走道拐角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现,两人目光交汇都停顿了一下。 顾温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到郁华身上,纵然看不到面容,只是素白的倩影却已经让人心底起了涟漪。 比大堂内袒胸露背的场面更吸引他,或许是对修行的向往,不知她是何等修为。 他的心绪就像生于阴沟爬满高墙的藤蔓,也只敢微微露出尖尖窥视骄阳。 我不会暴露筑道二重的修为吧? 内心咯噔一声,顾温的理智与危机感碾碎了一切涟漪,他低下头来,极力掩盖体内的道基。 玉清心法内容极其详尽,有对于道基的一切应用,其中自然有遮掩。 郁华起初看到顾温脚步略微加快,来到三步之外,谛听缕缕心念流入耳中。面前低着头一袭素黑平平无奇的青年,竟在自己面前立起一堵高墙。 心念的高墙,极度强烈的排斥与抗拒。 虽只有三步之遥,却仿佛千里。 郁华迈出半步,顾温微不可查的后退半步,心念的高墙不断垒筑。 她再难靠近半步,却如瞥见幽潭中的鱼儿,只可远观,一伸手他便会潜入深不见底的水渊。 至于如此吗? 郁华想起了毛驴的话,顾家先祖与玉清派定下因果,可如今却没办法兑现。 恩怨难解,不过她也只是想代表门派给予一些补偿,还未自大到替顾温做主,那是顾姓与整个三清宗的事情。如果他能够踏入仙途的话,会是顾温与门内那些真君的事情。 只是现在顾温的抗拒与躲避,让郁华有些郁闷。自己曾几何时被如此对待,可由于种种原因,她也不能指摘顾温半分不是。 至少要给他一本简单易懂的修行功法,如此也算了去一桩心事。 “你...” “拜见九殿下,郁华仙子。” 顾温的躬身礼拜打断了她,而赵丰也跟了上来,走到顾温面前,直接挡在两人面前。 但这赵丰未免有点太烦人了! 赵丰无法察觉斗笠轻纱后的眼神变化,见到顾温摆出了与对郁华截然相反的姿态:“顾温,听闻你最近几日都在花楼颇为懈怠,那些烟花柳巷之地还是少去为好,该收收心,寻个良家了。” 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只是不知为何多几分体贴。 顾温看到郁华顿时懂了,原来是用自己凸显人设。 不过无所谓,反正去花楼也是做给他们看的,免得让他们起疑心。我在他们眼里越是不堪,越是安全。 同时也是在给自己解围,顾温真怕给郁华看出自己已经开始修行。不管自己对于她的感觉如何,三清宗与赵家都是一伙儿的。 与这个郁华仙子,还是少接触为好。 “殿下教训的是。” 顾温刚刚拱手低头,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脊背发凉。 “修身养命,元阳不失。” 郁华幽幽说道,这会轮到她有怨气了,自己在屋檐上吹了一晚上的风也没想到顾温睡在青楼。 只是他元阳未失,去青楼作甚? 谛听波动心念,她并未听到顾温的心念,他的情绪如一潭幽泉很难捕捉到心念。反倒是身旁的赵丰,传来一些躁动。 ‘幸女以生子,幸男以取乐,非泄元阳也。’ 郁华刹那间生出难以遏制的厌恶。 她知道凡俗龙阳之好盛行,在修行界也不乏“龙阳真人”。三清道宗奉行阴阳有序,对于这等行为是严令禁止的,郁华不赞同也不反对。 可两性皆取,就是为了单独满足自己的贪念和色欲。 当真是不堪入目! 顾温隐约察觉气氛不对,道:“门内公子们已经等候多时,殿下与仙子不如先入座再说,免得劳累贵体。” 赵丰很是满意顾温的谦卑,随后继续规训道:“你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很好,说明还是懂规矩的,你还是我府上的家臣。但也不用这么拘谨,以后在王府上你就是货真价实的温候。” “谢殿下厚爱。” 顾温拱手弯腰,几乎是要把隐忍刻在脑门上。 在顾温身上找回上位者气势的赵丰,转头又对郁华献殷勤,道:“郁华仙子,还请移步里边。” 郁华没有回应,她依旧看着顾温,得到的结果却只是更加高大的心念壁垒。 抗拒之中,又多几分疏远。 郁华更加郁闷了,但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郁华仙子?” 赵丰又说了叫了几声,郁华回过神来走入大堂,里边光鲜亮丽的世家子弟一同起身拱手弯腰行礼,先拜赵丰,后拜郁华。 郁华左顾右看,一不注意顾温已经躲到人群中去了,低着头整个人完全融化成了背景,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这顾姓后人真是属泥鳅的! 若被顾温听去了,定然要抗议:他可是龙的传人。 第14章道君临朝,人间大祸(二合一) 所有人落座,赵丰还想寒暄几句,介绍那些世家子弟,也是自己往后争夺皇位最大的助力。 可郁华显然并不感兴趣,打断道:“我只需要知道水脉一事。” 原本已经站起来准备自我介绍的世家公子顿时尬在原地,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氛变得沉默。 顾温在喝茶,吨吨吨就是半壶水,希望天髓能动一下,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资产”。 可惜王府上好的茶叶并没有啥用,看来赵家还没奢侈到生活用品都有神药供养。 赵丰轻咳一声,道:“顾温,你上来回答仙子问题。” 顾温起身,来到大堂中央对主位上的赵丰与郁华拱手,不知为何他感觉后者隐蔽在轻纱后的目光都亮了几分。 或许还没暴露,但她一定看出一些端倪了。 不然顾温很难说一位超越皇权存在的神女,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他都有意无意避开对方了。 郁华道:“顾温,城中有几口井?” “共计一千六百三十一口,若算上枯井则有两千余,一些水井已被封填,无法得知总数。” 顾温回答道,他没有忘记水脉一事,这几天抽空有专门调查。 “井水可有不同?” “大部分都是苦水,水质浑浊苦涩,打上来需要沉淀一晚上才能饮用。清水井有两百余,清澈无味可以直接饮用。而最少的甜水井只有不到八十口,入口甘甜,受王公贵族喜爱。” “带我去看甜水井,要城中最好的。” 还未等郁华起身,顾温继续说道:“小的已经让人把汴京最好的井水送来王府,是今早刚刚打捞上来。” “超过一个时辰,灵气逸散看不出端倪。” 郁华摇头,说出了一个顾温非常感兴趣的信息,汴京城里的甜水井是灵泉? 压下疑惑,他回答道:“一个时辰内的也有,小的怕仙子所需特别,特意让水房伙计每半个时辰送一趟。不知半个时辰的是否合仙子心意。” “而且此时是正午,汴京最繁忙的时候,牛马两车拥堵,步行又路途甚远,来回恐怕一个时辰不止。” 郁华彻底无言了,这便是凡人的办事效率吗?她能想到的事情,乃至她无法想到的事情都办好了。 看着下方不卑不亢的青年,少许的郁闷也随之消散。 顾姓后人办事令人放心,相比起脑子跟被三清宗护山神兽踢了过一样的赵丰好太多了。 “如此便全由你安排。” 她轻轻点头应声,不再说话。 见此情景,赵丰这个主家也感觉倍有面子,笑道:“温侯办事有功,大伴赏五百两。” 五百两已经能让普通人吃一辈子了,可对于赵丰而言只是随手的赏赐,而周围的世家子弟也不觉得有问题。 美人面前博一笑,一掷千金也值得。 乱世本质上就是富者越富导致的,一切社会矛盾的激化源头大抵都是兼并与剥削,钱财从来不会凭空出现。 所以顾温在留在这里,权力是一种最高级的掠夺。 存款八千两,增五百两,八千五百两。 “谢殿下。” 顾温接过太监冯祥的宝钞,内心盘算五百两能买二十颗药果,大概就是半载天髓。 假设五脏神灵每一处圆满都需要二载天髓,一共就是十个天髓才能够突破第三重。 八千五百两等于八个半天髓,还差一个半天髓才能突破到第三重。 第一重能够让他气息绵长不绝,体力恢复比消耗快。第二重能够让他贫弱的身体完全恢复,耳目灵敏到能听声辨位的地步。但这些都还没有达到能够被大乾追杀还能立于不败之地,希望第三重可以让他有一些自保能力。 如果没有,那就第四重,一直蛰伏到第九重! 修行难,但也不是特别难,身处汴京有太多机会了。 顾温微微呼气吐出心中激动,拱手弯腰道:“小的先去看看井水送来没。” “去吧。”赵丰摆摆手,随后又以示亲近赏识道:“以后别以小自称,这是奴仆的称呼,你已是大乾温侯。”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多了几分细微变化,连那些世家子弟都打量起顾温。 他们不蠢,都是某个大世家的代表,未来的家主。 赵丰这是有意在提拔顾温其在府中的地位。 顾温表露出极其惊喜神色,又是一番低头弯腰道谢,随后才转身离开。 当他踏出大堂,已经无人能看到他面容时,脸上的一切情绪完全消失,微风撩起发丝,幽深的黑色眸光透露出一丝丝不屑。 身后的奢靡与欢声笑语,不过是一场幻梦。当边军的粮饷彻底被沿路大大小小官吏吞没,当守城的郡兵需要依靠与土匪买卖开城劫掠费发军饷,当乡下的团勇彻底沦为土匪过活。 当大乾一切原本维持秩序的武力机器彻底瘫痪,就是它灭亡的时候。 而根据顾温所知,以上基本都实现了,所以很快了。 这不是超凡力量能够解决的,矛盾从来都不是明面上的叛乱,除非赵家能把所有人杀了。 只有郁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从那道素黑的背影心念中,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乱世将至,看到了一个凡夫俗子对于乱世的笃定。 可如今大乾是有一位道君皇帝的,一位真君级别的大能。 她越发感觉到顾温的特别。 ----------------- 王府门口。 顾温舀了一勺井水送入口中,入口清凉甘甜,命格并没有反应。 但体内的真气竟然变得活跃起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灵气,难怪这么多大户对于“甜水井”趋之若鹜。 如果不是赵丰身为皇子,恐怕自己也不可能把这种好东西握在手中。看来这座汴京有很多东西是我所不知道的,那些稀疏平常的事物,或许存在着某种神异之处。 而这些世家大族就像垄断知识一样,连顾温守了水井三年,也只是成为一个水夫头头。没有修行之法,想破脑袋也用不了。 只是天髓并非灵气,于我用处不大。 “抬进去吧。” 他带着两个水房健夫将大约半人高的木桶抬入王府,期间过一处比较高的台阶,一人踩空整个木桶开倾斜,顾温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偌大的木桶直接被摆正。 虽然并非举起来,只是帮忙托举了一下,但一桶水也有一百斤重。顾温只是轻轻一抬,颇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两名水夫因错误而满头大汗,连连告罪,却丝毫没注意到有些超乎常人的力量。 “继续走吧。” 顾温没有过多计较,让水夫继续往里走,而他握了握拳头,回忆刚刚的感觉。 修行并没有让他飞天遁地,但其好处却实实在在作用到身体上。只是这种自然而然的变强,多少让人难以察觉,有点措不及防。 以后得注意。 大堂内,两名水夫将水桶搬入其中,原本热闹的交谈声顿时安静下来。 随着水夫的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顾温身上,而这些目光也随之他将里边的水用瓷碗呈上去转移。 郁华指尖点水,一缕细微的灵气波动挑动碗中水面,沉吟半响。由于斗笠的缘故,外人看不出她的神情变幻,顾温初入修行也没办法通过细微的波动判断她在干什么。 喜怒不形于色是一种极高的素养,遮掩面容作用比这种素养还大,外人连察言观色的机会都没有,但不是谁都能用。 走街上容易被抓,上位者怕被冒充,恐怕也就仙家能够这么玩。 郁华问道:“顾温,这口井在哪里?” “龙桥水房,龙泉井。”顾温回答。 最好的井,自然要直接被王府掌控。 一旁的赵丰不放弃任何搭话的机会,也说道:“龙桥最初就是因为这口井水出名的,用龙泉水制作的饭菜都有一种别样的风味。我便是发现龙泉不凡,设立水房,缔造了这汴京天上人间。” 然而这是顾温当年编造出来的,大乾第一例营销成功案例。而且龙桥本身就是非常繁荣的商业街,只是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成了第一。 用来做菜的独特味道自然没有,龙泉井确实好喝,可与油盐一混,鬼知道什么味道。 顾温扯了扯嘴角,但并没有揭穿赵丰,他能理解一个舔狗急于表现自己。 ‘这个傻帽连手底下人编的东西都不知道,果然舔狗都是大脑通直肠,用来拉屎的。’ 郁华耳边听闻粗鄙之语,却不见生气,反而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顾姓后人骂人方式也颇为有趣,有几个词汇她没听过,但并不妨碍理解。 她对赵丰说道:“灵泉明智,你该多喝点。” 嘶! 仙子这……这是在关心我? 赵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随后脸颊迅速被红润爬满,语气中根本难以掩饰欣喜道:“仙子之言不敢不听,往后餐食必定要以龙泉水烹饪,饮水也只喝龙泉水。” “顾温,此时交由你安排,本王需要每时每刻都能喝到一个时辰内的龙泉水。” “是。” 顾温点头,内心不由得感叹一句:当真是挥霍无度,奢靡成性,你赵家不亡谁亡? 水房到王府需要走半个时辰,用马车畅通无阻也得一柱香。如果是赵丰一人一天用量很简单,每天马车走一趟就好。 可每时每刻都要喝到一个时辰内的龙泉水,那么他就要安排十二组人不间断的送。 餐食住宿、加班费、一路上对于各级官吏的打点........这一个月下来,三千两都打不住。 郁华秀眉微皱,她只听闻顾温心念中的奢靡二字与三千两花销,已经想出言阻止。 赵家的钱财花多少无所谓,她更不感兴趣赵丰浪费多少银子,只是不想徒添因果。 入世不为救人,也不能因此害人。 忽然,顾温心念再度传来,竟然是一种雀跃的情绪。 ‘不过他越奢靡,我吃到的回扣就越多,也能提供更多工作给百姓。如果天下的生意都给我做了,那饿肚子的人会少千万。’ 顾温感到最好笑的事情就是他把前世资本手段拿过来,在大乾竟然有种大善人的感觉。 再奸的商,也比士大夫有人性。 他只是自嘲,可落入郁华的耳中却让人错愕,星眸之中多了几分惊讶。 ‘连赵家挥霍无度都能变成好事?’ 她不懂凡俗运转规律,很难想象如何将赵丰的挥霍让百姓获利,也有些好奇。 念头自此,郁华也只能想想,顾温对她的戒备极深,她怕太靠近会吓跑对方。 一种直觉,顾姓后人可能真会跑,这家伙有点像泥鳅,得想办法抓住他。 郁华再度开口说道:“龙泉应是汴京水脉之首,内蕴玄机,你好生看管,任何事情来与我汇报。” “是。” 顾温应声,随后退回席位当起了小透明,只是这次周围的人开始向他搭话,还没封侯就已经让人向他献殷勤。 虚幻的名头,带来无尽的权势。 ----------------- 谷雨之后的大乾,本到了春耕的时期,朝廷开始不断下发政令督促各郡播种,一国之本在于农。 名为大乾的庞大机器开始运作起来,一道道政令让无数腐朽的部位发出破损声,有的还能勉强运作,有的已经因再一次的苛政彻底崩裂,在那巨大的爆炸声中是一场又一场的起义。 边疆前线吃紧,后方官吏吃尽。 大乾十一郡之一,泽州郡,以丰富的湖泊与肥沃的土地闻名,大乾最大的粮食产地。 长河落日,蔓延千里,三河一江孕育的沃野平原。 无数胡骑在远处驰骋,远处的河流映照出他们的倒影与一轮昏沉的落日,马蹄印尽头,他们的身后一座城池正在熊熊燃烧,烽烟连接黄昏与大地。 老人驼背弯腰用尽最后的力气插下秧苗,随后倒入农田,鼻腔被沃土侵染,呼吸逐渐停止,不带任何挣扎,就如此挺直种在田里。 那株秧苗是方圆千亩地唯一的翠绿,余下尽数白骨皑皑。 在这个大乾最肥沃的农田上,春耕的秧苗并没有种下。 传到汴京,入皇宫,落到那位身穿道袍的皇帝身上,也只换来了一句。 “朕要炼丹,得道成仙。” 第15章郁华夜访 龙桥水房。 顾温并没有回到府邸,而是来到了平日里工作的地方。他在这里有一处小院,虽然只有一室一厅,院落也没有假山花景,但却是他最常过夜的地方。 府邸太大了,人多眼杂,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注意,而且出了什么事情不好跑路。 顾温比较缺乏安全感,他更喜欢小房间,以及这种钻进巷子便很难被抓到的环境。 只是这里没有给亲卫住的地方。 看着比较简陋的居所,又看了看水夫们住的大通铺,这些少爷兵都有些面色难看,几乎是直接表露在脸上。 可他们又不好让顾温移步回府,因为这是王府的安排,更是仙家命令。 顾温道:“这里距离龙桥很近,各位可以去龙桥呆着,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人去找你们的。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赌坊玩上几把。” 亲卫头领还是一点职业素养,作为领头人他无疑要承担更多责任,他犹豫道:“这恐怕有些不妥,我们毕竟是有任务在身。” “留两个人下来就好,给王府做做样子。” “可是总不能让个别兄弟干活,我们跑去快活吧。” 亲卫头领更加意动了。 顾温再次建议道:“我们可以轮班。” “有道理。” 亲卫们再度勾肩搭背去勾栏听曲,留下两个苦着脸的倒霉蛋,他们应该是其中地位比较低的。 顾温内心盘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亲卫大多都是禁军出来的,世世代代给赵家当兵。但有的人家有人是当统领的,有的全家一辈子只是个大头兵。 收入麾下自然不值得,他没有发展势力的需求,但可以拉拢获得王府亲卫内部消息,以及禁军的变动。 顾温站在两人面前,笑容亲和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属下秦勉(荣冷)。” 两人异口同声,看着顾温眼神有些热切,带着对于权贵的尊重向往。 “以后有劳二位了。” 顾温拍了拍他们肩膀,闲聊几句后离开,并没有多言,拉拢显得太刻意就不好了。 拉拢人心就跟追求异性一样,从来都是吸引来的,只有走投无路才会主动。真正的猎人都是等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如果猎物不上勾,说明不是自己的目标。 一晃已经到了傍晚,依旧没人来接班,秦勉荣冷二人面色异常难看,但也只能继续站岗。 顾温从屋内出来,又与二人聊几句得知他们背景很浅,甚至不是世代汴京禁军军户,而是在边军杀敌立功被调集回来的悍卒。 他勉励了几句,随后留下了两锭沉甸甸的银子,一人十两,这已经是他们三个月的俸禄。 “辛苦你们了。” 两人愣了一下,脸上的苦闷一收,喜笑颜开拱手弯腰道:“多谢温侯。” 温侯当真是善解人意! ----------------- 一炷香后,太阳西落。 顾温站在水房最中心的龙泉井前。 龙泉井口宽五米,青石外墙,凹凸不平的石块上长满苔藓,上边垂吊着一个足以站下两个成年人的大桶,一条铁链连接着大木桶与一个木制起重机,也叫做辘轳。 四根长七米的梁柱互相交叠于井口上方,铁链一直连接到右侧的井辘轳,一个成年人依靠它可以吊起五百斤重物。 这口井就是顾温用来生钱的主要手段。 井水幽深,几条银白的水鱼浮现,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只老鳖游动。老鳖是为了防止有人投毒放的,而鱼是水井本身就有的。 估计是连接着某条地下河,也可能是郁华仙子眼中的水脉。 顾温看了一眼天色,心底估摸着时间,太阳彻底落下估计还有一会儿。 哗啦啦! 忽然井水躁动,更多的鱼儿涌上来。 “以前有这种现象吗?”顾温问一旁资历最老的水夫,对方回答道:“最近一年都天这个时候有鱼儿上游。” 最近一年出现的异象。 顾温目光微凝,将真气汇聚眼睛,期望从中窥见端倪。 在他眼中井水忽然泛起了七彩色。 “打一桶水上来。” 他当机立断命令道。 哗啦! 大木桶落下溅起巨大的水花,也惊走了水中的鱼儿,而其中的七彩色也被打捞上来。顾温靠近一看,发现这种色彩只有一层薄薄的浮在水面上,就像油膜一样。 但确确实实在发着光彩。 周围的水夫神色不变,显然是看不见。 顾温拿勺子小小茗了一口,命格震动,同时体内的真气开始活跃起来。 真气活跃应该是由于井水确实有灵气,有助于修行,但命格不会对灵气有反应,也就是说井水也存在一种特殊的物质。 内视命格,他愣住了,这次竟然是.... 【帝浆】! 虽然数量很少,还没到一个单位,可总归是知道获取途经。 又连忙喝了两口,七彩色的物质消失,而水井中的骚动也彻底消失。 帝浆还差大概三分之一才到一个单位,数量之稀少让人失望。不过考虑到如果每天都能喝到,那么一个月下来也有二十个单位了。 而帝浆用处.....命格微动,一缕缕讯息传来,本应该变成他能理解的事物。可这次不知为何变得飘忽不定,扭曲,模糊。 也就是说顾温自己的认知中,并没有特别贴合帝浆用处的。 他对于天髓的理解是灌顶,对于帝浆的理解却只是一块玉佩。 石头玉佩,他的传家宝。 它是仙缘,也就是说帝浆的作用就是仙缘。这次的扭曲与模糊,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仙缘。 可除了传家宝,我又能去哪里寻找仙缘? 顾温顿时兴致缺缺,他从来没有把从赵丰手里夺回仙缘当成最终目的,如果条件不允许他都打算放弃了。因为风险太大了,弱则暂时搁置。 又过了半个时辰,江富贵又送来了第二批药果,一共一百颗,同样是参差不齐。 存款八千五百两,扣除两千两,余六千五百两,得天髓二载。 【天髓二载】 明月当空,隔江对面的龙桥热闹起来。 顾温打发走了仅剩的两名亲卫,二人连好处都没要非常干脆的走了,这也是某种表态。 他回到小院房间内闭目打坐,时不时补充一口龙泉水加快进度,虽然相比起天髓的悟道聊胜于无,可多一分终归是好的。 ----------------- 皎月之下,一道更胜皎月的倩影飘然落入院中。 郁华走进屋子,忽感里边传来细微的灵气波动,脸上多了几分意外。 要知成仙地有天数禁锢,在此地运转灵气如同搬山,所以想要修行必须要具备道基。而屋内传来牵引天地灵气的气息,说明顾姓后人炼成了三清宗最难的玉清道基。至少也是资质与毅力上乘,能够忍受天数禁锢修行。 他的毅力郁华是认可的,坚韧到能说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正因这句话,她对于顾温一直有所关注。 一个被夺取仙缘的人,依旧保持砥砺前行之心。一个历经苦难之人,依旧以善待天下。 哎..... 门内长辈做得当真难看。 郁华决定再提点一次顾姓后人,纵然未来他要向三清宗讨要因果,那也是三清宗欠他的。 她走到门前,伸手轻轻敲击房门。 咚咚咚。 许久,屋内没有回应,灵气波动却消失了。 顾温睁开眼睛,神情惊疑不定,三更半夜正常人谁会来敲门。 咚咚咚。 郁华再度敲门,屋内依旧没有回应,却传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一缕心念传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嘭! 房门直接被推倒,郁华只见到一个翻窗出去的身影,她额头隐约青筋浮现。 这家伙当真是泥鳅精转世! 第16章心向骄阳 夜晚的巷子里,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地上的老鼠还没反应过来变成饼了。 顾温正在全力狂奔,体内的真气不再受任何压制的翻涌,一次又一次的压迫着肉体的潜力。如今的他速度虽然还没达到非人地步,但却能一直维持仍有余力。 维持高速运动而不表露颓势才是重点。 【玉清道基第一重:生生不息】 ‘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顾温一边沿着很久之前预演无数遍的逃跑路线狂奔,一边还有余力思考。 在那个神秘人进入院子里的瞬间就被他察觉了,毕竟整个汴京顾温还遇到具备灵气波动的人。哪怕是赵丰也只是气息有点特别,身上并没有修为的痕迹。 有修为在顾温眼里跟灯泡没两样,他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但深夜孤身一人前来,恶意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忽然,顾温脑海中出现一抹素白的倩影。 ‘不会是她吧?’ 郁华仙子,目前为止最有可能具备修为人,顾温看不出对方的修为,那只能说明她在自己之上。 念头至此,顾温虽然没有停下奔跑,但内心的紧迫少了几分。 可能事到如今有些可笑,他已经在这吃人的末代王朝混迹数年之久,早已习惯以恶看人,这个世道容不下好人。可顾温还是认为那位从天上下来的天女是好人,或许是她给了自己功法,或许是她从天上下来的,不应遵循凡人的规则。 我都已经是恶人了,却期盼有一个好人帮自己,当真可笑。 嗡! 耳畔忽闻一声清脆滴水声,层层叠叠的乌云被拨开,洁白的银光落入浊世泥泞小巷中。 顾温停滞在原地,右脚迈出距离地面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以一个正常人难以维持的动作停止,一秒,两秒,三秒........ 他动不了,但又好似不是他动不了,而是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为何要跑了?” 一声轻柔的细语从上方传来,顾温抬头,九天之上的皎月犹如一轮巨大银盘,一位仙女飘然落下,清风送起轻纱,一窥神女真容。 也只是惊鸿一瞥,顾温只看到一双幽静如夜色,明亮如皎月的眼眸,眉心三花聚,宛若谪仙。 真的很美,不似人间有。 随后轻纱落下,郁华站在顾温五步之外,又轻盈迈出两步拉近距离。 “我能吃了你不成?” ----------------- 夜晚的巷子被月光笼罩,今晚的月亮不知为何异常大而圆。 郁华看着面前的顾温,明明没有言语与动作,可不知为何这个‘卑躬屈微’的顾姓后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一汪幽静的水潭,冰冷而波澜不惊。 这或许才是他身为家奴之下的真面目。 顾温拱手低头道:“拜见郁华仙子。” “拜见?” 郁华嘴角上翘,道:“你跑的时候可不似拜见。” 顾温依旧低着头解释道:“顾某从商多年,遇刺无数,若不警惕一些恐怕已是枯骨。” 这是实话,他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先跑总是没错的,至少要把王府的亲卫叫回来。让自己处于一定安全位置,而不是夜黑风高的时候,跟一个不知敌我的修行者私底下见面。 来者是郁华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话锋一转问道:“不知仙子夜访寒舍所为何事?” “我来传一门更简单的练气之法,或许几十年后你可以借此练气筑基多活百年之久,哪怕修行怠慢停滞不前也可延寿几十载。” 郁华第二次朝顾温伸手,语气平静淡然说道: “握住我的手,只需片刻。” “......” 顾温此时可以确认,郁华必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是对他的一次试探。 对于修为被发现他早有准备,这是无法避免的,也是因为自己的功法本身就是郁华给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也没想到对方对于自己关注远超预料。 或许在她眼中,我并不是一个家奴,从她给予我功法的那一刻这层伪装荡然无存。 他摇头道:“多谢仙子厚爱,但顾某恐怕用不上更简单的练气之法。” “哦~这么说你练成玉清心法了?”郁华眼睛微眯,心中早有预料,却终于抓住顾温让其向自己坦白而感到欣喜。 顾温坦然点头:“只学到了一些皮毛。” 隐藏不了应当以进为退,功法是对方给的,这并不全是坏事,只是不符合自己的节奏。 “你领悟到何种地步了?”郁华眼睛微亮,平静的语气多了几分急切。 玉清道基乃三清宗核心秘法,但由于几千年来练成者稀少,宗门曾经多次向天下有才者开放,顾温或许可以成为千年来的第一个。 “顾某不通修行学识,只感觉到丹田处也有一股气,而我能驱使这股气游走周身经脉,还请仙子解答一二。” 顾温抛出一个比较模糊的信息,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让对方觉得自己小有天赋,但又不会太过分引起戒备。 藏拙是必要的,但绝不是死捂着。 郁华沉默了足足十几个呼吸,每多一个呼吸都在加重顾温对于自己的份量。 “入门。”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仿佛蕴含着莫大的重量,以至于说完后都有些无法呼吸。 错愕,惊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一同涌上来,郁华没想到顾温竟然真的能练成,她给予这门功法不是给他个人的,而是给顾家这个还会延续千年的血脉。 是无数顾姓后人,不是名为顾温的男子。 所以她又一次寻来,这一次是仅仅为了顾温个人。郁华不带宗门与玉清派的因果,仅仅是欣赏他个人而传授修行之法。 可如今她随手为之的行为好似解开了他的束缚,被夺取仙缘的鱼儿跃过龙门变成了一头真龙。 顾温问道:“不知顾某资质如何?” “玉清道法千年未有一人炼成,你是唯一一个。”郁华目光复杂,这多少有些人算不如天算,宗门为了得到赵家的帮助卖了顾温,可转头这枚弃子成了天下唯一一个炼成玉清道基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 “你可以借此进入三清宗,我可以举荐你,入门便是长老。” 郁华话一半,忽然听见对方心底再次升腾的警惕情绪,话音一转说道:“但这不是强制性的,三清宗并非寻常宗门,我们并不抗拒外人习得三清道法,天下最广为流传的练气之法有半数出自三清。” 她心底不知叹息多少次,顾温从能力到品行她都很满意,如今连天赋都比赵丰好上不知多少倍,还学会了玉清心法。 最让人稀罕的是失去的,他本应该是自己的护道人, 但如今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宗门和赵家能把那件宝物还回去,否则凭什么让顾温履行原本的因果。同理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在关键时候破坏三清宗的大计。 郁华眼中融不进沙子,可却因为宗门与赵家的龌龊牵连顾温这个受害者,同样不信任他,让她感到颇为讽刺。 “顾某会慎重考虑,只是在此之前还请仙子为我保密。我与赵家之间,并非君臣。” 顾温并没有把话说死,他的心绪如藤蔓根须交织一般复杂,既想抓住这个机会,又怕陷入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既然瞒不住了,不如以进为退展示天赋,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价值。否则如何让他人投资自己,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青睐,他这个姓氏带来的好处估计也已经消耗殆尽了。 但他没有失败的余地,必须慎重再慎重。 而顾温的心念在面前这位道门天女眼里,就如畏缩阴影之中的狸猫,警觉着,戒备着一切靠近自己的事物。 郁华点头道:“你考虑清楚便来找我,我会让人送你出大乾。” 这些事情她能够理解,确实不能让赵家知道,只是顾温这种处处戒备自己的心念让人烦躁。 特别是知道他炼成玉清道基之后。 她挥袖打算离开:“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仙子来去匆匆,顾某招待不周......” 顾温故作挽留,可却被郁华一声轻笑打断,道:“你若真心想招待我,便不会处处戒备。修行如逆水行舟,不可能事事完美。” “小的.....“ “顾温,你可知玉清心法来头?玉清心法筑道篇,世间三十六成仙法之一,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你是当世唯一炼成者,自称小的?莫要玷污玉清心法。” 郁华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寒意,她知道如此并不是沟通,而是争吵。 可她莫名地越发觉得顾温不爽,生出一种没有由来的厌恶,那是一种嫉妒。 玉清心法开篇“若夫修道,先观其心。心为神主,动静从心”,短短十六个字,师傅花费了五百年,郁华从记事至今,终不得师祖眷顾。 如今千年来唯一一个学成者出现了,却是一个卑躬屈微的凡夫俗子。 他本应该如天之骄子,而非卑躬屈微的奴仆。 两次被打断的顾温也不羞恼,眸光越发平静,他静静看着郁华说道:“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顾某出身贫微,一句小的是我讨生活的必需品。” 郁华万般妒意在这一瞬间消失,一句‘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已经让她心绪抽痛,她微微压低斗笠,道:“是我失言了。” 似乎被心中的羞愧驱使,她急急忙忙转身离开,刚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微风。 微乎其微的灵气被牵动,如水滴玉湖的清响。 她豁然回首,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色彩,那道她无法跨越的心念壁垒在此刻裂开了一道口子,躲藏在壁垒后的人从裂缝向她伸手。 并非入门,而是......筑道一重天!!! 顾温伸出手来,一缕吉光片羽的道韵显现,展露部分修为。 玉清道基第一重。 她说的对,不可能事事完美,如果事事完美那么自己应该是赵丰,而不是顾温。 他是在阴沟里蔓延的藤蔓,习惯躲藏于阴影,可若想茁壮成长终归是要朝向骄阳。 “郁华仙子,四天时间玉清心法筑道篇第一重,应算天下几等?” 第17章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四天第一重!? 不可能! 郁华一瞬间不知如何应对,以至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大的惊讶不是大呼小叫,而是沉默,唯有无言。 她见过许多天才,见过一日筑基的道门道子,见过佛前叩首便得金身的佛子,见过十六年华剑斩妖王的剑道天骄,更见过出生即金丹的神人........ 天下从不缺天才,顾温不是唯一一个。可他们的震撼却不同于顾温,至少对于日以继夜在万丈悟道崖边打坐,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直至心率憔悴的她而言,他完成了自己无法企及的事情。 顾温第一步便踏上了成仙这条不知多少大能终其一生无法企及的道路。 而如此天赋竟然被宗门遗弃,沦为赵家家奴! 此刻郁华已经不是叹息世道不公平,宗门无理,赵家无德,而是多了一分以往不会出现的顾虑。夺人机缘如此大仇,若是他将来成长起来,势必是三清大敌。 连她都无法遏制这种念头,若是那头毛驴在这里,她估计已经看到顾温的尸首。 只因他之天赋,就如玉清心法一般,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你......” 郁华薄唇轻启,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帮他夺回机缘? 可这不是她现在能做到的,她只能严肃而郑重说道:“别向其他人展露玉清道基,特别是我身边的毛驴与赵家,不然你必死无疑。” 顾温问道:“为何?只因我没有如他们所愿烂在泥里,只因我不依靠仙缘也能站起来?” “世事如此,你非要掰扯正邪对错需要绝对实力,而你现在没有。” 郁华却不可置否宗门丑恶,辩驳改变不了事实,她只能向他阐述严重性。 “你的天资算得上当世顶尖,若是入了三清宗或许可以成为下一任掌门,但我那些师叔不会允许你存在。若是不计前嫌,我可以联系师尊,让玉清派来人接引你躲藏起来。” 顾温早有预料自己与三清道宗矛盾不可调和,却又因这位天女的提醒忍不住一笑,好人他不是,但一定不讨厌。 他摇头道:“顾某无意躲藏,我记得仙子说过三清道宗不抗拒外人学习三清道法。” “你是想要我教你更多三清道法,而不入本宗?” 顾温直言不讳,郁华也是一个聪明人,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与试探。放其他宗门几乎是不可能的,让外人学了本门功法除了加入只有消灭这一个选项。 可郁华第一次便给了顾温玉清心法,足以见得三清宗比起寻常人眼中的宗门,它更像是一个教。 顾温很缺道法,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渠道能接触到,也不敢大张旗鼓去寻找,生怕被赵家发现。 四目交汇,气氛沉默。 “可以。” 郁华竟然点头了,顾温刚想拱手道谢表示日后定有厚报时,面前的天女再次语出惊人:“我不仅会教你三清宗允许外传的功法,不外传的功法我也可以教你。” “为何?” 顾温面露错愕,郁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幽幽的看着他,同样提问道:“你炼成这第一重花了多少天?” 郁华并不傻,何况身负谛听神通,见过听过的人心太多太多了。往往她能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只是很多时候没有必要去揭穿,更没有必要去费力更正。 就比如那位道君皇帝想借自己与擎苍师祖搭上关系,所以鼓动子嗣追求自己,护山神兽收了好处也在一旁美言。 这些郁华生厌,可只要不过界便不必理会。 从她给予顾温玉清心法到现在,满打满算才过去四天。期间他终日不在府中,晚上据说还在花楼留宿…… 当真是玩心过重需要管教! 虽然不知为何还有元阳,可如此繁忙之下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修行,顾温四天铸造道基还得减少一半。 两天,两天玉清心法一重,这是一个堪比上清派道子的天骄!而且还是一个无依无靠,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的天骄! 前者不重要,天地间天才不计其数,天骄也从来不是唯一。可后者却是极其少见的,她只需要付出些许,未来可能收获千万倍回报。 顾温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莫大的机缘。 “当年上清派道子入门时,枯坐一个月才领悟上清道基,如此就已经让三派真君打得头破血流。你如今四天筑道,若是传出去了别说是三清,就是其他道宗也来抢人。” 郁华看着陷入沉默的顾温,忽起坏心想作弄对方,道:“而你与三清道宗的因果,足以让真君们忤逆此地天数拼死将你抹杀。” “.......” 顾温无言。 我已经第二重了咋整?而且估计三重也不远了,你们三清道宗这什么道子含金量这么低? 郁华以为对方怕了,噗嗤轻笑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告知门内的。” 顾温恢复镇定,格外郑重说道:“仙子知遇之恩,往后若需要顾某必定赴汤蹈火。” 展示天赋笼络对方只是开头,而最为关键的是许诺好处,对方可以不要,但他不能不提。你不给人家画饼,人家又怎么心甘情愿在你这投资。 画饼是门艺术。 郁华犹豫再三询问道:“你与三清道宗因果,可否用这份恩情还清?” 终归是养育自己的宗门,而且她也不希望炼成玉清道基之人与三清宗门厮杀。 顾温咧嘴一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赵家欺我,顾某也不过想要那皇帝老儿与赵丰人头。这也无需仙子以恩抵仇,知遇之恩永世难忘。” 他本不好杀,也不至于波及迁怒他人,而且要是情分互相抵消了他还怎么继续讨要好处? 人情也是拉近关系的桥梁。 “如此甚好。” 郁华点头颇为欣喜。 她虽然不缺机缘,更不缺人手。 若有需要整个三清宗都可以任由她调动,乃至是真君都可以下场帮她。可这些都是需要正当理由的,是需要走程序的,以至于面对赵家烦人的骚扰她也没辙。 顾温却是独属于她个人的恩情。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还请仙子随我移步小院。” 顾温左右看了一眼,周围一片寂静,附近是大多都是织造局的纺织厂,夜间人烟稀少所以才没有引来人。但保不住有守夜的伙计,以及巡逻的禁军。 大乾只是类似龙桥的地方不宵禁,其他民宅工厂都是晚上禁止人员走动的。 ----------------- 大约一炷香后,两人回到院子,顾温看着完全倒下的房门扯了扯嘴角,郁华语气认真说道:“我没钱赔你。” 没钱你这么硬气? 顾温笑着说道:“区区一扇门而已,用不着仙子来赔。” “我可以用丹药赔你,这是护心丹,只要有一口气都能续上。” 郁华从衣袖里拿出一枚丹药,顾温眼疾手快的接过丹药,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十分真诚,改口道:“当然了仙子这等人物肯定不会让小的……” “嗯?” “让顾某吃亏的。” 这丹药不知有多少天髓。 顾温内心盘算,但不打算服用练功,保命功能比加速修行更加重要。 两人进屋。 小院屋内装饰简洁,一张床,一个放着许多杂书的书架,一张吃饭的桌子,办公的桌椅。 生活气息很浓,显然比起王府他呆在这里的时间更久。 郁华鼻尖微动,空气中并无异味,不同于王府到处都是胭脂味,平日里应该没有女子进来。 她看到桌面上的众多账本,其中一卷白纸很显眼。 顾温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寒舍难以常备热水,还请仙子见谅。” 一杯凉水放到桌上,郁华纤指拨开账本,书桌很乱,各式各样的纸张混着,其中一行残句立马吸住了她的目光。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好文采,也当真是心比天高。 郁华不动声色,抬头看向面前平平无奇的素衣男子,身上莫说是玉佩银饰香囊,就是衣服都只比寻常百姓好一点,样式更是普通到极致。 可如此平平无奇的人,却能四日筑道,至理信手拈来。 外看是杂草,根须深万丈。 郁华越发的好奇,他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不过二十有余的年岁,却如枯坐禅定千年的老僧一般从不外露。 有本事藏着掖着,遇上事拔腿就跑,又像泥鳅又像乌龟,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玄武。 玩笑至此,郁华看着倒水的素衣男子,眸光定格在对方现在看来还算端正的五官上。 华阳师叔,只怪你道运不济,种因得果,恶果你也得咽下去。 第18章绝世天才 “三清道法以千万计数,后人改进重复者多数,但仅上乘功法也有数千。而功法种类繁杂,一些小学之派也要细化,我不可能给你一一讲解。” “我也没有把所有三清道法学会,只教你玉清派功法如何?” 郁华没有丝毫拐弯抹角的意思,一坐下便开口讲解。顾温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一切都听专业人士的。 “玄门弟子修行之初一般是外功内法,其中心法最为重要,此为修行之基,一门好的修行功法能让修士走得更远,也能让人修行得更快。此类是密不外传,三清道宗也是如此。只是物极必反,成仙法大多修行极难,也极其缓慢。” 顾温扯了扯嘴,敢情不是他太差,而是这玉清心法不开挂练不了。不提能不能入门,假如按照原定的速度,他从入门到第一重至少需要十年不眠不休苦练。 他问道:“成仙法与其他修行寻常心法的修士对比如何?” 郁华回答道:“练气是为引气入体往瓶子灌水,筑道便是围陆造海,举手投足引动天地之力。仅论斗法,越阶杀敌轻而易举,有甚者越两个大境界也可杀敌。” 练气杀金丹? 看来这个筑道难也有难的好处。 顾温又问:“玉清道基有九重,九重之上可是成仙?” “九重之上为法相,此为真君佛陀之法,筑道者起步便是他们的终点。”郁华回答,随后又言:“你莫要好高骛远,能有六重道基已经有资格冲击真君,九重可为当世顶尖大能,而大部分都只把六重作为目标。” “你资质要好过大部分人,或许能冲击九重。” 顾温微微低头,眼里闪过思索,他估计再过一个月就第三重了。 如果每一境界消耗都以上一境界的十倍算,那么九重确实难,但至少他是有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 言归正传,郁华继续说道:“其二为外功,也被称为护道之法。大抵是一些能杀敌的道法,可以是十八般兵器,也可以是五行之术,又或者是炼体之术。” “玉清心法有炼体功效,便不需要炼体之法,我这里有一门玉清剑诀和一门玄明枪。前者乃三清十大剑法之一,后者只是随处被丢在藏经阁的练气期功法。” “你要哪个?” 顾温眉头一挑,看着轻纱后若隐若现的脸庞轮廓,感觉她在笑。 而这个问题显得很显而易见,极其考验定力,一边是三清十大剑法,一边是练气功法。 用屁股想也知道选好不选坏,剑法肯定更强一点。但用脑子想又知道,这两样东西能放一起比较,必然有其特殊之处。 因为顾温用脑子问题的,他选枪法。 “我选玄明枪。” “为什么?” “郁华仙子,当年您师傅也是这么问你的吗?” 郁华明显愣了一下,歪了歪脑袋,随后知道没办法用师尊的方法去套路对方,略感失望。 顾温情绪过于稳定,以至于谛听难以窥视,或许与他所处环境有关。 她说道:“我当初选了最好的,那时是为了一次宗门孩童小比,随后第一轮便被淘汰了。因为我天赋不够,无法一朝悟道领悟玉清剑诀,也因为距离小比只有一个月时间。” “大家都是刚刚修行没多久,就如现在你的情况,还都处于被天数压制状态,” 顾温了然对方意思,玄明枪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是目前能在短时间内炼成的。 他拱手恭维道:“受教了,尊师必然是一位得道高人。” “你很有定力,师尊应当会很喜欢你。” 郁华声音多了几分高兴,显然她对于这句话很受用,以至于伸手说道:“我两门功法都传给你,你先学会了玄明枪,玉清剑诀往后再考虑。” 嘶!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来仙子也是人。 顾温轻车熟路的握住柔夷,如之前一样一股冰冷从对方掌心传入体内,只是这次他能清楚感受到经脉之中多了一股清气,并且他好似能进行阻拦。 清气没入眉心,脑海中又多了无数道经。 《玄明枪》《玉清剑诀》。 后者他看不懂,但前者只是惊鸿一瞥便能知晓大半,至少他看得懂那些变化多端的招式与如何发力的技巧。 他睁开眼睛,郁华起身来到房间内较为空旷的地方,道:“现在还有一些时间,我可以先教玄明枪。” 顾温道:“可我这里连棍子都没有。” “无事,气走经脉,运功通玄。” 他来到郁华一旁,对方手指轻点身体穴位,一股清气在他体内流动,带动着他的身体与真气。 玄明枪招式极其朴实无华,无外乎点、崩、挑、拨、缠、舞等几个动作,但不同的是每个动作都会配合真气运转,一次达到一个凡人无法企及的威力。 如‘点’这一招,郁华指尖一刺,可隔三步吹灭蜡烛,若是用上大枪可视甲胃于无物。 顾温在武学方面天赋尚可,又因郁华细心教导,与非常特殊的真气牵引身体,他一夜内便成功入门。虽还没有完全掌控玄明枪法,但至少他知道了怎么用枪。 或许给他一杆大枪,王府亲卫不一定是自己对手。既是身体素质的碾压,也是对于大乾兵源素质的认可。 对此郁华只感到有些疑惑,顾温天赋不应该是一教就会,一学就悟吗? 或许是不擅长外炼之法,有些人就是对于练气有着极致的天赋,可在某方面就不太行。 从来没有样样精通的天才,都是某一条路走到极致的天骄。 鸡鸣,天再次灰蒙蒙亮起来。 郁华告辞离开,道:“成仙地机缘众多,你虽失了仙缘,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新的仙缘。不过如今许多天机混沌,你先好生修行,等待天机明朗再谋而后动。” “最后,赵家有一位真君存在,并且就在汴京。” 言罢,郁华一跃飞上屋檐,几个闪身便融入一片灰蒙蒙中。 顾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呼出一口漫漫长夜末尾的寒气。 一门顶尖的剑法,一门凡俗无数武学都无法企及的枪术。 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到手,而且还得到了一位仙家的青睐。顾温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位仙子的关系已经脱离陌生人的范畴,对方对于自己的态度有着非常明显的转变,几乎是平起平坐。 比起赵家把自己当家奴,郁华是把自己当合作人。 这就是展示天赋的危险背后蕴含的巨大好处,而也只是筑道一重的天赋,他现在是筑道二重。 如此也足够了,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四天时间筑道二重过于吓人,还是要收着点。 “真君应当对应道基九重,在这大乾法相能无敌否?” 他喃喃自语一声,随后转身返回屋内,盘坐于床上。 与天齐平之命格微微震动,玉清剑诀漫天经文好似一把剑,直入云霄。 天髓之火化作滚滚天火,吞没玉剑,消融一切晦涩,抽丝剥茧般让顾温能理解,握住,挥舞玉剑。 刹那间,好似千万仙剑如大河长江奔腾而来。 一呼一吸,问剑入门! 玉清剑诀入门。 【天髓一载】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幽静的黑水潭中多了一把玉剑,无与伦比的锐气并发而出。 玉清剑诀入门给予了他一缕剑意,这一缕剑意还太过于弱小,几乎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入门只花了一载天髓,看来比心法差得远了,既然如此那便炼至大成!” 所谓绝世天才,便是天赋、努力,以及资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如果身居红尘仙命格的自己还有可能被追上,那他就称不上绝世二字! 他无依无靠,有一点小天赋怎么了? 他四天炼成玉清道基二重,一晚上炼成玉清剑诀不过分吧? 天髓!给道爷我炼! 第19章唯有修行 【天髓枯竭】 【玉清剑诀第一式:霜华】 顾温朝着即将熄灭蜡烛一指,微弱弯曲的剑气从指尖滴落,外边一阵风吹灭了烛火。 左顾右看,四下无人,松了口气。 随即是勃然大怒,若是玉剑有意识,他一定要拽着它领子骂道:你一把破剑法也要跟成仙心法抢食? 玉清剑法有九式,入门领悟玉清剑意,然后一式一重天。不知是不是三清道宗的标配,又或者是顶级仙门底蕴,剑诀道经之中同样附带许多感悟与大能见解。 据里边记载,玉清剑法每一式杀伤力都成倍增加,不乏出现临阵领悟剑招逆转乾坤的。而玉清剑诀第一式霜华是这样记载的:【剑出霜华,百里覆霜】 他不求百里覆霜,十米都不需要,能把人砍下来就好。 可这连蜡烛都吹不灭,剑意弯曲得更尿分叉一样! 退钱! 顾温吐出一口浊气,多年摸爬滚打的良好素质让他冷静下来,剖析问题,求证务实。 郁华不至于骗自己,玉清剑法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很可能出在我身上。 忽然灵光一闪,他看向玉清剑诀的开篇,孕养剑意法门。 【初时幽暗玄又玄,剑意通明九重天.......】 养剑,磨剑,折剑.......如此循环往复孕育剑意,一直到仅凭剑意刺破云层就是大成。 而玉清剑诀的重点在于养剑,他是领悟了第一式剑招,但这并不意味着顾温就能用出它。他的剑意依旧脆弱,如同一根发丝。 命格并非灌顶,而是悟道,让他能够理解功法。 心法是领悟更高必然修行快,但他的法力不会一瞬间变出几百年功力,剑诀也是同理。 所以还是得自己练? 这绝世天才看来得延期了。 顾温扯了扯嘴角,眼见外边还没完全天亮了,收敛心绪闭目一丝不苟的修行。 外边从鸡鸣到喧闹,又从喧闹到午间安详,随后又回到寂静。 他如此身处闹市,岿然不动打坐修行,唯有外头来人他才会应付一二。但顾温已经是站在龙桥顶端的大商贾,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他,除了王府传唤都可以交给江富贵来办。 修行,唯有修行方为真。 钱财可用尽,地位可丢弃,一切为了成仙! ----------------- 王府,一位翩翩公子站在小院外面露惆怅,他随手摘下一朵梨花,嗅了嗅又看着小院。 大伴冯祥见此一幕掩面擦泪,由衷地为自家主子的深情而感动,这天底下恐怕也就殿下能对一位女子如此深情,传入坊间可当奇闻。当然老百姓大抵是不会关注赵丰如何深情,更多是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天仙能将一个皇子迷得神魂颠倒。 一头毛驴大摇大摆从里边走出来,姿态动作都像极了人,而王府内的人已经习惯,甚至于许多人都称其为大仙。 百姓对于某种动物寄托神性不足为奇,毛驴也乐得其他人这么叫,也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一乐趣。 另一大乐趣就来源于赵丰。 它来到赵丰面前,对方拱手恭敬行礼道:“拜见前辈。” 赵丰知道对方并不是简单的坐骑,也比王府下人们口中的大仙要更加厉害,甚至是跟自己的父皇平起平坐。 毛驴道:“小子,你天天在这候着也不是个事。” 赵丰低头虚心请教:“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本宗这位天女来历甚大你是知道的,门内追求者无数,而修士多俊相。”毛驴话语停顿片刻,赵丰让人送来丹药,如此它才继续说道:“皮相对于修士效用不是首位,修行乃向天争命,才为首。不过除此之外郁华还喜好琴棋书画,你可以投其所好,只是这丫头一般不收外人礼物。” 赵丰心领神会道:“晚辈今后会多送些灵药与书画给前辈的。” “孺子可教。” 毛驴咧嘴一笑,牙齿白而冰冷,好似能咬断精铁。 随后它又悠哉悠哉走回院落中,身后赵丰欲言又止,追了两步,道:“前辈.....可否替我向郁华仙子道声好?” 毛驴回头瞥了一眼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小子自然懂得。” 赵丰又肉疼掏出一枚丹药。 毛驴拿钱办事,刚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翻墙回来的郁华,还未等它转答,对方就已经顶着满脸困意回屋。 修行心法可以缓解疲劳代替睡眠,但郁华通宵达旦都在帮顾温修行,不仅没有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反而会加剧疲劳。 “郁华,赵家小子找你。” “有事等我下午醒来再说。” “可那小子好歹等了你一晚上,怎么说也是真君之子,我们也需要借助赵家的力量去寻找不死药......” 嘭! 郁华关上房门,她眉头皱起,驴子三番两次受贿,宗门真君与赵家交易不断,从不过问自己。 和这些虫豸一起,真的能帮助祖师逆转生死吗? ----------------- 一月无事,四月十三,小满。 细雨绵绵,江河易满,城中百姓祭拜车神,祭品之中供有一杯净水,祭时或撒入江河湖泊,或水田旱地,祈求水源涌旺。 顾温接手了王府的织布厂,由于前段时间暴乱而被烧毁,但好在大部分织布机器保留下来,缺的只是人手和材料。 前者并不缺,这个时代女子皆会纺织,他随手一招便是大批大批的难民,工钱给半,口粮管饱。汴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失业人员,只要把这些人全部以极低的成本招集起来,怎么着都能赚钱。 当然前提是你能应付得了披着官皮的豺狼虎豹,上到京官下到小吏都能啃你一口,许多时候赚的钱不够打点关系的钱。 所以大商贾都要依靠一位贵人。 依靠王府,没有人会找顾温麻烦,赚钱买药很简单.......才怪。 江富贵从外边走进来,在顾温耳边低声说道:“爷,出问题了,蚕丝收不上来。” “为什么?” “打仗了,泽州郡正在被胡骑劫掠,郡兵据城而守不敢出战,胡人三千骑横行五百里地,以至官道都没人敢走了。如今只能走江南路,转船运沿着乾江运到汴京。” “苛捐杂税都给他们养将军肚了。” 顾温颇为扫兴的挥袖乘坐马车离开纺织厂,他知道纺织厂是开不成了,本来还想趁着新蚕丝上市赚个千两买药。 目前能赚钱的法子只有...... 马车不缓不慢行驶,坐在一旁的江富贵不断用余光看着顾温,脸上犹豫之色闪烁不定,道:“爷,各大粮商请您去做个公证。我知道您不喜欢掺和这些事,可这次他们给三千两。” 商贾做生意颇具江湖气,大生意往往都是请行业内的有威望的大人物公证。 每逢灾年都是赚钱的好机会,粮价一抬,官员收钱高兴了,粮商赚麻了,大户借贷,牙市卖身,一条龙下来上上下下都满意。 而他们水房,或者说温爷作为龙桥话事人之一,或许不是赚钱最多的,但绝对是影响最大的。凡是开店做生意,就不可能不需要水。 “不去。” 顾温目不斜视,语气平静不带一丝犹豫。 江富贵虽然还是有些不甘,这白花花的钱不赚,就给其他人赚了,但顾温才是爷。 “富贵,有些钱我们不能赚,而且比起赚钱,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我们去应对。” 顾温摩擦着手掌上的茧,他看着窗外的滚滚流民,汴京是严格控制人口流入的,难民根本不可能进城。 他们都是原本的汴京人,连天子脚下都能被逼得无家可归。那么外边是何种情况? “这段时间你把家眷都带到我府上。” 江富贵一激灵,也是个聪明人,小心翼翼问道:“爷,您觉得又要爆发民乱了?” “是一定。” 回到府上。 顾温屁股还没坐热,一队官吏便就敲响了大门,领头者手持文书,趾高气扬念叨道:“圣君临朝,天下安乐,百姓安居。然则,北有蛮夷藐视圣威,劫掠我大乾疆土。朝廷欲出兵驱逐鞑虏,乃至北上征讨,编练禁军征讨蛮夷所需钱粮,汴京之民责无旁贷。今年的和卖钱,丁税,钞关税,门摊税等添一成。” “过去二十年逋税,无论大户小民,也都要追缴补齐。” 上一年已经把今年的税征了,上上年也把今年的税征了,敢情今年还有交?你们赵家是真嫌自己活得长,怎么不把前后一百年的钱都收齐? 顾温暗骂几句,随后老老实实又交了林林总总一千两税收。 存款六千五百两,苛捐杂税扣除千两,余五千五百两。 这还只是他这个府邸及所有仆人的税,要是算上龙桥水房万两打不住,好在背靠王府水房不用交税。 这一千两哪怕是对于顾温来说也不是小钱,他一年下来能留在手中的钱也才三千两。其他几十万两都是给赵丰的,所谓的商贾巨富不及士大夫半分。 他最近花钱如流水,并非平日里赚得这么多,而是顾温清楚投入修行的回报将会是千万倍。 狗日的赵家,隐忍! 小满时节丰收的庆典戛然而止,随之官吏征收队伍的推进,哭嚎声直至夜晚依旧不绝,以至临近夏日夜晚依旧寒风呼啸。 顾温不再外出,把自己关在府邸深处练功,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这世道,他也只能保全自己。 第20章饕餮盛宴 顾温孤身一人在宅邸深处提着护院用的长棍挥动,以棍代枪宛如盘龙在身,如臂驱使,短短一月之间他已经宛如练枪十载的老师傅。 玄明枪分三重,明劲,内劲,玄劲。 前两则与凡人武学一般,明劲是全身筋骨皮肉发出的力量,内劲是将力量集中一点的发力技巧。而玄劲已经触及修行,需要配合真气,发出一种通过武器并发的‘气’,也称之为罡。 他还处于第一阶段,明劲。 玉清道基每时每刻都在强化他的肉体,明劲甚至不需要连自然而然就有了。可内劲却需要苦练,需要他去摸索,去熟悉。 顾温现在已经摸到内劲的门槛,舞枪十次有一次能发出内劲。据那些江湖武师所言,他现在估摸已经有名家水准,内劲可以称得上宗师。 他本想慢慢练,留着天髓给道基,毕竟只有道基能提供比较实质的提升,同时也是最难以修行的。 可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战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前世安史之乱从安禄山起兵到长安沦陷不到一年,而大乾不是大唐,它要比唐朝更加脆弱。 一个末代王朝的灭亡往往只在一瞬间,此前积累的一切矛盾与病根会宛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小到路边小贩被官吏打骂,大到苛捐杂税以至家破人亡,就如大乾将前后十年的税收完一般。 天下百姓会记住前十年的苦楚,更会恐惧往后的苦难,如今只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起初顾温认为超凡力量或许能改变,可最近所见所闻以及与郁华这位仙子的接触,超凡力量在大乾是受到极大的限制的。它不足以抵挡历史的车轮,大乾的灭亡是必然的。 决定王朝灭亡的从来不是史书上的王侯将相,而是无数不会出现的史书上的百姓。 顾温不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溺死在这场时代的洪流中。 命格震动。 【天髓二载】 这是最近一个月攒下来的,不知是太府寺内部发现倒卖问题,还是自己买的太多了,导致药果供货越来越少。 天髓如火,玄明枪不同于其他两门仙法,刹那间便化为清气,没入丹田,随着运转的真气走遍全身。 一道虚幻身影出现,持枪纵横沙场,七进七出,无一人有一招之合。 他如我,我如他,恍惚间好似自己纵横沙场,无需经历厮杀,举手投足间便已经带着烈烈杀气。 玄明枪内劲,成! 玄明枪玄劲,成! 真气凝聚一枪刺出音爆不止,垂帘与烛火舞动不止。 顾温本以为已经结束,刚想吐气调息,可紧接着一股更加猛烈的真气从丹田爆发,本应该已经被完全天髓炼化的玄明枪法泛起一点金光。 天髓八载领悟玉清心法,天髓二载领悟玉清剑诀,而对于玄明枪显然已经超过了。 玄明枪影持枪立于前,顾温莫名冒出一丝丝班门弄斧的傲然,他已超越原本的玄明枪。 一枪出,玄明枪破,猛烈的枪罡轰开房门,其门后的江富贵好似被人推了一把,一脚踩空跌了个狗吃屎。 他并未看到通过房门,一杆大枪泛着血色,如油墨般的真气覆盖长棍化作枪头。 顾温一吐气,一切超凡之物收敛,枪头消失化为棍。 或许他又摸索出了天髓的另一个用法,当领悟达到极致,那么自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促使原有的法门更上一层楼。 玄明枪第四重,玄罡外附! 【天髓耗尽】 顾温并未实战过,但命格给予的感悟应当我比自己实战更加清晰。玄罡外附的作用在于提供硬度与“震力”,前者好理解,后者则是玄明外罡时刻保持一种震动,一切与外罡接触的物品都会被其影响。 而冷兵器对碰之中,振动极有可能导致武器脱手,面对甲胄有一定无视防御的能力。 不过顾温更喜欢硬度,这意味着自己随手拿根棍子都有战斗力。 他右手扶在椅子上,体内真气猛烈消耗,暗红色的外罡附着在椅子上。消耗比长杆武器多,且振动消失了,外罡变得极其缭乱。 “跟枪区别过大玄明外罡就失效了。” ----------------- 江富贵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顾温从屋内走出来,眼见对方手中的长棍,露出惊讶的神色。 “爷,您这是在练武吗?我还想你怎么突然往这偏院跑,周围还没有护院,要是出了点什么时候该如何是好。您要是实在信不过那些王府亲卫,我给您找几个水夫,他们家家户户都靠着您吃饭,一定靠谱。” “哎呦爷,您这一身腱子肉是怎么炼的,这才几天呀。” 身材矮小的江富贵跟着顾温后面叽叽喳喳,顾温来到院落的水缸旁,脱下上衣擦拭汗水,冷水泼撒在皮肤上竟冒起一缕缕热气。 一旁的江富贵又啰嗦道:“爷小心风寒,您要洗澡的话,我可以去吩咐下人烧水。” “药果怎么样了?” “爷,有货,但涨价了。” “多少?” “四十两一颗。” 顾温动作停顿了一下,冷笑道:“这些牙市商人还真把自己当老虎了,谁都敢上来咬一口。他不想做了,那就退休歇歇。” 老独臂说白了不过一个中间商,他最大的作用就是背锅,出了事追查不到买家身上。黑市那些老鼠都是这样,否则买卖人口利润这么的事情为什么能让他们干? 因为不干净,铁拳随时可能砸下来。 起初他不想节外生枝,十八两一颗他消费得起。怎么说也是违禁品,有一些溢价很正常。可如今不断坐地起价就过了,他也不是泥捏的。 牙市也不只老独臂一个人,但他却是最大的奴隶商人。 他眼睛微眯,抿了抿嘴,露出思索的神情。 “爷,要不要去官府打点一下办了他?” 江富贵知道老独臂要遭殃了,他家温爷喜怒不留于面,动怒也不会动刀子。 用温爷的话就是:我们是商人,不是土匪,凡是按照规矩办事,谁不跟我们讲规矩,规矩自然会教训他们。 这句话他一直铭记在心,并非是什么商德,而是江富贵见过不止一次顾温杀人不动刀。 “不用,官府的衙役是不会入牙市的。” 顾温仅仅只是思考了几个呼吸,吩咐道:“明日你去跟各大青楼招呼一声,最近卖身的人很多,不缺好姑娘,联合起来压一压牙市的价,我们从中收一点中介费。” 他不碰粮食,因为缺德。 他碰青楼,因为真正让人卖身的永远不是青楼,它只是卖身最好的去处,往下还有窑子,还有黑窝。 能进青楼的都已经走投无路,且也往后过得会大多数人要好。 世道如此,良不如娼。 顾温也只不过掐住人口买卖卖价最高一点,却也足以将牙市踩个半死。 嘶!釜底抽薪啊。 江富贵倒吸一口凉气,汴京的青楼不止只有龙桥,可只有龙桥能出花魁。 牙市可以去卖给窑子,可窑子却拿不出龙桥青楼三分之一的价钱。要是所有青楼压价,你们牙市亏的银子可不止千两,说不定他们还能小赚一笔。 而且这个压价也合情合理,最近卖身的人确实多,至于好姑娘多不多无所谓。 这也并非完全针对牙市,不管是顾温还是其他商人乃至世家大族都喜欢玩联合压价,只是顾温从来不碰粮食与百姓有关的东西,其他的就百无禁忌。 有良心,但只有一点点。 —————————————— 次日,江月楼,天字号房。 商贾云集,美婢无数,顾温一身素衣在穿金戴银的商贾中很是扎眼,但没人敢指摘半分。 今日他宴请各大青楼掌柜,一有灾荒最大收益者是粮商,其次是牙市,包括青楼。一个正常的朝廷会控制粮价,再高也不会高到哪去。 但现在是圣君临朝,皇帝自己手底下的太监都赚得盆满钵满。 顾温举起酒杯,众商举杯,红烛酒色之下,纸醉金迷之中,恍然一场大鳄的饕鬄盛宴。 被抬上桌的是百姓眼中穷凶极恶的牙市商人,是那些流窜巷角舞刀弄枪的黑恶势力。 他们的凶狠,在龙桥商人面前是如此弱小可爱。 风月楼有一道桂花鱼翅,其味鲜美,冠有头筹。 顾温夹起第一口,众商贾一拥而上,在筷子敲击玉盘的清脆声中,牙市利润被分食得一干二净。 第21章井中有黄龙 四月十三,大乾田赋、商税、工役、丁税,银钱税等添一成。 四月十四,汴京粮价上涨一成,中午上涨三成,至闭市上涨近一倍。 四月十五,朝廷下令限制粮价,各大粮铺缺货。 四月十六,官粮开放,火龙烧仓。 至五月底,粮食价格上涨至原先的两倍,朝廷征税致逃户出现超过万数,乾京郡大小村镇暴乱不断,汴京城内日增百户人破产,或逃离,或卖身,或从军。 恰好大军开拔,驱逐鞑虏,需要大量民夫做苦力,许多人为了吃口饭削尖了脑袋往军营里钻。 牙市挤满了插草卖身之人。 老独臂一张如死树皮的老脸也露出了少许笑容,他的主要生意就是卖奴,卖身的人越多他自然越赚钱。这几日他几乎把账房里的银子都拿出来买人了,投入万两不止,卖出去少说三万两。 此时一个大汉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声,笑容戛然而止,面色一白。 “你说什么?” “爷,龙桥那边说要降五成才收。” 五成? 老独臂目光一滞,呼吸变得急促,仅剩的右臂握紧拳头,肌肉超乎常理的鼓起,青筋如破土的树根一般,手臂竟大了一圈,肩膀已经与他的耳朵持平。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黑市打手咽了口唾沫,不敢吱声。 黑市中一直有传闻,老独臂吃人不眨眼,难道这不是比喻,而是物理上的? 老独臂深呼吸调节气息,本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一开口满带怒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主要生意是买卖奴婢,最大的生意是给青楼窑子卖去女子。而其中出价最高是龙桥青楼,往往能卖出比其他地方高三倍的价格。 如果要降五成,那他最近低价收的女子都没得赚了,利润全给了龙桥。 “属下不知,那些青楼好像是说好了一样,全部要求降价五成,给个别青楼便宜三成都不要。” “全部?” “是的,就是龙桥档次最低的青楼都不要。” “好胆!这些商贾竟然敢联合起来吃我们。” 老独臂眼中充满了寒意,他知道自己是被当成肥羊抬上桌了。 每逢灾年,官府吃大户,大户吃小民。 而大户之间亦有差别,龙桥商贾是汴京士人之外最大的大户,牙市是最小的大户,因为见不得光的。 只是老独臂在汴京纵横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抬上桌子,这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去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主导。” “是。” 手下应声离开,一直到傍晚又匆匆忙忙回来,带来了一个让老独臂有些沉默的消息。 “前几日龙桥的温侯在江月楼宴请各大青楼掌柜。” 凡大商联合,必然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主导,温侯便是其一。而且是最大的那个,连他都知道最近几年龙桥出了一位侯爷。 老独臂想过的种种应对办法,如果只是青楼主导,他有手段去对付他们。但如果是顾温,他绝大部分手段都没用,因为对方是白道上的大鳄,而自己只是阴沟里的毒蛇。 毒蛇又岂能咬死大鳄。 思考许久,他又吩咐道:“找人打听一下这个温侯有没有家属亲人。” “是。” 手下再次离开。 老独臂来到院子房屋门前,俯首跪下,道:“主子。” 见屋内油灯亮起,伴随着咳嗽声传出:“什么事?” “奴想杀一个人。” “谁?” “顾温,一个龙桥的商贾。不知好歹,竟敢联合青楼视您为盘中餐,奴收来的姑娘都卖不出去了。” “一个商贾你想杀就杀。” 屋内声音轻描淡写,一条人命像一只蚂蚁,仿佛随手就能捏死。 老独臂说道:“他是赵家九子的家臣。” 这是他唯一顾忌的,顾温只是一介商贾,赵丰可是一位皇子, “赵家......我记得赵家九子前段时间接引了三清道宗的天女。” 屋内声音变得迟疑,久久无法做出定夺,老独臂有些焦急,又说道:“只是一个商贾而已。” 他知道寻常手段是不可能斗的过龙桥商贾的,仅商业上里边全是大鳄,吃人不吐骨头。如果大乾以商立国,那么龙桥绝对会成为天下的中心。 而老独臂自己为了发灾难财,几乎把家当都压进去了。自家主子确实不缺,但自己缺,还可能会亏。 成仙地的银两可叫岁钱,关系天下万民,因果重如山岳。各大仙门进入便已经花费巨大,又怎么会送黄白之物进来,故此钱财只能入世者自己赚取。 有的宗门早有布局,有的宗门不乏生财之法。 他主子不缺,可他却缺得紧,何况此次自己大概率会亏本。如今那些买来的姑娘吃喝都要钱,为了卖上好价钱,一般会养一段时间不至于干巴巴的。 老独臂花费了万两白银,这些岁钱能驱使千里之外的临川百姓为自己进山搜罗各种灵药。 “银子身外之物,在成仙地有用,但也并非万能,莫要多生事端。” ----------------- 次日,傍晚。 每逢日出日落之时,顾温都会来到水房,捞起一口井水补充帝浆。 【帝浆一载】 积累一个月,终于有了一个单位的量。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最终都是需要收集万载帝浆以此成仙的。 对于帝浆的来源顾温倒是有了一些猜测,天髓来源于药果,存在于地表的药物,玄乎一点就是吸收日月精华。而帝浆来源于井水,井水连着地下河。 天髓和帝浆,如名字一般。 江富贵走来,低声说道:“爷,牙市那些老鼠在打听您的消息。” “嗯。” 顾温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太在意,反而提醒道:“你的家眷都安置好了吗?” “已经全部带入府中。” “如此就好。” 对于牙市打听自己消息,还是企图以亲人威胁自己,顾温并不稀奇,反而觉得有点老掉牙。他在龙桥的这几年见过太多了,最高端的商战往往是动刀子。 就如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谈判桌上谈不拢的,最终都会动刀子。可以是从物理上解决对手,也可以是通过威慑争取筹码,或让对方退步。 他一个阴沟里苟且的老鼠,敢对自己一个官府眼中的纳税大户动刀子,就好似狗咬了人得杀。 顾温念头一转便不再理会牙市,问道:“关于药果,你找到其他渠道了没有?” “已经找到三个,但都吃不下一万两的数额。确实老独臂也不行,所以他才一直给您提价,想用余量吃净您的银子。” 江富贵回答道,这几日他到处走访,类似药果这等贵人补品并不难打听,但很难弄到手。 “不过我打听到了另一个渠道,风月楼传闻中的龙虎丹是用药果作为辅药炼制的。如果您要的话,一万两可能没问题,只是无法完全隐藏身份。” 风月楼是青楼,龙虎丹自然是壮阳药。 龙桥的青楼都有这方面的生意,不然很多上了年纪的老爷可玩不了女人。同时也是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客人,并非青楼里的妖精太迷人,而是壮阳药太强了。 能让人不行还硬上。 最近江富贵与青楼接触得多,无意间从这些青楼掌柜口中得知。 “买一些龙虎丹回来。” 顾温稍加思索,便做出了决断。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能买到大量药果,一定的风险是值得的。而且这汴京不知道还能太平多久,不如竭尽所能的榨取利益。 这天下所有的宝贝都汇聚这里,等战乱可没这福分了。 入夜,顾温即将离开水房,一个老水夫神色紧张兮兮找来,道:“温爷,小的有一事相报。” “什么事?” “昨夜,小的看到龙泉井里,有....有一条黄龙。” 第22章隐忍天尊斩黄龙 昨夜三更,老水夫巡视水房,看到井口有一条黄龙卧伏,然后吓得手脚并用跑了。 事情便如此简单,没有太多恩怨情仇,世上大抵都如此。 顾温给了十两银子老水夫,让对方不要往外说。 至于对方是否真的保密他不在意,一个老水夫连与亲卫搭上话都难,又凭什么去个从来没接触过的王府通风报信。再者大乾等级森严,他一个水夫举报自己一个大商贾不会有人信。 大乾神神鬼鬼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是最后真传入赵丰耳中又如何,凤凰大道上那颗树也没见赵丰去砍掉,他顶多也只是延迟通报。 只是井中有黄龙,这就让顾温多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灵泉生异兽很正常,应当有宝物吧? 随后数日,顾温一如既往在日落时分来到水房,只是一直寻不到灵兽。 日落,薄薄的彩光再现。 顾温让人捞起,木桶下水忽然掀起巨大的水花,吊着水桶的绳索绷紧,巨大的拉力让转动滚筒的水夫险些没站稳。 有一人跑到进口边看了一眼,随后略显慌张说道:“温爷!有什么东西在拽水桶!” “拉上来一人一两银子,出力的人十两。” 顾温心中一动,但默默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 水桶可以一次性最多拉上五百斤的水,能与吊水器械角力,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生物。 一听到有银子,原本有些吃力的水夫顿时干劲十足,而其他人纷纷加入到拉力队列,在一声声“一二三”的协作声中,水桶被不缓不慢拉起来。 首先上来的是木桶,随后是一条淡黄色斑斑点点的巨物,体长似蛇,头大眼小,口裂超过眼后缘,密密麻麻的细齿咬住木桶,完全陷入其中,好似被木头缝隙卡住了。 木桶材料是铁桦木,一般是用在城门上。而这条蛇怪竟能咬破大水桶,且头宽应该有一人抱合大小。 这是黄鳝?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被顾温叫进来的禁卫们也是如此,有甚者已经双腿发软靠墙而立,宣扬大乾强兵之姿。 忽然黄鳝左右翻腾,水花伴随着粘液四处飞溅,支撑水桶的四根横梁受力过大吱吱作响,本来器械结构也没有考虑到剧烈的左右摇晃。 顾温最先回过神来,对身边的亲卫命令道:“砍死这个畜生。” 密密麻麻的牙齿,巨大的体型,疯狂挣扎的姿态,显然不是能沟通的。 往日威武不凡的王府亲卫头领如丧家之犬,其中日夜为顾温守门,从边军高升入京的秦勉荣冷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拔出战刀,踏步向前,左右朝着挣扎的巨型黄鳝一刀。 不愧为从沙场下来的悍卒,丝毫没有因惊吓而动作迟缓多疑。 一刀在身,一刀在眼。 前者被坚硬的鳞片与粘液滑开,后者一刀见血,蛇怪更加剧烈挣扎,左右一撞伴随着巨响井口的石块竟然被撞了下来,碎屑飞溅。 顾温见状不再拉开距离,反而打量起蛇怪,能被凡人刀砍伤便不足为虑。 他们这里十几个成年‘直立猿’,十几把钢刀,老虎来了也得躺下。 “妖孽....有妖孽!” 亲卫头领惊恐大吼,给本就已经不稳的人心最后一脚油门,所有人开始往外逃。 顾温捂着脸,他以为自己对于大乾兵源素质已经足够认可,没想到竟然还有高手。 不过思来想去也正常,他不是纯正土著,估计无法理解古人的鬼神迷信。恐怕只有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才能真正对于鬼神祛魅。 顾温刚想叫人撤退,没必要拼命,后面交给王府那边就好。 忽然命格震动,帝浆如洪水翻涌! 不知作用的帝浆竟然无比兴奋。 他停下后撤脚步,反而向前迈进,同时对远处二人说道:“后退。” 好似兵卒本能,军令一下冲锋,反之也丝毫不迟疑。 秦勉也不再缠斗,扛起昏迷荣冷的打算逃跑,他刚起身走两步,一道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身旁掀起一阵风。 铮! 铁刃划过石块火花飞溅,一抹寒光带起一轮血色,鲜血直接沾染了半边木桶。 蛇怪嘴巴往下三寸被完全割开,大股大股的血液流出。 顾温轻描淡写甩掉刀刃上的血液,他虽然只会枪法,但一门凡人武学走到极致其他兵器自然无师自通,至少发力的技巧是共同的。 至于坑钱的玉清剑诀,如其名根本不是剑法,它只有剑意,也只讲剑意。 同时他虽极少搏杀,却也知血肉之躯抵不过冰冷的金属。 秦勉被一股粘稠腥臭的血液溅了一脸,他努力半睁着眼睛,视线中看到一袭素衣的男子来到他面前,轻轻将刀收入他腰间刀鞘。 刀刃划过内鞘的声音,伴随不急不缓的嗓音。 “刀拿不稳,命就保不住。” 秦勉完全愣住了,好似看到了镇守大乾边疆,八十万边军统领的大乾上大将军。 错觉一闪而过,紧接着的是疑惑,温侯不是身体不好吗?为何一个商贾比他们这些老兵油子握刀还狠? 顾温说道:“我将来必然封侯,这个功劳于我无用,你们两人在汴京毫无根基,比我更需要。” 秦勉呼吸一滞,紧接着带着血污的脸庞逐渐被狂喜占据,连连点头:“谢谢温爷,谢谢温爷!” 哪还管得了顾温握刀如何,这是贵人要提拔自己啊!他从边军沙场里历经千险,不就是为了搏一个富贵吗? 顾温满意点头,这段时间江富贵给王府亲卫轮番灌酒吐真,加以调查早就把所有人底子摸透彻了。 秦勉荣冷两人就是边疆回来的泥腿子,才进王府两个月,估计赵丰都不知道他们是最近被调派来的。 他回头让人先行汇报,奖赏下来他们想不要都难。 人心隔肚皮,唯有利益是不变的。 如今乱世将至,命格所需甚多,他需要蛰伏却绝非躲藏,只是尽最大限度增强实力。 “你们身体如何?” 二人起身拱手回答:“暂无大碍。” 顾温道:“待会儿找个郎中看看,诊金汤药钱我出。” 闻言,秦勉荣冷二人更是感动得满脸通红,连连低头谢恩。 他们感动之余,更多是激动,听顾温命令去砍蛇怪可不是因为几两银子,而是想搏一个好前程。其他亲卫都是汴京历代禁军军户,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人脉关系,所以他们更想讨好顾温。 忽然外边传来脚步声,人未见,顾温就能判断出人数至少二十个以上。 “温爷!我来救你了!” 江富贵带着一大帮健夫气势汹汹杀过来,手里的兵器可谓是五花八门,叉斧钯铲四农具,木棍棒槌板凳座椅。 由于大乾防民如防贼,特别是乾京郡一带,从上一代皇帝开始‘十户一把菜刀’政策,寻常百姓家里找把菜刀都难。如此也导致除了边军以外,大乾稀烂的军队还能到处平叛无一败绩的原因。 朝廷知道自己烂,但让别人更烂就好。 众人一进院落,见到吊着的巨大黄鳝无不吓了一跳。但好在人多势众并没有人逃跑,也因为他们的温爷在里边。 这可是给饭吃的主! 如此也是为何将领起兵造反,手下人往往会支持。 随后又看到黄鳝不断流血的伤口,以及站在不远处的顾温三人,江富贵顿时松了口气,差点连滚带爬跑过去:“爷!您没事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咋跟着您享受荣华富贵啊!” 顾温颇为嫌弃推开对方,问道:“那些亲卫呢?” “跑了,骑着马说去王府搬救兵去了!那些狗娘养的,竟然抛下您跑了。还有那几个卑贱,在您手下吃饭不知道护着主子。” 江富贵骂骂咧咧的,整个人都红的跟油焖大虾一样。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咱家爷是准备封侯的,直接以后就跟着享清福了。而且他跟了顾温四年,明白跟着这位爷都不是喝汤了,都是上桌吃菜的。 “您这是侯爷的千金之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顾温眼睛微眯,立马命令所有人道:“把这条蛇怪弄出来。” 他并不在意这些逃跑,这是预料之内的。但他们跑回王府意味着赵丰的人很快会赶来,这不是救兵,而是来抢食的。 必须尽快。 第23章失而复得 在顾温的催促下,黄鳝很快就把拉出来。 顾温用手触摸黄鳝尸体,命格震动有大有小,其中尾巴最微弱,越靠近头部越剧烈,由此可判断宝贝在头部。 能让帝浆躁动的东西,或许是传说中的妖丹,也或许是某种宝物。 毕竟根据郁华所言,大乾有天数限制,说不定这个黄鳝在方外是什么大妖,在这里给自己捡漏了。 若是真的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顾温拿起刀割开头部鳞片,入肉三分哐当一声碰到硬物,是头骨。 此时被派出去监视王府人马动向的江富贵跑回来,道:“爷,冯大伴带着几十个王府亲卫来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拖住他们。” 顾温此刻难掩火气,江富贵跑开,周围水夫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黄鳝头一通乱砸,骨头裂了却没有完全打开。 眼看来不及了,顾温直接让人掰开黄鳝嘴巴,他半个身子探进去用刀割开下颚,几刀下来割开软骨,手一掏腥臭伴随着粘稠液体滴在他脸上。 ‘快了,就在里面,还差一点!’ 命格震动越发强烈,忽然指尖碰到硬物,帝浆翻滚,如同最初天髓给予自己的明悟,帝浆如江河大势奔涌。 【众生造化,十类万众皆蕴三命,天命,地命,人命。天命与生俱之,强盛绝路。地命绵延,后天生灵依土而生,大道无穷尽。人命气短,大道蒙昧。】 天地人三者,帝浆即为地命。 而地命囊括万千,就如天髓悟道千言万语难言其一,依托于他触及的事物,也足以透露千万分之一。 法宝,器物,武器,金丹,妖丹等等用外物承载力量之物。 【碧眼水波珠】 “你在干什么!” 一声尖锐的嗓音传来,紧接着顾温还没来得及拿宝物,直接就被王府亲卫拖了出来。 冯太监居高临下看着顾温,问道:“温侯钻到殿下的祥瑞里边干什么?要是糟蹋了祥瑞,你当担得起吗?” 仿佛是鸭子叫一般的声音,总是极具嘲讽。 狗日的阉人!这天底下的好东西都给你赵家拿了! 顾温眼中闪过一丝丝寒意,脑海里翻涌了无数遍暴起杀人,只需要伸手一刀这个阉人就人头落地了。 他拱手道:“一个价值连城的玉扳指被蛇怪吞了,想找回来。” 贫道我道心坚如磐岩,宝物价值几何还不止,且脱了手的宝贝,也不是不能偷回来。 他们不一定能发现,顾温也相信王府的戒备能让他操作。 冯祥鄙夷的看了一眼顾温,随后掐着兰花指说道:“温侯也不用给我这奴才行礼,奴家可受不起。虽然圣旨还要走一段时间,但你也已经不是草民。” 虽然鄙夷顾温,但却又严格遵守礼数,上下尊卑。 “这个祥瑞我就带走了,殿下急着要去献给仙家。你那宝贝我若找到了,自然会让人给你送来。” “是。” 顾温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黄鳝被几十个人抬走,而他也只能对手下吩咐宣传龙泉井真有龙。 这么大一条黄鳝搬出去一定会引发轰动,好歹让他赚点银两。他现在花钱如流水,急需补偿一点小钱钱。 一个时辰后,半个汴京都知道九皇子杀了一条蛟龙回来,天命所归! ----------------- 王府。 赵丰看着长达十几米的黄鳝大喜过望,连连拍手叫好,道:“等我去请示仙家。” “殿下。”这时一个世家出身的客卿站出来说道:“天子脚下出祥瑞,我觉得应当先送进皇宫,陛下高兴了,说不准便给您册立储君之位。” 周围客卿纷纷赞同,在他们看来讨好皇帝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的九殿下有点疯魔了,被一个方外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本王与圣人父子连心,陛下会支持本王的。” 赵丰微微一笑,好似真的圣眷在身,他能够读懂当朝皇帝的心思。 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只要得到了郁华仙子青睐,储君之位手到擒来。甚至于他觉得这大乾皇位也不怎么样,相比起‘天下万法出三清’的道宗天女而言。 走之前,赵丰还不忘让侍女给他打扮一番,胭脂水粉,香囊玉佩,又头戴羽巾,赫然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虽然大家子弟出身都会注意形象,可也这么打扮精致的也就象姑馆里的相公。 赵丰来到心心念念的小院前,一头毛驴拦住去路,他拱手说道:“晚辈有事求见仙子。” “什么事?” “三清道宗所寻仙缘有眉目了。” “说。” “我得见到仙子才行。” 有备而来的赵丰这次十分硬气,他被对方薅了这么久,私底下一次郁华都没见到,也不知他高价请人写的书信有没有看。 “那你小子就在这等着,我去叫郁华。” 事关不死药,毛驴这次没有敲诈赵丰,转头跑进小院内,约莫一分钟又跑了出来。 “郁华见你。” 简答四个字让赵丰差点跳起来,三步并两步走进院子,明明只是王府往日没人住的小别苑,但不知为何光是进了这里都让人感觉兴奋。 屋内一道素白的倩影走出来,赵丰略感可惜不能进仙子屋舍,虽然他大概知道布局。 “带我去。” 郁华言简意赅。 时隔一个月,郁华再次走出别院,身旁叽叽喳喳没完的鸭子让人心烦意乱,她不禁想起了一道平平无奇又如幽潭的身影。 如果是他就不会那么啰嗦,反而需要我反复揣摩。 见到黄鳝,郁华眸光微亮,上前用手触摸,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赵丰回答道:“仙子所托让我日夜难眠,今日心血来潮去了一趟龙泉井,恰好碰到了这妖孽作怪。于是我便提刀上马,一番鏖战终于拿下了这妖孽。” 是顾温送来的。 郁华心中微动,抿了抿嘴道:“你做的很好,以后不用再亲自去做了。” 也免得老是抢人功劳,这本该属于顾温。 世事无理,不公已是常态,但至少郁华会尽力还一个公道。 虽浊世万千,但求本心不堕。 赵丰如获天眷,整个人顿时飘飘然了。 仙子在关心我! 郁华已经没有再理会赵丰,抬手一招,一抹灵光从黄鳝头部飞出,没有人看到是什么东西便被郁华收入衣袖之中。 ----------------- 夜晚。 顾温盘坐于地,杀意渐浓,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如何接触蛇怪尸体的办法。他在王府内留有暗桩,买通了一些人,只是又要费些银两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虽为商贾,可能却能将手触及到亲王府邸,这不仅仅是钱财通神,更是一种权利地位架构的崩塌。只有乱世不看身份,乱世将至时,所有人都开始渐渐不认赵家的皇权神圣。 从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可知,赵家已经逐渐失去对于天下各郡县的掌控,日渐频繁的叛乱与平叛即将超出朝廷能力极限。而下一步,赵家会如前世大多数王朝一般,将兵权下放,让各地世家大族平叛。 有了兵权,世家大族开始跑马圈地,税更难收上来。税收不上来,朝廷更加虚弱。 这叫王朝周期性。 终有一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只需要静静的啃食大乾尸体,待羽翼丰满,裹挟大势席卷天下。 躺着不能成仙,那就站在。 入定修行,半响后,又忽然睁开眼睛。 门外传来微弱的气息。 他面露警惕,或许可能是郁华,但还是拿起了床旁边的棍棒。 月色之下,郁华好似广寒仙子踏月而来,走到房门前刚想敲门,一缕缕包含杀气的心念传来。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她面露惊讶,又抿了抿嘴,仅仅是这只言片语,竟然让她看到了繁华化为灰烬,富贵皆为泡影的乱世景象。 耳边顺着风声传入谛听的歌舞升平,都像是乱世将至的前戏,让人不寒而栗。 这顾家后人话少,可每一句都是如此语出惊人,也难怪能四日筑道。 咚咚咚。 “是我。” 顾温持枪开门,郁华伸出柔夷,月光顺着她的玉指爬进屋内,一颗碧绿色的珠子静静躺在掌心。 她嗓音一如既往平静淡雅,但隐约间多了几分轻快,让人不自觉觉得轻纱后是笑颜。 “这是你的珠子,一件灵宝。” 完了完了,我要变成和赵丰一样的狗东西了。 第24章御器宝鉴 郁华见顾温愣愣看着自己,语气带着些许笑意道:“这大妖既然是你杀的,那东西也理应是你的。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但也不是路边的石头。” 一想到顾温外表总是装做一副弱小无害的姿态,又联想刚刚那句‘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滔天杀气。郁华就感觉很是有趣,一人内外竟然如此反差,还不让自己生厌。 别人都是伪君子,他是外怂内王。 当然实力是一切的前提,如果是别人只是无能狂怒,但顾温四日铸造玉清道基。其天赋和毅力都超乎常人,一旦成长起来,赵家必亡。 甚至如果他可以道基九重,且赵家那位真君此番没有无法到达当世顶尖,这个因果会导致一位真君陨落,乃至波及门内。 道基九重代表着当世顶尖大能的基础,也是触及成仙路的门槛,往往越往高处走,一丝一毫的差距都宛如云泥之别。 顾温压下心绪,回答道:“九殿下想要,我自然没有资格拒绝。” 郁华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问道:“到现在与我说话,也要如此?” “仙子想要我如何回答?” 顾温不卑不亢,始终保持一定的警惕。哪怕对方不会出卖自己,可他已经习惯不在人前说真话。 可惜这位道门天女却不这么认为,再怎么说顾温也是练成玉清道基之人,虽然早已习惯对方的口是心非,至少在她面前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她第一次以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以后在我面前莫要尊称赵丰。” 顾温愣了一下道:“仙子与他不合?” 从语气里听得出来,郁华好像与赵丰相处得不太融洽。 “我只是厌恶你尊称他。” 郁华自顾自走进屋内,衣袖轻纱从顾温身上拂过,没有一丝一毫胭脂味,只是一股很淡难以形容味道。像是水中倒月,烟火余烬,稍纵即逝。 远处拐角一盏灯笼出现,灯光驱散了走廊的黑暗,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走来。他们见到顾温站在门口吓了一跳,随后恭恭敬敬弯腰道:“老爷,已经子时了,您早点睡。” “嗯。” 顾温点头,随后关上房门,两个院护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内,郁华已经开始打量起自己日常居所,左顾右看,拿起书架上的书卷就翻开,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 这仙子都这么自来熟的吗? 顾温有些头疼,他很想阻止对方翻开自己的书架。上面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虽然他极少用汉字记录东西,写了也会马上消除。但他平时学习大乾官文读书写字的练笔都在上面,一些抄书,一些诗词。 大多是大乾世面上的,可粗粮吃多了总要写点细糠。 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郁华不是文人墨客,应该没有那么敏感。他要是修行,哪里还管凡人的诗词歌赋? 顾温再多的顾虑,也被那颗珠子吸引,它被随手放在桌子上,碧绿色泛着光。郁华指尖一点油灯,昏黄的烛火下更加耀眼,一缕缕水波的纹路在表面浮现。 他三步并做两步,他拿起碧绿色的碧眼水波珠,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顾温眼眉微微压弯。 郁华翻动书卷,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有祭炼之法吗?” 顾温赶紧拱手说道:“请仙子赐法。” “我刚刚与你说的事。” “自然是全听仙子所言,那赵丰夺人功劳厚颜无耻,简直是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顾温对着赵丰就是破口大骂,惹得郁华忍不住发出轻笑道:“你骂人倒是别出一格,说说赵家又如何?” “圣人临朝,天下嘉靖。” 听闻如此高的评价,郁华愣了一下,问道:“天下嘉靖,这天下可看不出安定美好。” 顾温语气幽幽说道:“嘉靖殷邦,前段时间又加收赋税,我大乾朝的税都收到二十年后了能不富吗?能不家家皆净吗?” 他大概摸清楚对方对于赵家态度,也不需要掩饰太多。 “......” 郁华顿时无言,莫名被其中句式语调逗笑了,但又知道不应拿百姓苦难当笑话。 她只是想听听顾温骂人,就如之前骂赵丰大脑通直肠。这是郁华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事物。比起那些故作姿态的文雅,她更喜欢听些趣话。 文雅大多都是装的,在谛听面前就显得很滑稽。每逢想人前表现,心念情绪必然高涨,所以顾温这个泥鳅是她最难以捕捉心念的。 但顾温的趣话多少有点地狱,让她哭笑不得。 郁华转移话题道:“法器即道法承载之物,外物若想如臂驱使需法门口诀,这属于外功范畴。” 顾温问道:“请问仙子,玄明枪是外功可以理解,祭炼法器为何也称之为外功?” 玉清剑诀内炼剑意,也没有任何剑招。 “凡是无法增加修为的都是外功,皆为外道。” 郁华理所当然回答道,顾温大概明白了,就是剑宗与气宗的区别。 练气为本,其余皆外道。 “修行界中以兵家练器之法最强,我寻不到兵家之法,只有三清道宗的基础祭炼之法。” 她伸出手来,语气轻柔似乎安慰顾温触碰自己已成习惯,更似引诱狸猫,道:“此方天地有天数限制,我还未到隔空传法的地步,握住我的手,只需片刻。” 顾温这次轻车熟路,伸手握住,一股清气裹挟祭炼之法没入脑海。 《御器宝鉴》 里边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如何祭炼蕴养法器到驱使方法,再到修补法器斗法损坏,甚至还有各类法器的应对。相当于给了一套完整的法宝教科书,从入门到入土。 真香,软饭真香。 顾温越发肯定郁华这个天使投资人的重要性,如果没有她自己恐怕还没摸到修行的边缘,哪怕具备命格也免不了一番摸索和试错。 摸着石头过河,总比自己涉足河流要好。 只是这份人情越来越大,以后可不太好还。 “多谢仙子,此恩顾某铭记于心,往后若有所需,上刀山下火海。”顾温拱手弯腰再次甩出一张饼,郁华点头应下。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补偿顾家可以说明的,若顾温没有天赋,她也不会如此上心。她所求不就人情二字,功利了些,可也好过什么都不要把对方吓跑。 这个顾姓后人就是泥鳅,生性多疑。 顾温又问道:“今日顾某杀的那条蛇怪,不知是不是妖怪?” “并非蛇,而是妲鱼。妲鱼生水岸泥窟中,似鳗鲫而细长,亦似蛇而无鳞,有青黄二色,生性凶猛。入药补阳,为妖化龙,你所杀的或许是一个龙子。” 郁华语出惊人,让顾温神情一愣,道:“这龙子也太弱了吧?” 那条黄鳝确实大,但也不过血肉之躯,王府亲卫一刀都能破防,砍得它哀嚎不已。顾温身居法力,又练成了玄明枪第四重,掌握了足以在凡人中称宗师的暗劲。 根据丝滑的手感判断比猪肉还嫩,并且并且骨头除了头部,其他都很软,一刀下去没把黄鳝砍成两半完全是刀刃不够长。 “不是龙子弱,而是成仙地凶险。真正险恶的不是绝地,而是千千万万能够伤到自己的人。成仙之险恶,在于人。” 郁华目光落到放在顾温练武用的长棍,汴京严禁私藏兵器,故以棍代枪。 她幽幽说道:“你这杆长棍也能杀我,若无术法护体,只需要朝面门一棍。” “十方万类皆化凡,这便是成仙地之天数。不过更有可能是生于龙井之中的灵兽,不然不可能没有后手逃跑。” 第25章糖丸 夜半三更,敲锣声隐隐约约从墙外传来。 郁华又在顾温家中过夜,她一遍又一遍的教导《御器宝鉴》。只是不知为何顾温学得不快,或者说不符合四日筑道的天赋。 顾温的资质哪怕放三清道宗也是属于中人之姿,一遍不会,二遍明白,四遍娴熟,凡遇不懂虚心求教。 不骄不躁,心性尚可。 当年她学习御器之法,也不比顾温快多少。修行终点不在快,而在缓而不燥。 许多人能数十年如一日,可心底总是急躁的。 “御器炼化分上中下,上者自己炼制法器将道韵炼入其中,此为本命。中者宝物认主其主动接纳吸收道韵,此为灵宝。下者,以灵火煅烧,炼灵化为物,此为法宝。” 顾温盘坐于地默念口诀,气沉丹田,掌中灵火忽闪不断。 练气是摄取灵气转化为法力,就好似在氧气吸入体内供给身体,但人并没有像吸入氧气一样具备一套与生俱来的器官帮助。所以练气是人拉石磨,将如金刚石般的灵气磨成水。 炼器则反之,它是吹玻璃,需要的是巧力,或者说是对于法力的掌控。 最终趋于稳定,凝固成一撮小火苗,在虚空中摇摆。 御器入门,成。 在玉清道基二重的基础上,哪怕没有天髓加持,御器入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修行殊途同归,会练气就会炼器,会运用法力在其他所有法门上都有基础。 玉清心法中有一句话,某位玉清派大能道:天下万法,在于炼与控。 法力高低,掌握深浅。 他停止运功,问道:“三者有何区别?” “并无区别,只在于威力大小,再好的法宝也不能帮助你修行。” 郁华摇头道。 “本命,道器,法宝,都无外乎假接外物,让自己发挥出更强的力量。可最终无论什么法宝,都需要相应的修为,若你修为通天,又何须假接外物?” 有好过没有,赤手空拳和拿刀能一样吗? 顾温扯了扯嘴,他大概弄明白这位仙子的喜好,或者说他们玉清派的风格。 万物皆下品,唯一练气高,讲究一个力大飞砖。 可他现在没有大力出奇迹的本事,更喜好假接外物。 “不过在炼化上,三者还是有一定区别的。”郁华话音一转,“本命无需炼化,灵宝如其名具备灵性,比起炼化更多是需要获得认可。” “如果无法获得认可呢?” “泯灭灵性,化为法宝。” “如此岂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顾温有些不舍,他弄点灵药都难,好不容易拿到一件宝贝,总不能把灵宝变法宝吧? 郁华语气淡然,言语却带着一丝丝毋庸置疑:“外物就是外物,你又何必屈尊一件灵宝。现在炼化,它不认你就抹去灵性。” 碧眼水波珠交到顾温手里,他闭眼运转功法,一团灵火包裹灵宝,功法催动法力流入灵宝,一瞬间好似他多了一个器官,他能够感应到珠子。 转瞬,今日黄鳝虚影出现,一口将他吞没,一股莫大的排斥力也将他的法力挤出来。 顾温闷哼一声,胸膛隐隐作痛,手上的珠子不知为何变得滚烫,他想丢弃又怕摔坏宝贝。 《御器宝鉴》有提到,灵宝高傲不认主,需要极其繁杂的工序炼化,且其中最好修为在元婴。因为元婴后 郁华看着顾温死死握着碧眼水波珠,明明其中灵性极其排斥他,但他仍然不放手。 她叹了口气,俯身一手扶在顾温额头帮忙定住缭乱的真气,一边掰开对方手指将碧眼水波珠取下来。 如此顾温粗重的呼吸才一缓,睁开眼睛,微微往后仰与郁华拉开距离。 “虽说修士都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宝,但你也不必如此拼命。”郁华不甚在意对方的小动作,她早已经习惯泥鳅的滑溜。 顾温抹了一把汗,笑道:“只是有点痒,还死不了。” 郁华歪了歪脑袋建议道:“炼为法宝如何?少两成威力和降低一些上限而已。” “这灵宝价值几何?是随处可见的吗?” “价值连城,若放外边能买一座人口百万的大城,能借此入当世任何一个宗门求道,能让一位移山填海的大能收你为徒。” 郁华话音一转: “但与你玉清道基而言,微不足道,你好生练气即可,莫要让这东西坏了你的经脉。” 顾温嘴角忍不住抽搐,道:“再让我试试,说不定多试几次就成了。” 砍上限和少两成威力,这可是他唯一的灵宝。 “缘法二字,可不是次数就能成的,成仙机缘从来都是有缘者居之。此为灵兽孕育,杀身因果注定不为你所用,只会损害你的经脉。” 郁华后退一步,高高举起灵宝远离顾温,碧绿色的珠子中一道虚影盘旋,对着他张牙舞爪。 成仙地天数限制,但灵宝终究灵宝,其神异不弱外头半分。 “你连那块玉佩都能放弃,何必纠结于一件灵宝,这灵宝比之玉佩不及千分之一。” “切肤之痛,性命在前,玉佩又算什么?而现在已无切肤之痛,肚子不饿了就得考虑未来。” 顾温站了起来,他比郁华高半个脑袋,伸手便够到了被高高举起的碧眼水波珠。而郁华也没有阻止,只是看着距离自己半臂之遥的黑色眼眸,神采奕奕。 “这天下的好东西都给他赵家拿去了,我拿一件灵宝还不成?” 轻纱后的嗓音一如既往柔和,也遥远: “灵宝似狼如虎,以御器宝鉴法诀为刀,手起刀落斩去灵性即可。你若想驯服,却需要赤手空拳,安能不受伤?” “神念对碰一招不慎万劫不复,成仙地或许有修补神魂的宝药,但终归是一个麻烦。” 郁华喋喋不休,她短短十秒钟对顾温说的话已经超过了赵丰所能听到的总合,其关切更是他人无法企及的。但也止步于此,两人无名无实,既不是同门,也没有血缘。 她不认为自己有权利与义务阻止顾温,过于越界只会惹人烦。 况且顾温也该吃点苦头磨炼一下心性,四日筑道心生骄傲是必然,对于修行缺乏敬畏可以理解。至少现在自己还在身边看着,出了什么问题还能挽救一下。 顾温道:“仙子可否护我周全?” 债多不压身,都欠到这里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就是让对方增加沉没成本,对你有所投入。而大道共同,与人之间的交易合作也是如此,有投入别人才期望收益,期望收益才会继续投入。 “练吧,我替你护法。” 郁华往后一坐,双手往后拂过衣袍,细腰曲线若隐若现,她坐在椅子上重新翻看书卷,漫不经心说道:“但期间要吃多少苦头全看你自己本事,我只保证不让你死。” 顾温再次盘坐于地,握住对自己包含恶念的碧眼水波珠,闭目,耳边只听到细微的翻书声。 有些不放心的他又睁开眼睛,一道素白的身影在烛火之下轻轻翻看书卷,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又抬头带着些许笑意安慰道:“有我在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顾温闭上眼睛,没过多就又是一阵因灵性排斥的颤抖,未等他睁开眼睛,额头传来一阵冰凉。 一只手轻轻抚在额头上。 “气定,守神。” 再次入定,再次被排斥,周而复始,顾温就好似答数学题,总是会在某些地方出问题。 顾温领悟炼器之法并未运用天髓,但好在熟能生巧,在原有道基的基础上御器之法逐渐被他完全掌握。 只是炼化失败,灵性排斥让试错有了成本。 他睁开眼睛,一缕轻纱引入眼帘,郁华收回手掌,气息连顾温都能察觉缭乱。 代价有相当一部分转移到了郁华身上,任何领域的技艺,有一位前辈带领总是能够避免受伤。 御器小成。 “很不错,御器宝鉴你已经略有小成,虽不是什么神通妙法,但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掌握的。” 郁华总是毫不吝啬对于顾温的赞赏,她从衣袖里拿出一颗橘黄色的‘药丸’。 “吃下它,这是你的奖励。” 顾温吞下药丸,入口微甜,随后一股浓郁的橘子味。 第一次吃到甜的丹药,他有些惊讶道:“这是什么丹药。” 郁华回答道:“糖丸,幼时师傅在我练功结束后都会给我一颗,这是玉清派的传统。” “.........” 白高兴了。 顾温吃完,还蛮好吃的,古代糖本就精贵,质量最好的糖霜更是只有皇家才能吃到。 他已经五年没吃过这么细腻的甜味了。 命格微微震动,增加了大约五分之一单位的天髓。 “还有吗?” “莫要贪心。” 郁华像是老母亲一般唠叨,又拿出了一颗糖丸。 “这是最后一颗。” 然后顾温吃了五颗才被有些恼怒的郁华训斥。 【天髓一载】 贫道又有钱花了。 第26章天下第二剑 顾温调息消化收获,郁华一旁书桌翻开众多书卷。 “你的诗词不错,就是字歪了点。” 顾温面不改色说道:“并非顾某所写,都是练字抄写。” 郁华笑了笑没有点破,继续低头翻书。 此书麻纸所成,钱一贯一本,共五十页,是大乾最便宜的纸张。与方外凡俗无异,只是缺乏仙法呼风唤雨,百姓生活困苦,不是普通人所用。 但也不是用来记录诗词所用,因为它太不好写字了,也容易坏,应当是顾温用来练字的。 里边诗词她在赵丰送来的几本册子也看过,却多了几首闻所未闻的。 纤细的手指随着烛光划过纸墨,神念好似游离入笔墨之间,初看潦草,再看只身海天之间。 一句又一句,目不暇接,好似才情无穷无尽。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打油诗上不得台面可以理解,但绝非这几句,除非大乾人眼睛生于两股之间。 只是这几句意境大不相同,不像是出自顾温之手。 并非质疑他的才华,只是人生各异,顾温隐忍蛰伏时能说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又因宝物被抢杀气腾腾道“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从修行天赋到才情都是郁华所见之最,但这些都是有其轨迹可寻。 或许真如他所说,并非他所写,除非他的才情已经超脱常理。 一旁顾温正式开始炼化灵宝。 ----------------- 神念交汇,黄鳝虚影斡旋而起,体型竟比外表大数倍不止,宛如一条黄龙居高临下俯瞰顾温。 顾温看了一眼手中弯曲的剑意,原来剑意是可以带入其中的,也算有了作用。 抬头看着几十米长的黄鳝,杀死它并不难。神念是肉体的延伸,他们二者神念还未超凡脱俗,实际上比肉体还脆弱。 真正困难的是驯服它,无伤驯服它。 命格微动,帝浆沸腾。 这便是他的底气,道爷跟你谈真心,你硬要跟道爷玩脑筋! 【帝浆一载】 乾坤有序,万类共生,五仙五虫,命格之异,众生平等,此界不死不灭。 一抹昏沉的金光斡旋二者,将他们两人困于一片望不到边缘的水境,脚下映照出一人一蛇倒影。 顾温明悟帝浆用途,也大概理解为何之前自己无法理解,他无法切实理解缘法二字,也不认一切皆天定。 他因赵家失了天命,注定拿不到仙缘。 而帝浆形成一处特殊道韵,可以让他无视天命,能够掌握一切缘法。 命格再次震动,玄之又玄的意味被抽丝剥茧,化成更加具体的,更加能让顾温理解的事物。 在这里神魂不死不灭,炼化灵宝不用担心神魂受伤,也不需要担心灵宝灵性被抹去。而一切因果天命缘法都无用,如大地孕育万物,众生皆为后天。 无视天命,强夺仙缘。 顾温无奈叹息道:“天髓不是灌顶,帝浆还得让人死斗,连命格都是劳碌命吗?不过也好,成事在人而非天。” 右手一握,三尺青锋入掌,笔直凌厉。 玉清剑意与外头不同,少了练虚化实这一步,不需要太多的法力和足够坚韧的剑意。如此顾温稍微好受了些,前段时间用掉的天髓也不是毫无作用。 他抬剑直指黄龙,一抹暗红外罡附着剑身。 “现在就你和我。” 黄龙张嘴扑来,速度极快,顾温本就没有殊死搏斗经验,就是算是江湖上厮混的老油条,边疆战场上的老兵恐怕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一条龙车朝自己狂奔而来,没有任何技巧,就是冲撞。 顾温握剑而立,抬手,剑身高高举起,清澈通明的剑意映照出黄龙,也完全落入了其瞳孔。 他低语一声:“初时幽暗玄又玄,剑意通明九重天。” 一剑出,剑光十丈,破皮,斩肉,断骨! 黄鳝一分为二,在顾温十步之外裂开,血带着风拂面,两边血肉快速掠过。 此界为心所成,神念对碰心为主,剑心通明自是无敌。 轰! 黄鳝庞大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血液流入水镜地面,化作一缕缕精魄融入顾温体内。 顾温感觉神念好似壮大了些许,虽然极其细微,可在还没有开始萃炼神念的他来说,一丝一毫的壮大都显得格外巨大。 一晃神,尸体消失,一切回溯,黄鳝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没有再张牙舞爪,它少得可怜的灵性被懵逼与恐惧占领。 【大道争锋,万类归一】 帝浆的作用并非让他炼化灵宝,帝浆不是如此狭隘之物,它更像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的地方。 我可以吞掉它壮大神念。 顾温心底忽有明悟,随后看向黄鳝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其灵性虚影顿时趴下,神念延伸出臣服之意。 理所当然的事情,神念是凡胎肉体的延伸,凡有灵性者都畏惧生死,灵智越低越趋向本能。 顾温来到它面前,望着这条黄鳝姿态献媚。 杀意渐渐小了很多,诚然郁华所说确实最为省事,灵宝不是器物,就是器物也可能伤己。 直接神念壮大作用多少还不确定,就好比如玉清剑诀耗费了那么多天髓现在才真正派上用场一样。顾温需要的是能最大程度增加自保能力,而不是玄之又玄的神念。 一件灵宝绝对能极大提升自己的自保能力。 黄鳝缩小身形,蹭了蹭顾温脚腕,丑东西模样还挺可爱的.... 嗯!收放形体? 道爷我都不会,你竟然敢会? 嘭! 黄鳝头猛然被摁在地上,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未知等于危险,在神念领域黄鳝比自己走的更远,必须要多压几次它,让它时刻保持虚弱状态。 第二次复生,黄鳝反抗说明还没有被打服。第三次复生,黄鳝再次求饶,说明它在保存实力。 三次,四次,第五次...... 一缕缕精魄入体,顾温握住巴掌大小的泥鳅,叹息道:“我这一世如履薄冰啊。” 连这灵宝都对自己暗藏杀机。 【帝浆枯竭】 ----------------- 咚! 夜半钟声传入房屋。 郁华右手枕着下巴,从潦草的笔墨中脱离,她颇为头疼的捏着眉心。 修行雅兴与凡俗类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除了极少数抵达极境的大能,大部分修士也都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哪怕是佛陀果位的秃驴都有贪嗔痴,三清道宗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也被门下弟子气得暴跳如雷。 这些雅兴之中琴棋书画最受人追捧,也是最有深度的,登峰造极者甚至能以此入道。只是不知是先有人借此入道才受人追捧,还是喜好的人多了才出现入道者。 郁华时常品鉴诗词歌赋志怪杂记,这是一个不需要与人接触的爱好,所以她很喜欢。 唯独这本书让她看得头疼,手上这本书明显是用来练笔的,包含许多现今流行的诗词。但在郁华眼里大多都不堪入目,许多时候名句数百年可能就那几句,这些打油诗加上顾温潦草的字体看得人要长针眼。 郁华可以不看,奈何其中总是不介意间夹杂许多闻所未闻的金句,寥寥几句让她魂牵梦绕。 再次翻页,又一句映入眼帘,不知他从哪里找到如此多名句。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此时,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二人目光交汇。 他问道:“敢问仙子,炼化灵宝谁为峰?” 郁华下巴微抬,嗓音细软悦耳,道:“兵家折剑山,有炼剑榜一百三十二人,至春入夏前炼化灵剑者可上榜,榜首一日炼剑三万九千把,其二十日一剑,其三一月一剑。” 顾温嘴巴微张,脸上不免露出惊愕神色,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逆天了。之所以问这句话,就是想着几个时辰不到炼化一件灵宝会不会有点惊世骇俗。 他需要在郁华面前塑造天才人设,但凡事都要留一手。 可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离谱,一日炼化三万九千把灵剑,这是什么怪物? 如此看来,我便不需要担心太惊世骇俗了。 强中自有强中手,世界上总是不缺乏开挂的,有的人从出生就开了。 郁华微微向前倾,轻纱后嘴角若隐若现上翘,道:“怎么你也想入榜?我倒是认识去折剑山的路,以后你入修行界,我可以带你去,只是不知道那些剑痴会不会让你上去。” “当然前提是你能炼化灵宝。” 嗡~ 游离于虚空的灵气被一股莫名的波动搅动,周围开始泛起点点水光。 郁华眼神凝固,幽眸之中映照一抹碧绿。 顾温问道:“不知顾某可为榜二否?” 当然可以,因为榜首是折剑山师祖,天地剑道第一人,可那是与师祖齐平的人物....... 郁华没有回答,无言无声,已经不知如何作答。 四日筑道,一日炼灵,这天下真的有人天赋达到这一步吗? 她不知,只是不经意低头瞥见笔墨。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呆滞的意识如灵光乍现,好似一道惊雷贯穿天际。 这倒是像是他能写出来的,心比天还高,其意凌云。 或许他的藏拙不是谨慎,只是傲气到已经不屑于外露他人。 郁华合上书本收入衣袖,郑重说道:“此间事了,我会带你去折剑山,听闻执剑榜第二能得一把仙剑。就如这件灵宝,那把仙剑应是你所得。” “我一个外人,还能拿人家宗门宝物不成。” 顾温是不太相信的,不符合利益,人家排名激励门人。 郁华轻笑道:“我若能活着离开成仙地,我去了他们自然要给,这也是他们师祖定下的规矩。只是多年下来,人们都不讲道义了。” “无论是我三清道宗,还是折剑山,亦或者是赵家,尽是些闻之恶臭不堪的老东西。” 第27章炼化碧眼水波珠 鸡鸣之时,郁华踏着最后的夜幕离开。 顾温目送对方离开,见郁华一跃十几米又滑行百米之远,不知对方所用是某种宝物还是法术。 顾温回到房间,坐在烛火前打量碧眼水波珠。 心念一动,一条小泥鳅虚影显现,缠绕他的手腕,体内真气缓慢而持续被它吸走,同时一缕缕献媚的心念传来。 碧眼水波珠算是彻底屈服了。 顾温投入神念,一缕明悟泛起。 【此珠生于水脉,受长生之气孕育,置丹田处,炼气化精事半功倍,持之,控水化形。又因灵兽遗泽,黏液化解攻击,防御甚优】 加快修行速度,控水,以及防御! 顾温难掩心中激动,四下张望片刻,随后手握灵宝,对着桌子上的半杯水一指,一团白开水飞出,悬浮在掌心之上。 加大法力,水团化形,一层水膜包裹顾温,触着摸着带着一股黏滑,像是润滑剂。 一拳轰出,像是在打果冻。 嘶! 顾温顿时精神振奋,嘴角都忍不住泛起笑容。 如今内有心法,外有灵宝,还有一颗郁华送的保命丹药。保命手段总算是初具雏形,有那么一点修士的意思了。 随后顾温又试了试修行,真气运转周天,碧眼水波珠散发出一缕缕冰凉,而真气好似乘着东风加速前进。器灵泥鳅在他运气时,仿佛也化作了经脉的一部分,让他多了一条高速公路。 修行速度增加估摸五分之一。 如此一直到了天亮,仅仅一个时辰,突破道基第三重所需五脏神之一‘心神’便推进了千分之一。 一天修行十个小时便是百分之一,一百天便能圆满一个五脏神灵,大约两年可成第三重! 呃..... 顾温沉默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先找天髓吧。 两年突破一重应该是正常的修行速度,但目前没有这么宽裕的时间让他慢慢磨。 咚咚咚! 这时房门被敲响,江富贵的声音传来:“爷,您醒了吗?” 顾温收敛一切不同寻常,道:“进。” 江富贵推门而入,满脸红光的将账本递上,道:“爷,这是各大青楼给您的分红,总共一千两百五十两。” 一载天髓入账。 顾温点头道:“做得很好,我拿一千两,剩下的零头归你。” “哎呦喂,爷这哪里是零头,这简直是连骨带肉啊。”江富贵笑得嘴巴都裂开了,随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枚黄色药丸。 “这是您要的龙虎丹,价格是五十两白银一颗。” 顾温更加满意了,拿来往嘴里一放,外壳是糖做的,内苦,直接吞咽不会有太大影响。 而重点不是这个,他需要的是天髓。 命格微微震动,宛如苍宇的气海多了一抹火流光。 天髓增加,比药果一个五十分之一多,大概十分之一个天髓。 顾温振奋,他可以确定这汴京曾经自己看起来像智商税,贵的离谱的药物很有可能都是灵药,都具备天髓和帝浆。 江富贵傻眼了,道:“爷,要我给你找个清馆人来吗?这药效起来,不泄掉伤身子。” “我近日在练一套内家功,需要一些药性辅佐,你莫要往外说。”顾温摇头解释了一句,“我要大量龙虎丹,我记得这是千凤楼的东西。” 江富贵回答道:“没错,只是这东西限购,您要很多的话估计得亲自去一趟千凤楼了。” 顾温思索。 药果五十颗得一载天髓,花费千两。 龙虎丹十颗一载,花费五百两。 可龙虎丹会暴露自己,但可以借用房事掩饰。目前找不到其他渠道,也不能干等着,天下底下从来没有万无一失。 如今自己还有一万两千两银子,得赶快花掉,没了这汴京还不知道天底下哪里能随便买到灵药。 ----------------- 又是清晨,郁华翻墙入院。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躺在院门口的老驴慢悠悠走来,道:“小祖宗,你不会真遭了情劫了吧?啧啧啧,想不明白,赵家那小子哪里比不上他了?” 郁华没有理会这头贪污受贿的骡子,朝着屋内走去。 老驴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且不说别的,人家可是有一位真君老父亲,又手握成仙地王朝气运,说是天生贵子也不为过。当然对你来说,谁来了都是屈尊,可你真要来点红尘历练也不能随便埋头自己……” “够了。” 郁华原本柔和的嗓音微微拔高,困意与疲倦没有让她心烦意乱,可老驴将顾温与赵丰对比,并且贬低前让她忍无可忍。 诚然她对顾温没有多余想法,可不代表有人拿一块玉与粪石对比,怼着自己脸说粪石好。 而且不知这次它又收了多少好处,哪怕只是传话也让人不安。 “你这次又收了多少好处?” 郁华情绪也只是稍稍一放,便收了回去,以至于老驴无法通过语调察觉不对。 更因天地限制,再强的大能也是肉体凡胎。在外头它能搬山填海,在此地它顶多在千军万马中带郁华安然无恙逃跑。 老驴作为郁华长辈,以常理而言更不会去揣测她的喜怒,反而笑呵呵道:“好处是一直收的,这都是为了宗门大计,我道基凝聚的够快够高你就越安全。” “但老夫也不是媒婆子,向来是有一说一。今早那赵丰又来拜访,老夫感觉出他身上多了几分灵韵,恐怕已经筑道入门。” 从来没有无理由的爱,道君皇帝这么多儿子女儿,为什么赵丰这个九子能备受宠爱?不仅允许在汴京开府做亲王,还花费大代价偷梁换柱顾家仙缘。 今日一观,原来是赵丰资质超凡,竟然能筑造道基。 龙生九子,他应该是最优秀的一个。 这可是大宗门传人的标准,他三清道宗几十年不一定能出一个,如此已经是道门圣地的标准。放一些中小宗门,可以是千年不出的天才。 “赵家九子也算是天纵奇才。” 老驴念完,又补充道:“这条是收钱的,不过也是事实。” “筑道入门?” 郁华面色古怪,虽然她也认可这句话,道基意味着真君之姿,放任何宗门都是顶梁柱般的存在。 但她身边有一个四日筑道成功的,赵丰一个刚刚入门的来跳脸多少有点滑稽。 他赵丰身为真君之子,坐拥大乾气运,不知吃了多少灵丹妙药。从顾温书架上的账本可知,水房一年就给他上供几十万两白银,其耗费了多少灵药难以估计。 天骄耗费大量资源很正常,能够快速消耗转化为底蕴是一种天赋。 可顾温在前,赵丰暗淡得如茅坑里的粪石。 老驴以为郁华是在惊讶,继续说道:“赵家底蕴深厚,出一个天骄很正常,这可能是一个麻烦。” “这是赵家给前辈的好处不够?” 郁华有些意外又不免阴阳怪气,老驴也不恼,裂开驴嘴说道:“你若是是能把人收下当狗我倒是支持,你若不愿老夫也不敢奢求。但你真以为赵家如赵丰一样愚蠢吗?” “年少爱慕而愚,世家千年而慧,赵家并不傻。何况一位真君在他背后,那位道君皇帝不能动弹,可赵丰可以。” 郁华品出对方话语间的杀气,问道:“你想杀了他?” 老驴摇头道:“我不希望到那一步,只是他确实有威胁。” 有威胁就要杀人吗....... 天上的真君与地上的生灵已经不是同类,就如面前宗门神兽会毫不忌讳自己收取好处,也如宗门更换护道人不会过问自己。 郁华越发觉得不能让顾温暴露,假如被这老驴发现了必死无疑。 届时它会听我的吗? 连她也难以遏制的冒出一缕杀意,若二者保其一,不可否认郁华对自己的护法动了杀心。她有这个能力,只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大到给自己留下无法遏制的残缺。 可顾家后人四日筑道,一日炼灵,你这头吃卡拿要老驴拿什么比? 何况至今为止,赵家在想方设法攀关系,宗门护法肆意妄为收取好处,目前唯一关于不死药的线索是顾温提供的。 要他们有何用? 宗门长老之中一直有流言蜚语,她玉清派的师祖,为什么要整个道宗出力。 护法与我,或许并非一条船。 接二连三被拿去与赵家进行利益交换,虽是无足轻重之物,可警告无果让人寝食难安。 人心隔肚皮,郁华却能听到人心之中的污秽。论迹不论心无错,可频繁的无视与小动作都在加深裂痕。 郁华幽幽说道:“还请护法不要再泄露我的信息。” “你这丫头还信不过我?”老驴一副不着调的大家长模样,“我自有分寸,不该说的绝不说。” “前辈的分寸,或许不是我的分寸。” 郁华压下杀意,她话音一转说道:“不死药应该曾经停留过龙泉井中,否则也不可能孕育出一头灵兽,一头能被吊起来砍死的灵兽。” 无人教化,只能是凭借宝地开智的。 一论起不死药,老驴顿时变得郑重:“所以不死药在龙泉井之中?” “不在,只是曾经停留过,若是在的话那头灵兽便不会死的那么轻巧。”郁华摇头道。 “不死药成药需金木水火土五行精魄,根据宗门所测算的天机依旧在水行之中。可水脉纵横千里不止,在没有捕捉到其形体之前,还不能确定。” “前辈去与赵家说,给我备一条船,我要去乾江看看。” 郁华进入屋内关门,摘下斗笠躺在床榻上。 垂帘轻纱之下,她又翻出了从顾温那里拿来的书,沉浸入其中的笔墨行间。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一次她不再关注其中画龙点睛绝句,反倒是看起了开篇。 “他喜欢游江吗?” 疲倦涌上心头,她很快便发出细微的鼻音。 第28章龙虎丹 老驴走出房间,吹出一缕青烟飞上九天,将近况告知门内,随后又获得新的指示。 来到小院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赵丰迎上来:“前辈,郁华仙子什么反应?” “她很惊讶,你算是引起她的注意了。” “前辈所言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 老驴大眼一瞪,对于赵丰他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胡扯道:“老夫看人向来很准,郁华最近脚步越发轻快,显然是心情极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当然也可能是那顾家小子的功劳,也不知道他给自己家这个小祖宗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半夜三更翻墙出去找他。 “这......这...” 赵丰更加不知所措了,问道:“前辈,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鸟,但对方可是仙家,岂是寻常手段能追求到的? 问同为仙家又是长辈的老驴自然最好。 老驴道:“我三清道宗为缓解弟子修行苦闷,一般每年会设有春游,这大乾无法乘飞舟入星海,但却可以乘船游江。” “郁华属玉清派弟子应该最为喜欢,我听说你赵家有一宝船,你去借来便是。” “好好好,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赵丰带着些许颤音,随即满脸通红,脚步忍不住来回走动。老驴躺在地上颇为无聊,无视对方的念叨,对方的反应它在不同人身上见过太多。 每一届道宗新弟子都会在山门前见过它,而它也乐于接见这些年轻人。 并非是因为喜好,人族的样貌不在它的审美。而是为了因果,为了与未来可能成为大能的人结善缘。 三清道宗作为道门圣地,每一代总是会出现许多天纵奇才,真君之流更是从未断绝。 少年慕艾很正常,赵丰这种太常见了,常见的让它想打哈欠。 赵丰快步离开,乘坐马车入宫。寻常大船他可以征用,但既然要做就应该做到最好,天底下最好的船自然是道君皇帝耗费百万两建造宝船朱雀。 路过龙桥,一道目光投入下来,顾温靠在窗沿看着王府马车远去。 忽然一只白嫩的手掌搭在顾温肩膀上,身后一道妩媚的嗓音传入耳边。 “顾大官人,听说你要龙虎丹,莫不是开窍了,知晓人间美事在闺房?” ----------------- 千凤楼,龙桥最大的青楼。 千凤楼老鸨样貌清丽,三十年华,身段惊人,一袭紫裙迷倒不知多少男子,人称下山虎,本名杨善玉。 不同于前世影视作品,龙桥的老鸨很少有年老色衰的妇人,更多是像她这样的中年美妇。 其一老鸨只是青楼的管理者,真正的老板都在幕后。 其二青楼不是妓院,窑子才是妓院。 青楼提供的是高级权色交易,是专门供达官显贵玩乐的。这里边的完璧之身的女子,比大街上路过的都多,每一个都是琴棋书画,吟诗写字,百般银巧伎艺。 花魁者,可引得天下黄金呼啸,乃至宫中圣旨落下。 青楼是一个古代孵化明星的地方。 “杨夫人还请自重,顾某身子不好,怕死在这里。” 顾温拍开对方的手,丽人媚眼幽怨,却也不再得寸进尺,来到桌前倒水,道:“我们千凤楼的女儿干净得很,您又不是不知道。十四五岁,教她熏香澡牝,点腮画眉,人前俏脚步,一本春馆宫图儿习得千娇百媚。” “温柔大气的,骄憨活泼的,冰清玉洁的我们都有。” 古代有权有钱就是好啊。 顾温摇头道:“你们千凤楼又不是卖不出姑娘,何必找我呢?” “这不是传闻您要封侯了吗?”杨善玉细声细语道:“您这水房每年几十万两,最近又痛宰了一笔牙市,您又无妾.....” “传闻而已,顾某无功名在身,何德何能?” 顾温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不仅仅是怕麻烦,还有买不起, 千凤楼女子大多数卖身不卖艺,卖身就只能将人买下来,一个就是几百两起步。 “可这里是大乾,皇宫里的狗儿都能封王,何况是您这么一尊大佛?” 杨善玉发出清脆的笑声,顾温也忍不住笑了。 这里是大乾,谁封侯都不奇怪,哪天城破国亡也不奇怪。 言归正传,顾温坐到桌前,道:“最近有一个远房亲戚来找我,他在南方那边站稳了脚跟想扩大一下生意,所以顾某想买一些龙虎丹当人情送出去。” 杨善玉道:“我们千凤楼龙虎丹可不缺销路。” “市价五十两一颗,我出六十两。” “八十两。” “七十两。” “成交。” 非黑市生意,又都是龙桥商贾,千凤楼多少还是要给顾温一点面子,只是简单讨价还价一番便爽快答应了。因为是限购的商品,本身走的是饥饿营销,对方涨价二十两顾温也能接受,只有后面别给他坐地起价。 顾温要五千两龙虎丹,千凤楼答应分两批送去。 存款六千五百两,定金两千两,余四千五百两,大写一个濒临破产。 生意谈妥,顾温被留下来吃了一顿饭,杨善玉叫来一群莺莺燕燕服侍。 所谓服侍自然只是止步于倒酒,弹琴,念诗,他们千凤楼女子金贵得很,顾温还没大到让他们白送几百两白银。若是他能拿一首诗歌词汇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博得芳心,赢取美人归。 有一佳人媚眼如丝调笑道:“不知温侯可通诗词?” “顾某一介商贾,本布衣之身,只喜欢俚曲。只可惜千凤楼太雅兴了,不适合我这种俗人。” 顾温一言,惹得一大片笑颜,在场众多女子掩面相笑,嘲讽之意她们不敢有,却也不经意间透露出对于商贾的轻笑。 他也笑了,如此在场气氛更加融洽。 此间清馆人,多有文青病,服侍达官显贵文人才子多了,自以为自己也是那个阶层的人。 顾温肚子里有很多诗词,但没必要,区区男欢女爱罢了。 她们要是能像郁华一样给自己功法,他倒是会念叨几句。如果只是一张皮相,可没办法套住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感觉口干舌燥,身体莫名起反应,难不成是因为道基修复体弱多病的身体,以至于激素上来开始控制不住了? 他目光微沉,心中念心法口诀。 骤然间,本来只是一撮小火苗的欲火暴涨,顾温喝酒的动作停止。 好似身体被道基蕴养恢复后,过往压抑数年的欲火在这一刻爆发。本以为心法可压下来,可却带起了更多杂念。 ‘心为祸本,心为道宗。’ 心法之中的一句话忽然涌现。 顾温明悟,心即是祸本,若学艺不精心法便会是走火入魔的导火索。 所以心法之中建议修行尚浅者清心寡欲,不入红尘,只有修行有成者,才有资格说红尘历练。 区区浮欲,不及修行万千之一。 顾温碾碎最后一缕杂念,在杨善玉一旁看着他淡定喝下最后一杯酒,眼中闪过些许惊讶。 “顾某就不留宿宝地了。” 临别之时,顾温一只脚踏上马车,杨玉善出声叫住他,道:“温侯。” “杨夫人还有何吩咐?” “最近小心牙市。” “多谢夫人提醒。” 马车离开青楼,杨善玉来到千凤楼深处一个房间,一声声唱腔从里边传出,好似里边有千万个歌女在舞动。 当她来到门前,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通过纱窗烛火映照,九条尾巴影子缓缓舒张。 千娇百媚的音韵传出。 “那是谁?” 杨善玉跪地俯首回答道:“顾温,一个商贾,赵家九子的家臣。这次他要了很多龙虎丹,估计是给赵丰买的。” “定力不错,看看能不能拉拢,安插一个桩子到三清道宗里,我倒想知道那位道门天女寻找的是什么仙缘。” ----------------- 郁华醒来,看着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玉锦。 老驴走进房间,道:“赵家答应借我们朱雀宝船,那可是个好东西。上边有一颗天水烨明珠,配上各种灵木打造,虽只是灵宝级别,却已经达到了至宝水准。” “我记得只要了一条普通的船。” 郁华眸光幽深,心念一动,一缕缕轻视与神兽特有的困意,神兽不需要修行,往往会通过睡眠度过漫长的岁月。 “一条普通的小船得找到猴年马月。”老驴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赵家一开始没同意我们借用宝船,他们提了一些条件,宗门答应了。” “什么条件?” 郁华语气平静,无人能察觉其中已经沉入海渊的寒意,以及一丝丝不安。 一切都没有按照三千年前的计划进行,护道人换成了一个更差的,宗门从不过问自己,多了一个她不了解的赵家。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赵丰往后筑道后,假若炼化不了玉佩,你帮助他炼化。” 老驴好似终于嗅出不同寻常之处,它宽慰道:“这本来就是为顾家准备的宗门秘法,如今换了赵家也一样。虽然会折寿,但应该也多不到哪去,除非赵丰资质差得惊天动地。” “可你们已经答应了赵家,真到那个时候我还能反悔吗?”郁华幽幽问道。 心念如潮涌,老驴多了几分顾虑,不似刚刚的平静。 它不确定说道:“这个我也不确定,都是门内那些老东西决定的,我也只是转达。要不我去帮你回绝,老夫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老驴已经能清晰感觉到面前这位小祖宗情绪有点不对劲,他也不敢刺激得太狠,别到时候给自己打死了。 因为有仙命在身,在这成仙地还真没人打得过她。门内的真君都不在大乾,他们自然不怕,可自己就在这里急眼了一换一就是十个自己也得命陨。 “多谢前辈,既然门内已经做出决定,就不必更改了。” 郁华拿起桌上玉锦,其上边传来真君气息。 【大局为重,小我可弃,门内自有延寿之物予你.....】 多么讽刺,竟与他如此相像。 “郁华,遵命。” 第29章道门天女 轰隆! 王府平地起惊雷,所有人惊恐抬头,一阵巨大尘埃不知为何掀起,碎石砸落屋顶。 赵丰站在小院外,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身边飞过,狂风吹乱了头发,紧接着一声巨响灌入耳朵,震得耳膜生疼。 他下意识闭眼,随后一道咳血的声音传来。 “小子,不想死.....就跑。” 一头驴镶嵌进墙体,如蜘蛛网般的裂痕蔓延。 赵丰彻底呆愣在原地,前方的尘埃猛然被一卷狂风吹开,一道素白的身影一步步走来,脚步声轻巧却好似万丈巨人。 “护驾!护驾!” 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太监冯祥倒是忠臣,挡在了赵丰面前。 郁华本没有去看他们,这一喊不免注意到,又想起此前便是这阉人夺人机缘。 抬手,虚指,无形之剑飞出,人头落地。 血涌的喷漆在赵丰眼前绽放,染了他半边身子,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裤裆一片湿润。 郁华看都没看他一眼,此时老驴已经重新站起来,全身毛发开始泛白,点点灵光逸散,形态也发生些许变化。 “贫道擎苍,却是可以不尊天命。” 老驴看着面前的郁华,常人看不出来,落到他眼里却是一个擎天法相。 众生于脚下,山岳于脚环,肩比明月,俯瞰天下。 曾经天地有一位道人,可撑起天地,举世无一人能与之比肩,其名擎天。 后来祂死了,只在三清山留下一小庙,无人知道祂是否还有归来的。只知道有人得到了传承,于是有了道门天女,被天机阁高高挂在天命第一。 它赞叹道:“看来那位真没死,丫头你想怎么样?” “强者为尊,我说的话你们能听进去多少,取决于我有几分力。” 郁华嗓音空灵,心念无可避免落入耳中,昔日轻视消失。 “宝船一事,我自会入宫与赵家皇帝商谈。” ----------------- 皇宫,红墙琉璃瓦,殿前侍卫倒了一片又一片,没死,只是昏迷。 郁华抬头灵目自现,一头宛如山脉般巍峨的巨龙卧伏在三宫六院之上。 金黄色的鳞片与烈阳相互映照,无边的神躯笼罩万民,微微吐息便可席卷天下。 法天象地,王朝气运。 龙。 郁华走进空荡荡的大殿,一位黄袍道人端坐在巨大的丹炉前,背对着她。 “道君皇帝,我需要借用你一艘宝船。” 郁华嗓音平静,轻轻弹出一枚铜板,哐当一下落到丹炉之上。 “这是报酬。” 而对方也只是微微点头。 “三清道宗,还真出了一位天女。” ----------------- 夜半,房门被缓慢无声推开,月光顺着半开的房门爬进房间。 顾温睁开眼睛,手里已经握住枕头下的短刀,见到素白的倩影在月光下如梦似幻,好似广寒的仙女,永远不会沾染尘埃,没有多余的装饰反而格外显眼。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对方的气息,隐约间比以往不同,但又无法言说。 顾温放下短刀,郁华微微歪着脑袋,问道:“你总是活得那么小心翼翼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郁华闻言愣了一下,低头细品,随后点头称赞道:“此言有理,修行界怀善或怀恶争论不休,你这句话倒是胜过大多数人。” 顾温起身点燃油灯,问道:“仙子今晚所为何事?” “如往常一般,教你修行。”郁华不假思索回答道:“你如今已有外功内法,我本以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消化,故此便给的功法有点少了。往后我离开汴京,你也不知去何处寻功法,我也不知你寻来的功法是否有害。” “若是不小心炼了邪功,伤了根基恐成大祸。” 顾温嗅对方话语间的意思,问道:“仙子要离开汴京了?” “或许,因缘不定,我也不知去往何处。” 郁华摇头,忽然手捂住嘴巴发出激烈咳嗽声,身形恍惚好在顾温在一旁搀扶了一手,如此才没有倒下。 顾温将人扶在椅子上,又去倒了一杯水给对方,良久郁华才逐渐平复下来。 “仙子受伤了?” “一些小伤罢了,先传你功法。” 郁华伸手抓起顾温右手,说话间,一缕缕神念传入气海,两门功法映入眼帘。 《落月步》《灵玉护体诀》 都是练气期功法,也属于半武学半法术,大体是运用武学框架,以肉体为基石,加以法力加持达到武学难有的效果。 “身法与护体法术也是必需功法,而大乾法则蒙昧,遁法和消耗大量法力的护体道法不太适合咳咳咳....” 郁华又咳嗽了两声,顾温却没有放在功法上,反而柔声说道:“仙子身体抱恙,今日不如就休息片刻。” 他能感觉到对方出了什么事情,郁华不愿意说,顾温也不好多问。但至少应有基本的劝告与关心,否则未免也太冷血了,顾温好利却不是畜生。 郁华心中一暖,倒是被一个本就身在悬崖峭壁上的顾温关心了。 她道:“身法需多练,但灵玉护体诀属于内功易学,我先传你诀窍再言修行。” “若是我学会了,仙子便休息?” “自然。” 顾温盘坐于地,郁华指尖随着经脉轻点各处窍穴,引导其运气。 虽已经入定,但耳边还是时不时传来咳嗽声。 灵玉护体诀,内炼之法,第一重于胸腔凝聚一团真气,护五脏六腑。第二重气入筋骨,可让筋骨硬如生铁。 只有二重,类似于硬气功。 好东西! 顾温忍不住赞叹,他如今有了灵宝护体,但身体本质还是凡胎。内脏真要被戳破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必死无疑。 保命的手段永远不嫌多。 郁华将口诀复述一遍,道:“开始吧。” 一载天髓滚滚,熔炼灵玉,瞬息间入二重。 顾温睁眼说道:“我已炼成,仙子可否休息片刻?” 郁华有些懵逼地眨了眨眼。 虽说灵玉护体诀并不是什么高深功法,它甚至不需要境界支持,只需要沿着法诀复现其效果就算炼成。其效果好坏,全看使用者的熟练度。 这类大道至简的功法一直以来很受修士喜爱,成为了各大宗门年轻弟子必修功法之一。 天赋高都不用讲道理吗? 郁华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顾温摁到了椅子上,道:“仙子,我们今晚不谈修行,顾某不会多问,但还请注意身体。” 她沉默片刻,问道:“你这里可有吃食?” “稍等。” 顾温走出房间,大约半个时辰后带回了一个食盒,从里边拿出了一碗虾米水饭。 “府里生活不及饭店,耽搁了一些时间。” 郁华手触碰瓷碗觉得烫又缩了缩,顾温主动帮忙拿起示范正确用法,见对方手托着突出底盘,她不禁惊呼:“此物甚妙。” 鉴于对方特殊身份,顾温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郁华顺利将一碗虾米水饭吃完,顾温负责收拾,忽闻对方问道:“你经商可有与人发生过矛盾?” “有。” “多少大的矛盾?” “我把他杀了。” 顾温似闲聊一般说道:“最顶级的商业手段永远是肉体毁灭,人死账消。道友大宗门子弟应该面对的少,你若是与人发生冲突,拳头永远是最好讲道理的。” 郁华又沉默片刻,等到顾温拿起食盒准备出去时,她又问道:“若是长辈呢?” “打一顿就好,有些人就是欠打,年长一点就给他喘上了。” 顾温的回答出乎预料,让郁华都愣住了,在这个提倡孝的礼教社会多少有点叛经离道了。 “我不知仙门如何,但在凡人这里所有长辈都不可避免的欺辱轻视后辈。道友可知,少年人想不被棍棒教育的前提是把自己爹打一顿,又或者让他爹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打。” “你也是家庭的一部分,理应也有选择方向的权力,力盛者为主。仙门,应该不是世袭罔替吧?” “自然不是。” 郁华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本不喜笑,却总是被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歪理逗乐。 同时心绪也逐渐舒展。 少年人的成长就是打长辈吗? 第30章天地人 除去修行,两人闲聊也相谈甚欢。 郁华生活在宗门的象牙塔里,很少能接触到顾温这种叛道离经的人。对方许多理念奇奇怪怪,但她又忍不住认同。 特别是对方对于宗门,家庭,长辈,父母,师徒这类关系的认知。 宗门庇护,师傅养育,长辈呵护,我自然善待之,反之则重拳出击吃。 你能做主,我为什么不能? 你这虫豸只会害了宗门。 顾温一言点醒了她:权力的动物性永远高于情感,一切妄图争夺话语权的行为都会被打压。 何况放大到宗门,那些掌权者你可曾与他们见过面,说过话,吃过饭? 宗门不能代表个人,也不能代表宗门。 沉重的话题只持续片刻。 郁华从衣袖中拿出昨日从顾温这里顺走的用于练字的本子,盈盈念道: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嗓音清雅细软,月光之下透露着一丝丝空灵,念完,她问道:“后面还有吗?” 这书中很多句子因为顾温个人喜好,或者说懒惰,也是为了留一手‘偶得孤篇’说法,基本都是残缺的。 顾温能感觉到郁华很喜欢这首诗词,以至于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麻烦了,他就知道有今天,可没办法,谁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好在他早已经准备好说辞,道:“此篇是顾某偶然所得。” “嗯?”郁华微微皱眉,发出些许不满的鼻音,道:“你编一个。” 姑奶奶,您当真是不谙世事啊,这是能随便编的? 顾温有些汗颜,他何德何能去编人家《春江花月夜》,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他顶多抄一下原文,可不敢乱改,因为绝对会露馅。但他得说,必须给郁华一个满意的答案。 或许郁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喜爱《春江花月夜》,迫切的想知道后续。但顾温却不能完全看自己心情,对方是自己的投资者。 当一个对自己投入成本的存在投来期望,此时不应该是藏拙,而应该是回应。 你不涨,别人怎么会继续卖? 你不好,又怎么人别人看好你? 我身处异世,受制于人,请老祖宗上身怎么了? 郁华将诗词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能感觉出此诗之中蕴含的韵味,能够让她的修行更进一步。这也正是下山红尘历练的奥妙之处,道有时并非以法力境界标榜之物,祂存在于万物,同样在凡人。 文以载道便是如此。 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透露出的孤寂感,借江月之色,阐述着天地恒古不变与个人的短暂,如此已经让她道心悸动。她认为应该还有下一段,但又有些不确定。 忽然一道平静,不缓不慢,又带着些许沉稳的音韵传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郁华眼眸微亮,催促道:“还有呢?”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 顾温继续念叨,如他所预料的,面前沐浴在月华中的神女动作一滞,陷入了纠结。 显然不太满意,这也是很正常的,有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在前,后面再怎么也无法超越。 否则绝句,就不会叫作绝句。 郁华有些不满意道:“怎么后面变成了思愁?” “因为是凡人写的。” 顾温似要引导对方把前篇与后篇分开,而前后篇也确实有区别。他喜欢前半段的恢弘,也喜欢后半段的人情味,老祖宗又不能修仙。 “人生短短几十载,七情六欲众多,唯独思念是永远共同的,仙家应当不太能欣赏得来。” 起于明月,落于红尘。 郁华忽有所悟,起身竟朝顾温拱手,道:“道友,受教了。” 顾温拱手回礼,这算是他们关系的一次确立,除了利害以外的关系。 道友,一个良好关系的开端,不知赵丰那个舔狗叫上没有? 顾温应郁华要求,将整篇《春江花月夜》抄录到书籍上,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的写字本好像变成对方的了。 他提笔,她研墨,留花翠幕,添香红袖。 顾温一边写着自己的‘狗爬字’,一边对万米开外的赵丰发问:郁华有给你研墨吗? 郁华道心通明没有那么多杂念,她全神贯注看着顾温一笔一划,不然都有点认不清。 “为何要在一旁加个一作?” “两种读法,词不同,意相同。” 古诗由于年代久远,在流传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不同的版本或字句差异,“一作”常用来标注这些差异。 郁华细声念出《春江花月夜》 顾温想起牙市的事情,随后问道:“顾某修行以来未曾与人比试过,若是与人交手,胜算几何?” “与谁?” “身强力壮,精通武艺的凡人。” “生死厮杀一念之间,我无法估量,但以你现在筑道一重的修为,凡人难挡你一招。” “若是修士呢?” 郁华停顿,耳畔灵韵泛起并未听出顾温心念,他并没有紧张和害怕。 “你若是遇到修士,逃到我身边来,莫要与之争斗。凡入世者,皆为大宗门传人,他们的手段不是你一件灵宝抗衡的。且你初入修行经验浅薄,许多手段你都认不全。” 此刻她已有些变化,不再吝啬因喜好而出手。 “若是情况紧急呢?” “全力攻击即可,杀死对方你就安全了。” “道友所说是极。”顾温非常认同,很多时候麻烦是躲不开的。 解决提出麻烦的人才是王道。 他又问道:“道友可知大乾修士有多少?” “常理而言三百人,每逢成仙地开启,每一届都有天机阁列举天地人三榜,将各大门派天骄一一罗列。最下乘的人榜,也得要五十岁前修成金丹才可入榜。” 郁华回答道,听闻顾温惊讶心念之中的“俗气”二字,又道:“你可知我排第几?” 顾温恭维道:“自然是第一。” 却不想郁华没有否认,竖起一根手指道:“人杰榜百人,地才榜五十,天命榜十人,而我居其榜首,天命榜第一。” 她这么强的吗? 顾温顿了顿,却又好似觉得合理,若天下有许许多多方外修士,那么郁华是唯一一个与皇权平起平坐的存在。 郁华继续说道:“天命强盛者本就无敌,根骨超凡者本就天纵奇才,人杰英才无数。三榜无高低之分,天榜看命,地榜看根骨,人榜看实力。” “而为了防止引发大规模宗门厮杀,每一个拥有真君坐镇的宗门只能进入三人,其一入世,其二护法,其三护道。” 郁华莫名扭头看着顾温,话至此停顿,桌上的烛火通过轻纱映照出若隐若现的下巴轮廓。 起初顾温没有多想,但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明白了什么。 很明显,顾家便是护道,如今成了赵家。 “你不怨?” 郁华轻声问道。 耳畔微风带来无声的心念,顾温依旧低着头为她写诗,烛火映照五官,眼眸比夜色还要幽邃。 他称不上俊美,他绝对不算丑,他像是泥泞中的鳅,幽潭中的鱼儿。 “此为顾家因果,我为活命已卖出,非顾温所求。” “是我多虑了。” 郁华变得沉默,轻纱后看不出喜怒。 宗门内部纷争态度暧昧不明,护法肆意收取好处,护道不为人君。她需要一个新的盟友,否则独木难支,天底下不只她一个入世者。 若缺乏护法,护道,就是寻得不死药,也不一定能离开成仙地。 但顾温说的没错,宗门已经主动斩断因果,何德何能又来寻求帮助。抛弃一个四日筑道,一日炼灵的天才,换来一个至今为止还没有筑道的蠢材。 她不强求,只是希望这份善缘未来有用。 顾温放下毛笔,话锋一转道:“只因一时知遇之恩,顾某愿为之赴汤跳火。与道宗无关,与顾家无关,更与赵家无关,顾某凡夫俗子不知天理,只知道有知遇之恩。” 他不知道郁华到底要干什么,但却能感觉到对方的不安。他清楚必须给投资人安心,告诉郁华有千百倍的回报。 所以赶紧梭哈重仓。 郁华愣然,他虽如临渊之鱼,见谁都躲,但至少现在对我吐了个泡泡。 “如此也好。” 她第一次表露明显的情绪,那种一声宛如百灵鸟的雀跃。 随后好似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转移话题道:“你的字好丑。” 一个四日筑道的绝世天才若是彻底崛起,那么将成为自己除宗门以外最大助力。 郁华感到因果颇为奇妙,最初只是来源于愧疚和怜悯施手帮助对方,如今却有望成为自己最大助力。二人原本的因果虽已断绝,可新的因果会将他们联系起来。 冥冥之中好似注定了,三千年前定下的因果,不是一朝一夕能斩断的。 “一介商贾,让仙子见笑了。” 顾温回以浅笑。 骄阳供养藤蔓,藤蔓扎根,习惯了阳光的嫩枝不可能愿意回到阴沟,破土而出的胎芽不可能逆生入土。 他不知未来如何,万载的天髓与帝浆注定他无法一直蛰伏。既然享受郁华的投资,那么回报是必然的,世界上从来没有毫无本钱的生意。 如此只能去当那天下第一,举世无双。 他认真问道:“如何不登榜?” 前提等他无敌再说,他要当天下第一,不是要跟别人争天下第一。 郁华愣了一下,笑道:“别人争的头破血流,你倒是好反其道而行。若不想登榜是不可能的,你弱时无人知晓,你强时天下皆知。” 她起身打算离开,皎月的银盘衬托着天女,顾温似仰望般看着对方,而天女也看着他。 “我已是天命榜首,你何时才是人杰第一,地才绝顶,天下无双?” 第31章皇子现状 郁华走的悄无声息,而每一次离开都开拓了顾温眼界,他知道了入世护法护道三者,知道了天地人三榜。 千万修士出其一,三百人进成仙地入三榜。 天命强盛者本无敌,根骨超凡者天纵奇才,人杰者也为优中之优。 当真是精彩! 顾温压下内心躁动,心怀本事自然想着闯出一番名声,但他又清楚知道名气没有任何作用。 修行不是争强斗狠,权势名声地位等等都是修行能够带来的,但它们不能成为修行的目的。 运转玉清心法,因郁华一言变得蓬勃的气血与神念被逐渐抚平,转化成一股暖流推动真气快速运转,一点点的锤炼法力。 只有一缕的青色真气粗壮了几分,加上这段时间的修行已经食指大小。 大概能维持半小时的罡气外放,发射十几道剑气。 一夜无话,修行至天亮。 顾温睁开眼睛,看着只增长了一捏捏的法力,不由得有点蛋疼:“难怪赵丰天天嗑药,动不动就是拿几万两买药,自己苦修得到猴年马月。” 关于修行困难这一点他问过郁华,对方回答是大乾灵气天下一等,但都被各种仙缘吸收,他能够修行已经是道基的功劳。 说白了,得花钱嗑药。 【天髓枯竭】 顾温叹了口气,千凤楼的龙虎丹还要一段时间,而药果打听了一下因为打仗的缘故,连太府寺内部库存都见底了。 就是有,也全送皇宫里头给狗皇帝炼丹了。 顾温闭目以灵宝碧眼水波珠孕育剑意,此宝能加快法力运转,故此对除了一切需要运转法力修行的功法都有加持。 而心法道基难炼,刚刚学的两门功法他更倾向于用天髓。 因为这些功法都是以领悟居多,熟练度够了就能用。而玉清剑诀却是需要一点点磨。领悟的只是剑招,不是剑意本身。 就如道基,它的层次可以提升,但法力存量不变。 剑意是自己目前预防神魂攻击的唯一手段。 接下来的日子,顾温再次投入修行之中,除了日落时去龙泉饮用帝浆,其他时间都在修行。 剑意已经有食指大小,虽然还不能隔空杀人,但预防神魂攻击还是没问题的。 落月步入门,落步无声,适合杀人。 灵玉护体诀重中之重,已经炼至巅峰,但第二重的筋骨如铁需要蕴养。 ----------------- 五月中旬,一个没怎么见过的小太监找上门来,说是为九皇子办事,找他要银子。 顾温疑惑道:“冯太监呢?” “回温侯,冯大伴死了。” 初来乍到的小太监显然比老太监恭敬许多。 “怎么死的?” “不知。” 顾温觉得事情蹊跷,却也不太在意,一个老太监死了就死了。 随后不免感慨世界从不缺了谁就不转了,你死了总是有人顶替,就是冯太监这种从小就在赵丰身边的也一样。甚至于赵丰死了,也会也下一个皇子接替他。 所以说,最高级的手段就是肉体毁灭。 小太监说道:“温侯,小的是带着任务来的,殿下需要您送五万两入王府。”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顾温先是应下,随后派人出去调查,在龙桥商贾圈与水房水夫上下两层情报网下,很快就有了一些眉目。 其一王府前些日子好像被袭击了,也有人说的放烟火炸房了。 其二最近王府下属的钱庄拿走了大量银两,钱庄掌柜近日频繁出入千凤楼,也就是出售龙虎丹的地方。 其三,一个八卦,听说胡三元妻子偷汉子,由于其娘家势力大闹到了衙门。 ----------------- 月末,顾温拿着水房的账单入王府见赵丰,刚进王府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哎哟,这不是温侯吗?” 来者虎背熊腰,右脸颊有道刀疤,身穿一件大紫色绸缎,右手戴着一个扳指,乃扣弦拉弓所用,少有人一直戴着。 胡三元,王府的黑手套,经营着钱庄与典当铺,虽说是典当,但干的都是强买强卖,与赌坊合伙放高利贷的偏门勾当。 放贷,古代世家豪族常用的兼并土地手段,贵为皇子的赵丰也不例外。 “胡老板今日也有事来王府?” 顾温冷淡点头回应。 两人虽同在王府手下做事,但他对于胡三元印象略差。顾温没能力与资格救济他人,却不代表要与这种吃人血馒头的为伍。 而胡三元同样不太喜欢顾温,作为万年老二,总是对于第一怀有敌意。 “近日在帮九殿下找些补药,最近有了些眉目。” 胡三元的话让顾温眸光微动,又问道:“顾某今日是来送银两的,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但自从知道修行,知道钱能买到各种灵药后,顾温对于王府的现金流动向很敏感。 胡三元忽又笑呵呵,似显摆一般问道:“温侯不知?” “不知。” “那我便不方便告之温侯。” “若不方便,便不必了。” 顾温挥袖转身继续向前,心底开始盘算着,让人去调查最近对方见了谁。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而汴京更是千疮百孔。例如龙桥,每逢大人物进店都会有小二高呼名头,端是气派万分。 而顾温水房水夫上千,遍布汴京各地,对于胡三元一直有注意。 二人互不搭话走到王府书房,庭院宁静,假山林立,书房窗户恰好框住了林园绿松。 他们见到赵丰都愣住了,只见昔日那位风度翩翩的皇子面色惨白,大热天裹着一身裘衣,整个病殃殃的,时不时发出咳嗽声。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赵丰正在写字,并非理会进门的二人。而他们只能干等着,这也是常态了,每次他们见赵丰都要等,好似每次赵丰都有一些雅兴要忙。 顾温自修行后,五感增强,注意到赵丰的笔并不稳,动作并非神态那般全神贯注。 这不像是喜欢书法的样子。 ‘敢情一直以来的等待,都是借机敲打我们吗?’ 他扯了扯嘴角,虽觉得离谱,但放在帝王家出生的畜生身上很是合理。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践踏他人的。 第32章价值万两的丹药 一炷香后,赵丰放下笔墨,对二人柔声说道:“辛苦两位爱卿午间冒着太阳来王府了。” 姿态亲和,端的又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姿态。 顾温拱手念了一句客套话,而胡三元却十分夸张跪下说道:“能见殿下天容,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 见他一副滑稽模样,赵丰忍不住露出笑容,道:“胡卿快快起来。” 很尬,但又很有用。 狗腿固然让人鄙夷,但在领导眼睛就是自己的小甜甜,觉得尬只是你不是被讨好的人。 顾温不卑不亢,他不需要献丑争宠,一直等胡三元演完戏,他才将水房账单递交上去。 赵丰很是高兴,水房营收一年数十万两,但这些钱都是不是一次性结清的。 付欠条,然后年末结清。如果需要提前结清,便得跟各大客户商量。收钱是一门手艺,若是派自己手底下的太监去恐怕年末都收不全,还不知道贪走多少钱财。 顾温极高的办事效率就展现出来了,只是一句话,很快就把钱给收齐了。 忽然,赵丰注意到账单只有三万两,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怎么才三万两?” 虽然三万两也是足够优秀的成绩,但他还是不免有些焦急。 前些日子入宫,他求来了宝船,却也被父皇要求今年内筑道。 如此他不得不另寻他法,汴京明里暗里蛰伏了不知多少方外势力。这些人来自三教九流,加快修行的法门不计其数,但上乘之法代价极高。 “回殿下,这已经是水房能收上来的所有银两。”顾温拱手回答道,“水房收入分两种,月钱,年钱。其中大头的年钱即为一次性收取一年费用,一般是上一年年末收今年的钱财,所以只有这么多。” “水房当真一分没有?”赵丰又问道。 究竟是什么事如此焦急?王府钱财都耗尽了吗? 顾温越发好奇,不动声色回答道:“已经没有短期内能收上的银两,不知殿下需要多少?” “自然是越多越好,顾卿可还有什么办法。” 赵丰话音刚落,一旁的胡三元忽然上前,拱手道:“臣有一计,我记得水房水夫多有负债,这长年累月的,总要收点利息吧?” 顾温眸光微寒,敢把手伸到自己地盘。 最近几年汴京大户吃小民数不胜数,手段大体与外边农民被兼并土地差不多。朝廷涨房产相关的税,百姓不得不去借贷交税,那些钱庄典当铺先让人抵押地契,转头来年涨价。 为了保证老员工不流失,顾温在水房内部给他们放贷,年利率只有百分之三。 他不缺这点钱,但需要给王府一个解释和交代。保证员工积极性可以,不赚钱不行。 他说道:“水房水夫确实欠贷居多,可加起来也就千两。若是殿下急需钱财,我们可以半价抵押未来三年水费。” “半价三年水费?这得亏数十万两。”胡三元好似抓到破绽的狗,疯狂扑咬上来,道:“水夫没钱,可他们有房子。让他们还钱,还不起就拿走房子,卖出去总会有吧?” 为什么偏要找死? 顾温估摸着,这几天找时间给他做掉,干他这行横死太正常了。 连他都三番两次被刺杀过,何况胡三元这种涉黑的。别看他们现在有多风光,实际上死了就一条烂肉,有的是人去接替他们的位置。 “有理,有理。” 赵丰拍手颇为心动,胡三元朝顾温笑了笑,自以为自己更加得宠,奴婢模样让人发笑。 顾温不卑不亢说道:“殿下,收了今日让众多水夫破产,往后水房该怎么办?” “温侯多虑了,这汴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闲人,而且我们可以租借房屋给他们,又是一笔钱。” 胡三元插嘴道,针对意思越发明显。 赵丰思索,随后看着顾温,问道:“顾卿觉得?” 顾温回答道:“水夫劳力活,又要通宵汴京道路,并非谁都能胜任。若殿下觉得三年半价水费过多,可先卖一年。” “那便是听顾卿的。” 赵丰点头,一旁胡三元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殿下,半价也有十万两,这太多了。” 赵丰似有了决断道:“一切听顾卿的,若无他,水房也没有几十万两。” 帝王心术,用人为重。 他知道真正办事的是顾温,胡三元顶多就是一个小狗,讨自己喜欢,却不能真正给他带来好处。 “顾卿速速去办,办好本王有赏。” “是。 顾温瞥了一眼一旁怨毒的目光,这些下水道吃饭的老鼠总是这么嚣张跋扈,混黑的底色注定如此。 他刚刚转身打算离开,忽然赵丰又叫住了他:“等等。” 转头,只见赵丰面露难色,呼吸急促,额头开始微微冒汗,手微微颤抖。 “最近一段时间,龙泉井若再出什么事情,你自行告知仙家,本王最近身体不适。” 顾温心中满腹疑惑,之前赵丰那是严防死守模样,听王府下人说日夜守在仙子小院前,根本不让其他人靠近。 自己应该也不例外,怎么今天转性了让自己去见郁华? 冯太监死了,不会是被郁华杀了吧? 顾温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却没有多问,拱手道:“是。” 随后迈步离开书房,踏出房门后脚步渐渐慢下来。 道基二重之五感,运转法力凝聚耳畔,细微的声音传来。 “殿下,丹药已经炼好了.....” “莫要让任何人知道,事成本王重重有赏......” “但若是让宫里知道了,本王也保不住你.....” ----------------- 日落,顾府。 顾温让江富贵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近日胡三元频繁出入千凤楼,要知千凤楼是清馆,只卖艺不卖身,当然直接将人买回去另论。 胡三元这种黑老大可不太喜欢那里。 也就是说赵丰从千凤楼那里买丹药,这千凤楼果然不简单,但无所谓我只是买丹药的。 江富贵从外边走进来,气呼呼说道:“爷反了天了,胡三元那个狗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弄来了我们手下伙计的欠条,要强收房子。” 赵丰不傻,但有点蠢,最后还是被胡三元说动了。 人是多变而愚蠢的,所以一个真正的能臣,把事情办好,也需要把上面哄好,否则下场很可能只会成为被人惋惜的历史。 但他本就不打算当臣,有利可图便留下罢了。 顾温能够接受,并未有太多反应,一边查看账本一边说道:“你去搜罗一下他最近住哪。” “啊?”江富贵微微睁大眼睛,“爷,您要办了他?” 他不是没进行过朴实无华的商战,但也不至于这么果决吧?对方最多只是来找麻烦,还没到死敌的地步。 “而且胡三元底子本来不干净,本身也是练武的。您如今也犯不着跟一个老鼠较劲,真气不过我带人去打一架。” 水夫集体性体力劳动,就如码头工人一般,历来都是半个黑帮。龙桥水房做高端生意没必要涉黑,但不代表他们不能打架。 带人砸场子顶多撕破脸皮,警告一下对方。 顾温毫不动摇,反而一脸认真平静的说道:“我与一个江湖顶级杀手有联系,花点钱就好。” 江富贵满腹疑惑,但知道对方不会如早几年他们激情打拼的岁月一样,撸起袖子就是干,顿时松了口气。 离开一个时辰,江富贵带回了胡三元住址。 城南,赌坊附近。 夜半,顾温翻出了自己以前商业斗法所用的法宝,一把精钢短刀,一把半臂长的小锤,几包石灰粉。 前者适合随身携带防身,后者适合暴起杀人,一锤下去非死即残。 他左思右想,只把短刀带上,小锤和石灰粉都是以弱胜强用的,不如带个棍子。 夜晚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价值万两的丹药。 贫道真的贫,缺钱了。 第33章第一次斗法 夜半,一道黑影翻出了高墙。 顾温轻巧落地,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蒙着面,头戴斗笠。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米高的高墙,这么高跳下来就好像从下了一个台阶,身法之玄妙只有亲身体会后才知悉。 法力加持,法诀运转,落月步第一重身轻如燕。 顺着记忆,顾温在巷子里急行,夜晚的汴京寂静无声,细雨淋淋,远处龙桥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落月步无声无息,顾温不知疲惫的狂奔,每一分体力的消耗都会伴随着道基带动的法力运转抵消,理论上只要法力充足,他能够一直跑下去,近乎无限的体力。 约莫半个时辰,顾温来到了城南,距离赌坊直线只有一个公里。 却需要弯弯绕绕,又费了一炷香时间。 忽然前面拐角处出现一个人,衣不果腹,面色泛黄,躲在巷子角落躲雨,也不知是哪来的乞丐。 顾温没有理会,他蒙着面一直往前走,步伐极快,正常人一眼便能看出异常。 但那又如何,这一路上他在巷子里碰到的乞丐流民多了去了,他们平日躲着官兵还来不及,还能报官不成? 官府那些个个挺着个将军肚的官差,也不会去管一个草民说些什么,说不准会被杀良冒功。 不能套用自己在现代的生活经验,去看待一个秩序逐渐崩坏的古代社会。 大乾的底色便是生于乱世,各求其活。 顾温也是如此,只是他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赌坊附近,胡三元的家很好辨认,门口灯火通明,两尊石狮子耸立。 赫然是朝廷大员的规格,原本应该是某个大官员的府邸,估计已经倒在了权力斗争之中,要么死了,要么被流放。顾温府邸也是这么来的,几十年前商贾可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而他住进去第一天就把原本属于权贵的门面给拆了。 也不知是胡三元是不要命,还是蠢,或者是社会等级秩序已经到了如此崩坏的地步。 顾温只能感叹一句,大乾要完。 翻身入院,前方传来脚步声,碧眼水波珠于雨中或水中有格外加持,在它的帮助下隔着几十米顾温便能判断出来者两人,步伐沉重,应是护院。 顾温没有躲避,提着木棍一路快步走去,耳目通明,碧眼水波珠散发出光彩,细雨滴落木棍化做枪头,暗红的罡气附着。 百步距离,五十步距离,二十......十......一! 拐角碰面,一枪贯穿脖颈,皮肤与衣物搅在一起,血液喷张,手中灯笼落地。 枪头一甩,撕裂皮肤与血管,又扎入了另一个人的胸腔,其人嘴巴张大,却被顾温握住,轻声说道:“别呼吸,你的肺部已经碎了,喘气只会死的更快。” 院护睁大双目,恐惧爬满了眼眶,可五脏六腑被罡气一震,直接当场暴毙,眼睛还睁着。 落在地上的灯笼也在细雨中渐渐熄灭,也不过三秒钟。 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直接当场暴毙。 要知主子什么道,手下人就是什么道的。胡三元一个开钱庄典当铺放高利贷的,活脱脱就是一个黑社会,手底下的人还能是白莲花不成? 这个吃人的年头,杀人是正常的,被杀也是正常的。 而顾温连一丝丝情绪起伏都没有,有也只是喜悦,对自身掌握力量的喜悦。 以前他无法想象自己三秒内杀死两人,这只存在于那些江湖人口中的武林高手。 顾温起身甩去手上血液,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扭曲的枪头,暗道:“碧眼水波珠的控水化形硬度有限,胜在方便携带,以后还是得找一件趁手的兵器。” 碧眼水波珠真正的用途是在水源充沛的地方有感知加持与修行加速。 继续向前,过厢房,直奔主宅。 汴京小房子千奇百怪,但达官显贵的府邸大多布局差不多。 雨夜,巡逻的人很少,顾温路过一处院护居住的厢房还能听到划拳声。 住宅,夜半烛火通明。 顾温来到门口,见雨势加大,滴滴答答落越发清脆响亮。 如此也不必遮遮掩掩,他本来就没打算跟做小偷一样。有了力量切勿膨胀,却也不是完全无视自己应有的能力。 嘭! 房门被一脚踹开,暴雨掩盖了声音,屋内烛火被风吹灭,漆黑之中两道目光直射而来。 咻! 一把飞刀从暗中飞来,顾温进来时已经凝聚一层水幕,飞刀直接被表面的黏膜滑偏移,扎在房梁上。 水幕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面对利器防御依旧堪忧。 顾温眼中灵光泛起,目光洞穿黑暗,胡三元被五花大绑的坐在椅子上,口里被塞了一块破布,背对着床榻。 看到顾温绝望的眼神透露出喜悦。 而床榻之上,是一男一女欢愉,具体景象顾温没兴趣,他感觉到了男方传来的法力气息。 一位入世者,碰上同行了。 那人也注意到了顾温,但却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而是为女子盖好被子,嗓音异常温柔安抚着女子让其昏迷,道:“娘子莫怕,只是来了一位客人,我招待一二即可。” “嗯!!!” 胡三元发出悲鸣,只因嘴被堵住,竭尽全力也抵不过外边雨声。 那是我的妻子! “这厮生性恶毒,也就这乱世讨了个好妻子,却又不知珍惜,日夜打骂不止。而在下与娘子相谈甚欢,故收过门来,被他撞见无可奈何,只好绑起来。道友若是想伸张公道,怕是找错地方了......” 神秘男子从床榻上起来,话音刚落一点寒芒却已经先到,指尖夹着的飞刀试图弹开,却被外罡震开。 他本可以躲开,却反而挺身护住身后女子。 枪尖一点眉,却不见血花开,而是一道金光碎裂。 顾温后退两步,心中惊疑,怀疑对方有着某种宝物。 又是一枪扫来,神秘男子被抡到了墙上,他本想挡的,但没料到顾温力量离奇的大。枪罡他见过,注意一下即可,可力量却不是注意能避免的。 神秘男子一个翻身,手一张,一杆银枪竟凭空出现,挑开顾温再度袭来的攻势。 嘭! 二者对碰,火花照亮瞬息。 顾温所用玄明枪法大开大合,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而神秘男子与之相反,走的却是灵巧,招式繁多,银枪质地时软时硬,刺出抖动如一条银蛇出洞。 对方也是用枪高手,手里兵器应该是一件灵宝。 但比我还相差甚远。 道基一重! 道基二重! 玄明外罡! 顾温体内法力涌动,登峰造极之枪罡震动,一枪刺出裹挟风浪,神秘男子急忙腾挪躲避,这一刺未果,长枪却横扫而来。 嘭! 神秘男子飞了出去,门窗如纸糊一般碎裂,天空恰逢一道惊雷。 连滚三下,如猕猴腾起稳住身形,神秘男子吐了一口血,赞叹道:“好枪罡,好枪法,人榜第十白圣何欢,不知道友高名?” 此时顾温头戴斗笠遮面,手持一杆暗红色外罡覆盖的长枪,缓缓踏入雨幕。 他以法力压得嗓音低沉而沙哑,电闪雷鸣,暴雨不止。 “天地人三榜,我并未登榜。” 人活一世,便是为了名,王侯将相,千古英雄,大多数人最高追求大抵是名留青史。 你何时才人榜第一,地榜绝顶? 耳畔泛起细语,就如同那日龙桥之上落下的天仙,他憧憬着她的超然物外,憧憬着她凌驾皇权,她的力量,她的地位。 天地人三榜,是个好东西。 长生之外便是为天地万物决出个高低。 顾温并非不喜欢名,他也是一个俗人。是恐惧,是怕德不配位,是原本那具孱弱的躯体和家奴的身份,一切的一切都犹如枷锁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看着这个好像不如自己的人,也能登上人榜第十,他便遏制不住心中的念头。 人榜第一,地榜绝顶。 握紧再握紧手中长枪,好似感受到主人沉寂的心气复燃,暗红的枪罡如火般烈烈燃烧,他超越原版玄明枪的四重枪罡在躁动,气海玉剑与之共鸣。 他懂得剑意,自然可以懂得枪意。 学一得万,玄明枪五重,玄明枪意,水到渠成! “那么道友如何称呼?” 何欢持枪而立,他感觉到了那宛如海啸般的战意,虽不知对方为何兴致如此高昂,仿佛一头脱困的洪荒猛兽,大抵是个武痴。 但他知道必须全力以赴,既是尊重强者,也是尊重自己性命。 “我自红尘来,到此觅长生,贫道红尘。” “师承阴阳二气门,当代传人,道号白圣,请赐教。” 轰隆! 两道身影与之雷光比快,一闪而过,擦肩也过命。 第34章人榜第十! 嘭! 兵器对碰,瞬息十数招,火光如铁树开花在暴雨中绽放。 何欢便是瞬息间手已经开始发抖,陷入被动的防守,他难以置信感受着来自顾温那登峰造极的枪法。 他所用是玄明枪?可为何如此之强? 既入凡俗,长兵为王,这是修行界公认的。 在道基三重的灵相还未出之前,一对一对碰,必然是持枪者胜出。所以何欢选了枪,而摒弃法力的枪法,层次不高,却也绝非数日之功就能成。 任何地方都有三六九等,你一日炼成枪法,他人便有一日枪法如火纯情,人外亦有一日枪罡者。 兵器者,枪法之上是枪罡,再者为意,上者为神,圆满归法。 而何欢已经炼成兵家罡气,在大多数入世者中已经是佼佼者,特别是大部分人还只是筑道一重的时期。只要不对上天命榜那些怪物,哪怕是人榜前几他都有把握过几招。 可如今竟被面前这个没有上榜的无名之辈压着打!? 何欢绝非轻视,刚刚的交手就已经知道顾温不弱,却没想到如此之强。 他记得玄明枪虽然精妙,也属于经常被各大门派用于给弟子入门练气夯实根基与作为未来走枪道的基础。但枪法本身并没有达到枪罡地步,他却具备枪罡。 此人枪法毫无破绽,会输,绝对会输! 犹如天上暴雨般的攻击打得何欢难以招架,在他即将彻底落败时,却听闻一丝丝崩裂声,顾温手中长枪竟然出现了裂纹。 他手中兵器不过凡品! 念头一起,何欢冒进一挑,顾温便使枪身高高往下一砸。 嘭! 顾温长枪断裂,纵然有枪罡防护,却终究是一根木棍。 他往后一退,何欢赶入一步,提起枪一刺。 雨幕化作新的枪杆,半截断棍向前回击,枪罡化意,银枪震落。 滚滚枪意化作一条赤龙,瞬间冲垮了何欢心神。 何欢半跪在地上,手中银枪落地溅起水花,本应刺穿他的暗红枪头消失,只剩下凌乱的木棍断裂口。 他愣神,难以置信。 手中何止只是凡兵,连兵器都不是,只是一节木棍! 以及刚刚那是枪意? 他奶奶的,这又是哪个大宗门的怪物出世? “呕!” 何欢满腹疑惑化作一大口鲜血再次吐出,身上再次泛起点点金光,那是他护命手段消耗的预兆。 顾温随手丢掉断棍,淡淡说道:“你现在是第十一名,白圣何欢。” 缕缕天机飞向九天,成仙地之外,屹立三块古朴碑文,上书三大道文。 天,地,人。 人榜微微震动,无数神念刹那横跨万里,汇聚一处,不知多少神圣注视。 原本属于何欢的位子微微下移,一个个烫金大字浮现,最终归于平静。 人杰榜第十一,阴阳二气门传人,何欢。 人杰榜第十,无门无派,红尘。 人杰榜第九,血菩派,鹤卿。 ----------------- 暴雨不止,顾温看着对方状态不佳,却已经不打算继续出手。 刚刚自己已经使出全力,仍然只是把他打伤而已。依照郁华说法,入世者皆是宗门天骄,哪怕是散修也是身居大福源者,身上手段妙法不知几何。 他是没受伤,但不意味着对方拼命不会受伤。 况且他们除了见面过了几招,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不值得拼命。 此时顾温腹部微微发疼,腹部有一点米粒大小的伤口,若不是灵玉护体诀,他也要受伤。 而若非郁华,他今日仅凭玄明枪和玉清道基,恐怕很难胜出。顾温清晰的感觉到了为何修士不是一门心法练到死,而需要心法,攻伐之法,身法,护体道法缺一不可。 缺乏心法万法无用,缺乏功法难以杀敌,缺乏身法鞭长莫及,缺乏护体易亡,乃至是兵器也是需要的。 以及借用玉清剑意领悟第五重枪意,也是胜算之一。虽然不是在战斗中突破,但也是阵前突破。 何欢惨笑道:“道兄,我认栽,我认栽,除了我那小娘子,其他都给你。” “你倒是个情种。” 顾温忽然想起打听情报听闻的八卦,胡三元妻子偷汉子,闹到官府衙门离婚。 大乾离婚大概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常见的休妻,丈夫单方面决定婚姻状态。其二和离,由两方同意离婚,类似于现代婚姻,但具体实施起来是以夫家发放放妻书为准,情况不变。 能闹到官府都是第二种,女方想走,男方不放人。 敢情是这厮搞的鬼。 顾温观对面面相,风流倜傥,英俊非凡,一双杏眼似女,多了几分寻常男子没有的妖媚。 简而言之小鲜肉,古意象姑小生。 何欢有些尴尬,也怕顾温误会,解释道:“在下修行阴阳合欢之法,需要与女子一同修行。本来只是听闻那赵家九子花费巨资购买灵药,想着能来顺点什么,岂料佳人深夜哭啼,我不免照顾一二。” “我也不是吃干抹净不认人,将来会带她离开大乾为其养老送终。” 顾温神色怪异,却没有心情去谴责他人道德,道:“我只是为灵药而来。” “道兄也是?甚好,甚好!” 何欢眼睛微亮,好似碰上同道之人一般,却不料顾温打断道: “都是我的。” “咳咳咳,自然都道兄的。”何欢嘴角抽搐,想到还有求于对方,脸上又堆满了笑容:“道兄应该知道赵家九子找千凤宗订购了一颗凝道丹,可以增加筑道速度的宝丹。” 我不知道。 顾温点头道:“贫道便是为此而来。” “但丹药不在这,或者说丹药还没炼好,这里都是一些辅药。” 何欢手一抹银枪化作银环挂在手腕上,顾温有些眼馋,他现在很需要这种能够收起来的武器。毕竟大乾禁兵器,他不想给自己留下把柄。 可今日一战,他觉得得冒一些风险去搞把大枪。否则下次再与拥有法宝的对手打,在这方面一定会吃大亏,要是实力相差不多自己必败无疑。 要功法修行,要钱买灵药,要兵器打架,修行当真是法财侣地缺一不可。 幸好有郁华给功法,不然贫道真成贫道了。 “都是一些银两能买到的丹药,真正的大头怎么可能让这种凡夫俗子经手。” 何欢的声音将顾温拉回了现实,他心中不免微微激动。 万两丹药都只是辅药,那凝道丹得多少天髓! 第35章上品龙虎丹 暴雨依旧在下。 二人走入房间,胡三元已经解开脚腕的束缚,顾温抽出短刀,扯下一块垂帘布卷着手,也防止血喷出来,在对方呜呜的恐惧声中将刀往脖子一送,很快便没了声息。 人命就是如此轻巧。 顾温用布抹了一把刀,随后一丢,一旁何欢面不改色,他也不是普通人,杀个人而已。 他只是疑惑:不留给人问问我有没有偷藏东西吗? 答案是不需要。 胡三元购买丹药的钱都是从王府支出的,而王府的钱大部分是从水房来的。顾温作为水房实际掌控者,他可以通过账单去推测具体有多少东西。 一切商品都有等价,他买龙虎丹多少,那么胡三元就是多少。 哪怕丹药不同,也总有比 顾温打开桌上的木盒子,里边一颗颗丹药静静躺着,总共是十颗。 最近前前后后胡三元从王府拿了十二万两,水房给了三万两,这些钱都是陆陆续续的支出,大约一天一万两,这些丹药大概是这个价格。顾温也不是不想全吃下去,但他要考虑成功率,以及对方购买丹药是不是直接去王府,有多少人护送。 今天不一定是最值钱的,但一定是成功率最大的,所以撞上了一个同行。 价值一万两,那一颗不得顶十颗龙虎丹?只是闻着味道怎么这么像龙虎丹? “道友今日收获颇丰,可喜可贺。”何欢没脸没皮捧臭脚,反正不是他的东西,“这些丹药乃是上品龙虎丹,一炉十几颗丹药只出一颗。虽然药效都是一样的,但胜在没有丹毒,对经脉损失小。” 药效一样? 顾温忽感不妙,他拿起吃下一颗,顷刻间命格震动,大约加了五分之一的天髓。 之前吃的龙虎丹是一颗十分之一,也就是上这些上品丹药是两倍药性,十颗也才二载天髓。一万两就买了这些,给他能买上百颗龙虎丹,那就是十载天髓啊! 他不动声色说道:“丹药难得,贫道还是觉得多些好。丹毒可以依靠功法与定力消灭,可丹药却不能凭空出现。” “道友所言在外边还有几分道理,毕竟谁刚刚修行的时候就有真君做背景,但这些是成仙之地。”何欢摇头否认,慢条斯理说道:“临川药果放外界就是十年份灵药,虽然不珍贵,但也不至于在这里跟大白菜一样。” “既然好不容易进了此等天下第一宝地,万般灵物如杂草,千样灵宝任摘取,自然要优中选优。” 所以下品龙虎丹才能拿出来当壮阳药卖吗? 顾温心中疑惑又解开其一,无论是药果还是龙虎丹,这些能用银两买到的都是其中的劣品,入世者们看不上。 “道友,可想要这上品龙虎丹?” 何欢愣了一下,也是个聪明人,笑道:“道友要什么?灵药,丹药,亦或者白银黄金?” 顾温摇头故意说道:“贫道不稀罕黄白之物,给我灵药和丹药都可以。” “外边是黄白之物,可在大乾就是岁钱,我们又不能带大量黄金进来。那破界法阵,一根头发都是要灵石的。没钱怎么让凡人给人干活,我们总不能自己亲自动手吧,那得找到猴年马月。” 何欢又无意间被套出一些话来,并非蠢,只是在他看来都是闲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警惕的。 岁钱,破界法阵。 因为大乾地方特殊灵药无数,所以入世者看不上劣质品,便有了灵药流出给凡人。 因为黄金白银带不进来,所以他们也要遵从一定的社会秩序,便有了贵金属换灵药。 当超凡被压制到极致,这些神仙也不得不遵从顾温认知中的客观现实。 赵家就是有个真君也得亡。 一切都通了! 顾温只感觉豁然开朗,道:“我要丹药,这十颗上品龙虎丹你觉得值多少下品龙虎丹?” 他只要其中的药性,也是命格转化的天髓,丹毒不存在的。与其自己吃,不如拿出来换,他的心理预期是一换五,毕竟二手货。 何欢沉思道:“二十颗如何?” 嘶!一换二十? 顾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直接翻了二十倍,两百颗龙虎丹啊! 十颗龙虎丹就是一载天髓,两百就是二十载天髓。 强如顾温之心性,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他最富有的时候也才十载天髓,二十载天髓他能把身上功法都更上一层楼。 何欢见顾温不说话,以为自己开价低了,赶紧改口道:“上品龙虎丹难得,道友想多些溢价很正常,二十五颗龙虎丹如何?” 翻了二十五倍,二十五载天髓。 顾温忽然有种前世炒股的感觉,一秒就翻了十几倍,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冷静,眼里升起一丝警惕。 上品龙虎丹在他们眼里如此珍贵,竟这么轻巧放手,一点怨恨都没有与我交谈。 此人心性不一般,要么真洒脱,要么城府极深。 他点头道:“可。” “不知红尘道友急着用吗?” “有何区别?” “呃....囊中羞涩,在下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何欢挠挠头,道:“若是急,我可以用灵宝换取。” 顾温眼睛一亮,问道:“你那杆银枪?” “自然不是。”何欢捂住手腕,面露警惕道:“在下与兵家第二是乾龙山庄有旧,可以委托为道友打个趁手的兵器,我看道友手里也没有兵器。” “可否如你这本一般变化?” “自然。” “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比起天髓,他现在更需要一把兵器。 二人约定一个月之后,地点龙桥下,时间子时,见面。 九颗龙虎丹换一件灵宝。 随后两人又回到了最初话题,凝道丹。 “道友若是想要,你我可以合作,等到赵家九子的丹药炼出来就去截胡。一般这种药炼出来都有两到三颗,我只要一颗。” 何欢抛出了一个很诱人的提议,顾温不知道丹药具体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拿到。 他可以接受合作,但还想敲出点东西,反问道:“今日我们拿不到,以后赵家有了警惕,又如何敌得过几十万禁军?” 顾温虽有超脱凡人之力,但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匹敌军队。 “不是赵家,是赵家九子。”何欢呵呵一笑,道:“道友有所不知,那赵丰身负道门天女信物,本应该是大机缘。但不知怎么的,前些日子那位道门天女和道君皇帝打了起来。” 打起来了? 顾温心念一动,他没想到赵家和郁华竟然会打起来,二者不是合作关系吗? 但转念一想,对方对于自己的投资也是某种态度。 “道友觉得谁赢了?”何欢问道。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结果未知,但一切风平浪静,大概率是道门的天女占上风。” “所见略同,啧啧啧当真是天命榜榜首,这才入凡几个月就压着那位道君皇帝打。”何欢赞叹,随后话音一转道:“凝道丹若无道基会损伤根基,道君皇帝是不允许他吃的。若是允许也不必去找千凤楼,他老爹自己炼制的丹药绝对比那好。” “那他图什么?” 顾温疑惑道,何欢轻笑道:“我不知,但大抵是被那位道门天女吓到了,他现在连筑道都没有,说不准哪天给他踹了。” “不过这与我们何干,道友觉得如何?” “可以一试。” 顾温隐藏在面罩后的嘴角难掩凶光,他就是啥也不要,也得恶心一下赵丰。 更何况今天他算是尝到甜头了,自己好几年攒下来的家财不如今天一波肥。 所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他又怎么会放过这次大好机会。 第36章变故 顾温带着九颗上品龙虎丹消失在雨幕之中,他并未离开,而是转角走进了胡三元手下打手聚集的大院,本应该是接待客人的大厅被改成了私人赌坊。 狂徒打手们将金银聚集赌桌之上,面红耳赤的吼着,他们对着赌桌筹码,好似对着被他们放高利贷下跪求饶的百姓一般。 怒吼,贪婪,凶恶。 雨幕之中,大院门口被关闭,黑衣斗笠缓缓走来,随手拿起一根门口的棍子。 反正都杀了,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顺从本心,如此便好。 那些恶徒看向了他,疑惑为何会有一个蒙头的家伙进来,但不妨碍他们面露狰狞。 轰隆! 一道雷光闪过,大院之中,顾温身边已是一地尸体,有的刚刚开始就死了,有的倒在逃跑的路上,几十号人竟不是他一人之敌。 凡胎肉体易碎,地痞流氓没有血性,只是杀了七八个人就开始害怕。 有几个爬出去了,但无所谓。 顾温用一块布卷起所有钱财,背着背上,大摇大摆走出府邸,门口有几具尸体,何欢与胡三元的妻子乘坐一匹马。 “红尘道友好兴致,背着这么多东西也不过几百两,值得吗?” 一大袋撑死几百两,抢钱并不值得。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顾温踏出大门,此时暴雨停息,皎月初显。 他迈着轻快步伐走入巷子,抓起一把就撒在地上,躲藏在阴沟巷角的流民被清脆响声唤醒。 无数人爬出来,跪在地上捡钱,他们惊喜万分,痛哭流涕,随后又朝着顾温的背影磕头,好似拿到一点碎银子就能脱离苦海。 顾温知道他们大部分最终还是会死在乱世之中,但他们会在意自己撒下银子,在意得其千分之一饱餐一顿。 我撒下的是一片月华,是一份希望,是度厄之药。 顾温丢去最后一把银子,大步流星离去,只留一声爽朗的大笑传荡。 “贫道今日除恶五十,而救人逾千。他日若有凌云时,屠得万万人,救人也救世。” 心念通明,心剑一震,从手指大小增长到两个手指大小。 ----------------- 次日,胡府。 上百个衙役包围了府邸,无数百姓在外围指指点点,其中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人群之中不免传出叫好声。 百姓激动得比看菜市场砍头都要开心,足以见得胡三元这些放高利贷的是有多缺德。正因为如此,一般世家大族都不会用自己家名来开钱庄放贷,他们也怕哪天爆发民乱全冲自己来。 城南,厢公事所,类似首都区域公安局,其厢官所长头皮发麻,连忙把事情报上去。 又知这是九皇子的人,也让人去给赵丰报信。 于是大清早,刚刚洗漱完毕的赵丰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何方狂徒如此大胆,汴京神都之地,岂敢杀人灭户!还有厢公事所(公安),军巡铺(武警),更夫这些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们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 他不敢想象,五十多个青壮年被杀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接替原老太监冯祥的小太监冯宝明低着头,瑟瑟发抖地回答道:“昨夜有更夫发现异常,于是去找了附近的厢公事所。” “那衙役出动还看不到凶手?” “衙役们觉得凶险,又扭头去找了军巡铺铺兵。” “铺兵披甲持矛,还杀不了凶手?” “铺兵们喝醉了,甲胄都穿不稳,所以他们等酒醒再去。” “........” 赵丰彻底沉默了,随后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温,整个王府都是他的怒吼,奴婢与王府亲卫无一不低着头。 声音传到小院,郁华低头看书充耳不闻。 毛驴打听到消息,笑呵呵走进院子道:“这汴京开始热闹起来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后辈,胆子忒大,这就开始在道君皇帝脚下杀人了。” “一个守着丹炉的老头罢了。”郁华头也不抬的说道,“他这天下快亡了,宗门真君们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到了,当真糊涂。” 老驴扯了扯嘴,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以后,三清道宗的天女真变成天女了。曾经对他们都是前辈前辈叫,别提多有礼数了,现在恨不得指着鼻子骂老道。 “半身不遂可能,但亡还不至于,至少十年内不可能。而且你也不要小瞧了赵家,边疆其实还有一位真君坐镇,镇国柱上将军闻人武。” 郁华淡淡说道:“我同样能打死他。” 老驴顿时无言,虽说郁华动用仙命会折损根本,但她还真能打死任何人,并且不是势均力敌。 假如郁华真能完全动用擎苍师祖之道行,他们七八个真君一同下场,她在耗尽寿命之前还不一定能把他们全打死。 这是三清道宗众多真君,确认郁华身上擎苍之力后得出的结论。 当然他们之间矛盾不可能到这一步,反之三清道宗承认了郁华在大乾,乃至道宗仅次于掌教天尊的话语权。 小祖宗,真成祖宗了。 老驴叹气,他不再敢收赵家好处,因为郁华真会揍他。 赵丰也不敢守门了,因为郁华真会打得他半身不遂。 就是那位道君皇帝也不再暗示怂恿赵丰了,因为郁华真能把他的丹炉给掀了。 这些变化从所有真君都能接受,唯独赵家那小子还一脸懵逼,或许他的层次还无法理解那日通天彻地的法相是多么震撼,他也看不到。只是将希望寄托在筑道,以及那块信物上。 “赵丰准备筑道,炼化玉佩估摸在这一年之内。” “与我何干?” “这....小祖宗,他毕竟是你的护道人。” “他不配。” 郁华嗓音淡然,微微抬眉看着老驴,似天上之音。 “我已是天榜榜首,我之护道人当是天下第一等,若没有,便不需要了,就让他抱着那块玉佩沾沾自喜吧。” 顾温不要,那她也无需将就。 ----------------- 顾府 顾温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五年来他睡得最好的一次,好似将胸口压抑多年的气给放了出来。 而这不是一次性的发泄,这将会是持续不断的,不可逆转的大势。 清点昨晚战利品,九颗上品龙虎丹,对自己用处不大,但可以用来交易翻二十五倍,价值一件灵宝。 存款四千五百两,九颗上品龙虎丹,颇为富有。 咚咚咚! “温爷醒醒!” 房门突然被敲响,顾温记性很好,听出是王府新来的小太监冯宝明。 据说大内总管姓冯,所以大乾所有太监都姓冯。 打开房门果不其然,小太监焦急说道:“温爷,九殿下召见您,您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王府。” 这次又是什么事? 顾温丝毫不慌,古代又没有摄像头,他一直以来明面上都只是一个商贾。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王府外。 期间顾温见到一个熟面孔,打扮得风流倜傥的白圣何欢在龙桥街道被一个妙龄女子拉扯着衣服,稍微一打听该女子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女,随后上了马车跟着打道回府上了。 顾温只能感叹有张好皮相也是一种优势。 其二,顾温看到个和尚喝酒吃霸王餐不给钱,说是不给恶人钱,随后与饭店伙计打起来,以一敌十几人不落下风,闹得铺兵赶来。 而后铺兵竟然打不过这酒肉和尚,他判断这也是一名入世者,但他没有理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利可图,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顾温走下,一路来到书房见到赵丰,对方依旧如上次一样病殃殃的。 赵丰见到顾温,竟起身抓住他的手,道:“顾卿,本王身边可用之人就剩你一个了,有一事需要你办。” “殿下请说,属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温说起场面话眼皮都不带眨的。 “近日本王与龙桥千凤楼订购了一些丹药,本来是交给胡三元做的。没成想那狗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昨夜被人杀了,还丢了丹药。” 赵丰眉头扭作一团,随后话音一转说道: “顾卿,本王需要你接手此事,去千凤楼购买丹药。” 顾温眨了眨眼,还有送上门来的好处? 第37章顾泥鳅 顾温刚打算抢赵丰的丹药,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主动送上门来。 转念一想又合乎逻辑。 排除自己与赵丰的恩怨,脱离自我的视角,他现在是赵丰的第一得力干将,继冯太监,胡三元死后唯一的能臣。其他客卿有能力的有很多,但要么就是世家大族挂名,要么位置不能跟顾温持平。 而至今为止顾温从未展露过反意,能办成事,懂得为王府赚钱。至于那些个恩怨情仇,估计赵丰早就不放在眼里了,从一开就是做给郁华与仙家看的。 顾温很了解这些达官显贵,他们已经与普通人产生了心理生殖隔离,从不把普通人当人看。上下尊卑可不是说说而已,是打从心底把人当畜生。 他们口中的天下万民是一串数字,就好似牌桌上丢弃的筹码,无论怎么死总能像杂草一样生出来。 自己也不例外,所以喜怒哀乐不会受到正视。 顾温不动声色道:“丹药一事属下一介凡夫俗子不懂。” “无事,你就当寻常采购补品便是。只是不能直接送来我府上,更不能让那些亲卫知道你是为我买药,切记此举只有你知我知。” 赵丰提出的奇怪要求验证了昨夜何欢之言,但顾温没有多问,不能往外传出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刨根问底只会引得猜忌。 “那么我该如何送来给殿下?” “每月末,汇报账本送一批。若是急要,本王自会派人来告知你。理由你自己想,不能让宫里怀疑。” 躲避皇宫耳目并不难,古代不可能建立起现代极其稠密的监视与信息获取能力。就是赵丰被杀了,传到宫里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这种具体到单个人的行动上极难被发现。 但为什么何欢能够知道?入世者之间也有圈子? 或许与我手段差不多,我知道龙虎丹是凝道丹的辅药与副作用,又看到胡三元买入也能推测出。 大家都不是傻子。 “是。” 顾温点头应承,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赵丰很是满意,知道这件事情妥了,同时暗自后悔怎么没一开始把事情交给顾温干,给胡三元这个奴才。 他什么时候死赵丰都不意外,捞偏门的就好比乡下专门催收佃租的,迟早有一天被人灭门。只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死,让他白白亏了万两白银。 而顾温若是知道对方所想,也只会耻笑于他。 领导多傻帽,不出点事都不会听话。 顾温属于那种不背黑锅的,极其爱惜羽毛,注定很难讨得主家喜爱。反之,他的地位与能力会扎根王府,就如此前赵丰与胡三元所有动静都瞒不过他。 因为他拿捏着整个王府的经济命脉。 “顾卿去吧,事成之后,本王上书为你讨要封户,尽快让你的爵位下来。” 赵丰挥手,自以为大方恩赐,却让顾温暗自吐沫。 ‘敢情你是一点好处都不想给啊,就你赵家现在的情况,就是给我封个一字王也没一千两好用。’ 但无所谓,赵丰不给顾温只会拿得更多,如此多的支出够他吃得满嘴流油,保底拿万两不止。 左手王府主要收入,右手主要支出,做起假账来根本不需要掩饰。到时候就不是肉过留油,而是肉过割块。 再者,何欢与他还要抢丹药,如此监守自盗背锅的也有了。 顾温拱手告辞,随后并未在王府过多停留,乘着马车离开。 又入龙桥,见千凤楼张灯结彩,两个巨大横幅落下。 【嫣然一笑百花绽,顾盼生辉神采扬。】 作为卖自己丹药,背后有仙门坐镇的千凤楼,顾温还是上心的,让人去打听情况。 秦勉走了一炷香后回来,道:“爷,是状元郎昨夜为千凤楼新花魁献词,引得全城来观,叫什么......” “不用说给我听,不感兴趣。” 顾温顿时索然无味,大抵都是些声色犬马的事情,看了五年已经够多了。 千凤楼的花魁年年有,年年有人为花魁献诗,唯一特别的大概是今天是状元。 途中,他又碰上了何欢,对方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一个妙龄女子与之对峙,还是今早那个尚书之女。 何欢似做无赖般说道:“姑娘,在下未曾碰过你一根手指,也只收貌美的苦难女子,你生得金贵何必来找我?不如这样,待到你家破人亡之时我自会寻来,若没有就当在下不存在。” 奇怪的癖好。 顾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毫无波澜的回到了府邸。 最近龙桥,乃至汴京都热闹起来了。 ----------------- 夜半。 顾温闭目修行,房门被打开后又关闭,若是平日他会以为是碰上贼了。 道基一重是气的产生,气海运转周天,于是气力绵绵不绝,这便是玉清道基一重。 道基二重是身体的超凡,玉骨净身,躯体五感超凡。 人皆有味道,他都能够辨别,至少能闻到不合时宜的味道。 唯独有一人他嗅不到味道,真正意义上的无味无声。 一炷香,运气大周天回归气海丹田,法力又壮大了一分。 法力鸡蛋大小,剑意两根拇指大小,枪意非心剑并未大小之分。 他恍惚睁开眼睛,一缕烛火映入眼帘,暖色的烛光之下一个素衣女子坐在窗台旁低头看着诗词,宁静祥和,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是她唯一的动静。 她真的很喜欢诗词,绝非赵丰那种装模作样。 “近来修行如何?” “有些突破。” “如此便好。” 郁华指了指桌上的食盒,道:“我带了些糕点,王府准备的,不知合你胃口吗?” 顾温不饿,但也没有拒绝,走到郁华对面坐下,拿起其中一块绿豆糕塞到嘴里,如老牛嚼草,未见到命格有反应,略感失望。 嘴上还是夸赞道:“道友带来的糕点,只比龙桥江月楼差上一些。” “并非我的,是赵丰每日送来的糕点。”郁华头也不抬的说道:“化凡之后,我也需要进食五谷,只是一直以丹药维系。而依照规矩王府还是要准备一日三餐,糕点不在其中。” “近日他不敢来了,但厨房依旧在送来,给我那老驴吃颇为浪费。” 赵丰送的给我吃,舔狗送的蛋糕是吧? 顾温神情有些古怪,莫名有种既视感。 别说,越吃越香! 郁华见顾温吃相,也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拿,吃了一块还是以往的味道,只是多了个抢食好似更美味了一些。 两人吃完,顾温与她讲述了昨晚经历,郁华是目前在汴京唯一与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又对于修行界有了解的。 当然不包括自己打算抢赵丰丹药的事情,这与郁华无关,多一个人知道没好处。 郁华听闻顾温将人榜第十打败并不意外,只是见顾温描述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由得跟着点头捧场。 她从不认为顾温是家奴或一个凡夫俗子,他的才情从始至终都应该是天下第一,就是宗门内那位称为道子的师兄也比不过他。 她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顾温,道:“你玄明枪突破第四重了?” 这才几日,他既要修行心法,又要练枪法,更要练身法,护体道法。 顾温不是正统玄门弟子,哪怕有自己亲自教导,她也不是灌顶。没有太多成长时间是他的劣势,成长起来是他的天赋。 越是劣势,越能体现一个人的潜力。 “侥幸练成。” 他刚刚谦虚一句,又听闻:“不止玄明枪,还有身法。” 否则缺乏身法怎么可能奔袭这么远,更难以打败人榜第十。重点在打败,而不是给对方跑了。 “同样侥幸炼成。” 顾温再次谦虚,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然对不起自己‘四日筑道’的身份。 郁华眼中多了几分赞许,忽然一个念头升起:‘以这厮滑溜的性子,怕不是还藏有别的手段。’ 她不动声色问道:“灵玉护体诀如何了?” “顾某还未学会....”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一只手忽然伸来,顾温一退,郁华一进。 两人很有默契,身形好似在空中飞舞,转瞬间顾温就被摁在墙壁上,几乎无法动弹。 郁华手掌抚在顾温胸膛,触摸到灵玉护体诀所形成的坚硬感,虽早有预期,但还是有些惊讶。 胸腔躯干浑然一体,但四肢筋骨没有锤炼好。 “灵玉护体诀一重,你也炼成了?” 这小泥鳅当真是一不注意就藏拙! 第38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顾温知道郁华很强,但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直到现在也没有。 他没有进行过于激烈的抵抗,但也不是随便一压就能制服的,下意识反应有时堪比全力出手。 他没有具体测试过自己的力气,但从出手杀人与日常需要力气的抬举动作可以粗略判断,三十斤以内的重量只感觉微沉,可以随手拿起来。 而一个人全力爆发,往往能达到常规水准的数倍不止,配合功法威力碎石断金轻而易举。 绝对的差距是无法被感知。 但好在这是自己的债主。 “呃.....” 顾温迟疑片刻,回答道:“前几日恰好突破。” “前几日是多少?” 郁华面露怀疑,顾温在她这里的信用度已经亏损。 顾温满脸真诚回答道:“三天前,顾某日夜苦练,勉强突破。” 至少在是四天前,很容易就突破了。 “你法力方面有些懈怠了。”郁华放开顾温,没有打算刨根问底,“修行是很私密的事情,我不会过于深究,但至少告诉我你到了何种地步。” 这也算是命格非灌顶的好处之一,它自始至终都是让顾温领悟,法力存量不变,变的只是更高境界修行更快。 顾温问道:“我能知道为何吗?” “因为我不想你在一些无意义的境界耗费太多精力,影响成长速度。”郁华回答道,“你现在所修的功法,除了玉清道基与剑诀以外都比较肤浅,以你的天赋很快便能学会。” “但越往后,你就会发现随便一门功法都可能让你耗费毕生心血,因为这是某个先辈穷极一生的精华。但功法之间,有三六九等,优劣之分,比人还要明显。” 顾温一点就通,问道:“道友的意思是我不需要每个功法都炼到头?” “没错,例如玄明枪你练到第三重即可,枪罡没必要。不如修行道基磨炼法力,一分法力比得上三分枪法。” “玄明枪可有第四重。” “没有,你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是属于你的玄明枪。” 郁华摇头,幽幽看着顾温,此刻她真的很想把对方的伪装扒拉下来。 不过既然他不愿意,那自己也不会替对方做决定,自己已经错过一次了,绝不会再犯。 她真希望能颠倒岁月,若是回到几个月前。那时宗门与赵家虽有交易,但还没有完成,若她拼死则无人可挡,宗门反而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当然前提是她知道顾温之天赋才情,否则天底下无人能为一个陌生人拼命。 造化弄人,事已至此 “绝大数人都只以一门功法为主,其余都只炼三分之一,多了收益和时间成本都不值得。你不缺功法,天下万法最上乘者我会给你。” 豪横至极! 此刻,在顾温眼里她仿佛泛着光,随后玉剑斩杂念,他冷静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郁华轻纱后若隐若现的轮廓,好似带着微笑:“你不需要付出什么,恩情不会成为你的枷锁,天地间存在因果却从不会直接干涉众生。你我之间不是充斥着利害的契约,只是情分,也只有情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实质性干涉。” 随她又话音一转道:“不过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之物,真要掰扯个理由,你的天赋便足矣。” 寻常天才她看不上,非同寻常便是顾温这种。 顾温深深地看了郁华一眼,与利益欲望混迹久了,他熟练却绝不喜爱。 不知她是情商极高,还是念头纯粹。 这个回答让他很舒服,自己就好像那些老套电影的富家翁,喜欢不贪图钱财的主人公。 而假如有一日这个情分真派上用场,只要顾温不是畜生,必然不可能不帮。 “多谢道友厚爱。” “你呀你,又弄得如此沉重。”郁华无奈道:“在这大乾我尚有一息,便是天下无敌。反之,我已经死了,情分自然也消失了。” 顾温却心安理得,神情十分严肃拱手道:“顾某为商,讲究利好相报。为人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当年顾温还是乞丐时,江富贵赏他两个铜板他能带人锦衣玉食,如今依旧不变。 赵丰是畜生,他不是。 “那便今日涌泉相报吧。” 郁华被他少见的固执模样惹得一笑,微微挽起衣摆坐回位置,嗓音清雅盈盈道:“近日有才子予千凤楼花魁作诗,写入了刊物词本之中,你可否也作一首给我?” 未等顾温回应,她已经将诗念出来了。 “静若幽兰独绽放,动如脱兔舞霓裳。嫣然一笑百花绽,顾盼生辉神采扬。” 顾温沉默片刻,他未曾予那青楼花魁献过诗词,怕掉了老祖宗的份,若是一个足以让皇权低头的谪仙应该够了。 “怎么词穷了?” 郁华轻笑一声,抬手掀起轻纱,霎那间好似月光都暗淡下来。 唇不抹而红,眉不画而弯,眉心三花微微泛着灵光。 娴静如娇花照水,洁如无瑕白玉,一瞥眸彩却赞之举世无双。 “我虽不及那千凤宗的妖女艳丽,应当也差不多哪去。” 顾温几乎无法思考,好似老祖宗真的上身一般,口中诗词已经迸发而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郁华容颜之上的轻笑逐渐消失。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郁华彻底沉默,斗笠轻纱重新垂落,她微微低着头,眸光微颤。 这大乾状元所做的诗词,当真......俗不可耐! 第39章上品养气丹 夜半,月光越明,二人越静。 顾温打破沉默问道:“不知仙子觉得如何?” “.....” 郁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无权评价。” 人皆有七情六欲,有人斩六欲而存大爱,有人斩七情而炼无情,极端者斩去七情六欲变成一块肉身枯石。 玉清派斩六欲者多,清修无为,并非绝情绝性。 她诗词爱好,诗词之美在于以景喻物,以物喻情,以情喻人,文字之间暗藏天地,天地之间文以载道。 相比起大乾状元赠予妖女的诗词,顾温所言宛若天上铉音,卵石与玉之区别。 他究竟还藏了多少才情? 一句两句可以说是偶然所得,但如果是接二连三,不同情景,不同意境的念出当世未曾流出的诗词。比起相信世界上存在无数籍籍无名的绝句诗篇,郁华更愿意相信是顾温所得。 因为他很倒霉,气运并不好,要是真有这么大的福源何至于成为一个家奴。 命运无法压住他的才情,我也只不过是为其锦上添花,让他少受些苦,少走些弯路。 顾温笑道:“诗词歌赋写出来便是让人评价的,纵然半肚子墨水也能评价,因为真正的绝句经得起时间考验。是非功过,留后人评说。” 闻言,郁华嗓音带着些雀跃道:“此句已是完美,评说有些过了。若要夸赞,此诗世间少有,千凤楼那妖女所得比之此句如云泥之别。” “道友喜欢就好。” 顾温话音一转问道:“我近日在生意上与千凤楼有接触,不知有没有需要注意的。” 此话一出,郁华顿了顿,声音多了一分严肃与告诫道:“千凤楼背后是千凤宗,这是一个魔道宗门。” “敢问何为魔道?” “天下万派可分佛道魔杂之,玄门修士领悟天地大道,天人合一,修成无上大道,故妙法千万。佛门四乘十地,为求开悟超脱。魔门四渊八窟,寻求返古归神以求先天。杂家繁多,折剑山便是杂家之首,兵家之最。” 郁华言简意赅,不需要顾温费尽心机套话,把他问的,想问的,想不到的都说了。 “其中魔门最为包容,三教九流总是会有修士入魔,以至于该派修士鱼龙混杂,行事肆无忌惮。又因魔门大多寻求先天妙法,时常将以已死的先天生灵残躯血脉融入己身,神志不清者数不胜数。” 顾温问道:“魔门皆恶?” “不,万类皆恶。”郁华摇头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为求存活,他人即为危险,只是魔门普遍比其他派要危险,我三清道宗不也欺你顾家无人。” 顾温极其高情商的回答道:“只是虫豸坏了善缘,但如今也还是善缘。” 郁华深以为然点头道:“是上清派的虫豸。” 三派本就不是一体,作为天下第一玄门圣地,三清道宗太大太大了。大到三派之中,随便一个峰其强者与弟子数量都远超大部分宗门。 以前她还是弟子心态,没有太多感受,习惯了象牙塔的宁静。 现在她只想重拳出击,暴打老家伙。 言归正传,顾温问道:“那千凤楼如何?” 郁华回答道:“女修宗门,孤阴之道,元阴不能有失,故此喜好以色诱人又从不兑现。而入世者为地榜第五镜中狐仙卢婵,身负先天生灵九尾狐血脉,又与妖类涂山氏联系密切。” 顾温懂了,这是一群喜欢培养舔狗的女修,如此对于自己的威胁不大。 只是天榜看命,地榜看才,人榜尚力。排在第五的魅惑登峰造极者,还是要小心为上。 “你且修行吧,她们对于你威胁不大,她若是能蛊惑你便不会只是地榜第五。” 郁华也是如此信任顾温,因为这小泥鳅对自己的反应也不大,是个清修的好苗子。 她拿出一枚丹药,青白色,灵气内蕴。 “这是诗词的嘉奖,上品养气丹。法力是一切根本,你现在法力太少了,大乾灵气稀薄是难以通过运气恢复,故此需要此类丹药弥补。” 顾温毫不犹豫吃下去,命格微微震动,其中一部分特殊药性消失,但大部分保留着。 【一载天髓】 贫道无钱,只能靠道友过日子。 顾温入定修行,上品养气丹的药力快速转化为法力,他从来没有满过的气海逐渐充盈,原本只是鸡蛋大小,以极快的速度变成篮球大小。 暴涨了十倍不止,若是用上这么多的法力去催动剑诀,或许真的能够隔开杀人。 念头渐静,打磨法力,消化药性。 虽已见仙子容貌,但这并不能打断自己的修行。 美人天下常有,龙桥人儿花容月貌,不及郁华万分之一,却也称得上美人二字。他五年来将近两千个日夜隐忍蛰伏,也不见爱美能让他抬起头来。 唯有修行,使他蒙上面提棍可当屠门灭户之游侠,使他面对任何人可隐忍而绝非只有隐忍。 唯有修行,方可让他将脚下的道路拓宽。 唯有修行,乃堂皇大道。 心法,剑诀,身法,护体道法........他需要修行的功法太多太多,天髓并不能解决一切。 以后还需要寻找类似养气丹的丹药补充法力,否则遇到持久战,自己法力耗尽会陷入完全劣势,乃至可能因此被打死。 他不相信那些入世者法力也是匮乏的,从郁华衣袖里仿佛完全淘不完的丹药可知,这些人都是手段无数丹药无穷。 真成贫道了! 郁华在纸上写下‘会向瑶台月下逢’,烛火与月光侵染着笔墨未干的诗词, 看了一遍又一遍,百看不腻。 得寻个机会,给那个妖女念念。 ----------------- 早晨,一声鸡鸣好似唤醒太阳,一缕紫气东来照亮汴京城。 顾温睁开眼睛,郁华并未如往日一般匆匆离开,见他结束修行,嗓音平和道:“早。” “道友今天不回去?” “自然要回去,你不用担心,我若不想无人能看到我。” “那道友.....” “只是想呆到早上离开。” 言罢,郁华起身从窗户离开,身形缥缈,一瞬百米,隐约间已经有飞天遁地之能。随后又好似感知到顾温目光,转头轻轻招了招手,下一秒便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与阳光之中。 所有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她却能随意施展。 顾温眼中充满羡慕,也不知自己修到何种地步才能如此。 咚咚咚。 房门被轻敲,丫鬟的声音传来。 “老爷,可需洗漱。” 洗漱,吃早餐,中途抽空又练了一下枪法,被江富贵之子江举才碰到,少年好似血脉觉醒连忙跑来舔着脸央求,一口一个老爷。 顾温没吝啬到一门普通枪法都藏着掖着,便将最基础的第一重教给江举才。本质上与军营中所教没有太多差别,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点、崩、挑、拨、缠、舞等几个动作。 舞动之间一本兵书落下,江举才面色僵硬道:“顾爷,您能别告诉我爹吗?我爹要是知道我都去读兵书了,肯定会拿竹条打我的。” 江富贵在教育方面与经商相反,出了奇的迂腐,可能是被士大夫欺负多了,信奉‘唯有读书高’。 顾温哈哈一笑,拍了拍肩膀笑道:“好小子有前途,将来打天下。你爹不让你学,我让你学。” “谢谢顾爷!” 少年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长辈,露出两排牙齿,挥舞着拳头道:“等我学成,以后为顾爷打天下。” 顾温眉头一挑,敲了一下其脑袋,道:“莫要胡说,这话是现在能说的吗?” “嘿嘿嘿,那啥子时候能说。” “我在的时候能说。” 第40章战事不断,掠之于商 临近中午,顾温刚刚吃完早餐,便听闻府外传来哭嚎声。 他走出一看,只见对门的一个肚大脸圆的商贾抱着官吏大腿哭嚎,周围是一大群衙役与官吏不断往他家里搬东西,一副要抄家的样子。 让下人去打听后才知道,市易司又要收税,专门收商人的税,叫门户税。 市易司,即是商业税收的机构,也负责管理所有商户的大小税赋。领头的是市易副使,市易司里有八个,都是位卑权重的小官,能死死拿捏商贾的洪荒猛兽。 至于为什么像抄家,因为税吏们也是要补贴家用的。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知道大乾要完,但病情恶化的总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快。 中午,收完对门,税吏们又乌泱泱朝着顾温府上走来。 顾温慢悠悠从府里走出来,秦勉荣冷二人带领王府亲卫持刀紧跟,甲胄摩擦与沉重的脚步配合,顿时让杀气腾腾的征收队伍和善起来。 特别是秦勉荣冷二人,从气势到眼神就不是寻常禁军,都是从边军回来的悍卒。 大乾哪怕再拉胯,驻守边疆的军队也具备基本战斗力,不然早就被蛮夷杀进来了。有时候顾温还蛮佩服边军的,竟然能在如此拉胯的朝廷下拖累下,还守了这么多年。 领头的市易副使一改早上凶神恶煞的面孔,低眉顺眼笑道:“哎呦温爷,您午安。” “哪里安了?大人这是来抄家的?” 顾温淡淡问道,门口台阶有三,他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因为是来收钱的他脸色并不好,至少不会喜笑颜开。 却不知轻微的情绪牵动灵韵,漆黑的瞳孔仿佛蕴含无边威压,让税吏们更加气短。 八斤的兔子是老鹰盘中餐,八百斤的兔子能吞鹰。 想要跨物种杀敌就得加体重,官吏确实天克商贾,可具体到个人却不是每个都是大官。市易副使一个八品小官,他是龙桥少数几个大商贾之一,对方还拿捏不到自己。 再者,顾温背后的着甲持刀亲卫也有点吓人。 “岂敢岂敢。”市易副使汗颜,他上前两步掏出一锭银子,低声道:“温爷,下官就听命行事,您就行行好。” 他还得给钱贿赂我。 顾温颇为好笑,但他不会真收下变成自己把柄,将银子推回去说道:“大人按照规矩来就好,顾某一定全力配合朝廷。” 市易副使顿时松了口气,连连低声道谢,他也不是眼睛长屁股下的。 能在这汴京讨饭吃都要睁大眼睛,他这种实际执行者更是如此,因为你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而市易副使却是知道对方的身份,汴京有头有脸的大商贾。 虽然不是什么大京官,可也不是他能够碰瓷的,何况人家家里有禁军啊。 不过总归是得按规矩来,因为这是皇帝在要钱,全城的大户都要给,当朝宰相也不例外。 他拿出文书,念道: “圣君临朝,天下安乐,百姓安居。为商者聚拢金银不知民苦,今天灾不断,外敌肆虐,前线吃紧,当为国分忧。凡商户大小税各加三成,房屋门窗多余十者,多一门窗加五两,上不封顶。” 顾温眉头直跳,纵使是他也有些绷不住表情了。 他知道朝廷是来收钱的,也知道朝廷的畜生程度,但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想骂娘。 踏马的门窗都要交税,你怎么不上天? 要知古代宅邸也讲究通风透光,特别是达官显贵的府邸样式门窗本来就多,连花园围墙上都有窗户留影。真要完全统计,顾温估摸自己可能要交一千多两。 税吏进入府内,每一个都有家丁和婢女跟随,防止他们盗窃物品。 这一次税吏也不敢像今早那样雁过拔毛,老老实实检测记录,一针一线都没拿。 最终市易副使有些心虚告知通知结果:“温侯,总共一千两百两,下官可以给您算一千两,您看如何?” 他打算卖顾温一个面子,说不定以后还能来往有求于人。 顾温摇头说道:“不必了,大人公事公办吧。” 存款四千五百两,去一千两百两,余三千三百两。 等到所有外人散去,顾温与江富贵在房间中,后者指天骂娘,也不指名道姓,但一切不言而喻。 此时此刻不知多少人高呼老天无眼,骂的却不是老天。乾京郡之外,不知多少目光投向汴京,汴京之内,又不知多少百姓望向皇宫。 千夫所指,万人念亡,也不知能撑多久。 顾温喝了几口茶后,淡定道:“该急的不是我们。” 历朝历代开国的过程千奇百怪,经历各有不同,但灭亡时的景象却诡异的一致。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如今已经到商,那么下一步就该是难以弹压叛乱,放权各地,诸侯兴起。 前线吃紧,连打入内部的胡骑都赶不走,要是扎根泽州郡,便等同前世入主关内。 ----------------- 泽州郡。 烽烟贯通大地与天空,民夫推动陷入泥泞的投石车,头顶被油脂点燃的巨石飞过,越过一个又一个军阵绞肉机,火光之中好似无数惊恐,愤怒,癫狂的脸庞。 轰隆! 巨石落到城墙上砸出了一个缺口,但又好似落入海浪中的石子,转瞬间又被无数厮杀声淹没。 泽州郡最大城池泽城,一处府邸深处。 泽州郡郡守被捆绑在椅子上,黑暗深处伸出一只手掐着黑虫送入鼻孔,随后便是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次日,泽州郡郡守投胡,无数世家大族倒戈。 汴京前线捷报连连,每日都有官吏骑着马从城外急行回来,大喊着某某将军灭敌多少。 也不知是不是大乾驿站素质高,赶了那么远的路还有力气大喊大叫。 ----------------- 水房。 顾温在看账单,上个月水房收入八千两,排除包括工钱在内杂七杂八的成本费用一千两。同时昨日又卖出一份一年份水单,半价一年就是五千两,加起来就是一万两千两。 他笔一抬,一划,行云流水,入账一万两! 一旁江富贵看着顾温绝对不算好看的字,赞不绝口道:“妙!妙!实在是太妙了。” 顾温笑道:“妙在哪里?” “千金手,万两笔,一笔一划值万两!” 江富贵也难得的有文采,两人相视一笑,一切不言而喻。 他们这种商贾如果只拿固定工资和分成的话,可能连优渥的生活都无法保持,就好比如朝廷的官员。真一点都不贪的话,堂堂一个六品大员只能保证全家不饿肚子。 而顾温二人黑起王府收入从未手软过,他们的字典里就没有忠君二字。 两千两肥肉,顾温拿一千五百两,江富贵拿五百两,后者看到连连摇头道:“哎呦使不得,小的都没怎么出力,您就意思意思给个百两就好了。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寻常人家一年才十两银子。” 龙桥赚钱千两起步,这便是极致的纸醉金迷。 而他们也只是服务权贵的下人,真正赚钱和花钱的永远是权贵。 顾温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办。” “那便事成之后,我再讨赏。” 存款四千五百两,捡到一千九百两,余五千六百两,留字财源广进! 夜晚,龙桥。 往来无白丁,显贵冠盖云集。 一辆马车停下,驾驶马车着甲持刀的秦勉先一步落地,随后微微掀开垂帘,恭敬说道:“温爷,到地方了。” 阴影之中一双幽邃的眸光射出,随后一袭素黑,完全符合朝廷规定商贾打扮的顾温走下马车。 往来宾客,众多商贾,花容月貌的清馆人,无数道目光投来,凝聚在顾温身上。 在龙桥贵人无数,却少有能配置随从持刀的,披甲更是闻所未闻。 但顾温却有此待遇,便是朝中尚书也不敢说能在汴京有持刀禁军护卫,这是何等天恩。 哪怕只有他知道这比起保护与威风,更像一条锁链。 全场寂静无声,随后各大酒楼小厮跑了,争先恐后的邀请顾温。 顾温龙桥声望如日中天,张张嘴便能联合众多青楼碾碎牙市黑商。没有顶级权贵下场,他就是货真价实的龙桥千岁。这是好事者喊出来的,却从没有叫错的外号。 而顶级权贵不可能下场,大人是全都要的,既要钱,也要名。 赵丰每年花销几十万两,素有廉洁之名。 顾温走入了千凤楼,既然是工作那得留记录,让赵丰知道自己进了千凤楼。 青楼小厮回过神来,大喊道:“温侯,大驾光临千凤楼!” 第41章一百二十颗龙虎丹 千凤楼。 作为掌柜的杨善玉亲自迎接,不同于上次,这一次顾温多了几分戒备,也不会再把身处此地的躁动归咎为身体反应。 “温爷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让人知会妾身一下?” 杨善玉穿着艳丽,一件半露胸的衣裙一下子吸住了周围所有人目光,不知多少“老饕客”眼睛都看掉下来了。 这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尤物最为赚钱,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来此地,就是与那清馆人一同抚琴花个几十两也值得。像杨善玉这种,一次出场费都是百两起步的。 虽然顾温并不觉得他们比龙桥其他青楼姑娘好看多少,但人就是贱,喜欢端着的。 顾温道:“顾某一介商贾,何德何能这么大排场。” “现在谁不知道您是多威风,这汴京城出门在外有禁军随行的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杨善玉掩面轻笑,随后接替侍女,带着顾温走上了三楼,一切喧闹逐渐被推到后方,只有龙桥的繁华声还隐约传来。 “温爷是来接替胡三元的?” “杨掌柜真是料事如神。” “哪有什么料事如神,那厮死在家中连宰相都惊动了。妾身想既然他死了,那能接受这么大生意的也只有温爷了。” “胡三元的死我今早也听说了,当真惨绝人寰,几十号人被不明人士屠戮。” 顾温面不改色,昨日杀人的记忆连让他连呼吸都未曾快一分。 灭门案放历朝历代都是大案,足以惊动郡守,乃至传到朝堂之上,放在皇帝案台前。汴京还是天子脚下,任何事情都是大事,只是现在的皇帝不管事。 宰相已经是顶格,但那又如何。 杀人最大的恐惧来源于被发现后的惩罚,而古代的刑侦手段不可能追查一个时辰内奔袭二十里,单枪匹马灭门的人。 “做他这一行的迟早要死的,这世界上多的是能人异士去杀他们。若看他不爽,也不过碾死一只蚂蚁。” 杨善玉掩面微笑说道,她这句话若是以往顾温只会往更大的达官显贵上靠,而现在截然不同。 她说的没错,在修士面前皆为猪狗。 就算无法搬山填海,只要修士不蠢,凡人不可能与之抗衡。 而我也走在了修行的道路上,并且比所有人走的更远。 ----------------- 进入房间,顾温随意坐下,杨善玉为其端茶倒水。 “我第一次接手此事,杨掌柜能与我说说吗?” “自然可以。” 杨善玉俯身倒水,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柔声细语说道:“我们这千凤楼一靠清馆,而二靠这补品丹药,不知温爷可听闻过一些奇闻异事。” 顾温不动声色说道:“顾某这些年来帮九殿下办事,多少还是接触过一些。不然也不会大量采购龙虎丹,不知我那些丹药何时能拿到?” “龙虎丹供不应求,本来温爷那些丹药还需要等一段日子。但既然王府给了我们这么大的生意,妾身可以给温爷开个后门。” 杨善玉叫来侍女,在其耳边吩咐了几句,侍女走出房间没多久带着一个木盒回来。 精致的红木盒子垫着一层绸缎,一颗颗龙虎丹整齐摆放,一盒二十颗总共六盒,一百二十颗龙虎丹。 依照之前谈好的七十两一颗,这便是八千四百两,而顾温只有五千六百两,哪怕加上一开始交的两千两定金也不够。 连银两都开始缺了。 顾温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商贾做生意去九留一已经是顶尖,他一万两已经是不犯险又不赚黑钱所能达到的极限。 况且自己修行其实消耗也极大,命格需要,平时运气磨炼法力也需要药性支撑。听郁华意思,其他人若想快速恢复法力同样需要吃丹药。 钱钱钱,什么都要钱。 杨善玉说道:“这是最近出炉的一批龙虎丹,温爷要多少?” “我全要。” 顾温毫不犹豫说道,姿态十分豪横。 虽然他没钱,但他有赵丰的钱,缺多少他就贪多少。哪怕一下子少几千两可能被发现,只要风险能快速转化为实力,风险就不是风险。 拳头才是硬道理。 这一百颗龙虎丹相当于十载天髓,而道基二重的五脏神灵每一处圆满都需要二载天髓,如此刚刚好够道基三重。 杨善玉有些惊讶,道:“温爷吃得下那么多吗?” 顾温回答道:“生意总是有风险的,王府需要,生意也需要。” “如此那还请温爷一次付清,毕竟数额有点大。” 杨善玉没有再追问,她们千凤楼并不是商铺,作为上游供应商只要能快速把货物卖出去就好。 至于顾温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顾温将一叠宝钞拍在桌上,六千四百两挥霍出去丝毫不心疼,只要能够增加实力一切的花销都是转化成更好的资产。 钱财与修为就是粪土与黄金。 更别说顾温也不全自己出,其中一半赵丰报销。 存款五千六百两,去六千四百两,王府报销三千两,余两千两百两。 杨善玉让人去钱庄对账,宝钞并不是货币,最多只能算是一种纸质凭证。真伪需要去钱庄里兑换,且也并非拿到宝钞就能换钱。 若是一个一脸横肉的匪徒拿着宝钞进钱庄,大概率会被请去牢里吃饭。 顾温拿起一颗打量,淡黄色,带着些许斑驳黑点,与晶莹剔透的上品龙虎丹比确实不一样。 “还有九殿下需要的上品龙虎丹。” 又一盒丹药被送上来,只有五颗。 顾温暗叹,果然圈层之间的壁垒,单纯靠金钱是无法打破的。 没有点关系人家都不带我玩,纵然我在龙桥明面上如何威风,人家有好东西也不会与我这个凡人共享。 “多少钱。” “胡三元谈下来的,一颗上品龙虎丹一千五百两,为了提升成功率我们也是费尽心思。” “一炉出多少劣品?” “大概十五颗吧。” “王府连这些劣品也包下了,我要一千两上品一颗,下品四十,中品不要。” 杨善玉愣了一下,微笑道:“市场价卖龙虎丹也得五十两一颗,您这一开口就不仅砍了五百两,还要低价收购下品龙虎丹,温爷觉得合理吗?” “很合理。” 顾温目光沉稳,右手托着下巴,整个的气场隐约间已经压过杨善玉,颇有一种把握一切的气概。 这却是他少有不需要藏拙的地方,他就是一个商贾,在经商方面若是弱了,怎么吃这口饭。 “近日泽州战争僵持,虽捷报连连,但一日搬师回朝就一日不平。而这个时候大户消费欲望最低,所有人都在收紧开支,哪怕物价再涨个百倍他们也花得起。” “贵楼炼丹应该不止是给卖的,这些废品留在手里不如给我卖到南方,我赚钱,你们也能快速回笼银子。” 他赚钱就为了买药,买药就是为了修行。同理千凤楼赚钱就是为了买灵药,炼丹出售是为了买更多灵药,而绝大部分必然是内部消化修行。 一秒,两秒,三秒...... 杨善玉笑容逐渐消失,面露思索,却未曾答应,道:“温爷稍等,我得去问问主家。” 不一会儿,她重新回来,言简意赅说道: “主家要见温爷。” 又是意料之外。 第42章卢婵 千凤楼有六层,由于受限于建筑技术越高越小,一直到第六层已经只有一个房间。 顾温走进其中只闻到一缕缕的幽香,杨善玉站在门口一侧,显然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打算。 层层垂帘的房间,屏风轻纱之后,一道慵懒的声音传出。 “顾先生当真是大才,经商之道总是如此敏锐,我若不说你可知龙虎丹利润几何?” 地榜第五镜中狐仙卢婵。 “不敢称先生,也不敢妄言。” 顾温拱手低头,心中警惕,却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他不需要强行挤进入世者的圈子,但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不介意给自己争取一个生态位,方便购买丹药,也方便得到更多情报不至于两眼摸黑。 慵懒的声音再度传来:“临川药果买入需十两一颗,它是炼制龙虎丹的主药需要五份,而辅药众多不拘泥品种,平均一份五两。已知,一份龙虎丹材需要五十五两,一炉平均十五颗,我们千凤楼赚了多少?” 考数学题吗? 不过这个丹药还真赚啊,翻了十来倍。 顾温不假思索说道:“扣除成本总共盈利六百九十五两。” “你觉得多吗?” “少了。” “那么我们该如何赚的更多?” 顾温没有回答,而是拱手道:“这是鄙人的营生手段。” 想知道?得加钱! 千凤楼的饥饿营销一看就是学自己的,但只学到了皮毛。任何商品并不是单纯靠营销就能卖出去,也不是所有商品都适合营销。 龙虎丹主要面向的是经常逛青楼的达官显贵,这些人可以说是龙桥青楼的主要消费群体。可龙虎丹劣品与普通壮阳药差别不大,普通人吃多了没办法炼化身体是会出问题的。 消费群体少,购买力度弱,价格又没有高的离谱。 在顾温看来很简单的道理,可古代社会是无法理解的,并非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愚蠢,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封建王朝的经商环境过多投机取巧容易被铁拳砸死,赚的太多会被士大夫吃干抹净。 最赚钱的是权,而不是商。 龙桥怎么折腾也就赚几十万两,可盐铁一年就是千万两,其根本的田亩粮食收入已经不是能用钱来形容的了。 “善玉,拿五颗中品龙虎丹给顾先生。” “是。” 如顾温预料的,对方并不会吝啬加钱。只想着烧杀抢掠的就不会来龙桥开店,开了店就说明对方存在合作倾向,买卖本身就是一种高级的社会行为。 生意不是赚钱,而是一种社交,只有相同性质的人群才能够聚集在一起。 顾温拿到丹药,将刚刚心中所想道出,阐明利害,点明产品缺陷。 对方问道:“所以我该涨价?” 顾温反问道:“龙虎丹能放多久?”。 获得回答一个月就会流失药效,也难怪千凤楼不搞奇货可居,原来都是短期货物不可能屯着。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本来都是要被废弃的。 如此我便能见缝插针,攫取利益。 他回答道:“汴京五十两一枚已经产生商品印象,龙虎丹又不能存,不如直接卖出去。若是顾某会卖去南方,乃至大乾之外。汴京是全天下最富裕的,可不代表天下财富都在这里,而壮阳又是所有有钱男人所需的。” “往外卖个五百两一枚,让价格成为购买龙虎丹的理由,也能够促进汴京销量。” 五百两? 杨善玉嘴巴微张,面露惊讶,这价格直接翻了十倍。 连房间内都沉默了良久。 顾温不确定对方如何想,但他深知传销之道,若说百两对方会相信而不意动,但如果是五百两,乃至一千两呢? 再者,话有没有理不重要,重要是谁说的。 “南水富商千万,漠北皮草无数,若能打出名气,千两不止。” 对方再问:“如何卖?” “在下不才,可以代劳。” 顾温图穷匕见,短期货不就能疯狂贪墨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如风铃的笑声,只闻其声,脑海里一道倩影已然浮现,比之面前的杨善玉仍要美艳,却实在看不清脸。 朦胧,不可知,不可触,却让人欲罢不能。 “顾先生帮王府做事,还能帮我做事不成?” 玉剑一动,顾温眼中的迷离消失,但他并未有多于动作,反而连连摇头,已然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乱了阵脚。 “王府是水房的生意,您是龙虎丹的生意不冲突。” 杨善玉暗笑:你这厮也是会好美色的,平日端得跟个和尚似的。 “可妾身怕是付不起费用了。” 门后声音柔婉千折,让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只要一成,不,半成也行,剩下的费用顾某承担。” “那便多谢顾先生咯~” ----------------- 夜半。 一道身影飘然落在千凤楼,郁华站门前,烛火倒影出一条条长长的尾巴,悠然的嗓音传出。 “哎呦,这不是郁华姐姐吗,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妹妹这里?” 两人认识,但不熟,只是点头之交。 “路过,便来看看。” 郁华嗓音平淡,其实她是不太放心,所以就来看看。 境中狐仙,善幻术魅惑,其术法如细水无孔不入,凡有情者皆不可避免中招,只是症状轻重之分。 如郁华只是觉得对方声音好听,而那大乾状元却已经是被完全迷了心智。平常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卢婵张张嘴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掏出来。 周围喧闹声渐静,悦耳的嗓音仿佛一双双手拥抱着,抚摸着,呵护着的心绪。再一点点深入,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似知己,抚慰人心中的困苦。 高明的魅惑不是把人心扭曲,而是化作人心中最美好的想象。 怎么听着有点像男声? “姐姐今日是来帮你那护道人求药的吗?” “一个需要依靠丹药筑道的废物,何须我来?” 郁华道心纹丝不动,她推开房门,见屏风上的倒影可谓是千娇百媚细,细枝硕果,让人浮想联翩。 更进一步,越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不是风华绝代的美艳女子,而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豆蔻少女。 烛光拉长了她的身形,在外看起来妩媚万千的姿态,里边却是少女的张牙舞爪。 她们不仅喜欢骗,还假。 有道是孤阴不长,千凤宗功法副作用就是永远保持幼态,并且修为越高越幼小,一直到婴儿便是真君。 筑道二重,还算不错。 卢婵看着对方越过自己布下的阵法竟没有丝毫障碍,面色有些僵硬,嗓音也不再具备侵略性,柔声道:“那郁华姐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郁华问道:“听闻近日有状元给你献词。” “确有此事。”卢婵眼珠子一转,如郁华所预料的一样,洋洋得意念叨:“嫣然一笑百花绽,顾盼生辉神采扬。虽然是形容我的,但也应该配得上郁华姐姐。” 她知道郁华爱好,只是对方从不抛头露面,故此他人献诗基本没有,总是如路人一般默默观赏。 或许是看不上,但哪有人不怀倾慕之情? 不需要不代表不喜欢。 回应她的是一道清雅的嗓音。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卢婵微微睁大眼睛,随后又逐渐阴沉下来。 不止是落了下乘,而是完全出丑了。 郁华却笑了,她歪了歪脑袋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给我献诗?” 念完,她转身离开,神清气爽。 卢婵连忙追出去,问道:“敢问姐姐,此诗是何人所作?” 郁华并没有回答,只是回首扫了一眼,后者顿时如临大敌,不敢再造次。 一直到她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卢婵抿了抿朱唇,刚刚她感受了对方身上传来的一丝杀意。 只是问个名字就如此大反应,也不知是何人? 八卦之心忽起,又无从头绪。 第43章其意烈烈,昭昭杀伐之志 顾温缓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一楼,他并没有返回府中,而是选择留宿千凤楼。 因为他怕回去的路上被抢,被抢是小事,暴露实力才是大事。 杨善玉送他回房间,道:“温爷早些休息。” “不知殿下要的丹药何时好?” “三日之后。” 房门关闭,顾温躺在床上那道如风铃般的倩影依旧在脑海中回荡,运转玉清剑诀,玉剑微动,心剑所过杂念尽散。 他再度睁开眼睛,眼中多了几分忌惮。 地榜第五名副其实,纵然早有准备还是中招了。 他刚刚没有被迷了心智,知道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能够控制自己行为。可对于门后的浮想联翩控制不住,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不做抵抗迟早沦陷。 而原本打算的降价收购劣品龙虎丹没成,反倒是要帮她们打白工,当真是白嫖宗门。 顾温暗笑道:‘期货易赔,做点买卖总是有赔本的时候。’ 巧了,我也想白嫖。 ----------------- 次日,顾温先去了一趟王府,将丹药交给对方,由于保密的缘故他无法刚刚进千凤楼扭头就来王府。 他颇为好笑的感觉有种前世去网吧的既视感,就如家长无法在网吧门口守着一样,皇宫也无法知晓一切。朝廷没有类似锦衣卫的特务机构,长期处于君主离线制。 但皇宫一定是知道千凤楼售卖丹药的。 他一个商贾留宿青楼很正常,可进进出出就不正常了。为了保密,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丹药。 “有顾卿在,实乃本王良将。” 赵丰很高兴,又对顾温进行了口头嘉奖,却不拿出任何实质性好处, 毕竟他也没钱了,为了买凝道丹几乎是掏空了他的所有积蓄。这不只是钱财,还有许许多多这些年攒下来的奇珍异宝。 顾温拱手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见他如此忠心耿耿,赵丰那可能只有小指头大小的良心微亮,又补充道:“顾卿可想修仙长生?” 顾温有些意外,难道这家伙会夺舍了? 他故作惊喜,又急切点头道:“自然是想的,在下虽是布衣草民,但也想活得更久一些。” “修道,修仙,修长生,古往今来王侯将相不知多少人求长生。他们求不得的,我可以给你。” 赵丰念念有词,面容苍白,眼中内蕴灵光宛如神人,落到顾温眼里像只蚂蚁。 但可以确定的是,赵丰终于踏入修行,眼中多了几分灵光。也不知是赵丰太菜了,还是嗑药的后遗症,道基的特质便是浑然天成。 顾温能够完美隐藏气息,而他跟漏水一样。 赵丰得意洋洋对他耀武扬威,道:“但成与不成就全看你表现了。” 是我多想了。 “谢殿下,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善。” 顾温低着头,又道:“殿下,关于丹药......” “你只管拿过来予我便好。” 赵丰打断道,话语强硬却也是慌张的表现,就像去作弊想拿到好成绩的学生。 顾温没有被吓到,继续问道:“属下见到千凤楼主家,她说丹药丹毒不可控,又因人而异,想询问你最近可有异样?” “这.....” 赵丰犹豫片刻,念道顾温只是一介凡人又为家奴,道:“近日气血亏损,时常咳嗽,修行必然服用龙虎丹,否则胸腔发烫。” ----------------- 又过了一日,距离凝道丹出炉还有一日。 顾温成功搭上线后,想见卢婵简单很多,她恐怕以为自己成功在王府内安下了暗桩。 与她说明赵丰情况,顾温问道:“殿下修行日渐困难,想问能不能稍稍停一段时间?” 卢婵回答道:“筑道如逆天而行,一旦开始若想后退等同于自断一臂。凝道丹我会给他,要不要继续看他自己。” “是。” 顾温拱手刚想离开,忽然又被卢婵叫住,问道:“你可知郁华除了赵丰以外,还接触过谁吗?” “在下只见过郁华仙子,并不知对方见了谁。” “当真无用。” 卢婵声音多了几分不悦,顾温只是低头,见他如此模样也不再计较。 一个凡夫俗子能接触到郁华才奇怪了,那道门婊子可傲气得很,进入大乾之后更是如此。 她嗓音一变,又夹起来对顾温说道:“麻烦顾先生帮我打听一二。” 这死夹子。 顾温心中吐出,若是见了真容他还会喊一声小鬼头。 而今,蛰伏待兔,他拱手低头道:“愿为仙子效劳。” 顾温乘坐马车离开,隔着车窗布帘他感知到两道目光投射而来,只是掀起一角窥见。 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和尚,另一个是玉树临风身着白衣的何欢。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犹如看一只兔子,人畜无害的凡夫俗子。 来吧,来的越多人越好。 距离凝道丹出炉还有十个时辰。 ----------------- 水房。 顾温又调整了一下账本,自己用来报销的银子隐瞒,将相应数额的水单收入划掉,俗称做假账。 王府那边想要发现得到明年了,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不在汴京还不一定。 “爷,您要的床梁木我找来了。” 江富贵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根被黑布包裹的根子从门口伸进来,随后江富贵走进房间,小心翼翼调整角度放在地上。 把黑布微微解开一头,一抹寒芒微闪,枪头微微反光。 江富贵笑道:“爷,您要的床梁木,上等货!” 汴京之地,一禁甲,二禁弩,三禁刀枪剑戟。 前两者只有武库存有,正常禁军都不一定有,也就最近两年民乱频发朝廷才让禁军穿甲。刀枪剑戟虽然也禁止,但监管并不严格,还是能够弄到的。 顾温拿在手上掂量一下,长一丈重三斤,古代版复合材料牛筋木作杆,枪头曲形刃,两侧有弧形曲刃,易刺入,易拔出。 有点类似于鸦项枪。 拿着并不费力,他反而觉得太轻了,颇有一种猴子下东海龙宫选兵器的既视感。 兵器一斤重,手拿十斤力。但手拿百斤力,兵器只有一斤重多少有点别扭,就先将就用着吧。 “从哪搞来的?” “牙市,据说是某个将门之后落魄后拿出来卖的,花了我一百两。” “很好,明日这个时候你再来我这里坐着,给我打一下掩护,让人知道我并没有离开。” “好的爷。” 江富贵学到了顾温的精髓,不该问的从来不问。 距离凝道丹出炉还有九个时辰。 顾温看着外边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心中暗定,他在账本上写下“二十万”。 这是他从王府支出,以及买通王府内部库房账房先生统计库存,最终得出最近半个月时间,王府支出了二十万两。 几乎是把赵丰的家底掏得干干净净。 一个时辰后,顾温乔装与何欢见面。 他开门见山说道:“丹成之时,你我直接杀入千凤楼。” 何欢摇头道:“如此需要与狐仙为敌,不如等那商贾把东西带出来。” “不,我便是要与她为敌,我很想见识一下她究竟有何本事。” 斗笠蒙面之中唯一外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战意。让何欢倍感头疼,随后他好言相劝,可无论如何都拉不动面前这个武痴。 他只好摇头作罢,道:“红尘道友若是如此莽撞,那在下便不奉陪了。” “你不用跟我进去,在外头接应我就好,情况不对你就跑。” “道友高义!” 何欢又瞬间改口。 二人约定,日落之时,强抢丹药。 ----------------- 回到家中,关好门窗,顾温看着桌上一百二十颗龙虎丹笑得眼眉都压弯了。 今日不贫,是道爷! 为了安全起见,他先拿了十颗浅尝,入口腥辣,进肚如火烤。 命格震动,苍宇之中火流星飞舞,天髓之火不断增加。 【天髓二载】 顾温睁眼低看了一眼身体,有了很大的反应,但有玉清道基修为护住心智,他脑子里并没有不受控制的念头。 入定运功,杂乱的药性化作热流涌入气海,正一点点被转化为法力。 如此往复,从白天到黑夜,一百二十颗龙虎丹很快就被消耗完毕,加上原本郁华给的养气丹,那就是..... 【天髓十三载】! 十一载天髓能够让道基更上一层楼,将玉清剑诀连破两重,让玄明枪继续推陈出新,让灵玉护体诀变得更强更硬,让落月步更快更远。 他既可以投入道基延伸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也能够期望玉清剑诀领悟加深后可以做到吐气成剑,又或者直接投入玄明枪增加实力,亦或者是防御与速度。 道爷前所未有的富裕,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这种未来一片平坦的感觉,让顾温为之痴迷。 赵丰那种天生富贵,人生顺顺利利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只有深陷泥潭的人,才会珍惜任何一丝一毫的上升途径。 顾温运功平复心情,随后看着众多功法陷入了沉思。 决定上限与法力的玉清心法,最有效战力的玄明枪,防御的灵玉护体诀,既能逃跑也能追击的落月步,用处看起来不大,但又总能出其不意的玉清剑诀。 一共五门功法,都是郁华给自己的,也应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对自己提升都极其显著。 以长远的眼光玉清道基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并没有太多补气丹药,丹田气海就从来没满过,目前完全够用。且一下子投入十个天髓,如果突破到第三重并没有非常大的提升怎么办? 道基的神妙他见识到了,却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再怎么拓展上限也得要有存量。 最重要的是距离抢夺凝道丹还有两天。 求稳,求利? 自然是求全! 五年前,在向赵丰跪下那一刻,他便对自己说过。 “隐忍到死,或者乘风而起,你们唱了这么久,也该到我登台了。” 沉入气海,仰望宛如寰宇的命格,火流星充沛,斡旋流转,天火盖穹。 寰宇震动,火流星落下。 缺乏攻伐利器,便炼成举世无双之罡气。 【玄明枪五重,玄明枪意】 兵者,兵法之上为罡,再者为意,上者为神,圆满归法。 二载天髓炼成玄明枪,四载天髓理应能炼成枪意,但顾温通过剑意触类旁通炼成了。再往上便是枪意通神,那便需要八载天髓。 天髓滚滚,八载天髓化作石碾,碾开狭隘的玄明枪。 玄明枪,本无四重,更无六重枪神。 顾温持枪顺着天髓划定的道路一步一步走着,只要跟随天髓枪意便能通玄,达到足以登临地榜的枪道造诣。 郁华所说,人榜看力,胜者为王。地榜看才,才高者居上。 天外天,地碑广大,一位白发苍苍,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人正擦拭碑文,忽然一抹金光显现,一个新的名字浮现。 【地榜八十一,红尘,兵家玄明枪通神】 老者擦拭碑文的动作从未变化,而周围投来的神念也只是一闪而过,红尘二字被某些人记住,但也只是记住。 地榜与人榜相同,前者是未来的成就,后者是现有的实力。 能入榜都是天骄,可八十一名多少有些不够。 天髓一载。 天髓三载 天髓五载。 天髓七载。 顾温停下脚步,天髓忽止,前方一步便是一杆玄色长枪。 其韵大开大合,所向披靡之志。 玄明枪本是一个练气期武夫所创,磨炼至极致也终究是练气,他所想不过击败面前的敌人。 六尺为步,方寸为武。 这一步,何须天髓? 顾温一步踏出,伸手握住玄枪,天髓未耗,枪法通神。 “我又何须要你这六尺武夫之枪?” 他嘴角裂起一抹狂笑,眸光饱含不屑,似藐视天地万类,皆落了下乘。 “我之志向,当是杀他个天下朗朗乾坤,落他个地上万里一片净!” 他放开玄枪,转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八载天髓,九载天髓,十载天髓,十一,十三! 暗红色的罡气如烈火般燃烧,耳目之间冲天杀光,便是那一步踏出杀道路,一拳轰出仇雠血。 一片灰蒙蒙的意境之中,步履之间断枪无数,目光所及尸山血海。 顾温抬头,一抹赤色划破天空,鳞片与光彩滚动,云层被压塌,巨大的瞳孔缓缓睁开,最终定格在一条赤龙之上。 枪意如龙,杀气如渊。 赤龙俯首,顾温抚摸着龙首,眼帘低垂,嘴角的浅笑前所未有之柔情,却又掀起无穷无尽的杀气。 “便叫你昭烈枪,其意烈烈,昭昭杀伐之志。” 烈,杀尽天下,灭尽浑浊。 昭,正大光明,白日昭昭。 我善了,天下便不善了。 天外天,地碑震动,擦拭碑文的老者微微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的红尘二字颤抖,一缕缕红光迸发,随高歌猛进一步步将无数大宗门之天才踩落。 【地榜第六,卢婵,境中狐仙,幻之以真,真之以幻。】 【地榜第五,红尘,杀道之枪,其意烈烈,昭昭杀伐。】 三日之前,一个无门无派的天骄闯入人榜前十。 三日之后,他踏上了地榜第五。 无数神念急忙忙折返,震动,随后沉默,无人知晓红尘道号之人是何方神圣,无论如何仆算天机都未能窥得一线,而红尘二字却也彻底进入天地间所有大能眼中。 此次是成仙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开启,也将是最后一次。 此世,天骄云集,神人转世,圣人入局。 天才只是入场的资格,无敌只是登台的准备,成仙者方是唱戏人。 而顾温,布衣家奴,修行半载,要的便是登台唱戏。 唱一出人杰第一,地才绝顶。 第44章 昭烈枪 清晨,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顾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化罡芒,落地留洞。 睁眼眸光半缕杀光,挥之不去的杀意,又绝非情绪激动泛起的惊涛,只是平静幽邃的渊水。 【昭烈枪,蜕于六尺玄枪,尽招式之极致,穷天地之杀机】 【第一重,明劲,气力合一,刚猛无比】 【第二重,暗劲,潜藏于形,不显于外,动如雷霆】 【第三重,玄劲,化有形为无形,融万力于一体。】 前三重依旧是玄明枪,此枪法作为练气期功法没有任何缺点,甚至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一个武夫对于凡人武学的极致钻研,人类身体对于长柄武器的极致运用,招式万变不离其宗。 而后三重,才是顾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方。 【第四重,昭烈枪罡,罡气萦绕,震荡万兵,硬如生铁】 【第五重,昭烈枪意,枪法通玄,意随枪动,摧坚灭意】 第四重变成了新的枪罡,威力与加持的硬度是玄明枪的两倍,而对于法力的消耗只是增加些许。第五重变化最大,多了一丝丝神魂攻击,枪意所向,敌人会变得恍惚乃至呆滞惊吓。 例如运用枪意一个眼神震住他人。 而最后...... 顾温右手虚握,一抹暗红的火光蔓延,一杆暗红色的长枪入手,长一丈,入手无重,血光烈烈,触着碰着只有杀气渗出冰冷。 朴实无华的杀道兵器。 【第六重,昭烈枪神,枪道通神,效天法地,兵道法相】 郁华说过,兵家一道兵法之上为枪罡,再者为意,上者为神,圆满归法。 而往往掌握兵道神境的大能,几乎都是真君之下的佼佼者,战力之强远胜过各派修士。 这才是最大的收获,也是顾温迄今为止所掌握的最大武力! 顾温心念一动,与昭烈枪共鸣,玄之又玄的感觉化作他认知之中最朴实无华的意味。 方寸无敌,六尺无生。 杀人饮血,蕴养道兵。 近距离无敌,杀人的气血可以蕴养兵器。 顾温感觉身心前所未有之舒畅,这种掌握力量的感觉让他痴迷。 修行半载,手握有千斤力,吐气化罡气,杀人点头间。 虽然无法摧城碎山,但力量强弱都是相对的,如果不存在移山填海的大能,那么顾温无疑已经站在了大乾前列,至少是前十。 只是这一身修为,遇上军队又该如何? 平原面对骑兵无活路,遇上强弩齐射生死未卜,深陷军阵必死无疑。 顾温如此作出判断,除了以上三种情况,他几乎是不可能死掉。而这并不是修行的缺陷,是修行带来的变化,寻常人面对军队,别说是骑兵或者重甲步卒,就是寻常拿刀的轻甲步卒都毫无抵抗能力。 江湖上的武林高手面对最普通的步兵也得跪。 修行让军队对自己产生威胁有了前提,且是比较苛刻的条件,军队自身难以主动创造,只有自己去失了智给敌人递刀子才可能有的情况。 军队行军动辄数千,乃至上万,长途跋涉需要配给数倍于正规军的民夫。 便是被困在汴京城内,顾温也有把握逃出去,只要不大摇大摆闯城门。依仗城中复杂地形,碰上五六个人打不过自己,几十人的军阵施展不开,上百人只会自乱阵脚。 顾温心中一定,心情前所未有之舒畅,谨小慎微活了五年就好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今天终于是稍微伸展了一下身体。 转头又望向窗外,紫气从皇宫方向越过。 真正的危险是道君皇帝。 虽说郁华好像能压过对方,但他终究不太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闭目,养气,丹田气海已有篮球大小,没有养气丹无法快速增长,但能存一点是一点。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小太监的声音传来。 “温爷,您醒了吗?” 顾温下床开门接见对方,小太监冯宝明传话道:“温爷,殿下让您戌时(日落)送水房的账本去王府。” “我知道了。” 小太监离开,他并不知晓丹药一事,只是一個传话的。 看来赵丰确实急了。 顾温不急,他回到房间重新入定打坐,心神沉入气海。 【天髓一载】 天火熔炼,悟性化汤。 一轮月色在气海浮现,一道身影飘逸半空,时而一跃三丈高,时而滑行百米路,好似前世武侠小说之中的轻功。 这个世界存在轻功,但需要修仙。 【落月步第二重踏月,短跃如风,轻灵若燕】 能够让他在短距离内进行速度极快的腾挪,闪避动作宛若弹射,达到类似瞬移的效果,缺点消耗是第一重的五倍。 落月步最后一重,第三重凌月,行者如羽,一跃三丈。 【天髓耗尽】 “只能到第二重,但也够用了。” ----------------- 中午,水房。 顾温到水房吃饭,桌上的肉蛋奶随着时节变动。 平日顾温喜欢羊肉,但由于大乾与北方蛮子打仗,羊肉价高,换成了鸡肉。小满苦菜多,清热解火,也摆上了餐桌。 江富贵带了自己十几岁的大儿子江举才给顾温眼熟,这也是一种裙带关系。与他父亲不同贼眉鼠眼不同,江举才五官大气,读书多年一股子书生气。 他们家属于经典的老子行商,儿子读书,孙子仕途,经过三代努力才有可能迈入士人阶级。 顾温对于这种‘宏图大业’不太感兴趣,但不妨碍江富贵不断挂在嘴边,读书,科举,入仕。 “从南水郡至河道送来的蚕丝到了没有?” 顾温想起蚕食一事。 江富贵回答道:“已经到了,只是南水郡手工业发达,都已经加工成丝线乃至布匹,送来这里是想多收加工钱。我们去干恐怕有点吃力不讨好,既无钱,也无名的。” 布匹的利润一直不高,要不顾温吩咐,做惯了龙桥生意的江富贵根本看不上。 “近日汴京萧条,百姓需要吃饭,不赚也得干,何况只是少赚点。” 顾温语气如往常一样平淡,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 “为商之善,在于实业救民。” 纺织厂历来是城市支柱产业,除了农耕以外所用百姓最多的劳动,也是跟所有人息息相关的。因此朝廷管控严格,各种税收繁多,大抵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生意。 故此大部分都是朝廷办的厂。 江富贵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感觉温爷与往常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以往温爷也会帮穷苦人家,可唯一不同的是温爷不会自己直言要帮助百姓,他讨厌名声,抗拒出名。 今天却是多了一分堂堂正正,也多了一分难掩的威仪。 距离丹药出炉还有一个时辰。 顾温让江富贵守在外边不让人进来,江富贵一如既往什么也没问。 他穿上夜行服,斗笠蒙面,从窗户翻出。 外界日落,一身黑衣蒙面十分扎眼,但这身衣服的作用不是让人看不到,而是让人认不出来。 如此他便能尽情放肆随心。 第45章马踏龙桥 龙桥夜市。 何欢依靠在小巷子的墙壁上,身边跟着一个身材贫瘠的女子,二人调情,你侬我侬。 忽然一道黑影落下,顾温站在两人面前,高大身躯所形成的阴影将两人笼罩,斗笠蒙面下的眼眸幽光泛红 莫说是凡人女子,就是何欢也吓了一跳,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男人传来的压迫感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 他捂住女子的嘴巴,如之前一般安慰道:“娘子莫怕,这位是为夫的朋友。” 娘子? 顾温看着面前的有些熟悉面孔,这不是之前郁华还没下凡,自己在牙市碰到的女子吗? 他记得对方因为容貌不行连卖身都难,现在怎么成了这家伙的娘子? 何欢好似知晓他心中疑惑,介绍道:“红尘道友,这位是我在大乾的第三位夫人名叫翠兰。在下初入凡俗偶遇她卖身,见她无父无母,容貌不为人喜爱,便收入家中。” “翠兰,你且先回家中与其他人准备晚餐等我。” “是,夫君。” 疤脸女子离开。 顾温面色古怪,莫名夸赞道:“道友也是个大善人。” 之前貌美的大家小姐看不上,反而选了一個路边无家可归的女子。 道德观念以时代而变,好坏以处境而视,何欢看似到处招风惹草,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救人,只是行为有点怪异。 听闻对方夸奖,何欢愣了一下,随后放开女子,上前抓住顾温肩膀,如获挚友。 “红尘道友懂我!外界皆传我好色成性,妻妾上百,却不知我从不打扰良家,妻妾多是苦命人,在下只是想给她们一个家!” “如此说来,道友只为救人?” “我只是好色。” 何欢认真而诚实,他好似传销一般为顾温讲解道:“本宗走双修之道,虽不是炉鼎法,但也需要阴阳交合。故此多夫或多妻常见,也有互为道侣者。只是在下之品味比宗门乃至全天下都高得多,道友不觉得孤苦伶仃之女子,视道友为唯一很美吗?” “爱之深,念之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修所没有的。在下所求,极于情!” 顾温拍开对方的手,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道: “不过数百人你就不怕红杏出墙?” “那便是在下实力不济,至少目前在下从未有过。若说闺房之事,本是在下修行之本。” “.......” 顾温扯了扯嘴角,只能暗自感叹,不愧是合欢宗。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一不害人,二不强抢民女,你情我愿的就是放前世只要不领证谁也管不着。 咚! 悠远的钟声传来,一股药香忽然弥漫。 顾温抬首望向巷子外的千凤楼,一缕杀意让何欢面色微变,好似就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尊赤龙昂首。 “丹药好了。” 他嗓音平淡,淡淡杀气弥漫。 一旁何欢见对方这架势,便知道待会儿估计是一场恶战,提醒道:“红尘道友可要小心,这种大宗门的入世人都有护法护道二人,并不是我这种单枪匹马能比的。” 顾温问道:“她之护道人是谁?” “红尘道友不知吗?”何欢有些诧异,顾温摇头回答:“苦修多年不知寒,不知天下谁人是英雄。” “那道友进来此地花销应当不小。” 何欢并没有生疑,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回答道:“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和足够的资源开启破界阵,所以有些天骄会选择成为大宗门传人的护道人。狐仙的护道人也是榜上有名的强者,人榜第二十一幽姬杨善玉。” “鬼神之道,通晓幽冥,实力不容小觑。” 见顾温不太在意,为了自己能拿到凝道丹,何欢又道:“道友,如今人榜未定,低位者不一定弱,高位者并非最强。” 顾温点头心中警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抓住一切获取资源的机会。 白银与权势所能得到的灵药已经见顶,大乾的气数不知能撑多久,不如杀人放火金腰带。如果有机会,去抢一次太司府又何妨? 今日只是小试牛刀检验本事,若贫弱继续蛰伏,若无敌席卷汴京。 他最后一问:“护法皆为大能否?” “至少也位炼神还虚境强者,是玄门大能。” 玄门修行四大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 一境三重,共四境十二重天。 护法至少也是元婴级别大能。 “实力几何?” “天数限制,百不存一,超出便会折命。但炼神还虚强者,比我强上不少。” “足矣。” 顾温盈盈笑道:“成仙地不观境界,只看才高,贫道若才比天高,岂怕他是真君仙神?” 狂!太狂了! 世上天骄者甚多,谁都心高气傲,却从极少人不把真君放眼里。 但何欢喜欢,他也笑道:“道友且去,真出事了我有后手带你走。便是你抢不到丹药,今日也要卖伱一份人情。” ----------------- 顾温踏步向前,走出阴影,其打扮瞬间迎来无数目光,巡逻的禁军朝他跑来。 他没有掩饰,也无需掩饰。 十步之外,他只是扫了一眼,周围马匹惊叫失控乱撞,繁花似锦的龙桥街道乱作一乱。数名禁军如临大敌,随后一步步向后退,手中的刀刃颤抖不止。 这便是伟力归于己身! 繁华在他眼里被一点点撕裂,公卿在失控马车冲撞践踏哀嚎着,昔日自己需要卑躬屈微面对的种种犹如沙堡,他只是走过便支离破碎。 而维系这一切的暴力机器在恐惧着自己。 呼吸忽重,顾温再也压抑不住嘴角笑意,他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一幕。 一旦有了力量,他就忍不住践踏这繁花似锦的龙桥,踏尽这满街公卿。 “这位道友,不知来我千凤楼所为何事?” 身姿优美的杨善玉出现在千凤楼门口,与来者不善的顾温对峙。 刚刚站出来,她便有些后悔了,一股强悍的杀意锁定自己,直觉疯狂传来警告。 危险,面前的神秘人极度危险! “拿一炉凝道丹。” 顾温一握长枪,如火似渊的杀气炸开黑布,暗红的枪罡爬满枪身。 “还有请教人榜第二十一的你,以及地榜第五的狐仙。” 轰! 龙桥路的青石板崩裂,一点寒芒裹挟滔天杀光而来。 杨善玉早有准备,美目幽光浮现,面色刹那间化成惨白,手掌幽光浮现,硬比精铁。 嘭! 枪与掌对撞,火光飞溅。 杨善玉想擒住枪头,手掌一合,半息不到虎口崩裂,血液好似被枪头瞬间吸走。 不可触之! 念头刚起,身形后退,只见漫天枪罡将她包裹,一头赤龙俯首瞬间冲垮了她的心神。 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方寸无敌,六尺无生。 只是一枪,好似要将杨善玉贯穿。 呼~ 一缕微风挽起她的发丝,指尖轻点额头。 杨善玉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仰望着面前如渊似魔的男人,一双眸光泛着平静的杀意。 “你输了。” “敢问道兄名号。” “一介红尘散修。” 顾温提枪迈入千凤楼,他看到一个官员躲在桌子底下,不嫌麻烦走近一枪洞穿其肥硕无比的身体。 又见隔壁有人,是个四品京官,也顺道杀了。 世家公子,朝中大官,达官显贵,此地可谓是冠盖云集。 便是一伸手,长枪破皮穿肉,原来公卿的命碎如纸糊。 血染长枪,如渊似魔。 修行,当真是件美事! “好一把杀道之枪,也不知是谁的弟子。” 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前方忽现一位老妇人,岣嵝着背,双手拄着拐杖,好似风中残烛。 “小辈,现在离开千凤楼,我饶你........” 话音未落,顾温身形一瞬,落月步第二重让他瞬间跨越三丈距离,已近六尺之内,千凤护法瞳孔无限放大,万般道法难以施展,天地失色,只见一点红芒。 顾温穷尽气力一枪刺出,枪罡好似尾翼拖拽三米,狂风呼啸。 轰隆! 千凤护法身形如炮弹般飞出,无数座椅被她裹挟挤入墙壁,最终连带墙壁一同倒塌。 她瘫倒在地,口涌鲜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枪道通神......” 第46章赤龙法相 昔日奢华的会场一片狼藉,周围清馆有晕眩在地,有翻窗出去的小厮,外头还有东张西望的禁卫军,乃至是不怕死的好事群众在更远处张望着。 千凤护法挣扎着起身,身上灵光逸散,几息之间便伤势痊愈,一股更加强横的气息爆发,其气息比自己强盛无数倍。 法力就好似气球,一瞬间膨胀百倍不止。 还未等顾温做出应对,冥冥之中一声轻微的嗡鸣,天地泛起一缕奇异的波动。 虚空之中好似有无数根针,气息膨胀到一定地步便会被戳破,千凤护法气息萎靡,面容枯黄,但身上的伤势已然恢复。 这是所谓成仙地的天数? 顾温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一旦施展超出某种阈值的力量就会被压制。看面色这种压制是有害的,身体不受伤,精气神折损严重。 千凤护法并未作出任何解释,体表灵光逸散,顾温也并未追问。 生死搏杀,气沉丹田,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此时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 “护法,你且退下,赵家九子的几枚丹药,还不值得你拼命。” “是,小姐。” 千凤护法重新佝偻着腰离开,杨善玉过来搀扶,两人退场。而顾温并没有阻拦,他转身走上楼梯,直奔六楼。 抢劫要快,杀人次要。 顾温行至五楼,又闻到了那股幽香,如风铃般的嗓音再次传来。 “这位道友,如此气势汹汹,只是为了一炉丹药?” 声音一如既往柔魅,带着某种力量挠人心神,空气弥漫的幽香也存在着某种药性,乃至是隔着房门帘布的倒影都有深意。 “贫道求财不害命,道友要为赵家九子的丹药拼命?” 顾温反问道,随后用玉剑斩去杂念,一步步朝着六楼走去,耳边的声音从未停止,脑海中的倩影被一斩再斩。 虽然对自己无害,但无孔不入,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一些杂念泛起,就好似前世看见美女,孩子什么名字都想好了,最朴实无华而又阴险的魅惑。 先拉好感,后引其念,心有所念,必有所动。 “受人所托,自然要尽心尽责,况且道友何德何能一上门便让我拱手相让?” 卢婵嗓音微冷,昏暗的楼道地涌灵光。 阵法? 顾温瞥了一眼,身形如炮弹一般向前射去。一道金光涌现,身体如挂千斤,踏入地面地板崩裂。 走道垂帘忽动,好似有了生命,卷成一根根手臂粗壮的针刺,朝他猛然刺来。 手中长枪一扫,卷帘被抢罡吞没,毫无打击物体的手感。 幻术? 又一根根针刺袭来,周围走道开始扩张,一米,两米,三米.....十米。 他好似站在龙桥大道之上,九天之上不断落下垂帘。 他停下手中长枪,针刺从他身上穿透而过,由此可以确定自己陷入的幻术。 这在预料之中,境中狐仙,地榜第五,若是无法将自己困中就多没意思。 一股阴风吹拂腹部,顾温本停下来的长枪忽动。 铛! 一根针刺破损。 假中带真,真中带假,如梦似幻。 顾温问道:“这是阵法?” “自然,你莫不是没学过?”卢婵见顾温毫无反制手段,颇为诧异,却也没有太奇怪。 “杂学终究是杂学,兵家战力虽盛,但太讲究一力破万法,过度极于兵道极致并非好事。折剑山如此,你们其他学派也是如此,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 话音刚落,地涌金光,化利刃。 一枪破开利刃,更多的金光刃在虚空中凝聚,以及一条条锁链如蟒蛇般缠绕手脚。 顾温一枪扫过昭烈枪罡如渊火,所过之处金光刃脆如玻璃,脚下枷锁也并非牢不可破,一根根被崩断。 但更多它们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与顾温此消彼长,一道道伤痕在肉体上积累,数次足以致命的攻击被护体道法抵挡。 伤多不入骨,血多不亏本。 这便是地榜第五吗? 顾温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与何欢不同,卢婵是在阵法与幻术领域对自己的全面碾压,他几乎没有反制手段。 但我又何必与她在阵法上争夺高低? 卢婵操控阵法,优哉游哉说道: “阵法者,借天地之利,四两拨千斤。此地坐西为乾卦,此楼红杉所建为离卦,金与火,借之设金火乾离大阵。可杀敌,可困人,你若想脱困便需要用千斤力去拨倒我这四两。” “或者伱也通晓阵法,观出我这金火乾离大阵的生门,但于阵法一道你也配与我争锋?” 万物相生相克,世上无完美法,阵法有四两拨千斤之能,就要允许存在生门这一处薄弱。 但往往阵法高手是不会轻易让人看出门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通晓阵法。 “受教了。” 平静的嗓音传来,卢婵愣了一下,她虽指点,但也只是讲了一些常识。 难不成他还能当场看破阵法不成? “此枪,名昭烈。” 顾温手掌枪罡如烈火,卷起一丈高,赤鳞于火中浮现,鳞片微微摩擦而过金光碎裂,枷锁寸寸崩裂,点点金光飘落。 赤龙。 一尊赤红色的龙盘在顾温身上,五爪钳住肩膀,深深扎入血肉。 昭烈枪神法相展开,周围陷入无边死寂之杀道。 “法....相!?” 卢婵缓缓吐出两个字,比之前更加不可置信。 万类相争,故有三六九等,兵道通神可为兵家某一派传人,未来甚至问鼎炼虚合道之境。而这只是进入成仙地的标准,天才之上为天骄,天骄之上亦有无敌者。 兵道至高圆满归法,说的便是法相,有了法相你才可以说是此道巅峰。 兵道通神最上乘为法相显现,在还未达到巅峰之时就已经具有法相,若无此相,便是将来成功登临兵道至高也比不上他人。 此类人几乎都是如今各大兵家宗祠里的开山老祖。 他是何人? 她可从未听说兵家有具备法相者的天骄? 顾温持枪,一步一步走来,阵法已然被赤龙万钧之力碾碎。 道基二重,法力倾斜。 这一枪,他要检验自己的实力。蛰伏五载,绝非一朝得势气盛,而是一飞冲天破除一切枷锁。 一枪万法散,灭法,亦灭命。 幻境消散,面前走道被枪罡搅乱,数十步外的拐角墙壁消失,宽一丈多足以容纳两人跳楼的空洞出现。 龙桥的灯火从外边照进来。 “咳......” 六楼之上,卢婵咳出一口血,她有些惊呼喊道:“死秃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阿弥陀佛,卢施主莫慌。” 一名膀大腰粗的和尚在远处飞跃而来,落到房门前,酒糟鼻,嘴角带着油渍,牙齿缝夹着肉丝。 楼梯传来脚步声传来,漆黑的楼梯口杀气如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一只巨大的龙爪猛然伸出,龙首缓缓探出,三丈龙躯在夜空舒展,俯瞰整个龙桥,乃至汴京,凡人不可见,修真望而却步。 不知多少隐秘在暗中的真修抬头仰望,见赤龙法相无不失色。 斗笠,蒙面,黑衣,持枪,因受伤而染红的衣袍随风而动。 顾温走上楼顶,昭烈枪一甩,半边夜空被枪罡染成血色。 他冷冷说道:“你之阵法幻术不如昭烈枪,你输了,地榜第六卢婵。” 平静的嗓音顺着夜风吹入房间,卢婵绷着精致的容颜,朱唇都咬破皮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不戒和尚睁大眼睛,头冒冷汗。 我滴如来佛祖,这特么是兵道法相?! 第47章无敌之大势 兵家,修行界战力的代名词,无论何种境界,兵家在战斗上永远占据优势。 宗门长辈说过:那些耍兵器的蛮子也就第四境之下嚣张,到了炼虚合道的真君境界,还得是我派更强一点。 各门各派都会说自己一派第四境更强一点,也确实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但兵家第四境之下的强横却是公认的。 不戒和尚不知道第四境如何,但他听出了长辈的潜台词,同境界之中兵家战力更强。其中最具代表名声最盛的便是兵家之首折剑山,其次是乾龙山庄。 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怪物。 他传音道:“卢施主,我们还是跑吧。” 卢婵传音道:“死秃驴,你敢临阵脱逃,我定将你狗头扭下来!帮我抵挡片刻,我还有一法。” 不戒和尚欲哭无泪也传音回去,道:“姑奶奶,人家兵道法相,我们拿个佛头打?就是打过了,也少不了缺胳膊少腿的,就不要意气之争了。” “皇宫那个老太监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就挡一炷香时间。” “......” “我加钱,十颗上品龙虎丹!” 卢婵咬牙切齿,她一定要决出個高下,击败这个狂徒! 凡天骄者,皆心高气傲,她也不差顾温多少。 不戒和尚也不好真自己跑了,卢婵真被打死了,两家宗门的私交就彻底毁了。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宝相庄严道:“地榜第九,金刚不坏,法号不戒,还请施主回头是岸。” 顾温稍作调息,他看着面前的和尚,有了一些印象。 此前一直蹲守龙桥的神秘和尚,原来他是千凤楼找来的保安,或者说盟友? 直觉告诉他,卢婵还有后手,这个和尚也并不好杀。何欢便是例子,每当要受到致命伤时,都会有某种力量帮他规避。 但那又如何? “地榜第六,第九,你们一起上吧。” 顾温嗓音平静,直白毫无掩饰的藐视让不戒和尚都阴沉下来。 狂妄至极! 不戒和尚冷声说道:“道友虽有兵道法相,但生死相搏底蕴手段全出,你也不一定能讨得好。” 回应他的是如海啸般的杀气,面前如渊似魔的男子发出一声轻笑,似藐视,又似理所当然。 “我只此一枪,也只有一人,你们便叫上护道护法又何妨?” 他没有任何后手,唯一的容错就是郁华给的丹药。 一介布衣,岂敢与仙门天骄争锋? 他顾温敢,不仅敢,还要碾碎他们,他不仅具备命格,他之天赋也不弱半分。 昭烈枪,昭之以明,杀伐正大。 赤龙法相长吟,三丈龙躯猛然增长,化作四丈! 不戒和尚傻眼了。 有法相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临阵突破的?! “贫道红尘,杀你二人者。” 顾温向前踏出一步,如山倾,无人敌。 成仙地便是才高者居上,一切修为与底蕴都无用。 唯有真正的天才,举世无双的才能,无人能敌的天赋才能立足。 气盛者,以势压人。 无敌者,裹挟大势。 不戒和尚连连后退两步,呼吸急促,仅仅是气机的对碰,他便丧失了与之争斗的心气。 三颗丹药飞出,卢婵也脑子冷静下来,认栽了。 赵丰的丹药,她拼什么命。 ----------------- 顾温接过丹药,色泽青蓝色,表面光滑无垢,一道道纹路若隐若现。 他虽不认药理,但能感知出其灵性是上品龙虎丹是十倍不止,应当是凝道丹。 “还有龙虎丹也交不出?” “伱!” 卢婵刚想骂人,却见对方举起了兵器,她红着眼,娇弱弱地说道:“道兄何必如此雁过拔毛,就给奴家留一些丹药......” 顾温冷冷打断道:“交出来。” 他是来打劫的,不是来做慈善,况且这些东西也不是千凤楼出钱,都是从自己水房出去的银子。 不戒和尚默默退到一旁。 卢婵一改对顾温态度,嗓音娇弱道:“道兄,这龙虎丹还没炼成,不如你先回去,来日再给你送去。你看这满城风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温回首,汴京之内火光四起,龙桥之上已经被禁军封锁。 数以百计的禁军涌来,分散在各地军巡铺做出反应,更多的着甲禁军从四面八方赶来。 但人数不会超过五百,因为这是龙桥附近地区禁军总数。 为了防止有人兴兵造反,汴京之地真正能动起来的军队只有军巡铺千人。剩下的要有朝堂兵部,乃至是皇帝的圣旨才能动,不如就是把龙桥烧了大部分禁军也不会动起来。 一千禁军足以弹压一切民乱,再多就要打皇宫了。 保证权力的稳定性胜过一切。 满街尽带黄金甲。 大乾再烂也尚有一丝王朝气概,汴京终究是天子脚下,暴力机器依旧保持着一定战斗力。 楼梯传来响声。 咻! 一根暗箭飞来,顾温用枪挡掉,一队着甲禁军从楼道上来,两人举着刀盾在前,两人持有强弩在后。 他身形如炮弹直射而去,一枪连带刀盾兵与其身后的弩手贯穿,随后都不带拔出长枪,抡起两具尸体砸落剩余两人。 此时何欢的声音传来。 “红尘道友,皇宫里的老不死出来了!” 道君皇帝? 顾温心中一惊,从高楼俯瞰只见远方屋顶有两人对招。一个是何欢,此刻他也戴上了一个面具,显然他也知道抢劫多少要遮掩一下。 而另一个是老太监,只要不是皇帝老儿出来就无事。 只是雁过拔毛估计是没办法了,也不知这凝道丹有多少天髓。依照上品龙虎丹的情况,估计没办法一次暴富。 顾温虽有不甘,但还是施展身法一跃而落,踏碎千凤楼一角瓦砖,直奔老太监。 一枪刺出,枪罡如龙。 老太监感受到危险,施展手段一朵白莲抵挡,而何欢趁机也持枪挺进。 好似双龙咬合,他一手抓住银枪,另一只手以宝物抵达昭烈枪。 嘭! 白莲微微颤抖。 顾温已近六尺,眼含杀光,赤龙法相再现。 穷尽气力一枪震开白莲器物,随后顺势朝着老太监猛然往下一砸,其身躯直接轰然落入一处房屋,滚滚尘烟。 顾温和何欢还未能飞天遁地,落到龙桥大街上,无数禁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持枪眸光一扫,百人战阵无一人敢再上前一步。 只是人多势众胆气自然足,无法把他们吓退,甚至他们可能会重整旗鼓。 何欢抓住顾温肩膀,道:“红尘道友,我们赶紧走,这老东西是至少已经反虚,我们暂时斗不过。” 虽然成仙地才高得居上,但终归是有一个限度,他们如今才道基二重。人家老东西能到反虚,当年如果凝聚过道基,至少也是三重起步的。 顾温感知到对方气息并未消失,反而更强了一分,当机立断说道:“怎么走?你应当有后手吧?” “自然有,不然我怎么敢要你一枚凝道丸。” 何欢掏出两张土黄色的符箓,往顾温身上一拍,二人瞬间陷入地里,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 龙桥之外,另一处暗巷中。 顾温与何欢身形从地下遁出,不知是何种原因,或是遁法缺陷,又或者是第一次头晕是正常的。 他盘坐于地调息,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四处张望,何欢还在自己不远处盘坐调息,而远处巷子外一个牌子映入眼帘。 太府司。 朝廷存放贡品的地方。 第48章再抢太府司 太府司。 大乾除了户部以外的另一大财政机构,负责皇宫的物资采购、储备和保管,以保障皇室的生活和日常开支。 可以说是皇帝的个人小金库,历朝历代都是位卑权重的机构。它既是皇帝敛财的手段,将皇帝个人财产与国家财产划分开来。 看似进步,实则让皇帝挥霍变得合乎规矩。 用国库的钱财享受是昏庸,用自己的钱库连大臣们都无法指摘。 只是这一朝的太府司很不一样,因为皇帝要炼丹的缘故,几乎已经凌驾到了户部之上。 国家库银都不一定有太府司多。 赵丰十万两炼丹都是小事,那个狗皇帝为了炼丹,可是把天下百姓都刮了個遍。这几年盐铁和各种苛捐杂税聚拢起来的钱财都是千万计数的。不说一点没花,就是还剩下千分之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知道里边有多少灵丹妙药? 正好这个时候全汴京能动的禁军都到了龙桥,不正是抢劫的好机会吗? 顾温眼睛都看直了。 此时何欢结束调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解释道:“天数限制,遁法会对神魂有一定副作用,距离十不存一,故此有些影响还请道友见谅。” “不过道友那一击已有法相雏形,精彩,太精彩了!” 顾温没有回应,依旧盯着远方,而何欢看不到其面容,又习惯对方的高冷。 他目光炽热,心中更加火热。 何欢觉得自己道运太好了,刚刚进大乾没多久就与一个拥有兵道法相的天骄搭上关系,一个击败地榜第五狐仙卢婵的绝世天才。 这也是成仙地的一种机缘,与未来修行界顶级强者产生交情的机缘。 二人虽只是认识没多久,但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这段关系只要一直发展下去总不会差。除了血缘关系以外,所有人的亲疏远近都是一步步来的。 “不知可否询问道友师承何处?” 顾温回过神来,回答道:“散修,无门无派。” 本以为会引起疑惑,或者轻视,但不知为何对方原本有些火热的眼神都要冒火光了,一种好似中彩票一般的欣喜。 他上前两步抓住顾温肩膀,极其郑重说道:“红尘道友,你我一见如故,在下不求结拜兄弟,但至少交个朋友。将来你若有难,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顾温有些懵逼,以为对方怕自己独吞,他拿出一枚凝道丹,道:“何道友不必如此,贫道从不食言。” 何欢摇头道:“不不不,我是真心想交道友这个朋友,你若是愿意,我把这凝道丹让给你也不是不行。” 他既惊叹对方之天赋与福源,竟然能够凑齐如此多灵物开启破界阵,更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修行讲究法财侣地,出门在外背景很重要。可反过来无门无派的天才,更能说明其天赋与福源,进一步,他与之结交不就是雪中送炭? 修行界有一句谚语:宁扶寒门,不结圣子。 常有无门无派的天才抱着金砖逛街,要么被抢,要么被各方势力投资。而一个有传承和底蕴的大宗门,无一例外都会采取后者,就是不收入门内也无所谓,结交善缘为上。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是不一样的。 顾温瞬间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经商时就经常遇到,自己会给一些大客户优待,大客户也会在自己所在领域优待自己。 “如此便多谢何兄了。” 顾温收回丹药,一改称呼,他不抗拒与人攀关系,更不忌讳有能力的人与自己攀关系。 何欢没了一枚丹药,却喜笑颜开,道:“红尘兄客气了。” 一枚凝道丹或许珍贵,但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他更看重一个具备法相的天骄。 顾温望了一眼太府司,话音一转道:“红尘兄,既然是朋友,那是不是该患难与共?” “自然。”何欢毫不犹豫点头,坦诚说道:“朋友不一定要一起享福,但有难的时候一定会拉一把。” “那我们去抢太府司。” 顾温指了指远方,何欢也望了一眼,面露思索,随后反应过来眉头直跳。 他说道:“红尘兄,这可是道君皇帝的东西,跟赵丰不是一个概念,你这是要在太岁爷上动土。” 顾温问道:“去,还是不去?” 何欢犹豫数秒,想到连千凤楼都抢,不介意再大一点。 “在下就舍命陪君子。” “走。” 顾温拉着对方朝着巷子外的太府司走去,自己并非无敌,还是需要一个人帮忙从旁协助。 无论是阵法还是幻术他都没有一个应对手段,只能力大飞砖,但力大飞砖不可能每一次都有效。 而且这厮保命手段忒多。 ----------------- 太府司。 大门紧闭,两道身影直接从巷子里一跃横跨大道,越过高墙进入其中。 其内部漆黑,只有少数几处火光。 顾温二人快速朝着火光处靠近,他们趴在屋顶上观察,见库房门口有一个打瞌睡的老头,抱着一口断刀。 “他具备修为。” 顾温如此断定,随后道:“这又是哪个入世者,或者护法护道?” “不一定是,我觉得只是道君皇帝的某个弟子。”何欢说道,“不知道友有没有听闻,几百年前,道君皇帝带了几十号人进入成仙地,一举将各大宗门安插进来的势力扫平,建立了大乾。” 他的语气像是聊家常,但内容对于顾温来说信息量极大。 ‘几百年前建立大乾,那现在这个道君皇帝是当年的开国太祖?’ 顾温问道:“他们能在这里活几百年?” 何欢摇头道:“应当是用秘法自封了几百年。” “一个大宗门才进来三人,他是怎么让几十号人进来的?” 顾温又问,根据自己所知,进入大乾代价应该很大。 绝不是普通的约定俗成就能够解决的,真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亲爹都可以不认,谁还守规矩? 何欢回答道:“正常来说也就三清道宗能拿出这么多资源,但道君皇帝将自己的整个宗门,乃至所有人情都榨干了。不惜拉下脸面坑蒙拐骗,连我家老祖都被借了一块五行精魄。” “一个顶尖大能找你卖人情,伱卖不卖?” 顾温面色怪异,他能够明白其中的逻辑,就跟一个顶级大资本找银行借钱一样,没有理由不借,只是这种行为有点像撸小贷润成仙地。 他感觉自己如果要跑了,好像也可以在龙桥玩这么一出。 “红尘道友还要不要抢,一旦动手必然被道君皇帝知晓,我们还不一定能杀了他。” 何欢有些顾虑重重。 顾温最后一问:“道君皇帝能瞬息而至吗?” “他恐怕不会出来,还得守着自己炼了十几年的丹炉呢。” “杀。” 顾温嗓音平静,随后身形暴射而出,底下抱着刀的老者察觉动静,猛然睁开眼睛,呵斥道:“何人胆敢放肆!” 铛! 刀枪对碰,却见一抹血光浮现,老者身体僵硬,他瞳孔被无边杀道笼罩。 霎那之间,思绪万千,挥刀的动作不似往日迅猛,只有瞳孔还正常。 顾温闲庭信步持枪而来,似随意一点,枪身贯穿胸口,血花映照皎月。 并非他慢了,而是对方太快了。 老者瞪大眼睛,看着距离自己三寸不到的斗笠蒙面人,刀刃停留在对方一寸之外。 保命手段生效,随后又被瞬间消失。 顾温收枪,老者一身鲜血被拉扯而出,融入枪身,枪罡饮血气息变得更加厚重。 扑通! 一具干尸倒在身前。 弱,太弱了。 顾温跨过尸体,心无波澜。 这就死了? 一旁的何欢已经有些傻眼了,举着枪尬在原地,他还想帮忙来着,力求一击必杀不暴露行踪。 第49章五十斤药果! 走进里边,还有另一个官吏在酣睡,顾温没有掩饰走过去揪起衣领,在对方睡意未退的眼神里一巴掌过去。 官吏瞬间清醒,见两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以及远处地上的尸体。 惊吓让他下意识想尖叫,还未出声又是一巴掌。 人顿时安静下来。 顾温放下对方,道:“贫道谋财不害命,你这岁数上有老下有小的,朝廷给你几个钱卖命?安静点,给我找来库房账本。” 只要形成秩序,仓储就是一项必点的技能。太府司穷极天下奇珍异宝,其仓库占地面积就超过了五万平方米,相当于六個足球场,历年来一直在扩张。 自己去找的话,运气不好找到天亮都找不到相应的仓库。 官吏捂着嘴,连连点头,随后转身走进房间,不一会一股脑就将一叠一叠账本翻出来。 顾温看都不看,又命令道:“我需要与狗皇帝炼丹有关账本。” 官吏颤抖道:“爷,您就饶我一命吧,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我现在就可以诛了你。” 官吏眼珠子一转,透露出些许狡猾,故作硬气道:“爷,您现在就杀了我吧,还能保我一家老小......” 话音未落,只闻咔嚓一声顾温扭断了他的胳膊,凄厉的惨叫被一大手堵住,冰冷的目光直视官吏。 “爷,我找,我找。” 顾温将对方胳膊摆正,站在一旁以枪抵着对方后背,官吏翻找账本的速度更快。微微刺痛一分,对方又把一些混着里边的账本挑出来。 他太懂这些人了,更清楚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一句谋财不害命便能让官吏敢讨价还价,你把自己当英雄好汉,别人把你当棒槌。 而能在太府司这个油水十足的地方当差,必然需要大量关系和钱财买路,本身也不干净。平日里少不了帮狗皇帝搜刮民脂民膏,汴京拆迁房屋驱赶平民的主力军就是太府司官吏。 他会不会掉脑袋不在顾温考虑范围。 很快,一个名册被挑选出来。 【药册】 顾温翻开目录,密密麻麻的药物记录,许多药名他不记得,也不确定哪一种有天髓,于是快速略过,很快便找到了关于药果的记录。 【三月,入库临川药果三百二十余斤.....】 【皇宫大内府司取走三百斤....】 【四月,入库临川药果四百余斤.....】 【皇宫大内府司取走四百斤....】 【五月,入库临川药果两百斤....】 【皇宫大内府司取走一百六十斤.....】 顾温呼吸粗重,他知道太府司很多药果,但没想到竟然是以斤算的。 根据目录,皇宫取走了大部分,毕竟药果也是会烂的,一般是送来当月都消耗完了。这个月药果数量少了很多,应该是打仗的缘故,也难怪自己之前找不到。 但太府司还剩下四十斤! 一颗药果就小番茄大小,一百颗顶天了就三斤重,四十斤得多少药果? 至少一千三百颗以上,也就是大约二十五载天髓! 道爷发财了! 顾温难掩激动的心情,一旁何欢道:“红尘兄,这人不能留。” “我知道。” 噗! 长枪刺穿胸膛,枪罡再度摄取气血。 何欢暗暗咂舌,能够摄取气血变强的兵器他见过不少,但能够吸取气血变强的法相简直前所未闻。 兵器是有自身上限的,人也是如此。但一个能够具备法相的人,下限至少是第三境巅峰,大概率能问鼎第四境。 他要是入了魔道,那岂不是要杀得天下生灵涂炭? “走吧。” 顾温走在前头,何欢紧随其后,根据目录的给予的库房位置,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存放药果的地方。 库房内,一面墙的抽屉,就好像中药大药房一般,只是这里的抽屉大上五六倍。 临川药果位于第一排第三列,红纸黑字写着名字。 顾温将目录交给何欢,对方应该懂一些药理,知道哪些是灵药,也不至于暴露自己“修盲”的本质。 俯身拉出抽屉,手感沉重,在火光照样下一颗颗朱红色的果实泛着光。 美!太美了! 顾温一手库房内的小木铲,一手麻袋不断把药果往里掏,嘴角笑容根本抑制不住,这种感觉就像是老鼠进了米缸,乞丐进了金库。 曾几何时自己买几颗药果都是要四处奔走,买个龙虎丹都要排队,如今几十斤药果用麻袋装。 很快,一大袋麻袋药果装完,用库房里的称了一下重量与目录上不对,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十斤。 顾温面露思索,随后想到此前自己能从黑市买到药果,立马心中了然。 这里不是粮仓,药果每个月都要送到皇宫里,不能报的时候正常上交到皇帝那里就偷工减料。应该是多报损耗,然后把一些次果和好果倒腾出去卖。 正好便宜了我,现在变成五十斤药果,也就是大约一千六百颗药果,大约能得三十三载天髓。 用十三载天髓提升实力,抢来了三十三载天髓。 顾温嘴巴都要笑裂了,真是走运的时候想挡都挡不住。 另一边何欢翻箱倒柜,同样不断把各种灵药装进袋子里,渐渐地他由原本偷窃道君之财的忐忑到笑容满面。 “红尘兄快来帮忙,拿不完,根本拿不完!” 顾温也加入翻箱倒柜的行列。 十年份的灵药,百年人参,灵芝,百二十年首乌、花甲之茯苓,一斤重的石斛.......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实在拿不下了,各自扛着一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麻袋离开。 路过银库,看着满箱的白银与黄金,铜钱跟小山一样堆积起来。 顾温已经完全拿不下了,他现在恨自己少长了十双手,更恨不得进宫把狗皇帝杀了坐上那个鸟位! 二人离开离开守备空缺的太府司,远方龙桥依旧火光通明,禁军对于龙桥劫案的调查没有结束。 大内总管冯柏舟正与卢婵谈话,忽然心神不宁。 第50章声东击西,瓜分灵药 大内总管冯柏舟,权势仅次于宰相,大乾最顶级的权贵之一。 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千凤楼中,垂垂老矣的千凤护法在一旁坐陪,卢婵并未露面。 冯柏舟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但面容没有丝毫皱纹,反而有些俊美,气质阴柔却不显造作,声音中性又没有寻常太监的鸭子音。 他并非太监,而是修成某种功法的天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没有两性的特征器官。同时也是一位第三境巅峰强者,距离第四境只有一步之遥。 冯柏舟问道:“说说吧,多少给朝廷一个解释,那个枪道法相的天骄是谁家的后生?” 千凤护法摇头说道:“老身也不知是何人,他一入千凤楼便大开杀戒。” “无冤无仇的,他又怎会找你们麻烦?而且还是一个具备兵道法相的年轻人,连我都差点被打伤了。” 冯柏舟根本不信对方说辞,他轻轻抚摸着手臂,至今还隐隐作痛。 他作为炼神返虚顶尖强者,一身修为已至通玄,并且初步凝聚出了法相。或许在成仙地比不上各大派传人,但自身的底蕴应当还压得住绝大部分天骄。 至少不面对上天命榜上的怪物,以及人榜和地榜最前列那些宗门真传,寻常天才是打不过自己的。 他自己当年也凝聚过道基,也是曾经的天才。只是没有走到最后,六重道基便无力向前只能化作底蕴,如此才有了今天的修为。 而能够正面与自己过招,并且伤到自己的绝对是三榜前十级别。 卢婵的声音传来。 “连前辈也打不过那人?” “自然打得过,此人虽具备法相,但其他手段极其粗糙,身法低劣,运气不到家,除了枪法以外一无是处。我若全力出手,他必败无疑……” 冯柏舟话刚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变得有些凝重。 他忽然想到一個大宗门传人不会如此不堪,兵家只是不专研外道,不代表完全不学其他功法。那个神秘的天骄就好像科举考试策问满分,对于政务如鱼得水,但在诗赋经义上极差,乃至是字都歪七扭八的。 这不符合常理,除非他生而知之,而修行界的顶尖大能往往是这种人。 具备大毅力者很多,但想要在站在山巅,绝世的天赋必不可少。常有人用毅力激励门内弟子,但绝大部分人最终会碌碌无为,并且意识到世界上从不缺少有毅力和天赋者。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天骄,一个捡到某个残破传承从而领悟法相的野路子。假若是真的,那此等天赋非同凡响,未来必定是第四境强者,并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冯柏舟有些头皮发麻,他开始不由得考虑过两招应该不算结仇吧?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惹上一个未来的顶尖强者。 卢婵道:“他自称红尘,不知前辈可认得?” “红尘?” 冯柏舟面露思索,从千百年的记忆里摸索,最终摇头说道:“我不记得兵家有这么一号人,而且他的路子不似乾龙山庄的乾龙枪法,更像是魔道中人。不过你们惹了一位具备法相的强敌,还不知道对方身份吗?” 卢婵反问:“你们赵家九子招惹了强敌,也不知对方身份?” 冯柏舟皱眉道:“这与九殿下有什么关系?” “他是来抢夺凝道丹的。” “凝道丹?他抢凝道丹与九殿下有什么关系?” 冯柏舟话音刚落,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立马阴沉下来,道:“千凤楼这是何意,蛊惑九殿下自毁根基就不怕被踏平吗?” 凝道丹是一种加速道基修行的丹药,同样也能够加速凝聚道基的速度。但这就好像是打地基一样,不想着夯实地基,而是想着怎么加快速度,未来成就注定不高。 “我只是拿钱办事,他又不是小屁孩,自己难道不清楚自己干什么吗?” 卢婵轻笑道,随后一张张宝钞飘落,都万宝钱庄的千两宝钞。 “如今丹药没了,钱财退还,药材用了不予赔偿。冯前辈还是先去看看赵丰吧,希望他现在没死。” 冯柏舟想发火,随后又顾忌对方背景,他不可能把对方杀了,也大概率杀不了。 此世宗门天骄几乎都是千年不出其一的天之骄子,各大宗门的老东西们为他们准备的后手必然慎之又慎。 他冷哼一声,挥袖离开。 冯柏舟坐上马车离开龙桥,还没走多远,忽然一个禁军骑马靠近,语气惊慌道:“大人,太府司被....被洗劫了!” 轰隆! 马车顶棚直接被掀翻,冯柏舟一跃十丈远,快速朝着太府司的方向掠去。他全力施展身法,好似低空飞行,完全不顾法力匮乏至极的环境里下,一旦法力耗尽就很难短时间的恢复过来。 如果此时出现敌人,可能会导致自己命陨。 一炷香时间,他回到太府司。 一众官吏围着门口面面相觑,冯柏舟推开人群走入其中,快步来到存放灵药的地方。 只见里边一片狼藉,所有灵药都被翻了出来,最后一批药果,也是这几年来品质最好的一批临川药果没了! 忽然他看到地上价值不高,却有三斤重的当归被咬了一口,许多没被带走的灵药都被毁了。 这一切犹如一滴水飞进热油里,冯柏舟面色铁青,拳头不断握紧,盛怒之下一拳打在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痕如蛛网般裂开。 “好一个声东击西!” ----------------- 另一侧,顾温与何欢在一处无人的破屋里分赃。 两大袋药材,起初顾温是打算根据药材数量年份各分一半,如此自己可能会吃点亏,但也好未来加深合作。而何欢很会做人,以自己没怎么出力为由,他只拿三成,剩下的七成都是顾温的。 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各自都知道自己应该拿多少,不会出现分赃不均的情况。 何欢没有出力,但就如龙桥抢凝道丹一样,他最大的功劳是与顾温一起承担风险。出了事情兜底可以拿更多,没出事情也应该拿一部分。 只是对方主动提出来,肯定让人更舒服。 何欢自己也不觉得吃亏,反而有些赚到。因为顾温也对他进行了让步,用人参这种珍贵灵药换了他手中的药果。 临川药果药力浑厚,但毒性也极大,只有经验老道的丹师才能处理,三百多个药果换一根人参简直太值了。 红尘兄也不是一个吝啬之人,天赋还高,值得深交! 顾温拿出一根人参囫囵吞枣吃进肚子里,命格微微震动,枯竭的天髓又一次活跃起来。 第51章赵丰遇刺 【天髓一载】 一株人参才天髓一载? 顾温略感失望,人参无疑是其中最珍贵的灵药,但数量稀少只有四根。 其他何首乌,灵芝,当归,黄精等等各式各样的药物数量从单个到十个不等,实际天髓数量可能比不上一袋药果。 而这些灵药比药果价值高,大概率是更容易吸收。顾温其实能感觉出来,人参吃进肚子里是一股暖流,而药果就跟火药一样。 长久以往借此修行会损坏根基,只是有命格帮助,他没有这个顾虑。命格让他一朝悟道的特性,药毒的拖延修行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顾温又把手伸向了何首乌,虽然天髓数量不多,但总归是上好的灵药。 抛开天髓不谈,吃这些灵药既能补充自己的法力,也能够用命格不摄取的部分药性加速修行。命格并非对所有灵药药性全盘接收,其中或许有一部分极其特殊物质。 也可能是这种物质本身就叫天髓,因它的存在大乾才会与众不同,也唯有这里能出现天髓。 其他人也通过成仙地所生长的灵药修行道基,如果外头也有类似的灵药,他们没道理冒着风险挤进来。哪怕有类似灵药,至少成仙地灵药在外头是极其稀少的。 一旁何欢看得心疼,忍不住开口道:“红尘兄这样服用灵药太暴殄天物了,你若是没有认识的丹师,我可以帮你介绍。” 顾温稍加思索觉得有理,既然无法像药果一样短时间内提供大量天髓,不如炼成丹药。天髓数量更多,而且他还可以拿去交易。 这是将劣质资产换成了万金油。 “如此就拜托何兄了。” 他随手把除了药果以外的灵药一股脑塞给对方,姿态随意得好似根本不在意。 何欢愣了一下,问道:“红尘兄如此信得过我,就不怕我直接携药跑路吗?” 顾温自然怕,虽然不如药果,但好歹也有十几载天髓。但就如他看人很准一般,他看自己更准,对于自己有极其明确的定位。 他现在的人设是绝世天才,何欢会为了一袋灵药破坏与他的情谊吗? “我信得过的人何兄。” 顾温语气认真,配合一贯高冷的姿态,显得如此郑重。 何欢备受看重颇为感动,连报酬都没提,也郑重说道:“定然不会让红尘兄吃亏。” 随后顾温看了一眼手中坑坑洼洼的长枪,虽然有昭烈枪孕育,但显然气血孕育的速度比不上损耗,或者也可能是凡兵的缺陷。 他问道:“何兄,此前你答应我的法器几时能拿到?” 何欢回答道:“估计要几個月时间,乾龙山庄的传人作为数一数二的铸兵大师,本身请求他打造兵器的人就多。不过如果红尘兄没有特别要求,我建议直接买现有的兵器,我就不收中介费了。” “可以。”顾温点头,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要什么自行车,不求多好,只求斗法的时候别烂掉。 “那过一个月后,我们再在龙桥下碰头。” 随后二人互相道别,踏着夜色离开,任由外头龙桥骚乱。 ----------------- 顾温回到水房,从窗户爬房间,外头传来江富贵与亲卫的声音。 “温爷有些酣睡,我已经叫醒,稍后就会出来。” 此时距离约定的丹药出炉时间还差半个时辰,顾温将抢来的药果收好,脱下被血侵染的夜行衣,身上到处都伤口。 虽然灵玉护体诀能够止血,第二重强化筋骨也护着了大动脉,但没办法快速愈合伤口。在厮杀的肾上腺素退去后,血肉与衣服摩擦触碰都带起疼痛。 随后换上往日的素衣,商贾所穿的粗布麻衣更加粗糙。 顾温站在房门前,眼神变得沉稳,整个人的气质回归平平无奇。 他推门而出,阻拦亲卫的江富贵松了口气,秦勉上前说道:“温爷,龙桥出事了。” “出什么事情了?” “有一个魔头当街杀人,如今已经被皇宫里的仙师击杀,但龙桥依旧被禁军封锁着,谁也进不去。” 鬼神之事以及方外仙门之事,从郁华落到龙桥之上那一天开始,仙人一词好似变得稀松平常。以至于秦勉说出口,都没有太多波澜,都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先去看看。” 顾温乘坐马车来到龙桥外,在龙桥前被禁军拦下,随后他又掉头驱车前往王府。 此时他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以赵丰那种半桶水的心性。平日里看起来很有教养,可一旦遇到劣势就容易绷不住,进而打骂身边下人。 最初那段时间顾温也被抽过几鞭子,只是随着他的敛财能力越来越大,也逐渐赢得了一丝丝尊重。 但也只是一个有用的奴才。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机会,见识到天府司的富裕后,顾温觉得自己还能想办法倒腾几次。而且离开了汴京,自己还能去哪里搞这么多灵药? 顾温有些茫然,他有规划过逃离汴京,在南水有些田产和关系。 可从来没有规划过‘寻找灵药’,他对于未来目标很清晰,但对于达成途经很模糊。别人是一条条康庄大道,有宗门和长辈安排好道路,而自己孤身一人需要趟过湍急的河流。 也不知何时能上岸? 他望着外边汴京景象,秦勉抽打马屁股的‘啪啪啪’带着某种规律,马车轻微的摇晃着让厮杀过后的疲倦加剧,困意涌上心头。 马车忽然停在王府附近,禁军不知为何把王府也封锁了。 秦勉掀开车帘,看着顾温闭眼靠着车窗发出细微鼻息。 他并未叫醒顾温,而是轻轻走下马车,借着禁军的身份之便打听情况。他不知马车内因疲惫睡着的男子不久前在龙桥大开杀戒,秦勉只知对方给了自己功劳和钱财,让他能够在汴京站稳脚跟。 还没来到汴京之前秦勉以为自己是来享福的,而事实上比起边疆确实如此。但他也被汴京层层叠叠关系网勒得喘不过气来,就是他禁军军营中挑粪的也得要关系,至少亲戚是个禁军十将(小队长)。 至于升迁, 顾温待他不薄,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大约一炷香后,秦勉回到马车,轻轻摇醒顾温,道:“温爷,王府出事了,九殿下刚刚遭遇刺杀。” 顾温朦胧的睡意立马消失。 还有这种好事? 第52章道基二重? 顾温走下马车,只见王府被一个个身着重甲禁军包围,枪弩刀盾皆有。 大乾甲胃平均都有四十斤重,而禁军普遍是铁片札甲,全重可达五十斤,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日常配带的。汴京城内禁军日常着装是布甲和锁子甲,能够日常佩戴铁片札甲必然是禁军中的精锐,也是皇帝最忠臣的兵卒。 禁军三军之一殿前侍卫。 顾温靠近,一道道冰冷的目光立马投射过来,已有禁军拉起了强弩。相比起驻扎在汴京之前的外军,以及驻守城内的中军,这些殿前侍卫气势明显高了数倍不止,里里外外透露着强军气息。 如此也属正常,狗皇帝再昏庸也不至于不看重自己的人身安全,何况道君皇帝只是昏,但绝对不是庸。 如果长生不是妄想,那么他这么多年来为炼丹,能在连续三个丰年里搞出饥荒的荒唐事就不那么荒唐了,道君皇帝只是一個纯粹的独夫民贼。 “放下武器,不得对温侯无礼。”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身穿金甲,头戴赤羽,仪态威严的将军走出来。 顾温认识此人,殿前侍卫之一骁骑卫的统领金良,将门之后祖上是开国功臣,两年前还是一个纨绔子弟。喜好逛青楼,追求过千凤楼当时的花魁杨善玉。 或许是说出去有点丢家族脸面,金良被家里关禁闭,中途跑出来没钱进千凤楼,顾温恰好遇上了就带着吃了一顿饭。 金良上前抱拳,神态热情说道:“温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顾温也一脸熟络的说道:“顾某也是多日未见将军,改日不知能否赏脸吃个便饭?” “温侯相邀,怎敢拒绝。” 二人交谈甚欢,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 他们确实已经有两年不见,但实际交情连朋友都算不上。金良将门之后,又当上了殿前侍卫统领,也算是一个少年将军。 如此背景与身份本身是看不上顾温一介商贾的,如今能与他攀谈大概率是因为那个还未下来的爵位以及身边亲卫。 这些汴京勋贵都是人精,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 顾温看不上爵位,但趴在世袭爵位上过日子的米虫们可不这么认为。哪怕顾温原本是泥腿子,只要有了爵位他们就会接纳乃至追捧。这也是维系他们的利益,划定出一个外人触碰不了的圈子。 龙桥商贾是一个圈子,何欢卢婵赵丰这些人又是一个圈子,这个世界就是大圈套小圈。 “听闻温侯要封侯了?” “并非顾某封侯,而是皇恩浩荡。” “在下家中尚有一小妹未嫁,不知温侯有没有兴趣?” 顾温的回答让金良神情更加热切,都开始给他说媒了。联姻是世家大族最常见的手段,对方看上了自己侯爵,而自己却看不上对方的世家女。 “金家贵女早有耳闻,若有机会顾某定然上门拜访。”顾温吹了一个彩虹屁,随后他问道:“不过现在顾某更担心殿下安危,不知将军能否透露些许?” 金良左顾右看,见周围无外人在,又想到顾温是九皇子亲信,微微压低嗓音说道:“这事本来就不方便说的,但既然温爷问了,我也只能犯险回答。” 顾温心领神会,道:“顾某最近恰好收到了一罐价值五百两银子的茶叶,明日送到将军府上。” 礼品赠予不算贿赂,这是官场上的规矩。虽然里边大概率是茶叶压着银子,但也算作礼品。而且这并不是想送就送的,搭不上关系你送人家府上只会招来猜忌。 “如此便多谢温爷。” 金良喜笑颜开,随后继续低声说道:“响午,九殿下书房忽然传出异响,亲卫进入其中查看发现刺客随后与其搏斗,动静引来了更多亲卫,有王府下人骑马出去报官。但当时附近的禁军全去了龙桥,故此他又跑到了皇宫外呼喊,等我带人马赶到的时候只是剩下一地尸体。” “九殿下怎么样了?” 顾温面色焦急问道。 不会没死吧? “我来时九殿下浑身是血,但还有呼吸,如今已经送进皇宫太医院也不知怎么样了。”金良叹息道,“如今多事之秋,温侯往后出行注意一点。” 所以死没死? 顾温很急切,但表面功夫没漏泄,道:“顾某受恩于九殿下,将军若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通知顾某,届时顾某定然送上厚礼。” “好说,好说。” 金良爽快应下,顾温身为王府内的亲信,打听九皇子的安危很正常。 虽然不符合规定,但应该不会有事。 ----------------- 顾温驱车离开王府,中途去了一趟水房拿药果,随后返回自己家中。 这一趟下来已经到深夜。 马车上,他忽然想到一个事情,郁华就住在王府里。为了避嫌他没去找过她,但郁华既然在府上,应该知道赵丰死了没有。 可惜我没有联系她的手段,一直以来都是对方主动上门。 顾温扛着药果返回房间,推开房门发现一袭素衣的郁华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借着烛火与月光观赏,时不时用笔墨添上几笔。 她见到顾温,笑了笑道:“你回来了?看来今日收获颇丰。” 顾温下意识把麻袋往身后藏了藏,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路边捡到的。” “那你道运也是极好,这药果可是难得的炼丹主药,每一颗放外边都是价值连城的。其药性刚烈,你服用的时候切莫贪多。” 郁华一如既往没有深究,又低头写了几笔。 顾温放好药果,来到一旁看着对方抄写老祖宗的诗词,字体优美,笔画流畅,比自己的狗爬字好太多了,单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说道:“赵丰被刺杀了,如今送到了宫里治疗生死不知。” 郁华手中书写的动作并未停止,神态没有丝毫停顿,道:“我最近几日都不在王府,也是刚刚才回到汴京,不知此事。” 她确认卢婵不会对顾温出手后,郁华就乘船出去寻找水脉了。至于赵丰的生死,她并不在意,如今寻找不死药的规划里赵丰不是必要的。 而他一直以来也没有提供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只会像一只苍蝇一样嗡嗡叫。 “把手伸过来,我再传你一门功法。” 她难道看出我把所有功法都练到顶了? 顾温有些疑虑,但还是老老实实握住了郁华的手,一如既往细腻冰凉。 郁华眉头微微皱,感知到顾温衣服下伤痕累累的身体,道:“我先帮你疗伤。” “一些小伤....” “打坐,入定。” 郁华少有的多了一分严厉,顾温只好盘坐地上闭目入定,随后便被投喂了一个颗丹药,耳边传来柔和的嗓音。 “伤不及根本,只是气血亏虚,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合格的修士应当时时刻刻不让自己处于劣势。无论伱拿到了何种宝物,也应该先治疗伤势。” “我并无疗愈之法。” “待会儿,我会一并传你。以及这并不是理由,你的经脉已经枯竭,说明你并没有停下来恢复过法力,哪怕只是一丝丝。” 忽然郁华顿住了,她并未探究顾温修为几何,但引导药性通过经脉送往全身时,明显能感觉到并非道基一重该有的样子。 这是道基二重?! 第53章郁华辞别 经脉就好似一条条道路,有大周天,有小周天,每一次修为的提升都是对于经脉的拓展。 寻常大宗门弟子在方外修行本身具备基础,道基对于经脉的变化只会体现在质的方面。但顾温此前完全没有修行过,经脉是处于封闭状态,道基对他的经脉大小提升很明显。 所以郁华能够判断出顾温必然到了道基二重,只是这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我进入大乾时春初,如今春末,他已经第二重了。’ 郁华抿了抿嘴,美眸之中惊疑不定,紧紧盯着近在咫尺平平无奇的面容。 自己那位未曾谋面的宗门大师兄,地榜第一,天命榜第九,站在同时代顶端的三清道子。他修行道基一个月一重,修行一年道基二重,如此已经轰动天下,甚至让无数门派专门派人来打听情况。 每当他修行突破时,修行界各处很快就会有人大街小巷挥舞着含义简报的文书贩卖。 面前这个一袭素黑,在外人看来只是凡夫俗子的男子,他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四日筑道一重,又在三个月后筑道二重。 而他没有三清道子的名誉,也无人关注他如何。 如此才情,此时此刻只有我能看到。 她问道:“你近日修行颇为精进。”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道:“侥幸。” “侥幸到什么地步?” “稍微有所精进。” 顾温感觉脸颊传来一阵冰凉,他睁开眼睛,看到郁华正捏着自己脸颊,他面露疑惑道:“嗯?” “我只是好奇你面皮是不是贴上去的。”郁华一边说,一边用力拉扯顾温的脸颊,洁白的牙齿露出,一直到他感觉到疼痛感都没松手。 “你什么时候突破的?” “侥幸突破。” 顾温嘴巴被拉扯,导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被郁华发现自己的真实修为,他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多了些许的轻松。就好似前世舍友考试对分数一般,问自己考多少分,都是侥幸。 突出的就是一個既谦逊又炫耀。 郁华道:“继续说。” 她现在很好奇这张嘴能扯到何种地步,郁华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扯的人。 顾温藏拙她已经习惯了,就跟泥鳅一样滑溜一不注意就又开始藏东西。郁华不求对方把什么事情都告知自己,但对方每次藏不住都特别能扯理由。 三个月筑道二重也侥幸是吧? “呃....三日之前,我走在龙桥大街上,遇到一个乞丐打扮的神秘高人指点。” “有多高?” “九尺六寸。” 郁华愣了几秒,随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但手上的力道并未停止,道:“我在听。” “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何谓道?” 话题忽然变得正经起来,郁华却不相信对方狗嘴里能吐出象牙。若是其他人她还能猜到对方会引经据典,但顾温一个都受到正统玄门教育的‘修盲’。 但为了让顾温话能说下去,郁华还是很配合的问道:“那什么是道?” 顾温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 郁华透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至道之言,可表天下修士,而三清宗也有类似意思的。只是从一个没有任何修行基础的人口中说出,意义便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相信存在什么神秘高人,就是真的有顾温也不可能与对方交谈,更大的可能是有多远躲多远。但这句话郁华相信是出自他之口,他本就不是凡夫俗子,而是比三清道子更无法用常理看待的天才。 “郁华道友觉得此话如何?可是什么神功妙法?” 顾温眼中透露出试探,他一直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能够修行,那么老祖宗的东西总有点用吧? 此前他信不过郁华,如今对方赢得了自己的信任,所以借机试探一下。郁华身为天榜第一,理应是能看出端倪。 郁华摇头道:“并非神功妙法,如此只会贬低了它。就如此话第一句,道可以言说,但并非大道。” 顾温有些不甘心,又问道:“道友觉得,可以言说的道是什么?” 郁华以为顾温在考自己,思虑片刻,回答道:“道法,一切神功妙法,都是对于道的化用。” 跟历代老祖宗对道德经的注释差不多,郁华不愧是真正在修行的,只是听一遍就能够理解大概。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允许他们化用,而前世至少自己生活的时代不存在超凡。 只是这不是能直接拿来用的东西,我想要真正理解得猴年马月? 顾温顿时兴致缺缺,比起不知多久的未来,他更在意当下。 “我说的不对吗?” 郁华看到顾温神态有些紧张,隐约间像是昔日面对师傅。 顾温摇头道:“道友理解的很对,那高人与我解释了一句,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这是道德经的帛书本版,因为时代久远流传过程中难免有被改动、错写、漏写的地方,故此有许多个版本,这个与郁华所说更符合。 “如此更容易理解。” 郁华又低头思考了许久,她很想沉心专研,如果能够贴合自身修行,或许对于擎苍之力会有新的理解。 但低头看到顾温身上的伤口,她压下对于修道的渴求,说道 “先疗伤。” 在郁华催促下,顾温再次入定,忽然他感觉上衣莫名被解开了,夜晚的气温低,让他整个人感觉凉飕飕的。 顾温又睁眼问道:“还要脱衣服吗?” “你的伤口与衣服黏在一起了,若不脱去伤口愈合后处理起来更麻烦。” “好吧。” 郁华用法力轻柔的剥离线条与伤口,顾温炼化丹药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 当她伸向顾温裤子时,顾温有点绷不住了,又一次睁眼阻止,道:“道友,要不我自己来吧,男女授受不亲。” 郁华皱眉道:“我不讲凡俗的规矩,你自己弄要是把杂物留在血肉里怎么办?疗伤一事岂能如此婆婆妈妈,规矩能有命重要?” “我讲,我讲。”顾温哭笑不得道:“而且有一些残留在所难免,死不了。” 他不是害羞,而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有一个分寸。他们两人目前还没到那一步,至今为止也没有往男女方向发展。顾温很抗拒这种不受控制的关系,他喜欢功利一点,至少掰扯清楚。 而不是跟一个遥不可及的仙子在这里击鼓传花,况且温饱才能思淫欲。 我们只是道友啊。 “既然你坚持。” 郁华转过身去。 在丹药的帮助下伤势快速愈合,遍布全身的疼痛感被一股酥麻代替,顾温忍不住松了口气。 虽然不致命,顾温也能够忍受,但他没有受虐倾向,疼痛消失自然会轻松很多。 顾温睁开眼睛,月光下素白的清影背对着他,或许是无聊踮着脚尖往窗外看。 他重新穿戴好衣物,说道:“好了。” 郁华转过身来,嗓音带着些许严厉说道:“修行练气,唯有自身才是最重要的,其余都是可以抛弃的外物。尚有一口真气在,便足以成仙问道。” “我要离开汴京了,以后伱自己一个人一定要注意。” 顾温面露疑惑,问道:“道友要走了吗?” “明日。”郁华微微点头,嗓音并无太多波澜,道:“昨日我沿着水脉已经寻到机缘线索,方位大概就在临川。如今大乾的宝船已经准备好,停靠在汴京外的漕运司。” “此去路途遥远,吉凶难料,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说着,郁华伸出手来,无需顾温伸手,她轻轻牵起手指,于皎月之下传他真法。 “往后成仙地之外,你若不计前嫌便去三清山。念到你这一次弄的一身是伤,我传你一道保命真法,不至于死在成仙地。” “不知来日还能否陪你去一趟折剑山。” 第54章道圆满法 一道真法。 根据郁华所说,只要在有危险的时候念出擎苍二字,她就能够隔空出手救他。顾温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成仙地,别人连飞都不会,郁华却能够跟神仙一样隔空出手。 要么是她有什么规避天数的特殊手段,要么就是在天数压制后她还保留有如此力量。 或许这就是天命榜的特殊之处,也是其第一的特权,她是唯一一个从天上飞下来的入世者。 郁华的力量足以在成仙地施展出通天手段。 不过我也是有背景的人了! 顾温念头至此,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底气。 其他入世者手段无数,何欢能被他打了数次致命伤一点事都没有,哪天真君下场他都不奇怪。顾温可以不依靠他人一步步蛰伏变强,但并不意味着他要硬抗无法抵抗的压力。 只是拼命是囚徒,不是勇敢。 两门功法,其一《圆满法》,其二《玄愈自在功》。 功法《玄愈自在功》,一门非常简单实用的治疗功法,一共两重。 第一重,玄愈外息,运功快速止血并愈合伤口,法力巨大,故此需要配合补偿法力的丹药一同使用。 第二重,玄愈内息,运功恢复内伤,由内向外不需要打坐入定,法力消耗不变。 一个需要入定,但能够快速恢复伤势,另一个则是缓慢回血。 配合玉清道基的生生不息,只要丹药充足,理论上他能不眠不休一直战斗下去。哪怕深陷军阵也有一线生机,若是能拖上半天时间,军队也得歇逼。 士兵穿着重甲体力消耗巨大,不穿护甲顾温能玩割草。当然前提是自己不受致命伤,要是一不小心被捅穿身体,估计离死不远了。 顾温将心神转移到《圆满法》上,发现在气海之中,此法已经融入玉清心法之中。 气海之上,命格如苍宇,心法如云,玉清心法则是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 顾温二重道基只是走到山脚,而圆满法却在神山路途中建起了一座座宫殿。 道基一重并无宫殿,道基二重山脚尽头有一座宫殿,远远望去上书【五神藏观灵相】。 这是一条岔路,如果他要走这条路要比原本的道路还有长数倍不止。道基二重是淬炼五脏,而圆满法就是在此基础上凝聚出五個灵相,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 顾温从气海之中脱离,睁开眼睛,问道:“圆满法加心法才是真正的道基?” 这是他的感觉,有了圆满法的道基好似多了一丝丝超脱的意味。 “道基没有真假,只是有了圆满法,它才可能达到道基最原始的形态。” 郁华从不拐弯抹角,或答非所问,她又更加详细解释道:“一切道法在流传的过程不可避免被删减,其原因就如我之前跟你说的一门功法只炼三分之一同理。” 顾温道:“学习成本高,筑道法完全不删改很难学会?” “是基本不可能学会,越是顶尖的成仙法越是如此。”郁华点头道,“玉清道基千年未有一人炼成,这已经是阉割后的。” 玉清道基圆满法连三清道宗藏经阁都没有,是郁华自己从擎苍师祖的庙里带出来的。本来以为顾温能习得玉清道基已经实属不易,如今是只能学玉清道基才是实属不易。 “修行开头都是学习前人,而筑道法就是直接学习一位登峰造极的绝世强者。不知多少人一生都未曾触及他们的十分之一,又如何能触及成仙法?” 顾温明白了,真正的成仙法并非所有人都能学会,而也并非所有人一开始就是为了成仙,修行道基只是为未来争个高度。 他又问道:“圆满法,每一重都多了一个小境界,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更多,在实力方面有何变化?” 这是顾温最关心的,如果完全只是境界的变化和未来的高度,他现阶段更倾向于快速提升境界。 郁华反问道:“我本身便是玉清道基圆满,你觉得如何?” 顾温毫不犹豫的坚定回答道:“定然不负道友期望!” 有命格的帮助,以及自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天赋的情况下,顾温怕的不是功法难炼,而是炼了对实力提升不明显。 争取早日炼成去夺了那个鸟位,至少也要把太府司洗劫一空。 顾温入定观摩圆满法,郁华一旁作伴,并讲解其中要诀。 天空渐明,也到了道别的时候。 “你自己一个小心一点。”郁华起身再次叮嘱,顾温拱手郑重说道:“道友一路安好,将来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相处数月,又给予了如此多帮助,顾温难免有些不舍,但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拱手道:“道友,一路顺风。” 心念如细水,传到郁华耳边,她不由得笑道:“你想要跟我走?” “........” 顾温有些意动,但郁华又说道:“但我不希望变成这样,因为道宗与赵家的约定,我若强行带你走既会与道宗再次发生冲突,也会让你面临整个王朝的追杀。而我所寻求的仙缘,未来也必将被天下入世者兵锋所指。 “人活一世,又岂能避免冲突?” 顾温脸上并无惧怕之色,他开始审视局势,当大乾崩塌后自己的去路。 郁华见多了几分赞许,却还是劝阻道:“伱还需要时间成长,并非说你无法胜过现阶段的天才,而是你这一走,需要面对的是全天下的真君。不如等我解决一切,你再来三清山寻我。” “如今的我没有把握将他们全打死,而你的未来会比他们更高。” 顾温眼中意动消退,冷静下来也明白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跟对方走了确实是一条出路,但这条路显然是独木桥,对于两人都没有好处。 他道:“道友有难,无论天涯海角顾某都会赶到。” “我信。” 郁华刚刚踏出两步,顾温又叫住了她,道:“那位高人的话我还没有说完。” “还有?”郁华面露惊讶。 “还有三句话。” 顾温肯定的点头,他觉得拿了对方如此多好处,也该给予一些回报。 或许郁华能从中有所感悟,实力提升了,危险也就少了。 也不知是否有用。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郁华眼中神采大放,大道如雷音,声声不绝响。 她回过神来,郑重拱手弯腰对顾温行了一礼,这是天榜榜首道门天女,今成仙地最强者的认可。 “郁华在此,多谢道友,望道友大道不绝,万古常存。” 前面一句只是对于大道存在的一种阐述,而现在却已经开始对大道进行解释。 顾温问道:“不知道友有何领悟?” 他能感觉到对方气息有些变化,又无法形容。 “握住我的手。” 郁华伸出手来,顾温没有犹豫,伸手轻握,又一次被对方紧紧抓住。 随后他身体飘了起来,被拉扯着飞出了窗户,朝着九天之上掠去! 感悟是跑路? 第55章直上云霄,一观天外! 清晨的汴京城。 何欢从屋内走出来,他伸了个懒腰,忽然他面色一僵,抬头看到一抹白光直冲云霄。 法力汇聚眼睛,视线中多了一缕缕灵气,再往汴京天空,一个无边的巨人冲天而起,无穷无尽的天数落下也难以压住巨人。 只手擎天! 他只感觉头皮发麻,无法理解为何在成仙地有人能够飞遁九天。 “究竟是何方神圣?” 晨曦落到皇宫内,巨大丹炉前,盘坐多年的老道士缓缓起身,在殿前侍卫惊讶的目光中,他走出了宫殿。 宫殿外,刚刚入宫的大内总管冯柏舟正仰着头,满脸惊骇之色,又见道君皇帝出来,道:“陛下,有人能在成仙地飞遁!这....这不合天数啊....” 道君皇帝仰望九天之上的法相巨人,微微伸手,随后又缩了回去。 他直言自语道:“这便是仙人之力吗?举天数而飞升万丈,以至我等凡人不可视之。” 大内总管冯柏舟听闻仙人之力,立马想到了一个人,道:“那是道门天女?” 道门天女,这是天命榜给予的称谓,也是历代三榜称谓最大者。 每一届三榜都是依据名声道法添字,强如三清道子也只敢称三清。而她却是道门,其重不言而喻。 同时郁华一开始是无人知晓的,只是三清道宗的一個普通弟子,但她一站出来便登顶天命榜首。有人不服,有人疑惑,但她好似谪仙转世,天生至圣,无人能够撼动榜首之位。 便是那位折剑山九世剑尊,也只能位列第二。 此前皇宫之行,郁华第一次展示实力,但还能在理解范围。 “无事。” 道君皇帝漠然转身回到宫殿,重新盘坐在长生丹炉前。 “她一人之力,未必能把天下人全打死,而三教九流不会允许一位活着的仙人存在。他在典籍里享尽膜拜即可,真走出来便太可怕了。” 冯柏舟问道:“那陛下为何要帮三清道宗?” “不死药,这是最后一味主药。” 道君皇帝继续将灵药投入长生炉,忽然想起了赵丰,道:“丰儿,如何了?” 冯柏舟面色难看说道:“身负重伤又凝聚道基失败,估计是废了。” “无事。” 道君皇帝一如既往淡然。 “区区根基受损,嫁接他人便好。” ----------------- 九天之上,两道身影突破云层,晨曦东起,晴空一鹤排云上之上,万里云彩映金光。 顾温第一次站在如此之高,他腿有些发软,忍不住微微抱着郁华。而郁华并不介意,罡风吹起轻纱,宛若天仙的容颜带着几分调笑说道:“你还怕高?” “顾某之前又没飞过。” 他声音有点发颤,前世坐大摆锤都没这么高,飞机更是一辈子都没坐过。 郁华脸上少见露出一丝丝狡黠的笑容。 此次并未如往常一般安慰他,反而加快了速度。 扑打在身躯上的罡风让顾温只能更加贴近,唯有贴着她才能够喘息。 “成仙之地飞遁,需承载天地之重,道基九九合一,悟得超脱之道。我本无道基,承接于师祖,但自始至终还差一丝才能融会贯通。” 道德经并非什么绝世神功,只是对于道的解释,如此又胜过一切神通法术。熟读者千人千面,而郁华所悟,自然是此间最上乘。 郁华的声音夹着九天狂风,脚下汴京城越来越小,头顶青天越来越近。 “托道友一言,我领略到了昔日师祖之风采,你我当共观之。” 顾温仰望着她的背影,被她带上九天之上,好似连自己也得道成仙了。 在成仙之地,她好似谪仙。 “且看这成仙之地外,方外之世,天外之天!” 郁华抬手撕裂苍顶,天地轰鸣,万里长空被缓缓撕裂出一道裂痕,一缕不同于阳光的光彩落下。 七彩之光落到顾温瞳孔里,映照出一个崭新的天地。 天穹之上有树高万丈擎天而立,有仙山游离虚空缥缈而立,有无尽之八方大地,如漫天繁星之洞天悬挂。 天地万类,共存共荣。 “这便是修仙界?” 顾温瞪大眼睛,他伸手触碰如薄膜的天穹。 “没错,这便是修行界。” 郁华牵着顾温的手,另一只手为他指明各方。 “那是我三清山,立于九天,地广九千里,共八百峰。” “那是万妖界树海,一树造天地,一枝挂洞天,三十六洞七十二妖圣。” “那是兵家折剑山,内有法剑八百万,灵剑十万八千,仙剑一百零八,而属于你的便在其中。” 顾温将脸贴在天穹之上,心中憧憬油然而生。 修行,修仙,超脱! 这才是他应该追求的天空,这才是他应该屹立的大地。 “顾温!” 郁华捧着顾温的脸庞,声音压过在天地罡风。 “你绝非赵家家奴,你当是那降世谪仙。今红尘落难,但有朝一日必能大道朝天,力压天下万类,开创出第三十七个成仙法。” 起初她以为只是一个千年未有之天才,如今反倒是自己看轻了对方,他已经不是能用天才形容的。 他是与昔日屹立于天地间,镇压一个个时代,创造三十六成仙法的成仙者一般。 “这片天地很精彩,但我想有你才会更精彩。这个世界需要绝世之人,绝非一群被称之为天才的猴子。” “伱何时才能人杰第一,地才绝顶?” 她从未渴求我半分,也未曾要求我任何,只是纯粹对于道的向往,对于天赋的欣赏。 我等皆为道友,皆为求道。 顾温褪去往日伪装,笑容灿烂而柔和道:“来年春,再见仙子,敢叫天下无英雄。” 一观天地之广大,万物之繁盛,再观道心璀璨。 凝聚五藏之天髓,一藏两载天髓,如今一藏一载天髓足矣。 第56章天髓十一载,道友发财了 江面,一艘宝船停靠,官吏驱使力夫将一件件货物装上船。 老驴百般无聊躺着,耳朵微微颤抖,抬起头来,只见郁华凌空踏步而来,飘然落在船头。 一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如见天神,纷纷跪下磕头,一声声祈福此起彼伏的,好似把郁华当成了神仙。只是直接原地许愿,只能说很符合百姓有点敬畏但不多的特性。 也就今日一拜,明天不灵就不拜了。 老驴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瞪大眼睛,道:“我的小祖宗,你....你怎么能飞了?” 飞遁与身法轻功是两种概念,后者只是看起来像飞,但原理只是把自己抛出去,然后通过身法让身体轻如鸿毛飘的更远。 而成仙地为孕育各类仙缘,地脉之气重如铅铁,吸纳一切清气,导致明明有堪称天地一绝的灵气汇聚,却又异常稀薄。 也导致一旦施展飞遁相关的手段就好似要被吸入大地一般,地脉之气会真的把人拉进地理。故此就是老驴也不敢飞起来,怕一不小心法力耗尽把自己摔死。 可郁华却好像一点没受影响,落地极其轻微,根本没有引起地脉之气。 郁华微微点头道:“有所收获,对于擎苍师祖的传承有了新的领悟。” 老驴眼睛瞪得更大,绕着郁华走了几圈,不敢置信道:“你该不会道基圆满了吧?” 典籍中有记载,道基圆满者,半步超脱。 道基圆满可以在一定程度不受天数限制,而郁华能够凌空飞行不仅是超脱天数吗?! “小祖宗,你真成祖宗了。” 老驴彻底服气了,他很清楚道基圆满意味着什么,七重道基有望问鼎第三境,九重道基可成当世顶尖,九重之上为圆满,无不是横压一世的无敌之人。 圆满与道基从根本上就是两个东西,唯有圆满才能成仙。 郁华并未拿正眼去看老驴,瞥了一眼周围民夫与官吏,道:“去一趟临川需要如此多东西吗?” 老驴解释道:“赵丰本应该要同行的,这些也是为他准备的,但现在看样子是来不了了。” “当真娇气,全部丢下去,马上开船。” 郁华命令好似天谕,无需官吏命令,无形的威压已然让众多民夫下意识遵从,开始往外搬东西。 随行官吏上前,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闻下一道命令。 “你们也下去。” 所有民夫与官吏下船,老驴也顺势跳入水中,它自然不是跑,而是郁华命令它推着船走。 本来这种苦力活作为神兽是绝对不干的,但如今老驴从善如流,遵从对方一切命令。 如果她只是道门的花瓶,那么宗门就会干涉她的喜好。 如果她是货真价实的天女,那么宗门就会服务她的喜好。 实力是一切的根本,老驴并不抗拒郁华比自己强,三清道宗也不会。 天地之间万类竞争,修行之上强者为尊,宗门想要发展就必须也必然只能存在一个声音领头,上位者可以听取意见,但绝不能听从意见。 宗门领导者与弟子因位置不同,需要有不同的行为准则。 清晨的江风推动着船身,水下好似有一条水龙在托举宝船。 随着道门天女远去,对于汴京的强者们而言,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 ----------------- 顾府。 顾温躺在床上,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遨游九天,撕裂天穹,一观天外天! 他已然知晓修行除了保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目标,那就是去一观这天地的壮阔。他想登上高悬九天比前世家乡还要广大的三清山,他想要去一睹八百万法剑的折剑山,去见识悬挂洞天的建木。 这個世界很精彩,绝不只有大乾这方寸之地。 “修行,唯有修行!” 顾温一个鲤鱼打滚翻身下床,打开角落的麻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五十斤药果,得吃到猴年马月啊!真是幸福的烦恼。” 五十斤药果,大约一千六百颗药果。按照之前的经验五十颗药果能得一载天髓,换算一下就是约莫三十三载天髓。 而这么多药果,如果光靠买的话,就是能买到按照黑市五十颗一千两的价格也需要三万两。 杀人放火金腰带!果然致富手段都写在法律里,以后得多打劫一下大乾官府。 顾温一口气吃了两百颗,吃得都有些胀气了。 他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学习一下怎么炼丹,不然以后万载天髓真要吃到猴年马月。 天髓如火流星雨般在气海盘旋,天髓不断增加,以一种疯狂的速度上涨。 【五载天髓】 五载? 顾温愣了一下,五十颗药果一载天髓,怎么多了一载天髓? 他低头看了一眼果实饱满的药果,立马恍然明白,之前吃的都是劣果,手里的都是要献给道君皇帝的好果。 药效自然要强上不少,大约多了百分之三十的天髓,那么最终他能得到的天髓至少四十载。 狗皇帝天天吃这么好,真该死啊! 太阳东升又西落。 顾温呆在房间里专心吞服药果,随后炼化完药性,又吞服药果,如此循环往复。 从早吃到晚,总共才吃了四百颗,总共获得十载天髓,加上此前啃太府司药材与人参的天髓,一下子就恢复了十一载天髓。 而之所以没有继续吃是因为太撑了,以及体内药果残留的药力过多。此前一次性最多也就吃一百颗,这次直接暴涨了四倍之多,并且药性强上不少。 导致顾温身体极其燥热,不得不打坐炼化药性,将这些药果的药性全部转化为法力,气海之中的法力很快又从此前龙桥抢劫的枯竭,恢复到篮球大小,进而是水桶存量。 四百药果在对于法力的补充只比一枚养气丹好上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养气丹值这么多药果,而是炼丹一道的神妙所在。 可惜我不会炼丹,也没有这个条件。 又是夜半,更夫敲锣声传来,隐约间还有婴儿被吵醒的哭声。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 【天髓十一载】 十一载天髓,多么美妙的数字! 他平复心绪,琢磨起了现有功法。 “道基,圆满法,疗伤之法.......” 这是顾温目前最需要领悟的,首先是一切的根本玉清道基,之前没有提升是因为对于实力提升并不大。但也只相对于枪法而言,如今枪法只差最后一境圆满归法。 昭烈枪要达到圆满,必须孕育百丈法相之身,需要的天髓到了无法估计的地步。 顾温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与圆满的差距太大了,这一步单纯靠天髓所消耗难以估计,就好似让一个凡人一步成仙一样。 顺位下来心法就是首要目标,疗伤之法也是必要的,若是以前顾温会先选疗伤之法,但现在不一样了。 道爷发财了,全都要! 第57章接连突破,步入圆满 “如今我有十一载天髓,而玉清道基只需要五载就可以突破或者圆满,还有六载天髓需要分配。” 此前玉清道基第三重需要十载天髓,顾温在一观天地之广阔后,他对于道基的参悟更上一层楼。所以只需要五载天髓便能达到《圆满法》门口,又或者直接突破。 玄愈自在功,除了能疗伤以外,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它和灵玉护体诀一样出自同一个宗门。 兵家第三,坤元门,基于阵法一道推陈出,将阵法与兵家法相融合,凝聚兵势灵相,一人即可成军,好似一个移动的阵法。 顾温内观气海功法虚象,得出需要一载天髓即可圆满。不知是不是自己修为高了,消耗比此前的落月步与灵玉护体诀要少一倍。 “如此我还能多练一门功法,考虑到之前对于幻术毫无办法,便练玉清剑诀吧。” 心剑可斩幻觉,但他的玉清剑诀只有一重,并且本身孕育剑意时间短,故此派不上用场。而玉清剑诀领悟高了,孕育剑意的速度自然也会变快。 天髓不是灌顶,却也能够快速成长。 打定修行的功法,顾温入定养神,片刻之后驱动命格。 天髓如流火,一落万法生。 一载天髓瞬间融化《玄愈自在功》,入一重,破二重。 一重外息盘坐快速愈合伤口,二重内息缓慢自主恢复伤势。 五载天髓孕育玉剑,剑意嗡鸣,剑光万丈,无数剑影这残光之中演化,迈入二重,以念御剑。 如此只消耗了三载天髓,剩余二载天髓又推进了第三重的三分之一,距离第三重还需要四载天髓。 他在剑道方面的天赋不如道基与枪法,故此消耗颇大。 五载天髓注入五脏,心肝脾肺肾泛起一丝丝金光。 道基二重外炼玉体,内炼五脏,五脏之上还有神藏。 顾温站在了玉清道基所化神山,面前是两条路,一条通向更高的第三重道基,另一条是更艰难的圆满法。 一窥宫殿,五尊神像屹立。 顾温走入大殿,他当然要最圆满的道基,最极致的功法,如此才能绝世无双。 他不需要考虑能不能炼成圆满法,只要不是类似剑意与法力一样需要时间去打磨,这种专门考验悟性的对于顾温反而最简单。 命格可以让他水到渠成参悟功法,自身的天赋也时不时会让消耗的天髓减少。 大殿之中,五神共存,一缕缕道韵落下,顾温心中升起明悟。 道基三重圆满法,五神藏观灵相,可凝聚五道灵相。 灵相即为法相的雏形,寻常天才凝聚一个灵相就足够了,宗门天骄一般凝聚两個灵相,类似卢婵这种会凝聚三个灵相。这既是他们所修筑道法的极限,也是他们个人的极限。 玉清筑道法又不是不外传,道宗大门敞开,是不想学顶级成仙法吗? 郁华告诉顾温,除了可能存在的隐藏天骄,目前唯一一个凝聚五灵相的只有三清道子。 他所修行的是太清法,同样能够凝聚出五个灵相。 五灵相,需要二十五载天髓。 顾温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金光,微微一吸气房间垂帘微动。 随后用力吸气,垂帘疯狂摆动,桌上的茶杯被气流挪动。 一吐气,茶杯飞起砸到墙上,还未撞碎,顾温抬手一抓使用御剑之术牵引到手上。 吸气成涡,吐气成风,体魄超凡! “再走一遭龙桥,我将不惧狐仙,她撑不过我三招。” 顾温如此做出判断。 缘由有二,其一道基提供了更高的法力与力量上限,道基就是承载天数压制的根本。其二玉清剑诀二重,其威力增长了一倍有余,剑意凝练速度两倍,足够破除幻术。 这也是为什么顾温要花费五载天髓提升心剑的原因,不是每一次都能力大飞砖。 道基二重巅峰,玄愈自在功圆满,玉清剑诀二重以念御剑。 一夜之间,实力暴增! 顾温眼中闪过一丝丝杀意,心底逐渐泛起波澜。 “若是那个太监,应该能平手,但我还有大约三十载天髓。凝聚五灵相,突破到第三重道基,他同样不再是我的对手。” 他记得郁华说过,道君皇帝要守着他那个丹炉是不会离开皇宫的。结合这些年来皇帝炼丹要长生的传闻,以及太府司搜罗天下珍宝送入宫里,不难猜测出狗皇帝真的在炼长生丹。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许多时候人的忍让只是没有反抗能力,一旦有了力量就会抑制不住使用暴力的想法。但顾温清楚还不是时候,至少不是毫无准备的去进行宣泄。 这句话最后还有一句叫慎而重之。 他看了一眼麻袋里的药果,闭目炼化药性。 一天能吃四百药果,不代表一天能将其完全消化,他预计需要大约十天时间,先把资源完全转化为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若我三重道基之圆满,裹挟昭烈法相,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天家贵子如何不能杀? ----------------- 七月小暑,天气炎热,上蒸下煮。 顾府的下人买来碎冰,把杨梅、桃子等时令的水果切碎放在冰里做成冷饮。 原本府中还有一处水车凉房,用水车将水送上屋顶,水会沿着渠管流至屋檐四角,四角挑檐的檐尖便有银流喷泻而下。随后水车的转动同时还带动“扇车”转动,像是前世电风扇一样送风。 但由于维护成本太高,一年要花个上千两,有这个钱能天天啃冰块了。所以顾温就把这东西拆了卖出去,转手还能赚几百两。 这本来就是之前府邸主人的遗留,顾温是完全不心疼。 中午,由于有几个商贾‘朋友’找上门来,都是龙桥的商贾,如今却因门窗税到处借钱。 天上琼楼,人间龙桥,万金一掷散,千金难填欲。 他们这些掌握龙桥的大商贾不知是这汴京城几百万人,乃至千里之外无数平民百姓的传说。外人传‘龙桥一间,日进斗金’,以为这些钱都进他们兜里了。 若是真的,他们确实不缺这一千两,就是官府找他们要一万两又如何,谁账本上不是几十万两进出? 可在这一刻,龙桥商贾声色犬马的底色被揭开,其实他们也没多少钱财。 顾温借出去了三千两,分别是万宝钱庄十几个掌柜之一许掌柜,售卖玉器的玉堂李掌柜,一个是售卖药物的大药房陆掌柜。 江富贵一脸肉疼道:“爷现在世道那么乱,您就不怕收不回来吗?” “我要的不是钱,而是人情。钱庄、玉堂、药房,每一个都掌握大量资源渠道。” 顾温拿出账本,小小添了几笔,通过水房账单弄了三千两,又把此前自己雇佣‘临时工’的工费算上用来平账。 如此他没有支出任何钱财,而他们就如自己,只需要施加一点点力就能撬动大量资源。 只是风险大小问题。 况且世道不太平,金银虽然不会如铜钱一样贬值太多,但能买到的东西与作用性不可避免一落千丈。 乱世之中,拳头才是最大的价值。 秦勉从外边走进来,在顾温耳边低语几句。 顾温眼神微凝,转头道:“富贵,你不是想去南方吗?” “嘿嘿嘿不去了不去了,爷您都封侯了,还请南方作甚?”江富贵连连摇头,却见顾温坚定说道:“你得去,因为泽州郡可能要丢了。” 泽州郡丢失,意味着大乾腹地暴露在胡人铁蹄下,也意味着大乾失去了最大的粮仓。 摇摇欲坠如此久的大乾,终于还是要开始向深渊滑落了。 第58章购置兵器 江富贵愣了许久,他不是聋子,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楚,却不知道为什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爷,泽州郡怎么可能丢,虽说泽州郡地广便于骑兵,可他们这些胡人都是马背上的孙子。溜达一圈不回去,不是找死吗?” 胡人南下劫掠常有,但几乎都没办法久留。因为他们几乎是没有后勤补给的,南下就是为了抢东西,抢完后每个人都叮叮当当带一大堆东西,基本无法作战。 有时候都不需要大乾派兵,据城而守的各大城池就能让他们不敢久留。 一旦大乾大军到场,他们必死无疑。 一旁的秦勉说道:“恐怕不是胡骑那么简单,有地方势力勾结胡人造反,而且我听说朝廷已经准备召回镇国上将军了。” “所以富贵你先去南方,也算是给我留条后路。” 顾温转头又对秦勉道:“有劳秦十将了,这五十两银子是答谢,若你以后也想去南方避一避可以随我一同。” 秦勉面露喜色,知道自己算是半只脚踏入顾温麾下了,连忙抱拳说道:“温爷客气了。” 然而顾温不信他,只是安排江富贵去南方是瞒不住的,同时通过这件事情试探赵家态度。 他不走,手下人能不能走? 次日,顾温得到消息,江富贵没走成功,被漕运司卡了通关文牒。 随后他又通过一些人脉运作,成功把江富贵与他的家人送了出去。 由此顾温确定赵家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放自己走,但大概不是因为察觉自己的修为,其根据就是他可以通过人脉运作送人出去。 因为任何命令是存在时效性的,最初下达会极其严格,越往后若没有什么动静就越松弛。 如此府中必然有眼线,亲卫,下人,院护都有问题。 顾温叫来了秦勉,二人私底下见面,他开门见山说道:“秦十将你觉得如今大乾如何?” 目前他是最没有嫌疑的,因为如果他是眼线,江富贵就无法离开汴京。 秦勉愣了一下,一瞬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观察顾温的神色。 顾温继续说道:“我觉得如今汴京并不安全,北有蛮子与边军厮杀数年,内又有胡骑占去了一郡之地。顾某早年间在南水购置有一些田产,想要暂时离开这汴京之地,想听一下秦十将的建议。” 如此开门见山的言行,秦勉没有再掩饰,道:“回温爷,在下实话实说边军战事一直焦灼,如今把上将军与一部分精锐召回平叛,边疆必失。” “但朝廷又不得不这么做,若让胡人在泽州郡站稳,神都之地将完全暴露在敌人铁蹄之下。所以朝廷一定能平叛,温爷无需担心。” 顾温道:“只是暂时的,不如先去南水站稳脚跟下半生好安生。” 他想要离开很正常,至少外人挑不出毛病,一个商贾面对乱世不想着逃才奇怪。 “温爷的意思是?” “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個驿站文牒,你若愿意可以随我去南水。” 驿站文牒相当于大乾畅通证,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买得到的,但如今的汴京乃至大乾倒卖官家东西很严重。只要有人脉和钱,基本什么都能买到。 秦勉面露欣喜,道:“是。” 他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兵卒,如今当了十将也是拜顾温所赐。而作为军营中人,秦勉其实更不看好大乾,他很清楚大乾军队糜烂到何种地步。 边军尚且好说,有闻人武大将军治理,边军的战斗力毋容置疑。但除了边军以外,大乾其他地方的军队乃至汴京禁军其实都已经半瘫痪。 能跑他肯定想跑,而顾温的能力他是认可的,跟着吃饱饭不成问题。 又过了一日,文牒买到了。 顾温确认秦勉没有问题,同时赵家对自己的监视既没有减弱,也没有突然加强。 ‘赵家还不知道我具备修为,若是知道了恐怕禁军早就包围了这里。’ 他不打算跑,因为汴京依旧能够让他快速获取天髓与帝浆。而且随着自己实力的不断提升,就如同滚雪球一般,顾温获取资源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现在乱动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先炼化药果,有了实力赵家一切举动都是虚妄。 同一天下午,顾温接到了殿前侍卫统领的书信,由秦勉送来,他不知顾赵恩怨,一脸欢喜的走进房间。 “太好了温爷,九殿下没死!” 正在处理吃饭的顾温眼眸微冷,轻轻放下筷子,接过书信扫了一眼,大致内容就是赵丰没有死,如今还在太医院疗养。 他由衷的笑了,道:“没死就好,我还真怕他死了。” 如果赵丰死了,他都不知道除了收集天髓以外,还留在汴京干什么。 【天髓二十载】 顾温看着已经少了一大半药果的麻袋,由于吃太多药果的缘故,他只是看到红果就感觉恶心。 但生活大部分时候就是吃屎,他哪怕不需要也得咽下去。 闭目继续炼化药性,如今他的气海已经从水桶变成了大澡桶,突破第三重后应该能变成水池。 夜半,顾温睁开眼睛,穿上夜行服,带上龙虎丹与凝道丹。 今天是约定买法器的时间,卖家是兵家第二的乾龙山庄传人。顾温想从对方手里买一件灵宝,弥补自己没有兵器的空缺,进一步提升实力。 ----------------- 龙桥月下。 何欢与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站在桥下,江水映照明月,明月随江波而动。 近日龙桥戒备森严,他们在此处停留理应很快就会引起禁军注意,但一道无形的薄膜遮掩了他们的身形。 顾温在远处以法力凝聚双目才能看到二人,他运转落月步,身形如鬼魅,三个腾挪便落到何欢十步以外。 何欢与大汉转头投来目光,只见一袭黑衣斗笠走来。 前者带着笑容迎来,何欢微微展露气息,笑道:“红尘兄,不知吃了凝道丹后,道基可有精进。在下虽然没有服用凝道丹,但侥幸突破道基二重。” 话音刚落,顾温身上细微的气息展露,隐隐间有赤龙盘旋。 无比浑厚充盈的气息,二重道基巅峰步入圆满与三重无异。在何欢眼里赫然就是三重道基,而且不是刚刚突破法力消耗的亏空状态。 何欢笑容戛然而止。 顾温嗓音低沉道:“贫道也侥幸突破了。” 出门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修士交流以修为高低划分,藏拙是为了保护自己,展示是为了让别人迎合讨好自己,提升自己的价值。 同样的谈生意,同样的价格,顾温去谈和江富贵去谈往往是两种结果。江富贵还需要讲价,顾温是单方面提要求。 无需顾温开口,身后‘大汉’就已经走上前来,拱手道: “地榜第八,乾龙山庄的传人,慕容素月见过道兄。” 嗓音柔和,宛如春日黄花。 顾温面露奇怪,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对方,忽然想到此前跟郁华说的九尺六寸,面前这个人恐怕十尺都有了。月光恰好照到对方脸上,五官好似颇为柔和,像是个女人。 脖子并无喉结,全是粗壮的肌肉,可谓是铜浇铁铸。 给顾温看到一愣一愣的。 第59章玄重枪 慕容素月注意到顾温目光,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解释道:“乾龙山庄以铸造神兵闻名,故此需要炼体,并非我生来如此,让道友见丑了。” 顾温回过神来,拱手回礼道:“是贫道无礼了,千人千面,不过皮相之别何足挂齿。” 何欢也站出来打圆场,道:“红尘兄这个反应也是正常,毕竟慕容道友容颜貌美。” 这也是顾温愣神的原因,他不是没见过美人,他见了郁华面容后去千凤楼都不带有反应的。阈值拉的太高,对于寻常美貌完全没反应。 慕容素月只看面容其实貌美,但还没到超凡脱俗的地方,可配上一副两米三起步,铜浇铁铸的身躯就不一样了。 这可比什么细枝挂硕果更扎眼。 气氛缓和,顾温开门见山说道:“我需要一件趁手的长兵器,最好是枪,可以收纳自如。” 慕容素月道:“凡器一枚上品龙虎丹,法器至少五枚上品龙虎丹起步。灵器难得,我如今借助成仙地资源也才炼了三把,最高中品。” 根据郁华所传的御器宝鉴记载,器物分凡,法,灵三个等级,每一级又分上中下三品,一共九品。 凡兵并非寻常铁器,而是能够灌入法力起到增幅作用,一般刚刚练气的修士所用。剩余法器与灵宝有着更大的威力,区别只在于是否存在灵性。 器物终究只是器物,重点在于用来干什么,又是谁用。 当然任何一道都有极致之物,器物之极致是道兵,仙器,至宝。此类宝物已经不是能用品级形容,故此是不存在上中下品级的。 “长兵器的话,凡兵十把,法器三把,灵宝一把。而收纳至少需要法器,并且在威力不变的情况下价格会贵上五成。” 慕容素月手伸向腰间布袋,一抹灵光闪过,从中掏出了几样小物件。 一个银色手环,一個玉佩,随后又分别变化为一杆银枪,一杆大戟。 顾温都拿过来试了试,一旁慕容素月介绍其功效与价格,银枪是一件下品法器,需要六枚上品龙虎丹。大戟是一件上品法器,需要一枚凝道丹。 两件武器他都很满意,但挑选商品总是想要更好的。 顾温问道:“灵宝可有长兵器?” “有。”慕容素月点头道:“但我觉得道友不一定能买的起,大概率也不会买,因为这是用玄重铁制作的。” 她又从腰间布袋中掏出了一根手指长的铁杵,随后注入法力幻化为一杆漆黑色的‘大枪’。 灰朴朴的质地,枪杆表面有些凹凸不平,唯有尖尖的枪头才能让人觉得是一件兵器。 顾温接受入手极沉,估计有个两百斤重,都快赶上一个成年人了。 兵器一斤重,手要十斤力,以顾温如今的力气拿着也有些费力。 “太重了。” “这便是玄重铁,我偶然得之,本来能够在宝地孕育下变成一件上品灵宝。但由于地龙翻身,孕育过程被打断,它也就成了一件下品灵宝。” 慕容素月一脸遗憾,她见顾温有些意动,反而劝阻道:“玄重铁坚硬无比,我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打磨,它说是一把枪更像是一块铁,并没有什么额外加持。” 顾温抓住关键问道:“仅凭硬度就能达到灵宝级别?” “玄重铁是极好的阵法阵基材料,但你见过有人拿城门打人的吗?” “我要了,多少钱?” 一旁何欢想说些什么,但碍于规矩只能忍着。他作为中间人只能保持沉默,双方交易各凭本事,看走眼吃亏就是自己的问题。 慕容素月见对方如此坚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玄重枪,或许这枪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她也没打算坐地起价,自己看不出来就是无缘,道: “两枚凝道丹,不过我想与道兄交个朋友,一枚即可。” 一个具备兵道法相的天骄,地榜第五,人榜第十,值得她主动去结交。 “成交。” 顾温爽快的拿出了一枚凝道丹,这种高级丹药对于他作用不大,本来就是当钱用。 武器玄重枪入手,剩余高级丹药凝道丹两枚,上品龙虎丹十枚,中品龙虎丹五枚。 顾温选择玄重枪的原因很简单,并非觉得这是什么隐藏的绝世兵器,而是适合自己。昭烈枪对于兵器的损耗极大,上一次用的普通长枪已经完全报废,甚至可以说打到后面是顾温不让它散架的。 它的硬度足以承受住昭烈枪法相,它的沉重抡起来也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力。 由于玄重枪灵性极其微弱的缘故,顾温稍微运转法力几个呼吸便将其炼化,这无疑比天生反骨的碧眼水波珠顺眼多了。 顾温收起玄重枪,又道:“道友腰间的布袋可还有多余的,在下想用凝道丹和龙虎丹换。” “红尘兄还有凝道丹?” 一直沉默的何欢忽然出声,当他肯定顾温拿出两枚凝道丹,暗暗咂舌。 他突破第三重完全没有依靠凝道丹? 慕容素月看到凝道丹眸光微亮,道:“乾坤袋我还有一个,只是由于我需要装需要材料,故此容量可能有点大。若要买的话需要三枚凝道丹,不知道兄能否接受?” 成仙地对于所有道法都有压制,乾坤袋此类涉及空间的器物更是如此。所以他们的乾坤袋都是特制的,同等的容量消耗是外界的百倍。 一般人是不会考虑大容量的乾坤袋。 “可以。” 顾温拿到了一个淡黄色巴掌大小的袋子,慕容素月获得了三枚凝道丹,双方都极其满意。 一次性把凝道丹全部消耗顾温一点都不心疼,反正自己又不需要靠嗑药凝聚道基。顾温也不担心对方会提低价,市场价是透明的,对方与自己接触的身份是一个地榜第五的天骄。 人总是会下意识无限高看一个强者,而忽视人无完人。 他把玩着乾坤袋,好似前世第一次拿到手机一般。神念往里一探,只见里边是一个两立方大小的空间,估摸等同于一个两米长的大鱼缸。 顾温收回神念,转头对何欢说道:“当初我们若是有这么一个乾坤袋,也不至于少拿那么多东西。” 何欢扯了扯嘴角道:“成仙地有限制,不是人人都有慕容道友那么大的乾坤袋。我倒是有一个,但平时顶多装点符箓丹药。可惜现在太府司有个老太监寸步不离,没办法再去光顾了。” 顾温望了一眼太府司的方向,再过三日他就能把药果消耗完毕,如今法力也比之前膨胀了两倍之多。 ‘到时候那个老太监便不是我的对手,但得先打听清楚下一批贡品送来的时间。’ 这时,何欢忽然说道:“赵家九子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由于我和红尘兄在龙桥闹出的动静,导致那家伙被刺杀了,如今又被道君皇帝救了回来。” 顾温装作置身事外,似随意般问道:“刺杀一个筑道都没有的废物干什么?你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但天下底下想要他们赵家死的多了去了,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宗门在摩拳擦掌。”何欢摇头道:“至于理由很简单,赵丰是目前唯一活着的皇子。” 唯一?! 顾温眸光微动,他记得除了太子死了,其余皇子都去封地就藩了。 难道他们现在全被杀了? 虽然藩王全灭很荒谬,但若是方外仙门参与,那一切又显得很正常。 慕容素月插话道:“我听闻道君皇帝将法相融入王朝龙脉,所以各大宗门无法撼动他,如今大乾正在被大宗门拆解。” “迟早的事情,不然你们以为道君皇帝这几年这么火急火燎收集灵药?不就是想争取在被肢解之前炼出所谓的长生丹吗?但这不是重点,那是真君们的事情。” 何欢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拉足了两人的期待感。 “赵丰承担了一部分国运,帮道君皇帝抵挡了部分反噬。所以道君皇帝是不会让他被废的,他恐怕会找一个倒霉蛋供养赵丰。” 一缕凉风吹拂而来,微微吹动顾温的发丝,斗笠下那双墨黑的眼眸掀起波澜。 却也只是一丝丝波澜,今时不同往日,力盛者总是能够从容。 且不说他很快就会突破圆满道基,现在的汴京道君皇帝走不出皇宫,老太监杀不死自己,他现在随处找处城墙都能用身法翻越出去。 第60章册封温侯 赵家不可能知道我具备道基。 顾温是如此肯定。 因为他此时此刻能站在这里,没有被赵家发现就已经说明问题。 换位思考赵家不会在意一个凡夫俗子平日里在干什么,只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动就好。在他们眼里顾温就是一个家奴,翻手间就能够压死。 而如今的顾温却已经成长为了一尊下山虎,二重道基巅峰即将铸造三重圆满道基,兵家法相,具备护体、身法、疗愈等完整功法体系。 人榜第十,地榜第五。 以上随便一个让赵家知道了,估计对方会恨不得把十万禁军都派过来。而不是只派几個禁军监视,这些禁军还是可以被买通的。 不过提起供养,顾温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第一次见郁华的时候的事情。 ‘郁华给了我一枚护命丹药,说不吃可能活不过而立之年,而我在这之前身体一直很差......’ 顾温回忆起过去时常心悸疲倦,不由得眼中寒意更深。 夺人仙缘还不够,他们一开始连命都没打算给我留。 他本以为自己对于赵家的杀意已经到达了极致,对于赵家畜生的认知已经足够,没想到对方总是能不断刷新自己的下限。 一个人再畜生也不至于像赵家这样吧? 顾温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以至于身边两位宗门天骄都没察觉。 他们恐怕也很难体会到顾温的感觉,一个在泥潭里挣扎爬起来的人,越是临近暴风雨,越是风平浪静。发自内心的平静,读心也难以察觉异样。 慕容素月疑惑道:“道君皇帝以炼丹著称,曾经以丹道登临地榜第一,他应该能炼制出弥补道基的丹药。何必犯险去找一个有道基的天骄,真当就他们有真君吗?” 她有些不相信,能进成仙地的谁还没有点背景。 “我宗历来贩卖情报,对于各种事情都记载得很清楚。近日宗门内传信...你们靠过来。” 何欢左顾右看,随后拉近两人的距离,慕容素月由于身材太壮硕干脆抱膝而坐。 夜风吹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最初的三清道宗玉清派护道人不姓赵,赵家是抢来的。” 慕容素月瞪大眼睛,道:“护道一事怎能如此含糊,说换就换,还是别人来抢的。” 何欢回答道:“具体的过程我们无从得知,但不难猜出来,无非就是把原本的护道家族灭门,随后留一个独子威逼利诱。赵家夺取了护道机缘,转头去跟道宗谈判,谈妥了不就好了。” “道君皇帝就不怕三清道宗掀桌子吗?。” 慕容素月更加不相信了。 何欢笑道:“道君皇帝就不能付出大代价买通现任三清掌教天尊吗?而且赵家在成仙地势力确实大,哪怕被各大宗门拆解依旧无人能独自抗衡。” “红尘兄怎么看?” “我?” 顾温轻笑道:“我站着看,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 然后就不是眼看他楼塌了,而是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转头望了一眼龙桥,也不知一把火能不能烧得干干净净。 闲聊半响,三人互相告别。 期间顾温又知道了一件事情,此前他把药材交给了何欢,对方答应帮他找炼丹师炼制成丹药。而当他询问起来,何欢是将事情转手给慕容素月,让对方去龙桥找卢婵。 前脚抢了人家东西,后脚再托人找卢婵炼丹,因为她是除了道君皇帝以外目前最好的炼丹师。 仅仅依靠幻术可登不上地榜前十,许多人都是如卢婵一样两开花。 ----------------- 次日清晨,顾府有圣使降临,手捧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国家施仁,养民为首。尔汴京城商贾顾温,德惠广济,慈爱布施,能捐金谷,赈济充荒助皇恩于沾足之外,裕饥民于转散之中。督抚司道奏闻,朕实嘉之.........” 原本要走一年流程的侯爵之位,忽然提前送到了顾温手里。 封侯事情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顾温毫无功绩,朝中大臣这段时间在绞尽脑汁为顾温想功绩。以及封地与食邑的问题,如今的大乾已经无地可封。 只能让当地的世家大族让出来,这又是一个值得扯皮很久的事情。 而来得如此之快也可以理解,只要皇帝亲自监督催促,任何事情都能飞快完成。纵使会对社会体制造成巨大破坏,在皇权的推动下都能完成。 顾温接旨,随后府中上下一片欢庆,一张新的牌匾高高挂起,由府升级成了侯府。 亲卫也增加到了三十人,几乎府内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巡逻。这三十人看起来不多,但用来监视一个人能分出十班倒。 要知皇子亲卫也就这个数,落到外人眼里就是皇恩浩荡,寻常侯爷哪里有禁军护卫。 而顾温没理由还低调行事,让府里的下人张灯结彩,大办酒席,宴请宾客。 一时间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顾温的名字,一个社会地位低下的商贾封侯,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足以引起轰动的。 随后无数闻风而来的世家大族将门槛都踏破了,顾温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马车都排出了三里路。 贺礼也是堆积成山,顾温甚至在其中发现了一下灵药,虽然不及从太府司抢到的 顾温笑迎宾客,忽然一个书生打扮的老头朝他扑来,随后毫不意外的被一旁的秦勉摁在地上。 只见这位老秀才歇斯底里怒吼:“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我辈读书人寒窗苦读十载,郁郁不得志者数不胜数。尔商贾之徒,唯利是图的小人,何德何能封侯?” 气氛为之一静,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砸场子,专戳人痛处。 今大乾不以功绩论高低,只以恩宠论高低。 他知道解释是没有用的,如今的自己在士大夫眼里等同于奸臣,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由此足以见得赵家是多么不得人心,也是头顶这尊‘礼教’大神对自己的呵斥。 身为商贾本身就是恶,身为家奴站在高处只会引来谩骂,所以顾温以前不喜欢出名。 只因他没有生得高贵,便要一生卑躬屈微。哪怕他恪守本心从不为恶,时常以工代赈接济百姓。 顾温淡淡说道:“把他腿打断,丢出去。” 只是这老秀才有何德行,可以批评自己? 老秀才在门外哭嚎,引来一群儒生同仇敌忾,百姓在远处指指点点,高墙之中贵人歌舞升平。 宴会一直到晚上交杯声依旧不断。 顾温以酒力不胜回到屋里,烛火映照出门口新来禁卫的倒影。 ‘傲慢是自我毁灭的源头。’ 顾温吹灭烛火,打坐入定,命格微微震动。 【天髓十九载】 一载天髓炼化落月步第三重,凌月,行者如羽,一跃三丈。 一丈是三米三,三丈就是九米九。 他蹬两脚都能飞出城墙了,区区三十个殿前侍卫困不住他。 顾温喃喃自语道:“也不知他何时出宫?” 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想念赵丰。 第61章三重圆满道基! 又是一日清晨。 房门被敲响,秦勉的声音传来,道:“温爷,是我。” “进来。” 秦勉从外边走进来,见顾温正在吃早餐,他将一封书信双手递上。 “这是江掌柜的书信。” 顾温接过书信,打开的第一时间不是去看书信内容,而是去看纸张有没有特别的折角。 ‘书信被翻看过。’ 他如此确定,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他目前为止的影响力仅限于汴京龙桥,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够保证信息传递完全保密。 何况书信还是走官府漕运和驿站的。 顾温也并不担心引起赵家怀疑,他在外的一切行动都是有迹可循和充足理由支撑。这只是进一步试探赵家,在赵丰还没从皇宫出来前的试探。 根据赵家对自己的定位不同,他们会有不同反应。 查看书信内容,大致江富贵已经在南水安定下来,问顾温什么时候过去。 顾温不打算回信,随手丢架子上。 江富贵再回来只会成为自己的拖油瓶,不如先在南水呆着,等他干票大的再跑去南水。那边作为大乾的大后方,在赵家有意无意安排下军队战斗力等同于无。 经常性有爆发匪患,拉胯至极的地方厢军解决不了,需要中央专门派兵镇压,由此朝廷保持对于它的掌控。 否则有钱有粮还距离汴京比较远,这简直就是造反的龙兴之地 “我还打听到,现在九殿下住在东宫。” 秦勉微微压低嗓音说道:“这事已经在宫内传来,司礼监那边据说已经在筹备册封大典。” 东宫,太子居所。 这是要封他为太子? 顾温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此前何欢说过天下藩王都死了,那么赵丰当太子情理之中。 ----------------- 时间一晃过了三天。 顾温除了第一天设宴以外,其余时间就再也没有外出,甚至出房间的时间都很少。 外界众说纷纭,新来的禁卫也是很奇怪,以至于他们以为顾温在挖地道,强行进入房间检测过。随后被秦勉带人阻止,府内禁军也分成了两派。 一个是王府旧部,他们与顾温熟悉,又拿人手软还是很乐意站顾温这边的。另一个是殿前侍卫,一副‘皇帝老大我老二’的样子。 顾温默许他们的冲突,随后又确定赵家依旧是把自己当一个凡人。 如今灯下黑,敌不止在明,还对从未把自己当成敌人。 而顾温距离三重道基圆满越来越近,一旦他到达三重道基圆满,那個老太监就不是自己的对手。皇宫之外,汴京之内,他将再无敌手。 赵家此时此刻浑然不觉。 夜晚,最后一丝丝药性被炼化。 顾温内观气海,原本的水池已经变成了池塘。 法力不再匮乏,足够他施展上百次兵道法相。不需要再像此前龙桥一战那样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保证每一次法相攻击都能起到足够的作用,否则可能会因为法力耗尽不得不撤退。 以及玉清剑意这种需要足够法力支撑才能杀敌的手段也能够施展,其余功法手段几乎不需要注意消耗。 如此才是修行应有的战斗力,之前顾温太穷了,每一份法力都得精打细算。 “虽不是无限的法力,但足够支撑我高烈度斗法十二个小时。” 顾温依据此前在龙桥的斗法为例,估摸出现在他法力的作用性。 半天时间的高强度斗法,相当于一个凡人悍卒穿戴重甲不停歇的挥砍半天。而凡人做不到持续爆发,顾温却能够一直保持。 哪怕有天数压制,但凡人也不可能围杀修士。 顾温发现修为到了道基二重巅峰,功法齐全且基本炼至圆满。纵使是军队也很难杀死自己,就是身陷百万人的军阵,真正能对上他的只有十几人,乃至几十人。 他们站持械站半天都差不多歇菜了。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角落的麻袋已经空空如也,历经七天时间,他终于把五十斤药果消耗完了。 【天髓二十九载】 “人杰第一,地才绝顶,自今日始。” 沉入气海,仰望宛如寰宇的命格,火流星充沛,斡旋流转,天火盖穹。 顾温步入道基三重圆满之境,五神藏观灵相俯瞰他,望他如蜉蝣,欲炼成需叩首十万八千之数。 而一次叩首便需要耗费一个大周天法力,用来浇灌五尊灵相。顾温目前一次性最大叩首百次,恢复法力又极其耗费时间精力资源,仅仅凭借他自己需要十年才能够步入三重道基圆满。 他之天赋有资格修行真正的玉清成仙法,足以与那位三清道子一较高低。 可顾温只是阴沟里的杂草,再高的天赋也比不过出身。若无郁华,他何来的功法步入道途?又何来的丹药修行? 如今也是,顾温对比那些大宗门天骄有着太多太多的缺陷。 光是天才远远不够,必须超越常理,以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绝世之姿屹立。 如此或许也远远不够,而应该是超越天地万类,包括面前的灵相。 顾温一步踏出,口衔天宪:“该叩首的是你们。” 寰宇震动,火流星落下。 五脏神灵相。 第一藏肺神,兌之气,金之精,其色白,白虎灵相显。 第二藏心神,离之气,火之精,其色赤,朱雀灵相显。 第三藏肝神,震之气,木之精,其色青,青龙灵相显。 第四藏脾神,坤之气,土之精,其色黄,黄龙灵相显。 第五藏肾神,阴之精,坎之气,其色黑,玄武灵相显。 玉清心法有言,炼精化气为蜕凡,炼气化神凝丹,炼神返虚凝相。 灵相为胎,浇灌成法,为法天象地。 灵相是炼神返虚的突破条件,法相是炼神返虚的标准。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第一缕紫气东来,照进在顾温脸上,他恍惚睁开眼睛,一点灵韵万丈高。 五灵显现,三重圆满筑道! 【玉清道基第三重,灵相显,法相初】 【天髓四载】 顾温感觉自己好似内蕴了无穷伟力,右拳一握,白虎起身,一拳虚挥拳法烈烈,床帘飞舞。 随后他又闭上眼睛,无需去找人验证,真法归于己身,既存在,便为真。 此时,方外入世者不过二重或三重,顾温如今已经三重道基,并且圆满道基。 昔日种种,从今往后,攻守易形了! ----------------- 龙桥道口人流密集处,有站上高台官吏敲锣打鼓,四面八方的目光焦距而来。 一般而言,在汴京如此行径都是要宣读圣旨,皇帝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君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皇子玄丰素有贤德之名,百官告之,万民求之。朕今以贤德册封太子,初九行典礼,天下大吉。” 一石激起千层浪,空悬多年的太子之位终于落下。 消息传遍汴京城,无数势力闻风而动,顾温也很快听闻了消息。 秦勉暂时取得了江富贵的位置,为顾温送来消息,他面带笑容说道:“殿下册封太子,若将来继承大统,温爷必然受到重用。” 在他看来,王府内顾温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特别是在赵丰身边的太监死后,顾温更是唯一一个从龙之臣。如此身份未来必定受到重用,而自己又作为顾温身边暂时的红人,也能够跟着喝汤。 说不定还是捞到个殿前将军坐坐。 这并非秦勉妄想,历朝历代都是这样来的,一代天子一代臣。 听闻后,顾温神色如常,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一般人听闻这件事情都会表现的很高兴,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遇,大富大贵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水浒传之中高俅就是如此发迹的,一个坐过牢的混混头子,因为球技好得到了一个王爷赏识。后来这位王爷成了宋哲宗,高俅这个混混一转身直接上马统领禁军。 皇权就是如此的荒谬。 见顾温迟迟没有回复,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秦勉以为对方太高兴以至于失了神,呼唤了一声,道: “温爷。” 却不料顾温喝了一口茶,指名道姓说道:“赵丰几时册封?” “啊?” 秦勉微微张嘴,整个人有些懵逼了。 好像顾温说错了什么话,但又好像没有问题,对方全身上下此刻都透露着陌生感。 因为顾温已经剥下为了在‘礼教大神’苟活的伪装,他本就不敬畏皇权,对于大乾的一切嗤之以鼻。 今天赵丰来找他,敢右脚先进门他就宰了对方,左脚迈太宽也得死,视情况而定死罪。 他复述道:“赵丰几时册封?” 一缕威压如山倾般压来,秦勉磕磕绊绊回答道: “初九于宫里行典礼,然后出宫去太庙祭祖......” 境界说明(可以不看,为表诚意加一更) 由于很多书友反应境界模糊问题,特地出此章解释,并进行设定更正(完全不影响前后观感,只是名称改变,可以直接跳过) 首先别的不说,先谢罪,由于我第一次写升级体系,以及一些描述上的问题,带来观感上的不适。 其次,听我解释,我设计这本的境界不是想推陈出新,而是因为整个故事框架底层逻辑是“才高者居上”,也就是经典的所有人限制修为公平竞争,脱离了一般体系高一级对于低一级的碾压。 就好比大逃杀游戏,一个好的武器,一个好的护甲,只能是增加优势,高手拿把手枪都可以杀敌,技术可以弥补巨大的差距,开挂的‘努力’无需解释(手动狗头) 成仙地就是一群靠天赋足以压倒老怪物的天骄舞台,我想表述随意超越境界的天赋也是境界模糊的源头。 天才之上是天骄,天骄之上是主角。天才同阶强大,天骄同阶无敌,主角越阶无敌。 还是套用大逃杀竞技游戏,这是没有实质数值对比的,所以我引出了三榜,这就是段位。 但设定是设定,大多数人的阅读惯性是没办法轻易改变的,我既然选择了跟大多数升级文差不多的体系和环境,同样是修仙,肯定要面临阅读惯性与我自己设定的割裂感。 这是我没写好的问题,没有表露清楚,二次谢罪。 第二,我设定两個境界的原因。 道基是扩展上限,四境是以后用到的常规境界。 但目前为止我地图还在成仙地,所有战力对比大部分都源自于道基,四境再去细致描述会很水,并且加剧割裂感。 比如我说第三境已经可以搬山填海,然后转头又把它踩下去,因为在特殊地图没用。这样我就又要解释一遍,对一个境界的实力进行两次完全相反的描写,会导致变得更乱。 【我设计这一套体系,只是想给主角提供一个展示无敌的舞台,重点其实不在于升级和体系,而在于怎么让主角越阶,甚至三阶杀敌。】 但挨打立正,我自己把大纲整理罗列一下,同时又做出一些改动,换回一部分设定,总体不变。 不会因为这些罗列设定而导致改变前面设定,总体框架是没有变的。 ----------------- 四境十二重。 【四境是对于修行阶段的阐述,可以概况佛道魔三教修为】 【十二重即为常规境界,我只举例玄门的,我对于魔佛也不同设定,故此多了一个四境作为笼统概况境界。】 【玄门前九个重,练气期,筑基期,感应期,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返虚期,合体期,大乘期】 【玄门后三重,悟道,合道,得道】 后两个境界是不同分支,后面会有解释。 我对于仙人的设定偏高一点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不会死,死了也总是能活过来,但这些都是中后期的,现阶段我就不过多赘述。 之前我有说删除元婴,只是想尽量减少两个体系的割裂感,但弄巧成拙了。 三次谢罪。 ----------------- 【道基,法相,道兵,成仙地战力对比。】 【普通道基为1,圆满道基为2,一重圆满等于两重道基,依此类推,最高九重圆满等于十八重道基,不走圆满法越往后差距越大】 法相神通: 【任何功法的顶点都是凝聚法相,然后极致就是孕育神通,法相可以提供0.5-1重战力,神通至少提供1重战力】(相当于技能加点) 道兵: 【道兵主攻伐至少提供一重】(神器加持) 境界(以下是成仙地限制下的) 【一重道基,凝聚气海】 【二重道基,身体蜕变,五感增强】 【三重道基,普通道基初具神念,道基圆满能凝聚灵相,一个天才,三个天骄,五个圣子】 【四重道基,普通道基神念具现,圆满灵相融成元神,支持元神出窍】 【五重道基,补全金丹,圆满道基凝聚六转金丹,最高九转】 【六重道基,金丹反哺肉体,炼龙筋虎骨,圆满九转金丹生神通。】 【七重道基,以神念和金丹凝聚法相,圆满以元神和九转金丹凝聚法相神通】 【八重道基,元神与肉体合体,圆满返璞归真】 【九重道基,天人合一,举手投足驱动天地之力。】 【九重圆满,成仙之基】 第62章 各方云集(求首订) 初九在宫里行册封大典,随后出皇宫去太庙祭拜祖宗。 今天是七月初六,还有三天时间。 顾温记下时间,喝了一口茶水,道:“秦勉,你在京城之中可有家属?” 此人不一定完全忠诚,他是为了依附自己的权势,但论迹不论心。顾温本身也在有意无意拉拢对方,利用他获取宫内的消息。 秦勉至少帮到了自己,虽比不上当年江富贵几个铜板的雪中送炭,至少也是锦上添。 接下来汴京会很乱,汴京可能会死很多人。作为禁军又是赵丰亲卫的秦勉,无疑站在最危险的位置,大概率可能会跟自己兵戎相见。 秦勉回答道:“在下父母已经死于蛮寇,如今并未婚配。” 顾温说道:“近日汴京不太平,你可愿意替我带些钱财去南水。” “可是殿下已经是太子,我身为亲卫怎能擅离职守?”秦勉面露奇怪,同时也是在婉拒。 他也期望通过顾温飞黄腾达,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让他离去不是放弃泼天的富贵吗? “我只是建议,去与不去随便你。” 顾温将一张写有船只地点和信物的纸张放到桌上,如今他已经把全部财产变卖,准备一次性送到南水。 包括昨天的礼金以及名下所有财产,一共一万五千两,足够江富贵在那边站稳脚跟。 秦勉面露难色,道:“属下身居职务不好脱身。” “那便算了。” 顾温没有强求,对方不相信自己也是理所当然。他又不是什么真命天子,虎躯一震就能让人赴汤蹈火。 秦勉拱手告退,至于他会不会去告密顾温并不在意,他已经无心演戏,赵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改变册封大典。 如今只等赵丰是左脚先出皇宫,还是右脚先出皇宫,他看情况哪一项是死罪。 —— 初七。 顾温不分昼夜的打磨着法力,府里的殿前侍卫增加到了五十人,并且巡逻越发频繁,隐约间有一丝丝软禁的意味。 一辆马车停在顾府外,杨善玉走下马车,门口侍卫迎了上来。 “这位夫人,来温侯府上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温侯。” “请稍等,我去知会一声。” “不用了,我自个进去就好。” “好” 杨善玉从侍卫身边走过,侍卫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充满了迷离之色。 她走入王府内,她所过之处幽香弥漫,巡逻侍卫眼露迷离,无声无息之间整个王府陷入了安静。 杨善玉来到顾温房间,直接推门而入,见顾温没有陷入幻觉有些惊奇,道:“看来温侯也有一些手段,看来赵丰待伱不薄。” 对方代替赵丰与千凤楼接触,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夫俗子。 她刚刚也得知顾温来历也不简单。 顾温低头看着汴京地图,头也不抬的说道:“杨夫人,不知来顾某家中做什么?” 对方还未踏入府邸就已经被顾温感知到,三重圆满道基的修为加持不仅作用在肉体上,神魂也有了比较明显的强化,他能够感知到方圆一里内的任何事物。 同时他终于能够感知到对方的修为,杨善玉的二重道基。按理来说是没办法直接感知道基高低,这无关修为高低,道基的本质就是浑然天成贴合天地,所以只能通过法力多寡去判断。 而这是三重圆满道基所带来的变化,一个是灵相承载神魂,神念可以向外探出,而不至于被天数碾碎。另一个是在圆满道基面前,其余道基皆为下品,有了瑕疵自然能看穿层次高低。 天数犹如水压,无处不在,所有人都在时时刻刻承载着无量重力。 比的从来不是底蕴和修为,而是才情。 人榜第二十一幽姬杨善玉对于顾温而言,不过是一个庸才。 “来给温侯一个大好前途。” 杨善玉走近三步以内,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姿态悠然说道:“温侯,我最近听闻五年前,你卖了一块玉佩给赵家。” “换口饭吃罢了。”顾温没有避讳,道:“怎么你想买?” “妾身可没有这个福分,更没有设计坑害三清护道人的本事。顾家上百口人死于民乱,万般后手化作无用之功,只留下一个旁系远方血脉。” 杨善玉细语柔声的透露出顾温身世,而她眼里不免带着几分同情。 “最后让你沦落街头乞讨,还做了赵家家奴,不知温侯还会不会以为是赵家给了你富贵?” 顾温不为所动,他问道:“杨夫人有话直说。” “如今赵丰道基受损,道君皇帝必然要拿你去供养他,轻则残,重则亡。” “我有道基?” 顾温反问,这是他最好奇的,都不知道他有道基,这些人怎么都笃定自己会被拿去给赵丰当血包。 要是杨善玉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是叫温侯,而是会柔柔的叫‘道兄’。 杨善玉回答道:“用你的命数帮助赵丰炼化玉佩,那是一件道兵,足以弥补他的根基。以他的资质,根基没有受损大概率也需要你。”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自己炼化玉佩?” 顾温眼中多了一分鄙夷,他知道赵丰不堪,只是没想到如此不堪。 而这样一个废物,压了自己五年之久。不讲任何道理,只因为对方姓赵,就是个傻子都有人说圣质如初。 “一件道兵,寻常天骄都炼化不了,至少要地榜前十的天赋。赵丰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天才,但谁叫他有一个道君皇帝的父亲,你没有自然沦为鱼肉。” 杨善玉拿出一枚丹药,透露出真实目的,道:“这是一枚封脉丹,可以让你免去被吸取精血之苦,让赵丰更难以蚕食你的精血,减少赵丰成功几率。” 顾温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利用我杀了他。” 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想让自己妨碍赵丰,这千凤楼未免有些太小鸡肚肠。 杨善玉幽幽说道:“还是那句话他有一位真君父亲,不好彻底撕破脸皮。温侯,你若能度过此劫,千凤楼主家说可以给你一份机缘,你保重。” 说完,她起身离开,顾温看着丹药仰望天板。 许久过后,笑道:“是啊,谁叫他有一个道君皇帝父亲。” 以至于他享有了如此多的资源,占用玉佩五年之久,却还没有自己半分天赋。 但是世界从不以德行分福源,从不以天赋分高低,更不以智商分贵贱。 距离册封大典还有两天。 (本章完) 第63章 真君不可逆 初八,夜半。 府上又来了一位访客。 古铜肤色的不戒和尚,他同样是不敲门直接进来。 重复了一遍杨善玉的话,以此来挑拨离间顾温与赵家的关系,好似他来之前就默认顾温是被赵家驯化的家奴。 顾温不知感慨是自己隐藏得太深,还是凡人的身份让他们过于麻痹。但转念一想他们要是能发现,赵家没道理发现不了。 “阿弥陀佛,施主如今深陷泥潭,我佛慈悲,理应度施主脱离苦海。” 不戒和尚面容和善,他同样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串佛珠,灵气充沛,赫然是一件法器。 “此佛珠能保施主神魂免于被魔功邪术侵害,也防止赵丰利用施主炼化三清信物。” 顾温接过佛珠,问道:“大师何不给予我一件致胜法宝,让我杀了赵丰。”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怎能夺人性命。”不戒和尚言语有些虚伪,随后又话音一转,道:“当然施主若想要我解惑,总得给点斋饭吧?” “大师要什么?” “贫僧好吃酒肉,但又不能自个去寻,如此会破了戒。” “稍等。” 顾温走出房间,现在虽然已经夜深,但作为一个侯爷厨房是常备有食物的,酒肉更是完全不缺。 一炷香后,他提着一只鸡和一坛好酒回来,递给不戒和尚对方却不接,非要顾温放自己的钵里。 拿到酒肉后,又极其庄重的对着顾温合掌弯腰:“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所谓佛渡有缘人,贫僧愿意为施主布施。” 这和尚修的是大乘佛法? 顾温对于佛教也有一些了解,布施可以理解为解惑,祝福,消灾,是大乘六度之一,也是六度之首。 他问道:“不知大师打算如何布施?” 不戒和尚说道:“如今施主有大劫,此劫数九死一生。贫僧力弱,无法以无量法力度人。” “大师,能说得直接一点吗?” “我打不过道君皇帝,我佛也不行,所以施主还是自救吧。” “.” 很好,很实诚。 顾温扯了扯嘴角,道:“不知我的生路在哪?” 不戒和尚回答道:“阿弥陀佛,隐忍即可,如今各大仙门并不想让大乾好过。我们虽不敢杀了赵丰,但保一下施主的命还是没问题的。” 顾温又问:“若有人杀了赵丰呢?” 不戒和尚毫不犹豫说道:“他会被成仙地最为强横的真君盯上,如此身死道消只是时间问题。切忌谨言慎行,贫僧有所求,却不会害施主。” “赵丰并不重要,他夺施主机缘却炼化不了,可见其天资并非绝世.” “大师觉得我如何?” 顾温忽然打断道,他看着和尚的眼睛,透露出一丝丝探寻。 不戒和尚愣了一下,却并未去真正的打量顾温一介凡夫俗子,委婉说道:“施主福源不够,纵然比赵丰天资还高,恐怕也拿不回仙缘。” 顾温了然,对方的意思是自己没有背景,赵丰就是个废物也比自己强。 他笑道:“多谢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气馁,我佛慈悲定能保佑施主脱离苦海。” 不戒和尚又灌了一口鸡汤,随后告辞离开,推开房门恰好有一人站在门外。 何欢一袭白衣,露出两排牙齿道:“真巧啊大师。” “何施主也来布施?” “自然。” 何欢走进房间,见坐在椅子上的顾温,并没有认出他就是自己一口一个的‘红尘道兄’。而他也是最干脆的,掏出一张符箓拍在桌子上。 道:“念在你救济过我妻子几两银子,我就不像他们一样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滴血入符可遁走十里,小商贾现在就跑,跑得越远越好,否则必死无疑。” 见顾温纹丝未动,何欢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是怕了?还是真以为赵家不杀你吧?他们能灭伱顾家满门,便不会在意多杀一个人,何况留你就是为了今天所用。” 顾温依旧未动,坐在椅子上,仰望天上的皎月。也不知是不是彻底失了神。 何欢不戒二人与名为顾温的凡夫俗子不熟,见此情况转身离开,连一句多余的劝告都懒的说。 这就是曾经顾温想要的效果,他希望能将自己彻底藏起来,用一层层戒备与淤泥化作防御。纵然他已经身处漩涡之中,各方势力也会下意识忽略他的存在。 哪怕此时此刻,因为赵丰道基受损与无法炼化玉佩的事情被外人知晓,又恰好赶上各方势力对大乾动手。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朝他涌来,可他们看向自己依旧是 看,一个凡夫俗子。 而不是像郁华那般,将自己从淤泥之中拉出,抹干净自己脸,又带他一观泥潭之外的阳光是温热的。 你何时人杰第一,地才绝顶。 顾温看着皎月,身处身边万万人,也不及高悬万万丈的银盘让他感到亲切。 “果然有鼠辈来此光顾。” 外边传来声响,紧接着通过门窗只见一人踏空而来,与何欢二人直接交手,并成功击退二人。 房门并没有关,一袭玄黑朝服的大内总管冯柏舟走进来,他是今日第三个光顾者。 见顾温坐在椅子上不动,看到自己也不起身行礼。但冯柏舟一位第三境大能,本就不会在这些旁枝末节上计较,顾温之处境他也不好刺激。 “顾温,奉旨传陛下口谕,朕气纳山河,卿助太子炼化道兵,赐尔一字王爵,世世代代。” 顾温依旧没有起身,深邃幽暗的眼眸静静注视他。 冯柏舟只觉得他神志不清了,继续说道:“我不知那些小辈与你说了什么,但既吃皇粮又受皇恩,理应尽到臣子职责。就是把玉佩归还予你,你守得住吗?” “大乾拿了你的仙缘,自然会承担因果让你一生荣华富贵,无需担心朝廷会要了你的命,他们不过妖言惑众。” 但会彻底沦为凡夫俗子。 顾温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通读郁华给予的功法,他知道被吸取命数的后果。 命数说得玄乎,但就是精气神、气运、根基的统称。 “这些东西你不应该拿着。” 冯柏舟一挥手收走了桌上的物品,转身离去,但并没有走远。 顾温没有动作,坐在椅子上,随着蜡烛的燃尽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出。 就好似一头巨龙在进行最后的蛰伏,猛虎下山前最后的匍匐。 他们都不敢杀赵丰,所有人都在惧怕道君皇帝。 他们叫我逆来顺受,所有人都不认为我有资格与赵丰做对比,只因他父亲是道君皇帝。 他们在说教,在劝诫,在驯化,在告诫,在恐吓,在藐视.我? 他们也配? 顾温决心要杀赵丰,他们越是恐惧的,越是反对的,他越要去杀。 不仅要杀,他还要在赵丰册封成太子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将大乾的太子踩在脚下,将道君皇帝最后的子嗣抹除! 只因 ‘我之枪道,昭烈二字,昭之正大,杀伐烈烈。’ 气海之中,赤龙生五爪,仰天呼啸杀劫。 法相为意,我意通天,即为神通。 神通者,通天彻地,第四境之奥妙。 炼精化气是为凝练气海,炼气化神是为心念化神,炼神返虚是为合神入道,炼虚合道是为法天象地。 但单纯的法相又只是下乘者,其中的登堂入室者,更是绝大部分人穷极一生才能企及的境界。可在炼虚合道之境,还有更圆满者,这便是法相神通。 当法相凝练至极致,便会延伸出神通。 凝聚灵相是天才的标准,浇灌成法相才可以称之为天骄,而神通只是觐见无敌路的门槛。 顾温的法相还未到达这一步,但他却领悟到了一缕神通之意,一道神通在孕育, 命格震动,最后四载天髓落入法相,赤龙只是微微颤动,这一步并非四载天髓能达成的,上百载天髓恐怕也只能推进一步。 但顾温却可以一步踏无敌路,借助天髓撬动的裂痕,转瞬即逝的感悟,在千万业障之间领悟到了一缕神通的威光。 【昭烈枪神通,杀生】 这并非真正的神通,只是一缕感悟衍生的残像,却已是上乘攻伐之术。 一抹紫气东来,天空渐明,皇宫的城门打开,大批大批身着甲胃的禁军涌出,依仗沿着朱雀大道一路横穿半个汴京城,乃至贯通龙桥。 满城尽是黄金甲。 (本章完) 第64章 龙吟初鸣 冯柏舟看着太阳缓慢爬升,一直到正午皇宫礼典已经结束,太子可能已经带着圣旨礼器出宫,祭拜太庙以此承载龙脉。 如今顾温还未出来,但他能感知到对方还在里边,所以他并不着急。 按照原定的流程,赵丰现在应该刚刚在皇宫结束册封大典,正在前往太庙的路上。而顾温需要做的只是在大典结束,作为太子炼化道兵的养分,这也是他最初的作用。 本来是想斩草除根,将顾家最后一个独子灭杀。虽然应该不会对赵家有太大的危险,但习惯性掐灭因果,如今因为郁华的影响,他们觉得还是不要惹怒对方为妙。 哪怕道门天女可能已经忘记了。 “时间已到,温侯,该去太庙了。” 房间内,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一抹昏红荡开,冲出房间笼罩冯柏舟,他瞳孔猛然收缩,身躯体温骤减十几度。 “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 顾温缓缓起身,好似决堤一般的杀气倾斜而出,汴京的天暗了下来。 一头赤龙缓缓扬起,赤红色的鳞片熠熠生辉,盘旋于天空,俯瞰地上凡人。 其尾巴一路延伸落地,铺成地地衣,化作冠冕,为顾温迈步走出房间的第一步垫脚。 他缓缓吐气,西风吹拂,万类萧瑟。 这大乾皇权至上,赵家为所有人套上了一个狗项圈,并以忠孝作为铁链牵着,又有言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皇帝炼丹掠夺天下之财,以至万千百姓流离失所为天恩。皇帝修建道宫,强拆汴京民居,导致百姓无家可归,被人咒骂野民也是天恩。赵家夺我仙缘,又谋命数,也是天恩。 三方仙门,接踵而至,也直言道君不可逆。 他们的规矩,他们的看法,他们所规训的,他们所定下的顾温不认,他只道: “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 右手虚握,玄重枪入手,一抹枪罡如烈火般附着,本来丑陋的外表化作杀道之器。 满朝公卿,王孙贵戚,今日当为脚下枯骨! 冯柏舟头冒冷汗,呼吸急促,乃至可能停滞。 他终于极力脱离法相影响,这短暂而又极其致命的瞬间,强如一位第三境的强者也无法理清情况。无法理解一个家奴,突然间变成了一头洪荒猛兽,一尊过江龙。 乃至是他在对方面前,第一反应不是应对,而是跑! 冯柏舟便是那后天半步,脚向后移,还未落下。 顾温身形一闪而至,已近六尺,昭烈法相展开。 眸光之中杀气渐盈,穷极气力,一枪裹挟万钧之力。 冯柏舟几乎是看不见顾温出手,只感觉身上最为强大的保命手段碎裂,无边杀意笼罩,无边死寂淹没五感。 轰! 巨响震动半个汴京,顾府房屋接连倒塌三座,最外边的高墙也轰然倒塌。 冯柏舟飞出百米,在地上连续翻滚几十圈才勉强停下来,大口大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他捂着胸口,朝服已经化作碎屑,胸腔血肉模糊,一缕缕的‘红烟’冒出。那是他以法力逼出的杀气,法力与杀气纠错在一起,所以像是烟雾一样。 可杀气一般而言,最多只能伤人神魂,想要直接伤人是极难的。 就如法力灵气一般,若不使用道法凝练,纯粹的灵气砸的再多也只是一阵风。杀气只是更具备杀伤力,本质上并没有太多变化。正常来说魔道修士会通过手段让杀气与功法混合,由此像利用灵气一样利用杀气。 顾温之杀气不同,他是堂堂正正,不夹杂任何外物,纯粹的杀气。 他无需用杀人来积累,无需通过秘法加持,更不需要魔功凝练。 一口心气,足以抵得过尸山血海。 “你你是那日龙桥的兵家天骄.” 冯柏舟终于想起来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你什么时候具备道基的,而且还比之前在龙桥时更强这不可能!” 不仅一个家奴不可能拥有如此实力,还有那日的顾温可还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才过去多少天时间,他甚至连对方一招都快接不住了。 顾温身躯微微弓起,落月步三重一跃三丈,向前也是三丈,只并非一呼吸十米,而是一步十米。 破空震荡,汴京大道青石板崩裂,只是一瞬枪罡裹挟无边杀气如海啸席卷而来。 冯柏舟绝非庸才,已经活了上千年的老怪斗法经验丰富,虽然无法理解顾温超乎常理的境界增长,但身体反应并没有懈怠,祭出一朵白莲。 法力涌动,宝莲撑开朵朵蕊,枪罡落到上边发出振聋的撞击声。一攻扛下立马开始准备还击,冯柏舟袖里银针飞出,一根即法器,百根即灵宝。 顾温不思后退,一步踏出,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枪,白莲灵宝微微崩裂半分,冯柏舟向后犁地一米,脚下石板被掀起。他只能寄希望于银针,既选攻,必然要受其伤。 一见面不加以试探了解对手便以伤换伤,这显然不是一个老怪,就是新一代天骄也过于稚嫩。 难不成,他真是. 十分之一息又是一枪落下,一息便是十枪贯出,莲华进一步碎裂。 银针好似飞了半载,终于落到了顾温身上。 铛! 银针弹飞,一道虚影笼罩顾温,其色玄黑,玄武灵相驱动灵玉护体诀,身若钢铁,外化铜钟。 这就是灵相的妙用,对于相应道法的加持。与法器灵宝区别相似,威力大小与器物本身材质有关,而具备灵宝能够让使用者更得心应手,少分出一丝心神操控。 灵相就是道法的‘灵’,能够让修士拥有一道完全自主而发的道法,一般都有其最适合的配套。 冯柏舟瞳孔微缩,失声道:“圣灵相?伱不是顾温!你也不过是一个顾家远房,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修行之法!” 万物对比必有高低,万法之中,五行为基,乃是万法之源,其中最上乘莫属三清道宗的五行圣灵。 可顾温怎么会有炼成五圣灵的法门,又怎么炼成? 当初他们主脉一个都没有留下,就是怕有人具备修行资质,暗中隐藏了修为。要知能够炼出道基者,无不是浑然天成,不主动去动用法力基本不会暴露。 在成仙地,人人皆是天骄,当代的,曾经的,但唯独没有废物。 所以顾温是被选出的凡人,至少在五年前那一晚之前,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而今日已经超越了自己?! (本章完) 第65章杀人者顾温(四更) 回应他的是枪罡三丈,白莲应声碎裂。 冯柏舟又是一口鲜血,身躯向后飞出,此时已是生死之际,他一咬牙不再掩饰底蕴。 道基四重,道基五重,道基六重! 第四境大能底蕴尽数倾斜,他向后倒的身躯微微停止,随后竟浮空而立,发丝随着周身法力狂舞。 嘭! 冯柏舟弹指挡下顾温一击,一朵白莲虚像显现,道:“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仅仅三重道基还不足以击败我,便是有兵道法相与圣灵相也远远不够。” “鄙人不才,昔日也曾登临人榜第九。” 顾温动作微微停顿,他感觉出对方六重道基修为,终于是来了兴趣,咧嘴一笑道:“你又如何知不够?” 昭烈枪罡高起十丈,赤龙俯首,法相笼罩。 成仙地才高者居上,他能否三重道基越级杀六重? 冯柏舟白莲法相张开,笼罩千米高空,向下方压去。他几乎是手段尽出,只差燃烧性命了,他知晓不能留手,否则可能真会死在这里。 对方虽然天纵奇才,但终归有一个限度。 白莲之上一点映红现,赤芒一闪而过,贯穿了冯柏舟身躯,胸口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正好框住了天上大日。 “这不可能!我怎会被你越三重道基击败!” 冯柏舟近乎癫狂吼,人之将死犹如困兽,他身上气息暴涨。 顾温已经冲天而至,一枪将其扫落,随后又将长枪刺入躯体,猛然砸向地面。 轰! 大地微颤,尘埃弥漫。 冯柏舟迷离之际,顾温缓缓走来,一脚踩在他俊美的面庞之上,泥泞将其污染,一手一点一点拔出玄重枪。 并非侮辱,只是好借力。 “不可能伱不过道基三重.” 顾温居高临下,似藐视,似理所当然,不急不缓说道: “你也不过一介庸人。” 他虽然六重道基,但没有一重是圆满的。他的天赋只能支撑他走到六重道基,无法支撑他哪怕拥有一重圆满。 所以冯柏舟是一个庸人,一个平庸的天骄。 而顾温只有三重道基,但一重圆满抵得上他两重寻常筑道。同时兵道法相比白莲法相更强,又具备最为上乘的五行灵相,比他多了五个灵相,如此又弥补了一重道基的差距。 两人某种意义上是持平的,而在平等的情况下,冯柏舟又怎么可能赢得了顾温。 这就是成仙之意,一介庸才也敢踏足? 冯柏舟愣住了,他好似回忆起千年前,那时他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也被人如此打趴在地。 那一袭白衣,那一剑光寒,那绝代风采。 其名,剑尊。 他以最后一丝气力发出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不公啊!何等不公,我修道千载,竟比不上你一介家奴!” 话音刚落,头颅被百斤重的枪头砸碎,一片碎骨飞溅三米开外,红的白的满地都是。 我评价你一句,你倒是喘上了。 顾温转身离开,街道尽头,无数甲士涌来。 街道之上,一人一枪,两侧百姓通过门窗,通过巷子裂缝,无数双眼睛注视他。 顾温冲入万军之中,一枪扬起,血撒白日。 通往龙桥的街道遍布禁军,好似铜墙铁壁,阻碍着他前进。 秦勉作为禁军一员,又是身在顾温府中,赫然站在其中。 他望着远方不断横飞的残肢断臂,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腔,他们麻木的向前,像是在走向命定之中的死亡。一道如渊似魔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前方的同袍逐渐减少。 那道身影是往日他所保护的,是王府吩咐监视的,是暗中时常接济百姓的龙桥的大商贾,更是清晨会主动与他们侍卫打招呼,平易近人,出手阔绰的温爷。 万千刀枪剑戟加身,万人惊恐怒目迎面。他于杀戮之中轻笑,于血泊之中漫步。 昔日的平和消失殆尽,只剩举世无双之力,以一敌万之勇! 秦勉面前的人都死完了,他站在第一排,周围兵卒长枪向前一递,紧接着万千枪罡搅碎了他们的躯体,周围十步为之一空。 他没有出手,只是愣愣站在原地,也因此他活了下来。 扑通。 秦勉瘫软在地,如往日清晨一般平和的嗓音传入耳中。 “秦勉。” 顾温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其沾染的血竟能瞬间染红肩膀上的甲片。看着昔日帮自己跑腿的护卫与自己兵戎相见,他没有任何怪罪,职责所在,形势逼人。 体谅他人的平凡,接受他人的庸俗,是他应有的品质。 “你没事吧?” 秦勉仰着头,苦涩道:“温爷,您是仙人?” 顾温微微点头,闲聊间兵伐所向,抬手剑气凝练杀气化刃,霎那间人头如硕果落地。 “去南水吧,那艘船今天开。” 秦勉还未回应就被甩了出去,重重甩到了路边棚顶之上,随后砸入一堆箩筐之中。 他挣扎起身,只听闻顾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杀你们者.” 顾温高高举枪,站在乱尸之中。 “顾温,布衣无字,尔等黄泉路上记好了!” 没有红尘之名,今日杀人的是顾温,也只有他顾温敢杀人。 他可以绕过这些禁军,但偏偏要杀过去,踏出尸山血海。 最终禁军还没死伤三分之一便开始溃逃,顾温不杀逃跑者,他拖着大乾二号人物大内总管的尸体,朝着龙桥走去。 —— 龙桥之上,仪仗队伍从左右两侧铺开。 左右步甲队、黄麾仗、殳仗、骑兵护卫分层次位列,位于最重要的赵丰骑着白马,身披蟒袍,昂首挺胸面带天家威仪。 他已经彻底恢复过来,并且通过丹药达到二重道基,几乎是一步登天。 因为往日严厉的父皇忽然允许自己使用大量加快修行的丹药,并且还主动帮他炼制了一枚比凝道丹更好的丹药。如今不仅修复了道基,还一步到了二重道基。 龙桥两侧富丽堂皇的玉楼之中,他借助道基能感知到无数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这些目光充满了审视。 那是各大仙门的入世者,这段时间汇聚汴京。也是一群乱臣贼子,祸害他赵家的江山。 赵丰路过千凤楼,拉紧绸缎挂着金玉的缰绳,白马停下连带整个队伍。 他仰头看向龙桥最高处,道:“听闻狐仙在此,不知能否出来一见?” 周围为之一静,众多入世者没想到,赵丰竟然敢直接去撩拨卢婵,那可是地榜第六的镜中狐仙。 哪怕近日被一位名为红尘的天骄横空出世打落第六,但这不是卢婵弱,她直接顺位也把下面九十三人踩了下去,有倒霉蛋还掉了出去。 只是那个叫红尘的人太强了,他赵丰还没资格去碰瓷卢婵。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汴京,他父亲是道君皇帝,确实可以嚣张一点。 (本章完) 第66章赵丰卒(五更) 卢婵并不待见赵丰,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因为前不久给对方炼药,不仅场子被砸了,还被人打了一顿因此地榜掉落一名。 对于始作俑者红尘,她最多只是不爽,作为魔门传人早已习惯的弱肉强食。而对于赵丰就是纯粹的厌恶,对方的天赋放外头算得上天才,可这里是成仙地天才只是门槛。 赵丰借助道君皇帝的威势,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这是对于所有成仙地天骄们的挑衅。 天下三榜,百万修士入百人,百人之中分高低。 他们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从无数同辈人里脱颖而出的。就赵丰出生落到金盆里,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努力,就能够跟他们平起平坐。 特别是有宗门调查出三清护道人的事情,得知赵丰即将得到一件道兵,他们不免夹杂着一些嫉妒情绪。 但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对方有一个道君皇帝父亲。 她冷冷传声回答道:“太子若是想不去完成祭祀,自然可以上来见我。” “来日方长,孤就不打扰仙子了。” 赵丰知晓轻重,他只是单纯意气风发想见一见传说中的狐仙,据传是一个妖艳至极的美人。 他微微策动缰绳,白马走出第一步,地面忽然微微震动。 龙桥众多入世者不约而同的望向一个方向,一缕微妙的杀气从远方飘来,引动异象遮蔽天空。 汴京暗了下来,一头赤龙在远方出现。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尊兵道法相无疑,而目前汴京具备兵道法相的只有一人。 人榜第十,地榜第五,红尘。 本来依靠在窗边看好戏的何欢愣了一下,忽感不妙道:“红尘兄他.不会趁机去抢劫太府司了吧?” “那不是太府司的方向。” 一旁慕容素月摇头,她因炼器缘故与大乾有过许多次交易,经常出入太府司。 “那他在干什么.” 何欢面色一僵,他想起那个方向是哪了,他只感觉一股恶寒直冲脑门。 千凤楼之上,杨善玉也是神色大变,转头对屋内说道:“小姐,那是兵道法相,是那个红尘。” “我知道是他。” 卢婵语气有些愤愤道:“这天底下恐怕没人像他那么嚣张了,当着道君皇帝最重要的册封大典闹事打架。也不知这次是跟谁,这些兵家的脑子都很轴。” “不是的小姐”杨善玉额头冒着冷汗,“那是顾温所在的方向。” “.” 房间内卢婵沉默片刻,她问道:“他想干什么?要挑衅道君皇帝吗?” 远方,一朵白莲忽然涌现,那是大乾大内总管冯柏舟的法相。 一切不言而喻,所有人都像是见了鬼,没想到众多真君默许不言的现在,还有人跳出来拔老虎胡须。 人家兵家之首折剑山也不练枪啊。 杨善玉问道:“小姐,他打得过那位天人之称的大能吗?” “三七开,冯柏舟当年也是人榜第九。” 千凤护法望着远方,她与对方是同一个时代,恍然间已经过去千年之久。 而卢婵却也不同见解,她的声音传出:“我觉得会是五五,这一代不同以外,你可见过一个具备法相之人只能排地榜第五?红尘是一介狂徒没错,但他的才情毋容置疑。” 不然被他打败的自己算什么? “冯柏舟也具备法相。” “法相之间亦有高低,兵家法相在攻伐上当为魁首。” 卢婵打开一扇窗户,阳光照在她精巧的五官上,一幕让她神情凝固的画面映入美眸。 赤龙贯穿白莲,法相之争竟如此轻巧落幕,兵道法相以近乎碾压之姿赢得了胜利。 整个龙桥都沉默下来。 赵丰明显感觉不对劲,但他的修为还不足以目视那么远。 “殿下,要先撤回宫里吗?” “撤?” 赵丰目光微冷,呵斥道:“这汴京城内圣君脚下,何人敢放肆?况且这里上万禁军在此,本王还怕贼寇不成?” 他不是蠢货,这个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能退,否则会进一步让众多仙门看到大乾的虚弱。他今日敢在继任储君的路上逃跑,那明日大乾就会多一个郡沦陷。 反之,只要自己继承储君之位,掌握顾家道兵,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赵丰没有爱护百姓之心,没有治理江山之才,但对于权力的博弈好似是与生俱来的。 古往今来皇帝多是如此,无外乎一个独夫民贼! “继续向前,禁军开道。”身着重甲的刀盾兵从两侧汇聚仪仗队最前方,这次册封大乾本就有准备,为了防止有人捣乱每一个禁军都是全副武装,佩戴最精良的器械。 而修士方面中途会有大内总管押送顾家后人随行,身边又有五名赵家供奉。单纯是冯柏舟就能震慑住许多人,他可以说是真君之下的佼佼者。 忽然,龙桥之上一群丢盔弃甲的禁军出现,他们面带惊惧的跑上了龙桥,朝着赵丰的队伍跑去。 而他们的惊恐好似身后无边杀气的延伸,一尊龙首缓缓昂起,赤鳞与烈阳交织,微微盘旋引动杀劫,让还隔着数千米的龙桥众人脊背发凉。 一道身影走上了龙桥,他一袭黑红交织,长发垂落,发丝末端染着血,一双如墨的眼眸凝聚无尽杀光。 目光直射坐在白马上的赵丰,只是一眼马匹惊惧,赵丰被甩了下来。 紧接着一具无头尸体被高高抛出,落入仪仗队之中,砸在龙桥大道上,溅起一滩血迹。 朝服,白莲挂饰,无头。 天人冯柏舟,第三境巅峰强者,汴京二把手。 死了? 死了! 顾温俯瞰龙桥,赤龙俯首盘卧在他身上,手轻轻扶在龙首之上,两道白牙缓缓裂开,好似凶兽张嘴。 他带着笑容,轻声问道:“好久不见,赵丰。” “你是.” 赵丰看着远方如渊似魔的身影,他自小养尊处优的白面越发惨白,他牙齿开始打颤,好似见了鬼一般。 “顾温?” 龙桥陷入了死寂,众多宗门天骄瞪大双目,他们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近年来乃至千年来最大的新闻,三清护道人家族被赵家屠灭,随后取而代之。前者并不是什么新奇事,各派各宗之间不可能和和睦睦,但取而代之却是闻所未闻。 大家都好奇道君皇帝究竟拿出了什么好处,竟然能够说服三清道宗。 而顾温是顾家独子,沦为了他人的阶下囚,一条圈养起来的狗。 天骄们也只是记住这些,相信很快便会忘记。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前段时间闲暇八卦里的可怜虫,但对方摇身一变成了一头下山虎,一尊过江龙。仅仅是其气势,隐约间就压过他们所有人。 何欢,慕容素月,以及千凤楼等人最为震撼,他们都接触过顾温与红尘,从未想过对方是同一个人。 一个卑躬屈微的商贾,一个无法无天的狂徒,这怎么都想不到一起。 “是我,今日来取你性命。” 嘭! 猛烈的破空声灌入龙桥街道,赤龙冲入仪仗队,前排刀盾兵卒瞬间倒了一片,有一位赵家供奉阻拦,连带着被昭烈枪碾碎,躯体炸裂开来,连全尸都没有。 方寸无敌,六尺无生! 这些兵卒挡不住顾温,但只要拦在他面前通通杀死,不留任何生机,若是逃跑无边杀气又会自动避开他们。 昭之正大便是如此。 赵丰再也没有天家贵子的威风,他极其不堪的连滚带爬向后跑,害怕到以至于连修为都忘记动用。两个赵家供奉扛起他,脚步飞快的朝皇宫逃窜。 可顾温又岂会让他们如愿,吐气成剑,横跨千步斩人神魂。 随着两名供奉修士倒地,赵丰摔倒到地上磕掉一颗牙齿,远处顾温越来越接近,四周无数天骄伸长了脖子。 终于顾温站在赵丰面前,看着瘫软在地尿了一裤子的赵丰,他向周围人求救道:“护驾!护驾!我是大乾太子,伱.你不能杀我!” “赵丰,站起来。” 顾温目光冰冷,他知晓对方并非天骄,也绝非什么神人。 他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一点苦。可就是如此一个人,一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压了自己五年! 践踏他的尊严,侮辱他的人格,自以为御人有道的像个小丑乱跳,而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博得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为什么呢? 远方,一道强横的气息升腾,一道身影正朝这边飞遁而来。 何欢回过神来,大吼道:“红尘兄走啊!那是道君皇帝的化身!” 顾温充耳不闻,他静静看着那道有些虚幻的身影飞来,万米,千米,百米,百步. 因为他父亲是道君皇帝,所有人都畏惧而不敢杀他。 嘭! 百斤玄重枪砸落,赵丰从脑袋到躯干被压扁,化作一滩烂肉。 道君皇帝之化身顿在原地,龙桥围观的各方也彻底呆愣住了。 顾温平静的嗓音传遍龙桥。 “杀人者,顾温。” (本章完) 第67章 传旨赵位禅让顾温 龙桥大道,赵丰的血液因路面排水设计的倾斜流向两侧,身上的蟒袍被染红,天家贵子血溅街头。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纵然放在修行界一位真君的亲传也不可能当街被人杀死。 而今日不仅有人真的动手了,还是当着真君化身面杀的。 顾温从赵丰的尸体中拿出玉佩,在道君皇帝面前扬了扬后收入乾坤袋。 时隔五年,终于物归原主了。 狂! 简直狂到了极致! 以至于身为魔门传人的卢婵赤足跑出房间,垫着脚探头去亲眼一观顾温的身影,一袭黑红交织,手持长枪直面真君。 三教九流门风各异,其中魔门因其随性而为的风格,时常会发生以下犯上,同门相残的事情。魔道修士既是善用强权者,也是对于强权最为叛逆者。 何欢捂着脸,他已经能想象顾温的下场。 道君皇帝乃当世顶尖的真君,同时法相融入大乾龙脉,承载天下之重,进而天数对于他的限制减弱。或许只是一成,可对于真君而言细微的减弱,足以撬动千百倍的力量。 他拿出宗门信物,一缕神念飞出了成仙地,随后得到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回绝以及对他的警告。 真君神念强烈,从天外传来都让何欢头晕脑胀,他不禁抱怨道:“不救就不救,这么凶干什么?” “何兄与他很熟?”慕容素月诧异问道。 她与何欢认识许多年,好像没听他提过红尘。 何欢苦笑道:“如果我救了他就更熟了,但这家伙太能惹事了。” 不仅杀了赵丰,还是当着道君皇帝的面。哪怕他很想卖个人情,可这份因果他承担不起,宗门也不愿意费大代价去投资一个兵道法相天才。 而且宗门能不能在道君皇帝手里救下顾温还是两说。 “慕容道友,怎么样你可有想法?” 何欢想起对方的身份,兵家第二乾龙山庄传人,他们乾龙山庄不是也炼枪吗? 慕容素月举了举手中小锤子,道:“我在他刚刚杀进龙桥的时候就联系宗门了,老祖说打不过道君皇帝。” 一个无门无派的兵道天骄,还是用枪的,放外头乾龙山庄已经倾巢而出了。本来慕容素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道君皇帝真身不能离开皇宫,付出一些代价说不定能救走。 可如今赵丰死了,道君皇帝必然不计代价出手。 各方目光汇聚龙桥大道之上,他们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你杀了他?” 真君金身缓缓落地,五官模糊,一袭道袍,其音非口舌之声,而是一种法力的波动。 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但对于具备修为的人来说震耳欲聋,耳朵微微嗡鸣,一个绝顶强者纵然只是发出声音就有如此声势。 “没错,我杀的。” 顾温坦然点头回答。 他感觉到面前犹如海啸般的法力波动,只是一尊化身,给予他的压迫感比冯柏舟还强上数倍。赵丰和冯柏舟是庸才,但已经位居真君的皇帝绝对不是。 目前的自己无法抗衡,但打不过不代表跑不了。 说到底只是一尊化身,一缕缕法力在冥冥之中的天数挤压下,控制不住的在外泄。 “如此也算因果报应,我杀了顾家百人,朕最后的血脉死在你这顾姓独子手里。” 道君皇帝平静得可怕,他俯身伸手去沾染赵丰残躯流出的血液,手指微微摩擦,好似缅怀般说道: “修行之人到了第二境基本少有子嗣,而第四境除了朕之外闻所未闻。朕能够生育子嗣也是成仙机缘之一,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而这第九子本来有一线生机。” “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顾温毫不避讳的一脚踩在赵丰尸体,把尸体踢开,把里边的肠子内脏展示给道君皇帝。 连最后的余温都不剩了,乃至神魂也被顾温用心剑碾成碎末,不留任何余地。 “难不成伱赵家还真是天家,如此也能够救活?” “如今确实是死了,朕也束手无策。”道君皇帝点头,随后见顾温周围被赤龙法相盘绕,周身法力奔涌,随时准备逃跑。 反问道:“但你不能走,朕要你留在汴京。” “呵呵。” 顾温可没打算留下,甚至都没想跟道君皇帝的化身斗法。 有勇无谋为蠢,他已经做了能做的极限,而剩下的就是考虑全身而退,将来比肩真君再回来报仇。 他需要的成长时间不是千万年,道君皇帝也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顾家顾温.” 道君皇帝抬手一道圣旨飞来,龙脉之气涌动,口含天宪,音传百里。 “潜龙五载,穷天地之理,举古圣之能,今日弑杀太子,毁坏江山社稷,应承因果,继任大统,赵位禅让顾姓。” 继任大统? 各方势力之天骄都愣住了,他们都做好顾温被道君皇帝击杀,又或者顾温身后也有真君下场,进而引发真君斗法。 可从没想到道君皇帝竟然会册封顾温为储君? 这是闹哪一出,他刚刚可是杀了赵丰。太子当街被杀,传出去将给大乾岌岌可危的气运雪上加霜,各方宗门不用出手干涉也会爆发无数农民起义。 王朝无论什么时期,起义的爆发从未断绝,影响只在于朝廷能不能镇压。 顾温也没想到,看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圣旨,道:“你疯了?” “只是一切回到了原本的轨迹,你是三清道宗的护道人,这本该属于你,只是拿回一样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道君皇帝声音毫无情感可言,或许他对于赵丰有那么一丝爱护之心,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滩烂肉。 人死道消,人亡政熄。 如今他看到了顾温的天赋,他比赵丰更适合承担龙脉之重。由顾温继任储君,将赵家的江山禅让给顾家,如此他便可以脱离龙脉的枷锁,同时也不会破坏与三清道宗的关系。 道君皇帝看得出来,顾温身上的一切法门,除了兵道法相以外都来源玉清派。 而玉清派的入世者是那位道门天女,天榜榜首。 “成为大乾的储君,朕与你只结善缘。” “一字王再升储君?” 顾温伸手抓住圣旨,冥冥之中好似天数对自己的限制降低了,他隐约明白为何道君皇帝能威慑各方。 道君皇帝无视各方人马呆愣之色,对于自己的杀子仇人毫不吝啬夸赞道:“三重圆满道基,兵道法相,任何一样都配得上此位。” 此时,各方人马反应过来,他们过于震惊顾温的举动,也过于关注对方的狂妄,却忽略了一点。 能在赵家眼皮底下成长到如今这一步,这得是何等的天资。 顾温反问道:“我若不呢?” 道君皇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顾温竟然想拒绝,他并未恼怒,道:“大道之争非一朝一夕,不过血亲之仇,你将来还有数千年岁月,还会在意凡人百年的一捧黄土?” “或许你说的对,对于你们这些神仙来说确实如此,而我真到了那一步也不知能有几分现在的本心。” 顾温嘴角微微扬起,他看着道君皇帝,又问道道:“只是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将来超越你,就如同地上这一滩烂肉一样被我踩在脚下?” 拥有绝对优势的人是不会谈条件的,就如顾温不会去跟路边的小摊贩谈生意一般。 而且这摇摇欲坠的皇位恐怕只有坏处,说好听点禅让,难听就同样是如借自己命数炼化玉佩一般。 “未来只是未来,这对于你我都有好处。” 道君皇帝再劝,却见顾温已经松手,圣旨掉进了赵丰的五脏六腑上,染了一片血迹。 “赵氏荼毒天下数百年,罄南山之竹简,写不尽万罪其一。决东海之波涛,洗不净弥天罪孽。我虽布衣,却不沾半点污渍,大乾配得上我这一身净衣吗?” “天下唯有你独善?”道君皇帝反问,向前踏出一步好似神山倾倒而来。“独你一人良善,独你一人干净,独你一人为公?” “公道自在人心,若天下无道,我自是公道。” 顾温向前两步,二人平视间距不过半步,龙脉黄龙于九天俯卧,杀劫赤龙昂首长啸。 “可惜了,你的如此天资。” 道君皇帝挥袖,转身离去,君王不起兵,起兵伏尸百万。 反之,亦是反噬。 轰隆! 身后一道金光陡然显现,一尊百丈金人从外城跨步进城,金甲,倾山戟,真君法相。 汴京外城北面万胜门缓缓打开,万马奔腾,悍卒如海,杀气滔天。 最前方者骑着高大黑马,身披兽面铠甲,高三丈三,面若凶神,眉粗似刀。 “镇国柱上将军闻人武,镇守边疆十年,今奉旨回朝,讨恶平乱。” —— 乾江下游,细雨绵绵,两岸水田连绵不绝。 郁华坐在窗边低看书,手中从顾温那里拿来的诗词本不知看了多少遍,忽然她抬头望天,心神不宁。 “汴京,可能出事了。” 旁边躺在地上的老驴抖了抖耳朵,打了个哈欠,道:“有道君皇帝在能出什么事,如今大乾虽摇摇欲坠,但要是能倒早就塌了。就是十几个真君联手,也不见得能杀死道君皇帝。” 成仙地目前有两大绝顶强者,一个是它面前的小祖宗,另一个就是道君皇帝。 起初应该是道君皇帝第一的,否则他不可能坐稳皇帝之位,劫掠天下之灵物炼丹。 现在老驴认为郁华更胜一筹,一对一情况下,道君皇帝不是打不打得过,而是能不能活下来。 仙人之威不是真君能触碰的。 郁华皱眉思虑,越发感到不安,当机立断以擎苍道基动用谛听之能。 霎那间,耳畔听闻的不再是来自人心的念头,而是源于天地的心念,可纵观天地上穷碧落下黄泉。 此法伤命数,郁华只有在寻找不死药的时候使用。 如今用来探寻顾温,也不无不可。 “赵丰死了。” 郁华如此确定,老驴闻言吓得差点跳起来。 “我的三清祖师,那些真君都下场掀桌子了吗?” 郁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汴京方向星眸神采奕奕,嘴角止不住笑容。 如此说可能有些坏心眼,但小泥鳅不走投无路,自己又怎么抓来让他心甘情愿当护道人。 “用你的神通带我回汴京。” (本章完) 第68章弹指遮天 顾温在房檐之上飞越,他正朝着南门快速逃去。 而身后一道身影极速靠近,回头望了一眼是何欢,便没有来个回马枪。 对方靠近,目光复杂,有着许多疑惑与话要说,但知道现在情况紧急,道:“红尘兄,你出了城最好走水路,否则一旦遭遇闻人武所率军队追杀将是十死无生。” “为何?”顾温反问道:“军队行动迟缓,奔袭难以形成围杀之势,他一人追来我还怕,带着一群人还能飞不成?” “兵势,他是兵家第三的混元门此派将阵法与兵道法相融合,其乾元秘法可凝聚万千伪灵相为兵卒,以法相为将,一人成军。” 何欢从不拐弯抹角,他也知道没有多余的时间,刚刚入城的兵家真君已经注意到他们,并且朝着便极速赶来。 “你看到那个巨大的法相没有,那其实不是法相的大小,而伪灵相与法相结合形成兵势,缺点就是无法隐藏和脚要沾地。这就是缺陷,类似阵法画地为牢与生门一样。” 兵势是一种极其了得的门道,简直就是移动的阵法,具备了阵法的威力又可以移动。 但世上没有完全法,在某一方面特别强的时候,就必然存在缺陷。 “你自个保重,我是帮不了伱了。” 说完,何欢立马扭头逃跑。 虽然他一直很想多卖顾温一份人情,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顶不住啊! 过来透露一些情报已经仁至义尽,他何欢也对得起一声朋友。 “多谢。” 顾温转移方向,南门有一处水门,供船运货物进入汴京。 虽然这个时间点自己安排的船已经离开,但应该还没走远,他完全可以乘着小船追上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脖子上碧绿色的珠子,碧眼水波珠有避水之能,在水下只要法力充足呆上一天都没问题。 咻! 背后微冷,顾温猛然翻身一枪刺出,枪头与另一个射来法力金枪对碰,金枪难敌玄重枪硬度应声碎裂。 远方一尊巨人拉动弓铉,再度射出一箭。 嘭! 顾温一枪将其碎裂成金粉,可金箭一根接着一根,以至于他都越跑越慢。 距离南水门还差五里,远处已经能见一艘艘船只,但法相兵人已经拦在了顾温面前,其下边一个身着虎面铠甲,手持大戟,高三丈的将军横刀立马。 “圣君有旨,束手就擒可保性命。” “多说无益。” 顾温身如箭矢,全力一枪刺出,赤龙裹挟滔天杀气。 闻人武迎面而上,无惧昭烈法相之杀气,更不惧顾温千均之力。 二者撞击,气浪席卷,周围瓦片被吹得吱吱作响,而其屋内百姓无不瑟瑟发抖。 汴京城并非人走楼空了,之所以大街上无人都是因为知道出大事躲起来了。不管是神仙打架,还是民乱爆发,乃至是政变,大多数人都会躲起来。 嘭! 陡然间,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如爆竹响起,传遍整个南水门。 顾温与闻人武瞬息交手数十次,手臂与兵器几乎化作密不透风的残影。而这一次轮到顾温落了下风,每一次对碰都让他手掌虎口开裂,一滴滴血在往外渗。 这还是对方已经留手,显然还想活捉他。 三重道基,兵道法相,并不足以抗衡一位真君。 当意识到对方想活捉自己,顾温手中的力气就越来越弱,好似即将力竭一般。 若想要以弱胜强,唯有强者主动露出破绽,全力以赴一击必杀。 若是不成,就只能摇人了。在他的计划里,可没有一位真君下场,也没想到闻人武距离这里几千里路,仅仅数天时间就赶回来了。 闻人武也随着放缓攻势,只是那一瞬间,顾温眼含万千杀光,穷极全身法力,赤龙法相盘绕,五灵相显现。 一枪出,一抹凝聚到极致的赤芒显现。昭烈枪具备一丝神通韵味,也是唯一的招式杀生。 兵人法相难挡,疑似灵宝的大戟被弹开,枪尖所附着的赤芒即将触及脖颈,发丝只是微微随风撩过便化作灰白。 一尺,一寸,一毫. 霎那间,百丈金光起,无边兵势临,顾温被拉入了法相领域。 一尊通天神将屹立在战场之上,上千尊灵相兵俑排列军阵。 道基八重,圆满其三。 玄重枪再无向前一步的可能,兵势即为阵法,以兵为基,以将为阵,阵法瞬息之间便可形成。 闻人武所站的地方时时刻刻都是阵法的核心,他既有万钧之力,也有四两拨千斤之巧,枪尖与喉咙方寸之间,兵势化作万千刀盾。 玄重枪折断一尺枪尖,顾温身形倒飞出去,他如自己预期一般落到河道边,自己撞断了一艘官船的龙骨,但他好像已经无力逃跑。 一口鲜血吐出,大脑的磕碰与神魂被到冲击险些让顾温晕眩过去。 ‘比那个老太监强几十倍不止。’ 他终于感知到对方的具体修为,八重道基其中有三重是圆满的,如此下来自己现阶段根本不可能打赢对方。 远处,闻人文喉咙处一滴鲜血流出,他伸手抹去,随后看着指尖上的血迹有些愣然。 他竟能与我换伤? 顾温也才筑道三重,自己筑道八重,并且还有真君底蕴在。如此差距理应不可能是自己对手,哪怕只是反抗的余地。 差距与弥补差距之间,是用来衡量一个人天赋最好的标准。 我若稍迟一步回到汴京,那么无人能够拦住他。 “顾温,你的天赋足够让我拿出全力。最后一次机会,成为大乾储君,或者死在这里。” 闻人武一步步朝躺着船舱内的顾温走去,他隐约明白为何圣君对于顾温如此重视,对方的天赋假以时日必然超越自己。 五年蛰伏为奴依旧能修出三重道基,且三重道基便可伤到自己皮肉。 而现今若不收下当狗,未来身死道消的就是自己。 顾温挣扎起身,抹了一把嘴角鲜血,道:“可我还没使出全力。” “哦?”闻人武来了兴趣,他停下脚步,做派堂堂正正道:“本君以大欺小本就不光彩,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我不会阻拦。” 顾温吃下郁华给予的丹药,一股暖流抚平伤痛,随后站起来走被他撞出的船舱裂口,手掌一抹微光亮起,隐约见两个字浮现。 【擎苍】 在他直面闻人武的时候,此字就已经有了反应。 若没有闻人武这个变故他自然可以跑,但如今对方真君之身下场追杀,再不摇人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顾温轻声说道:“还请仙子助我。” 背景也是一种力量,你们用背景压了道爷那么久,道爷不能压一下你们? 闻人武只感一股恶寒直冲脑门,他几乎不加犹豫的全力冲向顾温。 轰隆隆! 异变,陡然惊起千层浪。 九天之上,千里之外,弹指遮天。 渺渺玄音自天降。 “我自然会助你。” (本章完) 第69章九重圆满道基之力 云层塌陷,百里净空,一指倾天而落。 顾温抬头望着,好似整个世界都为之停滞,气浪卷起的枯叶悬浮半空,百丈金人仰天举盾,直面那天上真仙的威光。 他与郁华道基相似,二人师出同源,纵然力量差距如云泥之别,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出差距,比对于闻人武的感知还要清晰。 那是一座擎天之山,一尊万丈巨人,我见她如蜉蝣遨游苍宇窥见大日。 郁华之实力,九重道基尽数圆满。 轰隆隆! 天指落下,顷刻间法相兵人跪下,整个汴京为之颤抖。 汴京左右宽十丈之大道为之塌陷,无数青石板化作碎石,闻人武跪在地上竭尽全力撑起双手,虎口鲜血狂吐,躯体皮肉超越极限而为之崩裂。 道基八重之力,三重圆满之能,兵势万人之法。 他穷极手段与气力,为之生死拼出一丝生机。 “啊!!!!!” 半步而立,举天而起! 金人撑起天指,以八重道基之修为力撼道门天女半分,如此已是天纵奇才。 成仙之地无庸人,闻人武能够在边疆镇压国运十年,抗衡五夷北击胡骑,还需面对各派真君明里暗里的围攻,他已是当世战力顶尖之一。 若是在外界完全可以横压一方,但可惜这里是成仙之地。 天指再度向下一压,兵人法相碎如冰霜寸寸崩裂。 吟! 一声低沉龙吟传来,一道金光裹挟闻人武挪移半丈,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天指。 天指触地无声息,只微微掀起一缕尘埃。 天倾如山倒,收力微如风。 闻人武看着空荡荡的右臂,劫后余生却能洒脱一笑。 “本君也算抗衡仙威半分,壮哉壮哉!” 远处,顾温持断枪而来,尘土缓缓落下,闻人武拖着残躯起身,左手持戟,也一步步朝顾温走去。 顾温劝告道:“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虽是他迎面走来,却是因为对方气机依旧锁定自己,死死咬住不放手。 “你跑掉了我就是柴火,而这次我只胜你真君底蕴,以你的才情应有一成胜算。” 闻人武内视自身,法力九不存一,右手断臂,法相破损。 他面若凶虎,恍若气吞万里之势,大声道:“我乃兵家百战真君,师承兵家第三混元门,昔日人榜第三,地榜第八!小子,自报家门,我不杀无名之辈。” “顾温,师承玉清之法,无门无派,人榜第十,地榜第五。” 顾温嗓音平静,气力自留于生死搏杀。 周围各方人马又一次汇聚过来,他们有站在最远处城墙之上眺望,有的站在几里外的屋檐之上,技高人胆大者直接来到百丈内旁观。 卢婵盈盈落于屋檐,乌黑的瓦片与其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而远处也恰好有一位面色苍白的俊美公子落下。 “人榜第九鹤卿?” 俊美公子微微点头示意道:“见过狐仙。” 两人本不相识,而下方的战斗已经开始。 老一辈天骄与新一代天骄,也是第一次有新人去挑战已经成为真君的老天骄。 嘭! 顾温闻人武二人与狂风比快,迅疾如风,对碰如雷。 竟不落下风?! 年轻一代天骄们面容惊讶,他们已经初步知晓顾温之强,已是当代最顶尖的那一批天骄。但天赋再高也要有限度,对面可是一位真君,一位擅长斗法的兵家真君。 卢婵双眼放光,她不通晓近身搏杀,于是转头问道:“鹤公子,不知伱与真君对招如何?” 鹤卿没有回答,伸手示意给钱,随后一枚丹药入手,如此才回答道:“我与他对招,撑不过十招。百战真君以身为阵,可颠倒八方,同时兵家之法本就擅长近身搏杀。而我又是炼体之人,无法取长补短。” “那顾温呢?” “会死,他之枪法乃纯粹的杀道。” “如此顾温胜过真君?” 卢婵神采奕奕,她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人的影子,那便是三清道宗的道子。 鹤卿摇头道:“顾温胜不过真君,至少目前还是劣势,只是我家真君与百战真君认识,而我跟顾温不认识。狐仙要知,穿鞋怕光脚的,若他找我比试我肯定会认输。” “.” 卢婵无言,她能理解出门看背景,但鹤卿是白长了一张孤高的脸。 轰隆!底下二人第一次从缠斗之中分开,随后又穷极气力犹如两颗火流星般对碰,枪与戟,武夫与将军,极尽长兵器之技巧。 而他们之上,天指再落,黄龙迎天而起。 —— 郁华骑着白龙马极行于高空,成仙地飞遁不易,龙马蹄子不断渗出鲜血,远处时不时有金光射来。 这已经是外界第三境级别的战斗,竟然在成仙地进行,疯了,真的疯了! 老驴不敢想象这道君皇帝在外头有多强,他也是真君,可对方的实力强到他都有点看不懂了。同时更无法想象郁华的实力,其身上的仙人之力深浅。 四境之间如云泥之别,四境之上如天渊不可窥视,不可量化。 境界之间分三六九等,仙凡之间不是一个层次。 泥土堆成山,也变不成云朵。 “郁华仙子,你我本不应该是敌人。” 道君皇帝声音传来。 郁华开门见山说道:“我只需要带他走。” “这不符合约定,他必须留在汴京,成为大乾储君。” 道君皇帝回绝道,不仅是因为顾温的天赋,还有他必须要有一个把柄制衡道门天女。 若护道人身份不在自己手上,那么自己与不死药就毫无任何干系。如此既拿不到好处,也在外边留下了一个巨大隐患。 “我会视之为自出,传授一身衣钵,成仙地结束后他自然就自由了。” “滚。” 郁华声音不免多了几分杀意,这已经触碰到她的逆鳞。 这是自己发现并培养的璞玉,她相信顾温必然能重走师祖之道路,也必将超越当世所有的真君。道君皇帝显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故此想来摘桃子。 但郁华是全程见证顾温的成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法想象一个人仅仅了半年时间就已经道基三重。 谁跟她抢,谁就死! “郁华仙子,朕传他衣钵只为抵消因果,可以不收他为徒。” “滚。” “郁华仙子,何至于此?” 道君皇帝声音有些郁闷,他能理解顾温一个小辈气盛,故此不至于与之怄气。 将对方强行留下,不断给予情分,慢慢驯化即可。 但郁华怎么也跟顾温一样都这么气盛,他都已经让步自此,就差说‘给朕一个补偿机会’。 连老驴也觉得有些过了,道君皇帝也不是等闲之辈,并且对方提的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没有坏处。 但他跟其他真君有些不同,作为三清道宗守门的,每年看见最多的就是一群小年轻情情爱爱。 一旦涉及感情,人都是不讲理。 况且这个时候无关对错,就是一个站队问题,他三清神兽不站郁华这边,脑子有病去帮道君皇帝? 老驴传音道:“小祖宗是非对错往后再谈,但记住一点得罪了就杀,一点机会都别留!” “嗯。” 郁华点头,忽然汴京方向一道白光直射云霄,穿透成仙地之壁垒。 —— 皇宫,丹炉熊熊燃烧,道君皇帝不断将灵药投入其中,如此往复了已有十年。 千年前,他获知不死药存在,于是为了谋划不死药,将道统变卖,亲友情分耗尽,入成仙之地建立大乾。 如今三清的天女进来,具备仙人之力,这是变故其一。 顾家独子,蛰伏五年道基三重,这是变故其二。 “世事无常,但结果不变。” 道君皇帝面前摆放着两块敕令木牌,一块白色,一块黑色。 白色可以将讯息带出成仙地,直达三清山本宗,费灵物价值上千颗药果。 黑色可以响彻天地,洞穿九幽,九天三清山到九渊魔窟,从人族地界到建木妖海,从幽冥到天外天,价比半件道兵。 道君皇帝与三清道宗交易最大的依仗并非护道人信物,而是面前这两块木牌。 拿起白色敕令,一挥手送出成仙地。 道宗会帮他拦住道门天女,若不行那便请举世真君共赴。 昔日擎天之名威震天下,几乎是压得众生喘不过气来。 道门三大圣地玉清,上清,太清三者合一,佛门四乘十地只剩四地佛宗,魔门九渊十八窟只留四渊八窟,其建木妖海从一百零八洞天被打得只剩下三十六洞天。 他活过来于当世强者而言等同于大道将断。 (本章完) 第70章太清掌教降临,逃出生天 郁华距离汴京百里,一道清光从天而降,道人虚影如白玉,气息如白云。 三清道宗,太清派掌教,云渺真君。 云渺真君嗓音平和道: “敖道友还请停下,天女也且听我一言。” 一团白云将二人笼罩,老驴难进半分,当然他也没有去想破除对方道法。 这可是太清掌教,虽然不是现任天尊,但保不准下个千年就是对方接任天尊。 郁华冷冷说道:“云渺师叔是要拦我?” “贫道并非华阳,他已被我拦下,而我不会拦你。天女既然已经羽翼丰满,自然可以向道宗言明方向,有些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云渺真君挥袖让开云雾,他本无心插手成仙一事,只是忽感大劫将至,不得不来探寻自家这位天女到底想干什么。 “千年前,道宗藏经阁失窃,导致如今大乾的出现。并非道宗为利替换护道人,而是当道宗知晓之时顾家已亡,道君皇帝又手握不死药之消息。” 郁华反问道:“道宗十五位真君,还怕他一人?” “我更胜他一分,道宗自然也不会怕他。” 云渺真君语气不见起伏,继续说道: “只是道宗与他达成约定,寻得不死药赠予其一寸根须。代价是他会接替护道之能,你们二人联手就是面对所有宗门围追堵截也可以从容应对。若没了他,又与之为敌,宗门只能帮伱拦住几个老怪物。” “如此道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凡夫俗子暴露不死药,将擎苍师祖复苏一事推向无望?” 郁华道:“顾温已是道基三重,身具兵道法相。” “他确实有道子风范,道宗自会全力保他性命无忧,只是不值得因此与道君皇帝决裂。” 云渺真君微微摇头,他知晓顾温之天资,也知晓了道君皇帝之要求。 这并非一个单选题,道君皇帝又不是要顾温性命,只要顾温留在汴京。 郁华嗓音微冷,道:“如此道宗的意思是再苦一苦他?” “顾全大局,道宗与大乾会给他补偿。” 云渺真君说出了一个让郁华极其不适的话,半年之前她也是如此想的,如今还要她再错一次? “除非你还有其他理由,道宗为什么要迁就于他?我不拦你,你拦得住举世真君吗?” 郁华眸光微沉,神念万千,难以马上做出定夺。 是否要暴露顾温之天资?展露天资又是否让情况变得更坏? 此时众人即知顾温三重道基,却以为他修行顾家留下来的功法,如此便是五年修成三重道基,是一位顶尖天骄。 可只有她知道,顾温才修行不过半年就已经三重道基,并且从玄明枪中领悟属于自己法相。她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兵道方面的感悟,顾温硬生生踏出了一个兵道法相。 如此不需要理由,又何须解释。 郁华微微抬头,眉心三异彩大放,周围白云寸寸崩裂。 “我迁就于他,如此足以。” 云渺真君稍作沉默,随后浅笑道:“善,大能者,所能之极致。” 他让开道路不再进行任何阻拦。 郁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并为此承担代价即可。而她已经不是一个宗门弟子,有资格去做出定夺,道宗培养的是弟子,并非奴隶。 修行是为何? 便是求一份逍遥。 至于宗门大计,道宗还没到靠所谓大计存活的地步。至少云渺真君不这么认为,若无人成仙,为何不是他自己成仙? “但你已背离宗门众数之公意,道宗不会再帮你,门内真君帮衬与否自行定夺。” 老驴懵逼,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道宗竟然直接放弃了对于郁华的全力支持。 这就好像王朝一条国策突然被废除,自己保护郁华将不再是义务。而这只是表象,此番是云渺真君前来,也就意味着华阳失去了话语权。 更意味着他更上一层楼了? 四境十二重天,第四境尊称为真君,而大多数都停留在第一重悟道境,包括自己也一样。 其余二重是合道与得道,这并非两个前后的境界,而是两条分叉路口。也是自古以来的先天后天之争,先天者追求合道,后天者追求得道。 合道者,契合天地。得道者,超脱天地。 昔日人们以为得道之路更强,超脱天地一听其词就令人心生向往,而擎苍道人也是一名得道者。 后来人们发现是擎苍强,而不是得道强。 云渺真君走的是合道之路,华阳真君是得道之路。 道宗也是多事之秋。 郁华骑着龙马朝汴京方向赶去,忽然又被云渺真君叫住,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走错了。” —— 汴京。 顾温与闻人武各退十步,互有伤残,却只有顾温一人在输,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但周围旁观者无不愣神,无一人敢说他弱,以道基三重对战真君只落下风,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顾温已经身形摇摇欲坠,身上又添了不知多少处伤,唯独眼中的法相之意未曾消散,并且在不断的膨胀。 神通千分之一,神通千分之二,神通千分之三. 他斗法次数不多,而如此劣势只此一次。 危机意味着机缘,也是最好的老师,他从闻人武身上学到了许多。对方所用招式与斗法时的各种应对都已经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 闻人武只是喘着气,见对方气息的变化,似谩骂更似夸赞说道:“你当真是个妖孽,竟能在与我斗法的同时不断淬炼神通。” 法相孕育神通,而神通并非人人皆有。 天才凝聚灵相,天骄浇灌法相,宗门传人皆为一道神通。 而顾温竟然在与他生死搏杀之间,不断的去领悟属于自己的神通。闻人武能够理解杀道法相在战斗之中突破,但无法理解顾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别人锤炼神通都是以年来算,而他竟然是以分来算,好似对方能将自己的一招一式全部化作养分。 顾温用余光瞄了一眼身后水门,他吐了一口血沫,道:“领悟再多有何用,又不能一朝一夕击败将军。” 如今昭烈枪神通才千分之三,说好听点是暴涨三倍,难听点挨打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突破。 “.”闻人武额头青筋暴起,皮笑肉不笑说道:“小子,本君高低也是八重道基,第四境之底蕴,你莫不是完全不知道道基之间的差距?” 并非临阵突破无用,而是他们二人之间本来就差了三个境界。就算自己断了一只手,并且实力大损,但双方的差距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填平的。成仙地之外以四境为数,法力高者强,有越小境界杀敌者,却从没有越四境杀敌者。 成仙地之内以道基为数,一至九重道基,圆满道基以一抵二,剩余便是看法相神通等手段。 二者比起来其实是成仙地最为清晰,因为法力受限很多取巧手段都使不出来,这里只看道基与登峰造极之法。 闻人武是八重道基加三重圆满道基,如此化用成小境界就是十一重天。而顾温是三重圆满道基,化用成小境界就是六重天。 法相可算一重,但闻人武同样具备法相,所以不可能打出类似大内总管冯柏舟的效果。 十一重天对六重天,而那位天女至少十八重天,他与对方的差距比顾温还大。 寻常筑道为一,圆满为二。 “言归正传,如此你已经二败于我,事不过三最后再问你一次,成为大乾储君,或者暂时被软禁。” “不是死?”顾温诧异对方态度变化。 闻人武坦然回答道:“那位道门天女要保你,本君便不能决定你的生死,恐引来杀身之祸。” 当真是处处要背景,没有背景就是斩草除根,有了背景便是死敌也要有所顾忌。 顾温将残破不堪的玄重枪一丢,问道:“将军可还有气力?” 闻人武以为对方已经放弃抵抗,他虽没有放松警惕,但还是做派坦荡说道:“还有一些,只是不如你玉清道基气力连绵不绝,我之混元道基在于立地不败。” “将军还真健谈。” “对于有才之人,本君自然乐得交谈。” “那下次再聊。” “嗯?” 扑通! 顾温一头扎进河道,身形如鱼,快速没入水底。闻人武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阻止,罡气撞水激起十米高水,他击中了顾温,但并没有大用。 水者,遇刚则刚,力量越大波及水体越大,进而损耗越大。 这才是他原定的逃跑路线,郁华有一句话顾温一直记得,身在大乾所有人都会化凡。 无论何种修为都需要吃喝拉撒睡,服用丹药与打坐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满足其需求,而不是完全无视。 而自己有一件灵宝碧眼水波珠,此宝杀敌乏力,但可以御水。 知道打不过他肯定会跑,如今顾温只是心疼没办法再打劫一次太府司。要是闻人武没来,他能把乾坤袋装满! “当真是条泥鳅!” 闻人武忍不住骂了一声,但他并没有蠢到入水追击。 世上无两全法,既然有了立地不败之能,自然会有其命门存在。 他顺着河流一路来到水门,寻着顾温气息又翻越城墙,来到汴京城外所见还不是辽阔的平原,而是无数凌乱的民宅。 一路追寻,他本以为顾温支撑不了多久,因为成仙地有一条无法违背的铁律‘万类化凡’。 呼吸也是其中之一,可以用避水之术缓解,但法力总归是需要的。 除非他有一件避水灵宝! 闻人武猛然回过神来,朝着皇宫方向传去神念:“还请陛下出手!” 他现在重伤之躯,又不善水战,一不注意还真可能给顾温跑了。 神念传出,久久无回音。 只见一道黑光直冲云霄没入修行界,大道雷音荡开八方,一缕缕音讯也落入了闻人武耳中。 擎苍,不死药,第二世 轰隆隆! 天地震动,无数蛰伏的老怪物破界而至成仙地之外。 佛道魔三教之流,东海之滨龙族,建木妖海三十八洞天主无数大能蜂拥而至。 一素衣道人持剑登天,温声道:“贫道云渺,还请诸位滚回去。” 霎那间天外明暗不定,其斗法以至整个大乾万里疆域整整一天一夜昼夜难辨。 三清道宗太清派掌教云渺,一人力战数十名真君不落下风,后上清派掌教华阳真君率众下场,又是一番乱战。 最终三清道宗更胜一筹。 而郁华也杀了两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随后她发现顾温跟丢了。 这小泥鳅跑得太快了! 都不需要她照顾,他自己就会躲起来,一睁眼连她都没办法用常规手段找到。别人就更不用想了,成仙地神念范围同样受到限制,如今应该没有人比自己神念广大。 有时候太省心也不是好事。 郁华沿着江河寻找,可茫茫大江支流无数,跑了半天给老驴累得直喘气。 “小祖宗,怕是找不到了,等他再冒头吧。” 郁华本想放弃,忽然她看到一艘官船,心念一动。 “我们等他找上门。” —————————— 另一边。 顾温凭借玉清道基生生不息之特性,游了一天一夜,对于上面动静充耳不闻。 忽然他看到头顶一艘官船游过。 每个月太府司都会派人去各地收取贡品,分陆路与水路。其中南方水路发达,基本都是靠走水路。 细微的声音传来,透过水面可以看到太府司的旗子。 “小心点搬,这可都是送给圣上的贡品。” 什么送给道爷我的? 顾温如水鬼一般咕噜噜的冒泡,随后快速朝着上方游去。 (本章完) 第71章天下皆反 “三清道宗赢了?” 闻人武负伤躺在丹炉旁,听闻此消息有些不敢相信。 且不说云渺真君一人力战几十人,就三清道宗一派能把整个修行界打了不成? 道君皇帝正帮他敷药,无悲无喜说道:“三清道宗本就举世无双,无论是云渺,还是华阳,亦或者一些老东西都已经是第四境巅峰。” “而且他们只是暂时占据上风,往后还会有更多人赶来。若那些大能不与道宗缠斗直接进入成仙之地,他们又拦的住多少?” 这就是他与道宗交易的底气,道君皇帝相信擎苍之名的份量。 一般进过一次的人不会想进这个鬼地方第二次,闻人武能与一个小辈厮杀可见一斑,保不准碰上一个三榜前几的天骄直接身死道消。外头真君不可辱,在这里边乱拳打死老师傅也不是没有。 他们已经都是功成名就的大能,在外头作威作福千年之久,大多数人都惜命得很。而且昔日无法走到的境界,再来一次结果也是一样,收益与风险不成正比。 可擎苍能引出很多老东西,他们都是当年大战遗留。 “不过来者是云渺,显然是他又有所突破更胜华阳一筹,这也是一个变故。” 道君皇帝面露沉思。 好似是长生丹将成,冥冥之中无边因果朝他压来,变故不断,异变频出。 反之对于寻找不死药的郁华也是如此,一切都无法如她所愿,更不会如道宗所愿。 闻人武惊讶道:“四境巅峰还能突破?” “并非境界上的,只是更接近‘仙’。华阳不如云渺可以预见,云渺九重道基八重圆满,而华阳差了一重,一重道基一重天,圆满更为天外天,自此差距无法弥补。” 道君皇帝望了一眼丹炉,如幽泉般的眼眸罕见的多了一分灼热。 “我与云渺一般,但我们又都差了一重圆满,若不弥补此生恐怕无缘成仙。” 闻人武面露苦涩之意,他才三重圆满,本身道基也才八重。 道基之难犹如登天,而道基圆满便是在登天之路推着巨石走。他本身已经一代兵家天骄,当年也如顾温一般具备法相,可最终还是止步八重道基,圆满其三。 道君皇帝拿出一枚金丹,灵韵内敛,丹云如龙。 “这枚丹药可以帮你再度圆满一重道基,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服用,再多便无效了。” 闻人武接过丹药,也不知是喜是忧。 大道止步,何其不甘! 这时,殿外一个侍卫快步走进来,将一封挂着鸡毛的文书。 也称之为鸡毛文书,其有急事,则加以鸟羽插之,示为疾速送往。 道君皇帝打开一看,随手丢给一旁的闻人武,后者扫了一眼嘴角抽搐。 “当真是胆大包天,如此境地还有心思劫掠官船。” 如今对方已经被大乾全面通缉,赏金高达万两之巨,对于各方宗门更是许诺了一件道兵,而一些与擎苍有仇的老怪物也会找上门来。 大乾倾国之力追杀,三教九流围追堵截,他暴露自己位置就是在作死。 道君皇帝摇头道:“他很聪慧,天底下最安全唯有力盛,除此之前一切皆为虚妄。躲藏避世是为了保命,横行天下是为了无敌。” “那便毕其功于一役。”闻人武拖着残躯起身,杀气腾腾说道:“领精兵万人马踏而至,便是折寿我也要让他陨灭。” 道君皇帝微微点头:“去吧,届时朕会帮你稍微挡住天女。” “遵命。” 闻人武走出大殿,还未踏出大门,又一个传令兵侍卫快步走进皇宫,只闻一声:“报!陛下,泽川郡战事沦陷,兵部尚书任都总管袁向春战死。” 大殿寂静,道君皇帝叹息道:“世事无常,天机难料,你去平叛吧。” 闻人武有些不甘心道:“顾温此子能与我对招临阵不断凝练法相神通,断不可留啊陛下。” 法相神通凝练方法千奇百怪,杀道法相于厮杀之中凝练不奇怪,但顾温领悟的太快了。 “泽川不平,天下皆反。” 道君皇帝知晓其中轻重,顾温固然天赋高,但也只是天赋高。 未来的成就谁都说不清,但叛乱不平全天下都会反。一个是未来的威胁,一个是即将砍在自己脑袋上的铡刀。 “是。” 闻人武拱手领命,随后一路出了皇宫,入禁军外军接管兵权,再一次征调民夫。 随后汴京城内又一阵哀嚎,无数百姓家中男丁被从家里拖出来,有的甚至直接当街被官吏抓住。而大户人家也不好过,官吏再度上门加税,乃至是士大夫家庭也无法幸免。 东拼西凑之下,一支十五万人的大军被拉起来,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负责后期辎重的民夫,真正的主力是从边疆回来的一万悍卒。 —— 乾江之上。 顾温登上船只立马被太府司护送衙役发现,十几个持刀衙役围着他,每个人都穿着锁子甲,看体格大概都是从禁军之中出来的。 在古代有甲和无甲是两种概念,这十几个人能让上百人的劫匪团伙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是几百人。匪徒并非个个都是梁山好汉,大多都是衣不果腹拿着粪叉的流民,基本上死十几个就全跑光了。 毕竟太府司是为皇帝收集灵物的,人员与装备精良可以理解,不然被人打劫了怎么办? 顾温凝水化枪,道:“贫道只求财,不害命。” 如今身无分文,就是贫道,有钱了才是道爷。 周围衙役见此仙术无不瞪大双目,随后互相对视面面相觑,再然后都放下了武器。 一个小眼睛的太监从角落走出来,嚷嚷着:“区区一个妖道尔,不要被他的江湖戏法给骗了。这都是圣君所要的贡品,丢了伱们全部都要掉脑袋!” 嘭! 水枪飞出,直接贯穿太监身躯,直直地定在船帆杆上。太监眼睛瞪得滚圆,口冒鲜血,大喊大叫没一会儿便失去了声息。 静! 顾温与人为善,对周围衙役说道:“根据大乾律法,奋战不敌可为功绩。” 守不住朝廷货物便要砍头,假如依照这个规定几乎每一个护送货物的官吏都该死。因为古代的交通环境损耗是必然的,大乾的社会安定程度劫匪也是必然的。 大乾如今烂,但底子在封建王朝中也算开明平和,并无酷吏严法。 衙役们心领神会纷纷放下手中武器,随后其中的领头者上前道:“不知仙师想要什么?” “贡品药物。” “还请仙师跟我来。” 顾温随对方走入有些昏暗的船舱,地方狭窄堆满了货物,还未等他俯身去检测,身后一把铁刀挥来。 刀光森寒,要人性命,朝着脖颈处劈砍,血肉之躯面对铁刀直接把脑袋削下来也不为过。 顾温没有心思去测试护体道法的威力,回首一拳砸碎一人颅骨,夺刀又削下另一人脑袋。堵在后方的衙役见状,有两人面露凶光冲了上来,但基本都无法在顾温手下走过一招。 脑袋滚落地上,随着船体的晃动而左右滚动。 很快船上的衙役全死了,还有几个跳船跑路,顾温不嫌麻烦的下船去将他们一个个沉江。 船上只剩下三个船夫,见顾温再次回来,无不下跪磕头求饶。以至顾温好一顿安慰,才让这三个船夫勉强能够沟通,让他们帮自己找出贡品。 船夫搬运货物期间,顾温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延伸法力瞬间被弹出来,他不由得有些蛋疼道:“费了道爷那么多力气,还不给道爷我用?” 当脱离险境之后,顾温第一想到的就是玉佩,据传里边是一件道兵。而自己的玄重枪还没捂热就又坏了,那闻人武想活捉自己,攻击基本都是往玄重枪上招呼。 而这道兵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炼化,顾温得想办法去搞一点帝浆。关于帝浆他也有打听,目标就是狗皇帝的贡品之一天泉山水。 来源位于洛水郡,也就是南水郡与乾京郡之间,位于大乾中部,手工艺品和商业极其发达。 “仙师,您要的东西。” 船夫们将一箱箱货物搬出来并一一打开,其中有白银,草药,丝绸,瓷器。 顾温抓起一把银子丢给他们道:“赏你们的,一人十几两,多了你们拿不稳。” 三名船夫稍作犹豫,这拿了岂不是同流合污? 念头只是一瞬间,别人想同流合污都没这个机会,朝廷征他们做徭役也没给钱! 紧接着三人无一例外都将银子揽入口袋,对于顾温的恐惧立马被白银洗去,甚至隐约间多了几分崇拜。 其中一人壮着胆上前问道:“敢问恩公名号?” “我何时成了你们恩公?”顾温笑道。 而那船夫年轻力壮,胆气不错,拱手道:“小的家中唯一男丁,如今被征做徭役,也不知何时能归家。若无恩公杀人了他们,家中老母可能就要饿死了。” “再赏你十两。” 顾温觉得有意思,又给对方丢了十两,回答道:“我姓顾单字一个温,皇帝老儿说要传位于我,今天来收点利息。” “……” 船夫绷不住了。 他还想学江湖人称一句英雄,可这位爷开口就是要当皇帝,他都不知道怎么回。 “好了,把船靠岸,你们下去吧。” 船微微靠近岸边,三名船夫纷纷跳船。 顾温转头翻找一箱箱贡品,他并不担心几个无辜百姓逃跑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报官有被顶罪的风险,况且以古代的信息传递速度,等朝廷的兵马赶来他早跑了。这也是为什么古代会存在江洋大盗,而现代基本跑不出省。 比起这个快速提升实力才是根本,并且命格所需只能靠抢。 一箱灵药,杂七杂八的都不认识,顾温直接往嘴里塞,手里拿着从太监身上搜下来的鸡毛令书。 “千里加急,这里也不靠近泽川?” 顾温拿出一看,顿时愣住了。 【临川郡叛乱,郡守被乱军杀死,全军沦陷。】 以汴京为中心,隔壁是泽川,再往外就是临川。之前就听说由于泽川郡问题,临川药果只能通过南水和洛水两郡过来。 也就是说这个来自偏远地区,从千里之外加急送来的情报,被他给截下来了。 而大乾浑然不知,连临川都沦陷了。 关于力量境界设定。 普通道基是一,而圆满是二(双倍),剩下的神通法术等于装备,可以弥补一定差距。 关于主角道基,可能是我描述问题,不过既然这么多人不满意,我改成了三重道基圆满。 战力对比就是比数字 成仙地只论道基。 外界只论四境 (本章完) 第72章 四重道基圆满:混元真灵 临川。 自从顾温开始收集药果,这个位于大山里的郡就一直进入他的视线,几乎汴京一半的药材都来自于临川郡,而如今它竟然也沦陷了? 顾温继续阅读下去,信件并非是临川发出来的,而是南水郡守。 大致内容是从临川沿着水路绕行南水、洛水两郡出来的商船,将临川郡沦陷的事情报给了官府,随后一路送到了郡守府。再由郡守写下鸡毛令书,又派人送到汴京。 然后便是一大段南水郡守对于自己功绩的吹嘘,这是一个向上头邀功的机会。 大乾有一套完整的驿站体系,五里一邮,十里一亭,三十里一所驿站。平日互相传递朝廷公文,以及各种官员的选拔与任命。 驿站是配备有驿卒,又因公文不能吃,反而可能会惹怒朝廷,一般人不会去抢。并且在自己国境内,如果信息传递都无法保证,距离亡国不远了。 鸡毛令书最高级别,如何确认自己手里是唯一? 曾经顾温与一个汴京驿站总管官员喝酒问过相关问题,得到答案是不可能,从来只有复发而没有同信多送。 其一八百里加急信件费钱,路送一次得死几十匹马。其二都是紧急出发,驰道与河道路线不变,同信多送就是脱裤子放屁。 不如多安排几个护卫,也就是驿卒,正常来说都不会有误的,只是他们碰上了顾温。 “这么多条官船路过,这都能被我截下来,看来大乾真是气数尽了。” 顾温将信件撕碎丢到江河里,这样自然不会让信息完全隐蔽下来,南水方面发现朝廷没有回复必然再发出去信件。 但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耽搁了多少时间。 【天髓四载】 【天髓八载】 【天髓二十一载】 天髓肉眼可见的上涨,顾温也不管是什么灵药,好的坏的全部往嘴里塞,一直到天髓二十一载才停止。 当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顾温一想到之前自己各处奔走,费大量银子才勉强搞到十载天髓,如今随便抢一艘官船才得到。 这种感觉让人上瘾,容易让人变成赌徒。 以前买灵药只需要稍微隐藏一下身份,如今烧杀抢掠总不可避免增加风险。按照顾温的所知,一般在劫持官船是会引来厢军围剿的,这也是古代王朝保持威慑的唯一手段。 落后的生产力与社会管理制度,强盗劫匪不可能杜绝。官府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利益,让土匪知道什么东西不能抢。 但我不抢这艘船大乾朝廷就不会通缉我吗?我隐姓埋名又如何成仙? 几十上百倍的收获冲淡了危机感,顾温不在意自己处境有多危险,他只在意天髓够不够多。 内视道基,三重圆满。 一、二重道基对应第一境炼精化气,凝聚气海,神念初显。 顾温不知外界第一境修士力量几何,但他感受就是一重道基【生生不息】初步接触超凡,具备微弱法力,根据道基不同有不同特性。 但从闻人武的立地不败可知,一重效果会随着自身实力而变强。生生不息看起来朴实无华,却能够支撑顾温潜游一天一夜不知疲惫。 一直到了第二重道基【玉骨净身】,身体与五感得到极大加强,各方面实力大概等同于某林姓抓鬼大师。 第三重道基是分水岭,灵相优劣多寡决定实力高低,法力储量是二重道基十倍。 其关键在于灵相,可使其对应法门威力成倍增加。顾温的五行灵相囊括万千,极少有道法能脱离五行,所以他常态所有道法有五倍增幅。 别人只能核心功法增幅,而顾温是任何功法,优势无疑是极其巨大的。 这让顾温意识到一个问题,道基高低很重要,但每一重走到极致更重要。 内视气海,仰望前方道基所化神山,下一步就是第四重道基。【玉清道基第四重,择其灵相,凝练元神,五十载天髓可成其一,入第五重】 三、四重道基对应第二境炼气化神,分别为观想灵相,凝练元神。 具备元神,肉体的死亡便不再是死亡,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脱俗。 顾温暗道:“只需要五十载天髓,也不是很难。” 以他现在的实力想弄五十载天髓并不难,每天这乾江无数官船经过,摸到一艘太府司的就是几十天髓。 突破第五重道基,销也只是五十载天髓。如果按照这个增长,每一重都只是两倍,一至九重所需要的天髓数量不会超过千数。 一千天髓对于目前的顾温来说很多,但见识过太府司库房后,他觉得自己眼界狭隘了。 道君皇帝炼丹的灵药都按斤算,整个太府司搬空就够九重道基了。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月到半年送来的灵药量,每个月都会更新库存。 好想杀了狗皇帝坐上那个鸟位,或者把江富贵摁上去给自己收集灵药。 顾温按下杀心,目光投向了圆满法,神山之上第四座庙宇,上书【五灵混元真灵神君】 寻常道基是凝聚元神,那么圆满又如何? 【五灵化神,五行归一,可得混元真灵,元神出窍无体可存五百年,日游不惧阳,夜游不属阴,似若活人】 【需要耗费二百五十载天髓】 嘶! 顾温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直接涨了五倍,他怀疑自己九重道基圆满都能自己成仙了。 他将原本打算蛰伏一段时间的念头彻底碾碎。 “抢劫,必须抢劫,不抢根本凑不齐这么多天髓。” 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大乾地图,顾温根据河道与周围环境大致确认自己所在位置,手指落到了南水郡。 那里有一座天泉山,里边应当是有一处灵泉。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用帝浆把传家宝打服气,一把道兵对自己实力加成应该会极其可观。 —— 另一边,距离顾温几十里外的一处支流。 郁华站在船上,周围官吏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人家从天上飞下来,正常人都不会去找麻烦。 她等了许久也没见顾温的影子,幽幽看向一旁的老驴道:“你确定他在附近?” “千真万确!” 老驴有些尴尬又强作姿态说道:“都是这天数限制,超过五十里地就卜算出来了,否则老夫现在就能带你去见小情郎.咳咳咳护道人,” “但小祖宗你别担心,我们可以反过来确认他在不在方圆五十里内。伱也别再用谛听了,此法伤根本,咱们又不是找不到。” 郁华微微点头道:“嗯,” 老驴面露怪异,之前它拿赵丰说事就是没往那方面靠也被打,现在不小心说漏嘴了竟然没被打。 忽然,老驴耳朵微动,道:“他离开了五十公里,” 郁华与老驴离开,到达一个城镇发现方向反了又折返。飞行虽然不能作为常规手段,但他们在飞行与测算天机之间两害取其轻。围绕着顾温可能去的地方兜兜转转,一路来到了洛水郡,进入了一座与汴京气氛截然相反的商业大郡 另一边,顾温稍做易容成一个江湖客,一路朝着洛水走去,期间他走山路必遇到抢劫,路过边行脚店铺必是卖人肉的黑店。他也不是不付钱,可一付钱后必然引来杀身之祸。 顾温感觉到了乱世钱财的贬值,有时候不单单是购买力的下降,还有钱像是在玩命。 汴京之文明可见一斑。 (本章完) 第73章再见郁华 路途中有一姓郭的人家好心收留顾温过夜,家有小女年芳二十要被一个屠户强娶,再过几日就是大婚了。顾温一开始就是知道对方要求于自己,但也想学一下鲁智深拳打镇关西。 力盛者,气自然也要盛。 顾温来到屠户家中,得知屠户已付彩礼并且不只一次。那家人老父赌鬼,女儿前几年跟一个书生私奔,然后被始乱终弃,他不计前嫌诚心求娶。 顾温弄清缘由又像接了网络游戏任务一样返回,老丈人支支吾吾不言,女子掩面落泪,好似唯独女子受了苦。 顾温不是圣人,他又不是何欢总不能把人家娶走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反之不如不帮。次日顾温便离开这户人家,听闻山中有老虎守山宝转头进山,击杀老虎获得一根人参加五载天髓。 【天髓二十六载】 等顾温出山时屠户已经将女子娶过门,听闻日夜家暴,上门拜访正好撞见女子因下药毒死了屠户,被邻居扭送官府。 次日县令开庭审判,易容后的顾温成了打虎英雄被请入其中,他只需换一个发型,戴个假胡子以朝廷画像很难辨认。况且如今乱世,人口流动频繁,流民土匪都能进城摆摊,官府能不管就不管。 除非他站在大街上公然宣传自己。 女子交代罪行屠户并未家暴,只是因为觉得对方一个屠户配不上自己。 顾温只闻无数民众群情激奋的喊打声,女子被廷杖打得皮开肉绽,其父亲郭老汉昨日因为赌博还不上钱已经被打死,屠户六十岁老母哭嚎不止。 又过了一日,屠户老母上吊自杀。 顾温旁观这一切,想当侠客又不知应该救谁,空有一身蛮力而无力施展。 他并非不是没见过人间疾苦,只是第一次在自己能意气行事后。发现自己依旧无能为力,好似每一个都无药可救。 看似痴情实则恶毒的郭姓女,好赌成性的郭老汉,已死的屠户,无儿无女的上吊自杀的屠户老母。 值得救吗?能救一辈子吗?还能救吗? “天地如炼狱,人心如沸油,众生皆苦,万类皆恶。” “我身处此世依旧力弱,非道君皇帝之强,非其他真君之力盛,只要我没有颠倒乾坤,我依旧需要屈服于这乱世。它让我不舒服,却需要我避开它明哲保身。” “真正的力盛者,当与天地较劲。” “侠之大者,当挥剑向天。” 顾温如梦初醒,道心渐明,心气更胜一分。 内观黄龙灵相,厚土者位中央,承天地之重,若明悟其意,自然是可以更进一步。 【五十载而成之,黄龙灵相二十五载即可】 【二十五载天髓入黄龙,黄龙归位,五灵归其一,尚差四灵】 他大步流星离开人流,脱离县城之渺渺众生,此地狭小不值得他停留。 步入黄昏泥泞小道之上,一抹素白的倩影坐在路边凉亭,她好似等了许久,实则是跑累了。 一旁老驴打量着风尘仆仆一袭黑衣背行囊的平凡男子,他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步步走来。 郁华嗓音柔和问道:“近来可好,几日不见你好像变得许多。” “扶摇而起九万里,匹夫可敌百万师。” 顾温展颜一笑,眸光灵韵万丈,三重道基之圆满。 老驴瞪大双目,在它眼里平平无奇的男子一恍身,与记忆中那位横压一代的绝世天骄重合。 三重圆满道基还可以理解,毕竟前三重圆满还是不难的,但五行灵相目前为止只有三清道子一人。它隐约理解郁华对于顾温的执着,堪比三清道子的绝世天骄。 搁这谁不迷糊,让老夫来老夫也拼命啊! 顾温拿出一块灰朴玉佩,微微递给郁华看,道: “这一身,闲游世间再无人可拦。”这就是他与之前最大不同,虽然被大乾举国通缉,但他已经自由。 微风吹起郁华面纱,她笑容盈盈问道:“你何时人杰第一,地榜绝顶。” “自今日开始。” 顾温第一次给予郁华回复,准确而毫不犹豫。 “我需要去一趟洛水,不知道友可愿同行?” “你相邀,我自是愿意的。” —— 天色渐晚,作为修之人他们耳目不惧黑暗,但还是寻了个山神庙借宿。 古代神庙千千万,其中山神最多,并且山神物种极其多样,他们找到的山神庙里边供奉着一只刺猬,也称之为白仙。 二人才进入山神庙便能感知到躲在角落的刺猬,颇为具灵性,也算是一只灵兽。 郁华给予了一枚丹药作为借宿费,刺猬连连磕头,随后想认郁华为主被拒绝。转头刺猬又想认顾温为主,还没等他考虑要不要收,郁华说了一句‘伱配不上他’顿时让小刺猬掉小珍珠了。 承受不住打击的白仙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温想到往后自己东奔西跑,也不好带着这小东西。 山神庙中燃起火苗,顾温与郁华席地而坐几乎无话不谈。 顾温隐忍五年之久大仇得报,也需要一个人倾诉,否则不够爽利。 郁华话不多,只是时不时“嗯”一声应答,但她显然是乐在其中的。 她能感觉出来顾温原本死寂如枯井的心念开始慢慢充盈,虽然心绪波动依旧不大,但至少面对自己不是高墙壁垒。 人有七情六欲,他不可能天生喜欢自我压抑,就是苦修者也不是生下来就苦着一张脸。 若顾温生在三清道宗应当不会如现在这般心绪如枯井,他才不过百岁就比许多几百岁的修士要沉稳了。 一旁老驴感觉自己像是局外人,拉耸着耳朵,趴在地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去多久,二人终于说到了它感兴趣的内容。 “洛水有一座天泉山,其上边有一座灵泉所属折剑山之物,它能帮助你炼化玉佩。” 郁华主动提起,而顾温心中一动,他确实是这个目的,可对方也不知道帝浆存在。 他问道:“竟有如此功效?” “灵药筑道,地泉孕宝,而所谓的宝就是你手中的道兵。”郁华对他一如既往知无不言,道:“这也是成仙地的两条路,前者是筑道,后者是筑宝。” “一些宗门觉得与其培养一位强者,不如铸造一个举世无双的宝物,如此能传承万年。” 言至于此,秉承玉清派‘气宗’传统,郁华嗤之以鼻说道:“仰仗外物,小道尔。” 忽然感觉玉佩传来异动,顾温感觉郁华这小嘴有时候蛮毒舌的,经常附带真实伤害。 他说道:“劳烦道友跟我走一趟了。” “不劳烦,我本来也是要去一趟的。” 郁华摇头道,不死药会自主去汇聚五行,而洗剑池就是金之极致。 或许在那里停留过,如果能找到一些根须就更好了。 “还有一事关于护道人,玉佩既是信物,你若炼了便会沾因果,你要考虑清楚。” (本章完) 第74章终成护道人 考虑? 这还需要考虑? 一旁老驴抬起头来,它传出细微的神念催促郁华。 “小祖宗,你可别把人吓跑了,我们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虽说云渺掌教在外边给人拦住了,但天底下没有不通风的墙,那些老怪物总有办法偷摸进来的。” 几十上百名并非它夸大其词,修行界疆域亿万里,真君飞遁十载不一定能横跨天地。其洞天如周天星辰一般繁多。谁也不知某个小山沟里会不会隐藏着一位绝世强者,又或者存在类似桃源不被外人所知的洞天。 再者人族修士寿命绵长,一个道基七重的天骄大概率能修成真君,消耗的时间只需要千年。而真君寿命三千年,第四境三重天一重延寿一千年。 虽然比不上许多先天神兽血脉,但人族修行速度快又完整的传承体系,一个宗门不出意外能够保证稳定诞生一个真君,如果其传承体制无法保证则会被淘汰掉。 而人也是如此,绝大部分人是活不到老死,或斗法身死道消,或寻求突破死于天劫,或与人争斗留下暗伤早逝。 曾经有一位悟元真君极其擅长避害,为了免除因果不结善恶两缘,不收徒不攀关系,身上别说功法宝物了连块灵石都没有。然后足足活了五千岁,死的时候有上百位真君到场送行。 他们与对方没有任何交情,只是想看看这个能老死的真君。 万类竞相,优胜劣汰。 就是凡人也很难活到寿命极限,何况是因果繁多的修士,以至于老死都成了一种奇观。 顾温给他的感觉就类似于悟元真君特别能躲,老驴是真怕给对方吓跑了。 特别是这可是具备五灵相的绝顶天骄啊!三清道子二代都不为过,对于他们而言比三清道子更好。 老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跟郁华互换一下,它的未来是得多光明。一个未来可能成为下一代掌教天尊的人,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 顾温见郁华一脸严肃,有些诧异问道:“护道人除了保护你以外,还需要做什么?” 护道人的事情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并且郁华跟自己提了不止一次。本来应该是先成为护道人,然后才能受利于仙门入世者,如今反过来顾温也不会赖账。 心法,功法,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如此他还能吃干抹净就成赵丰了,而且郁华的实力恐怕需要自己的地方不多,至少不是找自己来当保姆的。 遇上真君自己反过来还需要她保护,如此还能冠名护道,简直就是软饭硬吃。 郁华没有理会挤眉弄眼的老驴,反而挑明道:“我已经被天下宗门敌视,未来也必将被各方围追堵截。伱在汴京所见的所有修士,你未曾见过的修士都可能是死敌。” 她知道顾温趋利避害的性子,但比起老驴郁华更知晓对方的品性。 而且越是危险,信任就越重要。 顾温问道:“我可以知道缘由吗?” 无缘无故的敌意是不可能存在的,与所有人为敌也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反之,你脸盘子那么大想让我针对你? 郁华摇头道:“你若答应我会告诉你全部,但你若不愿掺和,知晓可能会被因果牵连,我怕连累你。” 一旁老驴看得抓耳挠腮,急得它直跺脚,这话说出来就是解除因果啊。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顾温因果全在郁华身上,这小祖宗说放人不就真放人了。 却不料顾温没有拒绝,反而笑道:“道友又知我现在什么身份?当街弑杀太子,朝廷悬赏了我十万两,并且我听说凡大乾兵马,围杀我可先斩后奏。呵呵狗皇帝也不怕人拿来造反,为了杀我连兵权都下放了。” 这是顾温在附近县城打听到的,十万两足够地方军队直接开拔围杀,那些兵油子多少年没发军饷了。而道君皇帝这道政令也是闻所未闻,这无疑是给造反递刀子。 赋予了军队自主权,这无疑是加速死亡,但又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大乾已经到了这一步,前世历史各个王朝或多或少在末年下放兵权。当权者知道后果,兵权一放就难以挽回,可兵权不放死的更早。 “我之所在,王朝兵马所至,我反而怕连累道友寻找仙缘。” 嘶! 老驴倒吸一口凉气,它有些绷不住了。 你小子,搁这泡我宗天女呢! 不对,这两个小家伙不会把老夫当小菜吧。你怕连累她,她怕连累你? 二人根本没有理会一旁老驴反应,火光映照着他们的面容,他们相视一笑一切不言而喻。 “你与大乾为敌,我与天下宗门为敌。看来我们互相抵消了,谁也不拖累谁。” 郁华伸手说道:“握住我的手,你便是我的护道人。” “不是需要炼化玉佩吗?” 顾温伸手握住,动作不带迟疑和生涩,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总是很有分寸的轻握,而她又总是微微向前更贴近的反握。明明比女子柔夷比男子小三分,但却意外强势主动。 “玉佩只是外物,有它无它都不影响你成为我的护道人。我并非因顾姓而让你当护道人,只是因为是你。” 郁华微微歪了歪脑袋,展颜一笑,胜似皎月,嗓音柔和却不缺傲气。 “我已是天榜榜首,护道人自然要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顾温愣然,随后一道细微的冰冷没入气海,一团柔光散开,无数思绪裹挟许多讯息。 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郁华所寻找的仙缘,以及为何天下宗门都会与她为敌。 她要寻找成仙地最大的机缘不死药,一株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延寿数万载的宝药。而郁华要用它来复活一位仙人,玉清派祖师擎苍道人,也正因如此天下宗门会对她进行围追堵截。 同时其中牵扯到的顾家与赵家因果,郁华也告诉了顾温。 他对于素未谋面的家族没有什么实感,再者原身是顾家远房,家中只有十几亩田的中农。生活只能说可以吃饱饭,但绝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 但有一个信息引起了顾温注意,三清道宗答应给予道君皇帝不死药的根须。那如今护道人又回到了我手里,岂不是等于是我也可以拿到? 延寿之物永远是最顶级的宝贝,顾温如今已经半步脱离‘盲修’。他知道凡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灵药品级都会上升几个台阶,更别说起死回生。 不死药哪怕只是根须可能就有数千天髓,而顾温需要不死药去筹齐万载天髓。 寻找不死药的关键在于郁华,她具备九重圆满的玉清道基,足够施展窥天地气机之法,也就是超级雷达。只不过用多了会折寿,故此需要护道和护法。正常来说是这二者一路护送郁华,但没想到郁华竟然能够掌控擎苍之力。 目前不死药还没有非常明确的所在地,但可以确定不死药为了圆满正在寻求五行之极致,地点是可以推测的。 汴京是水之极,天泉山是金之极,临川是木之极,这些地方每一处都孕育了无数宝物。 顾温忽然发觉,自己与郁华的路线是完全重合的,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成仙路最好的选择。 她需要寻找不死药,不死药停留的地方有无数宝物。顾温同阶无敌但不敌真君,郁华杀真君如屠狗,只不过会有伤根本,不能随便出手。 他被王朝追杀,她被天下宗门围堵。 仅从利害角度,他们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这便是前因后果。” 郁华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顾温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说道:“你的并非问题的源头,你师祖的恩怨也不是,绝大多数人只是为了不死药。” 延寿万载,起死回生,无人能抵挡这份诱惑。就算他没有与郁华的这层关系,顾温也会忍不住去抢不死药。 因为他需要成仙,不死药就是最好的途径。 “或许,但都一样。” 郁华不可置否,随后她继续说道:“而你作为护道人,寻得不死药后也可以得到一部分。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三清护法,一头真龙,敖汤。” 她指了指一旁的毛驴。 敖汤咧嘴一笑,驴脸颇为猥琐道:“叫我汤就好。” “见过敖前辈。” 顾温微微拱手,他对于自己还是很懂得为人处世,一声前辈让老驴十分舒坦。 它久违感受到了作为长辈应有的礼遇,直接从腹部绒毛里掏出一枚丹药送给顾温,道:“这是老夫的一点见面礼,能够帮助你修行。” 顾温直接往嘴里一塞,吞入腹中,获得天髓五载。 【天髓六载】 嘶! 他又说道:“前辈这丹药当真好用,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丹药。” “哈哈哈哈老夫的丹药自然好,这可都是用上好灵药炼制。” “前辈还会炼制丹药?” 顾温想起自己还有一批灵药在卢婵那里,不由得有些心痛,他还没尝到一口。 将灵药炼制丹药无疑是最大化利用。 敖汤一脸傲然说道:“自然,老夫腹中孕育有一口真炎,吞下的任何灵药都能炼化成丹。” “.”顾温忽感不妙,问道:“不知前辈怎么将丹药拿出来?” 随后老驴给顾温演示了一番,它腹部是有一个像袋鼠一样的袋子,丹药成形后就从这里出来与储存。同时吃下的灵药也并非进入胃里,而一个名叫肉炉的地方。 简单来说干净又卫生。 顾温惊为天人,感觉对方名字简直取得太对了,敖汤,熬汤。 在获得敖汤允许后,他将手伸入其中,只感觉内部大有乾坤,比自己的乾坤袋还要大。 这能炼丹,能跑路,还能装东西的神兽,简直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的好帮手! “好了,闲聊结束,过来这里我给你传授新的功法。” 郁华将顾温拉回身边。 老驴还想给顾温露两手,它还是很乐意与顾温打好关系的,毕竟这可是三清道子二代。但被郁华瞪了一眼,只好作罢继续躺下。 它可不敢跟这小祖宗争宠。 在郁华的催促下顾温入定,有了绝世天才的人设在,郁华给予功法不再一本一本的来,而是一次性全部换新。 除了心法以外,身法《踏月步》、疗伤功法《绵息功》、护体《玄灵三元气》、枪法《天罡枪》。 几乎全部都是第二境最上乘的功法,虽然不是顶尖功法,但对于顾温来说无疑是最适合的,比给什么绝顶神通要实用的多。 比如现在昭烈枪神通,顾温少说得砸几百天髓才能出来,还不如等自己慢慢领悟。而且有那么多天髓,不如去提升四重道基圆满。 郁华柔和的嗓音传来,道:“我建议你先炼天罡枪,此枪法不及你领悟的,但其招式你可以融会贯通。” 【天罡枪第一式,破法】 【凝罡破法,穿云裂石】 可以强化枪罡的破甲属性,一种更高明凝练的罡气凝练之法。比之昭烈枪意境不如,但招式完胜,因为顾温昭烈枪就没有招式。 【习得需天髓三载,融会贯通于昭烈枪需五载】 顾温盘坐于地,天罡枪非凡法,不需要舞刀弄枪,重点在于对罡气的凝练。 天髓如火熔炼天罡枪,融入赤龙之中,一缕缕感悟自起,顷刻间枪招已成。 外界郁华与敖汤一人一龙眼里,一尊赤龙在其身上盘旋,天罡之气并非一瞬间出现,但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就好像是正常人领悟功法加速了一百倍,在顾温身上放慢一百倍就正常了。 大部分天骄都是如此,只是顾温在天骄之上。 (本章完) 第75章朝廷兵马所至,天下宗门围堵 【天髓一载】 顾温在天髓帮助下,只是几个呼吸他就领悟了天罡枪第一式破法,但融会贯通则需要一刻钟时间。 落入郁华与敖汤眼中,他们会以自己的见闻去理解。他们不知道命格存在,可修为是实打实的,顾温所修行的功法也与他们同源。 此时的顾温在他们眼里正常又诡异,正常在于他们是能理解其运功气息的变化,诡异在于速度太快了。但又不是灌顶凭空出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本来敖汤都准备好了经典小连招,对于天资一般的晚辈进行勉励‘汝心性尚可勤能补拙’。对于天资聪慧者指点不足免得骄傲自满,对于天骄就是纯粹的夸赞。 但它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夸了。 “我的三清祖师爷” 敖汤驴嘴微张惊愕至极,忍不住发出声音,随后连忙闭上嘴巴避免打扰顾温,它传音道: “小祖宗你这从哪找来的妖孽?你确定这不是某个大能转世?这不对劲啊。” 郁华平静许多,反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敖汤道:“他领悟的太快了,天罡枪虽是练气化神境的功法,但却是枪法罡气凝练之巅峰,许多炼神返虚的功法在技巧方面都比不上它。” 兵家法门,罡气虽然是入门,但也是其最基础与核心所在。它就好比一把兵器的坚硬程度,力气再大罡气不行一碰就碎。 郁华给顾温的从来都是最上乘功法,《天罡枪》就是三清道宗最好的第二境攻伐之术。其招式能达到类似折剑山养剑法的效果,可以在一瞬间让自身罡气凝练更上一层楼。 简单粗暴就是让枪罡增强一倍,并且每一式都比上一式强一倍,一直到第九式就是九倍。 大道至简,最厉害的功法从来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道宗每年都有少年人自认为是天命之子,在藏经阁换取此法,可千年来无一个年轻弟子炼成。都是第三境的老东西,以底蕴慢慢参悟。” 郁华微微扬起下巴,颇为骄傲说道:“这就是真正的天骄,他们有顾温的兵道法相吗?” “.” 敖汤一时间无言以对,因为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年轻就有一尊法相的,更变态了。 二人静静等待,大约一个时辰后,顾温逐渐稳固熟悉《天罡枪》所给予枪罡特殊的变化。 他睁开眼睛,只见毛驴立马凑过来,问道:“小子,你成功了?” 顾温微微点头道:“极其玄妙的功法,竟然能让枪罡瞬间更上一层楼。” “伱可知这功法的来头,若论天下兵道枪法,天罡枪绝对是最上乘,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乾龙山庄的乾元枪。” 敖汤早已准备好的彩虹屁顿时喷涌而出。 他微微将声音拔高,作为与年轻人接触最大的道宗真君,敖汤无疑最清楚年轻人想听什么。想听到自己天下第一,对比其他人是天命之子。 “而你是道宗千年来唯一一个在这个年纪炼成的。” “天罡枪来历如此大?” 顾温有些疑惑,借用天髓炼化功法所需并非恒定,是会根据自己领悟该功法难度而变。 而天罡枪只需要三载天髓,融会贯通只需要五载。对于他来说天罡枪并不难,甚至融会贯通也不难,天髓只是缩短了这个过程。 如果他完全学不会,就可能如一开始领悟昭烈法相的神通一样,所需天髓是一个未知数。如今变成数百起步,也是道基提升后天髓所需缩短。 “那是自然,上一个炼成者叫华阳,如今是三清道宗掌教天尊。你未来成就必定不比华阳低,甚至更高。” 敖汤继续夸赞道,只要竖立起一个‘爱幼’的前辈形象,自己也不比郁华差多少。 “小子,你足以自傲。” 然而顾温摇头道:“我炼成的并非天罡枪。” “那你炼成了什么?” “我已融会贯通。” 顾温指尖一抹暗红的罡气凝聚,他心念一动,罡气化针。 “我将天罡枪的招式融入自身枪法之中,如此用起来会更得心应手。” 静。 山神庙忽然安静下来,许久过后,只有敖汤张大嘴巴,吐出一个字:“啊?” 它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啊?’ 一旁郁华也愣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间,随后又催促道:“接下来是玄灵三元气,护道之法也是重中之重。接下来去拜访天泉山,免不了要对上折剑山修士,护体道法尤为重要。” “要杀人吗?” “看情况,如果折剑山不让我们进只能斗过一场,这洗剑池也不是他们孕育的。” “是他们把家安在我们的不死药上面。” 顾温面色十分笃定,不死药停留孕育宝地,可能只是促进作用,但就说有没有功劳吧? 他如今是赵位禅让者,又有不死药天命所归之人,这成仙地宝贝至少有七成跟道爷有缘! 如此睁眼说瞎话让郁华忍不住捂嘴轻笑,道:“你说是,那便是。” 顾温重新入定修行,内视下一门功法《玄灵三元气》。 比灵玉护体诀只是对于内脏与筋骨的防护与强化,受到攻击该流血还是流血,只是不是致命伤。而玄灵三元可以让他无伤,其功法分三重【甲灵】【玉灵】【玄灵】。 第一重甲灵,在体表凝聚一层薄薄的‘甲灵’,类似角质层,防御力堪比锁链甲。 听起来好似无用,顾温一枪重甲都不够看,但灵甲是无负重与常态化的。并且护体道法本意就是减少伤害,要是不加格挡和闪躲正面吃下攻击,除非实力悬殊否则再好的护体道法也没用。 高强度防御意味着高消耗,顾温也不想走乌龟流,否则他领悟这昭烈枪何用? 有了甲灵再次遭遇类似船上偷袭,顾温可以完全不躲硬接。 【天髓一载】 【玄灵三元第一重,需六载天髓】 贫道缺钱啊! 顾温入定一点一点修行参悟《玄灵三元气》,夜半山神庙所供奉的白仙回来,动静惊醒了他。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稍有风吹草动顾温就会醒来,包括入定修行也一样。 一旁低头看书的郁华伸手轻点其眉心,帮助顾温抚平缭乱的法力,安抚道:“无事,有我在。” “下意识反应,控制不住.” 顾温有些尴尬解释了一句,郁华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去深究这个问题。 他只是习惯了独行,总是要一点时间适应的。老驴颇感烦人的扭头,道:“你是在养崽子吗?护得跟个宝似的。” 都不给自己表现长辈关怀的机会啊! “闭嘴。” 郁华声音骤然变冷。 顾温精神舒缓下来,再次入定修行,这一次比以往更深沉忘我。 有人同行总是好的,他从不认为自己应该当一匹独狼,而在狼里边独狼一般都是失败者。 一夜无话,天空渐明。 顾温一行人收拾了一下行囊,随后踏着清晨的雾气上路。 此时他的道路无比清晰且正确,只要寻着不死药的踪迹,自己就可以完成命格所需的大部分。 老驴拱了拱顾温,笑呵呵说道:“二祖宗,路途遥远,你可以骑在我身上继续入定参悟功法。” 说话间,毛驴已经变成了一头大水牛,肩宽能直接盘坐。其实不用盘坐也可以,只是如此更利于气运转周天。 “如此多谢前辈了。” 顾温没有拒绝,他其实也想骑一下真龙,虽然已经变成牛了。 不过敖汤对他的态度好像越发热情,看来礼貌总是讨人喜的。 顾温盘坐在大水牛身上入定,一旁郁华眉头微皱,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老东西想干什么?—— 赶路三日,事情频繁。 第一日遇上土匪入村烧杀抢掠,顾温一人将其杀死大半,受一村老少顶礼膜拜,并获得了老村长家的一截奇木。 其气味清香,几十年不散,是老村长年轻的时候锄地时挖出来的。如今生逢乱世老村长怕拿手里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赠送给顾温这个救命恩人。 在询问敖汤获知是一种名叫地清的地宝,多作为修行界之香囊使用,女修很喜欢用。 “道友可需要地清?” 顾温询问郁华,她摇头道:“我不好女眷之物,胭脂水粉,香囊华服从未佩之。” 敖汤道:“地清不好炼药,吃了可能会腹泻。在外头修士吸风饮露无所谓,但在这里我们或多或少要吃五谷,你可别往嘴里塞。” 听闻不能吃,顾温颇为遗憾道:“看来只能等以后遇上卢婵卖给对方。” 话音刚落,地清被郁华夺了过去。 第二日,走在路上,‘郁华雷达’忽然有了反应,带着他们走宽敞的大道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 一路披荆斩棘,遇狼又见虎,在一处山坳中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 山洞左右宽十丈,钟乳石不断滴落水珠,每一滴水都好似无暇宝玉散发着光彩,其下边已经蓄出一米宽的小水坑。 “它在此处停留过,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也没有留下根须。” 郁华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失去了兴趣。 敖汤摇头道:“千年水精,可惜没办法形成精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而顾温可太感兴趣了,向他们确认无毒后,直接低头入牛吸水。 枯竭许久的帝浆重新充盈,气海之中,除了火流星之外又多了一条黄河。 一缕缕讯息从命格传出。 【帝浆二十载】 竟然如此之多? 顾温再吸,恨不得将石头舔成盘子,最终帝浆停留在二十五载。 汴京水房龙泉井一个月才一载帝浆,二十五载得让他守两年。不过想到龙泉井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而面前这个水坑喝完百年内不一定蓄满。 属于一次性机缘。 而且如果没有郁华,他恐怕根本找不到这里。 顾温拿出怀中玉佩,神念稍稍探入,一如既往被排斥。 【无名道兵,需要二十五载帝浆可斩其天命】 顶级宝物皆有天命,皆有其主,而帝浆的作用就是无视天命。无论是灵宝,还是道兵,只要顾温能战胜宝物灵性就能够将其炼化。 只是不知是因为顾温不是顾家主脉的缘故,还是类似天髓因人而异,其他完全不属于自己的道兵,可能需要成百上千帝浆才能炼化。 但总归是接近目标了,接下来去一趟洗剑池既可以炼化道兵,还能提前收集一部分帝浆。 顾温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并没有破坏此处机缘。 —— 第三日,在进入洛水地界,遇到路上遇到疑似兼职土匪的山民。 山民们见顾温盘坐在比寻常水牛要大一圈的敖汤上,以及一袭素白轻纱遮面的郁华,顿时顶礼膜拜。随后请他们上山入村,说是他们村中有祖灵,招待沿路而过的仙人,广结善缘。 上山入村,一颗老树被供奉在村子最中央,树干上围着红色绸缎。 一缕苍老的神念落下。 “老朽拜见道门天女,不知您是不是要进洗剑池?” “是又如何?”郁华反问道,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了不死药的事情,也知道道宗之目的,隐藏已经没有意义。 老树回答道:“若是要进的话,恐怕没有那么顺利,洗剑池已经被折剑山封闭。而近日频繁有兵卒路过,道君皇帝恐怕已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 所行朝廷兵马所至,所向天下宗门皆堵。 顾温目光微沉,随后又舒展开来,这样抢起来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是他们先动的手。 (本章完) 第76章 即将成仙的神树 顾温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插话,他刚刚接触龙桥的时候也是如此,在没有完全了解实际情况之前,应该听从专业人士的。 在修行方面,敖汤与郁华比自己懂得多,自然是交给对方。 想起来也不知江富贵怎么样了? 他在送对方离开之前就吩咐隐姓埋名,而位于南水的田产也都是挂靠在其妻子名下,交予一些亲戚管理。 毕竟顾温很久之前就有考虑跑路,自然不可能在购置田产的时候大张旗鼓打自己名号。 而在这几年里,随着乾京之地苛捐杂税越来越多,江富贵的七大姑八大姨等等亲戚在汴京这边过不下去后,也都投奔去了南水,据信件所说已经形成一个小宗族。 以江姓为主的村落,包括招收的佃农在内,人数上百人。 在保密方面不用担心,皇权不下乡,如果朝廷能查到他手下亲戚远在南水的偏远小村庄,那大乾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永远不要高估古代王朝的动员能力,前世现代国家也没见有几个能把基层治理好的。 一旦宗族形成,其族老的话比皇帝还管用。 这也是顾温设想中的造反底子,只要足够团结,草台班子也能起来,很多时候就是时势造英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顾温现在已经不想当皇帝了。 一旁交谈还在继续,老树告诉他们两个消息,一个是折剑山封闭了洗剑池,并开启了一个剑阵,外人无法靠近。另一个大乾在洛水聚集了五万精兵,抽调了附近几个郡的正规军。 敖汤自然要问老树精为什么给他们透露信息,他们如何确认不是在下套? “老朽广结善缘,只为成道之时少一些敌人。” 苍老的神念伴随落叶,枯木干巴,有几处树皮已经脱落,好似随时可能枯萎。 敖汤好似想到什么神情骤变,随后语气谦卑说道:“前辈大义。” 成仙之地自古有之,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而其中一直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老怪物。面前这颗老树三清道宗有过一些记载,无人知道它唤作何名,但每次成仙地开启都会赠予天骄们灵果。 如今三清道宗两大话事人,华阳真君与云渺真君都拿过对方的机缘。 而成道一词还有另一个称呼叫成仙,超脱天地,不在五行,与天地同寿。 其缘由如它所说,只是为了减少成道的杀劫。草木修行本就不易,能生灵性者少之又少,能成道者恐怕只有面前这位。 而它本身就是一棵绝世宝树,炼制成丹药不比不死药差。 这位前辈蛰伏了不知多少岁月,终于要成道了吗? 郁华也忽然感觉不对,目光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顾温敏锐察觉气氛变化,他微微运转法力,随时准备好逃跑。能够让郁华都郑重的敌人,一旦爆发战斗不是他目前所能掺和的。 一个好队友最基本的前提是别拖后腿。 扑通! 忽然一颗果实掉落砸到顾温头上,他顺手就接住了,果实外形像苹果,琥珀色,灵性十足。 苍老的神念传来。 “你们无需担心,老朽从不杀生,也未曾杀过一个生灵。这位小友此果可助你修行,每月一结,你可需要?” 顾温望了一眼其余两人,变成大水牛的敖汤连连点头,极其急切,还未等他回答就开口道:“二祖宗,长辈所赐不可拒绝,还不快谢谢前辈。” 是拒绝有生命危险,还是这是天大的好处? 顾温观察了一眼郁华,见对方也朝他点头,于是便拱手弯腰道:“晚辈,多谢前辈所赐。” 老树道:“伱喜欢便好,往后每月你在成仙之地任何一颗树下,都会有一颗灵果。” 嘶,什么每月签到送灵果? 顾温忍不住露出笑容,得了好处,自然要尽到礼数,再次拱手道:“多谢前辈,晚辈必然铭记这份恩情。” “那便两颗吧,每月两颗,此善缘只需要免去小友对老朽的杀劫。” 又一个颗灵果落下,顾温喜笑颜开又道:“前辈万寿无疆,未来必然能证得大道。” 这次没有灵果,但一想到每月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获得两颗灵果,他嘴巴就忍不住裂开。就是这一颗果子只有一载天髓,一年下来也有二十四载,十年就是二百四十,一百年就是两千四百载! 不奢求靠它成仙,但用来增强实力,进而获得更多灵物也是一种巨大的收益。 并且这是近乎免费的,唯一的代价就是不打它。 等等,它能将灵果送到大乾任何地方? 顾温隐隐对于老树的实力有了一定认知,应该比道君皇帝厉害,甚至与郁华持平。 “这位天女,你需要吗?” 老树对郁华多了一分尊重。 郁华本不想要,但一旁顾温扯了扯她衣角,她只好点头道:“给我一颗吧。” 随后三人在村里吃了一顿饭,郁华与敖汤吃辟谷丹即可,但顾温还是习惯吃饭。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借宿的缘故,以他的体质吃生肉也能活,但作为人不行。 生逢乱世,不知是不是因为老树庇护,此地山民还算吃饱穿暖,能拿得出鸡鸭招待他们。 盛世山上苦,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总是想把这些山民纳入户籍收税。此项是官员极其重要的业绩,叫教化不臣之民,除隐户。 朝廷时常围剿山民,纵然收益不大,可皇帝喜欢看到权力的羽翼笼罩所有人。 乱世山下苦,因为朝廷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山民,没有苛捐杂税自然就能富足。 水足饭包后三人下山,山路之上多有豺狼虎豹,时不时便会冒出一头不知名的动物。 顾温拿出果实询问道:“前辈,可以将它炼成丹药吗?” 敖汤摇头道,“炼丹是为了更好的发挥药效,以及减少药毒,此果浑然天成,不需要画蛇添足。” 闻言,顾温直接将灵果塞入嘴里,很快两个灵果尽数入肚,只剩一载的天髓猛然暴涨。 【天髓十载】 【天髓二十一载】 一颗竟然有十载天髓,九十年就够我成仙了! 顾温内视,感觉到温厚的药力沉淀,对他没有产生丝毫不适感。如果说吃临川药果是在喝中药,那么这灵果就是在喝蜜露。 自己根本不需要主动去炼化,药力也会慢慢沉淀。 一旁敖汤满是羡慕道:“当年华阳和云渺都是各拿一颗,二祖宗你一人就拿了两颗。” 顾温面对自己人还是保持谦逊,道:“侥幸得老前辈喜好。”“哪有什么侥幸,那位在成仙地有记载以来就存在了。而避免杀劫这一说法,或许那位前辈认为你未来成就更高。” 敖汤毫不吝啬的夸赞,而它说的也是实话。 凡是受到灵果赠予者,无一例外都成为了一方大能,至少是真君起步。其中有每月一颗上好灵果供养因素,但更多是他们本身的天赋已经达到了。 而顾温能拿到两颗,未来成就不敢想象,或许真能成为三清道宗下一任掌教天尊,乃至是统御整个道门。 这小祖宗真捡了一个二祖宗回来! 顾温形象变化之快,让敖汤有些恍然。 不敢想象顾温半年前还在赵丰面前低头哈腰,如今摇身一变好似连天外三清山上的两位掌教都被比下去了。 世事无常,若道君皇帝知晓了今晚还睡得着吗? 顾温抹了一把嘴,看向一旁郁华,后者将手里的灵果递给了他。 “多谢道友。” 顾温吭哧吭哧又啃完一颗灵果,天髓数量来到了三十一载,这才一天时间不到。 有郁华存在,他每天保底都能有天髓入账,并且隔三差五就能寻到无人的宝地。如果不被追杀,他不敢想象这成仙路是有多轻松。 游山玩水,仙女相伴。 他问道:“我们要怎么进天泉山寻找洗剑池?” “杀进去。” “老夫看看能不能找点关系。”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回答,前者是郁华,后者是敖汤。 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露出鄙夷或疑惑的神色,敖汤无奈说道:“小祖宗,折剑山这次进来的人也不简单,而且作为兵家第一肯定有其手段。就算你能打过了,可若在里边寻不到不死药就亏了。” “擎苍道基会折寿,用多了也会遭到天谴。” 郁华反问:“如今你能找到一个会支持我们入洗剑池的关系吗?” “.” 敖汤无言半响。 还真没有,并非他无能,而是以往攀关系都是互相看背景卖个面子。能够深交的是极少极少,就是同宗门素未谋面也时常有,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折剑山。 “所以你们没有其他办法?” 顾温问道,在获得准确的回复后,他叹了口气收回想偷懒当跟班的心思。 一个道门天女,一头龙,很难要求他们有什么惊才绝艳的计谋,寻常为人处世都不一定有。 顾温接过指挥权,道:“我们先去洛水城中打听打听,此前汴京能看到天泉山水作为贡品送到皇宫,天泉山与外界有联系,有联系就能打听到情报。” 一行人继续上路。 踏踏踏! 地面微微震动,十几个穿着甲胃的骑兵策马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 见二人一兽打扮奇怪,女子好似修道中人,领头者挥手让人收好武器,拱手说道:“敢问二人名号?可是来寻天泉山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顾温气息一下子变得沉稳,眼眸好似一潭幽泉,其内敛的杀意让周围的空气为之一冷。 凡人很难察觉细微变化,骑兵领头者凝视顾温面容,忽然发觉不对,道:“你长得有些面熟” 他再度拔出武器,声音变得严厉。 “容貌神似朝廷命犯,跟我走一趟。” 凡人兵卒岂会知晓修士的强大,大乾也不可能宣传自己太子是怎么当街被杀死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十万两悬赏,提供线索便是几十上百两。 噗呲! 骑兵队长眉心多了一个血窟窿。 顾温手指一点,凝聚的枪罡飞出,又一人倒下。 天罡枪的招式不一定需要用枪才行,只是枪才能展现其真正的威力,但用来对方血肉之躯足够了。杀死一个人很简单,比如只朝着太阳穴或喉咙来一下即可。 当然碰到甲胃上便无用了,以顾温目前的枪罡凝练程度还不足以隔空破甲。 杀了三个人,剩余人反应过来纷纷惊恐掉头策马离开,敖汤想追上去斩草除根,但却被顾温阻止了。 敖汤道:“不把他们全杀了,等消息传开就麻烦了。” “他们不知道我们要来还聚兵洛水干什么?”顾温反问,随后又解释道:“凡人军阵对我们造不成威胁,但就像蚊子叮人一样,你不能不管。” “不如让他们把消息传开,至少让凡人知道。如此送死的人就会少很多,也省了我们很多麻烦。” 凡人力弱,但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趋利避害。 —— 十日后。 顾温一行人走到洛水城外,一座区别于汴京,但不必汴京逊色多少的巨城映入眼帘。 车道满满当当挤满了牛车马车,各种货物成百上千往里运,又往外吞吐。更有依托的洛水河流连接临川大山与更南方的南水,其河道之上船只如入秋的落叶飘荡水面上,或通往大山,或通往南水。 洛都,千河交汇,商业巨城。 此时顾温与郁华已经做了伪装,并非易容术,而是他们最近几日去收集并制作的一件小法器,能够改变容貌。 在他展示了在汴京早以准备好的驿站通关文牒后,城门口的朝廷兵卒立刻放行。 敖汤问道:“我们去哪里打听?” 顾温回答道:“下乘菜市场问小贩,中等酒楼茶馆,上等青楼。我们就去城里最好的青楼,点最好的姑娘,那些姑娘听闻的事情肯定多.” 话音未落,感觉身边目光有些幽冷,他改口道: “其实去巷子听墙角也可以。” (本章完) 第77章入洛水,见大世之争 八月洛都,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集市分十三类,药材山宝,茶市,马市,菜市,米市等等常见集市之外,还有因时节而开的市场。 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 而洛都之繁华在于一年到头十三市有八个集市是开的,一地无货送来,自然有其他地方的商贾送来卖,再不济也存在替代品。 顾温一行人走在药市之中,各种奇珍异宝目不暇接,凡是看到有灵性之物顾温都买下。一趟走下来就出去了上百两白银,而他从官船上抢到的也才三百两。 银子还是很值钱的,只是顾温在龙桥呆久了,阈值太高了。 而他买到的药材并不算好,全部吃下去连一载天髓都没有。用敖汤的话来说就是全是辅药,无法作为炼丹主药,不过聊胜于无总省了他们去自己找。 忽然,一缕法力波动传来,顾温耳畔微动,似未卜先知一般抬头望向东南面房檐,那是一处三层高的酒楼,在整个都城也算是鹤立鸡群。 紧接着两道身影冲天而起,踏着檐下垂挂丝绸流苏,犹如武侠一般在房檐之上各立一方,一人持剑,一人持枪。 顿时引得底下无数人惊呼,围在底下观看。 “人榜第二十二,罗炳,请道兄赐教。” “人榜第十一,何欢。” 二人在房檐方圆不足十步之地攻伐,剑光枪罡对碰,使剑者大开大合,使枪者犹如游龙,各有风采却绝非凡人所能。 顾温看着白衣飘飘的枪客,有些诧异道:“他怎么在这里?” 敖汤传音问道:“你认识?” “何欢,算是我的朋友,他之前在汴京,如今却跑来了洛水。” 顾温有些恍惚,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一个月了,他从汴京逃出来,再一路走走停停到洛水。 而他从家奴到自由身,也已经过去一个月。 敖汤微微凝视何欢,随即认出对方,道:“原来是阴阳二气宗那小子,我记得资质挺不错的,身具极阳之体,只要跟女子交合就能快速晋升修为。” “竟有此等神体?”顾温倒吸一口冷气,他传音问道:“那岂不是说只要阴阳交合的足够多,就能够成仙了?” 他对于房事的兴趣只在于生理反应,修行之后能够完全克制住,故此兴趣不大。但一说到能增加修为就不一样了,何况这极阳之体跟自己记忆中的一位老祖宗对上了。 黄帝御女三千,白日飞升。 也有说黄帝御女一千二百而登仙的,但基本都谈到了阴阳交合一事。这个世界的修士同样不抗拒阴阳交合,只是理念不同,只有清修派讲究清心寡欲。 佛门都有欢喜佛,道门更有阴阳宗。 敖汤道:“此类法门理论上是最贴合天地的,但天地之阴阳不只存于交合,第四境以后反而实力处于中下层次。不过此子又极其聪慧,不为貌美者悦,少了许多因果。” “这又是什么?” 顾温想起对方的癖好,娶妻只看情之一字。有一首歌歌词叫‘你问我到底爱你有多深’,除此之外名份、容貌、贞洁都不在考虑范围。 可能何欢有上百个老婆,但他丝毫不觉得对方是住在水晶宫,反而像是开慈善救济院的。敖汤反问道:“假设伱与一位天之骄女定下姻缘,其后又因体质与功法去寻另一位女子会怎么样?” 顾温莫名看了一眼一旁的郁华,随后回答道:“会死。” “至少反目成仇,这就是因果。”敖汤以教育的语气说道,“老夫虽然喜好看年轻人情情爱爱,但二祖宗你还是小心点,别与太多女子有纠葛,至少男女一事要慎之又慎。” “情爱本就理不清,就不要去沾染了。” “有理。” 二人谈话间,上方已经决出胜负,何欢一枪将对手打落,砸入隔壁街上的青楼。顿时一阵女子尖叫声,而周围围观之人堵得道路水泄不通。 他们只是比试,却造成了几个街道的混乱。 何欢朗声大笑,随后持枪指着下边,建筑物挡着也不知是针对谁。 “尔等,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拿走我人榜这第十一的名头。” “你第十名是怎么丢的?” “哼,我输给红尘兄那是我技不如人,你们有法相吗?在这班门弄斧还迎接各方英杰,也没几个有本事的,一群土鸡瓦狗。” 或许是他嚣张了,又或许是本就有仇,又一人腾空而起,再度与何欢展开激战,不出所料同样落败。 顾温在附近寻了一个茶楼坐下,耳畔传来唱腔,目光所及可见白衣公子脚踏洛水,藐视众天才,可谓是尽显人榜第十一之风采。 老何还是能打的。 而茶馆内看戏的民众好似对这些人耳熟能详,甚至还知道了人榜排名。 那人榜第二十符箓天才,这人榜十五剑道天骄,还有地榜第九金刚不坏.此类话不断传唱,饭桌之上不断争论谁胜谁负。 至于这些入世者具体如何民众并不知,只知道一个月前越来越多的奇人异事涌入此地,每天都有人打架。一开始人们见他们飞来飞去的,都吓得躲起来,后来慢慢地都不怕了。 茶馆里边的说书先生,郎朗高声道:“上回书说道,不戒大师与扶云仙子宫若云江畔斗法,那扶云仙子宫若云乃兵家第四云霄剑派之人,生得闭月羞,一手剑法非宗师不可敌之” 楼上顾温丢下一两碎银,问道:“老先生,那兵家第五又是谁?” 说书先生捡起银子,拱手道:“回这位爷,这些都是听天外人说的,我们凡夫俗子不知,只知第一折剑山,第二乾龙山庄,第三混元门,第四云霄剑派。” “而这第一便是我洛水声名远扬的剑客,清风剑萧云逸。此时便不得不说萧公子一人破连云寨,一剑断河之事,据传与扶云仙子有过姻缘。” 传唱盛名之美人,单枪匹马剿匪之侠士,力拔山兮之壮士。 看得人目不暇接,颇有一种大世之争的感觉。 这也是在汴京根本看不到的场面,在汴京入世者都很守规矩,以至于顾温很久都没有察觉修士的存在。 天下皆归赵家只是汴京一地之象,实际是宗门与赵家共天下。 (本章完) 第78章 睥睨天下 顾温喝了一口茶,问道:“三榜的意义在于让人争斗?又是何人所立?” 一群年轻气盛的天骄汇聚一处本就不可避免争斗,而榜单一立厮杀在所难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势必要争个头破血流才行。 “由天机阁所立,但他们只是顺势而为之,他们不弄总会有人排。” 敖汤躺在一旁,周围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人觉得带一头驴进茶馆有什么问题。 “天下闲人多,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就算没有排名你就不会去争?不可能的,苦修者斩断七情六欲也是在与天地争,那些变成石头的都是失败者,无法在没有七情六欲后保持本心。” “修行贵争,唯与天地较高低方可超脱成仙。” 敖汤见不为所动的顾温,笑道:“二祖宗,你现在是第十名,又与这小子有交情自然没兴趣,但如果冒出一个第七呢?” 话音刚落,只闻风声带着剑鸣,一抹白光瞬息而至。 来者一袭青衣,持剑而立,面容冷峻,两鬓梳理得一丝不苟。 “城内不得喧哗闹事。” 何欢解释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群土鸡瓦狗给在下排辈论资,又言红尘兄不如你一时间气不过。” 随后他将银枪扛在肩上,看着面前犹如木头一般的剑客,笑道:“如今看来,确实不如,伱这人榜第七看来是守不住了。” 萧云逸淡淡说道:“我本不好三榜,这第七名只是因为第七挑战我输了。” “那今日便领教一番。” 何欢一身法力不加掩饰奔涌起来,阴阳二气道基一重具备阴阳两种法力,理论上是常人两倍。 三重道基,一重圆满。 比之前更上一层楼,只是他与顾温的差距明显比第一次碰面更大,顾温比他多两重圆满,从境界上便已经被拉开。 天骄之间亦有差距,但不代表他就不是天骄。 萧云逸见对方战意十足,知晓此事一言两语解决不了,腰间软剑缓缓抽出,青如翠竹,细如柳叶,抽剑微风起。 一剑乘风起,剑光似渔网。 何欢枪罡五丈长,枪与剑之罡气对碰,比拼各自法力与对于其兵道的领悟,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刹那间,一切都慢了下来,在场所有具备修为之人不受影响。 并非时间停滞了,而是唯有具备道基的感官才足以窥见斗法。 何欢法力浑厚许多,枪罡正一点点突破剑网,一寸,一尺,一丈.剑网越来越薄,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变成了寥寥如细丝一般的剑气,却始终断不了。 两个呼吸一过,枪罡消耗殆尽。 萧云逸一步踏出,轻点酒楼垂帘绸缎,飞跃而上屋檐一剑再出。何欢以枪格挡,身形却被一袭清风吹起十几丈高,犹如风筝一般被不断击飞。 —— 茶楼之中,顾温放下茶杯,眼眸微眯,却没有行动。 何欢死不了,而他确实来了兴趣,也估摸出了对方的修为。 道基四重,三重圆满,比自己高一重,而且在技艺方面也不是土鸡瓦狗。 剑身薄如蝉翼,剑气细如蚕丝,却极其坚韧,以巧破力,以风御剑。 这与自己所学的枪法不同,也与自己之前所见的所有对手都不同,他能够感觉出对方在剑道之上出神入化的造诣。 如此不免有比试一番的想法,只与更强者争,这是顾温的心气。 敖汤笑道:“如何,是不是想一较高下了?三榜并非天骄们争斗之理由,只是因为各为天之骄子,我自是强中之强,人上之人,天外之天。” “确实如此。”顾温不可置否,“三榜只是附带因素,才高者都不认为自己弱于他人。只可惜如今不是时候,我们还需隐藏身份。” “为何隐藏?” 一旁从一开始便低头看书,沉浸在笔墨之中的郁华抬头,嗓音平静柔和道:“你说过他们本就知道我们要来,那又何须隐藏?真君之上我无敌,真君之下你又何惧?” 顾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意思,道:“虽然这些麻烦是迟早要来的,但总归是一点优势。” “该来的不会因我们躲躲藏藏而不来,能惹上的都不是麻烦。”郁华一手撑着下巴,目光第一次投向外边比试的天骄们,笑道:“去吧,我们并非抱头鼠窜之辈,他们才应该小心翼翼。” 言至于此,顾温不再有顾忌。 茫茫白云间,一抹赤芒冲天而起,暗红如烈火般的枪罡荡开清风剑气。 萧云逸面色微变,眸光浮现一抹凝重,收剑由攻转守。 其余十几位旁观天骄迟钝一息,紧接着无不感觉到一股寒意贯通脊背。 天空微微一暗,云层遮蔽了太阳。 常人不可见的赤龙立于高空,微微舒展十几丈的身躯,赤鳞与云彩映照,俯首威慑百万人之都城。 而其中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抓着何欢衣领缓缓落下,他眸光幽邃一点赤芒凝聚,只是静静注视萧云逸,便让其如临大敌。 何欢回过神来,见顾温,微微张嘴道:“红尘兄,你怎么出来了?我只是比试又不是拼命,你这是置自己于险地啊!” 由于道君皇帝的缘故,全天下都知道顾温会来洛水,因为不死药需汇聚五行。洗剑池就是金之极,或许不死药此时此刻就在剑池,但旁人无法探查。 唯有道门天女才能感知到不死药,他作为道门天女的护道人自然也是要来的。 但何欢没想到他会堂而皇之站出来救他,彻底暴露自己的踪迹,当真是交心好友! 何欢有些感动了。 顾温道:“救你只是顺手的,你别误会。” “.” 何欢目光幽怨道:“红尘兄,你女人缘一看就不多,显然也不讨女人喜欢。” “修道不见得够时间,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顾温放下对方,顺手夺过对方的枪,道:“借你兵器一用。” 萧云逸收敛往日的风轻云淡,颇为郑重的看着顾温,道:“你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出来?” “我为何不敢?是惧你们的围追堵截,还是天上真君降世?” 顾温反问,持枪站在三层楼高之上,踏着整个洛水,此时此刻不知多少目光汇聚于此,其中不乏包含恶意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万倍奉还。各方围追堵截不代表他们需要惧怕,郁华既是当世绝顶,那他顾温自然也是。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既已乘风起,无需恐高落。 他咧嘴一笑,昭烈赤龙法相微微露出龙牙,无边杀气肆无忌惮地宣泄,高声道: “尔等土鸡瓦狗也配?” 萧云逸愣然,只是一瞬间他的气势竟然被对方压住了。 各方汇聚于此的天骄与强者们无不愣然,他们都没想到对方不仅敢站出来,还如此狂妄嚣张。好似他们不是被围追堵截者,而是登天的仙人。 郁华笑意盈盈望着。 敖汤颇为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比起小心翼翼隐藏得来的方便,若能提起顾温的心气收益更高。修行便是争一口气,心气高者自然道途一片平坦。 纵观历代可登顶者,无不是碾压同辈天骄。 只是他以为顾温会谦逊一点,没想到这一站上去就睥睨天下。这两个祖宗一个比一个狂,也一个比一个天纵奇才。 (本章完) 第79章 平局似胜 各方惊愕之余,又纷纷陷入了沉默。 顾温见状对于自己情况又多了几分认知,就如他一开始所预料的一样。大义从来都是叫出来好听,实际都是充满了蝇营狗苟。 仅仅是一个死人无法与天下为敌,唯有无人能抵挡的利益才可以。 既然想要的是利益,那么大部分都会想当最后那只黄雀,而不是第一个下场的螳螂。 况且我们也不是蝉。 顾温持枪指着萧云逸,道:“人榜第十,顾温,请赐教。” ‘如传闻中一样,当真是一个狂徒,但只有道基三重圆满。’ 萧云逸判断出顾温的修为,稍微松了一口气,若对方与自己修为持平,他大概率是打不过对方。 成仙地之争,一看道基,二看法相。道基是排在最前面的一,法相是实际斗法下的第二位数,剩余手段是第三位数。 道基是一切的根本,它既是修士对于未来上限的展望,也是现阶段在成仙地施展手段的依仗。 他比顾温高一重道基,各方面自然要占优。 只是听闻对方曾从百战真君手底下逃走,显然也并非等闲之辈,应该无法像打何欢一样轻松。 萧云逸不敢掉以轻心,内运法力,冷冷说道: “折剑山当代传人萧云逸。” 二人气机交汇,只是一触宛如水火势不两立,底下修士无不感觉有些闷沉。 何欢为了不妨碍斗法,从屋檐上飞下来,落入原本所在酒楼。 此地大多数都是入世者与其护道护法,林林总总几十号的聚集,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交流会。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不免讨论起汴京之事,讨论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兵家天骄,还是一个从百战真君手底下逃生者。 大部分都承认顾温的实力,但一论起与其他人孰强孰弱时,总是免不了要做对比。 于是何欢与他们争论起来,最后演变成了比武,谁拳头大谁有道理。 “此子当真狂妄,他真以为自己能战胜萧师兄?” 一道很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何欢望了一眼是一个刚刚的手下败将,排名也不过八十。 这种不上不下的人往往容易出现狗腿子,因为当他们无法通过实力挤入顶层圈子,剩下的只能是出卖心气。 何欢无法评价好坏,并非所有人都求成仙问道。很多人就想赚一个突破第四境的底子,然后当一个真君威震一方享福千年。 但不妨碍他耻笑对方,都没脸没皮了还想要别尊重? “你是折剑山的吗?” “修行达者为先,萧师兄剑道通玄,当得起一声师兄。” “你脸盘子真大,也不知为何当年不去折剑山,是不想去吗?” “竖子安敢羞我!” 二人还未起冲突,忽然外界太空一闪,万般光芒笼罩整个集市,紧接着一道猛烈而清脆的声音灌入耳朵。 砰! 顾温与萧云逸碰撞在一起,枪罡如龙,剑气如风,只是一瞬千百次对碰,好似铁树开一般在半空中绽放。 他们都有意无意的将战斗拉向高空,但由于天数限制无法飞行,只是在低空不断腾飞。 此时是考验身法的时候,顾温之身法来源于玉清派讲究飘逸自然,而萧云逸好似要补正剑法之中的柔,身法反而大开大合,踏空犹如爆音,直来直去。 总体下来顾温逊色许多,因为他新得来的进阶版身法《踏月步》还没练。 这就是顾温与其他天骄最大的劣势,他的修行时间很短,别人是他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若没有天髓,只是单纯天赋顾温可能还需要蛰伏十几年。 而弥补差距便是检验天赋高低的时候。 枪罡破开剑气,如此前何欢所遭遇的一般,如蚕丝细小的剑气依旧抵挡着枪罡。 顾温本就全力运转的法力再度往手中长枪一送,伴随手掌青筋暴起,枪罡凝练猛然暴涨一倍之余。 蜕变于天罡枪第一式的破法罡气。 蚕丝剑气应声崩断,萧云逸再度挥出一剑,细小密集的清风剑气与剩余枪罡抵消。 二人再度拉开,互有消耗,顾温微微喘气,瞬间凝练枪罡杀伤力可观,却也消耗极大。而萧云逸虽然没有喘气,但也没有刚刚的悠然姿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顾温更胜一筹,萧云逸出了两招才抵挡住顾温的一招,若是长此以往只是消耗都能把自己拖死。 底下刚刚叫嚣者顿时没了声音,何欢拍桌叫好,随后转头说道:“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是我小看你了。” 萧云逸气息一变,一缕微风吹拂,一棵柳树在其身后显现。 剑道法相,千剑柳树。 “我将全力出手,只是此地闹市不宜大战许久。” “那便换个地方。” 顾温呼吸微微加重,眼中杀光不加掩饰,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武痴。但与更强者斗法无疑能加快自己的进步,他的昭烈法相每逢厮杀都在雀跃。 其孕育的神通也在飞快进步,他隐约明白神通是难以用天髓加速的。 此物只能厮杀,如其名杀生一般。 萧云逸摇头道:“不用了,今日我还有事情,此地又是闹市不方便久战,我只出三招。” 顾温问道:“三招斩我?” “不敢说斩伱,但败你尚可。” 二人不加保留催动周身法力,随后在众多凡人惊呼之中腾空十丈而起,虽然无法飞行,但短暂的滞空还是没问题的。 萧云逸挥剑向顾温,身后柳树法相随风摇动,不知是它带起了清风,还是清风带起了它。 叶若软剑,垂帘三千,一动剑气照八方。 道基四重,圆满其三,剑道法相。 这便是萧云逸作为第七的底气,现阶段天骄们大多数还在第三重,厉害一些的如何欢才开始将第一重圆满。而他已经第四重,并且具备法相。 仅论道基合算就是七重,反观顾温虽然三重道基尽数圆满,但合算也只有六重。 二人都是全盛状态,并非半残之躯,差一分都可定胜负,何况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顾温一枪出,赤龙法相冲入万千细柳剑气,猛然向前推进五丈,无视如落到身上的千刀万剐,血液伴随着滔天杀意笼罩萧云逸。半步为武,六尺无生。 赤龙法相连同柳树一同吞没,萧云逸恍然间好似来到一处暗无天日的天地,又是一枪袭来,他不得不再度出一招抵达。 不为击败顾温,只是为了抵挡对方攻击。 法相领域破灭,萧云逸已出两招,他面色变得无比凝重。但顾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手中长枪枪罡覆盖,彻底化为昭烈枪,一缕属于神通的道韵显现。 穷极气力,杀生之意。 柳树法相摇摆与之抗拒,此为第三招。 中途法相招架不住,萧云逸再出护体道法,身体被高高挑起,此为第四招。 顾温立于下方十丈,一尊赤龙在斡旋身上,五灵相尽数显现。 “五灵相!?” 此时不知多少修士猛然起身,惊愕,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再一次浮现。 那一日无人敢太靠近,又有金人兵势为阵,知晓顾温灵相数量者少之又少。 萧云逸深知自己已然没有资格谈三招败敌,运转周天法力手段尽出,道基、各类法门、法相、乃至是一些会损伤气血之法。 以及折剑山最高剑招,天倾一剑。 剑落如山倾,赤龙冲天而起。 轰隆! 气浪席卷直下,无数瓦片被吹飞。 顾温与萧云逸各倒飞一段距离,随后几乎是同一时刻稳住身形,立在一处屋檐之上。 顾温抹了一把血,笑道:“我出了十二招,你呢?” “.十二招。” 萧云逸冷峻的脸庞多了一道伤口,平日风轻云淡的嗓音有些沙哑和低沉。 他愣愣看着手中软剑,随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平平无奇的男子。 三招之内未能击败他,十二招与之平手,他们之间却差了一重道基。 凡越阶杀敌者,必须用比对手强数倍的技艺弥补差距。 他本是折剑山当之无愧的天骄,同时代剑道第一人。或许并非无敌,却从未有一人能越级与他平手,之所以提三招绝非出于傲慢,而是他相信自己登峰造极的剑道。 因为他以往便是以登峰造极之剑道,越阶杀敌之天骄! 今日,竟然被人越阶取得了平手,并且生死搏杀不见得能百分百战胜对方。 顾温带着些许血迹的面容爽朗一笑道:“那便算平手。” “不,你赢了。”萧云逸摇头,古板而认真说道:“我比你多一重道基,所以你赢了。” “那又如何?胜便是胜,平就是平,你若比我低第一重便没有资格与我斗,你若与我持平唯有输。” 顾温将枪一丢,银枪飞入何欢所在酒楼,随后踏步离去,只留一道舒展身体后的爽朗嗓音。 “这一重,是你站在我面前的资格。” 静,四方寂静! 历来天骄者,皆以越阶杀敌为荣,却从来没有越天骄一级为常理。 —— 茶楼,待到顾温回来此地已经被朝廷官吏包围,唯独郁华与敖汤还坐着。 他飘然入二楼,郁华笑意盈盈看着他,问道:“如何?” “我略逊色他一筹,若是生死厮杀我没办法一定赢。” 顾温回答极其诚实,听得一旁敖汤嘴角抽搐,内心狂吼:这踏马兵家第一的折剑山传人啊,你越人家一级还‘略逊色他一筹’,真平级了是不是要把人杀了? 郁华却很认真的为其考虑道:“你如果将我给你的功法炼完,胜算应该大一点。但若想完全将其击败,至少也需要四重道基,毕竟对面也不是土鸡瓦狗。” “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顾温微微思考,他在想去哪弄天髓。 现在他有三十一载天髓,而突破四重道基需要五十,圆满需要二百五十载。或许可以像他们一样先一步四重道基,然后再慢慢考虑四重圆满。 只是不知会不会有额外消耗。 而这里是洛水,天下货物聚集之地,不知官府里有没有宝贝。 “走吧。” 郁华不喜欢如此多人看着自己,起身走下茶馆,外边持刀衙役见他们出来顿时如临大敌。 顾温走在前面,一步跨过门槛,滔天杀气滚滚而去,抬眉一眼惊得百马失控四处乱窜,顿时一阵人仰马翻,任由他们离开。 稳定下来的衙役们面面相觑,随后一个个又躺了下去。 摔这一跤也算对得起赵家的粮饷。 念头至此,衙役们心中又冒起一股火气。 艹!已经半年没发粮饷了。 顾温一行人堂而皇之地找了一家客栈入主,敢收留他们的客栈也并非寻常店铺,同样是一个方外势力开的。 起初掌柜一开口要价百两银子一晚上,顾温一巴掌将桌子拍烂,随后凭借巧舌如簧将价格砍到了十两银子开三间上房。 夜深人静,顾温正在打坐,忽然听到窗户被轻敲,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红尘兄,还醒着吗?” 顾温继续打磨法力,他目前还要修行没有心情去理会何欢,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一个大男人天天半夜跑自己房间想话吗? “我们去太府司逛逛。” 窗户忽然被打开,顾温拿着乾坤袋翻窗而出,拉着蹲坐外边的何欢就走。 (本章完) 第80章上千斤的灵药 两道身影在洛都之上飞越,二人一跃跳到最高的塔楼之上,此地为文峰塔,高八十米,左可望江河之美,右可俯瞰全城。 何欢带了两壶酒,递给顾温一壶,随后半躺在下来一边顿顿顿的喝,见顾温没有喝说道:“此酒由灵物酿制,对于修行有益处。” 话音刚落,顾温拿起酒壶一口气‘吨吨吨’灌完。 【天髓三十二载】 多了一载天髓。 何欢扯了扯嘴角,道:“你是真修行成瘾了。” 顾温理所当然的说道:“唯有修行为真,其余万般虚妄。” 没有修为什么都做不了,有了修为纵然无法全能,但不至于活成家畜。这是顾温前五年来领悟到的,拥有力量是绝对正确的。 他扬起酒罐子,将最后几滴酒喝下去。具体什么味道喝太快没反应过来,只是有点甜丝丝的,还蛮好喝的。 “这是哪里弄到的?” 何欢回答道:“杂家之一的酒家,他们擅长将一些边角料药渣,以及一些品级很低的灵药酿制成酒,能让药效翻数倍。好处就是成本便宜,坏处就是上限很低,属于一个赚钱的门道。” “修行之道,当真千变万化,无穷无尽。” 顾温不由的感慨,对于方外的世界更加向往。 三教九流,佛道魔杂之。 三教指的就是佛道魔,地位最高,涉及范围最广,几乎所有宗门都出自这三教,相当于儒释道。 而杂就是指三教其下属的分支,特化某一方面的技艺,符箓、炼丹、炼器等等凡以此为主都被称之为杂道。 类似三清道宗这种玄门正统也炼,只是没有杂道那么精通,穷极一生都在专研。 其中最出名最强的就是兵家,甚至隐隐与三教持平。 “不知这一壶酒多少钱?” “五百两银子吧。” 才五百两? 顾温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一瞬间便得出了其庞大的收益。 之前在汴京在黑市购买药果劣品五十颗一载天髓,费千两,溢价极高。龙虎丹十颗一载,费七百两,同样有溢价。 而这一壶酒只需要五百两就能得一载。 顾温与其他修士不同,他嗑药只是需要其中的天髓。其他修士同样需要成仙地之物的特殊药性,但他们还要优中择优的选择没有丹毒的,好吸收炼化的。 龙虎丹下品与上品价格差距十倍,但也就多了一倍天髓。 但贫道现在没钱啊,钱全在南水那边,如今他又没有安全渠道送信过去。 太府司! 顾温收敛心绪,目光眺望而下,距离塔楼大约五里地就是太府司,相比起汴京要小了许多,但依旧是一个占地相当于五个足球场的巨大仓库。 洛水是整个大乾的中转站,依托河道辐射半个大乾,此地的灵物应该不会太少。 他道:“什么时候动手?” “等慕容道友带家伙来,我前几天去踩过点,洛水太府司有阵法防护,我怕一不小触发了阵法东西没抢到还要挨打。” 何欢摇头道,或许是怕顾温冲动,又说道: “汴京太府司是因为本来就有一个老太监守着,他又不擅长阵法,随便布置遇上某些阵法通玄的宗门传人只会画蛇添足。而这里不一样,洛水实际掌权者是五大家。” 顾温敏锐察觉问题,道:“这些家族背后都有宗门支持?” 既然宗门有能力拆解大乾,那么他们必然是一直存在其影响力,也就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 表面上皇权与士大夫共天下,实际上是宗门与道君皇帝共天下。 “没错,所以我们得小心一点,毕竟大部分宗门护道人至少也是第三境的老东西。” “可有真君?” “有三位,其他修为最低也是道基六重起步。”何欢一再告诫道:“我们只论道基,真君起码有七重道基,两重圆满嘶等等,你能不能让那位天女帮一下忙?” “非必要,我不会请她出手。” 顾温摇头道,随后开始慎重考虑这个问题。 他需要天髓,但不能是以消耗郁华寿命为前提。 今早与萧云逸斗法可知,洛水之中的修士极多,如今没有对他们出手大概是不想便宜别人,又或者没有达成同盟。如此不代表自己能肆意妄为,至少不能明着打上门。若他有七重道基圆满,整个洛水都是贫道的! 顾温放下妄想,平复心绪,冷静思考。 何欢道:“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我们进去偷,而不是直接打上门。” 二人又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一个健硕的身影爬上了塔楼,巨大的阴影笼罩他们。 慕容素月见他们腼腆的笑了笑道:“让两位久等了,准备干扰阵法的器物了一些时间。” 随后她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顾温。 “红尘道兄,这是你的丹药,狐仙让我替伱问声好,有机会想与你结交一番。” 顾温接过袋子,一边检查里边的丹药,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贫道一心修行,可没兴趣与她周旋,更没兴趣当狗。” 一个女修宗门,还是魔门,甚至不是合欢宗,如何让人感兴趣? 至于卢婵长什么样他更不在意,不如回去看看郁华,至少能碰的到.仅限于传功时的牵手。 “狐仙说,成了朋友炼丹不收费。狐仙在炼丹一道还是很厉害的,寻常人找她都需要收一半的成品。” “贫道喜欢广结善缘,如此便多谢卢道友了。” 顾温变脸得极快,因为他看到袋子里的三十枚龙虎丹。 十枚龙虎丹等于一载天髓,上品是普通龙虎丹的两倍,三十颗就是六载,这简直太有诚意了。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六载天髓也足够他炼成新身法《踏月步》第一重了。 顾温从不抗拒这种有利无害的关系,自己展露了天赋别人自然会过来攀关系。就如他与何欢,对方一开始就是想投资自己的未来,看重他的天赋。 最初的郁华也是如此,善意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他的未来如何那是未来的事情,一个店铺还没开张就想着分钱属于脑子有病。 顾温只考虑当下实力超越狗皇帝,而第一步从战胜大将军闻人武开始。 慕容素月有些愣然,挠了挠脸颊道:“道兄还真是平易近人。” 相比起萧云逸生人勿进的傲然,送去丹药可能还嫌你不识抬举。顾温作为比对方更有天赋的天骄,给他好处不仅收下,还会说谢谢你。 “人生在世,多个朋友多条路。” 顾温将上品龙虎丹收起来,他一个老农民吃不了细糠,留着后面去换酒喝。 以汴京上品龙虎丹价值,换成成本更低的灵酒恐怕能翻个几倍。 “既然慕容道友来了,我们赶紧开始吧。” 一旁何欢开口道:“此次并非我一时兴起,而是打听到了一件事情。半个月前洛水附近忽然地涌无数地药珠的灵物,朝廷与各大家族组织民众去收集,那灵物就跟稻谷一样一车又一车送进城里。” “这是我期间偷到的几颗。” 他从衣袖里拿出三颗玉白色的‘板栗’,顾温拿过一个尝了一颗,天髓细微的增长了一下。 数量微乎其微,但如果有个几百斤,天髓数量不容小觑。 可能这一票直接就让自己四重道基圆满,合算就是八重修为,再碰上萧云逸能把他打死。 顾温问道:“这些东西全在太府司?” “至少七成都在。”何欢回答道,“早些年大乾与此地宗门发生过冲突,城内五大家族输了,故此他们需要上交七成灵物给朝廷。只有洛水外的折剑山,不需要任何上贡,朝廷还得拿大量钱财购买其天泉水。” “这一次异象抵得上过去五年收获,许多人都蠢蠢欲动,所以我拉上了红尘兄。” 顾温了然,点头道:“那么事成之后该怎么分?” “你六,我二,慕容道友二。”何欢给出分成,随后解释道:“红尘兄实力最强,而慕容道友破解阵法,我是提供情报带路逃跑的。” “可以。” 顾温蠢蠢欲动,八百斤灵物能不能让他集齐两百天髓把剩下四个灵相补齐成元神,一步四重道基圆满? 三人蒙上面,随后一跃而下各自施展身法滑行,从高空进入洛水太府司上口。 顾温还未落地就感觉到了太府司整个地面都带着一缕缕灵气,灵气循着某种规矩运转,好似修行时的周天经脉。 慕容素月从乾坤袋中不断丢出小旗,旗子插到某个节点,便会有一部分灵气停滞。 落地,整个阵法陷入停滞。 (本章完) 第81章火龙烧仓 “我们有一个时辰,要赶快的,不然引来某个宗门的护法就不好了。” 慕容素月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神色有些紧张,两米五庞大身躯走起路来也变得极其轻巧。 “足够了,大不了我们边吃边拿。” 顾温对于自己吞食灵物的饭量很有信心。 他走在前方,朝廷建筑规划大同小异,洛水太府司布局与汴京差别不大,进入内院的第一个房间就是存放账本的地方。 一个官吏在打瞌睡,被拍醒后老老实实的拿出了账本,随后绑起来丢角落。 推开仓库大门,入眼各种货物堆积成山,与汴京布局整齐不同,简直就像批发市场。 “竟然没有分门别类。”何欢有些无语道:“东西像这么堆不坏才怪。” “就是要有坏,坏了就有损耗,有了损耗才能中饱私囊。不然就朝廷那几个仨瓜俩枣,怎么可能养得起官吏。” 顾温习以为常,大乾有一个坏毛病,喜好廉洁。 它的廉洁只在于要求官员廉洁,而去不断减少其粮饷。 虽然粮饷都够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但一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十年可不是来两袖清风的,于是纷纷下场捞钱。 特别是如今的情况,不贪可能就要饿肚子了。 顺着账本划定的区域,他们来到了唯二的小房间前,一个是装着官银,一个是装着灵药,都用一扇很厚的大铁门锁着。 顾温刚想用枪罡破开,一旁慕容素月就已经用手将其掰开,其力量让他都有些汗颜。 只能说不愧是炼器打铁的。 慕容素月推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灿灿和银灿灿,装满十个大箱的银子,小半箱的金子。 给他们三人都看愣了。 “发财了!” 何欢忍不住惊呼。 这大乾白银黄金对于他们修士也有用,特别是类似大乾这种经营一方势力的。你驱使手底下老百姓,总不能完全靠打骂威胁吧? 高品级灵药以物易物,低品级灵药可以用白银黄金购买。 顾温看了一眼账本,呼吸重了一分:“这里面是最近三个月洛水的商税,黄金一万两,白银四十万。” 大乾黄金是白银的十五倍,一万两也就是十万两白银,合算起来五十万两白银。 五百两一壶灵酒,这就是特么一千载天髓! 洛水商业巨城,所交税银每年都是百万两起步,城池有十万厢军镇守,太府司外边更是常驻了一个千人兵团。 但他们凡人是防不住修士的,顾温他们直接就飞进来了,让他们来看守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 果然还是得想办法坐上那个鸟位! 顾温压下激荡的心情,道:“把黄金全拿走,其他的不管。” 至少二十吨重的黄金白银,给他们一天时间都不见得搬得完。 “哦哦.”慕容素月已经有些懵逼了,她不断的把黄金往乾坤袋里装,颇为秀丽的面容逐渐泛起笑容。 巨大的钱财冲击着她的心神,慕容小姐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杀人放火金腰带’。 第二间房间,依旧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慕容小姐掰开,铁门缓缓打开,里边空荡荡的。 “嗯?” 顾温眸光一凝。 他低头看了一眼账本,明明里边都都灵药都是以斤算的,名为地药珠的东西更是有八百斤。 道爷的灵药呢?! “灵药呢?” 何欢有些急眼了,他可是蹲点了好几天,并且还让慕容素月专门制作了破解阵法的器具。 “明明我打听到最近地药珠丰收,至少有个上千斤来着。按照规矩各大家族是需要给朝廷三成的,怎么这里一根毛都没有。”一丝丝烧焦味忽然传来。 转身望去,仓库外的太府司已经是大火连成一片。 顾温面色难看,他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道:“先把钱拿走。” 三人转身冲进刚刚存放白银的房间,疯狂将银子往乾坤袋里装,只是半炷香时间他们感觉有十几道气息朝此地赶来。 “走。” 顾温当机立断下达命令,随后对慕容素月说道:“给我一把最好的枪,不要之前的长戟。” 一把上品凡器入手。 来到外边,一个老头好似早已等候多时,道基六重。 “几位把钱财拿走,朝廷的罪责你们来担。” “你算计我们?” 何欢立马反应过来,同时传音给顾温:“红尘兄,是我失算了,这些洛水家族根本不打算交给朝廷,如今是打算拿我们顶包。” 顾温上前两步,他蒙着脸,嗓音低沉说道:“给我一百斤灵物,我可以担下来。” 他连太子都杀了,不怕在大乾那边再多添一笔,但这点好处远远不够。白银黄金是无法短时间内转化成灵物,况且他们这些家族拿了上千斤灵物,给他十分之一背锅不过分。 顾温一直以来都很明事理。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道:“伱是哪个门派的小毛头如此嚣张?” 他认不出我,并非针对我们的,今天是谁来都得裤裆掉黄泥。 念头至此,顾温一步踏出,气浪卷起周围大火。老者早有防备却已经迟了,人尽六尺有死无生。 赤龙法相笼罩对方,寂静杀劫之中,只见一抹赤芒。 噗呲! 长枪贯穿身躯,老者口头鲜血又瞬间被赤龙法相吸走,枪罡微微更凝固一分。 六重道基与我平级,便不配站在我面前。 顾温抽出长枪,轻轻一甩最后一丝丝血液被吸干,只剩下一具干尸。 身后何欢与慕容素月微微咽了一口唾沫,这好歹也是六重道基的强者,就死的如此轻巧? 顾温感知到还有几道气息在靠近,他来不及摸尸,于是扛起尸体就往外跑。 三人一路逃离现场,沿途通过何欢的符箓彻底隐去身形。 他们在一处无人的巷子里,确认没有人追过来以后,开始清点战利品。 一共一万两黄金,十万两白银,合计成白银就是二十五万两。 还有一具六重道基强者的尸体。 何欢笑道:“其实也不算亏,红尘兄你拿六成拿一万两黄金就好,而我和慕容各得五万两。” “五万两,往后我便不需要为银两苦恼了。” 慕容素月喜笑颜开,若没有一身肌肉,应该是一个貌美温婉的女子。 却见顾温目光微冷,拿出库房的账本,道:“地药珠八百斤,我们就拿这黄白之物? 一万两黄金,换成灵酒就是三百天髓,足够到达道基四重了。 但真的有这么多灵酒吗?一旦自己大量采购某样东西,必然导致短时间内涨价,更何况这些东西都是垄断商品。 道爷的地药珠!他们拿八百斤,还不给贫道五百斤? 今天去看了一下牙齿,半天没码字,我看看能不能再更一张 (本章完) 第82章欲证剑道法相! 何欢与慕容素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意思,这是要对那些宗门下手。 “红尘兄冷静,我们只是去抢劫,不是去拼命。且不说别的,我们背后的宗门护法也不会答应这么干的。” 他们二人也是有护法的,只是大宗门传人要求高一点,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贴身保护,如此能让传人更好的历练。 要是练死了只能说时运不济,或者实力不足,宗门再推出另一个即可,传人可以有十几个候选。 死了一个传人损失很大,但培养出一个瓶执掌宗门就不是损失了,而是可能导致灭亡。更可怕的是在过度保护的模式下,会惯性的不断去培养瓶,总会有一代拉胯到极致。 凡万年大宗门,传承冰冷似铁。凡传承讲血脉关系者,皆为不足千年的小门小派。 “而且他们也不知具体是谁抢的,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顾温并未失去理智,摇头道:“我并没有打算鲁莽去抢,此事从长计议,若没有机会我会放弃的,只是可能需要何兄去打听一下了。” “你有分寸就好。” 何欢松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此事怪我,看到上千斤灵药有些坐不住了,没考虑到那些家族会给我们下套子。” 顾温又问道:“还有一事,关于天泉山的事情,何兄知道些什么吗?” 他记得对方宗门应该是贩卖情报的,之前也是他先查出赵家与自己的事情。 一问起这个话题,气氛瞬间变了,何欢收敛起笑容,没有如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回答,反而问道:“红尘兄可信得过我?” 顾温眸光微变,他只是稍加思索,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找不死药,一个足以成仙的机缘,只要是修士必然窥视。何欢与其所在的阴阳二气宗也不例外,如何保证他所说都是真的。 所有人都是敌人,都渴求着长生。 但既然对方说出口了,多少都可以信一点。 他回答道:“我会选择性听取。” 何欢露出笑容道:“如此多谢红尘兄的信任,我的理由其实很简单,我不认为自己能够拿得到不死药。而我现在搭上了一位未来道门掌教的交情,没必要舍近求远,这个理由足够吗?” 要说自己根本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如此反而会引来猜忌。 修行便是为了成仙,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穷极一生,为其疯魔者不在少数。 成仙的机会放在眼前无人能抵挡,但如果不在眼前,或者没有本事去攫取,有些理智的人都会控制住自己。 顾温点头道:“足够了。” 何欢看了一眼慕容素月,后者也开口表态道:“乾龙山庄本不求长生久视,而我们这一代只剩下一位真君,步入此事无疑自灭传承。我不会为了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去葬送宗门传承。” 顾温再次点头,如此何欢才开口说道:“由于道君皇帝的问题,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不死药可能存在的地方,也知道唯有道门天女才能将其引出来。” “关于天泉山的事情我宗早就调查清楚了,我之前不提主动提是怕引来红尘兄猜忌。首先它已经关闭,但这是洗剑池几千年来的惯例,每逢成仙地开启便会孕育出一把道兵。” 顾温问道:“可否硬闯?” “不行,剑池之剑阵浑然天成,又有无数剑道强者剑意残留,强攻难度不亚于去杀身具龙脉的道君皇帝,此为地利在人。” 何欢稍微一形容,顾温顿时明白了。 “如何破之?” “天泉山道有万剑道,共有一万步,一步一剑,战胜万剑即可登顶,但只有一个人能进。” 何欢上下打量顾温,回忆起对方横冲直撞的悍匪形象,道:“红尘兄应该没练过剑吧?” “我会玉清剑诀。”顾温手中凝聚一缕剑气,玉清剑诀共有九重,如今他才第二重。 由于其心剑需要不断孕育的缘故,顾温目前只拿它来防御神魂攻击,无法用来同阶甚至越阶杀敌。“只是如此估计不行,至少需要半步法相才有机会。而且一次只能上一人,你还得跟萧云逸争,不如直接去找他帮忙吧。” 何欢建议道:“只要卖个大人情,应该能说服他,再不济请你那位天女去卖人情。” 顾温微微沉思,没有回答,如今情况想要毫无损失登上天泉山确实只能去求折剑山。 但折剑山会帮他们吗?他们难道就不想要不死药? 夜半,更夫的敲锣声传来。 三人互相告别,带着各自的战利品离开,顾温从尸体上搜出了一小袋丹药,一件铁杵外形的灵宝。 将灵宝卖给慕容素月,让对方帮忙锻造一把长枪,而手上的凡器算作赠品。 —— 回到客栈,顾温离开房间,来到郁华门前轻敲。 “进来吧。” 顾温推门而入,郁华盘坐在床上打坐,她道:“以后不必敲门。” “我好像有不死药和天泉山的线索了,半个月前洛水有灵药地涌,数量高达千斤.” 顾温将事情前因后果简洁的说了一遍,期间敖汤从隔壁进来,因为没有敲门被郁华训斥了一句。 一人一龙听完都面露思索,随后又被顾温提出的另一个问题吸引。 “此前道友说过,凡是不死药停留的地方都会形成宝地,有没有可能不死药就在洗剑池里边,因此导致附近有地药珠涌出?” 敖汤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道:“剑池不好闯,若是真的就怕折剑山仗着地利不给我们过,若是有机会无人能抗拒不死药的诱惑。” “我可以破之,但后果如何无法保证。”郁华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位于窗边的顾温,眼眸透露出一丝丝探寻,道:“伱可以登上天泉山吗?” 还未等顾温回答,敖汤便说道:“二祖宗是练枪的,他难不成还能比得过萧云逸不成?别闹了,不如直接传信拉整个道宗下场,打它个天崩地裂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但这个机会很渺茫,因为如此三清道宗便失去了先手拿到不死药的优势,以及他们无法百分百确定不死药就在里边。 “小祖宗,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先去求折剑山的萧云逸,或者直接开战。” 郁华没有理会敖汤,对于它的话充耳不闻,看着顾温再次问道:“登天泉,临万剑,入剑池,你能做到吗?” 她知道顾温曾经一个时辰炼化灵宝,如此已经足以登临折剑山炼器榜第二,仅次于成仙者之一的折剑山师祖。 顾温与之目光对视,幽静而深邃,恍然间又回到数个月前,她总是对我抱有一些超乎常理的期待与信任。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拒绝,温声道:“这需要剑道法相。” 敖汤愣住了,它不明白顾温为何没有拒绝,他所要面对的可是折剑山第一天骄,也是兵家第一。 在剑道之上,战胜萧云逸这个第一天骄。 它更无法理解郁华对于顾温的期望,好似相信他真的无所不能,真是那举世无双的天骄? 敖汤成为了局外人,竟插入不了两人眸光之间半寸,月华映照在一黑一白之素衣上。 对视许久,郁华展颜笑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若不行我自会踏平天泉山,只是如此恐怕难以收场。” 此时顾温所想并非情愫暧昧,只念起一句‘士为知己者死’。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从不是起于暧昧,更不是起于容貌,她掩面示人,他平平无奇,一切缘起只因才华。 “哎。” 顾温微微叹息,似无奈般笑道:“你若信我,我自然可以做到,不过剑道法相,万剑齐鸣罢了。” 一念起,天髓动。 只是一个呼吸,玉清剑诀连破两关,入四重。 心剑之威无声无息,二人并未意识到,只待顾温背对皎月,眸光一抹雪白,似剑光搅动十万里。 (本章完) 第83章 玉清剑诀第四重 【玉清剑诀第一式:霜华】费天髓一载。 【玉清剑诀第二式:以念御剑】费天髓五载。 这是顾温之前已经到达的层次,一般只是用于防御与点杀比自己弱许多的敌人。心剑最大的局限性就是消耗巨大,无法作为常规对敌手段,最大的好处则是难以防御。 以顾温目前的实力不惧怕军队,深陷重甲兵军阵也能够应付。但论起杀戮效率,昭烈枪比不上心剑,因为重甲对于枪罡也是有一定防御能力。 随手一枪可破,随心一缕枪罡难以穿透精铁。 心剑不存于物质,一剑之下皆为虚妄。 而顾温刚刚突破了玉清剑诀两重,依照兵家对于其兵器技艺层次划分,前三重是剑法与剑气,对于心剑的应用与凝练。从第四重开始是进入意象,更进一步为神,再进一步即为法相, 修行殊途同归,无论何门何派最终追求的都是道法通玄,其中以死物化活物最为玄奇。 赋予自己的道法灵性,化腐朽为神奇,这就是意,神,相三者。 【玉清剑诀第三式:凝心为剑,手中无剑,以心为剑】 可以将剑意凝聚成一把剑,避免空手无兵器可用,费天髓十载。 【玉清剑诀第四式:玉清剑意】 在本就类似剑意的心剑基础上,进一步凝练成剑意,威力是之前的三倍有余,足以杀伤道基六重,费天髓二十载。 【天髓二载】 原本打算用来提升道基三十二载天髓,一下子就被消耗得只剩下二载天髓。而对于顾温来说这是必要的消耗,假如真君们全部下场,那么接下来就没有自己什么事情,更没有自己成长的时间。 这是在争取自己生存发育的土壤,而且三十二载天髓也不足以突破四重道基,距离圆满更是相差甚远。 “这是.剑意?” 敖汤目光惊愕,他敏锐察觉了顾温眸光之中那一抹雪白,属于玉清剑诀的剑意。 “你什么时候玉清剑意都练出来了?” 顾温点头道:“前些日子侥幸突破。” 他又没说过自己的剑法怎么样,时间自然是随便胡扯。 “真成了?”敖汤上前两步,依旧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平日炼既要道基,又要炼枪法,还要炼剑法。学这么多精一样已经是天才,你精两样是天骄,怎么可能还会剑意?” 顾温脸不红心不跳回答道:“这就是天赋!否则我如何去与那些宗门天骄争,他们修行几十上百年,我才多久?” 万千修行功法,无外乎领悟二字,绝大部分修行都是沿着前人的路子,有走得快的,有走的慢的,而顾温觉得自己走快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别人从小就在山上修行,都是从亿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修士,又从千万修士中成为天才,再从成百上千天才之中走出来的天骄。 命格难道就不是我自己吗? 我即命格,命格即我。 顾温要是一点天赋都没有,或者天赋极差,那么天髓所需可能就是成百上千。 一旁郁华只是稍微愣神,随后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道:“我听闻萧云逸修行折剑山的青柳剑法一个月功夫便领悟了剑意,伱修行了半年之久,领悟剑意也属正常。” 不是,这哪里正常了? 敖汤幽幽说道:“人家只练剑,而他要练的东西可太多了。” 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一个的天赋也应该是有限的。 “庸才穷极一生都无法触及剑意,天骄一个月便可领悟剑意,而顾温闲暇之余炼成剑意为何不可?” 郁华顿了顿,随后看着敖汤,嗓音放缓说道:“护法你也不过道基八重圆满四重,为何拿去与他对比,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嘶!” 敖汤倒吸一口凉气,它连连后退两步,宛如两把刀插进了它的道心, 它想反驳什么,顾温表现出的天赋实在是让它难以理喻。但转念一想如果把顾温视作‘未来掌教天尊’,一切又变得有那么一丝合乎逻辑。 只是郁华说话太伤人,让它这个老东西一时间难以接受。 郁华不再理会道心破碎的敖汤,转头看向顾温说道:“此事就交由你了,我会为你提供一切帮助。” “我需要加快修行的丹药,越多越好。” 顾温内视命格,获知玉清剑诀第五重【剑意霜华】需要四十载天髓。功法经文内容繁琐,最终落到具体威力上是四重的两倍。 他以自身的斗法经验来预测,以昭烈法相威力作为对比。大概能斩杀普通四重道基强者,能将一个重甲兵卒拦腰斩断,全力一剑可有五丈,只斩神魂五丈之内有死无生。 消耗是昭烈枪的三倍,威力只有昭烈枪三分之一,但杀戮凡人军队效率极高。 再往下玉清剑诀第六重【玉清剑神】,需要天髓八十载天髓。第七重【玉剑法相】,需要天髓一百六十载。第八重【玉剑极】,需要天髓三百二十载。 第九重属于法相神通,郁华并没有给自己,因为她也没有学会。神通是没有具体修行方法的,只能靠一些道韵遗留之物领悟。 顾温需要达到玉清剑法第七重凝聚玉剑法相才可能登上天泉山,中间隔了三重,从第四重跨入第七重总共需要二百八十载天髓。 比凝聚混元真灵元神还要多八十载天髓,按部就班修行根本达不到,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到那一千斤的灵物。 “护法,把能够加速道基修行的丹药全部给顾温。” 郁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事关不死药敖汤虽然心如刀绞,但还是将家底全掏了出来。 他嘱咐道:“成仙地之灵物特殊,确实能够加快修行,但你也别一口气吃太多,以免根基虚浮。” “我知道。” 顾温只是简单的掂量了一下,敖汤给的丹药竟然有一斤重,如果都是龙虎丹大小,这应该是有三十枚。 而郁华此前拿出的丹药至少有有一载天髓,三清道宗为她准备的丹药都是上品。 敖汤叹息道:“老夫这一趟的收获全砸进去了,你可别掉链子,你若是不成小祖宗只能强闯了,踏平天泉山剑池不亚于杀死道君皇帝。” 它只感叹时运不济,好似寻找不死药会遭天谴一般。从道君皇帝得知不死药消息灭掉顾家,再到顾家后人崛起回归正统,事情从未按照道宗的计划进行,总是不会如他们所愿。 如今不死药可能在洗剑池,并且从周围异象来看十有八九没错。虽然说只有谛听可探明不死药,但没说只有郁华能拿到。 哪怕只是可能他们也必须要进去。 “此番消耗下来,其他人必然出手.哎!” “道友会死?” 顾温微微抬头,他知道郁华会折寿,只是对方的意思好似郁华这一次如果出手就会死。 郁华摇头回答道:“不会,只会陷入虚弱。你不必有压力,因为这不是你该承担的,无论结果如何道宗最终都会保你周全。纵然没有我,你的天赋足以让道宗保护。” 虚弱意味着群起而攻之,现在的和平建立在郁华的威慑之上。 顾温目光微沉,却没有说什么,除了成功登山以外确实不在自己的责任范围。 只是举世真君下场,自己真的还能收集命格所需吗? 但好在自己并非完全没有扭转局势的机会,提升实力,抢夺千斤灵物,最终登山。 (本章完) 第84章 突破四重道基 回到房间,顾温盘坐入定,清点了敖汤的小金库,一共三十一枚各种类型的上品丹药。 原本是有附带的劣质丹药,但敖汤基本看不上劣品,于是炼出来都卖了。 抓起一把丹药直接塞嘴里,天髓如雨下,药性好似洪流席卷经脉。好在顾温已经不是之前的道基二重,不至于吃蕴含几十载天髓的丹药就受不了了。 但与直接吃灵药不同,这些上品丹药提供的药力竟然在缓慢推动道基境界。 ‘难怪要炼成丹药。’ 顾温只是心念一动,磅礴的药力如洪水般冲向五灵相之一的朱雀,朱雀灵相开始向半成品的元神靠拢,而已经归位的黄龙也在拉扯着朱雀。 百分之一,百分之二,百分之三 同时朱雀融入元神所需的天髓在不断减少。 ‘别人能通过服用丹药加速修行,我没道理不行。而我道基境界推进了,反过来就会作用到天髓上,减少某一灵相所需。’ 顾温念头至此,瞬间感觉豁然开朗,恨不得将头埋进袋子里。 道爷我吃吃吃! 很快所有上品丹药全部吃完,顾温体内的药力横冲直撞,朱雀灵相推进速度再次增加,从百分之十不到涨到了百分之二十。 但好疼! 药力撑开经脉,虽然不至于有危险,但疼痛在所难免。 “嘶!” 顾温皮肤开始变得通红,随后忽然感觉额头传来一阵冰凉,一股熟悉的力量抚平了躁动的药力。 “你啊你,怎么一口气全吃完了。” 郁华无奈的嗓音传入耳畔,她看着涨红着脸拼命炼化药力的顾温,笑容变得越发柔和。 虽然只有道基三重,但还是拼命想帮上忙,还怪倔强的。 “我帮你疏通一下,以后服用丹药不可急切。” 顾温入定无法回答,有了郁华的帮助,他炼化药力的速度更上一层楼。 一夜无话,当顾温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天亮,房间内不见郁华身影,外边传来清晨早市的喧闹。 朱雀灵相融入元神百分之八十,所需天髓十载即可融入神魂。 内视命格天髓,前所未有之充盈。 【天髓七十二载】 顾温毫不犹豫将其灌入道基四重! 玉清剑诀第五重需要四十载天髓,对于心剑提升巨大,但攻伐手段已经有昭烈枪,所以对于顾温战斗力的提升并不大。至少没有质的飞跃,只是让他手段多样化。 但道基四重只需要五十载天髓,实力便能又升一个台阶。四重道基三重圆满,如此就是七重的实力,遇上连一重圆满都没有的水货真君完全能抗衡。 顾温相信天才永远是少部分,能够炼圆满法的更是少之又少。 天髓如火,消耗五十载天髓,道基四重顷刻间便成。 一呼一吸间,好似水到渠成一般,顾温的气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眸光之中多了几分别样的神采。 神魂壮大,元神将成,道基四重的提升是神魂,但由于天数挤压只能困于肉体。 如此顾温就更在意玉清道基四重圆满的混元真灵元神,其中描述日游不惧阳,夜游不属阴,似若活人。 是不是能够在成仙地神魂出窍?以至之前道君皇帝类似分身的金色虚影,是不是也是神魂出窍? 顾温收敛思绪,闭目稳固境界,顺带利用剩余药力把朱雀灵相给融入元神,没有费任何的天髓。 修为高了以后,修行圆满法的速度也加快了,就好似滚雪球一样。或许并非越往后越困难,而是实力越强所获得的资源就越多。 比如现在顾温已经有本钱窥视洛水五大家族的千斤灵物,假设那三位真君都是水货,那么这里就是道爷的洛水。 一直到次日中午才从禅定中脱离。 再次内视自身,修为四重道基三重圆满,黄龙朱雀灵相融入元神,剩余三个灵相未归。 又由于四重道基,四重圆满所需只要一百载天髓。同时顾温发现如果自己直升五重道基只需要一百载天髓,但根据圆满法记载,补全道基最为困难。 就犹如打地基一般,打好一层再加固完善简单,都已经盖上第二层了还想加固就难了。 【天髓二十七载】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客栈小二声音传来。 “公子,楼下有人找伱,已经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 顾温走下客栈,见到一男一女。 男子五官白净,一袭标准的白衣,头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在修士中很常见的翩翩玉公子风格。顾温觉得还不如萧云逸,至少对方还有点特点,冰冷似剑,一眼就能知道是个木头。 修行塑形,长得俊美的太多了,打扮成一个温玉公子的更多。 连顾温这种从不保养的大老粗颜值也在蹭蹭涨,虽然算不上玉树临风,但至少也是五官端正七分打底。 男子起身拱手道:“在下人榜第九鹤卿。” “顾温。”顾温拱手回应,随后转头看向另一个人。 女子不如郁华。 顾温直接越过了对方,只是瞥了一眼或许是很好看,但也只是红粉骷髅罢了。 卢婵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道兄,好久不见。” “你是?” “卢婵.” “的妹妹?” 顾温接上对方的话,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一时间无法跟记忆中千娇百媚的倒影联系起来。 这怎么看都是个小鬼头,难不成是老怪物修为大涨返老还童了? 声音好像没有问题。 他面露恍然,道:“原来是卢道友,近日可是修为大涨返老还童了?” 卢婵青筋暴起,她强忍着怒火,皮笑肉不笑说道:“今日前来是想跟道兄商量个事,不知道兄有没有听说洛水地涌千斤灵药?” “略有所闻。”顾温点头道。 “不知道兄可有兴趣?这洛水五大家族,其中王家是我千凤宗扶持,现在翅膀硬了有点不听话。” 卢婵嗓音微寒,美眸之中多了几分杀意。 而一旁鹤卿说道:“我也是为此事来,其中荣家是我宗扶持,同样不听话了。” 顾温面露思索,问道:“你们大宗门就没有一点弹压手段?” 这不就是地方反抗朝廷吗? “宗门派系不同,我们背后的派系与他们背后的扶持者不同,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但这一次的千斤灵药,他们一分都不打算拿出来。所以我们打算联手,听闻道兄与萧云逸平手,故此来相邀共享千斤灵药。” 鹤卿解答,并道出了目的。 顾温立马了然,再多了缘由因果无外乎一个利字。 “那么你们是打算联合我这个外人,你们背后的宗门能同意?” “若是宗门同意,便会有真君下场替我们解决。”卢婵冷笑道:“正是因为不同意,我们才自己动手。” 鹤卿也表示道:“宗门答应给我半成,但我此前多次帮助荣家半成显然不够。宗门不给,我自会去取。” 魔道修士作风不加掩饰,随性自我,力量至上。 “道友帮我助阵,我给予你三成灵药。” 卢婵则一拍桌子,冷声道:“狗咬人不能留,道兄帮我灭王家满门,我给你八成。这些老东西胆敢用一群土鸡瓦狗来压我,妄图断我修行,今日杀狗,来日连他们也杀了。” 嘶. 顾温肃然起敬,瞬间看二人顺眼很多。 这就是魔道修士吗?道爷喜欢! 顾温坐下喝了口茶,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他笑容平和说道:“何不把洛水五大家族全杀了,落他个干干净净?” 他一个人可能做不到,但联合两个魔道天骄,再叫上何欢慕容二人说不定真能成。 楼上。 感知到下方发生的事情,敖汤扯了扯嘴角,抬头问郁华:“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郁华疑惑反问:“成仙地机缘相争,力盛者得之,这有什么问题?” 敖汤一脸无语道:“不是,这小子行事比魔道还魔道。” (本章完) 第85章 洛水要姓顾 人族佛道魔三教鼎立。 佛门讲究普度众生,追求开悟,消除内心的贪嗔痴,达到涅槃的境界。故此佛门修士一般偏善,也更要脸面,掌握着凡俗大量香火,擅长神魂一道。 但也时常有一部分和尚受不了苛刻的教规叛入魔道,又常有高僧期望度化魔头,故此常被诟病虚妄。 魔门讲究随心所欲,追求返古归神,以求先天,即为以人躯寻求太古先天神灵之力。故此魔门修士偏恶,没有规矩约束时常为求力量饮血炼魂,魔门大能疯癫者不在少数。 也有魔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虽然罪孽不因放下屠刀而消除,但贴合佛门消除贪嗔痴理念,借此成就佛陀果位者不在少数。 故此佛魔两派人员流动频繁,时常互相交汇优秀学子,进行学术交流。 道门讲究领悟天地大道,天人合一,修成无上大道,达到超脱的境界。故此道门修士半善不恶,不会像佛门总想着普度众生,但也绝不会像魔门一样害人。 逍遥自在,修仙问道,无为中庸。 但也时常诞生类似阴阳宗这种学习借鉴合欢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亦正亦邪的宗门。 郁华作为顾温修行上的老师,她一直给顾温灌输的都是‘道爷要成仙’‘关我毛事,关你毛事’等等,极其正统的玄门思想。 所以顾温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反而觉得面前的两个魔门天骄有问题。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这一瞬间,鹤卿和卢婵都陷入了沉默。 鹤卿觉得卢婵太激进了,虽说魔门争斗激烈,宗门长辈打压新一代天骄的事情也不少见,但总体来说大家都比较克制。否则新旧一代总是针锋相对,迟早有一天强者凋零。 直接灭门既是削弱自己,进一步与宗门翻脸 卢婵觉得鹤卿太保守了,按照规矩成仙地的一切都是入世者助力,她需要大量资源去凝聚道基,博得一个第四境绝顶的未来。她被拖延一步,未来穷极一生恐怕都没办法补回来。 顾温觉得他们两人不够激进。 “这不太好吧?” 卢婵面露犹豫,激进派觉得他有点过于激进,但不知为何却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并非对于顾温,而是对于这种杀杀杀,践踏老一辈的事情很兴奋。 “不行!”鹤卿坚决摇头,道:“洛水五大家族有三位真君,虽然最强者也不过七重道基,二重圆满,但绝非我们能够对付的。” 顾温说道:“三清护法道基八重圆满四重,我可以请他出手。” 虽然郁华不出手,但没道理敖汤不能出手。此前不叫是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太多,也没有理由和名义驱使对方。 再者小辈打架老东西默认不下场的,否则就全乱套了。 如今要灭门就没有这个顾忌,郁华答应自己会提供任何帮助,相信敖汤也不会拒绝。 闻言,卢婵已经动摇,甚至于跃跃欲试道:“若是那个七重道基二重圆满的老东西被牵制,确实是可以试试。” “这” 鹤卿颇感不妙,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与千凤宗情况不同,他与宗门情况没那么僵,只是在利益分配上不均。 但现在已经不是他说做到什么程度,而是要不要入伙,不入伙恐怕也不妨碍顾温要灭荣家。 ‘他恐怕早有预谋。’ 瞥了一眼顾温,他只是微笑便让鹤卿感到脊背发凉。 忽然灵光一现,他抓到了破局关键,道:“他们是宗门安插在凡俗的势力,也是制衡朝廷的力量,若是没了他们道君皇帝就会完全控制住这里,道友应该也不想看到吧?” 却不料顾温浅笑道:“懦夫畏死终须死,庸才畏强不得志。既然成仙地才高者居上,我又何惧之?” 这一千斤灵药他必须拿到,顾温从不认为隐姓埋名就是安全的,更不认为不招惹道君皇帝能延缓死亡。 别人畏惧道君皇帝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达对方的高度,而顾温没有这种担忧,他只担心自己成长得不够快。 懦夫畏死终须死,庸才畏强不得志? 二人都愣住了,一股狂气倾轧而来。 他们都见识过了顾温的狂,敢当着道君皇帝的面杀其子嗣,敢以三重道基之修为直面兵家真君,更能以低一重修为力战萧云逸。 作为三榜前十的他们都具备傲骨,可在顾温面前却显得有些气短。 卢婵目光灼灼表态道:“如果是要对洛水五大家出手,我需要拿到王家灵药的八成。” “你境界几何?”顾温眉头一挑,他并不拒绝对方拿多,指定王家就是相当于五分之一的八成。 卢婵微微展露道基气息,霎那间隐约有一道倩影在二人脑海中形成,客栈小二直接撞上顶梁柱,外边狗子都迷了眼。 地榜第六境中狐仙,幻术为当代最强。 就是此时的顾温也无法完全幸免,他能够克制住自己,却无法免疫幻象。 “近日突破,四重道基,二重圆满。” “可以。” 顾温点头,心底稍作对比,对方已经被自己拉开了一重差距。 还在汴京的时候他们二人还处于差不多的水平,在境界上卢婵应该隐约超过自己,只是在斗法上自己更胜一筹。 鹤卿沉默半响,他感受到顾温的注视,无形的压力油然而生。 明明是他们来找对方,可顾温一坐下来,两人的气势就被完全压下去了,竟自然而然默认对方主导。 “荣家怎么说也是我宗门扶持,师出同门.”鹤卿展露其修为,五重道基,二重圆满。 可见其天资比不上卢婵,三重圆满不成,退而求其次先把普通道基升上去。 “我得拿多一点,不然良心难安,我要荣家全部灵药。” “你能处理或脱住荣家真君?” “可以。” 三言两语之间,真君好似完全不值钱了,但真君之间亦有差距。与顾温持平没有任何圆满的七重叫真君,加起来修为总共十二重的敖汤也叫真君。 就好似前世硕士,一年制水硕也叫硕士,全球顶级院校毕业的也叫硕士。 何况在场的都是三榜前十,都是未来修行界的顶尖大能。 —— 随后顾温上楼找到了敖汤,阐明利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差点就要给五大家发檄文为了。 好似他就是大乾的皇帝,恨不得高呼‘道爷的灵药,他们把屎盆子控我头上,还不给我八成灵药?’ 敖汤很无语,但还是答应下来,只是仅限这一次。 因为他已经属于高层次强者,亲自下场影响很不好,千凤宗与鹤卿所在的血菩派并非没有与自己同级别强者。 傍晚,顾温找到了何欢和慕容素月,听闻他真要对五大家动手也都被吓到了。 知晓参与人数后,也都纷纷答应了。 他们一行人坐在客栈酒桌上,何欢左看卢婵,又看了一眼鹤卿,再看一副老东家姿态的顾温。 他兴致勃勃说道:“今晚就先拿王家开荤。” 这简直就是土匪开会,如此很难让人怀疑他的处境极其危险。鹤卿忽然说道:“红尘道友可有考虑过,如果折剑山入场怎么办?折剑山虽然不在洛水,但他们却是这个地界当之无愧的话事人。而且萧云逸是个大问题,此人号称炼剑榜第三,三十日炼得一剑。” “兵家剑修,炼化灵剑是检验剑道最好的方法,他已是几千年来折剑山最有天赋之人。” 众人面露凝重,何欢消息最为灵通,道:“萧云逸手里有一把仙剑,之前用来越阶斩杀过一位道基七重的强者。” “这个不用担心。”卢婵显然跟对方有一些交情,道:“他一个木头,真这么精明功利,现在就不是第七名了。” 持仙剑杀七重 顾温沉吟,他好像确实需要一把好兵器,手里的传家宝得准备炼化一二了。 前段时间有尝试过炼化,用帝浆确实能够牵动传家宝真灵,但二十载根本不够一举炼化。 他想要炼化恐怕得需要好一番鏖战,甚至不一定能打得过传家宝真灵。毕竟这跟碧眼水波珠的泥鳅不同,是货真价实的道兵仙器。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铛! 铜锣声从外边传来,更夫路过客栈,见灯火通明没有被宵禁,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顾温最先起身,余下纵然纷纷起身,随着他走出客栈。 何欢问道:“不需要蒙面吗?都不再筹备一下?” 顾温咧嘴一笑:“万般算计比不上一拳,跟着我即可,今晚洛水姓顾。” 如今他总和七重的修为,平级没有站在他面前的资格。比他高一级只能打平,甚至可能被他打死,因为被越级与他打成平手的萧云逸。 后方客栈老掌柜收拾残羹剩饭,见他们的背影有些惆怅,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 许多年前,在大乾还没建立的时候,他也是众多年轻天骄之一。 时过境迁,成仙地再度开启,而他已经变成了冒着危险再度进去此地的庸人之一,只为了能依托此地灵物让道基更上一层,寻求修为的突破。 成仙地有两种人,一种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天骄,一种是迟暮的英才。 —— “小子,给老夫来一壶上好的灵酒。” 敖汤从楼上走下来,他变化成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 “七百年前我和云渺喝的那一口,现在忽然有点想念了。” 老掌柜笑道:“过去这么久您还记得?” “自然记得,伱的手艺也算是千年难得一见了,酒道唯一的酒真君。” “不过杂家真君,上不了台面。” 敖汤道出对方身份,而身为真君的老掌柜并非自傲,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玉壶,酒液倒出五里飘香。 酒真君问道:“前辈三清宗三朝天尊之元老,这次何必犯险?” 敖汤反问道:“你想要不死药吗?” 仅仅是一瞬间,堂堂一位真君眼中难以遏制泛起贪念,愣然许久才逐渐克制住。 敖汤道:“我道门天女举世无双,她之力便是几十位真君一同出手,大概也只是折损三分之一寿命。” “至少她会死不是吗?” 酒真君眼中饱含执念,在心魔与理智之间摇摆,有那么一瞬间他清醒了发出求救。 “我怕啊,我怕死前辈。但我又忍不住,此乃大劫,前辈可否救我?” 他可以确定当不死药出现的那一刻,他会毫不犹豫冲过去。抛弃自己千年之修行,舍弃还剩余的一千年寿命只为了成仙二字。 哪怕以他杂道真君的战力只是飞蛾扑火,可只要稍微靠近成仙的机会,纵然化作灰烬也满足了。 至少他有去追求过成仙之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前路无望。 此为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宛如星辰般存在的真君也得陨灭。 敖汤能感同身受,他也是因为不死药而入的局,否则就他辅佐三朝道门天尊的身份,不可能下场以身犯险。 老老实实呆在三清山,作为天下第一玄门圣地的神兽,他活得别提多滋润。 救不了,除非有第二个道门天女,一个足以震慑所有人的绝世存在。 敖汤念头至此,忽然灵光一现想起顾温。 “老夫有一法或许可救你。” 念及旧情,也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 酒真君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追问道:“前辈请说,若真能化解此劫,晚辈赠予一坛天灵酒。” “不用给我,若你看得透彻自然知道给谁。” 敖汤摇头,随后只是微微吐露两个字。 “顾温。” “嗯?” 敖汤没有多说,摇头道:“言至于此,你若看不透,便该有此劫。” 酒真君一旦步入不死药劫数,必然活不下去,他会飞蛾扑火成为削弱郁华的劫数之一。 他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天底下少有人能抗拒成仙契机,哪怕是成为他人踏上仙路的台阶也倍感荣幸,这便是修行,更是人族修士。 酒真君眉头紧锁,不明白为何顾温能让自己放下执念,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骄,比自己更有天赋。 但只有高低之分,并非道门天女那种具备仙人之力有着实质性区别的。 他是凡,顾温也是凡,唯有天女为仙。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只闻一声怒吼。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贫道顾温,灭门而来。” 酒真君有些愣住了,他有在一旁听顾温这群年轻人的计划,但可没说这么堂而皇之上门。 二楼,郁华倚靠在窗户边,目光眺望远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道基四重?他前两天还是三重,现在已经四重了。 仅仅过去半年时间,从一个凡夫俗子到追上其他天骄,还隐约间拉开了距离。 还有一张,但可能会晚点 (本章完) 第86章 少年气盛时 洛水一处金碧辉煌的世家府邸,门口石狮子,镶金牌匾上书【王】。 高门之强在于王,千年世家,掌握洛水世世代代,各行各业无孔不入。 顾温一行人好似武侠之中的江湖客,一路在屋檐飞跃而来,还未落地只为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富丽堂皇的王府牌匾一分为二,裂痕一路延伸至屋檐顶上的脊兽。 轰隆! 众人落地无声,何欢微微睁大眼睛,道:“红尘兄,我们是来抢劫的吧?” “自然。” 顾温理所当然点头,他自然是来抢劫的,总不能损人不利己纯搞事情吧? 王府内,一股强大的气息升腾而起,道基六重圆满一重的真君。 这个年纪才到六重道基,曾经估计只能到三榜前五十名,甚至只是接近五十名,因为有一部天骄会死在中途。可他们如今才不足百岁,岁数加起来还没对方零头。 成仙地才高者居上,但总归是存在底蕴差距。 他们的天赋可以弥补这个差距,但为何不偷袭一击必杀?在场五人都是三榜前十,联手偷袭一个真君基本不可能出现纰漏。 卢婵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个大莽夫,他们既然敢私吞千斤灵药,必然互相暗中通过气了以免道君皇帝清算。这要是引来其他四家该怎么办?” 王家她可是要八成的,顾温如此她还怎么轻轻松松灭掉王家,怎么拿到大量灵药炼丹提炼道基? 前方屋檐上,一位白衣老妇人飘然而落,背对皎月,一尊孔雀法相缓缓延展。 或许是深夜惊扰,她带着些许怒意道: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下一刻,老妇人看到卢婵愣住了,随后又看到她身边一袭素黑的顾温升起一丝丝不妙的预感。 本宗传人与一个狂徒搅合在一起,加近日与对方的冲突,现在带着一大群人上门一切不言而喻。 来讨要灵物的,而且带了四个新一代的天骄。其中的顾温更是前些日子与折剑山第一天骄打了平手,属于最拔尖那一批天骄。 这也是成仙地机缘之一,每一次天骄汇聚都是未来新时代话事人们关系的洗牌。 老妇人语气一软,又道:“原来是圣女上门,怎么不提前通知老身。” 卢婵小巧精致的脸蛋露出冷笑,道:“几日前你的传信可不是这么说的,依照规矩成仙地宗门扶持势力产出,我至少拿一半,而你是半成都不打算给我。” 虽然成仙地进入需要耗费大量资源,但为了传人能够更顺利修行,以及长远的经营。大宗门都会在入世者以外,一部分真君进入其中经营产业反哺方外。 这些人大多都是提前进入的,分批次对于资源的负担会少很多。 一些修为通玄的大能,甚至就没离开过成仙地,他们在一定程度超脱了天数限制。 如果对方给自己三成,念及自己力弱卢婵也就忍了,可分毫不给就是侮辱人了。毕竟对方作为上一代也是这么享受宗门帮助过来的,上一次没能炼出更高的道基,盲羊补牢可以。 但不能占有本就属于自己的资源,并且完全独吞! 此为阻人大道,可为死仇。 老妇人望了一眼顾温,忍痛说道:“我给伱三成,还请圣女给老身这个机会,只要有这些灵药我就能再圆满一重道基,如此我或许有望更上一层楼。” “.” 卢婵面露思索,但下一刻一只大手搭在她半裸露的肩膀之上,好似烈火般滚烫的温度灌入身躯,让她下意识一抖。 转头比她高半个身子的顾温眸光幽邃,一尊赤龙在他们身边盘卧,他笑容温和道: “何必废话,你不是要八成吗?想要八成就杀了她。你能拿多少看你出多少力,助我一招之内杀了她我给你八成,两招四成,三招两成。” 无边杀机笼罩千凤宗真君,她神色大变,又改口道:“我给五成,五成!” “没有第四招,因为她在我手下留走不过三招。” 顾温没有理会对方,注视着身材小巧的卢婵倒数道: “三,二,一。” 最后一个字数落下,顾温向前迈出一步,手中虚握,月光好似化作剑刃,凝聚于其手上。 莹莹月光,为他无边杀劫点缀。 他堂而皇之高声道:“贫道顾温,灭门而来。” 话音剑出,一剑霜华,极致之剑意,直斩神魂。 老妇人催动法相防御,剑光未至神魂已经隐隐作痛,护体道法与一切防御手段形同虚设。 她有防御神魂攻击的手段,但这些手段可能没有肉体上的防御多。 剑光如清风般拂过,恍惚间只感觉神魂被撕裂了一大块。 噗! 老妇人从屋檐上摔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顾温持剑一步步走来,不急不缓,他隐约领悟到了玉清剑诀的奥妙,也检验了心剑之威。 极于心,无物可挡。 而一个道基六重圆满一重真君与自己持平,她必然没有凝聚出足以超脱天数的元神,如此没有资格跟自己持平。 不比我高一级,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 逃!必须逃! 老妇人转身拼着可能被天数压死腾飞而起,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眷顾,她竟然脱离了天数限制,遁飞感受不到任何沉重感。 高飞百丈,千丈,万丈! 冲出成仙地这个鬼地方,只要离开这里她就是无上真君,碾碎这个小辈不过抬抬手。她不甘心啊! 噗! 一把玉剑直接刺入老妇人面门,没有伤口与血迹,只有星光点点的神魂逸散。 一切回到原地,老妇人还跪在地上,她陷入了卢婵的幻境,或许只是一瞬间。但面对顾温怪物一般的战力,她是一瞬间失误足够死十次了。 老妇人神魂大损,但身上保命手段护住了最后一线生机,她轰然一声腾空而起,紧接着鹤卿不知何时已经拦住了去路,手臂猛然膨胀三倍不止,万钧之力一拳将其猛然击落。 轰隆! 真君之躯半残,却还未等她再度施展手段逃生,何欢一杆银枪与慕容素月一把大铁锤落下结束了最后一点生机。 这一切只发生在五息内。 死了? 众人愣然,他们没想到堂堂一位真君竟然死的如此轻巧。 但又好像她不死才奇怪,被幻术控制住,被顾温两招重创,再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顾温的作用最为关键,瞬间重创对方没有给她反应时间,虽然不是偷袭,却胜似偷袭。 对于四重道基,圆满三重的顾温而言,他们两人是持平的。 一瞬间他们忍不住生起一个念头,真君也不过如此! 顾温俯身摸尸拿走其身上的一件灵宝,随后他转身看向还有些恍惚的卢婵,笑道:“两招,不过幻术用的不错我给你五成。” “至于这王家你想杀就杀吧,我没兴趣屠戮凡人,记得把五成灵物给我。” 世家大族哪有干净的,若是一个月前顾温还有一些兴趣。 卢婵回过神来,点头道:“我会的,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收尾。” 顾温回答道:“天亮之前,把他们杀光。” 远方,又有两道气息腾飞而来道基七重二重圆满者,同样七重只有一重圆满之真君。 一个九重,一个八重。 一个满脸胡渣大汉忽然出现,挡住了前者,单手化龙爪一伸一握当场毙命一人。 三六九等无处不在,才区区两重圆满,在敖汤这个三清神兽面前犹如蝼蚁。 顾温眉头一挑,这不着调的敖汤好似比闻人武还强。 另一个真君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身开始逃。 此时顾温一行人已经追了过去,其余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追杀一个比自己高两个境界的真君,这简直就是疯了。 但顾温冲出去了,他们自然而然也就跟上去了。 他好似一个天生的领导者,无形中将本就不是特别熟悉的他们聚集。 何欢带着颤音吼道:“红尘兄,那可是一个有七重道基一重圆满的真君,哪怕是你也跨了一重道基!” “何兄!别说差一重道基了,就是两重我也斩他!今日我就带你们,试试越阶杀两个真君是什么滋味!” 顾温跑在最前方,声音顺着风声传来。 “真正的天骄就应该越阶杀敌,就应该碾压庸才,就应该行常人所不能!活了一千岁又如何,庸才就是庸才。” 一个真君至少一个灵宝,一个灵宝至少几十载天髓啊! 他微微回头裂开两排皓齿,道:“你们畏真君如畏虎,若随我身后便知他们可一拳打翻,让他们红的白的落一地。” 其余人只感觉一股气直冲脑门,好似只是跟顾温站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能获得对方的一缕狂气。 别人只是傲气,而他是狂! 彻头彻尾的狂,认为自己理所当然超越常人,认为自己就应该行常人所不能。 “我何欢这辈子就服你!” 何欢掏出一把神行符箓,一挥手每人身上贴一张,众人速度猛然加速。 本来用来逃命的宝贝全用在追杀一位真君上了。 若干年后,当他们已经站在仙道山巅,脚下是万万修行,乃至寻常真君都需要向他们卑躬屈微。他们依旧会回味起这一日的疯狂,那是他们这辈子最为气盛的时候。 这口‘真气’,比之仙药。 动静之大已经引来了无数目光,其中包括萧云逸在内一众入世者,他们施展身法来到屋檐之上,看到了顾温在追杀真君。 目睹成仙地万年以来,第一次四重道基追杀真君,第一次年轻一代天骄还未完全成长起来,就敢剑指真君。 敖汤嘴角抽搐,道:“这小子真是狂得没边。” 此天上已有目光投下,洛水五大家族背后的大宗门真君们裹挟怒意,妄图通过秘法将分身投下来。 成仙地存在这么多年,而人族修士又是极其擅长钻研,渐渐诞生了一些可以规避天罚的特殊法门。只这些手段威力是有限的,就好像作弊不能明抄一样。 一个真身比得上十个分身,甚至是一百个。 敖汤化龙冲天而起,云层之间风云聚变。 (本章完) 境界说明(可以不看,为表诚意加一更) 由于很多书友反应境界模糊问题,特地出此章解释,并进行设定更正(完全不影响前后观感,只是名称改变,可以直接跳过) 首先别的不说,先谢罪,由于我第一次写升级体系,以及一些描述上的问题,带来观感上的不适。 其次,听我解释,我设计这本的境界不是想推陈出新,而是因为整个故事框架底层逻辑是“才高者居上”,也就是经典的所有人限制修为公平竞争,脱离了一般体系高一级对于低一级的碾压。 就好比大逃杀游戏,一个好的武器,一个好的护甲,只能是增加优势,高手拿把手枪都可以杀敌,技术可以弥补巨大的差距,开挂的‘努力’无需解释(手动狗头) 成仙地就是一群靠天赋足以压倒老怪物的天骄舞台,我想表述随意超越境界的天赋也是境界模糊的源头。 天才之上是天骄,天骄之上是主角。天才同阶强大,天骄同阶无敌,主角越阶无敌。 还是套用大逃杀竞技游戏,这是没有实质数值对比的,所以我引出了三榜,这就是段位。 但设定是设定,大多数人的阅读惯性是没办法轻易改变的,我既然选择了跟大多数升级文差不多的体系和环境,同样是修仙,肯定要面临阅读惯性与我自己设定的割裂感。 这是我没写好的问题,没有表露清楚,二次谢罪。 第二,我设定两個境界的原因。 道基是扩展上限,四境是以后用到的常规境界。 但目前为止我地图还在成仙地,所有战力对比大部分都源自于道基,四境再去细致描述会很水,并且加剧割裂感。 比如我说第三境已经可以搬山填海,然后转头又把它踩下去,因为在特殊地图没用。这样我就又要解释一遍,对一个境界的实力进行两次完全相反的描写,会导致变得更乱。 【我设计这一套体系,只是想给主角提供一个展示无敌的舞台,重点其实不在于升级和体系,而在于怎么让主角越阶,甚至三阶杀敌。】 但挨打立正,我自己把大纲整理罗列一下,同时又做出一些改动,换回一部分设定,总体不变。 不会因为这些罗列设定而导致改变前面设定,总体框架是没有变的。 ----------------- 四境十二重。 【四境是对于修行阶段的阐述,可以概况佛道魔三教修为】 【十二重即为常规境界,我只举例玄门的,我对于魔佛也不同设定,故此多了一个四境作为笼统概况境界。】 【玄门前九个重,练气期,筑基期,感应期,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返虚期,合体期,大乘期】 【玄门后三重,悟道,合道,得道】 后两个境界是不同分支,后面会有解释。 我对于仙人的设定偏高一点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不会死,死了也总是能活过来,但这些都是中后期的,现阶段我就不过多赘述。 之前我有说删除元婴,只是想尽量减少两个体系的割裂感,但弄巧成拙了。 三次谢罪。 ----------------- 【道基,法相,道兵,成仙地战力对比。】 【普通道基为1,圆满道基为2,一重圆满等于两重道基,依此类推,最高九重圆满等于十八重道基,不走圆满法越往后差距越大】 法相神通: 【任何功法的顶点都是凝聚法相,然后极致就是孕育神通,法相可以提供0.5-1重战力,神通至少提供1重战力】(相当于技能加点) 道兵: 【道兵主攻伐至少提供一重】(神器加持) 境界(以下是成仙地限制下的) 【一重道基,凝聚气海】 【二重道基,身体蜕变,五感增强】 【三重道基,普通道基初具神念,道基圆满能凝聚灵相,一个天才,三个天骄,五个圣子】 【四重道基,普通道基神念具现,圆满灵相融成元神,支持元神出窍】 【五重道基,补全金丹,圆满道基凝聚六转金丹,最高九转】 【六重道基,金丹反哺肉体,炼龙筋虎骨,圆满九转金丹生神通。】 【七重道基,以神念和金丹凝聚法相,圆满以元神和九转金丹凝聚法相神通】 【八重道基,元神与肉体合体,圆满返璞归真】 【九重道基,天人合一,举手投足驱动天地之力。】 【九重圆满,成仙之基】 第87章强杀真君! “卢婵,拖住他!” 顾温浑身被犹如烈火般的枪罡缠绕,一手持剑,一手持枪冲了过去。 “真是强人所难。” 卢婵身形一转,九条尾巴缓缓伸展,狐仙法相显现。 拼尽全力将前方真君拉入幻境,横跨两境的巨大差距让她嘴角溢血,随后只是两个呼吸便被挣脱了。道基七重已经凝聚法相,其神魂极其坚韧难以控制。 两个呼吸反而印证了她作为地榜第六的惊才绝艳,哪怕是真君也没办法免疫她的幻术。 真君好似被冒犯一般恼怒瞪了一眼卢婵,但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着城外逃跑。 并非被顾温这群年轻人吓到,而是敖汤一爪抓死比自己高一重道基的真君,如此已经让他吓破了胆。 而仅仅是两个呼吸,顾温就拉近了三十丈距离。 “我来送你一程。” 鹤卿来到顾温身边,膨胀三倍有余的巨手托住对方脚底,他应该是修行某种炼体功法,肉体力量极其强横。 顾温顿时心领神会,让鹤卿带着自己跑,自己则专心凝心聚气。忽然他察觉对方腹部微微泛着金光,感知脚下手掌涌动的磅礴法力。 竟然比自己浑厚凝实数倍,他不由问道:“你法力还真是浑厚,都快比得上真君了。” 成仙地将所有束缚在一定上限,但其质量是不会受限制的。 “侥幸凝聚了五转金丹,虽然没有六转圆满,但至少也是半步了。” 鹤卿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丝傲然,顾温大概明白对方的骄傲之处。 他虽然没有第三重圆满凝聚灵相,但在第五重又有一丝丝突破的气机,也就是他口中的金丹。 道基圆满法越往后越难,但或许鹤卿有一些特殊体质,第五重反而更容易一点。 道基五重的变化就是气海凝聚金丹,而圆满法就是六转金丹。只是显然所有人都是默认有金丹的,道基五重其实是把金丹进一步淬炼。 可我没有金丹,如果以能够提升金丹质量的方法炼出来,是不是在根本上就比人好? 收敛思绪,顾温目视前方,越来越近的真君。 他们与真君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在逃跑手段上对方明显要更娴熟一点,以至于鹤卿需要不惜代价去追赶才能勉强跟上。 对方具备五重的六转以下的金丹,大概率不超过三转,对比鹤卿五转就被比了下去。落后两个境界都能被追赶上,虽然鹤卿是不计代价的,但足以见得其差距。 “能还能加速吗?” “可以,但如此我的消耗会更大,到时候恐怕就帮不上忙了。” “你帮我追上他就是帮忙了。” 鹤卿察觉对方意思,微微睁大眼睛,道:“伱要独自面对一尊战力八重的真君?” “有何不可?” “你这个疯子,真成了你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鹤卿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后穷极气力将顾温抛掷出去,宛如一枚炮弹轰然炸开空气。 百丈,五十丈,三十丈,五丈. “小辈,欺人太甚!” 大庭广众之下被追杀,如今又被追上来,荣家真君怒极转身回击。 嘭! 二者撞在一起,真君使刀,刀光斩向枪罡,随后另一只手防御着心剑。 手段多样化还是有一定加持的,对方不能只应对昭烈枪,还需要防御心剑。只是攻伐手段很多人都是精其一就十分不易,更别说精通两门攻伐手段。 五重道基三转金丹带来磅礴的法力,但其道法没有三重道基圆满的灵相加持,故此威力与顾温持平。 枪罡与刀光抗衡不落下风,心剑取得些许优势。 第一次对碰,顾温占优,真君神魂轻伤。 “怎会如此?” 真君察觉不对,眼中闪过一丝丝不敢置信。 一个道基四重的小辈,竟然与自己持平。 恼羞成怒之下,全力出手挥出一道三十丈刀芒,其刀道法相加持,胜过灵相。 却不料赤龙法相显现,一瞬间便将其冲垮,枪罡稳稳压一头刀芒。 对比起萧云逸,他的兵道罡气太弱了,而对比自己宛如散沙! 顾温长枪贯穿刀光,刺入真君身躯,六重道基金丹反哺身躯炼就龙筋虎骨,枪头宛如碰上精铁。 可那又如何,一枪不行便一百枪,一千枪,一万枪!再快一些,再强一些,再烈一些。 漫天枪罡裹挟烈火落下,真君在半空之中打得连地都落不下,他抬起手中大刀反抗,可他的罡气与法相在对方面前好似玩具。 他炼五灵相,具备法相,又有五分之二的混元真灵元神,越一阶杀一个只有一重圆满的真君有何不可? 远方追过来的人无不停下脚步,瞪大双目,纵然是萧云逸也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酒真君则好似抓到了一线生机一般快速靠近,他追赶着两人缠斗高速移动的战场。 “不可能!我怎会被你区区四重压一头!” 真君穷极力气在夹缝之中艰难挥出一刀,上品凡器的长枪应声碎裂,只留下半截在顾温手中。 局势好似反转,二人终于落地,站在城墙边的空地上。 真君翻出城墙就能远走高飞,但他如今不打算跑了,否则颜面尽失。 他狞笑道:“你拿一把断枪能杀我?我之三转金丹淬炼肉体,岂能是你的凡兵可破的?” 一重道基一重天,他可不是完全的水货真君,至少具备了一重圆满。侧面说明其天赋尚可,有一定的下限保底,凝聚金丹方面自然不会差。 六重和七重是一个很重要的分水岭,金丹多少转与法相强弱至关重要。 “为何不可?” 顾温也露出狞笑,粗重的呼吸,眼中溢满的杀意。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断武器了,昭烈法相过于刚烈,连玄重枪都没办法完全承受。 【天髓二十七载】 【天罡枪二式,融会贯通,需天髓十载】 一呼一吸,天罡枪二式融入昭烈枪,枪罡凝练程度猛然暴涨两倍,犹如烈火般的枪罡补全断掉的枪头。 【天罡三式,融会贯通,需要天髓二十载。】 我又何须二十载,十七载足矣! 顾温投入十七载天髓,他对于天罡枪第三式只差临门一脚,却已经持枪上前搏杀。 嘭! 枪罡与灵宝刀对碰,瞬间被砍出豁口,又瞬间弥补。 真君只感觉顾温疯了,互相近身攻伐之间,窥见那眼中无边杀意,感受绝世之姿,他逐渐怕了。 此子除了修为以外,各方面都远超自己,他几乎拿不出一项能与之匹敌的。 他真的想将自己杀了! “后生到此为止,否则本君就是死也要拖你下水!” 回应他的只是漫天枪罡,是近乎癫狂的攻伐,好似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怨。 而在顾温看来有,但不是针对他个人的。 当顾温窥见成仙地之外,便无时无刻都想走出这方狭隘的天地。但道君皇帝是自己通向方外的阻碍,举世真君是郁华的阻碍。 她答应过带他一见天地之辽阔,他答应过她成为人杰第一,地才绝顶。 若不能无敌,若不能绝世,他们便走不出这里。 顾温在验证自己,他是否具备无敌之姿,是否具备绝世之姿,所以他需要将更强者斩落。 阻道者,皆为死敌。 【天罡第三式】 枪罡凝练暴涨三倍,灵宝刀片高高飞起,一枪如龙贯入真君胸腔。 顾温缓缓举起真君尸体,让血液滴落脸庞,感受胜利的温热。 高我一级者,已经难以与我持平。非天骄者高我两级,天骄者高我一级,否则皆为虚妄。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恍然转身只见又一个真君靠近,顾温并未认出酒真君。 虽力竭,却依旧提枪指向对方,问道:“你也想与我斗吗?” 酒真君看着面前少年人,二十几岁对于修士而言实在太年轻了,他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面对一个极其虚弱的道基四重年轻人,由衷产生了一丝丝退缩。 同时一念退意生,无形压抑与臆想消失。 这便是道门天女的护道人,四重道基强杀真君者。 酒真君借此逃脱了冥冥之中的杀劫。 (本章完) 第88章天女的稀世珍宝 客栈。 敖汤又变化回了一头毛驴,背上拖着已经昏迷的顾温,踏着清晨的细雨回来。一路上不知多少目光投来,比之前少了几分贪婪,多了几分忌惮。 酒真君在一旁跟着,步伐比之前轻松许多,笑道:“三清道宗看来又要出一尊云渺天尊了。” 天尊,一般对于某一门派掌教者的尊称,往往只有一派最强者才能称呼。只是三清道宗作为玄门魁首,三派合一有三个天尊之位,最高者叫掌教天尊。 “我觉得不止。” 敖汤微微叹息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让他出来了,这么高的才情就不怕遭天妒吗?干脆直接送去三清山,关上个一千年出来又是一代掌教天尊。” 但事到如今三清道宗已经没有太多余力对安排顾温,最强者的云渺和华阳两位天尊既拖住了许多老怪物,反过来也被他们拖住了。 “我觉得这或许是好事。”酒真君摇头道:“实力能给予的威慑总归是有一个限度的,强如天女也无法阻止贪念,而这位小友则是最令人畏惧的变数。” 他并非惧怕现在的顾温,而是未来的顾温。 一旦不死药出现,举世围攻之下天女必死无疑,可能最后只有一部分人活下去,但这份因果也会随着消失。但如今出现了一个天赋之高难以用常理看待的护道人,若是最终顾温没死又该如何? 他隐喻明白为何天女如此之前需要护道人了,护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假若顾温具备凝聚九重圆满道基的资质,那么在夺取不死药之后,还需要顾虑一个不借助不死药成仙的仙人。 本就是千分之一的机会,又在成功后加上一层风险。 酒真君笃定道:“我觉得他或许可以九重圆满。” “.” 敖汤眉头直跳,他心中也有过类似念头。 “道君皇帝穷极一切去争的,和云渺天尊都得不到的九重圆满,你觉得他能做到?” “那两位天尊当年有他如此才情?” “云渺四重道基拼命应该可以。” “他们只是或许可以,但他已经做到了。” 敖汤有些悲观道:“但你说的全是好处,可反过来为何不能扼杀他于末微呢?” 等等郁华给他功法时间是半年前? 一缕念头闪过,让他头皮发麻,随后又赶紧克制着异样。 —— 回到客栈,郁华早已在一楼等候。 她对酒真君说道:“掌柜帮我准备沐浴的热水,还有一些汗巾脸帕。” 随后郁华抱起顾温走上二楼,进入房间将他放到床铺之上。 柔夷顺着经脉触及顾温身体各处,一缕缕温热的法力抚平经脉被压榨到极致的痛苦,而顾温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呼吸逐渐平缓。 修士进行一场生死搏杀之后,理所当然会经脉疼痛,用法力滋润可以减缓疼痛。但用尽十分力也只是减缓疼通,因为除了疼痛以外的暗伤不是寻常办法治愈。 这是一个极其费心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郁华却做的很细致,好似在对待稀世珍宝。 敖汤站在一旁默默不语,以前他不明白郁华对于顾温之宠溺,只是将其归结为简单的男欢女爱。可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暧昧,更没有男女之间的暗送秋波。 如今他明白了,这就是对待稀世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敖汤低声问道:“小祖宗,你与他第一次接触真的在半年前吗?” “我本来只是一个不太出名的亲传弟子,无意间入了师祖传承之地,在此之前伱恐怕连我都记不得。” 郁华没有正面回答,却一切都不言而喻。 短短半年时间,床榻之上平平无奇的男子就从一介家奴走到如今以六重战力越级杀七重真君。 虽只差了一重,可这一重之间名为真君,再水的真君也是真君。顾温中间与对方的差距是金丹炼体,是法力存量,是上千年之底蕴。 而这些差距的中间就是他天赋的高低,只是高得超出了敖汤认知。 “他不正常。” 敖汤嗓音沉闷,郁华头也不抬问道:“对于庸才而言是不正常。” “并非如此,天底下天骄如过江之鲤,如今三榜前三也都比他强,但没有一人能够在半年内成长到如今这一步。强如上一代云渺与华阳,他们两人分别占了人榜和地榜第一,他们已经是几千年来绝顶之姿,也没有” 她眸光微抬,望着敖汤,打断道:“你的意思是顾温不能比他们强?”“不这.纵然是成仙地,也不应该有如此才高者。” 敖汤有些语无伦次,此地没有外人,也能躲避谛听神通的窥视。他能将心底万般不解宣泄,他的不解,他的困惑,他的不敢置信。 这些都问错人了,郁华此时此刻便是成仙地最为无法用常理理喻之人。 她柔声问道:“当年云渺与华阳两位师叔你能理解,却不能理解顾温比他们强。我问你,如今他们成仙了吗?” 成仙 这两个字仿佛有着万钧之力,让敖汤连连后退两步,道:“你一开始就是如此认为的?认为他能够成仙?” “为何不行?开天辟地以来三十六成仙者,为何他不能成为第三十七个?是谁规定名叫顾温的人,不能成仙的吗?” 郁华有些困惑,好似在她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极其不可思议。 明明各门各派无不口口声声说要与天争,明明千万年以来无数天骄总是自命不凡,可真正有一个不凡之人出现,他们好似被触犯了利益一般,去仇视,去不解,去抗拒。 冥冥之中人心有一层不可逾越的等级。 她歪了歪脑袋,更加疑惑问道:“你是自卑了吗?” 万类好强,可本心是难以承认自己的不足,然后面对更优秀者去寻找共同点、不同点、理由自我安慰。 敖汤听得想吐血,郁华的毒舌这一次竟然有些被开导了。 这些怪物是这样的,只需要不断超越常理就好。而他们这些庸才需要考虑的东西要多得多,既要掰扯出他们天才的理由,又要不伤到自己的道心。 艹,还真是这样。 他隐隐想去当年面对云渺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绪,只是没有今天那么强烈。 一种‘自己这辈子活到狗身上了’的感觉。 敖汤似开摆一般说道:“是是是,小祖宗你说啥就是啥,我不管他究竟有多天才,但如今你必须考虑一件事情,如何保护好他。” 从酒真君的反应可以看出顾温展露天赋有好有坏,好的方面是顾温或许可以让一部分真君不出手,比如本就不擅长争斗的,还有极其看重因果的。 但反之就是顾温会成为第二目标,而他本人还没成长起来。 今天杀的两个名叫真君,但就好似饥肠辘辘的难民与精米良面养出来的悍卒能比吗? 修为是可以靠药物堆叠的,特别是成仙地之特殊。真正的重点在于圆满,唯有圆满才上得了台面。 今日是一重圆满的真君,明天就是二重圆满,三重圆满,四重圆满,五重圆满一直到道君皇帝是八重圆满。 郁华理所当然说道:“我会一直在他身边。” 敖汤再问:“如果你被拖住了,我也被拖住了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蠢问题,就好似问假如自己没有法力碰上强敌怎么办?但他还是得问,因为顾温的天赋资质让他觉得需要两手准备。 这小子别护道了,道宗给你发一个护道。 “我们必须再叫一个人下来,至少求一件保命的宝贝给他。我想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道宗,包括他只修行了半载的事情,所以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此时外界并不知道顾温的修行时间,没人规定家奴就不能偷偷修行,也没人觉得道宗就应该听道君皇帝安排。 郁华道:“等他醒了,你自己去问他。” 清晨的阳光洒落,一桶又一桶热水倒入浴桶中。 顾温的衣服被一件件脱下来,激烈的战斗已经让衣服变成了碎布,郁华索性直接丢了。 一旁敖汤扯了扯嘴角说道:“要不我来吧,你多少要避讳一下,我更适合。” 郁华微微皱眉不爽道:“你的意思是你比我跟他跟亲近?” 她给教导顾温修行的时候,这老家伙还在吃赵丰的丹药! “男女授受不亲。” “师祖说的,还是三清教规写的?凡人礼教你也要遵,还修什么长生问道。” “.” 敖汤选择避战,在耍嘴皮子方面他比不过这小祖宗,看着冷冷清清的,实则嘴巴毒辣得很。 开口就是要破人道心去的。 (本章完) 第89章我们只是清清白白的道友 另一边,卢婵一行人正在抄家。 城内隶属赵家朝廷的修士充耳不闻,而五大家族在厢军内部的将领听闻家里被打了,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跑来,然后不出所料被打得溃不成军。 卢婵都不需要动手,只是心念一动就能迷倒一大群人。 涉及神魂的手段是最难练的,也是最难以防御的,而对于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是完全碾压的。 没有真君存在的洛水,几乎无人能够抗衡在四个三榜前十的天骄,何欢至少也是一个曾经的第十。 然后卢婵多了一大群苦力,抄家速度更上一层楼。 洛水驿站总司,一条快船乘着河流直奔汴京,一日八百里。 此时的汴京城一片死气沉沉,无数人似有若无的望着皇宫方向,其目光之中不乏凶恶之色。 并非民乱将至,大乾的民乱就从未停止过,而是太子被当街杀了,皇权的神圣彻底崩塌。此时哪怕是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大乾不行了,就算国力突然恢复全盛时期,人心也不再认可赵家。 赵氏荼毒天下数百年,罄南山之竹简,写不尽万罪其一。决东海之波涛,洗不净弥天罪孽。 此话一直在坊间流传,并且从汴京不可抑制的往外传,如燎原之火。 两个驿站官吏骑着快马,从不同方向横冲直撞朝着皇宫靠近,并且同一时间在皇宫门口汇聚。 禁军拿着两封信件快步越过一道道关卡,一路来到了道君皇帝所在的大殿,一股热浪从里边吹出来。 “陛下,又有两封鸡毛令书。” “嗯。” 道君皇帝招招手,两封鸡毛令书飞入手中打开一看,古井无波的面容多了几分变化。 “四重道基杀七重真君,虽然实际上是七重对八重,可金丹反哺身躯之差距自古以来难有人超越。世事无常啊,他怎会如此了得?难道是朕的劫数?” 话语间,道君皇帝多了几分杀意,他此前不把顾温放眼里是因为不认为对方能超越自己。 道基九重圆满八重,此等修为天地少有,能达到自己的一半已是天骄。 可如今他觉得顾温可以达到自己的水平,他将成为自己成仙路上的一个障碍。 第二封信件,泽川捷报,闻人武平定叛乱,如今只是剩下一些残存的流寇。 顺带的将泽川本地豪族一扫而空,收获了将近五百万两白银,以及数不胜数的粮食,如此收获足够朝廷回一口血。这场叛乱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让空虚的国库重新充盈。 有了钱就能继续炼丹。 道君皇帝手指一抬,一旁桌上未干的墨水自动落到空白的文书上,一道圣旨顷刻间形成。 “送去给大将军。” 侍卫带着圣旨离开,紧接着又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将带来了第三封书信。 道君皇帝只是扫了一眼,神色比之前更显阴沉,道:“追回刚刚的圣旨。” 临川郡沦陷,其严重程度竟然连消息都差点传不出来。而临川可是自己的药仓,比起顾温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天骄还要重要百倍。 顾温只是为了可能成为阻碍,临川沦陷却能马上让他的长生丹无药可炼。 刚刚发出的圣旨又回到手中,他将其投入丹炉之中烧成灰烬,又拟定了一道圣旨。泽川郡,军营之中。 闻人武先后得到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是顾温杀真君的事情,虽然只是一个十足的水货,但还是吓得他立马起身点齐兵马,准备杀去洛水。 他不想看到下一个变成自己,也像消息中那个水货一样死得如此憋屈。 明明真君在外边借助境界底蕴,一根手指头足以杀死的蚂蚁,在成仙地反而能凭借天赋踩在他们头上拉屎。修行界一直有一句话叫‘死去的天才形同朽木’,未来成就不低就先扼杀在摇篮。 他狞笑道:“我如今已是八重道基四重圆满,还杀不了你一个四重道基?” 随后第二个消息传来,临川郡沦陷了。 闻人武倍感不妙,但还是带着兵马往洛水跑。 临川什么时候都能平定,可他与顾温的因果必须尽快清算。他打不过道门天女,还打不过顾温? 好似重重因果束缚,他还未离开泽川地界,一道圣旨不出所料拦住了闻人武。 【平叛临川,不得有误】 闻人武虎目阴沉,纵使有万千疑虑,最后也只能接下圣旨。 “遵命。” 没有道君皇帝帮助,去了只是送死,可顾温杀不了他寝食难安啊! 大军休整,又再次朝着临川出发。 有了泽川的补给线,朝廷大军比之前更加从容,但此时此刻淡淡的阴霾笼罩大乾朝廷。 —— 次日,顾温醒来身上一丝不挂好在盖着被子不至于一柱擎天向朝阳。 说起来,能不能克制身体本能的反应? 心念一动,一切反应瞬间被抚平,修行之便利在于克己。哪怕是正常的身体反应,他也有拒绝的资格。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清雅柔和的嗓音传来,郁华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抬头一本正经的教导道:“阳极而立并非俗话,而是一种身体阴阳循环的一种节点。你抑制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一部分人便是太恐惧女色,真面对诱惑的时候反而把持不住。” “有道是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虽然是用来骂佛门的,但放道门也不为过。” 顾温分不清对方是调侃自己,还是真在说教,微微拉起被子遮挡身体,随后又觉得太娘们了,索性袒胸露背的半起身坐起来。 他问道:“谁送我回来的?” 郁华回答道:“是护法驮着伱回来的,你最近就好好养病,不可轻易斗法。” “那我身上的衣服” 顾温问起自己的衣服,只见地上一团碎布,如此他不意外,只是他的身子不知为何极其干净。 郁华面不改色道:“我帮你洗的。” “啊”顾温双目微微瞪圆,随后想到对方是修士,应该是有一些法术什么的,不然澡堂师傅都搓不了这么干净。 他是不在意身体清白什么的,只是如此总是让他感觉有点怪怪的,他们只是清清白白的道友啊! 郁华将洗干净的衣服递给顾温,道:“你只剩下一套衣服了,我陪你去买几套吧。” (本章完) 第90章明心正气 顾温最后一套衣服也有了些破洞,穿在身上与乞丐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干净。 毕竟他不是出来享福的,一路逃跑不能说东躲西藏,但至少也没一个长久落脚的地方,走到哪可能面临敌人的追杀。 虽然目前看起来没那么紧迫,甚至顾温还有余力去打劫其他人。但这都是因为郁华太强了,也是顾温本身成长的速度太快了。 郁华天下无敌,连道君皇帝也不敢直接找上门来。而顾温刚刚进洛水就与萧云逸打了一个平手,如此下来无论是高层次强者,还是同级别的天骄都不会傻傻的触霉头。 只要他们足够强,走到哪里都顺风顺水。 一旦他们有任何一方变成软柿子,各方势力就会想办法来捏一捏。 “走吧。” 郁华起身,两人一同走出房门,随后一路来到客栈一楼。 正值响午,客栈有那么三个入世者高谈阔论,见顾温郁华二人走下来立马没了声息。 此间客栈是专门接待入世者的,既是住宿的地方,也是一个交流平台。 虽然说入世者就几百人,加上护道护法二者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但因为大部分是围绕各种宝地分布,所以很容易碰上。 有了交流,就会产生场所,他们不可能随便找一个凡人酒店高谈阔论,与一群凡人混迹在一起。 只是此时所有人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顾温一行人其实并不在入世者的圈子,他本人也是被视作异类。英雄不问出身,那也得是英雄,他一个家奴还敢高声? 如今顾温用实力震慑了绝大部分人,至少同时代的年轻人不敢有任何冒犯。 顾温望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对于客栈有新面孔下意识看了看。 此刻纵然心高气傲者也不得不低下头来,以免跟他出现对视。 “几位道友是刚刚到洛水的?” 顾温随意问了一句,他出于以前的职业习惯,总是喜欢跟陌生人攀谈。 因为信息是会互相交织的。 被顾温主动搭话,三个年轻天才有些受宠若惊,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起身,道:“在下向才元,人榜八十,出自玄衣门。” “久仰久仰。” 顾温拱手,一旁郁华抿了抿嘴,啄着一丝丝笑意。 一个人、地二榜前十的绝世天才,去跟一个末尾的‘普通人’说久仰,还真是又狂又滑溜。 他问道:“我刚刚听闻道友讨论天泉山?” “我们其实是来参与问剑的。”向才元自知自己斤两,又道:“当然我们自然是争不过萧道兄,只是想与剑灵对峙,借机搏一个剑意,甚至是灵相。” 天才有剑意,这很合理。 “还有一件事,我听闻你们说最近有大魔传承出世是怎么回事?” “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近日有一位进入成仙地寻求突破的魔门前辈陨落了。临死之际,在洛水郊外留下洞府,过些日子就开了。” “如此多谢道友解答。” 顾温转身离开,郁华跟在身边一言不发,如此让三人由衷松了口气,在他们二人彻底离开客栈后,他们又立马热烈讨论起来。 “红尘道友当为举世无双之天才也!” “传闻说是一个狂徒,如今看来流言蜚语害人。我觉得只是遭小人妒忌,真正的天骄从不需要解释,而是用事实证明。” “没错,善妒者口舌长。” 声音顺着风声,沿着人流传入郁华耳中,她笑道:“感觉如何?” 顾温并不因为他人夸赞而悦,淡淡说道:“只是人云亦云,我若为善他们只会觉得我软弱。但我若是先恶再善,并且是力盛一方就会受人追捧。”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大道只在拳脚之间。” 郁华露出诧异之色。 她稍微琢磨了一下不由暗赞,此话甚妙,很适合用来教育弟子。既然表明了力量的重要性,但又不是赤裸裸崇拜力量,以尊严荣辱出发,自我保护意味更多一些。 魔道之所以诱人是因为它简单粗暴符合最原始的欲望,玄门之所以绵长是因为他们学会中庸。 只是她本想教育一下顾温,却不料反而被对方教育了。 “我以为你已经被突然拔高的修为迷了心智。” 顾温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小人得志?” “不会,伱的心性不会如此。”郁华摇头道:“只是压抑太久总该发泄一下,但又怕你收不住。” 这就是她的担忧并非怕顾温打不过其他天骄,而是多年的压抑与突然登上山巅的落差感可能会让他迷失其中。 郁华又问道:“那个魔修传承你可有兴趣?” 顾温毫不犹豫回答:“陷阱,不是我也不去。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只有断头饭。” “善。” 二人走在洛水街道上,目光所及万头攒动,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生机勃勃的景象,反而是死气沉沉。 商贩因沉重的赋税而忧愁,力夫因日渐稀少的工钱而苦面,角落乞丐流民无力晃动着碗,连驮着货物的牛马都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 人畜即饥,饿殍千里。来到绸缎庄,多了几分光彩,许多大家小姐夫人在购置布料与衣服,他们看起来倒像个人。 在伪装法术之下小二眼里顾温与郁华只是两个普通人,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能买得起绸缎的样子,但还是很热情的迎了上来。 “哎呀,两位相公良人里面请!” 顾温没有扮猪吃老虎需求,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道:“给我随便找几套耐穿的衣服。” “爷您稍等!”店小二腰板立马弯了下来。 一旁郁华拿起一件男子衣物,在顾温身上量了量,道:“这件不错。” 顾温有些嫌弃说道:“太哨了,而且很容易坏,不适合斗法。” “可以日常穿,你又不是天天打打杀杀。” 郁华让人把衣服用丝绢打包好,又挑了几件衣服让顾温试试样,她挑的款式多为舒适好看,而顾温开口就是不方便斗法。 她实在不耐烦手刀轻敲顾温脑门,道:“你这么喜欢耐用,以后进修行界我带去买法衣,那东西好看又实用。” “类似你身上的?”顾温眼睛微亮,他早就眼馋不需要换洗的衣服了。 “此前那玄衣门就是专门卖法衣的,杂家之一的衣家。他们那有一件九宝琉璃衣的道器,据说佩戴万法不侵。” 郁华接过衣服店小二打包好的衣服,他们的谈话让店小二有些奇怪,但看到顾温一甩又是上百两银子就全当听不见了。 他就一个普通人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成仙地的百姓并非聋哑,但大家最终都只是关注一天吃几口饭,人吃不饱饭就不是人,而是麻木的动物。 唯有温饱才有其他追求。 来之前顾温随手赏了店小二折现的碎银子,随后再一次听到了背后传来‘老爷’的称呼。 只是今非昔比,顾温面露回味竟忍不住露出笑容。 郁华有些奇怪的看着顾温,问道:“你喜欢凡人的赞扬?” 之前修士的赞赏不为所动,如今丢个钱给凡人获得赞美反而笑了。 “我只是享受堂堂正正做一个善人。” 顾温回答道,见郁华依旧疑惑。 他笑了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碎银子,随手又丢给街道上的小乞丐,周围乞丐露出凶光,下一秒漫天碎雪落下。 顾温将一锭锭银子抛向空中,在剑光切割之下,身上白银千两化作碎雪。 “钱!好多钱!” “财神爷下凡送钱了!” “是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无数人跪地在地捡钱,远方有更多人蜂拥而来,有乞丐,有流民,有匠人,有店铺小二,有商贾凡俗九流之百姓尽数跪倒,而唯独顾温与郁华站着宛若仙神。 他抓起郁华的手施展身法一跃而起,脚踏西风如绸缎,落银岁岁宝平安,白银不够黄金来凑。 最终他们微微落在最高处,脚下是闹市万民。 郁华看着面前这一幕有些愣然,她并非没有被人跪拜过,只是第一次有人笑着跪拜自己。每一个捡到银子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颜,那是抓着救命稻草的劫后余生。 可他们明日依旧饥苦。 她问道:“值得吗?道君皇帝不死,这天下人依旧身处热锅。” 顾温坦然笑道:“我善了,哪管天下善不善?” 以前他讨厌名声,讨厌善名,他讨厌自己帮了人被喊青天大老爷,因为他承受不起。 如今他不需要考虑太多,活得畏畏缩缩的。 郁华一切看来都是她多虑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隐忍与自勉,或许其中更多是傲气。 他岂会小人得志,又岂会迷失本心。他一直都是这样,他们看到的狂只是百分之一,看到的傲只是千分之一。 —— 傍晚,客栈。 顾温与郁华返回客栈,期间他们去其他地方逛逛,看了一场人榜九十九和一百的守门人争夺战。 其中又牵扯出一个未入榜的‘天之骄女’,她一人在他们之间周旋,前者是她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后者是她的宗门大师兄。明明是成仙地重逢与顶峰相见的双份喜悦重叠,却演变成了互相争斗。 最后以‘天之骄女’大吼出一声“你们都是我的道兵”告一段落。 顾温叹为观止,也进一步意识到传家宝的重要性。 毕竟都能让人拿来如此形容能不牛逼吗? 敖汤见他们二人回来,急急忙忙起身迎了上来,道:“我的两位小祖宗啊,你们终于回来了,都给我急坏了。” 郁华察觉对方的异常问道:“出了什么事?” 敖汤面色难看道:“二祖宗被挂到魔门四渊八窟之一的悬窟里去了,有人悬赏他一枚千载延寿丹。悬剑令发出去了三枚,也就是说有三个进入成仙地至少十重以上战力的老怪物接了。” (本章完) 第91章天泉山破天而立 顾温眉头微皱,他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他不清楚修行界的情况,但只是听他们说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人悬赏了,凡是有类似交易行为的社会,无论是仙还是凡必然存在委托。 只是一下子被三个十重的老怪物盯上,让顾温有些头皮发麻。这意味着自己不能随意单独行动,至少不能离开郁华太远,一直到足够自保为止。 郁华嗓音微冷道:“他们有命拿吗?” 十重也就她一巴掌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不怕贼来,就怕贼惦记。”敖汤骂骂咧咧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老东西这么大手笔,真当道兵是大白菜啊?拿来针对一个小辈也是真不要脸。” 郁华道:“我记得悬窟真君数量不多,让宗门派人去把悬赏撤下了。” “道宗第一时间就派人打上门去了,悬窟道歉把悬赏撤下来说是门内弟子不懂事,但这鬼话他们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敖汤顿了顿,知晓顾温并非修行界下来的,更加详细的解答道:“悬窟知道挂人悬赏很得罪人,所以找到合适的人后是私底下对接的,现在悬赏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 郁华面露思索,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道:“为今之计只能看紧一点你了。” “所以我昨日提的事情就很有必要了。” 敖汤看向顾温,并未直接开口,反而传音道:“二祖宗,你可千万别小看那些老怪物,四境之别犹如云泥。如果把四境比作金丹,那么云渺是玄铁,我是石头,而你杀的真君是鸡蛋。” “只是依托道基在外边凝聚了一层薄薄的蛋壳,里边全是水。在外边还是依靠法力底蕴具备一些真君之威,在这里就是一滩水,伱能明白吗?” 顾温微微点头,他并不觉得自己目前可以从容面对所有真君。 因为敖汤此前就轻松抓死了一个真君,那个真君比自己杀的还要多一重圆满。 敖汤说道:“道宗宝物无数,我可以替你求一件宝物护命,但你得让上面的人觉得你有这个价值。所以我需要把你的具体情况汇报上去,你同意吗?” “这还需过问我?” 顾温有些诧异,按理来说对方不需要这么顾忌自己。 “以前我不会过问,但现在会,天赋也是一种让人敬畏的实力。” “全听前辈安排。” 敖汤得到准话,转头便离开了房间,好似能千变万化一般,化作一只蜜蜂眨眼间又消失了。 一切平静下来,顾温坐在窗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洛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道爷我的千斤灵药呢? 念头刚起,远方一抹白光亮起,两道身影横空而立互相挥出一剑。 黑夜霎那间化作白昼,好似无穷无尽的剑意在宣泄。 “阿弥陀佛,人榜第三佛剑,请教萧道友剑道真意。” 两道身影在黑夜之中纵横交错,剑光与剑光极致的对碰,最终一尊三头六臂持剑佛陀法相与柳树法相对碰,佛陀法相被一剑化作两半,一切归于平静。 人榜第三的佛剑好似落败。 ——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顾温开门看到何欢站在外边,微微侧开身子请人入内,倒了一杯水给他,问道:“拿到了多少灵药?” 何欢竖起大拇指和食指,回答道:“总共七百斤,具体的分配方案有两种,第一就是我们各拿各的。第二则是将灵药全给狐仙,让她去炼成丹药后再根据丹药数量分配。” 顾温问道:“第二种卢婵要收费多少?” 请人炼丹是需要收钱的,而卢婵作为目前最拔尖的炼丹师之一,收费能达到出炉丹药的一半。也就是炼出来的丹药一半都要给对方,如此还不一定能排得上号。 但顾温需要的是天髓,而不是更好炼化的丹药。 “只要两成,估计是想卖个人情。” 何欢给出了一个极其实惠的价格。 顾温稍加思索,微微点头道:“那便第二种吧。” 他估摸可以拿个五百斤,或者少要一点做人情只拿四百斤也足够他吃上好一阵子了。吃进肚子不仅需要炼化药力,数量太多还得拉出来,丹药就没有这个顾虑。 敖汤可以炼丹,可看情况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顾温转移话题道:“刚刚那场斗法你看到没有?” “自然,我就是因为这事情耽搁了。” 何欢绘声绘色开始描述起刚刚的战斗,并对于两人进行点评。剑者,百兵之君,也是人族之利,在修士间最广为流传,许许多多修士的武器都是剑。 在最初三教之中便有了佛道魔三剑,三者以剑论道互相争夺最强,后来折剑山才让三者平息了争斗。 这一代的佛剑出身佛门四乘十地的佛乘门,据说她一出生便有佛陀果位相伴,又在十岁时辩经导致一个四境高僧圆寂,就此被誉为天降佛子,佛门寄予厚望想将其培养一尊新佛。 但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转修剑道,并且将一身香火佛陀法相斩断成了一代佛剑。 何欢又给顾温科普了一下佛门等级,只论大能最低一级是伽蓝,随后是金刚、揭谛、罗汉、菩萨、佛。 而佛剑因每一代实力资质不同,最高者也不过是一尊菩萨,普遍只能到罗汉水准。他相当于从一个佛祖候选变成了罗汉候选,所以许多人非常不解。 又窥得一丝修行界光景的顾温暗暗记下,随后问道:“人榜第三好似输给了萧云逸。” “全力出手自然不会输,但人家说只论剑,红尘兄不用枪能赢吗?” 何欢反问道,顾温摇头坦然回答:“如果只用剑的话我必败无疑。” 他的玉清剑诀才修行到第四重,如果想要打赢对方需要至少七重,甚至是八重。这是顾温以自身昭烈枪作为基础,不动用其他任何手段做出的判断。 而根据刚刚斗法的气息,萧云逸明显比之前更强了。 何欢此刻的气息也比之前强上不少,恐怕用不了多久又能圆满一重。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说起来城外有大魔传承,何欢很明确的告知顾温这是一个陷阱。 进入成仙地需要搭建一个叫破界阵的阵法,而此阵法不能复用,又因消耗巨大所以进来的人很少,渐渐地几乎都是顶尖天才。 因此也吸引了一些图谋不轨的大能,他们留下传承吸引天骄借此夺舍。 此类套路已经延续无数年,但每一次都有人上当。其原因就是大能会携带毕生所学与宝物,而成仙地之特殊使得夺舍极其困难,天骄也是可以反杀老怪物的。 与其说是套路,更像是一个对赌协议。 又因并非每一个进入成仙地的天才都很富裕,许多八九十名的大多出自小门小派穷酸得很,很需要大能传承和资源。 “其重点只是传承,那些老怪物是不可能携带很多仙丹妙药进来的。要是可以,我把宗门宝库都搬进来,萧云逸见了我都得跑。” 最后何欢夸下海口离开了房间。 顾温盘坐修行,气海之内道基四重圆满其三,距离四重圆满还差一百天髓,距离玉剑法相还需要二百八十载天髓。 他需要在天泉山开启之前,将玉清剑诀四重炼至七重达到剑道法相层次,在剑道之上击败折剑山第一天骄。 ‘但好似单纯的玉清剑诀第七重不够。’ 顾温倍感压力,只局限于剑道对他的限制太大了。 因为萧云逸在剑道方面太强了,他需要以自己的劣势战胜对方的优势。 心剑是需要时间去凝练的,虽然他玉清剑诀境界上来后,凝练速度比最开始快了十倍不止,但终究还是时间太短了。 目前顾温无法发挥出玉清剑诀的全部威力,他只能寄托于千斤灵物能炼制出超过两百的天髓。 一夜无话,顾温埋头打磨心剑,一直到耳边传来鸟叫声,紧接着外边越发吵闹。 他睁开眼睛脱离入定状态,只见阳光没有如同往日一样照进房间,而外边既不是雨天,也不是阴天。 一座青山遮蔽了天空,犹如一把天剑刺入云层。 第一层云朵只到山腰,一层又一层的祥云好似冠冕,整个洛都完全笼罩在它的阴影下。 天泉山,一夜之间拔高了百倍! 顾温仰着头都看不到山顶,回过神来,他连忙来到隔壁郁华房间,都不用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此刻郁华也在窗边望天,轻纱遮面,却能让人感觉出愣然之情。 顾温走到旁边问道:“每次天泉山开启都这样吗?” “不。”郁华摇头,语气凝重说道:“这是万古以来的第一次。” (本章完) 第92章 佛门传人玉剑佛 天泉山,寻常人三个时辰左右即可登顶,一些身手矫健的山民甚至能在一个半时辰内到达到山顶,相对而言并不算一座非常雄伟的山峰。 而每当剑池开启的时候会有一个青石小道一直延伸到山顶,如此只需要一万步,也被称之为万剑道。 可如今. 顾温望着几乎看不到头的天泉山,估摸着几十万步都不一定能登顶,恐怕也就折剑山老祖才能登顶了。 “这得有多少丈啊?” 郁华眼中的光景好似与一般人不一样,她回答道:“三万丈,再往上一万丈就可以触及成仙地顶端,也就是我上次带你去的地方。” 一丈三点三米,三万丈大约九万米,将近十座珠穆拉玛峰的高度,但又好似唯有这种高度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遮天蔽日,让一座城市清晨依旧如昏暗。 顾温要说不震撼是骗人的,那种脖子完全抬起来都只能看到半山腰的雄伟,就好似蚂蚁望见泰山。 这就是修仙吗? “我恐怕是踏不平这天泉山了。”郁华皱眉道:“就是放修行界四境真君也不一定能搬动这座山,得是云渺师叔那般天尊级别人物才行。” “真君还能搬动这玩意儿?” 顾温难以想象有人能搬动十座珠穆拉玛峰大小的天泉山,他想象中的移山填海都是搬山峰的,而郁华是想把堪比太行山脉的山给搬了。 如果是这样还真能填海。 他很难想象一个能被自己杀死的真君能搬动一座山。 郁华问道:“修行四境与真君名号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四境十二重天,你觉得这一境分多少重?” 这种‘小学老师’式的疑问,让顾温刚准备脱口而出的平均主义回答顿在口舌。 四境分十二重理所当然是一境三重,但既有疑问那他又要考虑修行又不是算乘除法。 “还请道友解答。” “世俗大多数人是一境三重,因为他们的功法顶点只是求突破炼神返虚。” 郁华见顾温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又道:“修行就是打造水桶,最合适是一个境用两块木板如卯榫坚固。但有人造出来的木板两块不够大,于是便用本应该是下一层的木板补一下,如此类推下去。” 顾温顿时了然,原来是偷工减料。 就跟前世起房子一样,许多房子其实是不符合建筑规范的,但还是可以平地高楼起。 “我们觉得是一境二重,唯有炼虚合道一字一重,故此有真君之名。” 郁华如往常一样为顾温耐心解答,凡涉及修为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返虚期开始就可以冠上真君之名,但许多人都只能停留在返虚期,合体期十不出一,大乘期凤毛麟角。想要搬动这山得上大乘之上,即为悟道境。” “敖前辈是什么境界?” “大乘期。” 顾温暗暗记下琢磨,他对于此前的一些疑惑得到了解答。 真君之强弱为什么这么大,自己能杀,敖汤能随手捏死,乃至更水一点能让他们一群年轻人乱拳打死。 但如果不看道基,只看四境就可以获得解答,大乘期捏死一个返虚期很正常。 忽然发现少了两重境界,从炼气到大乘一共九个境界,加上一个道境也才十个。 他问道:“还有两重境界呢?” 郁华回答道:“那并非两重,而是两条不同的道路,得道与合道。现在的你无需过多了解,只有到了九重道基才有资格考虑,而九重圆满足以成仙。” “若我九重圆满走出成仙地,还需要按部就班修行吗?” 顾温神情颇为认真,若是其他人问又或者询问他人会引人笑话,但郁华不会笑顾温,反而也很认真回答道: “八九道基需要按部就班修行,九九圆满无需修行,届时伱差的只会是法力。” “这需要多久?” “不出百年,你要是嫌太慢了,到时候我把你埋进三清灵脉里,用不了几年你就可以比肩师祖了。” 顾温连连点头,双眼发光,好似找到了一条通天大道。 他完全可以先凝聚九重道基,哪怕最后九重圆满可能要上数以千计的天髓,但这相当于给自己上了第二重保险。如果命格凑不齐天髓和帝浆,九重道基也应该差不到哪去。 如果九重道基成仙了,再加上命格会不会强上加强? 回到最初的问题,顾温望着青山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一切照旧。” “如果我登不上天泉山呢?” 耳畔传来些许心念,郁华察觉顾温的担忧,宽慰道:“我会带你上去,你如今才修行半年,比不过萧云逸也正常。专心修行你要争的是大道,而不是现在。” “如今先等护法回来,然后再做定夺。” —— 一个时辰后,洛水普通百姓的骚动逐渐平息。许多闲人开始往天泉山跑,浩浩荡荡的要去寻找仙缘,而大部分普通百姓还是照常。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修行之人出现在洛水,刚刚入城时可能只有几十号人,如今顾温时不时在街上能看到一个。并且他们所在的客栈入住的人越来越多,只是身边就有七八个宗门天骄存在。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基本没有什么交流。 顾温没等来敖汤,反而等来了何欢与一个极其俊美的尼姑。 何欢面色有些僵硬,眉目间透露着紧张,他见到顾温也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担心对方乱来。 他不用开口提醒,顾温就知晓对方来头不简单,能让何欢如此慎重。就好像他还在汴京时,那些给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作陪的商贾,嗓子眼都在颤抖。 何欢介绍道:“红尘兄,这位是佛门传人,玉剑佛。” 尼姑一袭白金色袈裟,眼如水杏似琉璃,面若银盘胜似雪,朱唇似喜非喜含笑。 只让人感叹青灯古殿留佳人,过洁于世遭人妒。 佛门传人竟然是尼姑? 顾温并不好女色,却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随后拱手道:“在下道号红尘,不知大师有何贵干?” 尼姑只是微笑朝着他点头示意,犹如上位者一般,随后她目光越过了顾温,微微望向客栈二楼。 “阿弥陀佛,小僧玉剑佛,求见天女。” 一尊持剑怒目金刚一闪而过,其气息赫然是道基六重六重圆满! 客栈内外所有修士神色大变,顾温眸光微凝,身体不自觉紧绷。 仅仅是从气息一观,他便能感知到对方的道基、各类法门、法相等等几乎浑然天成好似一个整体,而顾温见她如璞石见无瑕之璧。 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好似春风一般抚平一切。 “上来吧。” 玉剑佛收敛气息,随后从顾温身边擦肩而过,目光自始至终都没再落到他身上。 道基四重三重圆满,还是不足以引起她的关注,点头示意已经是听闻顾温越阶杀真君一事。若无此事,他完全入不了玉剑佛之眼。 这并非傲慢,只是阿谀逢迎之庸才太多了,她无法确定顾温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那便等他六重道基圆满再论。 —— 玉剑佛走上二楼,顾温与何欢在一楼寻了一处地方坐下,点了几壶好酒。 周围一楼的零零散散分布的宗门天才们也继续吃喝,谈话都是传音入耳,各自的圈子从不越界。 他们同样融入不了顾温与何欢的圈子,同样入不了两人的眼。 何欢拍着胸膛说道:“不愧是三教之一的佛门传人,单纯是站在旁边就压力山大。” “很强,若是厮杀起来,我恐怕走不过三招。” 顾温如此做出判断,他的假设是双方毫无顾忌全力出手,绝非只绝限于某一道。 因为当真正成为敌人后,没有人会留手,要预测就以一决生死为标准。 而顾温诚恳得让何欢诧异,毕竟他的狂气之前有目共睹,理应是很好强之人,竟然这么轻易认输? 随后何欢注意到对方兴致勃勃的神情,顿时扯了扯嘴角。 更加狂了,目标已经不局限于天骄真君之流,而是三教之一佛门的传人。佛门与某某寺庙传人差一字就是天差地别,玉剑佛代表的是整个佛门。 在不死药还没暴露之前,道门天女也可以代表整个道门。 人族佛道魔杂之,三教是当之无愧的魁首,而三教传人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绝世天骄。 不过顾温很诚实,与其说是狂徒,更像是胆大包天。 何欢从衣袖里拿出一袋丹药递给顾温,道:“这是第一批丹药,根据你的要求不要上品,只要中下品,所以仅论丹药数量你拿九成。” “多谢了。” 顾温接过袋子神念一扫,一共一百零一枚,拿起一枚吞入腹中获得半载天髓。 这一袋还剩一百枚,也就是五十载天髓。 “还有多少炉?” “三炉,狐仙炼丹水平极高损耗不多,后面的数量应该跟这次差不多。” 大概有两百天髓,而剑道法相需要二百八十载天髓,至少还要再弄八十载天髓。 顾温稍微估算后发现天髓依旧不够,加上下个月那棵神树的‘朋友费’也不够,可洛水基本被自己榨干了。 他颇为头疼的喝了一口酒,入口醇厚香甜,天髓微动。 “这客栈还卖灵酒?” “自然,这是酒家开的客栈。” (本章完) 第93章 不耻下问顾圣人 客栈二楼。 玉剑佛轻敲三下房门,听闻里边传来‘请进’二字才推门而入,只见一袭素白轻纱掩面之人低头看书,也不知是何种道经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她双手合拢,微微弯腰道:“小僧见过天女。” “你我同辈,不必如此拘谨。” 郁华合上书籍,抬头打量着玉剑佛,笑道:“你如今倒是别有一番风采,也不知那些老秃驴见了会不会吐血而亡。” 山巅之地很小,站在山巅的人免不了认识,郁华身为道门天女自然认识面前这个佛门新一代的佛祖候选。 只是这一代佛祖候选很奇妙,她既不走大乘,也不走小乘。既不是声闻,更不是缘觉。 她不讲因果,不看来世,不望未来,只修现在。 过去,现在,未来三佛,唯独现在佛是空缺的。外人皆以为她目光短浅,却不知玉剑佛放得比所有人都远,她要直接站上三佛至高果位。 玉剑佛嗓音空灵赞叹道:“阿弥陀佛,一年未见没想到天女又更进一步了,竟将仙人之力纳为己用。” 郁华笑了笑没有多言,总不能把顾温说出来让别人惦记吧? 虽然是个尼姑,可尼姑也是和尚,秃驴最喜欢就是‘此人与我佛有缘’,也保不住是个色中饿鬼。 佛道魔三教互相偷学偷人,越是往上走就越发觉殊途同归。 “你今日所为何事?” “想询问天女天泉山之变化,不知是不是不死药导致。” “我不知,但总归是要上去的。” 郁华望着外边随着日照渐渐泛着金光的万丈青山,这个高度对她来说与平地无异,但真正麻烦的是其中散发出与她平级的气息。 比之前那棵祖树灵还要强,里边也存在‘仙’级别的力量。 但这些郁华不会透露给玉剑佛,她们既不是同教,更不是同门。甚至可能因为不死药成为死敌,郁华已经做好碾碎昔日一切情分的打算。 玉剑佛又说道:“佛门有一则秘闻,关于天泉山的,不知能否用来换天女的一个回答。” “说,若是值得我会回答伱。” 郁华语气淡然,此话好似空手套白狼,但她有这个资本,玉剑佛也别无选择。 当今世上最接近仙这一存在的只有郁华一人,她是行走于世间唯一的仙,纵然不是真正的仙人也有其位格,佛门称之为彼岸。 玉剑佛说道:“天泉山存在一把仙剑,并非仙器道兵,而是一剑即可为仙,不知天女可感觉到了?” 郁华没有马上回答,问道:“那把剑是什么来头?” “天泉山是我佛门与折剑山共同打造,是剑尊成道之道场,而剑便是成道后的剑尊。” 玉剑佛再度透露一个佛门隐秘,也是成仙地最大的隐秘,唯有三教圣地才知道的秘密。 成仙地,并非让天骄进来打造成仙道基的,而是那些成仙者的道场所在。 是回来成仙,而非出去成仙,仙是从这里诞生的。 所谓天数也并非保护,而是天地对于成仙者的劫难。 “以骨为刃,以皮为柄,以血肉为淬炼,以神魂启灵。过去万年未曾出世,佛门以为是失败了,如今.” 玉剑佛也望向了天泉山,其意思不言而喻。 要么是不死药引发的,要么就是仙剑成道了。 而如果仙剑真的成了,那么天地间唯有郁华能够感知出来。返虚无法窥视大乘,凡人无法窥视仙人,仙凡之差别比之凡人与大乘仍要巨大。 郁华沉吟片刻,或许只是数息之间,但对于玉剑佛而言好像过去了数年,每一个呼吸都重如山岳。 “天泉山确实有与我持平的存在。” 若是对方不透露仙剑存在,郁华也不会说自己感知到的,反之则不同。 玉剑佛沉默良久,随后合掌弯腰道:“多谢天女解答。” 郁华问道:“佛门和折剑山打算取走这把剑?” 如果仙剑被取走了,自己登上天泉山会轻松许多,甚至剑阵就直接不存在了。 玉剑佛摇头道:“不知,仙剑岂能是我们可以安排的,佛门也只是结一个善缘。但若有机会,小僧也想一触仙剑之威。” —— 楼下客栈。 顾温来到了客栈掌柜台前,掌柜如之前一般低眉顺目的,总是笑呵呵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第一次见面被顾温一巴掌拍碎了桌子要求降价,本以为是一个坐地起价的生意人,没想到竟然是一位真君。 仔细一打量有些面熟,他记得强杀真君那天自己昏迷之前又来了一位真君。 顾温问道:“那一日可是前辈带我回来的?” “只能算一半,我背了一半被敖前辈抢了去。” 酒真君笑呵呵回答,丝毫没有真君的架子,问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他来成仙地开店,一为弥补道基,二为了结善果。 历代汇聚于此的天骄们都是未来人族掌权者,大到三教传人之道门天尊,魔门魔主,佛门佛祖此类统御一教之雄主,小到某某地界的统御一方的大能,几乎囊括了整个人族。 而人族之地广大无边,独占天地半边,也可为下一个千年的天地话事人。 有人想要夺舍天骄重来一世,自然有人想要雪中送炭结下善果。 “前辈叫我小顾就好,此前多谢前辈相助,这是晚辈的一点小小谢礼。” 顾温立马回道,态度之谦逊不似往日狂傲,随后将三大块金砖放柜台上,上边还印着大乾朝廷的官印。 黄金很重,这三块金砖就是一千两黄金,对于酒真君虽然不是天大的好处,但好歹能买来一些低品级灵物。 要是其他小辈来讨好自己酒真君不意外,但对方可是那位天女的护道人,一个敢四重道基强杀七重真君的狂徒,哪怕实际双方只差了一重。可这么气盛的年轻人也是千年难得一见。 如今圆滑的姿态让酒真君一愣一愣的,却无人知晓以前顾温就是干这一行的。 小商贩利,大商贩情,真正赚钱的生意就是卖人情,谈关系,画圈子。 “我听闻前辈乃酒家真君,号称天下第一酒师,而晚辈好酒如命,不知前辈可否卖一些给晚辈。” 酒真君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但并没有拒绝,道:“我确实有许多酒,功效各有不同,价格也各有不同,你想要什么样的?” “能加快道基修行的。” 这是顾温摸索出来的一种特征,凡是能加快道基修行的都蕴含天髓。 酒真君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坛最常见的酒,倒了一碗给顾温,道:“这就是你们刚刚喝的通脉酒,此为上品,我一般不随意贩卖。” 顾温喝了一口,天髓增加的数量比刚刚只是多了一些,药力更加浑厚绵长,他问道:“多少钱?” “黄白之物只卖下品,上品需要灵物。” 顾温拿出一件灵宝与一口断刀放桌上,这是之前杀的那两位真君的。 酒真君稍微端摩了一番,给出了二十坛通脉酒的价格。而顾温估算了一下五百两的下品酒有一载天髓,上品也就多那么几成,好像有点亏。 但通脉酒又能加快道基凝练,既得天髓,又得道基圆满。 商品价值以市场算,但顾温只以自身需求算数,就如他曾经卖传家宝一样。 可当他问起下品酒有多少,表露要全部买下的意思时又被酒真君拒绝了。 因为这个是客栈的招揽客人的手段,平日销售颇多,存量不会留有太多,也不可能全卖给顾温。 顾温微微拱手弯腰道:“晚辈嗜酒如命,若前辈成全此情铭记在心。” “.” 酒真君有些动摇了,虽然如此一来自己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营生,但若是能结交顾温也是值得的。 而且酿酒之人岂会不喜欢爱酒之人,顾温如此天骄能弯腰求购足以见得其爱酒之心。 “哎,罢了罢了,一坛五百两全卖给你,我这里还有一坛天灵酒也一并赠予你。” “多谢前辈!” 通脉酒二十坛上品价值两件灵宝,四十坛下品价值一千三百两黄金,一壶天灵酒是朋友费。 之前闹市撒了一千两黄金和所有白银,此时顾温现在身上还有八千两黄金,如他所预料的黄金再多也不可能一次性转化成天髓。 天灵酒喝了一口估摸全部加起来应该有十载天髓。 这一共便是七十载天髓,还差十载天髓啊! 总不能等下个月的神树朋友费吧?而且转化所需的时间也是问题,不知能不能赶得上天泉山真正开启。 顾温回到位置,拿起一坛灵酒就吨吨吨猛灌。 何欢有些叹为观止说道:“红尘兄,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要是换他作为道门天女护道人,又是越阶杀真君之人,何欢根本不会这么谦逊去找一个杂家真君卖面皮。对方充其量也就一个合体期,他们这些大宗门传人基本都能到大乘,顾温成为三清天尊不是问题。 “面皮值几个钱?”顾温不屑一顾,道:“况且我本来就是晚辈,称呼一句前辈不为过。” 他若是完全胜过酒真君自然不需要去称呼前辈,但问题是人家事实上就比自己厉害。修行达者为先,后来者虚心请教不应感到羞耻。 此前抢劫是有利可图,并且顾温觉得自己就是比那些水货强,而不是‘爷傲奈我何’。 何欢开玩笑说道:“那你干脆去找玉剑佛,她身为一代剑佛,以法相指点你一二岂不美哉?” 话音刚落,此时一袭白金袈裟,好似菩萨下凡的玉剑佛走下来,一下子有些喧闹的客栈安静了下来。 刚刚讨论到对方的何欢立马闭嘴,低头没有多瞟一眼。 她没有理会客栈众多宗门天骄,径直离开了客栈,在漫漫人海之中好似一朵白莲。 “前辈请留步。” 一道声音传来,客栈众人瞬间聚集发声者,见到顾温面容都愣住了。 这狂徒还能对同辈人吐出前辈二字? 玉剑佛停下脚步,回首宛若观世音般的面容露出诧异之色,笑盈盈道:“小僧不过百岁与你同辈,何来称得上一句前辈?” 修行界三百岁一辈,严格一点百岁一辈。 “修行达者为先,前辈在修行上远胜于我。” 顾温追上去,莫名感觉脊背发凉,凉意转瞬即逝不知是不是错觉。 “圣人之所以为圣也,只是好学下问,晚辈想请教前辈剑道真意。”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愣然, 好学在修行之中也是一种美德,但向同辈请教却不是。因为如此就是你承认自己不如他人,对于年轻气盛的天骄而言是无法接受的。 可顾温一句‘圣人之所以为圣也,只是好学下问’,不仅没有拉低他的地位,反而隐隐拉高了几个层次。 玉剑佛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顾温面容,五官端正,皮肤偏黄粗糙,在修士之中算得上平平无奇。 此刻她反而高看了顾温一眼,笑道: “施主请随小僧来,此地不适合论剑。” 话音刚落,尼姑感觉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微微发麻,感觉要长头发了。 (本章完) 第94章佛剑斩魔 玉剑佛脚步似慢又快,好像脚底的地面在送着她走一样,顾温跟着后面也被裹挟其中。 身法的最高境界是缩地成寸,之前郁华横空飞度也是如此,只是应该要快上千倍不止。 顾温观察着周围景象快速往后拉扯,一步大约十米,这已经是涉及空间的身法,也不知是什么级别的。 第四境身法? 一路来到城墙,他们距离城墙越来越近,而玉剑佛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顾温也不愚笨,自然能想到对方缩地成寸直接走出去。 两人径直走向城墙。 咚! 两颗脑门撞在城墙上,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玉剑佛懵逼问道:“为何不提醒小僧?” 顾温更懵逼了,大眼瞪小眼,反问道:“前辈为何不停下来?” “小僧走路容易走神。” 玉剑佛很诚实的回答,那双宛如琉璃的眼眸透露出一个‘口木’之字,意为佛质如初。 顾温也回答道:“我以为前辈能缩地成寸走出去。” “小僧之佛法还不足以在成仙地穿透有形之物。”玉剑佛摸了摸白洁如玉的额头,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她看了一眼四下无人。 靠近城墙的地方都属于厢军,四下无人,更是站岗的兵卒,可见南方军事力量之空虚。 而这也很正常,比起北方大地的各方混战南方就安逸许多,最厉害的也不过一些占山为王的山贼。要是安逸富裕的南方各郡还兵强马壮的,朝廷都不敢想象他们想干什么。 同时也是受到宗门影响,南方是道佛两教各大宗门的自留地,这两派相对来说要平和许多。 此地适合传法。 玉剑佛问道:“施主练的可是玉清剑诀?” “正是。” 顾温主动展露气息,眼中一缕剑意一闪而过。 玉剑佛只是瞥了一眼,便微微摇头道:“急于求成,剑意似散沙,你不如萧云逸十分之一。” “晚辈愚笨,还请前辈指点。” 顾温丝毫不在意,对方也不是贬低自己。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用剑的,就好像跟一个电工说你厨艺很差电工会生气吗?玉剑佛要是说顾温枪法很烂,他就有心气对比一番了。 “给。” 玉剑佛从袈裟里甩出一块玉锦,顾温接过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经文,随后他用神念一扫,视线瞬间被经文挤满,看得他头晕目眩的。 最终经文全部灌入气海神念里,汇聚成几个大字。 【佛剑真解】 【天髓未知】 顾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懂佛法的缘故,这一门功法他根本学不会。但就算能学会,也不是这个时候学啊! 他想请教的是怎么炼好玉清剑诀,是关于法相的经验,而不是想跟对方学剑法,这跟直接丢一扇猪肉给我有什么区别? 他回过神来,问道:“前辈这是?” “这是小僧所创剑法,你无需担心有禁忌。” “.” 顾温看着尼姑真诚的眼神,笑容僵硬说道:“其实晚辈不缺功法,只是想请教前辈一些关于剑道法相的问题。” 就是算佛剑真解比玉清剑诀强,但都是顶尖功法互相之间的差距不会太大。顾温也没办法这个时候转修佛剑,看‘天髓未知’这个架势修了大概也是打水漂。 “看。” 玉剑佛身上怒目金刚法相显现,广大佛光笼罩,三头六臂各持一剑,每一剑各有不同,而每一剑都比顾温要强。“.” 顾温无语至极,他这个时候才想起郁华的好。 对方教导自己是搅碎了喂嘴里,尽量用最简单的方法教导。而玉剑佛是生怕自己看得懂,若是没有前面直接把功法丢给自己的举动,顾温都怀疑对方在耍自己。 这一直看的话确实有用,但这得看多久? 玉剑佛解释道:“伱若是能学会佛剑,可以通过此法触类旁通,佛道魔三教之法其实都是相同的。” 顾温拱手问道:“晚辈愚笨,还请前辈直接指点怎么更快的修成剑道法相?怎么才能够更快凝实剑意?” 他大概知道怎么跟这个尼姑相处了,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玉剑佛摸了摸光头,面露思索随后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想要小僧之前请教萧云逸的剑道真意,如果只是剑道法相很容易,你随我来。” 话音刚落,尼姑抓住顾温肩膀直接腾飞而起,朝着城外掠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除了低空飞遁以外还有缩地成寸,周围景象就像坐高铁一样快速后退。 顾温问道:“前辈,我们这是要求哪里?” “城外有一处大魔传承,小僧去降妖除魔,剑道之精髓在于斗法,你若见了自然就能懂得如何凝聚剑道法相。” “啊?” 顾温看着越来越远的洛都,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他现在可是被三个至少十重的老怪物盯着。 敖汤去给自己拿护命宝贝还没回来,他如今离开洛都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刚刚心生退意,忽然一道传音入耳,声音柔和清雅:“无事,我看着,玉剑佛在剑道方面对你帮助很大,你好好学习。” 稳了。 估摸一炷香时间,玉剑佛在洛都一处山坳中停下,两人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下方有一个一人高的石头门,石门已经被打开。 门外有三人互相对峙,周围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被道法折断的树木与被劈开的巨石。 而那三个人中就有此前与顾温交谈的人榜九十八名向才元,因为听闻对方门派是卖法衣的,所以顾温记住了对方。 想着下次遇到能不能买上一件,毕竟每次斗法衣服都会破破烂烂的,指不定哪天打完架就裸奔了。 还有一人身受重伤,剩下一人浑身邪气,身上散发出极其强横的气息。 被夺舍了? 这是顾温的第一反应。 他道:“前辈,那人是被夺舍了?” “阿弥陀佛,来晚了一步。” 玉剑佛双手合拢面露慈悲之色,此刻下方三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纷纷抬头望过来。 魔道大能阴冷一笑,道:“桀桀桀,哪来的小尼姑,还真嫩.” 一抹佛光笼罩山坳,一尊巨大的金刚法相一剑劈落。 轰隆! 魔道大能双手撑起防御,却在一瞬间被砸跪在地上,半边身子都陷入泥土里,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玉剑佛一步步踏空而下,面露慈悲的带着无边肃杀,道:“阿弥陀佛,小僧送你归西。” 顾温聚精会神看着这一幕,看着佛光与剑光交汇,心中玉剑微微鸣动。 玉清剑诀第五重,减去五载天髓。 (本章完) 第95章小尼姑抢道士 魔道大能几乎是被碾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可哪怕如此身躯依旧坚固,好似精铁一般,不知是不是夺舍重生恢复了一部分实力。其具体修为随着他与佛陀法相对抗,逐渐的展露出来。 道基八重,圆满其四。 与敖汤的道基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对方至少也是合体期大能。因为道基代表上限,但并非一个非常森严的互换体系,七重道基只能说具备法相大概率能突破第四境。 真正起作用的是道基凝聚出来的法相,它完成了第四境最为根本的法相。相当于提前打好了地基,只要用砖块往上垒就可以了。修为是可以日积月累的,道基却只能靠天赋。 玉剑佛是六六道基,合起来就是十二重,二者是持平的。 但作用到现实却是彻彻底底的碾压,魔道大能几乎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比顾温越阶挑战七重真君还要夸张。 这便是三教传人,未来佛祖吗? 玉剑佛转头对顾温说道:“剑道千变万化,而小僧之剑为大势,你可学也可不学,只是其凝剑之法至关重要。且看这魔头之道基,就如你的心剑一般易碎。” 如此压迫魔道大能还不算全力? 顾温面露惊讶,斗法之中全力与游刃有余差别巨大。就他自己来说游刃有余与全力出手道法威力差了三倍,控制一个目标或许会差五倍之余。 “小辈!安敢欺辱老夫啊啊啊啊啊!” 魔道大能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股股黑气如海啸般翻涌,整个山坳瞬间被埋没。而位于下边的两人施展身法离开,其中一人重伤难以逃脱,顾温见状一跃而下如老鹰一般抓起对方又快速脱离险境。 “多谢道友。” 此人吐着血,从怀里摸出一颗黑色的珠子,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洞府中获得的机缘。我已看过一遍,但并不妨碍道友学习。” 很好,很上道,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温收入乾坤袋中,随后继续观察下方情况。 只见佛陀依旧死死压着魔道大能,他刚刚撑起半边法相,又一剑落下以摧枯拉朽之势砸碎法相。 如此还有四把佛剑没用,难不成她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量? 顾温倒吸一口凉气。 “你之道基四重有三重圆满,应该能够领悟到圆满之意。道基乃万道之基,可化用万法之意,剑法亦有圆满。” 玉剑佛不知是不是突然开窍了,讲解剑道真意不再生涩,佛陀法相出剑变得迟缓,好似要把每一处变化都映入顾温心神之中。 玉剑佛察觉顾温之变化,面露诧异,随后继续说道: “修行即为平地起佛寺,佛寺之坚固趋近于根基,而高楼之广大取决于佛像。这魔头八个庙宇只请了四尊佛,小僧六个庙宇个个都有真佛。” “故此,任他佛寺千万,小僧一尊佛陀即可压他一头。” 顾温好似逐渐能够理解气海之中的《佛剑》,一缕缕明悟涌上心头,虽然不足以让他一朝悟道,但如迷雾一般的佛法开始露出真容。 【佛剑,取之天地大势,剑出可造三千世界,一重需百载天髓】 玉剑佛笑道:“看来施主也有佛缘,如此我便与伱讲解一下我佛真意.” 话音刚落,只闻‘啪’的一声,尼姑光头泛起一抹红润,她摸了摸脑袋不再多言,转头专心讲解剑道。 老魔已经成为了她的课堂素材,或许在外界有移山填海之力,但在这里只能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被踩进泥泞之中。 顾温之剑意也在飞速增长,对于剑道的理解不似以前那般浅薄。他也逐渐明白了天髓的一大缺陷,他能让自己快速领悟某一门功法,但并非灌顶,一旦涉及积累方面就会显得不圆满。 孕育心剑,他只是按部就班打磨,却从不考虑剑意、剑气、法相的质量。 自己的最强手段昭烈枪也并非全靠天髓,最后一步是他自己领悟的。 想要最强需要自己踏出最后一步,天髓只能是加速,而不能成为最终手段。 “剑者,在于坚,而非力。” “剑意,在于韧,而非利。” “剑心,在于厚,而非强。” “坚,韧,厚即为剑道之利。” 最后一字落下,魔道大能堪比玄铁的身躯霎那间化作血雾,血与骨化作被切得薄如蝉翼。 其元神挣脱肉身想要逃脱,剑佛法相再度挥出一剑,半边天空被金色佛光笼罩,剑光一闪而过切下了远方的山头。 轰隆隆! 山头倾斜化作泥石流冲入山坳,将其尸体掩埋。 玉剑以此为参照,顷刻间三重圆满。 “施主可悟了?” 玉剑佛回首,洁白如玉的头顶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顾温眼中一抹剑光显露,比之前内敛了许多,心剑凝实入手,比之前之前如玉石般晶莹剔透,此刻的玉剑多了几分粗糙感。 虽然威力没提升多少,但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旺旺碎冰冰了。 估摸着之前如果十次对碰才碎,现在增加到二十次,如果加以锤炼说不定能有上品凡器的强度。 最重要的是如今顾温内视命格,玉清剑诀第五重所需的天髓已经降到了三十载天髓,一共降了十载。 变相等于他就是张张嘴,卖个面皮就拿到了十载天髓,并且提升了自己在剑道方面的实力,前后大概只了大约一个时辰。 而目前短期内所能获得的天髓全部加起来,应该够他连成剑道法相了。 如此就算能打败萧云逸,但如果玉剑佛也要登万剑道,他能争得过对方吗? 顾温不由得产生疑问,他不认为剑道法相能比得过玉剑佛。 他问道:“前辈,我这剑意可算上乘?” “可算上乘,施主天资聪慧,具备佛根.” 玉剑佛又被扇了一下脑袋,她改口道:“只是对比萧云逸还相差甚远,何况折剑山修士大半实力都在剑上,他若使用道兵你不一定是对手。”“而万剑道之考验只要与剑有关都算作在内,对方持道兵上去,你赤手空拳又岂是对手?况且小僧也会登山。” 顾温面露疑惑,他感觉玉剑佛前言不搭后语,语调也想像是捧读。依照她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说得如此细致。 郁华借她之口让我不再执着于登天泉山? 他忽有明悟,却没有去揭穿,道:“晚辈知晓,不求全胜,只求尽力。” 此次天泉山异变,若是只是萧云逸一人他还能比一比。但对上这个佛剑是丝毫没有办法,从底蕴到剑法层次都不如对方。 只是已经夸下的海口又岂能收回来,至少也要练成剑道法相。 “嗯。” 玉剑佛陷入了沉默,眸光泛金光,好似琉璃一般。 顾温猜测对方可能又走神了,转头与还活着的两人交流,得知其前因后果。 三人都是小门小派出来的修士,由于天赋不错被送进成仙地,但本身的功法上限太低拖累了他们。因此希望能得到一位魔道大能的传承,帮助自己在修行上走得更远。 他们知道其中肯定有陷阱,但又都心存侥幸想能成为天才之中的天骄。目光已经不止一次投向玉剑佛,用一种崇拜而羡艳的目光看着对方。 这就是为何成仙地传承经久不衰的缘故,本质上就是一个你情我愿的对赌。但这又是不公平的,因为大能本身也是一个‘老天才’,天赋不比他们差多少,又有底蕴支撑。 可不公平又如何?修行讲究法财侣地,他们想要成功只能去拿命去拼。 就好像普通人创业与富二代创业,方方面面都是不公平的,失败的后果也是天差地别。有人享受最大的好处,承担最低的后果历来都是常态。 顾温虽然没有极其优渥的出身,但他的情况比大多数人要好。 “多谢道友相助,我们二人便不多打扰了。” 向才元背着另一人离开,临别之时他们去向玉剑佛谢恩,却得不到这位佛门传人哪怕一个点头,离开的背影更显落寞。 虽然顾温知道玉剑佛纯粹只是在发呆,可换位思考假设是郁华与她说话,她还会发呆吗?她发呆郁华就不能把人打醒吗? 顾温收敛思绪,拿出蕴含魔道大能传承的黑珠子,道:“前辈,这东西你要吗?” 玉剑佛没有回答,他便默认对方不要自己收下了。 可能用不到,但拿去卖了换天髓也好。 又过了半响,玉剑佛还在发呆,忽然脑袋又被拍了一巴掌,她回过神来道:“小僧送你回去。” 没有征求顾温意见,抓起对方就腾空而起,在树冠与田间之间上下挪移。 途中顾温忽感脊背发凉,冥冥之中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玉剑佛也停下了身形,望向与洛都截然相反的方向,半响后又收回了目光。 “施主,好似有血光之灾,若是避世或许可躲。” 顾温猜出血光之灾的源头,颇为洒脱笑道:“人生在世,处处是灾。我缩头是一刀,抬头也是一刀,不如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他可以处事圆滑,但不意味着胆小如鼠。 正如伟人说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真正的问题从来不是自己怎么做才不惹来麻烦,而是他有没有实力解决麻烦。 “施主聪慧至极。” 玉剑佛没有再多言,几个腾挪返回城中,守门的兵卒已经习惯了这些高人飞来飞去的。 —— 顾温回到客栈,一头扎进房间闭门打坐,一颗颗丹药入腹,天髓稳步持续增加。 天髓十载,二十载,三十载,四十载,五十载。 如此丹药全部耗尽,虽然还有酒真君的灵酒,但酒之一物多喝容易醉神,炼化起来相对丹药要费力许多。 顾温也只是将天灵酒喝下,让天髓数量达到六十载。 与此同时道基也在稳步提升中,不过顾温选择将药力投入心剑当中。成仙地之灵物可以加速一切法门修行,既然能够淬炼道基,剑意自然也是可以的。 以昭烈法相为参照对象,玉剑与枪罡对碰,二十次而碎裂一直增加至三十,再到四十,又进五十。 剑道真意在于坚韧,任何事物进行无限放大都是凹凸不平的,唯有坚不可摧才能无坚不摧。 【玉清剑诀第五重剑意霜华】 这一炼便是三天三夜。 三十载天髓炼成玉清剑意第五重,接下来的第六重需要天髓八十载天髓。而他只剩下三十载天髓,按部就班的修行仅在境界上应该能够法相了。 若是斗法能比得过萧云逸,比剑道至少四六开,但依旧比不过玉剑佛这个尼姑。 顾温睁开眼睛,从入定状态脱离。 清晨阳光洒落,他望着青山擎天而立,听闻闹市繁华。 洛都一如既往和平,他好像也好久没有这么安定了。 一道佛光照亮了整座城市,以法眼观之可见一佛一魔各占半边天,二者倾尽全力出手。 “玉剑佛大师,我们本无仇何必如此?” “阿弥陀佛,除魔何须理由,还请施主归西。” 轰隆 大地微微震动,洛都又是和平的一天。 随后等到争斗结束没多久,何欢与鹤卿便来拜访顾温,二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由于天泉山之变化,几乎大半的入世者都汇聚于此,如今佛魔两教传人已经确定在洛都,并且刚刚魔门传人的分身被玉剑佛打死了。 好消息是天泉山万剑道已开启,并且折剑山宣称此次万剑道不限次数与人数,理论上所有人都能进去洗剑池淬炼宝物,当然前提是具备剑道法相。 (本章完) 第96章 魔门传人 也就是说我不需要与玉剑佛这些人争夺仅有的名额了。 顾温心中暗道,这种变故在预料之外,但天泉山也是第一次变成这样,突然把剑池直接对外开放都不奇怪。 只是折剑山为何要宣称?他们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是各方势力私底下的争夺过于激烈,不死药疑似存在于剑池当中对于折剑山来既是机缘也可以是麻烦。比起顾温一行人,折剑山才是真正的暴风中心位置。 而萧云逸又没有郁华的实力,各方人马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放他身上了。 为了保护自己传人安全,直接宣布剑池不限名额开放,如此就能把萧云逸摘出来了。 顾温收敛思绪,一旁何欢已经以传音入耳的形式验证了他的猜测,道:“这几日其实一直有人偷偷强闯天泉山,他们自然是破不了剑阵,但折剑山也因此不胜其扰。” “于是便关闭了剑阵,随便让人上去,如此下来既能保存实力,也能防止自己的传人被一些老怪物抓去。” 鹤卿也给出了一则消息,道:“据传葬渊里有好几个老怪物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其中甚至有一尊大魔是万年前埋下去的,恐怕也是想借机博取一次成仙机会。” “何谓葬渊?”顾温直接了当询问。 二人都已经知道顾温的身世,对于他不懂方外之事并不惊讶,何欢给出了解答。 魔门四渊八窟分别代表着一处生灵禁地,据传是某个太古先天神灵陨落后的遗骸所化,大多充满了瘴气毒物,藏匿着无穷无尽的天厌妖孽。 而魔道的修行理念就是返古归神,以求先天。 对于魔道而言这些地方就是天然的修行圣地,他们通过摄取游离天地间某位先天残余,通过后天修行或从血脉,或从法门神通得到先天的伟力。 葬渊其中蕴含的死气通过特殊法门运用起来,可以起到封闭生机延缓寿命的效果。 顾温听闻后,莫名想起了鹤卿那巨大的手臂,他看了一眼对方,鹤卿坦然道:“我出身神血渊,修行一百零八先天魔神之一的通臂猿。” “四境之中,同阶无人可与我派角力者。” 何欢补充道:“神血一道在到达第四境后会比其他修士多一道先天真身,在其真身基础上凝聚法相可达百丈,甚至是千丈之巨。” 百丈,千丈? 顾温面露惊讶,他的昭烈法相也才十丈多,这千丈法相得是何等的威力。 他问道:“那魔门岂不是在法相方面无人能敌了?” “自然。” 鹤卿傲然扬了扬下巴,随后又很坦然说道:“但其他修士不会只跟我们斗法相,比如佛门善神,道门善法,都是各有所长。” “那如今三教谁最强?” 顾温话音未落,鹤卿与何欢就已经异口同声回答道:“那自然是我们道门(魔门)。” “嗯?你个学猴效猿之辈,也敢称最强?” “我人榜第九。” “人榜未定,那萧云逸持有道兵排个第四没问题,他也才第七。” “你人榜第十一。” “我去你的,跟道爷我出去比划比划!” 两人吵吵闹闹的走了出去,伴随着一阵轰隆声,洛都半空中又开始放炮了,百姓们早已经习惯。 半个时辰后,三人走回了客栈,鹤卿与何欢脸上都挂了彩。 重新落座,三人又回归天泉山的事情。 佛魔两教传人都已经到达洛都,他们不可能是来旅游的。要么是为了天泉山机缘,要么就是为了不死药。 顾温注意到两人都把目光放自己身上,他道:“有话直说。” 鹤卿轻咳一声,连传音入耳都压低了嗓音道:“道友,伱与天女关系如何?” “问这个作甚?”顾温眉头微皱,“我们的关系不是显而易见吗?我是她的护道人,难不成还能有其他关系?” 嘶,你还想有其他关系? 何欢与鹤卿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但也知道不可能有额外关系。 越是高层次的修士,互相之间联系就越少。并非强者没有社交,只是适合发展关系的阶段不一定每个人都有成为顶尖强者的资质。 当他们登顶以后,一切后来的情分都会成为修为的附庸。 况且情之一字过于奥妙,并非每个人都有,也并非每个人都需要。 鹤卿道:“我是说你能不能在天女那边说上话?” “自然可以。”顾温点头道。 随后鹤卿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放到桌上,有些隐晦的表示:“魔门传人叫鹤君衍,比我大十岁。” 顾温眼睛微眯,他拿起书信多了几分兴趣,也能够明白鹤卿的意思。 他是来找自己牵线搭桥的,而他的兄长是魔门传人。 “你竟有如此背景?” 何欢微微瞪大双目,神情极其惊讶。 魔门传人等同于未来的魔门魔主,哪怕最终到不了这个高度,至少也是一代魔道巨擘。 顾温放下书信,学起了鹤卿开口道:“得加钱。”“.”鹤卿肉疼的拿出十枚上品地药珠丹药,比下品多一半的天髓,也就是七到八载左右。 “善。” 顾温笑眯眯接过丹药,忽然好奇起了魔门传人的实力,如此问起鹤卿。 只见对方一脸苦恼道:“这可是我的兄长,怎能随意向外人透露其实力修为呢,得加钱。” 顾温扯了扯嘴角,把丹药又送了回去,比起大约七载的天髓,情报明显更重要一点。 鹤卿回答道:“七重道基,六重圆满,善分身幻化之术。” “如何算作分身变化?” 顾温莫名多了一分警觉,他看着鹤卿观察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鹤卿解释道:“就是他有无数个分身,能够轻而易举地伪装成其他人。” “道法也能伪装?” “才高者,自是可以。” 鹤卿依旧没有任何破绽,可顾温心中的警惕已经在这一瞬间上了数个台阶,他看不出对方有任何异常也是一种异常。 顾温又不是办案的,比起证据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至少直觉无论如何都是出于对自身的一种保护,哪怕疑神疑鬼也是对安全性的顾虑。 “道友虽然修行时间短,但应该能够明白天纵奇才是何种感觉。”鹤卿似闲聊一般说道:“许多人修行都是依模画样,模仿起来并不困难。” 此刻,何欢也已经察觉不对劲,面色凝重的看着鹤卿,不敢有多余的举动。 顾温问道:“我也是依模画样?” “除了枪道以外,几乎全部都是依模画样。”鹤卿点头道,随后又话音一转:“但你画得太像了,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说明你很有天赋。” “对了,听闻今日你与那死尼姑一起去降妖除魔,那个老东西的传承应该在你身上吧?” 顾温点头道:“我可以出售,价格是刚刚那种丹药的十倍。” 他不在意对方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只要对于自己现阶段有利即可。 鹤卿摇头道:“太多了,成仙地灵药基本入手即吞食,不会留太多在手里,不过我手里有你一定感兴趣的。” 在顾温疑惑的目光中,他自信满满的说道:“相信你已经看过那老东西携带的传承了,正是魔门被无数代强者修缮补齐的魔剑传承。你手里的是最后三重,而我手上有前面六重。” 道爷我不知道。 顾温面不改色微微点头。 鹤卿拿出一块古朴的玄铁令牌,巴掌大小,偏黑色,刻有一个【魔】字,字样潦草,存在着许许多多豁口。 可仔细一看便知,这并非什么豁口,而是一道道细小的剑痕,其后边还有有一个圆形缺口。 “我可以自作主张传你魔剑传承,你可以修行魔门不会进行然后追责,代价只是把珠子给我。” 鹤卿语气很诚恳,丝毫不像一个奉行随心所欲的魔道修士。 顾温知道对方诚恳的源头并非自己,而是郁华,或者是来自于仙人的绝对伟力,否则此时已经打起来。 想要逍遥果然是唯有成仙,只能是成仙后才能有真正的逍遥。 顾温稍加思索,便答应了下来,他交出黑色珠子,后者将其与玄铁令合在一起,一抹幽光浮现闪烁了几下后归于平静。 魔门传人将魔剑令牌交给顾温,眯眼笑意渐浓道:“此剑法你若能学得十分之一也足够受用终身,只是我不建议你学。玉清剑诀与魔剑持平,多学无用,学百不如精其一。” ‘不建议我学还拿来空手套白狼?搁这来坑道爷我呢!’ 顾温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神色阴沉了许多。 但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他也只能拿来当收藏了。毕竟魔剑传承留在手上也是个麻烦,免得这个魔门传人一直惦记自己。 顾温将神念投入魔剑令牌,只是一瞬间好似看到千万魔影闪过,最终在气海汇聚成一抹幽光。 【魔剑,取天阴地浊之气,凝万丈剑身,裂天碎地,一重需要五十载天髓】 【佛剑,取之天地大势,剑出可造三千世界,一重需五十载天髓】 天髓少了一半? 顾温心神震动,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天髓减少的情况不是没有,顾温自认自己的资质还算上乘。修行所需的天髓并非定数,经常性的出现打折。 但如今他还没有修行佛魔二剑,只是收集到功法就减去了一半天髓,好像它们是配套的一样。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微冷的看着伪装成鹤卿的魔门传人,随手将令牌丢还给对方,显得很不爽。 魔门传人笑眯眯道:“别那么生气嘛,我给你介绍个美人,我的小妹卢婵如何?” 话音刚落,一股莫大的寒意直冲天灵盖。 魔门传人立马起身,没有再多言,快步离开了客栈。 何欢随后也离开去确认鹤卿安危,而顾温已经回到楼上房间,迫不及待沉入气海观察佛道魔三剑之法。 (本章完) 第97章 顾氏马屁功:洛神赋 气海之中,魔剑幽暗渐明,佛剑金光广大,玉剑平静中庸。 顾温看着三门截然相反的剑法,佛魔水火不容,玉剑又与二者保持独立。 法门是存在排斥的,按理来说佛魔两种剑法一同练习只会走火入魔,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而玉剑虽然不与二者互相排斥,但也无法接纳,如此就会变成昭烈枪与心剑一样的关系。 互不干涉,一加一不等于二的威力,甚至可能导致分心。 攻伐手段一个就够了,不同类型还能说多样性,同类型真的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是三者放在一起,玉剑中和了佛魔的水火不容,也因此与二者产生联系。 三者鼎立,就好似三教殊途同归一般。 如果我把佛道魔三剑都练了会怎么样? 顾温忍不住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他与三教传人存在巨大的差距,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 他也没有狂妄当在短时间内超越对方,以玉剑佛这个小尼姑为例,对方几乎做到了六重道基六重圆满。这意味着当世确实存在不依靠外挂,单纯是天资就能够圆满道基的。 魔门传人是七重道基六重圆满。 对比两者顾温觉得玉剑佛更强一些,既是听闻魔门传人被斩杀分身,也是他近距离感受到了那近乎浑然一体的道基,法相,各类法门。 玉剑佛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旁门,就好似郁华的弱化版。 “我便是道基与他们持平,恐怕也竞争不过他们。” 今日一见佛魔二教传人,顾温如井底之蛙见青天白日。 如此还只是人、地二榜前三,天榜之上还有九个怪物,如此懈怠如何能第一? 顾温睁开眼睛,三更半夜来到隔壁郁华房间推门而入,郁华一如既往坐在窗边望着天泉山,月光照耀在她身上更显清冷。 平日在房间不带斗笠,月光之下的容颜让人呼吸总是慢半拍。 她回首,笑颜一展雪融成水,嗓音清雅道:“你拿到了魔剑,又有了佛剑,而玉清剑诀还有另一个名称道剑。佛道魔三剑,合者为折剑山又不存于折剑山的开山之法。” “万古以来第一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剑道真解。” 顾温还没说出口,可郁华好似什么都知道了。 他问道:“这些都是道友安排?” 玉清剑诀是郁华给的,玉剑佛与郁华关系密切,唯一不确定的是魔门传人。前两者都与她有关系,如果是她安排的也是情理之中。 “不是。”郁华摇头道:“我传你玉清剑诀是因为它是三清道宗最好的,而玉剑佛传你佛剑只是因为她想传,魔门传人只是想愚弄伱。” 她还没有强大到直接干涉因果,让三教最强之剑法汇聚于此。只见到顾温好似能拿到某样东西,自然而然的去推一把。 不是他的郁华不一定能帮他拿来,但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在最初的仙缘方面她已经错过一次,以后不会有第二次。 “如果没有道友,我恐怕连玉剑佛大师.” 顾温摇头,忽然感觉郁华的目光微冷,打断道:“又是大师,又是前辈的,你倒是很会拉近关系。” “呃有求于人,自然要叫得恭敬一点。” “相敬如宾的敬?我听闻尼姑多有风流之事,恰好男子也喜好这些脑袋光溜溜的,就如妖女喜好勾引僧人一般,禁忌总是引人遐想。” 郁华声音淡然,好似平常对他人的态度,但她平日里与顾温说话语气要更柔和一些。 而且话语间好强的攻击性。 顾温有些汗颜,他能察觉不对劲,郁华疑似有点护食。 或许是因为三教之间互相抢人很盛行? 顾温眼观耳闻许多事情,关于三教冲突有三点,一个是理念不同,一个是强弱之分,一个是老道抢僧童,和尚度化魔头,妖女勾引道士。 三教互相之间的人才流动极其频繁,类似前世儒释道三教合一。顾温一观佛道魔三剑更加确信,越是高端的功法就越是殊途同归。 而郁华的表现出来的护食很正常,没人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天才被拐跑。 “我与她又不如道友那么熟悉,总是不能直接开口的。而且在下矢志成仙,对于肉欲并无兴趣,更不好女色,再者玉剑佛也不及道友半分。” 仅仅是那么一个呼吸,顾温展现出了超高的情商,他自然能明白亲疏远近之别,更明白怎么叫做拉踩的艺术。 对不住了小尼姑! 毕竟刚刚从人家那里拿好处,现在拉踩对方让顾温良心隐隐作痛。郁华眉头舒展,道:“玉剑佛本人之容貌放修士中也算沉鱼落雁,说不及我半分有些过了。” “人有所好,好看与否都是主观的。” 顾温立马顺驴下坡,心下思绪万千,想着怎么讨好自己的大腿。 受人恩惠,让人开心是应该的,如何让她开心呢? 顾温忽然想起对方总是喜欢看诗词歌赋,虽然平日里不会像文人一样张口来一句小诗,但总是是捧着自己那本练字用的诗词。 再次请老祖宗上身,反正都抄了,再抄一点无所谓。 “在下观道友其行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洛神赋,三国曹植所著作,既是他作词的巅峰,也是辞赋的巅峰。 有着太多名家点评,顾温穿越前应不是文豪,就不多评价老祖宗的丰功伟绩了。 他知道其中对于神女之美的描写便足以传唱数千年,恰好此地也叫洛水,而郁华作为道门天女身处洛水,也算得贴合原著。 如今拿来用自然不会提到‘宓妃’‘京都洛阳’‘鄄城’等等地名,他只是单纯拿其中一段出来撸顺炸毛的郁华。 “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念到这里,顾温没有继续下去,再下去就变成告白了。 这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定位明显不对,也不利于现阶段的处境。顾温更不会在需要修行的时候去谈情说爱,现在他修炼的时间都不够。 情爱并非必需品,且往后时间多的是。 郁华沉默许久,顾温渐渐变得有些忐忑,毕竟掐头去尾的总有暴露的风险。 二人如此沉默了半响,顾温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微微后退一步道:“在下冒犯了,今日就不打扰道友.” “过来。” 郁华终于开口了,顾温老老实实来到她三步以内。 “再靠过来一点。” 顾温再进两步,二人只有一步之遥。 郁华仰着头看着他,眸光空灵似有无穷灵韵,伸手抚摸着顾温脸颊。 她嗓音前所未有地温柔道:“这话你可对其他人说过?” “没有。” 顾温遵循莫名的生存本能摇头,脊背传来细微的凉意。 “以后你要是对其他人说,我把你舌头拔了。” 郁华声音忽然变得冰冷,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注视着顾温,心中泛起的不是欢喜,而是一种莫名的忧虑。 才情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今天既然能随口说得自己心境难平,往后也能哄骗无数女修。就算他不主动去招蜂引蝶,其他人也会主动来找他,就如今天早上图谋不轨的尼姑一样。 才高者走到哪都会受人另眼相看,顾温如果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天骄,早就被抢到佛门里了。 她一本正经的说教道:“我玉清派讲究清心寡欲,你要知道色是刮骨刀,不知多少青年才俊被情爱拖累,我不希望你因此浪费自己的天赋。” 她不喜欢轻佻的词赋? 果然技巧都是虚假的,唯一真诚才能打动人心,也唯有修行有成才能博得他人欢心。 修士之优,在于修行。 顾温感觉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连忙表示道:“谨遵教诲,在下定然清心寡欲戒持克己,不近情爱女色分毫。” “.” 郁华无言片刻,又忽然劝解道:“也不必如此极端,我玉清派不讲究太上忘情。” (本章完) 第98章 天地第一剑法 一炷香后,气氛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来不及给顾温思绪发散,郁华将他拉一旁,让他写下刚刚的《洛神赋》。 时隔半年,顾温的字依旧不太能入眼,不过在修为的加持下至少已经脱离了‘狗扒字’范畴。 潦草中带着几分枪剑韵味,也算是别具一格了。 一边红袖添香书香墨秀,一边交谈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郁华道:“佛道魔三剑合一即为剑道真解,其中缘由甚远。你只需知道折剑山祖师剑尊先由道入佛,再又佛入魔,偷学三家之法悟道以剑破道境。” 顾温微微停笔,有些诧异问道:“连叛两教还有人收留他?” 这可不是什么求学,而是偷师加叛教了, “秃驴最喜欢偷人弟子,魔门最不看出身。”郁华回答道:“只要天资足够高,本身足够强,就是入魔之后想回道门也不是不可以。” “.” 顾温默然,果然是修仙也是人,修为再高的大能也没有成仙。 只要存在大量与自己同一水平的人,免不了要进行一些妥协,总是会沾染一些俗气。这对于自己来说是好事,至少修行之人都是用正常逻辑思考的。 “后来呢?” “他被骂成了三教家奴,后来他入得道境立下折剑山道统就直接变成了剑尊,三教大能皆来认亲。” “那为何此法不存在折剑山?” “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这是当年三教与剑尊的约定,天底下得道境凤毛麟角,但三教之中还是有不少老怪物的。第二种说法是剑道真解不是具体的法门,已经近乎于道,留下功法只会误人子弟。” 郁华微微转头望着窗外青山,道:“你一直看着青山走路,能走到山顶吗?后人若是有能力,自然会去寻找佛道魔三剑。” 顾温顿时了然,剑道真解境界太高了,留下来估计只会霍乱宗门。 至于告诫又或者什么手段,在修士横跨万载的光阴里,一切告诫与后手都会失效。 郁华意有所指道:“也确实有人找到了。” 顾温本就聪慧,在龙桥磨炼五年已是人精,他猜测道:“萧云逸?” 郁华点头道:“没错,折剑山费了大功夫去给他求来了佛道魔三剑,或许魔剑后三重还没有。而在这之前他比玉剑佛强,直至今日已经要比你弱一分了。” “欲握天地第一剑,必承其重。” 佛道魔三剑合一就是三十六成仙法之一,也是举世最强的攻伐手段,但寻常人能炼一门已经是天尊之姿。顾温此时已经有玉清道基了,郁华是不推荐顾温去追求剑道真解。 强如萧云逸这个折剑山当代第一天骄,也是当世最有天赋的剑修,在剑道真解面前也需要停下脚步。他如果老老实实修行折剑道基,而不去寻求剑道真解,也不至于如今排人榜第七。 但郁华不会去明说,一切应该由顾温去定夺。他有这个资质去修行剑道真解,只是目前没有这个时间。 如果这个时候劝他不练可能影响心气,因为郁华知道顾温是很懂得克制自己的人,如有必要隐忍如喝水。 忍并非一件好事。 却未料到顾温向她询问:“我能练吗?” 郁华回答道:“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伱练了自然能成,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锋芒毕露,也知道什么时候保持谦虚,聪慧得无需指点,有时候面对风险还是想着稳妥为主。 虽然如今已经初露锋芒,却依旧还是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但还是那只小泥鳅。 “天泉山一事.” “已经不限名额了,你上不去我会带你上去,你不是还要炼化玉佩吗?” “或许会耽搁一些时间,但法相应该没问题。” 顾温摇头道,他估摸着目前所能拿到的天髓数量足够凝聚剑道法相,剩余的天髓就用来练佛魔二剑。 目前自己的问题不再在于修为,而是法门不够完美,他需要一个足以与类似玉剑佛这类三教天骄竞争的外功。 佛道魔三剑难练,对于天髓来说并不难。 郁华只笑了笑,没有多言,也不知是信不信。 随后顾温将手里魔门传人的信件递交给郁华,她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便丢到了桌上。 “魔门传人与萧云逸打算搭个局,联合我与玉剑佛一同将那些老怪物堵在外边。但他跟尼姑的关系很不好,所以想让我搭桥牵线。” “一旦剑池开启,剑阵依旧会启动,只留万剑道一条路。” 顾温也看了一眼信件。 信件内容大致是魔门传人与萧云逸觉得吸引来的老怪物太多了,可能会影响他们拿到天泉山的机缘,但仅凭他们两个是抗衡不了所有人的。 于是就想拉拢郁华与玉剑佛作为帮手,说是魔门传人、玉剑佛、萧云逸三人联手就是天尊来了也得忌惮三分,而郁华出手无人能敌。郁华问道:“如何?” 顾温点头道:“如果我们进去后再开启剑阵,确实对我们有利,只是他们不想要不死药吗?” “年轻又有天赋,一般不会飞蛾扑火的。”郁华拿起顾温刚刚写完了洛神赋,眉头微微压弯,道:“你觉得没问题,那我就去参加这个所谓的佛道魔问剑大会。” 一个月后,佛道魔问剑大会。 两个月后,天泉山剑池。 顾温此时才四三道基,玉清剑诀五重,还不足以与三教天骄争锋。 但知不足而追赶,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他在玉剑佛身上学到的不只是不足,更是对自己修行的补全。如果他们一直不出现这些缺陷依旧存在,顾温反而会害怕他们不出现。 修行是为了成仙。 —— 次日。 顾温特地出门见了一面鹤卿与何欢,确认对方没事的同时也询问起了魔门传人的事情。 魔门传人君衍出身未知,只知道他的传人身份获得了四渊八窟各派魔道巨擘的认可,据传背后可能是某个退隐的魔门魔主。 其一,魔门传人不叫鹤君衍,而是叫君衍。其二,他并不是鹤卿的兄长。其三,他也不是卢婵的兄长,但却是她的‘师姐’。 当年伪装成女子入千凤宗,偷学了千凤宗门秘法,让他的变幻之法更加活灵活现。期间很照顾刚刚入门的卢婵,并在此之后一直有联系。 君衍的丹药就是从卢婵那里来的。 而他与玉剑佛是死敌,二人争斗了许多年。曾经为了追杀君衍,玉剑佛独闯魔门一人一剑连破两渊四窟十万魔道修士,天才上千,天骄数十,只为了找出隐藏其中的君衍。 虽然如此壮举的前提是小辈打架老东西不出手,但也足以见得玉剑佛在同辈之中无可匹敌的实力。 至于两人为何结仇无人得知,只知道只要君衍出现,玉剑佛必然一剑砍死。 顾温问道:“如何辨认变化之术?” 一旁何欢回答道:“这个你得问死尼姑,就她每次都能找到我。” “.” 顾温与鹤卿无言,他们两人看着何欢几乎察觉不出任何异样,从功法气息到面容表情气质。 这种身边人不知不觉被替换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伪装成何欢的君衍笑道:“不必摆出这种表情,我很少杀人,相反被我照葫芦画瓢的强者越多越好。我希望他们活着,如此我的身份就更多了。” “更无需害怕,此次我是来道谢的,没想到你竟然真能请得动那位天女。” 他将一小袋丹药丢给顾温,随后眨眼间已经化作一个巴掌大的纸人。 顾温看了一眼袋子,里边还是昨日是十颗上品丹药,大概七载天髓左右。 但他高兴不起来,这种毫无办法的感觉是最令他厌恶的,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他面对赵丰的时候一样。 还是修为不够高! 随后顾温和鹤卿又去确认了一下何欢安危,来到对方所在的府邸,让家丁去通报了一声。 “红尘兄,鹤兄,你们怎么来了?” 何欢有些衣冠不整走出来,只见他身后跟着将近二十个形形色色的女子,胖瘦美丑乃至天残皆有。何欢也是不挑,唯一挑的就是处境惨不惨。 鹤卿是第一次见这番阵仗,并对于何欢的取向表示不理解,随后两人又打了起来。 更远处还有另一拨人在斗法,沿着河道打得浪翻涌七八米。 洛都又是和平的一天。 —— 闹腾了半天,顾温终于能回到房间修行。 服用第二批丹药与君衍的答谢,一共获得天髓五十七载。 再去找酒真君取了三坛灵酒,一口气喝完头有点晕晕的,天髓数量达到了六十载。再加上原本的三十载天髓,那么最终天髓数量达到九十载。 玉清剑诀第六重,由意入神,玉清剑神需天髓八十载。 八十载天髓化作天地熔炉,玉剑在其中烧练十日,剑出如神。 对比昭烈法相,坚硬程度从五十一下子增长到了一百,其威力已经有昭烈枪七成。 【天髓十载。】 【佛剑,取之天地大势,剑出可造三千世界,一重需四十五天髓】 【魔剑,取天阴地浊之气,凝万丈剑身,裂天碎地,一重需要四十五载天髓】 其余两剑所需天髓再降。 (本章完) 第99章为剑痴为剑狂(二合一不断章) 减少了十载天髓,果然三者是会互相影响的。 顾温估摸算着,如果佛道魔三剑其一每练成一重就减少五载天髓。大概就是难度减少百分之十,三剑同步修行可以累计到百分之三十。 天髓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而减少的,按部就班修炼佛道魔三剑应该也有类似效果。三个能修炼至大乘期,乃至大乘期之上的天下顶级剑法,既三位一体,也可以一同修行减少所需时间。 要知攻伐手段就跟凡人手握武器一样,所有人都是双手武器,都是一次性的威力加成。手里握着的武器不会因为你另一只手再拿一把变得更强,越是高层次的法门越是如此。 但在所有人都限制攻伐格子的时候,忽然有三门功法能放在一起,六神装变成八神装。 也难怪萧云逸会如此痴迷,凡是剑修应该都无人抵达它的诱惑。 剑道真解,天地第一剑,超乎常理最为极致的攻伐手段。 那么代价是什么? 极其漫长的时间成本,佛道魔三剑随便一门都足以通天,不知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没能走到一半。而剑道真解的要求竟然是将三门顶尖剑法领悟通透,这不亚于要求一个人修成三次大乘期。 但天髓最不怕的就是领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在命格面前时间就好似可以拨动的时钟一样,只要有足够的天髓,顾温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炼成剑道真解。 并且三者一起练可以省下许多天髓,或许到达法相那一步,一百六十载天髓可以分别给佛魔二剑提升,再回头去练折扣后的玉剑法相。 剑道真解这类费时费力的功法,简直就是天生匹配天髓。 无论是短期收益,还是长期规划剑道真解都无疑是最适合。 随后顾温炼化药力费了五天,稳固修为费了五天,前前后后耗费二十天从入定中脱离。 他睁开眼睛,眸光玉清剑神闪过,道基气息再度增长几分。 【玉清剑诀第六重剑神,剑意化神,心不动而剑动】 心剑更加坚韧,威力达到昭烈法相八成,而真正的效果是剑意化神。玉清剑诀第二重是御剑,具体使用起来就是能让心剑抓取物品,再与后面的凝聚玉剑进行配合,相当于一把飞剑。 但由于实际用起来过于费神,不如专心使用昭烈枪和法相。剑神的作用就与灵相一样,让能让剑自己动起来,达到自动攻击的效果。 念,意,灵相,法相等等,一切都是为了让道法威力更大,使用得更得心应手。 顾温睁开眼睛,依旧是洛都的清晨,依旧是到处响的斗法声。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因修士斗法导致的大规模凡人死亡,但自己一定不喜欢在这种环境下做一个凡人。上有神仙打架,中有苛捐杂税,下有地痞流氓虎豹豺狼。 心念一动,指尖一缕玉剑腾飞,在半空中上下翻腾。 “至少比枪更像修仙了。” 顾温很想体验一把飞剑取人头的快感,但类似何欢这种比他弱的都没办法一枪秒杀。 同级别斗法更多是压势,胜负可以在一瞬间决出,生死却不能。 别人可以选择跑,可以使用各种后手,近身的好处就在于有追击的余地,反之没有逃跑的余地。 心念再动,玉剑飞入了隔壁房间,郁华见到玉剑愣了一下,随后伸手轻轻捏住。 顾温只感觉好似耳朵被扒拉,细微的疼痛传来,无论如何玉剑都没办法收回。 他只好来到隔壁房间,郁华捏着小玉剑笑盈盈看着他,道:“你已经炼成玉清剑神?” 顾温谦虚道:“侥幸突破。” 郁华早已习惯,她没有去深究,道:“凡神意者,皆是修士神魂的延伸,一般都是入主某一件器物之中,而不能直接延伸出去。否则就会变成这样.” 话语间,随着指尖轻轻揉动玉剑,顾温只感觉皮肤一阵酥麻。 “如此你只能切断这一缕神念,防止对方用某种秘法伤伱神魂。” “受教了。” 顾温拿回玉剑,郁华似日常分享一般说道:“我看你好似很喜欢御剑的,刚刚乐得嘴巴都裂开了。” “修士以剑为君,我自然无法免俗。” 顾温挠了挠头,既然都是已经修仙了,那自然是要‘夜深鹤透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 然而实际上是大部分修士都喜好用法相,以法相高低为尊,一打起来就好似两尊巨神对垒。飞剑反而有些像是小道,消耗大,容易受伤,同境界无用。 他问道:“不知世上可有飞剑万里取人首级之法?” 郁华稍加思索,回答道:“道门之中有一派叫御剑门,他们以御剑为主,打造剑匣收录无数灵剑。虽然是练剑,但重点在于御气二字。” “往后我们可以去一趟,让他们帮你打造一个剑匣。我记得当年剑尊也会御剑对敌,或许三剑合一之后的剑意更适合御剑。” —— 午间。 顾温走下客栈打算去取灵酒补充天髓,刚刚下楼就听闻下边吵吵闹闹的,一个少女背着比自己大一号的剑匣,容貌秀丽可人,不断的拍打着桌子。 “什么叫全卖完了?你知道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一口酒家真君的灵酒,没有上品通脉酒喝我要死啦!” 酒真君一脸无奈,但也只是不断摇头。 这一举动无疑让更多人开始注意到剑匣少女,酒真君好歹也是一位真君,实力不算低。对于大部分天才来说,未来还不一定能达到酒真君的高度,而现在更不可能超越他。 反之,这个人至少是三榜前十。 顾温在一旁看着,酒真君见他下来,传音道:“顾公子,这位是地榜第三赤羽子,出身御剑门。此人嗜酒如命,要是知道你买走了所有灵酒,定然会找你麻烦。” 地榜第三他得罪不起,顾温他更不想坏了这份情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顾温看着剑匣少女,忽然对方好似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二人目光对视,各自眼中都闪过一缕剑光。 剑道法相,道基六重五重圆满。 剑匣少女歪了歪脑袋,疑惑道:“我好像没见过你,玉清剑神修行成者。” “在下顾温。” “哦!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四重道基斩真君的天才?” 剑匣少女恍然大悟,随后绕着顾温走了一圈,眼中满是好奇,道:“我还听说你与萧云逸打了平手,可我看你的剑意也不是特别强。难不成萧云逸已经弱到如此地步,连你都不如了?” 听闻此话,酒真君感觉有些不妙,担心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这御剑门第一天骄还真如传闻中那样狂傲不羁,一介女流爱好饮酒杀人,手底下不知多少条人命。而顾温也是一个十足的狂徒,二者碰上免不了要打一架。 然而顾温脸上毫无羞恼之色,反而微微拱手道:“在下之剑道过于拙劣入不了道友眼,只是不知能否请教道友一二?” “你要请教我?” 赤羽子有些惊奇,指了指自己,这是第一次有同辈的天骄要请教自己剑道。 “自然。”顾温坦然点头,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你还真是一个怪人。” 赤羽子挠了挠短发,随后问道:“你可有酒,有酒我就教你。” “自然有。” 顾温从酒真君那要来了两坛上品通脉酒,剑匣少女眼珠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抱着一坛就吨吨吨喝了起来。随后两人在一楼寻了一处地方,一坛又一坛喝了起来,身边的酒坛子开始堆积起来。 而随着越来越多酒下肚,顾温与剑匣少女交谈也越发热切。 剑匣少女好久没见过这么谈得来的人,既懂酒,也懂剑,说话还好听。 她秀容红晕,大大咧咧展露颇为可爱的笑颜,拍着一马平川的胸口说道:“嘻嘻嘻红尘道友与我当真的一见如故,相识恨晚!” 这自然是顾温有意为之,作为曾经的商贾在社交能力方面他从没弱过。这些天骄说到底也是人,互相之间有傲气交谈起来容易针锋相对。 而自己作为一个‘知心道友’,凡事说话顺着对方,认同对方能不‘一见如故’吗? 客栈一楼其他籍籍无名的天才们见状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结交一番。 他们都认得剑匣少女,道门御剑圣女,地榜第三赤羽子,曾经一人驾驭千数灵剑。若无郁华存在,她就是道门当代坤道第一人。 “二位,我也好酒,不知能不能加入?” 一个竖起高马尾,打扮干练的俊俏青年走近。 顾温停下手里酒杯笑而不语,天才总是会互相吸引,天骄就宛如黑洞一般吸引着所有人,被天才们众星拱月。 只是凡是天骄者都傲得很,并且十分气盛,虽然只是短暂的交谈,但他能感觉出这位御剑门的圣女非常的傲。 跟他好说话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的玉清剑诀第六重,跟她只差了一重法相。他看向赤羽子,只闻一缕剑鸣荡开。 赤羽子喝得半醉,仰头喝完一大碗酒,随后才瞥了一眼他,道:“你想与我喝酒?” “自然,在下地榜二十” 话还未说完,赤羽子便打断道:“接我一剑,否则滚一边去,连剑神之境都没有也配与我喝酒?” 自称地榜二十的天才脸色顿时青红交织,他如何受过如此侮辱,咬牙切齿道:“还请道友赐教。” 铮! 一把灵剑从匣里飞出,直取首级,男子面色大变身形爆退飞出了客栈,但也在这一瞬间灵剑已经抵在他喉结上。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胜负已分,生死未落。 年轻天才脸色僵硬不敢动弹半分,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在灵剑微微向前刺出一滴鲜血后,他苦涩道:“我认输。” 咻! 灵剑飞回剑匣,顾温从中窥见内成乾坤,灵剑千数。 赤羽子笑道:“如何?” “道友之剑法在我之上。” 顾温很诚恳回答,这也是他的主要目的。 请教这些比自己厉害的天骄,有时候比自己寻找天髓收获更多。 而后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还是本性如此,剑匣少女也很诚实的说道:“你的剑确实不太行,虽然层次还不错,可终究是落了下乘?” “如何算下乘?” “下乘即是下乘,没有为什么。” 赤羽子露出带着醉意与憨气的笑容,随后指尖一甩又一把灵剑飞出,盘旋在顾温身边。 灵剑与剑神融合,其中之神妙斗法的时候是很难察觉的,而此时此刻并非斗法。剑匣少女刻意放缓飞剑,让顾温看清其中奥妙。 剑神如铁,驾驭灵剑。 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既是顾温敢低声下气请教的回报,也是赤羽子看得起他。 想来结交自己的庸人多了去了,强如地榜二十又如何,对于赤羽子比不过自己的一把飞剑。但像顾温这种天骄,他是第一个来请教自己的。 一呼一吸,顾温玉清剑诀再进一步,他微微拱手道:“多谢道友。” “你能领悟是你的本事,也算是喝你这些灵酒的报答。”赤羽子摆摆手,话锋一转道:“只是这可赶不上天泉山,你的剑还是不够强。” “如何才够强?” “胜我者强,但可能吗?今日喝得尽兴,我也该去办正事了。” 剑匣少女拿起一坛酒离开,顾温送出门外相送百米。 回到客栈,酒真君劝道:“你还是别过多接触这些天骄,每个人都傲到骨子里。如今你还没成长起来,接触太多只会伤了心气。” 在他看来顾温完全没必要如此,或许请教他人能够有所收获,但自己的心气更重要。就算学习也可以等他们斗起来旁观,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顾温面色如常道:“她说的很对,我确实不如她。” 只是最后一句不太对,比她强其实必然的,而且应该也不远了。 【玉剑法相,需要天髓一百六十载而成】 【得御剑真意启发,需天髓一百四十载而成。】 只是一次指点就减去了二十载天髓,距离法相很快了,并且能够剩下更多天髓去炼化佛魔二剑。 六六道基,佛剑法相,同辈第一人,玉剑佛。 七六道基,魔门传人,千变万化之身,君衍。 六五道基,剑道法相,千数灵剑,赤羽子。 我必然超越这些人,他们不过是我修行路上的垫脚石。 顾温是如此笃定着,并且从未怀疑。 他的志向从未改变,他的心气也从不因请教而减弱,相反天骄越多只会让他走得更高更远。 轰隆! 外边传来巨响,顾温回首只见赤羽子临空而立,一手酒壶,一手剑诀。 剑匣张开,漫天灵剑飞舞。 “萧云逸,出来挨打!” 带着些许醉意的嗓音传来,随后一袭白衣的萧云逸腾空而起,二人不知说了什么,转瞬间便打了起来。 只见万千灵剑如雨落,柳树法相顷刻间化作乌有,萧云逸从半空掉落。 —— 洛水边,萧云逸跌落泥泞之中,半边身子被玷污。 剑匣少女踏着万千灵剑在他十丈之上,神色微熏,打着酒嗝,俯视着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天骄。 “你很弱,弱到令我难以想象,竟连我的百剑都接不下。若我用的是千剑,你的脑袋是不是该掉了?” “你若要分生死,我可以奉陪。” 萧云逸从地上爬起来,手中多了一把道兵,剑名凌霄。 剑身似长虹,剑柄似云端,微微注入法力剑鸣震动九天,万千白云如垂帘一般落下。 “噗呵呵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拿一把破道兵就能比得过我?” 剑匣少女并未有任何畏惧,反而捧腹大笑,笑声停止之际,三道赤黄蓝的剑光飞出。 道兵赤羽,道兵黄天,道兵湛渊。 三把道兵在赤羽子身后缓缓张开,千数灵剑组成一道倾天之剑。 “萧云逸,我今日奉你折剑山之邀,来踩碎你的剑心。” 萧云逸冷峻而立,问道:“为何?” “因为你不配,你不配练剑道真解。” 赤羽子似藐视又似劝诫,随后挥手向下猛然一压,倾天之剑向下落去。 萧云逸向天挥出百丈剑光,其剑光既有道门之平和,也有佛门之广大,更有魔门之强盛。 三教合一,三剑合并,是为剑道真解。 嘭! 二者对碰,天倾之剑胜过剑道真解,无边剑似落下,最后停在萧云逸三寸天灵盖之上。 “你输了,现在放下佛道魔三剑,回归折剑山之法。” “还请斩我。” 萧云逸跪在地上双手奉上道剑,泥泞与屈辱淋湿了这位昔日被誉为年轻一代第一的剑修。 道门天女是特殊的,不被计入年轻一代强弱之别。而萧云逸是大部分人认可的第一,哪怕是三清道子曾经也败他半招。 赤羽子眼里充满不解与恼怒,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斥道:“你当真是走火入魔了,你以为你是剑尊转世吗?八千年以来可曾有人练成剑道真解,你以为自己很特别吗?” “现在站起来,我只用一把道剑与你斗,我要让你看看自己现在是有多不堪!” 萧云逸依旧低着头,他怕失去最后的执念,如果在剑道之上都输了那便是万念俱灰。 赤羽子暴怒上前拳脚相加,许久过后挥袖离开,留下一句极其刺耳的话。 “你师父当真误人子弟,竟给你求来佛道魔三剑,这老东西当年自己没练成,现在转头来祸害你。你再抱着剑道真解不放,这辈子便当一个庸才吧。” 只留下一个剑痴,依旧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抱着对于剑道至高的憧憬。 被称为年轻一代最强的折剑山天骄很多,但修成剑道真解的只有剑尊一人。 萧云逸不是第一个为其痴狂的,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剑道真解不留折剑山,不存任何剑修之手,这是剑尊立下的规矩。 (本章完) 第100章道爷真的太想进步了 天空下起细雨。 一个面容俊美,双眸淡紫色的男子撑着伞走来,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萧云逸不由唏嘘道: “遥想当年你不知多么意气风发,剑道第一,当代绝顶,如今都成泥鳅了。” 成仙地开启以来,大家的目光都被不死药吸引,有一件事情一直被众人忽略。那就是萧云逸修行剑道真解,昔日的剑道第一沦为庸才。 或许也是所有人进步得太快,快得都要遗忘他了。 萧云逸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男子,眼中多了几分迷茫,问道:“君衍,我真的走错了吗?” 君衍默然,收敛起往日玩世不恭的姿态,道:“剑道真解从没有错,但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错了。” 追求巅峰是人之常情,谁不想追求最强?谁会一开始认为自己弱他人一分? 他所修行的就是魔剑,可自己却从未想过去碰剑道真解。一部分原因是萧云逸前车之鉴,连他都练不成 “停手吧,伱如今还有回头路,只要斩去三剑你依旧是剑道第一人。” 萧云逸没有回答,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如此不堪的模样让君衍露出鄙夷之色,毫不避讳说道:“无法接受自己的缺陷,也是一种平庸。” 天骄之间的相处从不温柔,如今的萧云逸已经站在悬崖边缘,他可以回头将佛道魔三剑化作养分,顷刻间即可重回巅峰。所以君衍与赤羽子念及情分,还会屡次劝解。 哪怕言辞不是那么温柔,但他们总归是希望萧云逸回归正途。 如果萧云逸一步步坠入深渊化为庸才,君衍便不会再理会这位昔日好友。 只因为他已经不配与自己眺望同一片天地。 二人僵持许久,君衍揉着眉心头疼道: “哎,算我欠你的,像你师父一样找一个人接替你行不行?这也是历代因剑道真解痴狂者唯一解脱方法。” “当今除我以外无一人能练。” “你脸盘还真是大,我也可以练,但我不蠢。” 君衍刀子嘴怼了一句他,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顾温。” 萧云逸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一个狂妄的面容。 此前以低自己一重的道基击败自己,其中有自己被佛道魔三剑拖累的缘故。修行三剑让他宛如两脚套上了千斤坠,任何法门施展都变得极其迟缓。 但他依旧比绝大部分人强,越级与自己平手足以见得其天资聪慧。 “赶紧把这狗屁剑道真解丢给下一个人,用你那个狗屁师父的遗言,剑道之极致总是需要有一人寻求。” 君衍说完都有些犯恶心了,骂道:“虚伪至极,是太阳没有剑道真解升不起来,还是太阴落不下去?” “他很有天赋,但在剑道上还比不上我。” 萧云逸苦笑道:“况且我又岂能害了他,剑道真解是我求来的,而不是师父为了害我给的。” “迂腐,呆子。” —— 萧云逸输了。 这一则消息传到顾温耳中,虽然并不意外,但多少有些同情起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天骄。 谁来了都能踩一脚他,甚至都快成为入城仪式了。 晚间,卢婵亲自上门送来第三炉丹药,这一次数量达到一百五十颗,其中多出的五十颗是赔礼。 她微微弯腰道:“很抱歉,我家师姐给道友带来了麻烦。” 寻常人卢婵不会在意,她这个兄长(师姐)行迹诡异经常得罪人,要是每一个都需要去道歉的话,她就不用修行了。但她与顾温有交情,算是半个朋友的关系,往后利益往来多了就能成为一个可靠的交情。 修士之间的大部分情谊都是这么来的,先有利益往来,稳定下来后逐渐形成圈子。 至于为什么只给顾温,而不去给被实际被伪装过的鹤卿和何欢赔礼道歉,因为他们还没到能被卢婵重视的地步。 “无事,既然是卢道友的师姐,应该是不会害我的。 顾温收下丹药,看在丹药的份上顿时喜笑颜开,他本来就没什么损失。 有钱道爷就开心。 “这是自然的,师姐虽然为魔门传人,但行事方面比许多正道要光明正大得多。” 卢婵微微扬起脑袋,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夸赞,但却引起了顾温的怀疑。 声音没那么夹了。 以往卢婵就是个小大人,虽然长得小小的,但语气和态度特别端着,恨不得把‘大人’二字刻在脑门上。但有求于人又会自然而然的夹起来,心机与稳重皆有。 大部分人都会有意无意撇清责任,一般不会因自己身边人冒犯他人,为了维系关系而专门上门道歉。 这是需要一定社交经验和面皮的。 如今来道歉,理所当然应该夹起来,反之则是真人。因为之前没有破绽,现在有破绽只能是真人。 顾温随口问道:“你师姐叫这么说话的?” “师姐确实吩咐过我语气要郑重一点,道兄应该不太喜好那种矫揉造作的语调。” 卢婵面露疑惑,反问道:“道兄如何知道的?” “猜的。” 顾温拿出丹药放入嘴里,一边嗑药一边似闲聊般打听情报。 他对于魔门传人君衍又多了几分了解,他的性别是尚不可知的,无人知道他原本的面貌。卢婵见到的君衍几乎都是女子形象,所以一直叫做师姐。 外界所传是男子,则是他的行事作风,语气强调都偏向男性。 顾温觉得当两个都不是的情况下,大概率不是人。 而且他看着各门各派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隔阂,由于经常性的走火入魔,皈依佛门,回归正道等等人生随机事件。三教之间的大能们在对方内部都有关系,偷学可能真是默认深造了。 其二,君衍与萧云逸关系比较好,曾经在折剑山‘深造’互为知心好友。其三,君衍与玉剑佛关系很差,曾经在佛门‘深造’已经是敌人。 顾温问起如何找到君衍时,卢婵传音入耳道:“师姐觉得名字是命格外相,故此很讨厌有人叫她在宗门时的名字黄大,会让她变得庸俗。” “道兄找我家师姐有什么事情吗?” 顾温毫不避讳说道:“自然是请教君衍前辈魔剑之法。” “啊?”卢婵面色怪异,听闻前辈二字整个人有种滤镜破碎的感觉。 此前顾温简直是她理想中的魔道修士模样,也就她不擅长斗法,否则也要踩在所有人头上喊人“小垃圾”。 —— 次日。 顾温炼化第三炉丹药三分之一,获得二十五载天髓,加上之前的十载一共三十五载天髓。 【天髓三十五载】 【玉清法相,需一百四十载天髓而成】 玉剑法相需要一百四十载天髓,佛魔二剑各需要四十五载天髓,如此单靠天髓哪一样都练不成。好在如今的洛水聚集了许多剑道天骄,这些人就是移动天髓。 顾温先是去隔壁找郁华请教,然而郁华并不练剑,在玉清剑诀方面能给予他的帮助有限,只减少了一载天髓。 随后他又跑到外边闲逛寻找剑道天才,中途碰上何欢,此时对方已经三重道基三重圆满,可谓是进步神速。 在成仙地灵药加持下,每个人的进步都是肉眼可见的。而顾温由于这段时间一直在练剑的缘故,道基修行逐渐落了下来。 连具备命格的他都被拖累,可想而知萧云逸修行佛道魔三剑耗费了多少时间。 何欢问道:“红尘兄不修行,怎么还有闲心在外边闲逛?” 在他印象中顾温不是在修行,就是在寻找修行所需的丹药,只要有丹药存在就足不出户。前段时间他们把洛水给扫荡一空,间接导致几个宗门退场,按理来说是不缺丹药的。 顾温回答道:“我近日练剑遇上了瓶颈,在寻找剑道天才指点一二。” “你找剑道天才指点?” 何欢闻言同样露出懵逼的神情,他无法想象顾温还需要找人指点,就算需要好歹说论剑吧? “何兄可有认识的人?” “这自然是有,但红尘兄你要知,法不传外人耳。虽然天才之间交流不外传神通即可,但主动上门求问可是会欠下人情的。”何欢劝道。 “你现在好歹也已经是年轻一代的天骄,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 二人交情比较深,所以何欢说话更直接一些。在他看来顾温自己的天资和法门都不需要向人请教,他自己慢慢琢磨都可以登顶。 与三教传人的差距只是时间问题,今天要是去到处求人指点,以后落了口舌不太好听。 说白了何欢觉得不太好看,有失天骄脸面。 顾温还是那句话,道:“面皮值几个钱,速速给我找来。” “人榜第四,地榜第七,道门流云宗,文剑兰永宁。” 二人找上门去,兰永宁为人并不张扬,在洛水租了一间小宅,一袭襦袍,气质温文尔雅。 兰永宁得知顾温来意,一开始就打算婉拒的,毕竟天底下想请教自己的人太多太多了。 虽然成仙地天骄众多,但还有几百个三榜不到前十,乃至进不了三榜的庸才。他要是天天指点他人确实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可这种名头并无太多实质性好处。 反而会误了自己修行。 顾温见对方面露难色,微微拱手道:“在下顾温,道号红尘,三清护道人。” “原来是红尘兄,快快立马请。” 兰永宁一改态度变得很热情,随后请他们入屋,并为两人沏茶端水。 虽然对方如今只是人榜第十,可顾温有一个越阶杀真君的事迹在,又是道门天女的护道人。如此就不能视为一般天才,未来成就必定不低。 “红尘兄之好学在下已知晓,只是我并不主修剑法,而在于文以载剑。” 他在手指沾水,写下一个剑字,霎那间满屋剑光。 而兰永宁修为也向他们展露,同样是六五道基,不主修剑法却拥有剑道法相。 顾温对于三榜排名逐渐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目前第十到第五名大约四重道基,前五名基本都有六重道基。而真正差距在于圆满,前五名基本都只差一重圆满。 道基就像房子,圆满法就是往房间里面请神,又如寺庙没佛怎么有人来拜? “文者,既为形,也为意,道友可理解为势。” 傍晚,顾温二人告辞离开,道:“多谢道兄指点,在下必定铭记此恩。” 兰永宁微笑道:“红尘兄客气了。” 【受文剑启发,佛剑也为大势之剑,第一重所需天髓三十五载】 一下子减少了十载天髓,只是道门之人精通佛剑之法,这合理吗? 顾温看得出来,兰永宁修行虽然不是佛剑,但一定有学习佛剑理念。以佛剑之理用于文道,再以文字阐述剑法,如此天资可为天骄。 夜半,顾温服下所有丹药,五十载天髓与磅礴的药力入腹。 【天髓八十五载】 他并未直接去练佛魔二剑,因为第一重明显更简单,请教他人收益更大。 并且领悟功法也是需要时间的,虽然这个时间比起动辄年为单位的其他修士而言很短,但如今距离天泉山开启不到一个月。 (本章完) 第101章 剑道真解! 距离三教问剑大会还有八天。 顾温再次登门拜访文剑兰永宁,后者依旧热情招待,并给予指点,佛剑理解更进一步。 随后第二次拜访,文剑兰永宁态度冷淡了几分,第三次拜访被拒之门外,第四次携带丹药上门化解误会。 【多次受文剑之势启发,佛剑领悟大进,所需天髓十载】 三天下来,一次性薅了文剑兰永宁几十载天髓的佛剑经验,一直到不再增加顾温才松口。 距离三教问剑大会还有五天。 顾温在一处街角找到了玉剑佛,小尼姑正在屋檐下躲雨,抬头愣愣的看着天空。 “大师,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玉剑佛没有回答,依旧静静观雨,随后自顾自离开,好似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顾温。 顾温挠了挠头,也不羞恼打道回府,询问起郁华打听小尼姑性格喜好差点被打。 好在郁华还是一如既往温柔,告之他玉剑佛有一颗佛心,只见得有缘人,注意不到他说明无缘。而如何变得有缘很简单,只要足够的强,一巴掌拍她脑瓜子自然就回过神来了。 玉剑佛请教不成,顾温转头去找到了萧云逸。 折剑山传人位于洛都外的一处小竹林的宅子里,顾温提着几壶灵酒上门,敲响大门见到萧云逸时愣住了。 只见昔日白衣翩翩的冷峻剑客披头散发,衣服沾满了污渍,满脸的胡渣。 “在下向往剑道已久,苦无良师,今日特地来请教萧道友。” 顾温表面来意,萧云逸毫不意外,近日他在城中到处求教他人的事迹已经传来,有人夸赞,有人厌恶。 “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也不想教你。” 萧云逸摇头回绝,随后不等顾温回应便关上了门。 直白明确的拒绝,丝毫不顾及顾温的名头,也不在意这份人情。 萧云逸觉得顾温不适合练剑,他为人处世过于圆滑,天资再高也很难走到巅峰。 唯有极于剑,方可攀登剑道真解。 否则拿什么去直面师祖留下的天地第一剑?何德何能承载剑道之巅峰? ‘敌意这么大吗?’ 顾温放下灵酒离开,转头又找到了人榜第十二的剑道天骄请教,修行界用剑者甚多,只是具备法相者很少。 但怎么说也比自己练习得久,积少成多总能薅下一载天髓。 这种不需要付出风险就能够成长的机会,也让顾温有些上瘾。别人说什么他不在意,脸面什么的更不存在,只是能够让自己变强他都会去问去学。 不耻下问,唯有修行才是真。 他真的太想进步了! 距离三教问剑大会还有三天。 顾温再次拜访,这次换成了上品通脉灵酒,他认为一定是礼不够重的问题。 咚咚咚! “萧道友,小顾给你带酒了。” 这次干脆直接不开门了,顾温呆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放下酒离开了。他觉得这个萧云逸当真是贪心,上品通脉灵酒都没把他钓上来。 但一想到对方剑道第一人的身份,傲气一点好像也正常,也不知能从对方身上薅下多少天髓。 转头顾温去找玉剑佛,小尼姑依旧对他爱答不理的。 傍晚准备返回客栈,忽然一个容貌俊美淡紫色眼眸的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伱可是在学佛道魔三剑?” “君衍?” 君衍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我已修成魔剑法相,而你应该会很需要我的指点。我可以免费指点你,只是这得是你自愿学的。” 闻言,顾温原本警惕的神情顿时变脸,笑道:“还请前辈授予真法。” “你不问为什么?” 君衍反而愣住了,他没想到顾温竟然跟捡了狗屎运一样,难道完全不知晓剑道真解一事? 顾温问道:“缘由与三剑有关?” 君衍摇头,只是一个替罪羊的缘由,但他不能明着去坑顾温,这样得罪郁华就不值得了。 还未等他说出来,顾温已经应下道:“修而不思则罔,思而不修则殆。若修行当中有疑惑我会问,但我不会在意修行所学是从哪来,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他知晓对方的疑惑之处,估计是认为这样会耽误自己修行,而又因此出于什么原因指点自己就不是特别重要。 只要伟力归于自身,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用之功。 “修行本身是无害的,无论正道还是魔功。” 君衍眼中笑意一收,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他本不想多说,但顾温的求学姿态让他觉得要再次确认一次。 “剑道真解自古以来拖累了无数剑修,你如果陷进去不一定能爬起来,你可确定?” “还请前辈赐教。” 【受魔道传人指点,魔剑大进,只需要十载天髓】 佛门二剑十载天髓即可。 夜半,君衍收敛幽暗的剑光,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此为第一重,你可记好了。往后还有疑惑再来问我,如果你还能找得到我的话。” “多谢前辈指点。” 顾温微微拱手弯腰,发自内心的一拜。虽然是同辈,可只要能教导自己都可以一拜。 “你我同辈,你就别叫前辈了。” 君衍连忙摆手,不知为何他只感觉毛骨悚然,顾温越是谦虚越让人倍感凉意。 要知前段时间他可是嚣张得敢越阶杀真君,难不成现在见到更高层次者,一下子就转变心态开始求知好学起来? 一个人怎么可能转变得如此快? “三人行,必有我师,既受指点,我自然该一拜。” 顾温神色坦荡不见任何羞色,虽在拱手弯腰,却好似跟笔杆子一般。 君衍眼中忌惮之色多了几分。 他有些看不懂顾温,起初只觉圆滑,如今好似真的在求道。最应该敬畏者并非力盛才高,而是具备两者还虚心求教的,顾温是第一个。 此人,很可怕。 —— 距离三教大会还有一日。 上门拜访萧云逸再次吃了闭门羹,去找小尼姑被无视,去寻君衍找不到。 中途遇到了赤羽子,与她喝酒论剑玉清剑诀再降十载天髓。 【受御剑真意启发,玉剑法相需一百三十载】 察觉顾温距离剑道法相再进一步,赤羽子带着憨气与醉意秀容露出笑道:“你这么努力干什么?是想在天泉山打败谁吗?” “最弱者萧云逸,剑道法相已经开始凝聚神通,是目前剑道第一人。只是被佛道魔三剑拖累了,要是突然开窍你再努力也打不过。” “其二君衍,虽然不擅长斗法,但好歹也是魔门传人,实际实力深不可测。” “而我你就别想了,我有能驾驭千数灵剑,三把道剑,这次去完天泉山还能再加几把。” 赤羽子搭着他的肩膀,给顾温倒了一杯酒,道:“人啊,有时候生下来没有的东西不要强求,你不是庸才,只是不太适合练剑。你若是用枪法,同境界我不会这么看低你。” 像顾温这样到处找人请教的天骄是第一个,在大部分人看来很蠢。并非是他这种行为,而是顾温不适合练剑。 他真正的天赋在枪道,去追求剑道多少有些不智。此次天泉山机缘很重要,但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何欢、鹤卿、卢婵、慕容等等几个有一些交情的也劝过,但基本都劝不动。 顾温淡淡一笑,道:“练剑一事长年累月,往后谁又说得准?” “噗哈哈哈哈!可以,你这家伙还是有一些傲气的,我还以为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天骄受气包。” 赤羽子爽朗一笑,表现出与外表的清甜娇小截然相反的豪爽。 “往后你若是开窍了不练剑,并且道基与我持平,我会期待与你一战。比剑,你现在可不配与我一较高低。” —— 夜晚,距离三教大会还有五个时辰。 顾温盘坐于房间中,一呼一吸之间沉入气海,仰望佛道魔三剑。 【天髓八十五载】 佛剑,取之天地大势,其形佛光似剑,剑柄半面闭眼佛陀。 十载天髓熔炼,顷刻间佛剑一重成,佛剑剑气。 魔剑,取天阴地浊之气,其形幽暗,一缕缕幽光如烈火环绕。 十载天髓熔炼,顷刻间佛剑一重成,魔剑剑气。 气海微微震动,三剑互相辉映,一缕缕莫名的剑光泛起,一抹虚幻的剑影出现。 顾温握着似雾气般的无形之剑,他感受到的不是玉剑之奇妙,不是佛剑之广大,更不是魔剑之伟岸, 只是一抹淡漠,对于天地万物的淡漠,对于这段时间所见剑道天骄的藐视。 闻真解,方知他们之渺小。 万般剑法皆归真解,剑道真解一重!—— 两日后,三教问剑大会。 地方官府承办,已死的五大家族出资,最奢华之酒楼,整条街张灯结彩,流水宴连摆十里地,各路英雄豪杰汇聚。 有真君踏空而来,剑客御剑飞行,仙子踩着轻纱自天而落,来者可谓是各显神通。 半个成仙地的人都来了,有为了天泉山机缘的,有为不死药的。 酒楼三层之上,即为三榜前二十者,众多天骄齐聚一堂,唯独没有留给真君的位置。 老怪物们被堵在外边,无不眼神微变,面露寒意。 酒真君赫然也是被堵在外边的众多真君之一,他抬头看着玉楼三楼之上光鲜亮丽的年轻人们。 因为早已放下的缘故心中倒没有恼怒,反而有些恍惚,低头看看自己饱经沧桑的老手,五味杂陈涌上心头。 这一代天骄确实特别,以往足以登顶的天骄只能排前五,前三者随便拎出来都足以碾压前代,更有道门天女此地超越常理的存在。 也更为嚣张,更为气盛。 “这一代年轻人都不懂尊老爱幼吗?” 一位道基八重四重圆满的真君站出来,忽然有酒水从上方倒下落到他头顶。 背着剑匣的短发少女低着酒壶半依靠在护栏上,目光戏谑看着下方。 “老东西,你是想给我们爆灵宝吗?” “你!” 真君气得脸都红了,周围真君也是面色无不阴沉下来。 赤羽子回头看向顾温竖起大拇指,周围天骄都有些傻眼了,他们都是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优等生,曾几何时见过这么骂人的。 (本章完) 第102章 须知少日拏云志 对于赤羽子这类天骄来说,同辈之间谁强谁弱基本都已经决出。 排除郁华以外,天下最强者莫过于三清道子,随后就是三榜前三各有不服,再往下就是前六,前十,前二十。 实力划分是以梯队的形式呈现的,并非说高一名就一定强,所有人都是天骄,法门顶尖,法相皆有,底蕴相同。 在这种情况下比的更多是修行速度,以及不同阶段不同流派修士的强弱。前者影响更大一些,并且已经成为天骄三六九等的具体划分。 今天赤羽子能够圆满六重道基,她敢压着萧云逸和君衍两个人打,与玉剑佛打个平手不成问题。 现在找不出人比,找这些前代的老东西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们也是前代或前前代天骄,打败他们或许成就感更强? 赤羽子眸光之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赤裸裸的剑意向下压去,如此挑衅之举让众多真君面色更怒。 “这是谁家的小辈?” “好像是御剑门的当代天骄,他们的护道人呢?我与御剑门掌门认识!” “我就是她的护法。” 此话一出,众真君一瞬间将目光聚集出声者,一个身穿青色长袍,同样背着剑匣的中年人。 八四道基,非常标准的合体期到大乘期的道基,这种级别的存在来成仙地,大概是某个大宗门给护道人安排的。 否则一般门派有个合体或大乘期修士已经足够庇佑宗门,怎么可能往成仙地跑。 唯有万载大宗门才有这种底蕴。 有真君诉苦:“这位道友,还请管管你手底下的入世者,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们这些老前辈呢?大家都是来成仙地补全道基的,出去抬头不见低头见。” “海道友,你可记得我?我与你们掌门认识啊,五百年前一同喝酒赏。” “我与伱师父还是同辈,今天御剑门必须给个交代!” “呃” 海坤有些头疼,他也是刚刚到洛水,听闻什么三教天骄问剑大会就来了。 之前自家小祖宗接到折剑山的讯息,直接御剑离开只留下要去洛水的消息,而他则一路收集灵药慢悠悠的跑来洛水。 以赤羽子的实力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各位道友莫急,我会与她说道一二,一定给各位一个交代。” 看着众多陌生又有一些印象的面孔,海坤顿时感觉头大。这些人里确实有掌门认识的,也有一些与御剑门间接认识的。 他走上前,仰望头顶饮酒的赤羽子,大声喊道:“师妹,你这干什么,为何要为难这么多长辈?这些可都是你的师叔,快快下来道歉。” 由于赤羽子天赋极高,直接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故此两人是师兄妹。 “嗯?” 赤羽子听到熟悉的声音,醉意微醒,本来还想收敛姿态,但听闻后半句后又勃然大怒,道: “海架子,你别以为你是师兄我就不敢打你,你们这些老东西当年进了一遍,现在又厚着脸皮进来争机缘。” “既然大家都是争,我力盛还得让着你们不成?脸盘子怎么这么大!” 周围十几个三榜前二十的天骄神色一变,都表露出了明显不悦。 顾温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看着这新老一辈的矛盾,从卢婵他们来找自己抢灵药可知,天骄与宗门之间并非一条船。 一旦涉及灵药的事情就免不了起冲突,老东西在外边本就是天骄长辈自然会倚老卖老。反观天骄这一边,他们同样是为了自己未来拼命。 老一辈拿多了他们就少,少了导致道基不够好,再影响未来成就。 而要命的是成仙地才高得居上,给了天骄们以下犯上的机会。听闻这一代是几千年来最鼎盛的一代,这矛盾可能就更大了。 既然都是争机缘,为何你是长辈我就得让你? “放肆!” 海坤也勃然大怒,身为长辈的他没想到赤羽子竟然如此不听话。 “如果你眼里有我这个师兄就马上下来!” 御剑门二人对视,海坤眼中满是怒意,赤羽子则是冰冷与失望。 她没有失去理智,知道不能真的跟宗门的护法打起来。对方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师兄,要是与宗门护法为敌,出去怎么面对宗门? 两人还是存在师兄妹情谊。只是海坤并没有给赤羽子任何台阶下,他只知在众多同道面前丢了面子,如今自己下去又何尝不是在众多同辈失了脸面。 嗑瓜子的顾温知道两人得打一场了,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单纯是爹味太浓孩子又已经不是孩子。 海坤八四道基和赤羽子六五道基也就差了一重,他以为对方还是一个孩子,实则早已进入壮年。 说话这么冲一看赤羽子平时就没怎么叛逆过,她看着说话十分嚣张,没想到在长辈面前还是一个乖乖女。 但尊严是力量的附庸,力盛者的尊严不容侵犯。若是尊严得不到满足,力量自然会用它最原始的本能去寻求。 “啊!” 赤羽子烦躁挠头,将短发搞成了鸡窝,随后转头望向顾温,道:“你嘴巴利索,帮我说两句。” 众多天骄望向顾温,而他优哉游哉磕着瓜果,问道:“你要我说什么?我说你又想干什么?”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答案,他们本身就不需要谁来说教。只是一种思维惯性,他们在象牙塔里呆了这么多年,如今走出象牙塔初尝血腥,便再也回不去。 能赴约来这个三教问剑大会,并在被告之要排挤老东西不让他们上天泉山还不离开,他们的想法不言而喻。 “你敢跟他打吗?” “我我怎么不敢!” 赤羽子像一只炸毛的狸猫,顾温上前来到护栏前,俯瞰下方众多真君,倒上一碗酒,道: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平淡的语气夹杂八月的细雨,传荡半边天,酒楼之上的天骄,酒楼之下的前天骄无不露出惊异之色。 此言甚好,勾起了他们心底的一股气。 既是让现在的少年人共鸣,也能让老人回忆往昔曾经自己也是如他们一般。 隐隐间气氛变得没那么剑拔弩张,海坤忽然清醒半分,他察觉自己的不妥之处。 若自己是‘曾许人间第一流’,那么如今赤羽子便是人间第一流。 他刚想开口给台阶,却不料上方酒水洒向他们,顾温将手中酒碗洒尽,咧嘴一笑道:“但我更想说老东西们该让位了,你们算什么东西,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道基还差几重圆满。” 要论剑道顾温可以不耻下问,要论才情三教传人与赤羽子、文剑兰永宁都不比自己差,他们都是走一重补全一重圆满,不圆满绝不走下一重筑道。 但下面这些老东西许多人圆满道基还没有顾温多,不可为师者,他自然是要变脸了。 自我之上三人行必有我师,自我之下皆为蝼蚁。 静! 还沉浸在刚刚那句话,或回忆往昔的老一辈,或还处于少年的新一代都愣住了。 这段时间顾温所塑造的好学生形象一下子破裂。 郁华轻纱之下露出微笑,发呆的玉剑佛抬头看了一眼他。 萧云逸见识过了并不意外,但冷峻的脸上难掩一抹浅笑。坐在一旁的魔门传人君衍捧腹大笑,既是对顾温话语的认可,也是对于下方真君的嘲弄。 其他不论,顾温无疑最讨得魔门修士欢喜。 赤羽子丝毫没有顾忌下方有她师兄存在,夸赞道:“我还以为你要吟诗作对呢,如此才对,如此才妙!” 其余天骄无不愣然,面面相觑过后无不发出笑声。 这一代与前几代最大的差别就是他们都是真的寻求圆满道基,而下方真君五重道基圆满都算顶尖了。 可能真正每一重圆满的人只有前五,他们在此大部分都达不到这个层次,但不妨碍他们站在其中与有荣焉。真正傲气者永远是宁为凤尾,不为鸡头。 老东西,你道基圆满了几重? 一瞬间所有人真君都炸了。 晚点还有两更 (本章完) 第103章 请教三清护道人 戳人痛点最破防,以海坤为首一众真君脸色顿时跟煮熟的大虾一般。 天泉山能锤炼灵宝化作道兵,这是天大的机缘,也是以往不可能获得的机缘。 之前是折剑山专属,因为没人能够在剑方面比得过他们。如今不限名额不是折剑山之意,而是天泉山确实出现了异变,说不定还能在其中找到不死药。 所以他们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但如今又好似打不过这些新一代天骄。 海坤满脸通红,但已经不似刚刚的冲动,道:“师妹,有话待会儿再说,你先下来别被当枪使了。” 铮! 无数灵剑从酒楼涌出,好似潮水一般蔓延整个天空,赤羽子踩着灵剑所化道路,一手道剑赤羽,剑指下方合体期真君海坤。 “海架子,上来打一架或者滚。” 海坤叹了口气,知晓今天不打一场是下不来台了,他挥袖背后剑匣同样涌现千数灵剑,踏剑腾空而起。 两股灵剑在洛都百丈之上盘旋,再往上便已经超出天数限制,但也足够他们施展开来。 海坤还是不愿打,劝告道:“师妹,你才刚刚出宗门不知世道险恶,刚刚与你说话的是三清道宗护道人。他们如今因为不死药已经是众矢之的,他这是在拿伱当挡箭牌。”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赤羽子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道:“我如今只想确认一件事。你这八重道基,比之我的六重道基如何?” 此前无人试过越道基杀敌,哪怕理论上道基圆满算作一重道基。但老一辈的真君底蕴与经验总是占优的,各大宗门也不会让自己的天骄犯险。 一般都是类似海坤这种真君对真君,这就是护法的作用,也给一些人进入成仙地的理由。 可前段时间一个名叫顾温的三清护道人打破了规矩,他一介家奴出身不懂规矩,竟然当众追杀一名真君并且成功了。 这也是为何赤羽子对于顾温另眼相看的原因,他足够的狂,正合她意,也所有天骄们的意。 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指点顾温?只是三清护道人的脸可不够,而是顾温所作所为对许多天骄产生了影响。 赤羽子也想试试能不能爆了这些老东西! “当真要打?打伤了我可不管。” 海坤身边同样聚拢千数灵剑,只是不过道剑他只有一把。 赤羽子抬手千剑化作一剑,百丈高,似白玉,御剑法相显现,百丈巨剑舞动间,狂风吹得城中瓦片作响。 “多说无益!” 轰隆! 两把巨剑临空对撞,好似烟一般,再度化作无数灵剑。 在两位御剑门前代天骄和现任天骄的触动下,万千灵剑微微鸣动乘风舞动,微微涌动宛如长江之水奔涌,两条天河猛然撞击在一起。 海坤怕伤着赤羽子还收着三分力,这也是出于长辈的矜持。忽然附加在灵剑上的神念消失了数十个,耳边传来灵剑断裂声,剑气长河被冲开。 一把湛蓝道剑冲破重重剑阵从他侧脸擦过,血液从伤口流出,染红了衣领。 赤羽子落到剑阵缺口上,更多属于她的灵剑涌入与周围灵剑角力,缓缓地撑开一个更大缺口。 此刻一个圆满与非圆满的差别开始显露,他四重道基圆满元神之极致,而赤羽子五重道基圆满具备七转金丹。 金丹即为法力之源,一转一重天,他的金丹与赤羽子的金丹是朽木比之精铁。 海坤抬手想驱使道剑,一把飞剑瞬间将其撞落,他已经落了下风。 “你输了,认输或者决出生死。” 赤羽子还剩一把道剑,赤红色的剑刃指得海坤。她心中有一股气,既是怒气,也是道心。她要证明自己比前代更强,要证明自己能够越阶战胜真君。 那日顾温之举,就好似一颗种子埋入所有天骄心中。 越阶者方为天骄,越代者方为绝顶。 后者虽然还有余力,但已经无心对战,他苦笑摇头道:“我认输,我认输。” 海坤身为大乘期修士,真生死厮杀起来凭借底蕴与比赤羽子高一重的道基必定能赢。但赤羽子六五道基与他打成平手,反过来何尝不是一种失败。 宗门出了一位绝顶天骄,他应该高兴才对,只是被踩的感觉五味杂陈。 赤羽子也没有真完全不顾同门情分,喜笑颜开地收起灵剑,落地扒拉着顾温灌酒。 “来!红尘我敬你一杯,你小子嘴巴果然利索。” “喝酒就喝酒,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海坤本来有些苦涩的脸更苦了。 哪来的野小子? 当他担心起自家圣女会不会被野小子骗走时,赤羽子转头已经去找萧云逸喝酒,又找了君衍,最后站在郁华面前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下方真君一阵哗然。 老家伙们互相对视,低头商量,谁都不愿意强出头。 因为他们也不是傻子,都察觉这一代天骄天赋有点高得离谱,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往代榜首的水平。 随后推出了一个佛门传人护法,然而老尼姑喊了许久玉剑佛,始终得不到回应,这一次入世者连自家护法都不理会了。 最终又推出了一个魔门传人护法,一个五短身材浑身毒疮的老者,他刚刚站出来还没吆喝。 一个黑袍紫眸的俊美男子便已经站在护栏边,居高临下笑眯眯说道:“护法,会死的。” “桀桀桀不知圣子要把老奴怎么样?” 一炷香后,君衍自家护法打得鼻青脸肿提着回来。 他刚刚回到三楼,顾温就凑了过来,问道:“前辈,小子有一事不明。” 君衍毫不吝啬指点,甚至都不避讳周围天骄,佛道魔三剑流传甚广,他们不学是因为不想学吗? 第三位出手的是文剑兰永宁,他就低调许多,以六五道基打一位七三道基的真君完胜,只论道基重数反而是对方越级杀敌了。 战斗结束落地,顾温好似客栈茶水小二一般笑脸相迎,标准起手‘不耻下问’。 在获得剑道真解一重以后,顾温对于剑道的理解更高,这意味着之前不太懂的剑法见解也能够理解,可以薅到更多的天髓。 真君们有些麻了,怎么这些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 “一定是那小子怂恿的,否则我家传人岂会如此不尊师重道?” 忽然有人将矛头指向顾温,本就是大部分人焦点的顾温一下子吸引所有人目光。 此刻他正在缠着萧云逸指点剑法,这个被誉为剑道第一的天骄无疑也就是顾温眼中的“剑道白月光”。 萧云逸同样练了剑道真解,也不知能从他身上薅下多少天髓。他都算好了,类似君衍、赤羽子、文剑这些人都是十载起步的,那萧云逸来个二十不过分吧? 顾温听到有人点自己,他走出来伸头往下望,都不需要他们挑衅,直截了当问道:“你们谁要与我打?” 半小时后还有一张 (本章完) 第104章一人喝退众真君! “老夫想领教一下三清护道人之威。” 一位六重道基二重圆满的老者站出来,对比顾温的四重道基三重圆满高了一重道基,不要脸程度让周围的真君都惊了。 本来真君底蕴与千年经验已经占优太多,以大欺小还要高别人一级,这简直是脸皮都不要了。 他可不是类似海坤这样的师出同门,再怎么打还只是切磋指点,外人挑不出毛病。但这老怪摆明就是想挫顾温锐气,影响天骄的心气。 真君即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快就有人道出了他的身份。 “.是魔门神血渊之中的血冥老怪,我记得之前才六一道基,看来近日补全了一重。” 铮! 一抹赤光从天而降,赤虹道剑笔直插在老怪面前。 赤羽子居高临下,冷冷说道:“你要是不要脸,我可以把你面皮刮下来。” 血冥老怪非但不怕,反而讥讽道:“呵呵,我听闻三清护道人越阶强杀真君,人榜第十,地榜第五,难不成还怕我这个老东西不成?论起圆满道基,他可比我高一重。” 不要脸!当真不要脸。 一瞬间周围真君无不后退一步,与这个老怪拉开距离,连他们都没办法同仇敌忾了。 “找死!” 赤羽子抬手准备驱动道剑杀了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而血冥老怪也作势打算用后手离开,一看便是专门出来灭人心气的。 此举修行界一直存在,对一些没成长起来的天骄以力压人。哪怕天骄知道自己以后一定超越对方,可一旦被压了心气总是会留下疙瘩。 所以顾温不能下场,这是一个火坑。 “说的没错,为什么不能?” 顾温抓住赤羽子已经捏起剑诀的手,一手扶着酒楼护栏,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比你高一重,为什么不能杀了伱?” 此话传开有愣然者,但更多人没有太意外,因为顾温此前表现的已经足够狂。 “你疯了吗?他可比你高一重?”赤羽子压低嗓音,道:“就算你用枪法也无济于事,你别看圆满比你低一重,可这家伙有二转金丹。” “本身元神在外面锤炼过也弱不到哪去,只是不能在成仙地出窍,你根本没有胜算。” 她与顾温交情浅薄,但这人让赤羽子很舒服,可交为道友,她自然不会看着顾温往坑里跳。 换作是赤羽子这么被挑衅,她只会让护法解决。她看着憨厚了点,但实际上还是很精的! 顾温反问道:“你不也跟比自己高一重的打成平手了吗?” 道基虽然不比修为那么难以跨越,但只比重数的话实际上也差不多。 赤羽子昂首道:“你能跟我比吗?” 这酒蒙子当真嚣张! 顾温一跃跳出酒楼,站在屋檐上凝聚玉剑。赤羽子知晓是劝不动了,手指轻轻一挑道剑赤飞入顾温手中,探出头嚷嚷道:“我可没枪给你用。” 血冥老怪也落到了顾温前方几十丈外的屋檐上,二人都没有为了好看而横空消耗法力。 “老夫血冥,今日讨教三清护道人。” “是求教。” 只是一瞬间顾温脸上的一切神情收敛,整个人的气势刹那间变了。幽暗的瞳孔之中泛起一缕缕涟漪,一抹白光浮现,冥冥之中好似沉寂无数年的恐怖存在复苏。 他指尖拂过剑身,本来对他不太屈服的道剑顿时安静下来,不敢再发出任何抗拒。 不是接纳,不是臣服,而是压倒性的恐惧。 赤羽子面露疑惑,不明白为何道剑竟然会传来一丝丝恐惧情绪。 酒楼之中有两人察觉不对劲,一个是郁华,一个是萧云逸。前者境界足够高,实力足够超然。而后者也是走同一条道路,只是他没有踏入其中。 剑道真解浑然天成,暗合天地大道,便是天尊来了也不一定能察觉。真正的成仙法便是如此,祂们无法用常理理喻,无视使用者何种修为,剑道真解只此一法便已经是超然。 “当真狂妄,今日老夫就给你上一课。” 血冥老怪带着狞笑,率先朝顾温攻来,身形化血雾扩散方圆十里,隐约间一头蝙蝠模样的怪物在其中浮现,随后法相一出猛然膨胀。 裹挟血雾法相形成一个百丈之巨的血蝠,张开双翼笼罩小半个洛都。 在成仙地已经具备一定外界大能之力,至少气势上很唬人,顾温自己的赤龙法相才十丈。 这就是之前听闻的魔道修士的优势,他们具备先天之法或血脉凝聚而成的真身,在神血真身之上还能驱动法相比其他派修士大十几倍,甚至是一百倍。 顾温抬头望去,视线与血冥老怪对上,后者狞笑戛然而止,一股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冷漠,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之默然。 一剑出,百丈剑光承天起,百丈血蝙法相如一口被拉紧的布料一般被割开,没有丝毫阻碍与抵挡迹象。 一颗头颅从半空中落下,血冥老怪视线紧紧盯着顾温,此刻他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情绪,那道剑光好似足以斩断一切。 法相,肉体,神魂,乃至意识都在这一刻一分为二。 顾温收剑淡淡说道:“你还不配讨教二字,这一重的差距也不配让你站在我面前。” 此前一重道基是站在他面前的资本,如今一重道基已经不配站在他面前。这就是顾温最近所行之成果,求学就是为了超越以前的自己。 否则他还学什么? 周围寂静无声,哐当一声不知是谁的酒杯落地碎裂。 顾温俯瞰下方真君,剑尖朝下,问道:“比我高两重者可否上来一战?” 众多真君无言,实力高强者没有脸站出来,实力只比顾温高一重者不敢站出来。 就是高两重一时间也没底气,要是打了个平手道心不稳的就是他们。 “没有人了吗?”顾温再问,“几十个真君在场,就找不出一个比我高两重者?” 人群骚动,如此质问之下强者尊严让部分真君开始意动,今天不收拾这个狂徒传出去他们脸面尽失。 同一时间有三人踏出半步,紧接着上头传来更加具有挑衅意味的剑势压来。 抬头可见黑发素衣平平无奇的男子持剑而立,垂帘低眉,眸光渐明,微微拔高的声音灌入神魂。 “比我高三重者上前!” 他不仅要越两重道基,还要越三重?! 越一重是狂,二重是疯,那三重就是无敌。 势,无敌之势倾轧而来! 气势没有实质性实力提升,更没有实质性伤害,但却能比万钧之力仍要震人心魄。 就如张翼德长坂坡一人喝退曹操百万军,刚刚踏出半步的真君缩了回去,他们竟然缩了回去,缩了回去! 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双腿,一股莫大羞耻感涌现,抬头再去望向顾温只见那道身影好似汇聚他们各自所在时代的最强者。 他们能站在这里,本就不是往代登临绝顶之天骄,而站在他们面前的顾温却是要超越以往所有天骄。 他不是在场最强的,更不是道基最高者,但无一人能有顾温之风采。 一时间无人敢上前,无不低头掩面,一些难受羞辱的真君已经转身离开,士气如山倒去,再无一人敢站出来。 真君之中不是没有比顾温高四重的,但站出来面子只会丢得更大,再不走就成笑话了。 (本章完) 第105章 仙人之下皆是蜉蝣 下方聚集的真君逐渐退离,一部分宗门护法在附近寻了一个酒馆唠嗑。 真君们的成分比天骄还复杂,分为两类一种是宗门的护法,一种是进成仙地补全道基期望突破更高层次的,而后者又分为结善缘,抢夺机缘,夺舍等等 互相之间在外界有关系,但大能们又都是人精,真要有好处的时候从不看情面,结仇了就直接下死手。他们已经过了打一架,聊几句,情投意合就能够称兄道弟。 所以天骄们独占机缘,也不会导致真君联合起来。天骄打他们是小孩子不懂事,传出去宗门高层说不定还会高兴,他们打自家天骄就是百口莫辩。 本身他们的存在在成仙地就不占理。 酒楼之上,顾温回到酒楼,众人都沉默不言,有惊愕、有欣赏、有仰慕他无疑是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可,天骄们都有傲气,太张扬的人很容易引来不满。 因为大家觉得自己也能做到,一个人太张扬会显得很装。 但顾温说他张扬就太‘低调’了,说狂妄还不够味,他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气。 特别是对于少数几个被请教的三榜前五,回味起对方频繁请教自己的模样,一时间更有韵味。 这是狂吗?好像也不是,真正狂的人是不会虚心求教他人。 他更像是求道,为了求道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只是与大部分人认知之中的求道者不同,顾温不会掩饰自己,所以显得很狂。 玉剑佛其实更狂,眼里容不下人,强如同为三教传人也一样。 “各位这是怎么了?” 顾温挠挠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你这家伙还真是会装,刚刚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子,如今开始装起来了?” 赤羽子有些绷不住了,很想扯下这张脸看看里边是什么东西。 顾温道:“各位比我优秀,道基,法门都值得在下学习。” 往后是要有求于人的,一副拽上天的样子谁会教你?最近的请教学习也让顾温意识到天骄也是一座金矿,特别是在功法层级很低的时候,这些人比天髓管用多了。 毕竟灵药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的,他总不能走到哪抢到哪。 众人肃然起敬,一时间看向顾温的眼神又柔和了许多,至少除了玉剑佛和君衍以外,对于顾温的奉承都很受用。 马屁看是谁吹的,何况刚刚在外边以势压倒众多真君的天骄,转头就夸赞他们谁不喜欢? 如教书先生打扮的文剑兰永宁道:“红尘兄,我还有一些关于法相的要诀,晚些时候你可以寻我。” “多谢,宁兄。” “我有一些关于剑道剑气剑意剑神之间的见解,或许对红尘兄有用。” “嘶,多谢这位道友,敢问高名?” “地榜第八,化气宗李容云,虽然不是出身剑道宗门,但在下在剑道上有一些造诣。” 展现实力的一大好处就是会受人重视,也会有人投其所好送礼,一时间顾温感觉无数属于剑道的天髓朝自己涌来。 等到众人逐渐平息下来,君衍站出来让所有人落座,聚集了三榜之上三分之一天骄的三教问剑大会正式开始。 顾温坐在郁华右手边,郁华从始至终都好似一个小透明,从不出声,也无人敢跟她主动搭话。 她左边是玉剑佛,小尼姑更是一个极致的闷葫芦,只有郁华能跟她说上话。 “关于天泉山的事情,我们先让萧道友简单说两句。” 君衍主动把话语权交给萧云逸,后者作为天泉山东道主没有拒绝,开口道: “此次天泉山万剑道不限名额,其中孕育道兵数量或许有复数之多,但剑池所能洗炼的宝贝数量不是无限。道兵有才者居之,而剑池大家都有份。” 这就是他们联合的基础,剑池可以洗炼宝物,让自身法宝更上一个台阶, 但老一辈真君也跟着进去,那么连剑池都变成“有德者居之”了。 不让老一辈进来分蛋糕,既保证了寻常天骄的基本利益,也保证了萧云逸他们拿到道兵的几率。 “大家可满意?” 众多天骄纷纷点头,无人反对。 利益面前亲爹都得让步,何况新老一辈的矛盾本就存在。护法不一定是他们的师傅或亲近之人,因为真君在外边还是稀缺的,他们亲近的长辈不一定就这个资格。 萧云逸将话语权交还给一旁君衍,他带着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道:“现在情况大家也都清楚了,老东西就该让位,如果伱们怕出去后无法跟宗门解释可以跟我入魔门,我们魔门有教无类。” “当然现在不用表示,只是你们要知道当你们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魔门会是大家的归宿。” 面对这赤裸裸的拉人行为,众多天骄并没有意动。 正如君衍所言,除非走投无路他们是脑子卡壳了才去魔门,他们都是被当做宗门掌教培养的,未来或许能成为天尊和佛陀。 去了魔门失去正统性,除非能强到开宗立派,否则都不会太好过。反之能够走到这一步,就如当年剑尊一样会有人来请自己认祖归宗的。 “其次是关于不死药的。”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重许多,外边还驻留的真君都竖起了耳朵。 “不死药可能在天泉山这个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作为请天女来的人情,我必须向大家告诫一句,不要为了千万分之一机会飞蛾扑火。” 君衍微微停顿,环视所有人的神情,特别是郁华与顾温二人。 前者见不到真容,后者一脸淡定,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剩下所有人都呼吸不免有些变化,都带着好奇和贪念,这是人之常情。修行最终目标就是为了成仙,成仙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长生,而不死药能够让人一步登天。 “天泉山开启后,剑阵只留万剑道一条路,你们可以让人带自己上去,也可以另寻办法。但真君不得进,进者群起而攻之,你们自己一人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吗?” “我们这点人打得过天女吗?” 一瞬间,众天骄的好奇与贪念都收了起来。他们不一定是想抢,但君衍的告诫让他们时刻理智。 没有宗门长辈帮助,没有外来真君干扰,他们这些人应该考虑怎么从郁华手里逃命。 “大概就这样,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君衍看向其他几人,分别是赤羽子、萧云逸、玉剑佛、兰永宁、郁华等人。 这些人大多都没什么话,唯有赤羽子问道:“道兵是一人只能拿一个,还是不限量?” “哦?赤羽子道友是想多拿?”君衍眼睛微眯,他能读出对方的潜台词。 赤羽子坦然道:“我至少可以驾驭六把道兵,宗门只能给我提供三把。这次我全拿了,你们联手我不一定能打不得过。” 君衍笑呵呵表示:“我御剑不如赤羽子道友,但斗法一事上可不一定弱,正好我等你捞上来后再拿,省得我费心费力。。” 全拿了,等你捞上来再抢。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狂,因为大家都狂得没边。 随后再也没人提意见,约定在十四天之后,也就是天泉山开启前一天集合。 顾温即将离开时,萧云逸的声音传入耳中。 “明日三更,你来找我。” —— 顾温与郁华回到客栈,后者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尼姑,伸手轻弹两下光头说道:“找不到缘法就随便找个地方坐着。” “嗯。” 玉剑佛直接来到客栈角落坐下,白金色的袈裟与周围客栈木质座椅格格不入。 顾温好奇问道:“什么是缘法?” 郁华回答道:“佛门之中分三派佛乘、声闻、缘觉。其中佛乘分大小乘,大乘缘分将无量众生度到彼岸,小乘缘法是追求自我的开悟。玉剑佛既修大乘,也修小乘。” “两个都要?” “不,只是一种自我消耗。你见到她说话就是大乘,反之就是小乘,无论何种都只是表象。” 郁华摇头走上二楼,在进房间之前特意告诫道:“你找她学剑法可以,但不要与她有任何太多的关联。她是天生的佛,也是天生的魔。” 有了缘法玉剑佛才像一个人,就好比如一开始找自己是为了仙剑,失去了缘法,她就会变成一个一块木鱼。 顾温还是有些不明白,道:“我一开始见她好像不是这样的。” “因为一些原因,我与她有了缘法,而你又与我有关自然会落下佛心。但这段与你的记忆,会在缘法消失后彻底消失。” 郁华停顿片刻,指着太阳穴,尽量用顾温能够理解的事物解释:“遁入空门,她就是空门,你所见不过是佛心外化的虚妄。她可以活泼开朗,只要你有其中缘法,可一旦失去缘法这个因你而生的她就会被佛心吞没。” “你不用把她当一个人看待,一切情分伦理道德在她身上都是虚妄。” 顾温了然,决定以后不再去找玉剑佛,讨好她基本没有回报。 回头通过楼梯口望去,可以看到坐在客栈一楼角落的玉剑佛,坐姿端正,烛火之下脑袋微微反光,带着一种莫名的圣洁。 圣洁如玉佛,冰冷如天魔。 “她想找的缘法是什么?” 回归第一个问题,郁华走进房间,头也不回的说道:“曾经有佛祖割肉喂魔,魔不受感化吞食佛祖因此撑死,然后便有了她。” “她要洗清弑佛的罪孽,所以修行大乘佛法。但她又不是魔,只是因魔而生,所以寻求小乘之法自救。” 顾温兴趣越发浓厚,跟着走进房间,自然而然在郁华旁边坐下,问道:“罪孽因果还能继承?不过佛门既然把她当传人培养,应该是不打算追责吧?” “自然不会,反而他们希望追随那位佛祖的意愿将大魔度化。”郁华摇头,嗓音多了几分凉意道:“修大乘佛祖归来,修小乘大魔成佛,最后又关玉剑佛什么事?” 顾温微微瞪大眼睛,呼吸在这一刻停滞半拍,问道:“佛与魔都没死?” 他反应过来玉剑佛或许只是佛与魔斗争之中的一环,她没有任何主动权,哪怕是自我意识都只是稍纵即逝的烟火。 那一日,传授自己佛剑,走路会撞墙的小尼姑或许已经死了。 虽然他们并不熟,但一个比自己强大十几倍的玉剑佛竟然只是佛魔的提线木偶,如此让他感到害怕。 既是对于佛魔无法估量的未知伟力恐惧,也是对于这种无法理解的死法恐惧。 “成仙者已经超脱生死,他们只有存在与不存在之分。” “所以她找我借势转修了佛剑,希望斩妖除魔将罪孽削弱到足以用命还的时候,一剑了结了自己。这已经是她面对佛魔最体面的死法,所以你一定要九重道基圆满。” 郁华握住顾温有些发凉的手,似安抚更像告诫一般说道:“唯有九重道基圆满才有可能成仙,否则终究只是亿万沧海之中的蜉蝣。” “真君也好,天尊也罢都是蜉蝣,唯有成仙才能逍遥。” (本章完) 第106章成仙法之一天魔法 顾温回到房间,立刻盘坐入定,这一次比以往多了几分急切。 九重圆满道基与成仙是他势在必得的,但以前他只知成仙的好处,却不知无法成仙的坏处。 天地如棋盘,众生为子,唯有成仙才能逃脱棋盘。 如果无法成仙,他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玉剑佛? 道爷要成仙! 内视气海,道基已经许久没有天髓滋润,但只是依靠丹药与请教别人也已经将进度推进了三分之一,如今只需要八十载天髓能成。 这意味着顾温自己不依靠命格,理论上也是能够追上大部分天骄,他缺的只是时间,天髓能极大的缩短这个时间。 命格苍宇之中,火流星数量六十五,黄金天河支流二十条 【天髓六十五载】【帝浆二十载】 帝浆目前他还没想好用在哪,理论上他可以炼化一切宝物,但实际上绝大多数宝贝都是有主的。凡器灵宝之流他自己就能够炼化,道兵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如今最大的用处就是炼化道兵,以及拥有元神后吞食灵宝。 他还记得一开始驯化碧眼水波珠的时候,他是可以借助帝浆吞食灵宝灵性滋养神念的。而下一阶段就是元神,元神之作用在于第二条命与道法。 意,灵相,法相是增强道法威力,元神就是对于道法施展速度与数量的提升。 以及一些对元神有要求的法门也会得到加强,比如御剑门的御剑术,以及自己的玉清剑诀。 如果是以前顾温会选择先提升道基,但如今有了剑道真解后,道基的提升不一定比得上剑道真解。 或许这只是暂时的,等三剑层次上去后性价比就不如四重道基圆满。 如今自然是先修行剑道。 顾温把目光从道基神山上移开,三把剑映入眼帘,佛道魔三剑气机交织汇聚才能看到更高处的剑道真解。 宛如白雾,虚幻无形,包罗万千剑法。 【剑道真解,天地剑法本源,所需天髓无】 剑道真解并非单一的剑法,而是佛道魔三剑共同汇聚而成,无法通过天髓提升。 ‘或许是因为我目前的层次还没办法直接接触剑道真解,只能通过三剑管中窥豹。’ 目光投向三剑,这是他目前最强的攻伐手段,剑道真解的重数是取最低值。也就是他玉清剑诀第六重,但其他佛魔二剑第一重,所以剑道真解是第一重。 【魔剑二重,所需天髓五十,观斗法与受指点,减去二十载,需三十载而成】 【佛剑第二重,所需天髓五十,观文剑斗法与受指点,减去二十五载,需二十五载而成】 【玉剑法相,受剑道真解影响,减去二十载天髓,需一百一十载天髓而成】 剑道真解也能够减少所需天髓数量? 顾温不由得一喜,心中小算盘开始啪啪响。 三剑同步修行各能减少百分之三十天髓,加上剑道真解的部分,一共就是将近四成的折扣。 但由于玉清剑诀是已经先一步到六重,其中百分之十的折扣早已经算在其中。就是佛魔二剑的五十载天髓,与一重的时候一样,明显就是折扣过的。 驱动天髓熔炼佛魔二剑,顷刻间二重成。 【费天髓三十载,魔剑二重,剑气凝实】 【费天髓二十五载,佛剑二重,剑势初成】 一缕缕感悟涌上心头,关于佛魔二剑第二重的功效与区别,虽然对于他目前提升不到,但其中奥妙都会作用到剑道真解上。 【剑道真解二重】 只是寥寥数字讲述,显然顾温目前的认知是无法彻底了解其中奥妙,但有一点道爷是绝对能够理解的。 【剑气凝实,剑势压人,消耗减少五成】 剑道真解实际用出来效果很简单,剑法朴实无华的目的:无物不斩。 类比一下昭烈枪使出的攻击,同样单位的法力,剑道真解是前者的十倍。这个十倍是纯粹的威力乘法,是单一道剑气的威力。 成年人一拳平均一拳能打出一百斤的力量,打在肚子上或许可以承受十拳。但这个数值乘以十倍,一千斤的力量能把肚皮打穿。 修士斗法也没有血条,护体道法更没有护盾值,这也是为何顾温能越一重道基把一个魔道老怪秒杀。 顾温昭烈枪就好似正常人的拳头,打几十拳下去防御得当完全不用受伤。但剑道真解就是防御了也没用,何况他是拿法相去硬接的。 这就是极致的攻伐之术,三十六成仙法之一的剑道真解。 如今第二重更是减少了一半消耗。 顾温估摸着,他目前的法力能连续用十次剑道真解,也就是能杀十个老怪。 就算可能被各种手段抵挡,五剑杀一人也还剩下五剑。这可是越级杀敌,如此还剩下一半的状态,之前那个真君打得他力竭为止。 道爷无敌了! 【天髓十载】 【玉剑法相,受剑道真解,佛魔二剑影响,减去三十载天髓,需八十载天髓而成】 ‘还差七十载天髓,卢婵那里还有一炉丹药一共五十载天髓,灵酒还剩下三十载天髓,明天去找萧云逸或许能再薅几十载。’ 同时道基修行也一点没落下,随时都可以突破,只是顾温想再多薅一下经验包。根据他的观察,越低层次的请教他人所能得到的天髓数量越多。顾温只感觉道路一片平坦,虽然还没到天髓随便的地方,但在他的精打细算下不至于因为天髓不够而卡关。 大道平坦,大道将成!—— 次日,距离天泉山开启还有十四天。 顾温清晨下楼吃早餐,客栈有专门的厨师,手艺比得上龙桥的大厨,而洛水渔业发达,早餐能够吃上一条鲜活的清蒸鱼。 卢婵送来了最后一炉丹药,同样是五十枚丹药。 “这下子结清了。” “多谢道爷。” 顾温微微拱手行礼,这一次他算是占了便宜。卢婵只收两成辛苦费,而又因为君衍的缘故,实际上的两成都赔回来了。 甚至卢婵还倒贴了一部分。 “不知君衍前辈如今在何处?” “道兄与兄长关系很近吗?” 卢婵小脸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来时眉目本就带着一些忧愁,如今更显得紧张兮兮的。 ‘她之前可都是叫君衍师姐的。’ 顾温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君衍前辈怎么了吗?” “没有,兄长是魔门传人,怎么可能有事” 卢婵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又逐渐压低脑袋,双手捏着裙摆。 哭了? 顾温既头疼,不知如何去安慰对方,又隐约感觉事情非同寻常。 君衍能出什么事情?是什么原因让卢婵改口?但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与君衍之间的交情比较浅,看在指点自己剑法的人情上,真出了什么事情顾温还是愿意帮一手的。 可目前看来事情明显不是帮一手那么简单,自己愿意帮忙,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让他帮。 “卢婵,你先上来。” 郁华的声音传来,随后卢婵毫不犹豫转头跑上了二楼,等顾温上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她抱着郁华埋头痛哭,好像想让郁华救救她师姐。 顾温问起,郁华也只是回答君衍修行法门特殊,存在多个意识,如今在千凤宗的意识死了。 至于其中缘由郁华自己也不知道,她跟君衍没什么交情,只是知晓君衍非同寻常之处。 或许萧云逸知道其中缘由,君衍与萧云逸关系最密切。 ‘这天骄人均有病。’ 顾温只能感慨好似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冥冥之中真有灵验之处。 玉剑佛困于佛魔之争,君衍好像有人格分裂,萧云逸被剑道真解拖累,所有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但这一代天骄又是历代最强的,他们都没有因此泯然众人。 我自己又好到哪去? 顾温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赵丰用鞭子抽打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但那火辣辣的疼痛需要整个王朝覆灭才能平息。 —— 夜晚三更。 顾温提着酒来到竹林,刚刚想敲响房门君衍就已经从里边出来。 他打开房门见到顾温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些许邪气的笑容:“看来你学会了剑道真解,而他也该解脱了。” 淡淡的血腥味传入鼻腔,顾温眼神陡然被警惕填满。或许是足以到他神态变化,君衍微微让开身形,里边萧云逸好端端坐着。 血腥味的来源是他脚边的血水,半人高的浴桶之中一片暗红,其中一颗颗肉球若隐若现。 “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传法了,也不想听这剑道真解。” 君衍匆匆离开,在夜色之中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顾温第一次走进萧云逸的屋子,他注意到对方手里染血的剑,也注意到君衍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更能猜测出这浴桶中的血水怎么来的。 但这些与自己无关。 他将灵酒放到桌子上,微微拱手道:“在下求学剑道。” “我会教伱佛道魔三剑,并保证毫无保留。” 萧云逸抹掉剑刃上最后一滴血迹,其身上的剑道修为展露,佛道魔三剑各六重,每一剑都极其接近法相。 只是没有剑道真解的气息。 他话音一转,道:“但我有一个请求,如果有朝一日君衍彻底疯了,而你又有能力杀他,请帮我把他杀了。” 顾温眸光微凝,问道:“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剑道真解是三十六成仙法之一,而君衍身上也有一道成仙法。” 萧云逸指着血水之中的肉球,一颗颗圆滚滚的像脑袋。 “天魔法,身有万魔,融一为仙。” (本章完) 第107章天骄人均带病 又是成仙法。 三十六成仙法从顾温修行开始就听了不下百遍,他修行的玉清道基是成仙法,剑道真解是成仙法,而玉剑佛与君衍也都与成仙法有关。 大乘小乘都是成仙法,只不过是一个是佛陀度化众生,一个是大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萧云逸问道:“你可知道葬渊吗?” 顾温点头道:“据说是一个可以让人延长寿命的地方,里边埋着无数不想死的老怪物,一个个都是万年老腊肉。” 最后一句是何欢吐槽的,葬渊延长寿命只是延缓自身的寿命流失,在这个过程就像冷冻一样无法进行任何行动。他存在了一万年,可修为还会是进入之前的样子。 而这个过程寿命并非完全停滞的,进入葬渊大多数都是只是慢性死亡,这一过程最明显的就是肉体会干枯。 所以在修行界不太被人看好,许多人是抱着鄙夷的态度,宁死也不去当风干老腊肉。 “没错,这里面已经不知道埋了多少老怪物,几万载积累下来,冒出上百个大乘期都不奇怪。” 萧云逸又问道:“你可知道凡俗之中的蛊毒?” “略有所闻。” 话音刚落,顾温眸光微凝,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身有万魔,融一为仙其中的意思很明确,将一万个或者是代指数量很多的魔头融成一个就能够成仙。这也是为什么君衍有多个意识的缘故,也解释得通为什么卢婵对于君衍称呼不同。 因为她所面对的就是其中的一个意识。 但如今萧云逸一句蛊毒,好像又与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萧云逸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道:“葬渊是天魔法的道场,也是君衍长大的地方,从小到大他身上就被种下了无数魔头,他就是养蛊的罐子。当某一天万魔容一,天魔就会归来。” “所以你要我杀了仙人级别的天魔?” 顾温摸着下巴,这个事情明显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学个剑法接这么一个活不太划算。 就算不是强制性的,但沾上因果怎么办? “伱杀不死天魔,我只是想让你杀死爬出来的蛊虫,” 萧云逸摇头,更加详尽的解释道: “君衍压制不住体内的魔头就会出现类似被夺舍的状态,你只要杀一次,君衍就会恢复理智。” 顾温了然,顿时又感觉这个买卖很划算,他需要面对的不是天魔,而是一个老腊肉的意识。 并且这个的前提是他有能力,并非强制性的。 “我会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 萧云逸满意点头,他只需要顾温的一个承诺,哪怕是一个不具备强制性的承诺。 旁人或许不懂,如君衍、赤羽子之流对于顾温评价都很高,认为假以时日能够与他们站在同一水平。但萧云逸认为他们还是太低估了,一个修成剑道真解之人与三清道子是同一水平。 除非君衍能够压制体内万魔,赤羽子自身的体质问题,否则未来必然会跟顾温拉开差距。 如今三榜前五之间的底蕴都差不多,真正能拉开差距也只有成仙法。 顾温未来成就必然是天尊起步,而萧云逸也相信剑道真解不弱于其他成仙法。 “好了,我们进入正题吧。” 萧云逸显然不是一个很能闲聊的人,他让顾温自己盘坐于地,自己持剑在他身边画出一个圈,剑尖划过地板,一缕缕剑意泛起形成了一个剑阵。 他问道:“你如今佛道魔三剑学得如何?” 顾温回答道:“道剑六重,佛魔二剑各二重。” “那便先学魔剑吧,佛剑讲究势最为难学,反观魔剑只炼剑气,剑气有形故此更易理解。” 萧云逸说话间,一缕缕幽暗的剑气在顾温周身出现,犹如蝌蚪一般在虚空中漂浮。 一息为蜉蝣,二息凝为剑,一柔一刚变化有度,刚柔并济。 在延缓了上千倍的变化之中,顾温一边观摩剑气,一边自己也凝聚了一缕。 【魔剑三重,剑意初成,需八十载天髓而成】 【佛剑三重,剑势凝实,需一百载天髓而成】 佛魔二剑在第三重所需的天髓开始出现差异,其中有顾温在佛法方面天赋比较低的缘故,也有佛剑更难学的原因。 毕竟玄门功法还有郁华每天给自己补习,佛法是真找不出一个和尚来教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顾温凝聚出一缕与萧云逸相仿的剑意,可以自由变化形态。 【受萧云逸指点,魔剑剑法精进,减少十载天髓】 两个时辰,顾温能够稳定凝聚出第三重剑意。 【魔剑剑法再精进,减少十载天髓】 萧云逸眉头直跳,忍不住问道:“你学会了?” 虽然说一法通万法通,他道剑已经达到六重剑神之境,学习其他两剑快一点可以理解。但这未免也太快了,两个时辰就能够凝聚三重剑意。 哪怕还不足以突破,更无法应用到实战里,但他当初领悟佛道魔三剑也就这个速度。 而萧云逸折剑山剑法已经是法相之上,相当于玉清剑法第八重了。如今的顾温连剑道法相都没有,同样速度之下中间的差距就是天赋的差距。折剑山一年凝聚剑意算作天才,半年算作天骄,一个时辰算作传人,也就是萧云逸。 顾温谦虚道:“侥幸领悟。” 萧云逸则是称赞道:“你天赋很好,放折剑山也足以达到候补传人的水准。” 作为剑道第一天骄也不是无法接受他人比自己强,而且前期势头猛的天才很多,但他们可能只是在凝气方面资质高。 凝气可以靠时间去打磨,然而后续所涉及的意境、灵相、相法、神通就不是时间能够打磨出来的。 三个时辰,顾温已经能够一次性凝聚两道剑意。 【魔剑剑法精进,减少十载天髓】 【魔剑三重,剑意初成,需五十载天髓而成】 顾温没有急着离开,继续盘坐于地稳固境界,类似温故知新对于凝聚剑意的感觉还是需要多次复习的。 此时外边已经早上八九点,太阳高照,萧云逸已经在院落里忙活,他将浴桶搬出房间,随后将所有的肉球用灵火烧毁。 而君衍提着一条鲜活的江鱼与一些蔬菜瓜果回来,自顾自在厨房忙活起来,一直到顾温从入定中脱离,一顿午餐已经烧好了。 萧云逸坐在饭桌前已经开始夹菜,而君衍还在端菜上桌,模样像个家庭煮夫一样与他魔门传人身份很不符。 “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面对魔门传人的邀请,顾温也没有拒绝直接上桌吃饭,三人之间并没有聊太多正事,好似普通朋友聚餐。 顾温主动问起玉剑佛的事情,他没有透露郁华告诉他的佛魔之争。 萧云逸摇头道:“我与玉剑佛不太熟悉,不过她的剑我不喜欢,不像是剑,而是剑鞘。” “你真是练剑入魂了。”君衍吐槽道,随后饶有兴致的看着顾温,问道:“你是不是跟那个尼姑发生了些什么?” 顾温摇头否认道:“并没有,只是请教剑法不得。” “如此便好,最好离她远点。” 君衍说出了和郁华一样的话,随后开始说起了自己与玉剑佛的往事。 他与玉剑佛起源于一个老怪,前者是去找老怪学艺,靠着体内魔头的关系四处深造,而后者是去斩妖除魔的。君衍前脚刚刚出师,后脚玉剑佛就杀上门把整个魔道宗门都屠戮完了。 本来是刚好错过,但君衍想起来有些东西没拿,于是返回的路上撞上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追杀,玉剑佛对他的追杀几乎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如此也让君衍认为这是佛门用来对付魔门的兵器,通过某种秘法制造的疯子。 君衍眼神有些阴沉的说道:“这死尼姑每次都能找到我,要不是我有众多分身以及护命后手,早就被她杀了。” 对于玉剑佛他可谓是恨食血肉,无缘无故被追杀了这么多年,佛祖也要发火。 顾温默然,他大概知道其中缘由了。 按照郁华的说法,玉剑佛认为自己需要赎罪,而君衍身上有无数个魔头。斩妖除魔也是功德,跟噶韭菜一样,杀了一个又长一个出来。 小尼姑应该是把他当功德包了。 酒足饭饱之后,顾温并没有离开,反而顺势薅了一把君衍,让他与萧云逸一起教导自己剑法。 【受两位剑道天才教导,魔剑减去十载,三重所需天髓四十载】 只增加了十载,这并非两人水平不行,而是顾温察觉自己学习速度逐渐跟不上来。他越是接近突破的界限,就越发察觉其中的艰难。 并非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的,这个需要自己去慢慢磨,萧云逸可能就是这么被卡住的。 也就是该上天髓了。 —— 返回客栈。中途看了一场斗法,并未收获天髓。 但吃到了年轻天才们爱恨情仇的故事,一个看着憨厚老实的修士阻拦一个道门女天才与一个魔道修士结为道侣,看得出来前者是喜欢道门女天才的。 憨厚老实的修士说‘正邪不两立’,道门女天才说:‘师兄,相信我,他不一样’。 随后魔道修士与正道修士打了起来,女修士在下面喊你们不要再打了。 顾温发现一个规律,榜单五十名之前的天才发生爱情故事很常见。他也能够理解年轻人因为吊桥效应容易走到一起,但怎么能为了谈情说爱耽误了修行呢? 回到客栈,他发现客栈一楼已经乱成一团,三五个入世者站在门外,玉剑佛坐在角落,里边是提剑要酒的赤羽子。 “给我酒,快点!” “这几天的份额全给你了,剩下的都是顾温的。” “他?” 赤羽子微微清醒半分,扶着额头,道:“那我等他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 顾温站在外边没有马上进去,赤羽子的状态明显不对劲,额头冒汗,秀眉拧紧,神情好似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往日的锋芒毕露减弱许多,倒是多了几分柔弱。 握剑的手也在发抖,如果是其他人顾温会觉得是酒喝多了导致手抖,赤羽子作为修士还不至于被酒精毒害,剑道天才握不住剑问题非同一般。 他脑海里莫名想起来第一次碰上她的时候那一句‘没有酒喝我要死了’。 不会连赤羽子也带点大病吧? (本章完) 第108章 获得护命法宝 酒真君满脸苦笑,他自然是想给赤羽子酒的,但那些酒已经被顾温买下来,只是暂时放在自己这里保持。 而且耳边还传来海坤的声音:“还请道友不要给赤羽子酒,得让她稍微克制一下。” 克制什么啊?剑都要砍脑门上了。 他不清楚其中缘由,也不太想打听别人的隐秘。酒真君作为杂家真君,又是靠手艺吃饭的,生存准则跟丹师差不多。 只管炼丹,其他一律都不关他们的事情,如此才是生财之道。 如果哪天有比自己强的人拿剑抵着脑门,酒真君也是会毫无尊严的满足对方一切要求。他们就是修行界里的日子人,修行之余只管过日子。 不过从一开始酒真君就知道赤羽子并不好酒,顾温喝酒还能有口味要求,赤羽子就是只管灌。 这时,顾温从人群中走出来,因为他注意到赤羽子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酒真君如释重负,而赤羽子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抓住顾温肩膀,手劲很大,以至于他的衣服都被抓烂了。 赤羽子嗓音带着一丝丝哀求,道:“给我灵酒,没有那玩意儿我要死了。” 活脱脱一副酒瘾犯了的样子,但她一个六五道基、地榜第三的天骄会控制不住酒瘾? 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传音。 “我是御剑门护法,还请小友不要给她酒,其中缘由不方便解释,但这都是对她好。” 海坤? 顾温还记得这个声音,毕竟才过去一天时间,只是赤羽子找自己要酒,海坤让他不要给? 他毫不犹豫说道:“酒前辈,还请给我十坛通脉酒,要上品的。” 赤羽子拧紧的眉头微微一缓,露出一抹比较艰难的笑容道:“谢谢。” 一个是教他剑法的‘至亲好友’,一个是根本不熟的真君。管他出于什么理由,如果喝了这碗酒赤羽子就会死,那么海坤一定会下场阻拦。 如果只是在一旁劝告,明显就是不想背锅。但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天骄们的好朋友。 顾温已经属于人精,在人际关系上他从不奢求讨好所有人,只需要处理好与自己有利的关系即可。 十坛酒很快就被送到桌上,顾温坐在一旁看着赤羽子灌酒,是真正意义上的灌酒。只见喉咙动,比人头还大一圈的酒直接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五坛酒,肚子微微鼓起,随后浑身雾气,肚子又逐渐扁平下来。 “哈!” 赤羽子长舒一口气,道:“活过来了,终于活过来了。” 顾温试探性问道:“道友怎么了?” “无事,只是酒瘾犯了。” 赤羽子摆摆手,嘴上说没事往往事情都很大,但顾温没有深究,转头又请教起了剑法。 对方的剑法可以作用到佛剑之上,而顾温恰好佛剑进入第二重,才刚刚起步阶段,又能够薅到新的羊毛了。 剑法不同于道基,是有相当一部分是可以速成的,比如凝聚剑气,剑意,剑神。有了剑意就可以尝试凝聚剑意,有了剑意就可以尝试蜕变成剑神。 这个尝试的过程就是修行,而将下一步变为常态化就是突破。 尝试就如同做题存在着公式,请教是最为划算的。常态化就需要打磨了,或许用时间,或期望一朝悟道。 赤羽子从不吝啬,眼中泛着奇异的金光,笑道:“你以酒招待,我自然以剑相还。” 这一次并非飞剑传法,只见赤羽子手捏剑诀,食指与中指并联,一缕凝聚到极致的金光乍现,霎那间照得满堂尽是黄金色。 “去。” 赤羽子指尖轻轻一甩,金光飞射而出,贯入天边的晚霞,猛然炸裂一个百丈巨洞。 众人目光惊骇,无法理解刚刚的攻击。 顾温距离最近,他看得最真切,也是最无法理解的。 他所看到的是一缕法力凝聚成的剑气,剑气本身很简单,但法力好似磕了药一样极其凝萃,几乎要到了化为实质的地步。 听说过法力化气,法力化液,可从没有法力凝实的说法。 都结晶了。 赤羽子对着顾温打了个酒嗝,也不知真醉还是假醉,传音道:“九转金丹,神通化剑,你可见过?” “嘶!还请道友教我!” 顾温甭管是什么东西,一听名字就非常厉害,学就完事了。 他搜罗脑海中的玉清心法,第五重道基是补全金丹,圆满法是金丹达到六转,可没说有九转。 金丹一转就是强一倍,九转就是强九倍,但根据类似剑道真解理论,实际杀伤力非常大,能越级把老东西给抡死。 而且神通这东西是在法相之上的,玉清剑法九重才有神通!他昭烈枪神通如今才百分之三,之前还是千分算的。 赤羽子这次却摇头道:“御剑门不传之秘,我不能教你。” “可是成仙法?” “嗯。” 顾温见她点头顿时没有继续追问,但心底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搞到手了。 玉清心法都只是六转金丹,那赤羽子的九转金丹必然是成仙法导致的。每一样成仙法都是某一道的极致,御剑门是金丹之极致? 要是自己修行玉清道基,攻伐用剑道真解,法力方面再有九转金丹,这何愁不无敌? 随后赤羽子又给顾温开了一个飞剑剑法的小课堂,并且以法力凝聚一把金色小剑赠予顾温,每吸收一缕其中的剑气都能让剑法精进一分。换算一下就是佛剑的专属经验包,估摸着能有个三十载天髓。 —— 二楼,顾温刚刚走上去就被郁华叫到了房间。 此时老驴已经回来,它气喘吁吁躺在地上,驴鼻子喷着热气,许久没有停歇。 等顾温坐下,它才喘着气说道:“两位小祖宗,情况可能比想象中要差。我登上天柱山顶端,将消息从那里送出去,然后得到了道宗的回信。” 前段时间由于顾温表现出来的天赋,敖汤觉得这不应该只是护道人,顾温要是死了也是道宗一大损失。 而又因为成仙地常规手段是没办法实时通讯的,非常规可以将消息送出去,但敖汤觉得可能会被拦截。毕竟三清道宗如今可谓是举世皆敌,全天下都在盯着他们。 所以登上成仙地的入口,距离修行界最近的地方天柱山。 顾温很想知道天柱山在哪,更想知道有没有把宝物拿回来,可看敖汤凝重的神情不用猜也知道是坏消息。 “佛魔两教数十位大乘期,以及八位道境老怪物出世一同包围了道宗,这几乎已经是半个修行界的大能强者都到场了。” 郁华摇头道:“就凭借这些人还打不破道宗的护山大阵。” “但云渺他们也出不来了,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是云渺传音告诉我的。” 敖汤顿了顿,随后以传音的方式说道:“此次可能已经牵扯到仙人级别的存在,有仙人是不想看到擎苍复苏的。” 郁华眸光微沉问道:“天下还有活着的仙人?” 如果是仙人降临,她无法保证一定能胜出。她只是具备仙人之力,而不是货真价实的仙人。若是的话根本无需复活擎苍师祖,寻找不死药也不可能有人阻拦。 顾温第一次见郁华面露出凝重的神色,更加能体会到局势紧迫。 但他没有出声,如今他只是道基四重,在这种层次的事情上再足智多谋也无用。 敖汤回答道:“我不知道,云渺他们也不知道,但当年擎苍既然不知为何而死,那么必然有其他仙人参与其中。” “.” 郁华沉吟半响,最后却把目光放到了身边的顾温身上,问道:“伱觉得呢?” “我的意见不一定是正确的,我甚至不知道仙人具体有何种伟力。” 顾温摇头道,如今他表现得十分冷静已经可见心性极佳,再多就是能力范围之外了。 郁华说道:“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温稍加思索,道:“假设有其他仙人存在,并且要阻挠我们,但如今又不亲自下场。那么必然存在某种规则让他们无法下场,猛虎扑羊是不需要有所顾忌的。” “又或者擎苍师祖并非没有反抗的余地,我们实际上也是一只老虎。然而这些都只是猜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知道了又如何?” 超凡存在的世界,个体伟力归于个体,信息就显得无足轻重。 顾温不认为自己猜测错误有许多,不亲自下场把他们拍死就是有所顾忌,就是目前做不到,没有其他太复杂的理由。 但知道又如何? 不如老老实实继续找不死药。 “你说的对。”郁华点头,敖汤此时终于是不喘气了,道:“二祖宗,你的护命宝贝就在我兜里,你自己拿吧。” “被包围还能送出来?” 顾温面露惊讶,没想到宝物竟然还能送出来。 他走近老驴,蹲下身伸手到它腹部口袋,很快就摸出了一个琥珀色的珠子,上边沾了一些血迹。 顾温没有多想擦了擦,哈气又擦了擦,稀罕得很。 这可是道爷的保命宝贝! 之前看何欢他们一身保命手段早就眼馋坏了,可惜郁华本就无敌,根本不需要任何保命手段,所以也没有宝贝给他。 “华阳真君的师傅,一个大限将至的大乘期真君,他突围送出来的。” 敖汤忽然念出一个名字,顾温动作顿了顿,他记得这个名字。 当初郁华与他说过,就是他下令将自己仙缘移交给赵丰的。虽然当时仙缘本就已经在赵家那里,但给予赵丰名份的确实是华阳真君。 郁华告诉他这份因果,他未来依旧可以清算,至少需要华阳认错。没有什么迫不得已或其他理由,就是种因得果,恶果也得吞下去。 道宗能接纳顾温,变相也是承认了这份恶果。 顾温看着衣服上的血迹,问道:“这位前辈怎么样了?” “死了,神魂俱灭。” 敖汤的话让只有几两重的珠子瞬间重如泰山,价值一位大乘期性命的护命宝物。 顾温沉默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大能,甚至与自己有恩怨的大能为了他而死。 敖汤见状安慰道:“这是道宗的决定,也是那位老前辈自己的决定,你的价值比一个大乘期要高。你既然向道宗展示了天赋,那么道宗会给予你相应的厚待。” 郁华淡淡说道:“如果你能够筑道九九圆满,赔上一位天尊也值得。” 真正的天下第一宗门,容得下一个与三清掌教之一有仇的天骄,大不了最后顾温成为玉清天尊后与之打一场。 就是华阳被废了,那么道宗也会收获一个更厉害的天尊。 顾温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位前辈叫什么?” “道号青阳。” (本章完) 第109章 道宗以仙才待我 “九九道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敖汤习惯性不太相信,郁华瞥了它一眼,一如既往毒舌道:“护法如果面临三个大乘期强者暗杀,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如今的情况下道宗应该会马上给你立碑。” “我可是三朝天尊元老,连擎苍我都见过!” “那就风光上牌享受香火。” “.”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敖汤虽然嘴硬,但他知道如果换做是自己估计真的只能等死了。三清道宗不是不救它这个老东西,而是在危难时刻宗门冰冷的传承属性会选择未来。 也就是抛弃已经定型的老家伙,哪怕强如大乘期,也要让步给可能大乘期的天骄。 或许此刻道宗已经让三清道子蛰伏起来,如果真出什么事情了,往后还能再开山门。 同时道宗既然让青阳冒死送来宝物,说明云渺他们认为顾温比一个大乘期更重要。特别是在这个危难时刻,还有魄力为了一个天骄牺牲一个大乘期,其重视程度要更高一层。 难道道宗一众真君与云渺、华阳两位掌教天尊真的认为顾温能九九道基? 不可能! 敖汤第一次反应就是如此,它年纪有些大了,由于是龙族的缘故活了五六千岁,有着长寿种天然的顽固与一己之见。 它们见的人太多,许多时候纵使是天骄在它们眼里也是一种具备规律性的事物。人族什么年纪到什么境界算普通还是天才,亦或者天骄传人等等。 漫长的岁月中跳出几个怪物无法打破它们的认知,因为这是不可复刻的。 郁华见敖汤许久没有说话,微微歪了歪脑袋问道:“护法,你又自卑了吗?” “.” 敖汤转移话题道:“还是说说这个护命宝贝吧,免得二祖宗不会用。” 此时顾温已经将神念探入其中,珠子并未靠近,但也没有炼化的窍门。 炼化宝物就像开锁,一扇门再怎么厚也得有锁,而护命法宝只是一面铜墙铁壁,他甚至感觉不出任何灵性可言。 按理来说越是高级的器物,越是容易诞生灵性。许多炼器材料本身时间久了也能够诞生精怪,这是不可避免的。 但一个护命保身的法宝怎么可能没有器灵。 一旁敖汤看出他的疑惑,解答道:“护命法宝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以及给修为尚浅的天骄使用。哪怕是存在器灵也会默认消灵,如此更方便使用。” “原来如此,那要如何炼化?” “通过特殊的法门进行滴血认主。” 来了,经典的修仙环节。 顾温精神一震,之前炼器就跟头发穿针孔一样乏味。人都是惰性的,针线活搞多了总是想上纺织机。 “来,我教你怎么炼化,每个护命法宝都有独一无二的法门炼化,并且有次数限制。” 敖汤一道神念传入,内容是一道只为了炼化护命法宝的法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显然是修仙式秘密。 顾温默念此法诀,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落到琥珀色的珠子上瞬间融入其中,随后珠子化作清气从鼻孔钻入顾温体内。 眨眼间,气海之中多了一颗珠子,颜色变成了清玉色。 一缕细微的联系传来,其中夹着关于宝物的讯息。 【琉命珠,可抵达大乘期攻击九百次,道境强者全力出手九次】 道境强者九次,也就是狗皇帝杀自己至少需要九次下。而其中全力二字值得深思,例如自己全力出手用剑道真解只能挥十剑,考虑后续不至于晕过去最好是八次,九次已经是极限。 如果道君皇帝也是如此,那么单纯是这个珠子就能让他打不死自己,独自一人至少能捡回一条命。 而寻常真君根本拿自己没办法。 又一道讯息传来:【身受重伤或即将受致命伤起效,神魂受伤起效,除此之外无用】 好吧,很合理。 顾温刚刚还想说无敌了,如今看来只是小命保住了。不至于离开郁华太远就担心被人打死,而他也不可能为了享受这个护命法宝去挨打。 并且这只是暂时安全,要是被囚禁起来慢慢熬死怎么办? 不过真到了这一步,估计郁华也死了,顾温再被抓住什么宝贝也于事无补。这是用来拖延时间,让郁华与敖汤有机会救自己的。 “如何,让老夫看看道宗给伱的是什么东西。” 敖汤好奇的将头伸过来,由于护命法宝的特殊性,它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件宝贝。 顾温将其中的一缕讯息传递给二人,敖汤顿时双目瞪大,惊呼道:“竟然是这东西,云渺他们对你的期望不会真是九九道基圆满吧?” 之前它只是猜测,如今看来道宗可能真把顾温当九重圆满道基培养了。 连郁华也少见露出惊讶,道:“琉命珠,算是道宗最上乘的宝贝之一,只是为什么是它?” 顾温疑惑问道:“琉命珠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是三清道宗入山大门上的宝珠,每次有新弟子入山都要拜一下。” 郁华脸上出现些许追忆,道:“那年师父领我入山门的时候指着琉命珠让我拜,告诉我这是道宗开山之物。” 一旁老驴补充道:“琉命珠并非道宗最好的宝贝,但它却是最特别的,因为这是当年擎苍年轻时的护命法宝。” “三清并非擎苍立下,但三清道宗却是擎苍整合的。” 顾温顿时懂了,这是拿开国国旗给自己裹着了,只是这样未免有点太好了? 他道:“这未免有些太重了,其实随便拿一个法宝给我就好。” 在汴京的五年已经让他习惯靠自己,完全忘记了依靠是什么感觉,郁华是第一个让自己有依靠感的。但她可以是特殊,如今却多了一群素未谋面的长辈。 让一个大乘期拼命突围,又给予了琉命珠。 这种被人寄予厚望的感觉过于沉重,就好似前世上学面对父母,要是学不好就有种负罪感。 礼越重,人情越难还,恐怕以后不太可能跟道宗切割。 但要说自己是否抗拒,他并不讨厌,毕竟是给自己送护命保身的法宝。顾温反而觉得道宗高层都很聪明,极其懂得收买人心。 殊荣二字最能收买人心。 敖汤深以为然道:“确实,又不是没有其他同级别的宝贝,突然拿这东西给你不是架在火上烤吗?要是以后三清道子见了,不服气咋整?” 三清道子都没能求到这东西护命,如今却给了顾温这个还没进宗门修行过的护道人。或许存在一定补偿因素,但也不应该拿这东西来。 郁华本想反驳,你个大乘期老龙比云渺天尊看得明白? 然而话到嘴巴,她忽然察觉一抹气息,与自己九九圆满道基同级别的气息,从顾温身上弥漫开来。敖汤还不自知安慰道:“二祖宗你就当上面糊涂了,别有太大压力,或许这东西当年就是打算给郁华的,如今她不要,顺手就给你了。” 有时候压力太大不是好事,敖汤不希望这份明显高出顾温水平的希望压垮他。 顾温问道:“是啊,礼重难还,敖前辈还能传讯回去吗?” 敖汤摇头回答:“怎么可能还回去,你就拿着吧,没事的。” “不,我只是想问能不能告知道宗一件事情。” 一缕微风吹拂而来,端坐呆愣木讷的尼姑忽然抬起头来,背对皎月一手撑着下巴的天女面带微笑,化为驴身的真龙目光凝固。 顾温摊开手,一缕璀璨的剑光凝聚掌心,剑似白雾,包罗万象,好似天地剑法之源头。 “道宗以仙才待我,我必以仙才报之。三十六成仙法,剑道真解我已练成。” 展示天赋是为了拿到宝物,如今再度展示既是回应,也是为自己争取更高的地位。 道宗之风气尚才所以展示,反之就自己藏着。 “啊?啊?啊?” 许久,一直到剑道真解凝聚的剑光消失,敖汤依呆若木鸡,它一瞬间无法明白顾温为什么能练成剑道真解。 这可是天地第一剑法,万剑本源头,多少年来无数折剑山大能为其疯魔。以至于都成了一种惯例,每一代折剑山都存在一个剑疯子告诫门人不要去追寻剑道真解。 这么多代折剑山天骄没有人练成,如今给他顾温一个折剑山山门都没见过的人练成了? 这简直比练成玉清道基九重圆满还让他震撼,这意味着顾温同时练了两门成仙法。 护法自卑过头了。 郁华都不太忍心继续打击敖汤,代替它回答顾温:“如今再去一趟天柱山不值得,但有一个方法你可以试试。” “何法?” “登天泉山,也登地榜前三。” —— 顾温回到房间,内视琉命珠了许久,缓缓说道:“地榜前三有些难啊。” 现在的地榜第三是赤羽子,只论实力现在的自己短时间内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但剑道真解二重能比得上吗? 赤羽子疑似身具九转金丹,同样是一个成仙法。 仅仅凭借剑道真解二重估计不行,至少还需要加上其他的。顾温记得卢婵能排到第五是因为幻术,丹道,阵法三样顶尖,而他也能够效仿。 但不能凭借剑道真解击败她,不如位居第四。 顾温服用丹药盘坐入定,内视气海。 命格如苍宙般笼罩一切,天髓与帝浆在其中交织,玉清道基神山屹立,三剑共存衍生剑道真解,唯一的赤龙法相与琉命珠盘旋。 丹药所化的浑厚药力就好似细雨一般滋润气海中的一切,道基,佛道魔三剑,赤龙法相都有细微提升。 这就是成仙地的非同一般,只要有丹药无论是谁都能快速的提升修为,扩展上限,乃至是孕育法相。 忽然赤龙法相发生一丝异变,原本暗淡的龙瞳之中多了一分灵性,无需顾温驱使自主仰天长吟。 嘤! 顾温眉头微皱,怎么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过于娇气了? 你可是杀道法相啊! 赤龙法相十丈身躯朝他飞来,龙首蹭了蹭顾温,一缕极其微弱的灵性传来。 法相具备灵性很正常,之前没有是因为顾温领悟的太早了。 顾温手扶在龙首上,眼中万千杀气涌现,只闻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席卷气海。 他满意点头道:“如此才对。” 杀气一收,赤龙法相好像嗓子被掐住一样:“嗷呜~” “.“ 顾温决定在赤龙法相成熟之前,都不让它在外边随便乱叫,好歹是一个杀道法相,怎能是一个嘤嘤怪。 应该是刚刚诞生灵性的缘故,再养养就能一声龙吟震天动地了。 忽然赤龙法相再度传来一缕念头,它抬头望着天上帝浆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帝浆本身是应用在器灵身上的,难不成法相也算作其中? 顾温有些疑惑,随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念头一动一载帝浆所化的河流涌来,赤龙张嘴一口吞没。 顷刻间法相增长,神通凝聚! 【赤龙法相十一丈身,神通百分之四】 赤龙法相长了三米,神通直接从千分之三变成百分之四! 顾温精神大震,道:“帝浆作用在意象上?” 器灵,灵相,法相,神通都是不属于生灵,都是某种凝聚出的灵性。而往往这些灵性并非按部就班修行就能精进的,才高者一朝悟道抵得上别人千年积累。 神通更是其中最难修行的,顾温目前唯一能想到修行赤龙法相神通的就只有厮杀。 但厮杀并非时时刻刻有的,他也不是战斗狂,比起去厮杀不如跟着郁华找不死药来得有好处。要是找到了还能收获一个仙人背景,再借仙人之力杀了狗皇帝,享受全天下的灵药。 帝浆能够提升法相对于顾温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意象之上是灵相,灵相之上是法相,法相圆满为神通。 神通就是修士最强大的攻伐手段,也是天尊的标准。神通唯有神通能够抗衡,没有神通无法称之为天尊。 他甚至觉得玉剑佛法相上的六把剑就是神通所化,以及赤羽子给他展示的金色剑光。 以及法相的大小,如果自己有足够多的帝浆,能否凝聚出千丈法相?正好剑池就是一个巨大的帝浆池,全喝了不就天下无敌了? 到时候赤羽子这个酒蒙子拿什么跟自己比? 顾温压下思绪,他打算将所有帝浆供养三剑,而赤龙得稍稍延后一段时间。 忽然突发奇想,他将一载天髓注入琉命珠之中。 【可抵达大乘期攻击九百零十次,道境强者全力出手九次】 一载帝浆就能抵达十次攻击? 无敌了!道爷我无敌了! 谁家保命法宝能无需续杯的? 顾温觉得现在跑下去,给小尼姑脑门两巴掌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心念一动,剩余十九载帝浆全部注入琉命珠,法相或许很重要,但保命手段含糊不得。 【可抵达大乘期攻击一千一百次,道境强者全力出手十一次】 (本章完) 第110章三剑皆碎,折剑极意。 三日之后,距离天泉山开始还差十日 顾温彻底炼化完最后一批丹药,以及赤羽子给予的法力晶体剑气。 丹药炼化获得五十载天髓,加上之前是十载就是六十载。佛魔二剑由于请教对象差异,逐渐拉开了一个较大的差距。 【天髓六十载】 【佛剑第三重所需天髓七十载】 【魔剑第三重所需天髓四十载】 【玉剑法相需八十载而成】 顾温看着二剑许久,决定还是再去薅一下萧云逸更好,一直压到十载天髓是最理想的,哪怕不行也要压到三十载天髓。 如此六十载天髓炼化两剑突破剑道真解第三重,其折扣下来的天髓到玉剑法相上。 玉剑法相原本需要一百六十载天髓,每百分之三十折扣就是四十八载天髓。但由于其中存在一些无法量化因素,顾温一般是视为十载天髓。 玉剑法相实际只需要大约四十载天髓。 ‘酒真君那还要五十坛灵酒,但这玩意儿消化起来有点难。’ 顾温有些头疼,他忽然发现天髓好像不太够了,硬着头皮喝酒能筹齐。 但喝灵酒基本是必醉的,不像丹药一样炼化药性还能去请教其他人剑法。他也不是赤羽子这种酒蒙子,一天喝个八坛就受不了了。 忽然一点灵光闪过,顾温从入定之中脱离,下一楼询问了一下掌柜日起。 八月三十,明天就是九月初一。 也就是那棵神树的朋友费来了! 次日一早,顾温就拉着郁华下楼,随处找了一个颗榕树下坐着。 郁华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吃灵果?” “比丹药与许多灵药好吃。” 顾温如实回答,他喜欢的是天髓,但不妨碍他觉得灵果确实好吃。 无论是药果,还是地药珠,或者是各种丹药,那味道基本是极其刺激的。就跟喝中药一样,只是顾温修行后忍耐能力直线上升服用起来没有那么艰难。 但不怕苦不代表喜好吃苦,他平时就喜欢找郁华讨要丸吃。 扑通。 上方传来异响,三颗灵果落下。 顾温接住两颗,郁华接住了一颗。 前者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后者端摩着灵果,小小地啃了一口,道:“如果你喜欢的是这个果子的药性,去了修行界可能就找不到了,但如果是味道的话有比这更好的。” 顾温塞得两边脸颊像只松鼠,含糊不清的问道:“什么更好的?” “百果宴,这是修行界第一炼丹宗门仙药园举办的宴会,百年一次接待金丹以上的大修士。根据修为高低,从金丹吃十年灵果,到大乘吃五百年灵果。” 郁华回答道,随后将手里的果子递给顾温,她只是想尝尝味道,并不需要里边的药力。 顾温三口一个果子,三两下啃完,意犹未尽道: “那以后我们去瞅瞅,是不是免费的?” 郁华轻笑道:“自然不是,不过如果你是玉清天尊就不需要了,天尊光临是他们的荣幸,不拿出千年灵果招待都是他们没尽到礼数。” “如此甚好。” 顾温望天,陷入了短暂的幻想,他越发想看看天外天到底是何种风采。 百果园,那岂不是跟蟠桃宴一样? 【天髓八十载】 命格传来的讯息让顾温回过神来,而一道白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玉剑佛从远处走来,站在他们身边伸出手来,一颗灵果落下,嗓音空灵问道:“伱要这个吗?” 顾温确认再三,这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小尼姑确实是看着自己,道:“你要给我?” 难不成所谓的缘法来了? “嗯。”玉剑佛微微点头,道:“小僧想用这个换你一缕剑气,剑道真解的剑气。” 一颗价值十载天髓的灵果换一缕剑气? 顾温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天底下还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他知道剑道真解特殊,但更清楚天髓的价值和自己有多少剑气。 剑气这东西就跟头发一样是能长出来的,这一缕剑气假设是自己法力的百分之一,他一天功夫就能够筹齐命格所需的天髓了。 物以稀为贵没错,但这个贵不是死捂着,要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才是好东西。 至于玉剑佛会不会因此也领悟了剑道真解不在顾温考虑范围,这也是一个非常愚蠢而小气的问题。因为单靠一缕剑气就能领悟的天才,她不会因为自己不给而领悟不了。 玉剑佛真有这个本事,他也乐意卖个人情。 不对,这个人情有用吗? 顾温忽然想起这个小尼姑不是个正常人,可能这次交易结束后就就忘记自己了。 他问道:“只是一颗?” 玉剑佛如琉璃般纯净的眼眸透露出疑惑,回答道:“可小僧只有这颗灵果。” “你以后每个月都有一颗灵果,不如全给我吧?” 顾温狮子大开口道,如果是正常人他不会这样,但考虑到小尼姑的特殊性需要一些溢价。 一锤子不欠人情的买卖。 玉剑佛毫不犹豫点头道:“善。” 顾温指尖凝聚一缕剑气,玉剑佛微微张嘴吸入腹中。如此举动让顾温吓得想收回来,这跟吞刀片有什么区别,但一切已经迟了。 只见玉剑佛闷哼一声,一抹鲜血从嘴角流出,脸上却露出满足之色,好似有受虐倾向一样。 ‘这天骄人均带点大病。’ 顾温扯了扯嘴角,问道:“你要这剑气就的想吞下去?” “小僧来此便是为了寻求剑道真解的,你的剑还不够。” 玉剑佛如此笃定着,随后自顾自转身离开。 独自一人没入茫茫红尘之中。 她这是想通过剑道真解求死? 顾温一边啃着灵果,一边思索着对方用意,同时还注意命格传来的讯息。 【天髓九十载】 若是其他人顾温只会觉得是神经病,但玉剑佛可能连寻死的主观念头都没有。 佛魔两尊大神争斗的躯壳,诞生便是为了赎罪,为了不属于自己罪孽连自我都无法留存。 “她这是在找死吗?” “是,但也不是。” 郁华摇头回答道:“她不是深陷囹圄,而是以凡人之力抗衡了两尊仙人。如果她能斩去自己,我会为她感到骄傲。” “是我目光短浅了。” 顾温收敛心绪,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道:“她来此是寻找剑道真解,可萧云逸没有练成,我也并非一开始练成,玉剑佛是如何笃定这里存在剑道真解的?” “因为真正的剑道真解一直在天泉山。” 郁华望向青山,青山高万丈通天彻地,一层层云冠围绕着山体,好似一把天剑贯入天穹。“里边有一把仙剑,天地唯一的一把仙剑,也不知能不能一窥真容。” —— 距离天泉山开始还差三日。 这段时间顾温过着三地一线的修行生活,一三六找赤羽子,二四五找萧云逸。 前者学佛剑,将天髓压到了五十载,然后逐渐慢下来。顾温猜测是由于御剑门之法讲究势,但它不讲佛法。 期间顾温还发现赤羽子很不对劲,喝酒喜欢吃点玄重铁当下酒菜,这可是堪比灵宝硬度的炼器材料。在她那口白牙下嘎嘣脆,简直跟生一样。 还有赤羽子时不时还会吃点灵剑,也不知是不是九转金丹都需要这么炼的。 顾温没有询问,只是请教剑法。 后者学魔剑,萧云逸虽然是个木头,但教导能力比其他人要出众,还有他的好基友君衍一旁辅佐,魔剑进展最为迅速。 第三重所需的天髓压到了二十载,越到后面天髓减少得越慢。 萧云逸好似也注意到这一点,今天顾温去找到他没有再教导剑法,反而带他来了天泉山脚下。 洛都城外百里,一座通天彻地的神山屹立,天泉山脚弥漫着厚厚的雾气。 无数凡人在下边进进出出,所有进去的人大约几分钟后又走了出来。 阵法? 顾温察觉到了这层雾气的本质。 萧云逸带着他走进其中,视线范围下降到三米,时不时有凡人的身影擦肩而过。而脚下方位在不断变化,东南西北在不断颠倒。 并非幻阵,而是一个涉及空间的阵法。 跟着在萧云逸身后,明明只走了几十步,却在眨眼间穿过了迷雾。 一个古朴的山门出现,剑锋似的字样刻在上边。 【折剑山】 而上边是一条青石道路,一路延伸至半山腰,顾温眼力可达六里,隐约可以看到洗剑池的字样。 萧云逸道:“你要不要走走看?” “现在上去岂不是偷跑了?” 顾温说话间已经走了上去,显然他并不抗拒偷跑,反而有点跃跃欲试。 萧云逸有些无语,这就是为什么他之前觉得顾温不像是练剑之才的原因,这人太圆滑了。 但偏偏是这么圆滑的人却练成了剑道真解,难道是他们折剑山的理念错了? 此时顾温踏上第一步台阶,一丝丝沉重感传遍全身,体内三剑微微鸣动。 随后一步步往上走,每一台阶沉重感都有细微的增强,朴实无华却最考验功底。 第一百个台阶,两百,三百,四百,五百,六百. 一直到第八千个台阶,顾温已经满头大汗,但依旧还有余力存在。 “其实上去也无用,剑池都没打开。” 一旁萧云逸风轻云淡,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的道基并不比顾温强多少,但此刻差距无比巨大。 “你耍我呢?” 顾温累得气喘吁吁,本以为是偷跑他才哼哧哼哧上来的。 萧云逸说道:“但万剑道对于你的剑法修行有益,或许能让你有所突破。” 话音刚落,本来还有些怨言的顾温顿时闭嘴,,埋头继续往上走,哪怕一步比一步艰难。 有天髓道爷我就不怕苦。 萧云逸面露惊讶,回忆起关于顾温的记忆,好似在狂徒的名声之外。 顾温就是一直在埋头修行,到处追着别人请教剑法,哪怕被文剑赶出家门隔日也能带着礼物赔笑。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剑心,求道之心? 一路至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顾温气喘如牛地扶着刻有【洗剑池】字样的巨石,前方是大约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白玉石平台,尽头是爬满藤蔓紧闭的大门。 里边应该就是洗剑池。 但无论如何顾温都抬不起脚,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至少要有剑道法相的缘故。 一抹翠绿映入眼帘,柳树笼罩顾温,身上万钧压力顿时被卸掉。 萧云逸伸出手来道:“不用强求,你缺的只是时间,现在受伤了不值得。” 顾温也没有矫情,握住对方的手一步踏上平台,随后如释重负倒地喘气。 【佛剑,减去五载天髓,三重所需四十五载天髓而成】 【魔剑,减去五载天髓,三重所需十五载天髓而成】 ‘也算是赚了。’ 顾温转头看向萧云逸,公子如玉,气质如剑,望着洗剑池出神。 他笑道:“怎么?害怕争不过赤羽子他们?” 以目前的情况,萧云逸也就能跟自己争,但对上玉剑佛他们毫无胜算。 萧云逸摇头道:“我只是争不过你,他们之剑道比不过我,我若是想顷刻间他们的剑在我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你个萧木头也这么狂的吗? 顾温眨了眨眼,他还没低情商到去揭穿对方,要是他真可以怎么办。 他道:“我怎么比得过你,我要是比得过你,你得喊我前辈了。” “剑道真解。”萧云逸转头直视顾温,冷峻如剑雕般的脸庞一如既往认真严肃,“若我不得剑道真解,你超越我是迟早的。” 顾温没有反驳,半撑起身子,似开玩笑问道:“我教你如何?” 一缕似白雾的剑气凝聚,大大方方摆在萧云逸面前,他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囚禁。 “你就不怕我学会了,再无超越我的可能?” “我既然能教你,自然不怕你超越,若是真超越了,我只要一个请求。” 顾温露出洒脱至极的笑容,以至于让萧云逸将目光从剑道真解上边挣脱。 “到时候你再教我,就这么简单。” 萧云逸愣然许久,随后竟露出一抹浅笑,摇头道:“剑道真解是教不会的,不过我大概知道我与你的差距了。” 向道之心,求道之心,这就是他与顾温的差距。 剑道真解并非剑,而是道。 而这一点并非明悟就能拥有的,萧云逸做不到像顾温一样不耻下问,做不到为了修行任何事情都可以接受。 “顾温,我不练三剑了。” 萧云逸轻声说道,随后气息猛然暴涨,不断从攀升。 五重道基,五重道基圆满,六重道基,六重道基圆满! 三剑皆碎,折剑极意。 这才是折剑山之法,也是宗门一开始给萧云逸安排的道路,只是他一直死握着不放。 他握剑向天,一剑劈去千丈剑光照得洛水如银河。 “你如今是天下第一剑,而我现在是暂时的天下第一。我现在能让你的剑法更上一层楼,届时希望你能让我见识一下剑道真解之威。” 顾温一脸懵逼,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开了? (本章完) 第111章天泉山剑池开启 傍晚,一转眼太阳落山。 一缕凉风吹过剑身,一直延伸至剑锋之上,距离顾温脖子只有一寸之差。 萧云逸冷冷说道:“你又输了。” 【佛剑三重,受折剑真意启发,减去天髓二十载,需二十五载而成】 【魔剑三重,受折剑真意启发,减去天髓五载,需十载天髓而成】 【玉剑法相,受折剑真意启发,减去天髓四十载,需四十载天髓而成】 这不是废话吗?道基六重圆满打我道基四重。 顾温内心吐槽,不过看在海量的天髓折扣下,他没有过多抱怨。 内视了一下枯竭的法力,他摆摆手说道:“不练了,不练了,练剑一事在精不在多。” “你这话放折剑山是会被传法长老惩罚的。” 萧云逸收剑,没有对于顾温过于苛求,因为对方所取得的成绩远超自己想象。 他不知顾温具备命格一事,萧云逸却能感知到顾温的剑法在稳步持续上升。起步快是天才常态,突破同样快就非天骄所为。 萧云逸在每一重功法最起步阶段,他的修行速度比顾温快三倍不止,一些大乘期的剑法他甚至看一眼就能够掌握前三重。 因为剑法殊途同归,发力、法诀、凝剑、御剑、剑意等等越往高处走,最大的差别只在于法相神通二者。 更因为他如果没有此等天资,就不可能成为折剑山乃至当代第一天骄。 但萧云逸做不到顾温那样,突破速度与修行速度持平。他反而会被卡住,三剑法相就卡了他一年之久。 要说哪里奇怪萧云逸又说不出来,因为顾温并非如灌顶一样一步登天,只是没有瓶颈的快速精进修为。 顾温诧异道:“我都法力枯竭了,这种情况再练不就受伤了?” 修行不是习武,招式与发力技巧已经不重要,更多看的是对于法力与法诀的应用,没法力了还练什么? “每年练剑而死的折剑山弟子不在少数,大部分人是没有你的求道之心的,他们的坚持只是已经付出不想放弃。甚至有些人只是在享受长辈的夸奖,故作一副努力练剑模样。” 萧云逸话音一转,道:“但死命练总是有用的,至少能让弟子提升一个小境界。” 并非每个人都是天才,修行界也不乏大器晚成者,宗门更需要大量中下层弟子维系。 否则招收弟子,管理灵田,凡俗城池等等事情, “沉没成本和假努力吗?” “很精妙的概况,伱应该没进过三清山山门吧?” 萧云逸忽然问起,顾温笑道:“我就一个井底之蛙,从未去过天外天,何况是去三清山?” “那你出去后要不要来我折剑山,我们将以传人之礼相待。” 话音刚落,冥冥之中一股寒意爬上额头,萧云逸四处张望不见踪影,心中忽有明悟。 现今洛水有如此实力的,恐怕也就那位道门天女了,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看得如此紧。 莫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这里? 顾温摇头道:“你要是早说个一个月,我说不定真心动了,我还是去三清山讨个玉清天尊之位吧。” 他不抗拒加入宗门,甚至比较倾向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若要说选什么宗门,那自然是三清道宗,师出同源又有关系在,道宗行事作风也不差。 天下第一宗门不去,去人生地不熟的折剑山干什么? 萧云逸颇为遗憾,但也不敢再多劝,望了一眼已经完全落山的太阳,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 回到客栈,顾温明显感觉到角落的小尼姑向自己投来目光,但他没有理会直接上楼去找郁华,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此前他没有问是因为避讳,顾温不可能直接去问萧云逸练的是什么功法,这就好比如在大街上盘问别人的银行卡号与存款。 郁华静静翻看着书,听闻萧云逸连破三关并不惊讶,头也不抬说道: “折剑山镇山之法并非剑道真解,剑尊也并非只有剑道真解,他还有另一个法门折剑法。” 顾温问道:“这种法门可以让人快速突破?” “并不可以,萧云逸之所以能连破三重是因为他底子过于深厚。” 郁华放下手中的书籍,开始认真给顾温讲解折剑山法门。 “折剑法顾名思义就是将学会的剑法折断,作为自己剑道的养分。所以折剑山弟子会修行许多剑法,然后再一一折断化作养分。你可以把这些学会的剑法当做另一种修为,它们之间只是进行了转化。” 可以将修行的剑法转化为修为?那我学了岂不是能够更快效率的将天髓转化成为修为? 顾温脑海中不免冒出这么一个想法,随后他又警觉其中可能存在的坏处。 世界上不存在修行又快又好的功法。 “那么代价是什么?” 郁华回答道:“你的剑道必须超越被折断的剑法,而又不能是一开始就超越。” 果然有其困难之处,如此看来我是没办法修行折剑法了。 顾温了然,也颇为遗憾,这天底下已经没有比剑道真解更好的剑法了。 就是存在他也不可能费大力气去学会,然后折断化作养分,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修行道基。 忽然他注意到一个问题,道:“所以萧云逸的剑道已经超越了佛道魔三剑?” “只超越了前面六重,他将佛道魔三剑前六重折断,才有了一步三重天的境界。而且他原本就是当代第一,只是走火入魔被耽搁了。” 郁华更正道,而顾温在逐渐理清楚前因后果,也能够明白为什么萧云逸能一步三重天了。 这不是开挂,也不是嗑药,而是他本身就已经积累到了这一步。 “如此看来,那天泉山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了。萧云逸或许能够夺得头筹,力压所有人重回巅峰。” 顾温摸着下巴,忽然觉得有一些看头了,被所有人拳打脚踢许久的萧云逸龙王归来。 而他自然是不合掺和战斗的,从一开始只是负责带郁华上去。 如今自己四重道基,其他人人均六重道基起步,一个个都是拳打真君去,脚踢天才的怪物。 “无论如何他已经不如你,只是一个失败者。剑法一道,剑道真解一出无人能敌。” 郁华一如既往对他人的毒舌,而她的判断极少出错。 萧云逸本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他相信的是剑道真解,而她则是相信顾温。 “你且去修行吧,还有三天天泉山就开启了,或许可以一睹仙剑之风采。” 连郁华都有些期待起来,这可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仙剑。 顾温则摸着下巴,在想仙剑看一眼能减少多少天髓。 既然是一剑可当作仙人的存在,那么会不会有就是看一眼也能剑法大进之功效? —— 夜半,顾温入定修行。 萧云逸不知是真的呆,还是为剑痴狂,他对于顾温的教导从未有半点保留。从剑法所需天髓的减少可知,若是有所保留的话,不可能减少那么多。因为此前顾温去薅其他人的羊毛时,许多人都只能薅下一载,再多问他们必然支支吾吾搪塞。 反而是萧云逸、兰永宁、赤羽子、君衍等顶尖天骄毫无保留,因为他们有相信不怕被别人学习超越。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超越,他们也不会被称之为当代最强。 例如赤羽子的御剑之法,兰永宁的以笔墨化剑,君衍的剑气化万千。 顾温所学都只是触类旁通,从未想过偷学对方法门。他请教只是请教,只是借鉴学习优秀者,最终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无敌路。 内视佛道魔三剑,以及天髓。 【天髓九十载】 佛剑所需二十五载,魔剑所需十载,而玉剑法相所需四十载。 总共加起来完全足够练成剑道真解第三重与玉剑法相,并且大概率会剩下几十载天髓,顾温下个月再攒一攒神树朋友费就可以练出元神。 四重圆满,剑道真解,打个人榜第五应该没问题。 再往上顾温觉得就得六重道基了,赤羽子这些人都不差,某些方面比自己强太多了,本身也都有修行成仙法。 “剑道真解,三日之后且试剑鸣。” 首先是魔剑,凝剑之极致,剑道之最坚。 十载天髓落下,幽暗的魔剑之相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魔剑之剑意显现。 二十五载天髓落下,佛光广大,佛剑剑意显现,其中夹杂着细微的念经声。 【魔剑三重,剑意初现】 【佛剑三重,剑意初现】 佛道魔三剑再度汇聚,将剑道真解推向更一重。 嗡! 幽暗渐明的剑气荡开,无形无相之剑微微壮大。 一缕缕讯息落下,顾温好似看到了天地万千剑法,此刻他想随时可以创造出堪比玄明枪的剑法,只需一念间即可开创筑基之极致的功法。 往上感应,金丹,元婴也不过费一些时间。 但这些都只是从剑道真解之中切割出来的边角料,将本就完美的剑法拆分。常理而言自己开创出的功法肯定要比别人的好,但在剑道真解这里一切剑法都是残缺。 【剑道真解三重】 如此前一样,剑道真解并没有具体的变化,更没有具体招式。 只是非常朴实无华的威力提升十五倍,而消耗又是十倍时期的两倍,也就是说他如今法力只够挥两剑。 看起来好像把上一重的消耗减少抵消了,但顾温觉得这无疑是赚的。因为从来没有一个法门,能够在数值上进行一种简单的乘法。 哪怕是玉清剑诀的心剑、剑意、剑神等等,都只是让攻击手段发生变化,让剑气更加凝实,让剑法拥有神韵。但从头到尾都不会说威力几何,最终都要看自身高度。 练气期就是拥有法相的一剑,比不上金丹期随手挥出的剑气。剑道真解也需要看底蕴,但练气期的剑道真解是可以杀金丹的。 而往往现实斗法是不存在这么大差距的,同阶斗法拥有剑道真解就是无可匹敌。你纵使有万千剑法,你抵不过剑道本源之法。 这对于苦练剑法的剑修而言是绝望的,也是为何折剑山历代都有为其疯魔者。 顾温目光从剑道真解上挪开,落到了玉清剑诀之上。 【玉剑法相,受剑道真解启发减去三十载天髓,需十载天髓】 这段时间抹下脸面去求人指点,为的就是这个剑道法相,或许对于如今的时间作用已经不大。但有些东西意义大于作用,并非每一个举动都需要抱有功利性。 顾温虽为商贾出身,行商营生好利,但他又从不以功利为人。步履在龙桥纸醉金迷之间,他没有沉溺其中,见多了尔虞我诈,他并不认为举世皆恶。 故此他会追寻一些非同寻常之物,既是士为知己者死。 江富贵信他所以能安居南水,将来顾温也必将许他一生荣华富贵。 郁华信他所以顾温走出了汴京,去争一个人杰第一,地才绝顶。 今日道宗信他,顾温会对得起他讨要的仙才待遇。 “不过是万剑齐鸣,剑道法相。” 顾温沉心静气,身心完全沉入玉剑之中。 并非所有功法都需要依靠天髓,剑道真解绝非只是威力上的提升。 杀伐只是表象,更多是在于道,在于剑道。 曾经他见玉清剑诀如青天白日,一介凡夫俗子初得仙家剑诀乐不笼嘴。 如今玉剑法相见我,如穹宇纤尘窥见大日。 一呼一吸间,法相初现。 洛都一白一黑间,法相凝实。 如此两天两夜过去,城中天骄已经踏空离开前往折剑山,郁华还在不急不缓翻看话本,一旁老驴有些着急,时不时张望着外边。 他就好似进京赶考的书生父母,永远都在担心。 如今已经到了约定的集合时间,明日太阳升起天泉山就开启了。到这个时候顾温还没结束修行,如何让人不担心呢。 一直至夜晚,隔壁依旧没有动静,敖汤有些沉不住气了,道:“不过去看看情况吗?” “不需要。” “可是还有三个时辰剑池就开启了。” “嗯。” 嗯什么啊!?要是不死药被人提前拿走怎么办? 敖汤很急,但如今他已经不是话事人,怎么行动全看面前这位小祖宗。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随后顾温推门而入,郁华也恰好放下手中书籍。 “可以了。” “走吧。” 天空下起细雨,街道上已经有零零散散起床收拾店铺准备营生的百姓。 顾温与郁华二人走在街道上,雨水落下自动避开他们,常人肉眼无法见的玉剑法相擎天而立。 百里开外,以萧云逸为首的一众天骄不约而同抬头,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有人疑惑道:“道门何时出了一把道剑?” (本章完) 第112章 洗剑池 自从折剑山开山夺走了剑道第一名头后,佛道魔三剑虽然不算落寞,但也没有人为了争气运专门费大力培养剑道第一。 外界不同于此地有一个统一的王朝,修行界亿万里辽阔的地域,无数的洞天如星宿悬挂,不可能存在一方势力统御天下。 人族都是一座座城池为最基本单位,地方修行家族为管理单位,仙家宗门为最高统治机构,大能为掌权者,如此形成一个围绕修行的社会体制。 三教就好比招生一般,而剑法又是人族最耳熟能详的。你开创某一派不一定天下皆知,但如果你是天下第一剑修一定天下皆知。 小到影响多少年轻人入佛道魔三教某一个宗门,大到千年后这些人中出多少大能,一切的一切汇聚成气运二字。 这一代道剑人选未定,因为三清道子不修剑法,也没有其他天骄接任。 赤羽子与兰永宁背后宗门都是属于道门,但他们都有各自的剑道传承。 目前唯一修行道剑之法的只有一个人,顾温。 众人脑海里闪过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一个很圆滑有时又很狂妄的的形象。 顾温很出名,既是第一个敢杀老前辈的,也是唯一一个对于同辈称呼前辈,并不耻下问的天骄。 “他修成剑道法相了?” 赤羽子有些不敢置信,对方的修为她可记得清清楚楚的,玉清剑诀剑神之境。 距离法相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将是大部分穷极一生都无法跨越的。 剑法易,剑意难,剑神更难,剑道法相犹如登天,剑道神通举世罕见。 “如今洛都,乃至整个道门还有修行玉清剑诀到六重的吗?” 君衍眼睛微眯,他虽然也很惊讶,但目前所知情报只能是顾温。 如果没有什么道门隐世天骄的话,他想不出还有谁具备剑道法相。 文剑兰永宁直言道:“如今道门除了顾温,玉清剑诀能有五重者的一个都没有。世人皆以为道门中庸,功法平稳易练,却不知起步易入道难,道剑尤为如此。” 剑乃杀伐之器,刚柔并济可以,以慈悲之心裹挟大势也可,但唯独不能不争。 道剑和其光,同其尘,最为不争。 兰永宁当年作为‘交换生’去三清道宗学习过,他只是看了道宗弟子练道剑前三重就放弃了。 因为这门功法太违背剑法理念了,过于讲究心性。而心性道心这些东西有时候天生没有的,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他甚至怀疑三清道子之所以没练就是因为这个。 赤羽子吐槽道:“但那家伙看着也不像和光同尘的样子,比我还嚣张。” 此话一出,立马获得了大部分一致认可。 前段时间敢跟一群真君喊出‘高我三重者上前来’,这话放什么阶段都狂得没边,更何况是对一群真君。 虽然肯定没人敢站出来,真出来了无论输赢都是丢脸,但更没有人有胆这么喊。 忽然,一道空灵的嗓音响起。 “是顾温。” 众人望过去看到一个亮晶晶的光头,一瞬间都沉默了,是玉剑佛。 少言者发声重,玉剑佛就是如此,许多人可能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赤羽子道:“大师为什么确定?” “因为小僧看到了。” 话音刚落,远方两道身影出现,一黑一白踏着细雨而来。 全场安静下来,顾温一袭素黑,眸光幽暗渐明,一缕细微的剑光在瞳孔深处闪烁,与之对视者无不心肺收缩,剑心微颤。 表象是玉剑法相,内蕴剑道真解。 只是细微的一缕气息倾轧而来,众多天骄或许无法察觉剑道真解,但他们的剑心确确实实察觉了更高层次的威压。 就好似顾温的剑道在他们之上,以至于如此狂妄的举动无一人反应过来。 铮! 一抹剑鸣忽起,霎那间万千灵剑虚像与玉剑法相分庭抗争,紧接着是魔剑法相,佛剑法相,柳树法相。 赤羽子兴致勃勃看着顾温,问道:“你竟然真练成法相了?” 君衍依旧笑眯眯的,总感觉顾温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如伱所见。” 顾温毫不掩饰展露玉剑法相,随后说道:“侥幸练成。” “.” 众人沉默,这话连赤羽子都不知道怎么接,一个月从剑神练成法相,这还侥幸练成? 赤羽子挠挠头,大大咧咧的性子不计较这么多,道:“无所谓了,我只要道剑,你们是来找不死药的。” 此时东方第一缕紫气东来,霞光照在天泉山上,整个山体都在发着金光。 异变陡然涌现,一缕缕剑气从山体逸散而出,整座天泉山都好似一把剑,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剑气。 左右纵横百里,上下万丈虚空,尽是剑气之海!真正意义上的剑海,比之洛水都要多。 天地未明,剑山照亮了大地。 顾温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曾几何时见过这种场面。随后他看向其他人,他们也是一脸震撼,连这些从天外天而来的天骄好像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君衍对一旁萧云逸说道:“你们折剑山主脉都没有这个有牌面,若是能时时刻刻身处剑山之中,剑道修为能强行拔高一重。” “成仙地之物,胜过外界千倍。” 萧云逸不可置否,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天泉山如此神异的原因。 此地是折剑山开山师祖的道场,里边存放着一把仙剑,如今极有可能已经成仙 此时,漫天剑气如水幕一般落下,彻底将整个剑山笼罩。 而外边忽然出现了许多道气息,不知名的老怪物不再躲躲藏藏,一股脑的往他们这边跑来。 显然并不打算让他们独吞,只要人数够多就能够与天骄分庭抗衡。如此或许有些不要脸,但都已经下场抢机缘了,脸面早已经不存在。 “找死。” 赤羽子背后剑匣飞出无数剑光,千数灵剑化作长龙扑向奔袭而来的真君,三柄道剑为头,金色法力裹挟剑气。 轰隆! 当场有三个道基修为不超过六重的真君四分五裂,一道道元神逃离,又因难以承受天数挤压魂飞魄散。 这方成仙地好似存在某种怪物一般,非道基者拥有修为就是养分,道基者在道基破损后也是养分。 其余天骄也跟着出手,各种剑光与道法碰撞在一起,山地在几分钟内化作焦土,无数树木被拦腰斩断,一团团残存的灵火燃起更大火焰。 “阿弥陀佛。” 玉剑佛忽然动了,一剑挥出前方狂风呼啸,一瞬间山火便被压灭。 剑道天骄与老东西激起对轰,玉剑佛在一旁灭火,顾温在旁边吃瓜。 并非他想要摸鱼,而是他现在属于是攻高法力低。别人都有金丹,而他只是一个气海,法力存量是别人的十分之一。 根本经受不起消耗。 忽然一道清雅平静的嗓音传来。 “让他们进来。” 一瞬间,就好似秋天入冬的第一口冷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手。 众多天骄们看向郁华,她平日里基本不说话,哪怕在之前的大会也不曾发言,但无人敢无视这位道门天女。 外边想进来的真君们也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惊疑不定。 他们可是听说道门天女出手会折寿的,难道对他们这些小角色也要动手? 剑阵不受任何影响缓慢合拢。 天泉山剑阵从古至今都是只有开启和关闭两个选项,并且关闭后便是折剑山也无法中途开启,必须要剑池机缘结束。 这是最初剑尊定下的规则。 唯有剑道法相者入山,当代剑法最强者登顶,可从未说过必须是折剑山之人。 剑幕落到十丈,半数真君默默退出,三丈只剩下十几个人还在犹豫,轰隆一声彻底关闭只剩下一人。 提着一把灵剑,散发着天人五衰之气的真君颤颤巍巍,嘴巴微张好似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猛然炸开。 身躯化作血雾,三魂七魄碎成星光点点。 无人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又是何种法术导致。 在场能杀真君者就有七八个,要是只是一些道基六重无圆满的水货,所有人都能杀。 但他们看不出郁华是如何出手的,未知不可预测的伟力即是大恐怖。 郁华望着已经离开剑阵隔离范围的众多真君,他们只是一些小角色,真正的老东西还藏在更后面。 现在出来的是想要天泉山机缘,不出来的是想要不死药。 “走吧。” 郁华先一步走向万剑道,顾温紧随其后,如此众人才回过神来跟上。 几十号人浩浩荡荡跟踏青一样走入天泉山,来到山门口,傲气如赤羽子等人都默认没有走第一步。 强弱不是叫不出来的,如今是郁华最强。 郁华停在原地没有走上去,她直接踏上去就需要与整个剑山抗衡,与其中的仙剑抗衡。 她转头看向顾温,后者心领神会走出了第一步,随后伸出手来。 郁华自然而然握住顾温的手,终于踏出了第一步,如此二人一步步开始往上走。 本来还有些疑惑的众人眼睛肉眼可见瞪大。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后,顾温与郁华踏上平台,尽头山洞大门已经打开,里边可见无数灵剑屹立,道剑游离,剑灵若隐若现。 昔日难得一见的灵宝如草芥一般多。 (本章完) 第113章 不死药和仙剑 修行界之中灵宝难得一见,赤羽子有一千把灵剑,那是因为人家背后是一个堪比三清道宗其中某一派的御剑门,祖师最高可追溯到一位成仙者,属于是仙人道统。 传承数万载的道统,就是每一代大能留下一把灵剑也足够筹齐了,何况到达金丹元婴基本都开始筹备孕育灵宝。 顾温自己从头到尾也就一枚碧眼水波珠,已经丢掉的玄重枪只是具备灵宝水平,本身是没有灵性的。 他先一步走入其中,其他人紧随其后,眼前景象瞬间开阔。 穹顶高百丈,一个个类似钟乳的剑胚悬挂,一些才冒出尖尖,一些已经成形,还有一把灵剑当着他们面落下。 生出来的?! 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剑山生出灵剑,这一幕简直闻所未闻。 赤羽子转头问萧云逸,道:“我御剑门关于天泉山的典籍可从未有过此类记载,剑池不就一个水潭吗?” 剑道并非每一代都是折剑山最强,时不时会有类似佛道魔三剑,御剑门,乃至一些非剑道的宗门出现奇才。御剑门也登过天泉山,那一代的天骄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余入天泉之山,中有剑池,广如湖,满盈灵剑】 对于剑池的描写就这些,剑池就只是一个剑池,灵剑也是飘在其中的。 相较而言成仙地的秘境基本都是这样朴实无华,讲究一个大道至简,剑池就是一个池子。毕竟万剑道已经很困难了,剑道法相的要求也足够了,再来一些稀奇古怪的考验谁也遭不住。 “折剑山也从未记载过此等景象。”萧云逸摇头道,“但这次也是唯一一次多数人一同进入。” 君衍也开口道:“灵剑多是好事,至少大家不用争了,就算争也没必要头破血流。” 此话一出,本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无形之中消弭。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富裕让人和善,当资源足够充沛的时候,豺狼虎豹都会变得不具备攻击性。 顾温摸着下巴,怎么感觉这几个人一唱一和的? 难道是为了仙剑?可这种级别的东西还能被他们这些人拿到? 此时赤羽子伸手去触摸灵剑,众人见有人吃螃蟹立马投去目光,只见灵剑微颤,随后自然而然便认主了。 如此简单? 众人惊奇,随后又有数个人尝试,都无一例外获得了一把灵剑。 “下品灵宝。” “但硬度有损,灵性有余,可能需要重新锻造一番。” 顾温也尝试炼化了一把,心神微微损耗,还未等认主他就丢掉了。 因为后面可能存在更多的好东西,为了一把下品灵宝不值得。而且剑池又不是只能拿一把,待会儿回头还有余力再拿也不迟。 大部分人也意识到这一点,纷纷停下动作没有再继续炼化灵剑。 唯独赤羽子没有停手。 她背后比自己还大一号的剑匣张开,一股巨大的吸力不断收割灵剑,一百,两百,三百,四百眨眼间将近一千把灵剑被收入剑匣,好像都不需要炼化。 这些灵剑虽然都有灵,但实际灵性不足,只能算幼年期。对于御剑门传人而言很简单,而且赤羽子不一定要炼化,她可以用剑匣暂时封禁。 但也只有她能这么干,在场的人可没有剑匣。 见众人看着自己,赤羽子习惯性挠头露出一抹憨笑,道:“看什么看,自己不会炼化吗?不会有人炼化不了这些灵剑吧?” 当真是又憨又狂。 此时郁华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拉着顾温自顾自开始往前走,前方几千步之外多了一条往上的楼梯。 顾温先一步踏上去,身体微沉,里边也存在类似剑道的地方。 一步脚重百余斤,一百个台阶就是重若万斤,这并非真正的重量,而是剑道挤压所产生的错觉。 走上第二层,依旧是灵剑,只是这一次的灵剑要比上一重品质更高一些。 以此类推,更上一层品质更高。 众人目光直接瞄准尽头,快步向前尽头通道走去。 第三层,许多人已经开始有些喘气,唯独顾温与少数几个天骄面色如常。 赤羽子诧异看着顾温,这家伙可是还带着一个人的。这意味着他要承受两倍的重量,如此下来还没喘气? 道剑有那么强吗? 两个人留下来,顾温看见其中一人行色诡异,目光若有若无的看着留下的另一人。 好像是人榜十三的聂凡,虽然实力不如何欢,但好歹也是一位剑道天才,具备剑道法相。顾温请教过他,从此人身上薅下过一载天髓。 他属于是那种一眼学霸,一问支支吾吾的藏拙之辈。 他传音道:“道友可知两人不观井?” 虽然只薅了一载天髓,但无论多少也算一份人情。 名为聂凡的剑道天才愣了一下,随后朝顾温微微点头示意,他没有重新加入大部队,反而转头深入灵剑之中。 有两人离开队伍,但众人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当顾温靠近台阶时,一道惨叫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人拿着断臂朝这边跑来,嘴里惊恐的呼喊道:“救命.” 最后一个命字还未说完,一把飞剑直接从后背贯穿胸膛。 聂凡走过来,又补了一剑,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 他们联合起来只针对老一辈人,而各自之间的争斗一律不管,也不可能管得了。利益分配就是一个大问题,不如大家手底下见真章。 顾温先一步往上走,众人紧随其后。 队伍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见血之后各自的凶性无形中被激发。 第四层,灵剑数量锐减一半,不再是漫天的灵剑飞舞,但品质上升到中品灵宝水准。 一缕缕剑气从灵剑之中散发,少数几把灵气最充足的横冲直撞。 有人眼疾手快出手拦截,立马受到了灵剑攻击,一道剑气猝不及防之下刮来,当场见血。 “什么?” 所有人目光立马警惕起来,这一层的灵剑具备灵性,并且具有攻击性。 这一次有五个人留下来,队伍人数下降到十五人。 第五层,石壁如剑劈斧砍一般光滑充满棱角,一把把灵剑飞舞,无数足以将人拦腰斩断的剑气弥漫整个空间。 上品灵剑入眼数十把。 萧云逸主动走到前头,以柳剑法相开辟道路,但这一次一半的人选择留下来。 登上天泉山意味着都有剑道法相,都是宗门天骄,只要宗门没有犯病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历练。而往往大宗门为弟子上的第一课就是‘量力而行’,往后才是什么无敌心。 若是有人起步就是无敌心,宗门传法长老被拉去砍头都不为过。 此地上品灵剑足够他们受益匪浅,器物之间的分凡与灵,不在器物本身威力大小,而在于是否具备灵性。 阵法通天彻地,却极少存在灵性。 凡灵道三者分别对于九个大境界,上品凡器感应期,上品灵宝分神期,道兵返虚期及往上所有境界。一把上品灵剑足够他们用到分神期,甚至孕育成道兵。如果能够多得几把灵剑,此行完全不虚。 最重要的是安全,他们是争不过玉剑佛等人。 量力而行,莫贪莫怒莫哀。 第六层,灵剑不再是具备攻击性,而是在空间内互相征伐,互相挥砍,其中一把灵剑竟幻化出形体,体态修长,两对翅膀,似龙非龙。 “半步道兵?!” 有人发出惊呼,随后立马便有人裹挟剑道法相杀了过去。灵剑一剑劈落,剑道法相与之对碰,霎那间胜负已分,剑道天才握住了剑柄。 但他还未捂热,立马便有人攻来,此人显然还要点脸面,出手前高声道:“道友,此物与我有缘。” “有没有缘,试试便知!” 轰隆! 二者斗法一触即发,好在天泉山秘境洞天高百丈之巨,每一层大小相差无几,场地足够他们打了。 斗法余波牵动更多灵剑躁动,随后队伍之中再次走出三人,他们靠近斗法中心在一旁围观,无形之中一个擂台形成。 潜规则下默认一对一,胜者为王。 顾温远远望去,不知是因为都是剑道天骄的缘故,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修行界好似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尔虞我诈。 又或者都太年轻了。 第七层,剑的数量下降到十八把,其中化形者有五把。 这一次来到下一层楼梯的只剩下七人,除开郁华顾温二人分别是赤羽子、玉剑佛、君衍、萧云逸、兰永宁。 剩下的人都去争夺第七层的灵剑,那些半步道剑的灵剑足够他们受益终身了。 顾温走上楼梯,膝盖明显微微下弯,他拉着郁华一步步向上走。 “等等,你不能上去。” 赤羽子忽然叫住了他,顾温回头望去,只见对方短发已经被汗水湿透,面容严肃说道:“再上去一层你我可能就是死敌了,到这里了天女应该能自己上去。” “为什么?”顾温问道,他看到赤羽子眼中并非藐视,而是一种关切甚至是恳求。 君衍代替她回答道:“上面有我们都需要的东西,为此我们便是死也要争。天女有仙人之力,我们也有手段抗衡一二。如果你们只是要不死药,天女上去就好,我们怕伤了伱。” 他们打起来不可能照顾顾温,而一旦伤了他道门天女必然出手。反之他们二人上去,谁知道是不是为了仙剑。 赤羽子认真说道:“你若还当我是个朋友就留在这里,上面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你们越是这么说,我倒是越想去看看。” 顾温转头继续向上走去,每走一步都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而其他人也差不多。 扑通! 文剑兰永宁直接磕在了台阶上,他双手撑着古朴的石板,汗水如雨落。 其他人停下来回头居高临下望着他,没有一人伸出手来,只是有些冷漠看着。但在如此情景,停下来已经是莫大的情分。 几经挣扎,兰永宁无论如何都无法起来,他抬头望了一眼拉着郁华的顾温,眼中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原本他是不打算上去的,但看着顾温都能走上去就跟着上来了。 要知此人半个月前还死皮赖脸请教自己剑法,甚至被他赶出家门。如今为何他能走在最前面,甚至还带着一个毫无剑道修为的道门天女。 萧云逸冷冷说道:“下去吧,你的层次就到这里了。” 他说话一直直来直去,而往往真相是最伤人的。 兰永宁心境有些绷不住,他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呢喃道:“不可能,为什么会如此?明明他也能上,明明你此前还在请教我。” “一定是哪里不对,是不是道门天女” “兰兄!” 顾温声音带着神念灌入对方心神,兰永宁恍惚了一下,随后恢复一丝清明。 兰永宁本性并不会坏,否则也不会教导顾温剑法。只是一时间双方身份的变化过大,以及他意识到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同级别的天骄实际比自己高一层。 他以为的顶层天骄圈子,实际上他没有资格站上去。 而真正让人心境破碎的是顾温,一个曾经比自己低的人,眨眼睛便超越了自己。 顾温并非萧云逸这种木头,他懂得人情世故自然不会看着兰永宁陷入心魔。如此也是一个人情,兰永宁或许不是最强,但也差不到哪去。 多条朋友多条路,与人为善总是没有错的。 沉默半响,兰永宁对顾温点头道:“多谢。” 随后他退了回去,一瞬间压力骤减,重新站起来后朝下方走去,背影多了几分落寞。 —— 顾温等人继续向上走,忽然有人抓了一下顾温衣角,他回头一看是赤羽子。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一手死命拽紧胸口的衣物,皮肤开始泛起诡异的红色,随后越来越红好似表皮下是翻滚的熔浆。 周围气温开始升高,顾温的衣服终于还是烧了起来,他有些惊奇暗道:体表温度能有几百度? 赤羽子抓了一把灰烬,随后又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其中还夹着着痛苦的呻吟。 看样子并非承受不住,否则她不可能站得住。 嘭! 雪白的柔夷直接陷进堪比精铁的墙壁。 顾温忍不住眉头一挑,还未等他上前查看,一道沙哑的嗓音传来,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嗓音。 “嗬嗬.九转金丹,不灭道体,这玩意儿竟然还有炼。嘶,这丫头怎么只有一魄在身?” 转头看去,声音的来源是君衍,此刻他俊美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暗紫色的魔气,半边脸是另一个人的面容。 “老东西,给我下来!” 君衍猛然抓在魔气组成的脸庞上,硬生生给自己面皮撕下来一块,血液滴落地面。 “啊!!!!” 赤羽子忽然歇斯底里大吼,腹部金光大放,无穷无尽的法力宛如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只是稍微感知一二,竟是顾温的百倍不止。 一息,两息,三息. 两人逐渐平息下来,郁华好似毫不意外一般,说道:“走吧。” 顾温被郁华牵着走,心绪一团乱麻。 怎么大家都病得不轻啊? 人格分裂的,身体有问题的,失忆的,之前为剑道真解走火入魔的。 真是群英荟萃了。 一步踏上第八层,终见剑池之水,剑池中央一把朴实无华的玄黑剑鞘悬浮,其中一抹金色根须蔓延而出。 不死药和仙剑!? (本章完) 第114章 世人皆庸,何以怜才 轰隆! 耳边传来猛然的音爆声,几乎是同一时间赤羽子、君衍冲了出去。 剑池呈圆形,池水幽蓝,一缕缕纯粹的剑气逸散。 三人一同冲入其中,顿时激起漫天剑气,而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剑气根本不足为虑,真正要顾及的是身边几个竞争者。 赤羽子拧着眉头,好似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她抬手漫天灵剑如洪水般涌出,脚尖踏着一把道剑,犹如驾驭海浪跑在最前方。 一抹幽光飞来,哐当一声被护体灵剑挡住,紧接着数十把灵剑碎裂,碎片崩裂飞溅。 幽光停下来,只见一枚菱形晶体。 此物同样为剑气,只是这剑气都化为实质了。 “赤羽子,这东西你不该碰。” 君衍抬手点点幽光在身边环绕,魔剑之法剑气凝实,放眼整个修行界能够将剑气凝实到如此地步只此一例。 “挡我者死!” 赤羽子毫不犹豫凝聚千剑法相,千数灵剑汇聚一体,她双手抡起比自己还要巨大百倍的巨剑,穷极气力杀意劈砍而去。 幽暗的剑气化作丝线,一缕缕缠绕在巨剑之上,巨剑停止在半空。 一般剑法讲究法,力,巧三者,即是你要懂得剑诀,要懂得握剑,更要懂得用剑。归根结底剑都是可以看到的,但佛道魔三剑精妙在于完全脱离了剑的形体。 晶体可以是剑,丝线可以是剑,乃至眼神都可以是剑。 只要剑气足够凝实,它可以变化万千。 君衍一手操控丝线,一手凝聚一道璀璨至极的剑气,抬手一指。 剑未至,无边杀机已至。 赤羽子想躲避可忽然发觉身体无法动弹,低头可见一抹细微的紫光缠绕小腿,并且朝血肉一点点深入。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顾温回过神来时,他没想到赤羽子与君衍一出手就是全力并且都是杀招。 同级别的战斗可快可慢,如果不试探互相竭尽全力出手,往往数息就能决出胜负。但一般没有人会这么打,特别是双方相差无几的时候。 因为防守一方总是有更多余地,一旦先被摸清底细,又或者消耗过大就必死无疑。 赤羽子与君衍二人没有任何试探过程。 顾温手中凝聚一抹剑气,他自然是要帮亲不帮疏的,赤羽子与自己关系更近一点。 而且反正以后可能都要杀君衍,这个时候杀也差不多。 “你不用出手。” 郁华忽然拦住了顾温,只是这半息延缓,再想救援就已经迟了。 紫光破开千剑法相,以摧枯拉朽之势击中赤羽子,在虚空之中留下一道耀眼的尾光。 君衍却没有露出惊喜之色,反而神情越发凝重,远方无数灵剑碎片之中,一抹耀眼的金光出现。 “伱就这点本事?” 赤羽子白牙咬着魔剑剑气晶体,嘎吱一声咬碎吞入腹中,腹部金光弥漫。 威严的嗓音贯彻洞天,玄之又玄的道韵弥漫,金光逐渐吞没剑匣少女。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轰! 金人飞出千剑法相,瞬息而至君衍面前,虚空之中被布下的数万魔剑剑气丝线霎那间崩断。 君衍想退,可面前赤羽子的拳头已经宛如一座神山一般轰击而来,无与伦比之气力让他抵挡了还是被击飞。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轰!轰!轰! 肉眼再也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形,君衍被一次次击飞,但凭借魔剑之坚韧竟然还能够坚挺。 顾温看得几乎呼吸都停滞了,他没想到斗法竟然能如此精彩。 完全不依靠多余的法术神通,只是一门魔剑之法与好似金光咒的法门,就足以斗天战地。 而且这里可是被约束压制的成仙地,他们要是在天外天斗法,那恐怕得是移山填海了。 顾温转头问道:“那金光是什么法术?” “不是法术,而是神通,天下第一的神通,她也算是千年来唯一练成者了。”郁华摇头,少有夸赞顾温以外的人。 随后继续解释道:“三十六成仙法之金丹法,九转金丹神通金光咒。若想练成九转金丹需要先将肉体淬炼至金刚不坏层次,而只此一项便可跻身地榜前十。” “如此就能炼成九转金丹了?” “如此才堪堪拥有修行九转金丹的资格,补全金丹六转就是极限。再往上一转一重天,堪比你修行前四重道基。” 如果是前四重道基总和,大约需要三百载天髓,感觉也不是特别难。甚至比想象中要低,相比起剑道真解更低。 毕竟九转金丹本身就自带海量的法力,而法力是万法本源,没有法力就是有天大本事也使不出力。 以及刚刚上身君衍的老魔说的‘不灭道体’,或许就是金刚不坏。 法力,防御,肉体力量皆有。 顾温心里小算盘开始啪啪响,因为他很快就要五重道基了。此次天泉山结束,他大概率就要四重道基圆满,然后进一步凝聚金丹。 目前唯一问题就是怎么弄到金丹法,这可是成仙法之一,恐怕是不太好弄。 赤羽子这酒蒙子看着憨,但总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感觉。 郁华谛听神通知晓顾温内心渴望金丹法,她并没有出言打击劝告,也没有鼓励。 因为她也没有金丹法,而成仙法需要莫大的福源,绝非力盛得之。就如剑道真解一样,萧云逸号称当代剑道第一又如何,无法领悟剑道真解就是无法领悟。 庸才会找许多理由,但实际上一切问题都很简单,你无法领悟就是不配。 强如擎苍师祖曾经也寻求过其他成仙法,但他同样练不成某一道登峰造极之法。这与后续开创出人仙一道不相关,玉清道基的人仙并非金丹。 一切随缘,缘到既有,缘灭既无。忽然,面前掀起一阵莫名的狂风,好似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响声灌入左耳,冲出右耳。 轰! 君衍直接被碾在墙壁里,周围方圆百米为之凹陷,口中大吐鲜血。 他看着掐着自己脖子的金人,道:“金刚不坏.九转金丹金光咒咳咳咳,之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天残竟然也能走到这一步。” 天残并非辱骂,而是一个事实。 顾温面露好奇,一旁萧云逸给出了解答:“人有三魂七魄,赤羽子只有一魄一魂,人魂与灵慧。此事是各宗高层才知晓的秘闻,她本是一尊半仙降生之体的孪生,被吸取了二魂六魄.” “闭嘴!” 赤羽子恼羞成怒一般回首怒吼,好似一头洪荒凶兽。 “萧云逸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呵呵.还恼羞成怒了,还真是个小丫头,这里谁还比你好过?” 君衍体表开始涌现无穷无尽的黑气,一只干枯长满白毛的手从黑气中伸出,在赤羽子额头轻轻一弹。 嘭! 宛若万千锁链加身往回拉,赤羽子霎那间已经撞到几千米外的墙壁上。 “天尸,旱魁,夜叉,魃。” 伴随君衍一个个名称念出,黑气化作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形体,看不清全貌,但气息一闻心中难掩厌恶之情。 均为天厌之怪,放修行界都是一方大魔邪祟,能够引得三教围剿的。 因为一般大魔邪祟是不可理喻与交流的,留在也只是一个麻烦,不如见一个杀一个。 可如今君衍一人驱使四尊大魔,他在黑气斡旋与邪祟簇拥下一步步走下剑池。 赤羽子也犹如一道金光一般一霎而至,落在剑池水面之上,无数波纹泛起。 她道:“我要用仙剑维系这如风中残烛的神魂,然后把我那位半仙姐姐的头拧下来。” “我只想活着,堂堂正正活着!” “巧了,我也一样。” 君衍摸着血淋淋的脸庞,俊美的容颜只剩下狰狞,道:“如此境地我早已受够,我要用仙剑砍下所有魔瘴,成仙问道。” “全力出手吧,你我本无情分,不过为了求生。毫无感觉的来杀我!将我的头颅踩成肉糜!将我身躯打穿呵呵哈哈哈!” 他似疯魔一般仰天长笑。 “否则,今日你就死在这里。” 水面波纹逐渐平息,在平息那一霎。 轰隆! 两道如般的身影碰撞在一起,剑池浪高百丈直接触顶,随后化作巨浪拍向四方。 一金一黑又在瞬息间闪烁数十次,巨浪还未落下便被切割成了无数块。 忽然,玉剑佛动了,她朝着中央剑鞘而去。 几乎是她踏入其中一瞬间,两道不同的攻击朝小尼姑飞来。 佛光一现,怒目金刚虚空而立,六臂持剑劈向两人,竟一时间以一敌二。 君衍道:“死尼姑,你这么急干什么,等我拿到仙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玉剑佛空灵的眸光之中生出一抹生机,缘法已有,重获新生。 她手掌说道:“阿弥陀佛,小僧求解脱而不为寻死,如今罪孽未清,一死不得已脱罪。” “愚昧不堪,你有个狗屁的罪。” “佛说有罪,便是罪。” “所以我说你是个死尼姑,跟死了没区别。” 三者混战,时而以一敌二,时而互相攻伐,谁都近不得剑鞘半分。 嘭! 赤羽子从身旁擦肩而过,猛然撞击在顾温数十步之外的墙壁上,他回头见到金光裂痕之中露出一只遍布血泪的瞳孔。 她一瘸一拐再次走向战场,口中依旧默念着金光咒。 “.受持万遍,身有光明.金光速现,覆护吾身.” 维系法诀,恢复法力,疗愈伤口。 顾温只是一旁观看,并未感觉到为利争的凶险,也不见为名争的气盛,更不见棋逢对手的热血沸腾。 他们三人形同困兽,互相撕咬只为活命。 每个人都打得沉默,但又好似无时无刻都在爆发出震天怒吼。 活着,活着,活着。 “你在可怜他们?” 郁华忽然问起,还未等顾温回答,她道:“半年前,我遇到的你也是如此,你也不过是赵家手里的玩物,时时刻刻都在被赵丰吸取命数。” “你会可怜当初的自己吗?” 顾温愣然片刻,洒脱一笑道:“当初大乾千万人不一定有一人与我比肩,何须他人可怜?” 他一介乞丐成为了龙桥巨鳄,整个大乾数一数二的商贾,并且没有因经商脏了手。 如此天下有几人成?可怜他莫不是要笑掉大牙,就是那些宗门传人被丢到同等境地绝不可能有他强。 而他们同样很强,赤羽子一魂一魄驾驭千数灵剑,天残之身炼就九转金丹。君衍万魔夺舍维系理智,师从万魔成为魔门传人。玉剑佛以凡人之力抗衡佛魔,不修大乘,不修小乘,只修剑道。 世人皆以为他们身份高贵,他是道门天女护道人,赤羽子是御剑门圣女,君衍是魔门传人,玉剑佛是佛门传人,可在此之前呢? 无人可知,但知了又如何? 世人皆庸,何以怜才? (本章完) 第115章 登九重,取仙剑 一炷香时间,激烈的战斗逐渐平息下来,赤羽子、君衍、玉剑佛三人在剑池中央各站一方,喘着大气,从状态可判断出他们之间战斗力细微的差距。 玉剑佛最强,只是呼吸有些急促。君衍其次,由于是魔剑的防御力与天魔法驱使大魔虚相的缘故受伤最轻。而赤羽子状态最差全身是伤,可唯独她是不喘气的。 顾温只能将其归咎为九转金丹功效,或许赤羽子攻伐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能消耗的。 其他两人法力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赤羽子多。 玉剑佛的攻伐,君衍的防御,赤羽子的消耗,如此下来其实没有一人能获得压倒性的优势。最终谁胜谁负还不一定,而且此地还有他们三人围观。 顾温看了一眼一旁萧云逸,问道:“你难道不想要仙剑吗?” 仙剑可是他折剑山师祖所化,法理上他最有资格拿的,而且练剑的怎么可能不想要一把天地唯一的仙剑? 可萧云逸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怪异。 萧云逸淡淡说道:“你可看到剑?” 顾温望了一眼,玄黑剑鞘竖立,方圆百米无风无浪,任何斗法的余波靠近都会被化作虚无。 其中只有金黄色根须,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纵然可以用剑本无形形容,但他连剑都感应不出来。 他如实摇头回答道:“没有,那他们争什么?” “九为极致,此地才八层,先有剑鞘才能收剑。”郁华解答道,“天泉山变故以及此地情况各门各派都没有记载,但大道殊途同归,某些东西是不可改变的规律。” 玄门五行,佛门缘法,魔门先天都是对于天地规律的一种阐述,是先有法则才有道法。故此郁华只是通过观察一层层洞天,就能够判断出九层有仙剑存在。 很简单的道理,但顾温修行才不足一年,练功的时间都不够,根本没有去学习这些常识。 更没有时间去培养见三知九,见火行而知生土,再通晓五行的思维惯性。这就好比顾温走在大街上能知道布匹一般多少钱,看价格又能猜测出因而涨跌。 顾温秉持着不懂就问的态度,继续问道:“此地无路,剑鞘居中,所以剑鞘就是钥匙?” 前方尽头是没有楼梯的,他想不到九层存在,但受到提醒不可能猜不出来。 “没错。” 这一次轮到萧云逸回答,他也顺势道出最初的疑问:“我自然是要抢这把剑鞘,只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此有意义吗?” “还请道友明说。” 顾温不喜欢谜语,直截了当追问。 “我觉得抢夺剑鞘这件事情没有意义,机缘力盛者得的前提是机缘为死物,而仙剑并非器物。若它不认,纵使是天下第一又如何?” 萧云逸向前走出两步,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茫然,一瞬间好似从一个剑客变成了一个文艺青年。 顾温很想吐槽对方的虚无主义,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再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此言有理,但又无理。” 萧云逸微微摇头道:“各门各派传法长老的口头禅,不试试怎么知道?实际上绝大部分人若没有特殊境遇,能走到何种地步已经定好了,大家只是在一个既定而狭隘的区间求得最好。” 这萧木头废话越来越多了。 顾温很想一脚把对方踹下去,他要是有六重道基圆满,现在下面的几个人都要被道爷打得服服帖帖。 他是最不信的就是命,管它是什么东西,道爷揣兜里再说。 “说到底我还是要去,去争一争,此剑至少如今还是天下第一。” 萧云逸抽出软剑,一抹剑光通天而起,盖过了下方的佛光,魔气,金光。 三人不约而同抬头,见白衣剑客踏空而来,一步剑光起,二步法相开,三步剑意破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气机。 君衍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道:“你这木头,没想到这个时候开窍。” 他很了解萧云逸,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至交好友,除了郁华以外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对方。 因为萧云逸的剑没有任何短板,并且每一项都至少有他们八分水准。如此打起来如水桶般的实力,就会形成一种难以逾越的优势。 玉剑佛攻伐强可以挡,赤羽子难以杀死可以让其失去作战能力,萧云逸却只能靠完完全全的硬实力。 “脱离走火入魔又如何,伱可有成仙法?” 赤羽子眸光凶煞尽显,她算是最不惧怕萧云逸的,因为水桶也怕消耗。 反而是玉剑佛对自己威胁最大,一不小被砍中一剑挡住了也受伤。 玉剑佛只是低声念经,她根本就不认识萧云逸,也不认识赤羽子,更不认识被自己追杀无数次的君衍。 只是阻她缘法者死,这一点没有变化。 怒目金刚一剑劈来如山倒,金人拳动乾坤力万钧,大魔虚相从八方攻来。 萧云逸一剑出,柳树剑气万千剑光,好似海啸一般将三人的攻击给硬生生推了回去。 君衍与赤羽子脸上充满了惊讶之色,对方的实力已经有些超出预料,好似比走火入魔之前更强,而且多了一分难言的气息、 “你这是剑道真解?” “只是一半。” 萧云逸白衣随风微动,剑指三人道:“但也足以抵得上你们三人之法。” 轰! 洞天微微颤抖,四人全力出手互相攻伐,萧云逸几乎是以一人之势压过了三人,昔日当代第一的风采尽显无疑。 但萧云逸眼中只剩一抹挥之不去的悲哀,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练剑,此生再无登临绝顶的可能。 一缕剑光从下方飞来,入顾温十步内,也如同下方剑鞘一般消融。 而也正因这一出而收的剑道真解,冥冥之中好似触动了某种气机,居中的玄黑剑鞘微微颤抖。 铮! 剑光照得洞天一片霜色。 异变陡然出现,穹顶之上裂开一道百丈裂缝,霞光从上边照下来,一层层虚幻的剑影组成螺旋上升的阶梯。 而阶梯尽头,白岩之上插着一把剑,剑身如雪,剑柄似冰,剑格之上铭刻一字【仙】。 几乎是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眼睛都被吸住了,纵然是顾温也无法幸免。 他瞪大眼睛,呼吸几乎停滞,冥冥之中一缕缕细微的气机从穹顶垂帘,缠绕气海之中的剑道真解。霎那间,顾温与仙剑好似产生了联系,他如窥见蜉蝣窥见青天白日,再借青天白日之位格窥见寰宇。 我若握仙剑,可斩天地,日月,星宿,因果,不朽,仙人。 握剑,握剑,握剑! 一个念头几乎挤满了所有思绪,他可以掌握这把仙剑,唯有拥有剑道真解才能握住仙剑。 他们争夺剑鞘就是为此,而顾温自己就有剑道真解,他不需要去抢夺剑鞘。 顾温踏出一步,两步,三步.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当好处达到千万倍,他也控制不住念头。 忽然手被拉住,一缕清明眼中闪过,顾温抓住这一缕清明恢复对身体控制权,回头道:“我好像能够掌握这把仙剑。” “我能感觉出来。”郁华拉着顾温不放手,道:“但若此剑是你的,那么它会自己飞下来。你所能感觉到的只是它可以让人掌握,但不是你一人,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你并非独一无二的,下面的四个人也如你一般天纵奇才。” “.” 顾温恢复清醒,但他并不打算放弃,道:“我们需要这把剑,若是有了这把剑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如今三清道宗被举世大能包围,而暗地里又不知多少老怪物盯着他们。这些人必然知道怎么对付郁华,或者说消耗她,否则就不会去包围三清道宗。 因为假设无人能奈何郁华,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复活仙人不可阻挡,他们现在的一切举动都是自寻死路。 当大势所不可挡的时候,人们只会拼命的挤上新时代的大船,而不是想着螳臂当车。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变故,而顾温也因这个变故改变不入场的计划。 郁华没有拒绝,道:“我可以帮你压制所有人,能否得到仙剑就全看你福缘了。” “不用,如果我需要依靠你才能拿到仙剑,就是把剑送我嘴里我也握不住。” 顾温摇头拒绝,可郁华依旧没有放手,眼里少有带着一丝严厉。 “莫要任性。” “这并非斗法,而是取剑,我无需剑鞘即可登上九层。” “.” 郁华沉默半响,下方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她最终还是放开了顾温,不知是生气还是告诫,道: “我并非全能,你要是因此受伤或死了,自己承担后果。” “我不会死的,我还没去见一见天外天之光景。” 顾温挣脱束缚,向前走了两步后脚步陡然加快,神态没有丝毫胆怯,嘴角反而勾勒出一抹笑容。 他在兴奋,在雀跃,他并非不争,只是羽翼未满。 郁华知晓对方并非笼中鸟,在遇到自己之前一直在野蛮生长,如今围绕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太弱小。 ‘或许再过段时间,我便再也管不住他。’ 忽然,顾温在即将踏入剑池之际,回头问道:“剑鞘里不是不死药?” “你发现了?” “不,只是因为你表现得没那么急切了。” “因为只是根须,真正的不死药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 顾温堂堂正正踏入剑池,一瞬间剑池四人目光汇聚过来。 “顾温,出去!” 赤羽子反应最大,她嗓音沙哑带着一丝丝怒火,已经杀红眼了的她仅存的理智只有这一句话。 因为此刻无论是谁,只要踏入此地都得死。赤羽子不会留手,她也没有留手的本事,其他人都不比自己弱。 君衍与玉剑佛跟顾温关系比较浅,并无反应,也不担心杀了对方。 萧云逸并不意外,淡淡说道:“你来了。” 顾温毫不避讳说道:“我来取仙剑,我需要这把剑。” “噗哈哈哈哈,你一个道基四重来送死吗?”君衍发出有些疯癫的声音,其中夹杂的嘲讽之意极其明显,但顾温并不会与精神病计较。 “你拿什么跟老夫争!老夫天尸魔尊,修为通玄,已是得道境魔主,你一个蝼蚁也配!” 君衍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已经有些六亲不认了。要是以往他就不会如此明显表露情绪,或许这就是天魔法的副作用。 顾温眸光幽静,一步步朝剑池深走去。 君衍第一时间发起进攻,玉剑佛之怒目金刚法相挥剑而落,赤羽子一遇到两难之事就习惯性挠头。 萧云逸只是静静看着,心中剑道微微颤抖,率先察觉了一股超越一切剑道的气息。 嗡! 虚空泛起一缕剑鸣,顾温右手虚握,一剑挥出魔剑之气,佛剑法相寸寸崩裂。 “什么?!” 君衍瞪大眼睛,或者说不知何时爬上他背后的天尸睁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剑道真解?不可能!这不可能!老东西你嚷嚷够了没有,你微缩的脑仁只有这句话吗?” 顾温呼吸微微加重三分,一瞬间他的法力消耗过半,如此只是抵挡这些怪物的一次攻击。 但一次已经足够了,他来到了虚幻的剑阶之前,并没有去争夺位于中央的剑鞘。 所以其他人没有采取进一步攻击。 嗒! 清脆的响声贯彻整个天泉山,顾温踏上了第一步,随后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往上走。 剑池之中的天骄们神情凝固,只能望着一步步登上九重天的背影。 他连争夺都无需参与,理所当然的登上了天泉山第九重,而他们还在为一个剑鞘打得头破血流。 如顾温所说,他是来取剑的。 (本章完) 第116章 仙剑之威! 剑道本源,即为剑道真解。 三十六成仙法之中,剑道真解和玉清道基是最容易获得的。前者佛道魔三剑只要有一个大乘期以上的长辈,都可以求来前三重,例如玉清剑诀前三重便是玉清派弟子基础功法,其余佛魔二剑也差不多。 后者玉清道基更容易,三清道宗是公开让外人学习的,虽然没有自己将法诀广为流传,但只要有足够的天赋去三清山,三清道宗不会吝啬传授。 可就如绝大部分成仙法一样,几千年来都极少有人练成。 越是高层次的法门,保密反而没有那么严格。只因为难度过高,拥有的宗门为了寻找修行者已经到了公开传授的地步。 顾温踏上剑道,每一步都好似要跨过山川,每一层台阶都犹如攀爬悬崖。 他的心神完全沉入其中,不敢有任何的分心,也没有他分心的余地。 下方,君衍背后的干尸疯疯癫癫念叨着: “剑道本源,万法归一,天地第一剑.不可能,绝不可能有人练成。” 葬渊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疯疯癫癫之人。 依托葬气延续寿命,或许几百年没事,但许多人往往一埋就是几千几万年。而到了这一步寿命的消耗忽略不计,葬气会带他们领略不朽之意,知晓何为岁月。 岁月会无情的碾碎这些俯卧在巨龙之上,妄图窥见不朽的蝼蚁。 肉体,修为,神魂,意志都会腐朽。 “一道独尊,岂能容他人同行?岂能容你一介凡夫俗子同行!啊啊啊啊!” 君衍抓下一把血肉,一点点面骨露出,天尸从身上下来,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但也知道一切好似已经迟了,顾温一步步攀登剑道,而他们还没有一人拿到剑鞘。 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萧云逸愣愣看着仙剑出神,玉剑佛看着顾温,赤羽子也是满脸的呆滞与不可抑制的绝望。 此时骄傲已经无用,君衍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他们没有剑鞘无法登九重,顾温无需剑鞘即可登顶。 他们也修三剑,萧云逸为之疯魔,唯独顾温一人修成了。 他们并非没有信心与顾温争,而是面对仙剑再硬的傲骨也得折断,仙剑选择了顾温,就是一个废物也可以是超越他们的天骄。 这种差距足以让三教传人级别的天骄绝望。 只因为一个字,仙! 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是无法依靠天赋企及的存在。强如天尊也不过仙人鼻息之间的蜉蝣,恒久如日月也可被仙人摘下来,广如星宿也可被仙人搅动。 他们何德何能去质疑仙剑的选择? “都不敢争了是吧?” 一道声音响彻洞天,身负金光的赤羽子大步流星走向中央的剑鞘。 她的声音唤醒了其他人,她本可以悄悄的取得剑鞘,却大声的引起其他人注意。 既是光明磊落,也是壮胆气。 步伐有些混乱,气息变得粗重,赤羽子知道自己可能在违逆一个无上存在的意志,可她别无选择。 “管它是不是天命所归,是不是缘法所得,这把仙剑我都要定了!说的好像我遵从一样,就是仙我也要逆一下!” 君衍下意识驱使大魔虚相干扰,然而这次一尊夜叉刚刚靠近赤羽子百步,一拳轰出水桶粗的金色光柱刹那间湮灭虚像,在洞天墙壁之前留下一个拳印深坑。 洞天为之颤抖。 赤羽子微微转头,冷然道:“君衍,没有忤逆仙人之意志,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 君衍眼神阴沉如水,手骨因为握拳而嘎吱作响。 疯了,没有希望也要拼命? 其余人默默看着赤羽子,看着这个一魂一魄的天残之人站在剑鞘前,一缕缕剑道真解剑气已经在阻拦她,对于低劣剑道的压迫。 在它面前,赤羽子的御剑之道就是低劣的,她需要低头俯首称臣。 然而剑鞘终究不是仙剑,也不是曾经的剑尊,赤羽子一步步来到它面前,伸手毫不犹豫紧紧抓住。 铮! 剑鸣响彻洞天,耀眼的剑光从赤羽子手掌飞出,带起一片片血肉。 金刚不坏之躯,九转金丹神通护体,竟然在这一刻如同凡胎肉体。 嘭! 赤羽子身形倒飞出去,君衍萧云逸默然,连玉剑佛都低头念叨一声阿弥陀佛。 紧接着一道金光又在半息之间回到剑鞘前方,赤羽子再次毫不犹豫抓住剑鞘。 嗓音郎朗而浩大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面部金光裂痕之中的眼眸神采神采奕奕,好似有一团火熊熊燃烧,随后如燎原之火般蔓延全身,赤金色的霞光披在身上,宛若一道百米斗篷飘扬。 燃血燃命之法。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剑鞘再度弥漫剑气,金光大放将其压下,然而剑鞘好似重若万斤,无论如何都拿不起来。 君衍等人注意到剑鞘的气机与整个洞天连在一起,就如同阵法扎入地脉一般,借助环境稳固自身。 一般这种情况不可能直接拿起来,需要特定手段处理,此道涉及阵法。 赤羽子好像不会阵法,她也好像也没打算用旁门左道,只是用力不断加注气力,手臂开始渗出血液,在金光之下显得格外鲜艳。 她微微狞笑道: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给我起!!!” 剑鞘微微动摇,一寸,一尺,一米.赤羽子高高举起玄黑剑鞘,周围众人目光愣然,哪怕是郁华此刻也无法保持平静。 以凡人之力,高举仙剑之鞘。 赤羽子转身化作一道金光遁到剑道之前,握着剑鞘踏上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脚下剑道宛若尖刺熔岩,手中剑鞘好似太古神山,赤羽子眼皮半垂,随时都可合拢,她只能死命咬着牙,咬破舌尖依旧不自知。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一步步朝着前方顾温走去,极力追寻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拼命往前伸。 明明一个月前还死皮赖脸的叫着自己前辈,半个月前变脸叫道友,可如今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金光速现,覆护吾身!你这个混蛋,给我停下!!!” 赤羽子极快往上数步,她感觉自己已经到达极限,拼尽全力想要去抓住顾温衣角,最后一抓捏住了有明显烧痕的一角,随后布料破裂。 顾温再度往上走了一步,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步却宛如拉开了云泥之别。 啪! 赤羽子脸磕在剑道之上,而手只能死死握住一片烧焦布料,眼眸在这一霎暗淡下来,身形再也无法起身。“赤羽子前辈。” 温和的嗓音传来,顾温回过神来转身看到倒在剑道之上的赤羽子,随后又往回走了一步,两人距离只有一个台阶。 只是这一步,击碎了赤羽子心底最后的幻想。 他还有余力回头。 顾温不仅练成了剑道真解,还把剑道真解推到了第三重,而此地只看剑道。 “你该下去了,伱的层次只能这一步,但也足以自傲了。至于仙剑一事,只要你并非要独占,我若能得到可以借用。” 以非剑道之力,抵挡仙剑之威压走上五十层台阶,相当于走了一半的路程。赤羽子只有一魂一魄,本身所要承受的压力也要比顾温大。 她并不比顾温差多少,只是没有剑道真解就是不行。 赤羽子没有回答,将头埋下去,此刻让她说话多少有些残忍,不过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足够了。 而这一句安慰足以救她的命,就如兰永宁一样,有时候悬崖勒马是需要一点外力和理由。 对于这些似敌似友的天骄,顾温另有打算,但也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如今他还没拿到仙剑,也不是必定拿到。 —— 顾温一路登顶九重天泉山洞天,周围只剩如霜雪般的空间。 顾温距离仙剑只有十步之遥,一步步靠近,最终站在这天地唯一的仙剑面前。 剑似飞雪,纯净如冰。 他伸手一抓,手掌直接穿过仙剑,随后仙剑也随着消失。 “嗯?” 还未等顾温弄明白面前的变故,视线忽然被往后拉,霎那间他陷入了一个纯白而无比辽阔的天地。 一老道在远处盘坐,白发如雪,身形消瘦,面容好似剑雕一般带着无穷无尽的锋芒。 老道睁开眼睛,淡淡看了一眼顾温,一瞬间宛如天塌地陷! 顾温猛然回过神来,汗水已经打湿了衣服,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玄黑剑鞘,气海之中剑道真解气息与之交织,形成某种联系。 他炼化了剑鞘,而仙剑好像不见了?道爷的仙剑没了? 内视气海,顾温激荡的情绪平息一半,气海之中的无形无相的剑道真解有了形体。 剑似雪,寒如冰,剑格刻着一个仙字。 帝浆微微起了反应,一缕缕讯息落下。 【仙剑残相,仙剑成道之残留,帝浆可孕育具现】 顾温微微瞪大眼睛,心中思绪万千,无数念头与已知消息闪过 目前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仙剑早已不在,留在此地的只是一道残相。 好消息是帝浆可以重新孕育,只是不知是孕育一把新的仙剑,还是一道仙剑剑意。 并且下方剑池就有许多帝浆。 剑鞘微微颤抖,类似心血来潮的感觉让顾温隐约感觉东南方有什么东西,在一个极其遥远无法确定位置的地方。 这是第二个好消息,仙剑好像与剑鞘还有联系。 【仙剑残象入体,剑道真解四重】 【佛剑水到渠成入四重】 【魔剑水到渠成入四重】 这是第三个好消息,大约剩了至少一百天髓,四重威力达到二十倍,消耗再度攀升一个台阶。 顾温怀疑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用不了剑道真解了。 回到天泉山九重入口,顾温俯视下方剑池众人,右手虚握一抹雪白显现,仙剑残相入手,剑势倾轧而落。 好像就我目前的境界,残相与仙剑本体没什么区别,后者还不一定认我。 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众人除了郁华以外都如临大敌,淡定如小尼姑都多了几分情绪,如今一切攻守易型了。 “萧道友,你还要接这一剑吗?” 顾温目光投向萧云逸,后者心领神会上前,握剑而立,目光带着敬畏与兴奋。 对于仙剑的敬畏,对于面对剑道至高的兴奋。 顾温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只是此刻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他诚恳说道:“我这一剑下去,如果你没有除了剑以外的护命手段,你可能会死。” 并非顾温已经完全超越萧云逸,而是剑道真解对于关于剑的一切都有碾压式的优势,一切剑法在它面前相同虚设。 这一剑劈下去,如果萧云逸用剑去挡,相当于把头伸过来给顾温砍。实力差距再大那不能把头伸过去给别人砍,何况顾温是主打就是一个攻高。 萧云逸毫不犹豫回答道:“若为剑死,萧某无憾。” 当真是一个剑痴。 顾温一剑挥出,他瞄准的却是手臂。 竭尽全力才是尊重对手这种事情他只会用在敌人身上,对于非敌人的存在顾温还是很圆滑的。 最多砍下一条手臂,马上接回来就好。 雪白如霜华般的剑气落下,似慢实快,萧云逸竭尽全力对着剑光挥剑,一瞬间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剑迟疑了。 本应该是死物的剑气,竟然开始躲避。本应该是坚如磐石的剑心,竟然开始恐惧。 噗! 一条手臂高高飞起,萧云逸面容愣然,气息开始缓慢攀升,道基七重六重圆满。 而周围一片死寂,无人理会他微不足道的突破,所有人都在回味刚刚那一剑。 无人能看出刚刚那一剑究竟为何能胜,只是些许气息就让他们的剑意萎靡,而挥出的剑气更是如纸糊一般。 此时,顾温搀扶着赤羽子走下来,见萧云逸突破了,扯了扯嘴角不知如何回答。 这萧木头真拿剑法对付剑道真解,而且还突破了。 君衍忽然七窍冒出黑气,好似无止境的魔影要涌出,他靠近顾温喊道:“砍我一剑,快砍我一剑!” 还未等顾温反应过来,身旁的赤羽子体温升高,好似火炉一般,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给我酒,我要酒!” 玉剑佛眼里恢复纯净,随处找个角落蹲下抱膝,再次陷入自闭。 不远处,萧云逸在打捞自己的断臂,隐晦的嗅了嗅切口残留的气息发笑。 还是一如既往的群英荟萃。 (本章完) 第117章 三十六成仙法之一金丹法 顾温抬手一剑刺穿君衍,剑道真解气息一触魔气顿时萎靡,好似火焰遇水一般瞬间熄灭。 伴随着凝聚而出的仙剑抽离,君衍发出一声低沉呻吟。 “啊多谢” 随后他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了气息,甚至脉搏都没有了。 “死了?”顾温一惊连忙上前检测,君衍心跳和脉搏完全消失,连神魂气息都显得无比微弱。 “不用担心,这是天魔法的另一种功效假死。君衍就是被砍下脑袋也能够活过来,只是长出了第二个脑袋就不一定是他了。” 刚刚接上手臂的萧云逸走来,断臂重生需要特殊丹药辅佐,但刚刚断下来再接上随意一本疗愈功法都可以做到。 顾温问道:“真的不需要管他吗?”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最不可控的就是君衍,赤羽子发病只是自己难受,玉剑佛发病最多自闭,而君衍是真可能会背后捅刀子的存在。 他们的交情不深,顾温对于他的第一印象也不太好,所以偏向警惕想采取一些措施。 但萧云逸得过问一下,并非惧怕对方,只是一种基本的人情世故。他与君衍是好友,自己动手可能会起冲突,能用嘴解决的顾温从不动手。 “萧道友,我想.” 话还没说出口,只见萧云逸抬手剑气化针刺入君衍丹田,如此行径类似于穿人琵琶骨。 一旦修士被定住丹田,相当于脖子被掐住,就是有万般道法也使不出力,如此对于修士而言可为死敌。 顾温愣住了,问道:“你这是” 萧云逸回答道:“如果待会儿醒来不是君衍,我们就把他杀一次。” 很好,很靠谱。 顾温扯了扯嘴角,有许多疑问,但又好像没有什么必要询问。 或许这就是萧云逸与君衍的相处模式,他们不能用常理去看待,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发疯的神经病人,前世都得上防爆装备,如今来点丹田小剑气应该没什么问题。 否则前段时间萧云逸就不会请求自己杀君衍了。 顾温看着躺地上如死人一般的君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剑道真解好像对于天魔法有一定克制作用。 虽然没有对剑法那种碾压式的特攻,但至少也是用水灭火,剑到病除。 耳边传来细微的吸气声,顾温扭头看向了下一个病人。 几十步之外的剑池里,郁华将赤羽子丢到剑池中浸泡,池水开始微微冒出热气。二人正在交谈些什么,顾温走近逐渐能听清楚。 “酒!我要酒,好疼,好疼” “忍着点,酒实际上无法减轻你的疼痛,你这堪比具备九转金丹的肉体,恐怕得仙酿才能喝醉了。” “可我一喝酒就不难受了。” “因为伱小时候就是喝酒止痛的,如今只是形成了依赖性,你本身是可以忍耐的。” “不行,不行给我酒.” 赤羽子仰着头,看到靠近的顾温,眸光微亮道:“顾温你有酒吗?” “有。” 顾温毫不犹豫拿出了喝剩下的五坛通脉酒,两个巴掌大一坛,乾坤袋还是能够装得下的。 而满足赤羽子这个酒蒙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喝酒只是一种习惯,对于身体的没有任何坏处。这就好比小孩子吃,顶多就是个蛀牙,而顾温只是一个‘好道友’。 “谢了。” 赤羽子开始猛灌通脉酒,一瞬间整个人都舒坦下来,长舒一口气后满脸的沉醉,一点点的开始滑入剑池之中。 不一会儿就开始冒泡泡了,应该不至于淹死。 郁华面露无奈,但也没有阻止,道:“剑鞘给我一下。” 顾温交出剑鞘,他知道里边有一根不死药根须,但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他都拽不出来。而他又不敢太用力,怕给根须扯断了。 只见郁华接过剑鞘,指尖在剑口轻轻一点,一缕金光飞入手掌。 发丝大小,食指长,散发出耀眼的金光,好似一根金丝一样。 而顾温竟然察觉不出任何神异之处,寻常灵药只要靠近都能感觉出灵性几何,品级越高者越是如此。 仙药或许不一样,不是他们能够感知出的,要是可以感知出来各方势力可能就不会紧盯着他们了。 “只是一缕,连根须都算不上,还被剑鞘吸取了大半药力。” 郁华微微叹息道:“若是能早来几个月,或许不死药还在,至少也不会丧失如此多药力。” 顾温问道:“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也不算,此物如果能送回道宗炼制成丹药,可以救回一位油尽灯枯的天尊,直接服用也可延寿百载。” “道宗还有其他天尊?” 顾温印象中好像就两个,一个是太清派天尊云渺,一个是上清派天尊华阳。 “我的直系师祖,玉清派天尊,他已经处于半坐化状态。” 郁华第一次透露自己的背景,直系师祖也就是师傅的师傅。 “但如今送不出去,都无需送就会引来无数人争抢,待会儿出去你要自己躲好。” “明白。”顾温严肃点头道:“这躲藏方面我不弱于人。” “.” 郁华沉默半响,随后忍不住轻笑两声,她早已经习惯顾温这种反复无常了。 明明刚刚拿到仙剑,并且在剑道层次超越了在场的剑道天骄们,本应该是最气盛的时候。可真遇到不可抵抗力的问题,顾温却是从不上头。 “我先去探查一下四周,寻找不死药的气息,你就在这里看好这些人吧。” 说完,郁华转头离开,她所要做的事情无人能够提供帮助。 “咕噜噜” 赤羽子从水里浮起来,伸出半个脑袋,道:“看得出来她对你很特别。” 道门天女与自己不熟,但她对于对方却很熟悉,郁华无敌而超然的姿态是赤羽子这种人最憧憬的。她可从未见过郁华待人这么温柔,而且还谈话笑声不止。 “我是她的护道人。” “屁咧,谁还没有护道人,我的护道人都被我打跑了。护道人说难听点就是庸才抱团取暖的东西,真正的天骄连护法都不需要。” 赤羽子扬起下巴,一如既往的狂妄。 “赤羽子,你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忽然一把雪白的剑抵在她头上,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散发的剑道真解气息让赤羽子心跳猛然加快。 顾温已然变脸,以前辈的姿态说道:“莫要妄自尊大,否则迟早一天会吃大亏。” 他连前辈和道友都不叫了。 “你这家伙.” 赤羽子气得牙疼,一想到此前攀着对方肩膀的安慰之言更感觉脸颊发烫。 如今的顾温实力依旧不如他们,但掌握仙剑的他超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并且自己若没有同级别的机缘不可能再度赶超对方。 可堪比仙剑的机缘是寻不来的。 顾温收剑,问道:“你要仙剑干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吗?”赤羽子翻了翻白眼,道: “我如今只有一魂一魄,宗门长辈找了许多大能来替我看病。天残地缺非病,药石无医,唯一的解法就是不灭道体。” “什么是不灭道体?” “金刚不坏之上皆为不灭,具体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用九转金丹锤炼肉体,而这需要许许多多灵宝道器。” 顾温了然,又道:“所以你要吞了仙剑才能炼成不灭道体?” 如果是这样他们两人的利益是冲突的,不能双赢的话顾温只会选择自己赢。 “可以这么说,但如果我能吃下仙剑,又何愁一魂一魄?” 赤羽子反问道,她不是一开始就奔着仙剑来的。 “我需要仙剑,借助仙剑的道韵锤炼道体,把神魂锤炼入血肉之中,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人神合一。”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双赢。” 顾温试探性说道,而赤羽子一下就沉默了下来,眸光低垂思虑,足足过去半响才问道: “如何双赢,你难道还敢把仙剑给我?或者剑鞘也可以。” “我可以借用。” “借?就不怕我有借不还?” 赤羽子忍不住发笑,同时也有些好奇顾温打什么算盘,他可不是一个愚笨之人。 不至于傻到把仙剑借给他人,这种东西就是亲生父母都不能给。 “我可以把剑鞘借给你,你教我金丹法。” 顾温图穷匕见,如此也不算趁人之危。 成仙法与仙剑剑鞘,二者对比起来后者的价值更高一点。 “.”赤羽子再度陷入了沉默,这有些脱离了自己的计划。 原本赤羽子是不知道仙剑的事情,几乎所有宗门也都没有预料到天泉山的变故。 而她的计划是打一顿萧云逸,打醒了折剑山奖励一件道兵,打不醒也可以来一趟剑池。结束后继续去宗门给予的几处机缘,借用慢慢的去孕育道体。 但这些机缘其实是不够炼成不灭道体的,预计连一半都不够。 仙剑能让她一步登天,只是剑鞘也足够保住她的命,但如今不是自己的。 金丹法不是问题,问题是赤羽子可能要一直跟着顾温,彻底卷入争夺不死药的劫数中。 足足过去了一炷香,赤羽子依旧保持沉默,而顾温没有着急,蹲坐在对方身边将脚探入剑池。 无穷无尽的剑气涌来,若没有足够的剑道修为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 命格微微震动,帝浆开始缓慢增加。 【帝浆一载】 嘶! 只是泡个脚就能得帝浆? 顾温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帝浆上,以前在他看来帝浆不如天髓一根毛,如今帝浆已经与天髓持平。 天髓在于悟,帝浆在于意。 帝浆能够孕育法相和神通,而这两者真君与天尊层次比拼的东西。顾温通过赤羽子的金光咒也见识到了神通的威力,真正意义上的通天彻地之威。 竟然能强行拽起仙剑剑鞘,抵达剑道真解的排斥走了五十个台阶。 如果说法相是让修士拥有搬山填海之能,那么神通就是让修士拥有逆天之力。 而且顾温要寻找真正的仙剑,也需要依靠帝浆。 顾温看着这么大一池水,眼睛都冒火光了,要不是赤羽子旁边泡着他已经将头埋进去喝了。 此时,沉默良久的赤羽子开口道: “我再次确认一次,我教你金丹法,你借我剑鞘?” 顾温点头,一脸真诚说道:“没错,如果你害怕卷入不死药争夺中,可以对外声明你与我无关。” “你真要被打死了,我肯定会帮你的,别跟姑奶奶玩这些虚头巴脑的话术。”赤羽子翻了翻白眼,握拳伸手,直白了当说道:“以后请多多关照。” “请多关照。” 砰。 双拳轻碰,一触既分。 金丹法入手,同时获得一个六六道基,战法无双的队友。 (本章完) 第118章 何谓剑道巅峰 “剑鞘先给你研究,我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顾温很随意的将剑鞘丢给赤羽子,后者明显愣了一下,道:“我还没教你金丹法,你就把东西给我?就不怕我待会儿趁伱不备偷偷溜走吗?” 而且还这么随意,赤羽子见过有人借阅御剑门某位前辈的道韵遗物,门内长辈都是寸步不离的。 像顾温这样直接丢给自己,还要离开的是头一回见。 顾温微笑道:“君子以礼待人,小人以刑制之。” 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在场的人虽然人均有大病,但行事作风没毛病。 就是君衍这个魔门中人,也是号称不爱杀人。其中真假不知,但能喊出来就说明行事有所顾忌。 赤羽子属于比较重情义,三番两次告诫自己不要插手争斗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也不过酒肉朋友就能如此待人,顾温自然要多多交好。 如今剑鞘认主她带不走,不如拿来博得一些好感。 就如她所言,自己要是快被打死了肯定会出手。那么情义再加深一点,不就能肩并肩一起去劫富济贫了? 这可是一个金刚不坏的前排,用来吸引火力的不二人选。 “哼!” 赤羽子撇过头去,嘟囔道:“待会儿姑奶奶恢复一些就跑。” 还挺嘴硬的。 顾温转身离开,目光首先落到玉剑佛身上,小尼姑蹲坐在角落安安静静的,眼若琉璃清澈见底。 她好似注意到目光,也转头看着顾温。 两人对视,就静静的对视。 “大师,你可有话要说?” 玉剑佛摇头,可回应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关注。 顾温有些惊奇,道:“你能看到我?” “小僧为何不能看到你?” “为什么能看到我?” “小僧为何不能看到你?” 同样的话,不断加重的疑问,顾温知道再继续问下去也没有结果,这小尼姑是在场最不正常的存在。 君衍体内的大魔好歹都还是可以用常理理解,能够将其击杀,而玉剑佛疑似牵连佛魔两尊超脱存在的争斗。 还是别扯上关系为好。 顾温转头离开,远处萧云逸已经把君衍捆起来,以剑气化绳,禁锢而不伤人。 这是魔剑的用法之一,也是极高的剑道造诣。显然他已经将佛道魔三剑融会贯通,只是距离剑道真解还是差了半步。 “萧道友,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顾温已经自动忽略为什么要把君衍捆起来这个问题。 “快则几个时辰,慢则数天,因为每一次陷入昏迷都意味着君衍进入虚弱状态,会有更多老魔借机夺舍。” “那岂不是很危险。” “还好,君衍只有动用天魔法才容易被夺舍,其他情况几乎没有出现过夺舍的现象。” 闻言,顾温露出些许诧异。 这意味着正常情况下,那些老魔拿君衍没有任何办法,他的神魂与意志强悍到足以压倒所有魔头。 就之前出来的几个虚影,基本都大乘期的老怪物。哪怕君衍有主场优势,但打铁还需自身硬。 “萧道友,你往后有什么打算?”顾温盯上了萧云逸。 他算是目前唯一可以出院的正常人,并且实力强大,正好给自己上课。 这些天骄的作用绝不止是作为助力,同样可以像之前那样教导自己,进而减少天髓所需。 萧云逸好似看出顾温想法,摇头道:“我可能无法随你同行,天泉山还需要我善后,为下一代传人入成仙地做一些必要的铺垫。” “做完这些呢?” “我会去找你,届时再与你比剑。” 萧云逸言简意赅,几乎不需要顾温提出任何好处。 因为如今剑道第一是顾温,唯有他才能让自己的剑进步。 知晓没办法拉进队伍吸引火力,顾温有些失望,但也不是非萧云逸不可,论作用其实赤羽子更大一点。 顾温很快就要凝聚金丹了,到时候有酒蒙子指点能少走很多弯路。 就在顾温想要离开时,他忽然注意到萧云逸手臂好像没有完全愈合,看起来已经接上的右臂无力垂落。 修士体魄强大只要不是脑袋被砍下来,心脏破裂,五脏六腑全碎等等伤势,基本都能保住一口气。 像赤羽子这种金刚不坏的,除了脑袋以外不存在其他致命伤。 萧云逸应该不至于手臂都接不上来。 顾温关心问道:“道友疗愈手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有吗?”萧云逸面色如常说道:“我现在很好,非常好。” 啪! 手臂掉到地上,气氛瞬间变得沉默起来,两人互相对视。 许久,萧云逸俯身捡起手臂接了回去,语气依旧淡然道:“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仙剑之威可斩断万物,气息残留会导致手臂接不回去。” “你怎么不早说?” 顾温看对方样子好似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手臂放久了坏死怎么办? 他们也不是什么仇人,顾温可不想因为自己缘故导致萧云逸变成独臂侠。 他连忙上前,道:“我看看能不能抵消残留的气息” 啪! 萧云逸甩开了顾温伸过来的手,微微后退半步,风轻云淡说道:“顾兄莫担忧,我现在状态一切良好,前所未有的舒服。” “.” 顾温沉默半响,他感觉有点窒息了。 一时间对于自己想拉所有人上船的想法产生了质疑,同时越发觉得赤羽子这个酒蒙子简直太好了。 至少赤羽子只是喊疼,求着自己要酒喝。 “你这手臂会坏死的。” “我会用法力孕育,随时都能接回来。” “真的?” “真的!” —— 顾温不打算再多管闲事,对于萧云逸无法接回来的右手视而不见。 他询问了天泉山还有多久关闭,得到答案一个月,这段时间他们可以随意使用剑池,炼化灵剑,寻找剑灵。 天泉山有三大机缘,剑池,剑,剑灵。 前两者很好理解,而后者剑灵就属于一种比较特殊的存在。一般来说剑都是先有了形体才有灵性,而剑灵是完全反过来。 它们天生为剑而成,能够极大的增加剑的品级。 比如一把下品灵剑,如果有了剑灵能直接跻身上品灵剑。 顾温恰好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这个问题一直从汴京留到现在,他都找不到一件好兵器。原因是他的要求太高了,基本上只有道兵能够满足顾温。就拿昭烈枪来说,下品灵宝玄重枪用久了也会坏,至少得上品灵宝才能承受。 又如赤羽子斗法一次碎个几十把灵剑很正常。 灵宝珍贵是对人的,对于这些宗门传人来说只是消耗品。 顾温找到赤羽子,听闻他要找一件道兵级别的剑,诧异问道:“你不是有仙剑了吗?” 他瞎扯道。“仙剑无形,我需要一把有形之剑辅佐。” 仙剑有没有拿到是他自己的事情,无论是功法,还是实力,顾温都喜欢藏拙。 而且这也是一个威慑,他拥有仙剑能让一部分人打消念头。道基四重拿着仙剑不是小孩子抱着金砖上街,而是抱着核弹。 仙剑不是死物,是货真价实的仙。 许多事情顾温都会走一步看三步,他不求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只求利益最大化。 就如最初对郁华是否隐藏天赋,如今回头若是没有郁华帮助,顾温可能会在某一天不病而亡。 赵家就从来没打算让自己活下去,一切只是应付三清道宗的表象,把自己作为向三清道宗示好的途径。 仙剑亦然如此,拥有仙剑会引来窥视,也会吸引投资人。 何况如今他低调别人就不找麻烦吗? 赤羽子没有深究,她半躺在剑池之中,抱着仙剑剑鞘悠然说道:“剑池之中确实有许多宝贝,也是一个炼剑的好地方。我可以帮你炼制一把.” “你还会炼器?” “姑奶奶炼器当代第一,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吗?” 敖汤炼丹,赤羽子炼器,妙妙妙。 顾温态度一变,拱手道:“还请道友助我。” 赤羽子没有啰嗦,给出了上中下三种炼器方案,而顾温直接忽略掉中下两种。 炼制一把上好的道剑,需要一把道剑胚子,三到四个剑灵,灵剑百把。 天泉山的剑浑然天成,论意境胜过所有打造出来的剑。但生活不能靠意境,斗法就是修士之中最俗气的东西。 讲究四个字,法,道,力,坚。 法力高强,道法繁多,力量大小,防御坚固。 兵器最重要的就是坚固,天泉山的灵剑很不坚固,所以是需要进行再锻造的。 赤羽子是年轻一代最顶尖的炼器师之一,连自己的身体都能炼想不顶级都难。而她背后的剑匣其实是一个移动锻兵法宝,单一个剑匣就能炼剑。 上限是中品灵宝,但由于天泉山与剑胚天成特殊性。她只是进行加工,所以没有那么多限制。 此次剑池没有多余的灵剑,顾温只能转头走下去第七层。 “顾温。” 郁华柔和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此刻她站在第九层仙剑曾经存在的地方,朝着他招了招手,传音道: “忙完后上来一趟。” “好的。” —— 顾温走下通往七层的楼梯,楼梯间宽十丈,高二十丈,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剑劈刀砍似的充满棱角。 此次来到天泉山上的总共二十几人,大部分都留在第六、第七层。 第七层包括兰永宁在内一共五人,他们各自都找到了自己的机缘,也有人在苦苦与灵剑对抗。 兰永宁盯上了最强的道剑,他以笔墨为牢笼,囚困道剑所化龙形。然而剑灵傲气十足,根本不愿屈服他,宁愿死也不肯妥协。 这就是炼化宝物最困难的地方,并非打不过宝物。而是许多器灵都是一根筋,不认就是不认。 忽然脚步声从上方传来,兰永宁知道不能分神,但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 其余人也是如此,他们都好奇年轻一代剑道最强者究竟是谁,又是谁拿到了八层甚至是九重机缘。 一袭素黑,衣物俭朴单薄,黑发幽瞳。 顾温在空旷的剑道阶梯上异常显眼,空间回荡着脚步声。 兰永宁分神之下,龙形道剑挣脱而出,本应该斩向他的,却不知为何诡异的转头朝着顾温而去。 “小心!” 铮! 顾温眼眉微抬,眸光内蕴万千剑光,一声剑鸣响彻八方,霎那间七层灵剑如雨下,本应该在洞天飞窜的灵剑无一例外哐当落地,微微的抖动。 飞向顾温的道剑也不例外,所有的傲气在这一刻化作最不堪的颤抖。 灵剑天成,越是纯粹的剑受到的压制就越强。 顾温俯身拿起道剑,下方众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们同样受到了压制,只是没有灵剑如此猛烈。 这究竟是什么剑意? 还未等他们想明白,顾温已经走入第七层,来到兰永宁面前将道剑递还。 天泉山如此多灵剑,他不缺这一把,也看不上。 “兰兄,你的剑。” 兰永宁回神半分,问道:“红尘兄,你这是剑道真解?” 唯有剑道真解才能解释刚刚那一幕,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一种可能。心底随着泛起一缕缕明悟,他明白为什么顾温能上八层了。 他一定炼成了剑道真解,一定是这样! “没错。” 顾温没有掩饰与避讳,大大方方的再度展露一缕剑道真解气息。 周围一片哗然,其他人聚集过来,无不目光带着炽热与憧憬。 这些外人眼里的天骄,此刻无不用羡慕乃至憧憬的目光看着顾温,他们的长辈来了其实也不会好到哪去。 剑道真解,公认的天地第一剑,身为剑客谁不想练成? “这这.你练成了,你练成了?你竟然练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剑道真解真的存在。” 兰永宁有些语无伦次,他不是羡慕之余,更多竟然是一种高兴。 这代表着剑道真的存在一门通天大道,号称可斩日月星辰的剑法真的存在。 他可以练不成,但至少让他仰望山巅,知道山巅有多高。 兰永宁拱手弯腰道:“在下求问,剑道真解是何种风采?” 随后一众剑道天骄也纷纷拱手弯腰一同拜向顾温,这个此前向他们求学剑法之人。 “剑道真解是何种风采?剑道之巅峰又是何人?” 顾温思考良久,他并非吝啬不言,而是想不出如何形容剑道真解。 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剑道至高,剑道本源,万剑之首,但他们想知道的并非如此。 而是感觉,是剑道真解视万剑为朽木,压倒世间一切剑法之势。 “你们练剑应知佛道魔三剑之广大,你们若练了佛道魔三剑便知剑道真解之难如登天。你们若练成了剑道真解哪怕是只是半步,便知见我如青天白日。” 顾温嗓音平缓,好似剑池之水一般无波。 他并非是要自吹自擂,而是回想起了那位白发老者,应当是传说中的剑尊,如今或许叫剑仙了。 “而像我这般人,见了剑道巅峰之人也只是沧海一粟。” (本章完) 第119章 获得不死药根须 修成剑道真解者为当世剑道巅峰。 所以当顾温展露剑道真解的那一刻,无论众人对于他刻板印象如何,剑道之上顾温都已经走得比所有人都要远。 他们所认为的巅峰是无数年来,除了剑尊以外唯一练成剑道真解的顾温就是巅峰 顾温看着他们无法理解的神情,就好似看到曾经的自己。半年之前他还是一介家奴,刚刚接触修行,对于一切都是懵懵懂懂。 何谓五行,何谓周天,何谓炼气化精? 这些都是郁华一点点教导告知自己的,但哪怕再怎么交代,他也无法窥见对方所能看到的风景。 如今身份互换,这些人也无法理解自己看到剑仙时的光景。 那一缕剑光可斩日月,只是眼眸的光彩足以天塌地陷。 兰永宁隐约明白顾温话语中的意思,传说中天泉山是剑尊成道之地,剑尊在这里留下了关于剑道真解的传承。 前者是可以证实的,只是他所在的宗门并没有参与其中,故此知道的很少。而后者是后人编撰的,因为无人练成剑道真解,所以人们倾向于秘诀就在天泉山。 但又无人能够解释为什么剑尊不在折剑山留下传承? “各位,我还有事情要忙,还请让一让。” 顾温一言惊醒众人,他们下意识想要阻止求教,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因为他们之前也没教顾温,除了兰永宁以外基本都拒绝过对方此前‘死皮赖脸’的请教。 他们拒绝是合理的,大家各自又不熟悉,自己的感悟岂能随意教给别人。所以顾温从来没有死缠烂打,最终能请教的也只剩下赤羽子他们几个。 如今攻守易形,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叫顾温指点? 沉默与对于剑道巅峰的渴望让他们停在原地。 “红尘兄此次下来七层所为何事?” 兰永宁开口解围,同时微微让开道路让顾温走过去,在场也就六个人,不可能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两人就如此自然而然离开了人群,其他人心有不甘,但也不好阻拦。 只有两人越来越远的交谈声传来,好似的关于八层与剑道真解的事情! 可惜他们如今只能悔不当初,为何要拒绝指点顾温剑法。 众生百态,人数不过两位数,但变化之精彩也让走在前方,回头瞥了一眼的兰永宁叹为观止,甚至于他都有些庆幸。 当初没有拒绝顾温,没有一开始就把人拒之门外。而如今双方位置已经互换,短短一个月时间自己竟然有求于他。 世事无常,因果缘法难辨。 兰永宁感慨道:“红尘兄如今不一样了,已有三教传人之风采,甚至过之而无不及。” 剑道真解唯一练成者,这已经到了不认识都是一种遗憾的地步,特别是对于剑修来说。 “他们估计已经悔不当初了。” 顾温面色如常,并未因此傲慢,淡淡说道:“他们无错,后悔也是为错过好处而后悔,再来一次大概率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些剑道天才不是后悔没有交好自己,只是后悔没有提起交好剑道真解练成者。这个人换了谁来都一样,只是恰好是顾温。 就好比如买彩票一样,今天他们路过彩票亭子,明天听到有人在这里中奖就会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买。 可惜的只是好处没落到自己头上,这并不是错误,只是继续死缠烂打就是他们的错了。 “种因得果,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兰永宁点头认同,随后话音一转问道:“不知,道友可否告知在下,八层之上的事情?” “自然可以。” 顾温俯身拿起地上的灵剑,轻弹两下检测硬度后收入乾坤袋里。 “八层之上是剑池,剑池之中是仙剑剑鞘。” “仙剑剑鞘?” 兰永宁微微吸气,双目瞪大,不怪他一惊一乍的,仙剑二字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没错,赤羽子他们都参与了争夺,打得天昏地暗的,也算是让我开眼了。” 顾温说话间又将十几把灵剑收入囊中,他根本不需要驯服器灵,剑道真解一放不管什么剑都老实了。 “能帮我把那边的灵剑召过来吗?” 兰永宁抬手指尖如笔墨,一卷水墨卷起无数灵剑送到顾温面前,然而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连忙问道:“红尘兄胜出了?他们如何了?” 顾温获得了剑道真解,并且完好无损的走下来,他无疑就是胜利者。但他想不通顾温四重道基如何取胜,难道剑道真解威力如此惊人? “平局,我暂时还不是他们的对手。”顾温如实回答,能一剑砍断萧云逸手臂纯粹是他不躲不避,同时还只用剑法抵挡。 如果是赤羽子用金光咒,剑道真解能造成伤害,但自己的法力也挥不了多少次剑道真解。如此此消彼长下,顾温必败无疑。 所以金丹很关键,想要对付具备圆满五重的敌人,必须要有金丹提供足够的法力。 想要越阶杀敌,就需要圆满级别的金丹。而不同功法对于金丹圆满定义不一样,玉清道基是六转,金丹法是九转。顾温在思考如今自己凭借剑道真解能够轻松越一级,那么再加上九转金丹是不是能越两级,至少也可以与之抗衡。 大概相当于金丹期越阶抗衡元婴与分神期。 寻常法门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提升,但具备两个成仙法可以尝试一下。 “那红尘兄是如何领悟了剑道真解?” 兰永宁更加疑惑了,紧接着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难不成道门天女把所有人都杀了,所以顾温才能拿到机缘? 忽然赤羽子的声音从第八层传来,自上而下贯穿整个天泉山九层。 “十天之后,我会收取天泉山所有灵剑,你们自己掂量有几分力拿几分的好处。” 兰永宁猜测不攻自破,其他剑道天才也不再想着窃听隐秘,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顾温蹲坐在一堆灵剑前,淡淡说道:“他们争夺的是剑鞘,与我并不冲突,剑道真解我是在进天泉山之前领悟的。” 进入天泉山之前,他仅仅依靠自身的天赋就领悟了剑道真解? 兰永宁愣神一闪而过,随后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 他对于顾温的预期拉得足够高,甚至一开始就有一种‘此子将后必成大能’的想法。但他又好似井底之蛙一样,依旧在猜测对方依靠机缘能领悟剑道真解。 而不会觉得顾温自己就有这个能力。 顾温忽然问道:“兰兄可知剑灵在第几层?我需要三四个剑灵?” “剑灵如今基本都已经被瓜分,红尘兄要是想要恐怕只能靠求购” 兰永宁话音未落,忽然有一人冒了出来,他几乎是瞬移一样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灵剑,道:“红尘道兄,我这里有一个剑灵。” 灵剑只有中品,但灵韵外溢,顾温隐约间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明显的情绪。 剑灵算作半个精怪,也是一种天生地养的生灵。 郁华说过这种类型的生灵在已经无法考究的太古时期,被称之为先天,一出生就有极其强横的修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或许是天地环境变化,也或许是经历某场大战彻底落寞了。 如今魔门就是依托于这些先天遗躯建立的。 顾温毫不犹豫接过剑灵,道:“这不太好吧?” “修行路上多一个道友多一条大道,道兄急用可以先拿去,所谓救急如救火。” 陌生的剑道天才义正言辞说道,随后不忘自我介绍:“在下紫云洞天徐立岩,见过红尘道兄。” “在下红尘。” 顾温也回了一礼,姿态平和,如果是其他人只能算是不卑不亢,可这一刻他仿佛带着光。 太平易近人了!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道:“红尘道兄,我也有一个剑灵。” “我也有。” 转眼间,顾温便收集到了五个剑灵,在场除了兰永宁以外所有人都给了他一个剑灵。 而顾温自己是来者不拒的,他一个光脚的根本不怕欠下人情。至于以后如何,就等以后再说了,他真成仙了什么人情还不上? 这就是招商引资与小作坊的区别,顾温考虑的不是自己欠了多少人情,而是自己得到了多少好处。只要好处与坏处持平,甚至是四比六,他都愿意欠人情。 因为人情不是一定要还的,欠钱才是大爷。 一旦自己欠的人情够多,转化过来也是一种人脉,并且这种人脉会随着自己的天赋走高越发稳固。 在场都是剑道天才,其背后站着的都是顶尖势力,坐拥修行界小半个江山。 三个时辰,一把道剑,上百灵剑,五个剑灵收集完毕。 顾温没有多做停留,转头回到了八层将东西都交给赤羽子,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一定皮实耐用。 —— 天泉山九重天。 随着仙剑残相被顾温取走,原本的剑道已经消失,九重天里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白岩。 顾温踏着一把灵剑飞上来,看到郁华静悄悄站在白岩上,一袭素白好似与周遭空间融在一起。 她回头微笑道:“被簇拥的感觉如何?” “与龙桥并无差别。” 顾温摇头,他不讨厌这种事情,但也不至于为此骄傲自满。 “我有样东西给你。” 郁华拉起他的手,随后将一缕金光放到顾温掌心。 大约食指长,细如发丝,察觉不出分毫灵性,正是此前不死药的根须。 顾温问道:“不是要送往道宗给人延寿吗?” “送不出去,刚刚敖汤传信说他受到了袭击,如今受伤暂时逃离洛都。”郁华摇头回答,眉目间多了几分凝重。 “与其被人抢走不如给你服用。” (本章完) 第120章凝聚混元真灵,道基四重圆满 在顾温他们进入天泉山五个时辰后,敖汤与其他宗门的护法一样守在外边。 随后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五个大乘期老怪物突然偷袭敖汤,要不是折剑山护法海坤帮忙牵制了一下,他可能直接就当场重伤了。 随后经过一番激战,敖汤负伤逃离,也向郁华发出了警告。 在遭遇五个同级别的强者偷袭,并且在负伤的情况下还能给他们报信,如此战绩让顾温很是惊讶。 “敖前辈实力如此之强?” 敖汤也就道基八重圆满四重,加起来十二重天,实力应该比不上赤羽子。 郁华解释道:“护法实力不强,但它身为神兽有一门非常厉害的天生神通,可一息遁逃万里,在成仙地也可一遁五百里。” 寻常护法与郁华是不匹配的,而三清道宗历代进入成仙地的传人至少也是赤羽子这些天骄的水平。故此比起找一个实力高强的护法,不如找个跑得快的。 敖汤就是天地间跑得最快的少数几个存在,也正因如此能够辅佐一代又一代三清天尊进入成仙地。 “一遁五百里?” 顾温面露惊色,这简直就是筋斗云了,难怪当初郁华能这么快赶回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杀出去。” 郁华言简意赅,嗓音平静说道:“五个大乘期也好,十个也罢,纵然有百人又有何惧?都不过凡人之力。” 超然物外之气息显露半分,隐约间郁华的身形与顾温所见到的白发老者重合。 或许是因为仙剑残相的缘故,他此时已经能够隐约察觉郁华身上与所有人截然不同的气息。 这是一种无法被量化的强大,一种名为‘仙’的力量。 顾温压下窥见更高层次的复杂心绪,问道:“就如此被动接招?要是敌人故意消耗你怎么办?” 郁华歪了歪脑袋,虽然隔着轻纱,但顾温能看出对方的疑惑。 她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果然是没办法躺着吃软饭。 就如之前去洛水的时候一样,郁华与敖汤都有各自的想法,但都没有一个非常详细的计划。这并不怪他们,一个是实力地位与思维惯性不符合,还有就是不死药的不确定性。 顾温觉得不能继续这样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特别是暗处还有一大群老怪物盯着,什么时候被下套都不知道。 必须求变,打破被牵着鼻子走的困境。 顾温没有立马回答,说道:“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做一个约定。” “说。” “你不能相信我的所有判断,因为我并非什么神仙大能。我对于修行的认知是匮乏的,如此可能导致某些致命性的错误出现。” “我会以我的直觉为准。” 郁华点头,如此顾温才敢继续说下去,问道:“我还需要确认两个问题,第一不死药是找到就很容易拿到吗?第二不死药有时效性吗?” 他自己死命拽都取不出来,郁华只是拿过剑鞘就倒出来了。显然不死药不是一根萝,谁来了都能拔起来。 “因果机缘无常,或许机缘巧合之下谁都能拿到。”郁华回答道,“但正常来说至少需要道境,否则会被不死药吞噬,就比如伱手上的是被我处理过的。” “没处理呢?” “至少具备六五道基的实力,并且在脱离不死药一段时间后它会变成精怪。说不定能入主仙剑剑鞘,成为一把半仙之器。” 郁华解答完,随后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不死药不会被很轻易拿到,那么我们目前需要的是由明转暗,不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找不死药。” 顾温开始给郁华列出一个计划。 第一步脱离敌人眼线,不能让别人预测到自己下一步行动。 第二步假传消息,或制造假消息让敌人错失方向,或让他们先自己打起来。 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从被抢夺的一方,变成抢夺不死药的众多势力之一。不过鉴于郁华的实力,大概率还是会被针对。 第三步多拉拢中立势力,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这三步并非什么运筹帷幄之计谋,只是顾温常用的造势,营造出有利于自己的环境。比如他进入洛都第一步就是展示天赋与实力,防止有人来挑衅自己。 随后第二步结交天骄,第三步与天骄联合起来。 其中联合是君衍提出来的,但如果没有他顾温也会想尽办法达成类似的环境。有些人不去拉拢,很快就会变成敌人。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管,只是直冲冲的寻找不死药,迟早有一天会被拖死。 目前最重要的是脱离敌人的视线。 郁华问道:“那么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无法避免就狠狠地打,能杀多少杀多少。”顾温坚定说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直接逃跑不一定能跑得掉,反而会迎来更多豺狼虎豹,郁华如果一直无敌那么敌人会考虑风险,反之他们只会考虑手慢者无。 “敖汤有说去哪里汇合吗?” “下一个五行之极,火云洞。” “那我们暂时不去火云洞。” 顾温好似唱反调一般,他就是有出乎意料,哪怕这一步可能接触不到不死药,只要打乱了敌人节奏就是胜利。 “我们直接去土之极,就算不死药真在火云洞,也要等它出现或离开。” “土之极在南水。” 郁华道出临时更改的目的地,顾温没想到如此巧,也正好去看看原定给自己养老的南方水乡。 他前前后后投入了了上万两在南方建了个江氏小宗族。 也不知富贵在那边怎么样了,这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商贾,算是顾温极少数当做朋友的人。江富贵与顾温的交情,比郁华还要深厚。 如今他一个凡人帮不上自己,但曾经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 一炷香后,顾温盘坐于白岩上,郁华坐在一旁看着他的诗词,道: “直接吞服就好,如果不为了延寿,不死药是不需要任何炼制的。就如那颗祖树灵给你的灵果一样,炼成丹药只是画蛇添足。”顾温缓缓将不死药根须送入口中,无需咀嚼直接吞入腹中,内视可看到一缕金光缓缓沉入丹田。 异变,陡然出现! 就好似漆黑的世界落入一颗太阳,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死药根须散发出亿万光辉。 命格剧烈震动,前所未有的给予反应。 气海之中,宛如寰宇般辽阔的命格吞没不死药,霎那间天穹化为纯粹的金色,延伸出无穷无尽的华光。 【红尘仙,所需帝浆万载,天髓九千九百载】 【天髓一百五十载】 多少?!—— 气海之中。 顾温望着早已经平息下来的命格,但他的心绪久久无法平息。 红尘仙命格所需要天髓和帝浆各万载,原本他觉得这个数量太多,但自从见识到了郁华与白发老者的风采后。 顾温觉得这一万载一点也不多,反而太少了,少到他只要天下无敌就能够收集到。 因为横压一世的天骄常有,但成仙者不常有。成仙是一条无法量化与预测的道路,在所有人连窥见仙人都难以做到,不知成仙路在何方之时,顾温从始至终都走在成仙的道路上。 他的道路是清晰且能够成功的,单纯是这一点就已经胜过所有人。 “成仙所需天髓减少了。” 顾温喃喃自语一声,喜悦如潮水般涌来。 就如同他去请教别人剑法一样,成仙所需天髓竟然也是能够减少的。 服用不死药不仅能获得海量的天髓,还能减少成仙天髓所需的数量。这意味着不死药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能够让人成仙的,只是服用根须就距离成仙近了一小步。 如此下来他寻找不死药的必要性更重了一分。 以至于顾温此刻都有些担心要是不死药被别人拿到怎么办? 关心则乱,贪念失智。 平复贪念,顾温将目光放在天髓与众多法门上。 【天髓一百五十载】 余下佛道魔三剑与剑道真解挂钩,玉清剑诀第八重需要天髓三百二十载,佛魔二剑第五重各需一百三十五载天髓。 佛道魔三剑已经不划算了。 顾温将目光放到了许久没有提升的道基上,玉清神山屹立,四重才走到半山腰。 圆满法所化庙宇之中,牌匾上刻有【五灵混元真灵神君】 【玉清道基四重圆满,所需天髓三十载】 原本四重道基圆满是需要上百载天髓的,但由于这段时间顾温一直在嗑药修行。命格会吞掉一部分药力,但大部分药力是会保留下来。 借用这一部分药力,四重道基圆满是一直在稳步推进的。甚至于顾温感觉再给他一个月时间,他自己都能突破四重圆满了。 但如今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自己。 天髓三十载顷刻间将顾温距离四重圆满的最后临门一脚抹平。 只见一抹玄黑融入神念之中,玄武归位,五藏神灵集齐。 嗡! 一阵好似触电的酥麻涌上全身,顾温身躯抖动了一下,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后脑勺。 元神出窍,恍若活人 神念开始无止境扩张。 百丈之内万物尽收眼底,地上尘埃,石缝翠草,风声气流。 五百丈内,生灵无所遁形。 一千丈之内,费时费力却依旧能窥视景象。 顾温仿佛拥有了绝对的上帝视角,他的视线不再局限于眼睛所看到的,而是化作一团无形之气包容方圆百丈之物。 他能看到郁华轻纱之下的朱唇,看到剑池之中赤羽子短发上滴落的水珠,看到萧云逸正在把玩自己的断臂,看到君衍终于睁开了眼睛。 而这一切竟然没有被他们察觉! 此前顾温同样会用神念探查情况,神念就相当于修士的第三只眼睛,许多肉眼无法捕捉的画面神念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 由于过于方便,许多修士斗法都是依靠神念,进而衍生出一些专门反制神念的办法, 同时修士之间也最忌讳神念探查,原因有很多,最俗气的就是神念可以穿透普通衣服的。就算有法衣防护,也相当于把眼睛贴在别人裸露的肌肤上看。 顾温神念探出得很收敛,并没有去过多深入观察其他人,但仍然被注意到了。 除了昏迷的君衍以外,几乎所有人不约而同投来目光,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顾温有些愣然。 不知为何,赤羽子与萧云逸的目光显得极其惊讶,好似元神出窍是一件极其特殊的事情。 按理来说他们也可以。 赤羽子眨了眨眼,极其惊讶的问道:“你元神出窍如此轻松?” “为何不行?不是所有四重圆满都能元神出窍吗?” 顾温声音化作神念传入他们耳中,他发现元神状态下说话如果不刻意控制跟开公共麦一样。 赤羽子摇头道:“我们只是能出窍,但就跟在水里憋气一样不能持久。” “我只见过君衍能这样。”萧云逸道,“难道玉清道基也有类似天魔法的功效?” 见两人如此疑惑与惊奇,顾温挠头感觉【五灵混元真灵神君】没那么简单,他只好将目光投向郁华。 郁华头也不抬,嗓音淡雅的说道:“玉清道基又叫人仙法,即为人之圆满,仙之极致。” “金丹法九转,玉清六转,具备出窍元神。天魔法可出窍,但金丹只有四转。玉清道基乃横向对比最强者,也导致最难以修行。” 如果说道基修行难度平均值是五分,成仙法某一境有十分,甚至是十二分难度。 那么玉清道基就是平均八分,九重道基叠加下来自然就成了最难修行的道基。 ——————————— 捕梦者新书《90年代寻仙诡事》,中国版怪奇物语,气功,cia,车匪路霸,金三角,商代遗迹……希望大家能喜欢。 (卡字数,这段不算点币) (本章完) 第121章 补齐功法,连破三圆满 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修行玉清道基的! 赤羽子与萧云逸沉默半响,由于剑道真解过于耀眼,一时间他们都忘记顾温本来的身份。 也是他们一开始对于顾温另眼相看的原因,并非因为他一个月前一板一眼的剑法,更不是道门天女的护道人,而是他是玉清道基拥有者。 如此也是天骄之间的差距,那些拒绝顾温的只看到了剑法,而看不到玉清道基的特殊之处。 顾温好似找到新玩具一般以元神的姿态漂浮在半空中,手触触摸白岩可在虚实之间转化。他既可以选择穿透过去,也可以选择触碰。 将头埋进去可以看到石头之间细微的孔洞,对于外界的感知依旧存在。 但想要穿透过去就会受到阻碍,天泉山山体存在一股浑然天生的剑气,神魂无论虚实都会被抵挡。想要打破就需要面对整座天泉山,而这里是剑仙的道场,连郁华都没有把握。 随后顾温又尝试了飞行,起初像是在空中游泳,随后在郁华的指点下逐渐掌握窍门,开始能够以每秒五十米的速度飞行。 这也只是刚刚开始,根据郁华所说元神介于虚实之间,飞遁最为迅速。往往大能斗法难以被杀死就是因为神魂逃窜,同阶内几乎不可能追上。 而同样元神出窍又会面临另一个问题,元神受伤难以治疗,要是被拉着同归于尽怎么办? 顾温尝试几番后,大概弄清楚为什么元神飞遁快了。 因为没有阻力,当速度达到一定地步,影响速度的就不是力量,而是空气阻力。修士固然可以通过更强大的力量提升速度,但始终是不如元神。 而成仙地只有极少人能够元神出窍,这意味着顾温逃跑能力真成为数一数二的了。 顾温非常高兴的将这个消息告之郁华,后者笑了笑,反问道: “你的道基,修为大部分都在肉体上,或许重来一次很容易,但重塑肉体与重修所费的时间一点都不会少。” “至少比死了要好。” 顾温不以为然,他不怕费时间,就怕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可以永远用不到元神逃窜,但不能没有。 “也是。”郁华不可置否,“别玩了,先回归肉体稳固境界。” 在她的督促下,顾温重新回到肉体,闭目入定修行。 周遭重新恢复安静,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顾温元神出窍固然惊讶,但他们也不能落下自己的事情。 赤羽子从剑池中起来,将剑匣里的灵剑取出来啃食,大口大口的将灵剑咬断,又细细的咀嚼着成铁片。时不时会有一些比较强横的灵剑反抗,破片割破口腔内壁和肠道。 血液不断流出来,但赤羽子好似早已习惯一样,继续咀嚼更多灵剑。 一缕剑光拂过剑池水面,萧云逸站在剑池边缘挥剑,他在尝试改用左手。 君衍时不时发出‘桀桀桀’的怪叫,而最安静的莫过于蹲坐在角落的玉剑佛。 嘭! 忽然怒目金刚显现,一剑劈向躺地上的君衍,萧云逸好似早有防备的出剑抵挡。佛陀与柳树对碰了一下,随后又收了回去。 两人恢复安静,玉剑佛呆呆地目视前方,萧云逸还在挥剑。 他们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顾温神念沉入气海,道基所化的神山凝实三分,荒芜的山头有了一些草木。 这些都是意境所化,萌芽的草木预示着修行有成,大道初青。 “如今我也算是知晓一些修行常识,无需他人解释也能知道一些常识了。”顾温颇为自得,认知的进步也是一种莫大的跨越。 小学毕业与大学毕业的区别。 目光投向命格,获知天髓帝浆数量,以及各个功法的状态,最先关注的自然是道基。 道基是一切的根本,而下一個境界的金丹又是目前顾温最需要的东西。随着剑道真解的不断提升,在或许仙剑残相以后,此法已经到了顾温用不起的地步。 以他现在的法力最多挥三剑。 【天髓一百二十载,帝浆一载】 【玉清道基五重,补全金丹,所需天髓一百六十载】 【圆满法六转金丹,一转三十载天髓,六转所需天髓一百八十载与大量灵药孕育】 金丹竟然还需要额外的灵药? 顾温只是略微惊讶,随后又觉得很合理。 因为当初他刚刚修行心剑的时候也是这样,剑法是炼成了,但心剑细如针线,根本起不到杀伤敌人的作用。 而获得天髓本身就需要吞食灵药,这两者实际上是可以同步进行的。哪怕金丹需要的灵药很多,顾温吃多一点获得更多天髓也不亏。 “金丹看来短时间内得放一放,至少需要结束天泉山的事情后再考虑。” 顾温转移目光,他并没有去看佛道魔三剑,这东西如今比道基还耗天髓。 疗愈功法《绵息功一重》上限四重,身法《踏月步》四重,护体道法《玄灵三元》。功法方面除了三剑和昭烈枪能拿得出手,顾温其他类似护体道法,身法,疗伤功法等等都比较落后。 顾温重新审视这些功法,觉得应该将它们重新拉起来。 相较于玉清道基与剑道真解,其他功法都显得有些收效甚微。但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用处,特别是如今这两项都提升得太高,再次提升所需天髓巨大。 如果说道基与剑法的收益是一百,那么其他辅助法门就是一。但前者需要上百天髓才能提升,而后者所需的天髓都是个位数。 这就是提升难易的区别,顾温需要在收益与难度上进行平衡,如此才能收益最大化。 并且这些功法所需的天髓因为他修为的精进有了折扣,比如绵息功升满需要三十载天髓,如今只需要十五载。 “先将这三门功法练满。” 顾温心念一动,立马投入天髓。 费天髓十五载,绵息功连破三重。 【绵息功圆满,内息绵长,不惧冷热,无病无痛,吐息止血】 费二十载天髓,玄灵三元连破两重。 【玄灵三元圆满,体附玄灵,硬如精铁,内化玉灵护五脏六腑】 费三十载天髓,踏月步连破三重。 【踏月步圆满,踏水不沉,随风而动,踏空而行】 【天髓五十五载】 一共费了六十五载天髓,而给顾温带来的是常态堪比精铁的防御,呼吸即可止血的自愈力,不需要落地借力的飞行手段。 而原本的一百二十载天髓全部投入道基和剑法根本起不了水。 顾温外在没有发生太多变化,但一瞬间呼吸变化被坐在一旁的郁华察觉。 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多表示。 其他人可能会惊讶,但郁华只觉得顾温的修行速度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人觉得有,那只能说明他自卑了。 顾温睁开眼睛,郁华头也不抬的说道: “修行界大大小小的榜单和大比很多,你修行速度放三清道宗可以颁奖了。最盛大莫过于太一城的天璇大会,我当年还未获得擎苍传承之前,只位列五十名,你去了或许能第一。” “宗门都这么实在吗?” “宝物动人心,排名激人争,都是为了让年轻弟子进取。” —— 接下来一周时间,顾温都在剑池吸收帝浆,基本上一天下来能有个十载帝浆。 如此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三百载帝浆,不过顾温还需要收集材料炼制兵器的缘故,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泡在剑池。 折扣下来至少也有两百载帝浆。 【帝将七十载】 七十载帝浆,能够让法相长大七十丈,能够让神通推进至少一半。哪怕神通如境界一样越往后越难,算作两倍甚至三倍,最后应该也不会超过两百载帝浆。 而神通可是法相之上的手段,是道境天尊的专属。 赤羽子的金光咒为例,能够让她的实力直接翻倍暴涨。 修行越往高处走,天赋差距就越明显。道基分圆满,灵相分数量,法相分大小,神通还分高低。 顾温不由得感叹,这并非努力就能够追赶的。 从那些圆满道基普遍只有三重的真君可以看出,连他们这些大能在顶级天骄眼里都是庸才。 萧云逸从远处走来,道:“红尘兄,君衍醒了。” 几分钟后,顾温见到了重新苏醒的君衍,见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神可以初步确定没有被夺舍。 君衍有些狼狈的盘坐在地上,看着顾温问道:“你练成了剑道真解?” 顾温点头,随后展示了一番。君衍有些无奈笑道:“当真世事无常,因果难料。” 本来是想通过是作为解脱萧云逸的弃子,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练成了剑道真解。而且他好像一个月前连剑道法相都没有,如今摇身一变仙剑都拿到了。 随后无需顾温开口,他直接了当说道:“我想我们可以合作,而你现在很危险,应该需要我的帮助。” (本章完) 第122章 传家宝先天神兽 “我如何危险?” 顾温反问道,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估计天泉山里里外外被不知多少大能围得水泄不通。 并且既然他们敢这么干,那么必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至少也是能对郁华造成威胁的。 但他没有对其他说,君衍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死药和擎苍仙人这些我就不一一复述了,你知道如今天底下多少个宗门不想看到你们找到不死药?” 君衍没有等顾温回答,自问自答说道:“全部,包括在场所有人背后的宗门都不希望擎苍仙人归来。” 顾温问道:“御剑门与折剑山也是?” 三清道宗与御剑门关系应该不错,从赤羽子的护法出手帮助敖汤就可以看出,但或许这只是个人关系。 “御剑门自然是想要不死药的。” 赤羽子从远处走来,无需萧云逸回答,她代替对方回答道:“折剑山也不例外,凡天尊者无不想要不死药成仙。而我们只是一个传人,并不能代表宗门。” 萧云逸没有否认,虽然如此对于折剑山名声不太好,但赤羽子说的确实是事实。 顾温对于局势有了更进一步了解,但并没有太惊讶,举世为敌的情况是他最初的预期。 只是最近有些风平浪静,让他不由得有了一些幻想,或许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或许三清道宗作为天下第一宗门,能够起到一定威慑作用。 然而不死药让人疯狂,越是接近成仙越是难以抵抗。 连顾温都被减少一百载的天髓上限吸引,他恨不得马上就找到不死药。一根头发细小的根须都能有如此功效,或许他分到手指头粗细的就能够满足成仙所需了。 道境天尊就是最接近成仙的存在,他们也是宗门的绝对掌权者,所有宗门针对自己可以理解。 顾温道:“这些我都知道,而你所说的帮助是什么?” “我们可以先说说报酬,如此更方便你做出判断。” 君衍并没有顺着顾温的话,眼里透露着精明,让他一瞬间好似回到了龙桥面对那些大商贾。 顾温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首先我需要你每七天砍我一剑,用那把仙剑。” 君衍眼中透露出一丝丝兴奋,让顾温忍不住微微后退半步,随后点头道:“可以。” 这并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只需要付出一些法力就能获得一位强力帮手。只是君衍脸颊泛红,双眼兴奋的样子让人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想。 君衍应该不至于有受虐倾向,这都是为了压制体内的大魔们。 “其次,我需要你以元神的姿态进入我的身体,帮我杀死一些大魔。” 君衍提出第二个要求,还未等顾温回答,赤羽子插嘴道:“别答应他,以元神姿态进入他的身体跟进茅坑游泳没什么区别。” “赤羽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伱当死尼姑。” “姑奶奶也可以像玉剑佛一样砍了你。” 此时,顾温做出决定,他摇头说道:“风险太大了。” 君衍并未因为拒绝出现情绪波动,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说道:“这個不强制,如果你觉得我的作用很大,对我心存感激再履行也行。”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顾温也没有答应下来,他感觉这个君衍城府有些太深了,可能不太好控制。 君衍笑道:“最好的帮助值得最贵的价格,如果你能付得起这个价格,我会以异父异母之胞弟待你。” “可我不喜欢当胞弟。” “强者为兄,而这只是形容。” 顾温只是思索片刻,没有太多顾虑便答应了下来,点头道:“可以。” 他知道事情不会太简单,但正如顾温不断贩售人情债一样,这是一张张没有兑现日期的债券。顾温往后失败了不用兑现,反之成仙了兑现轻而易举。 君衍无视对自己有些的赤羽子,大大方方表示道:“你不必太警惕我,只要我还需要受制于体内的老家伙,我就会一直需要你的剑道真解。” “你之前没有剑道真解也活得好好的。” 顾温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但并没有全信。 “好了,说说你要怎么帮到我。” “我可以以神念探查千丈,并且道境强者都难以察觉。” 闻言,顾温和赤羽子都愣住了,随后不约而同露出惊异之色。 神念探查是修士常用的手段,可以说是修士真正的眼睛,由于应用太广泛,也衍生出了许多反制手段。 比如对于神念的察觉是修士的基本功之一,同级别的强者之间很难隐藏,甚至金丹对于筑基的探查都很难做到天衣无缝。 神念一出,有时候就跟敲锣打鼓一样。 反之,若是能做到无声无息者,那么使用得当效果极其可怕。 千丈距离相当于君衍可以提供周围所有强者的信息,并且还不会被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全方面索敌雷达,然后敌人都不可能对他们进行埋伏。 还能反过来埋伏对方。 顾温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君衍指了指下方七层楼梯,道:“我从未离开过这里,而七层如今有六个人,有一人是刚刚剑法突破走上来的。你们可以确认,并继续往下走,再回来求证。” 顾温当机立断转身快步朝层走去,而赤羽子也跟着后面,她也好奇是不是真的。 —— 二人一路来到七层,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顾温也看到了一个新面孔。、 人榜十三的聂凡,天泉山第一个出手杀人的。 面容有些稚嫩的聂凡见到顾温二人,快步迎面走来,拱手道:“红尘道兄,赤.赤羽子前辈。” 少年人的目光不自觉往赤羽子身上瞟,后者自然不是什么合欢宗女修,穿着打扮很正常,并且蓄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没有太多女子的柔美。 反而像头小猎豹一样充满侵略性,不过人都是慕强的。赤羽子长得也不难看,还是位列地榜第三的天之骄女。 赤羽子很不客气的瞪了一眼,道:“看什么看,小心姑奶奶把你眼睛扣下来。” 聂凡连忙低下头来。 “聂道友近日有所突破?” 顾温开口询问,而后简短交谈了几句。随后二人又走下第六层,停留了片刻,沿着楼梯一路来到四层,在角落发现了两具尸体。 经过一番检查发现两人其中一人是被灵剑所杀,另一人则死于他杀。随后又更进一步调查,得出结论两人斗法,其中一人胜出后力竭被灵剑偷袭而死。至于各自的护命法宝都已经破碎,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要打到这种地步。 “回去吧。” 顾温与赤羽子又一路折返,这一趟下来前前后后一个时辰,君衍是无法通过时间去判断他们到达了第几层。 而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被神念监视。 回到八层,君衍把他们遇到了什么人,在每一层停留的时间,以及发现两具尸体的事情全部事无巨细说出来。 “竟然真能避开探查。”赤羽子嘴巴微张,“这就是天魔法的功效?” 顾温同样非常惊讶,觉得捡到宝了。 这简直就是全方位杀意感知,千丈距离就是3.3公里内透视。而根据攻击距离伤害递减,隔着三公里出手不是没有伤害,但已经跟偷袭无关。 攻击飞到的半息之间就足够反应了。 赤羽子当护盾,君衍提供视野,要是能拉上小尼姑打架就齐活了。 顾温很热情的抓住君衍的手,笑容满面说道:“君衍道兄,欢迎你的加入。” 既然都已经决定拉人入伙,顾温自然要把计划告知两人,以便于出去后行动。 “所以你们打算先一步去南水,而不是去火云洞?如此确实不错,反其道而行之,躲避众多势力眼线对我们进行埋伏。” 君衍听完顾温的计划后,稍微思索觉得这个思路非常好,但并非十全十美。 “只是你们就不担心不死药被人提前拿走吗?” “如果他们能拿走,那么就不会盯着我们了。” 顾温知道有这个风险,但天底下就没有毫无风险的东西。 比起可能被布下天罗地网埋伏的风险,不死药可能被取走的风险就要往后排一排了。 “你做决定,反正我又不需要不死药。” 君衍不再提出异议,而顾温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道:“如果你们背后的宗门与我们发生了冲突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天外天没有国家概念,只有一个个宗门统治辽阔的疆域。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宗门是比血缘为纽带的家族还要亲近的地方。 在家庭里无论大小都会分家,可能几十载就直接过去了,而宗门是要待成百上千年的。 赤羽子迟疑片刻,挠着头回答道:“如果我接下来要跟你的话,宗门估计会放弃我。” “嗯?”顾温有些困惑,道:“不至于吧?就算你违背了宗门意愿,应该也不至于这样吧?” “因为我的姐姐,她是御剑门祖师,我的一切修行都是被规划好的,她需要我练成九转金丹作为容器。”赤羽子反问道: “你觉得我的护法,他的态度像护法吗?” “像狱卒。” 顾温回想起御剑门护法,对方没有太多恶感,甚至还帮了一手敖汤。 但仅论态度而言,确实有些过于严厉,不像是对待一个天骄。特别是他对于赤羽子参与天骄联合这件事情,态度与其他宗门护法不太一样。 那种很细微的监视感。 赤羽子握了握拳头,笑道:“所以你可以信任我,因为我一定会把御剑门祖师的头拧下来。” 顾温了然,他们能凑到一起不是没有道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对方其实就类似当初的自己,被作为某个存在的养分。而赤羽子比自己更加糟糕,一出生就被弄成了残废,如今还要被当做容器。 此时,君衍用稀松平常的嗓音说道:“我无父无母,无门无派,更无师父。” 还有高手? 顾温莫名看向了萧云逸,后者拿着断臂说道:“在下比各位要好很多,宗门对我并未苛求,我也没有什么仇怨。” 所以他没有跟过来,但其实也跟其他人差不多。顾温觉得萧云逸迟早要过来的,因为这家伙也是不正常。 别人是剑痴,他是剑中痴汉。 被仙剑残相砍断手臂后不愿意接上去,这跟与女神握手十年不洗手没区别。或许这就是极致的求剑之心,已经是把剑当做一切。 顾温回到剑池,直接泡在水里不上来了。 萧云逸依旧在练剑,赤羽子开始辗转于各个层级好像要把所有灵剑都收走一样,而君衍也在借助剑池修行。 如此一晃就是十五天,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帝浆一百五十载】 传家宝微微发光,表面一层石头微微脱落,开始出现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纹。 顾温拿在手上端摩,气海之中的命格微微震动,得出了一个具体的帝浆数值。 【长命石,内蕴先天神兽,受历代顾家供养,进度百分之九十八】 “啥?” 顾温愣了一下,先天神兽一词他还是认得的。 先天意味着强大,简单一点理解就是天生自带神通的生灵,比如敖汤也是一只神兽。 但他没想到传家宝竟然是一只神兽,并且看起来可能还是被自己捡漏了,只差一点点的进度就孕育完毕了。 这时剑池来了一位新面孔,身穿襦袍的兰永宁走上了第八层,来到池子边缘朝顾温招手,喊道: “红尘兄,还请过来一下,在下有事相告。” 顾温从剑池中起来,轻轻一跃点了几下水面,飘然落到了兰永宁面前,贺喜道: “贺喜兰兄剑法再度精进。” “比不得红尘兄的剑道真解。” 兰永宁微微摇头,随后压低嗓音说道:“红尘兄恐有大劫,宗门护法传讯于我,如今外边至少十位大乘,暗地里至少三位天尊,这些人都奔你们来的。” “都有谁?” “我不知,但至少我宗天尊是在的。” “.” 哪你还告诉我? (本章完) 第123章顾温与三清道子之争 兰永宁没有多言,很干脆的把宗门护法的传讯给顾温看。 内容大概就是天尊亲临,让他监视顾温他们的动向,而他选择自己把自家老祖给卖了。 顾温并不了解天尊与修行界各方势力,于是找来了君衍。后者听闻兰永宁所言并不意外,反而看着对方饶有兴致说道:“你倒也聪明,想要两头下注?” “我与红尘道友相识,与掌教天尊只是同门关系,虽然为师祖,但我并非掌教天尊一脉。” 兰永宁不可置否,而他所透露出了修行界错综复杂的派系之分。 三教九流,佛道魔杂之,而宗门之中也分不同的派系与山头。 “说得好听,若没有剑道真解,你估计会告知我们。” 君衍毫不留情的揭穿对方,兰永宁却注意到了他用词,有些诧异问道:“君道友也是要加入三清道宗?” 难道天女答应给他不死药?可不死药本就不够分,否则道宗早就招揽道门众多大能一起共击其他宗门了。 并非所有人一定要一整个不死药,如果三清道宗能拿出一些根须许诺给道门其他大能,其实大部分人还是能接受的。 可道宗不拿,这意味着没有多余的不死药可以分,甚至他们自己都不够分。 兰永宁不相信堂堂一个道门圣地,会因为一时的贪念而陷入被包围的境地。 君衍道:“你无需知道,难道你也想加入?” “在下恐怕无法舍命陪君子。” 兰永宁自然不会答应,哪怕答应给他不死药也不可能加入三清道宗的队伍。 一个是宗门不会允许,其次是非常危险。一旦加入对方相当于直接插手修行界各大天尊们之间的争斗,而他自己未来的目标也只是天尊。 面对这种层次的力量,天赋再高也无用。 例如道基之差,能成天尊者几乎都是九重道基,至少七重圆满。 数千年的底蕴与更高层次的道基,以及传说中遥不可及的神通,年轻一代几乎是不可能超越的。 君衍没有继续针锋相对,问道:“流云宗当代天尊是云霞天尊,擅长阵法一道,可化云为阵,借势于天地,我记得年岁不小了。” “六千岁,天人五衰了。”兰永宁毫不避讳说道:“她当年虽然是站在擎苍仙人一边的,但如今来此我估计是凶多吉少,至少也是索要好处的。”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而且当年擎苍仙人在的时候她也不是天尊。恐怕连话都说不上,能有什么情分。” 君衍一脸不屑,对于天尊之流嗤之以鼻。 天尊级别人物他体内多的是,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个。只要没有成仙,无论什么境界都是凡人,都无法超凡脱俗。 他见多了这些老怪物的不堪,自然很难提起什么尊重。 “而且我听一個老魔头说,你们这个天尊当年可不太光彩,为了机缘诬陷了自己的师兄。” “何来的流言蜚语,君道友莫要说这些闲话。” 兰永宁有些不悦,他虽然与宗门老祖没什么情分。天尊常年闭关,连他这种传人也就见过三次面,但也不能被人随意欺辱。 “呵呵,你自己问他。” 君衍脸上开始涌现一缕缕黑气,随后一张虚幻的脸庞覆盖半边脸,他也好似被鬼上身一样,嗓音变得沙哑而充满死寂。 “你是流云宗第几代传人?” “第三百三十八代传人,前辈是?” “我是第三百二十一代传人,川梦。” “我不曾听说过宗门有过这样一位前辈。” “呵呵,隔了几千年掩盖一些东西很简单,但功法是没办法掩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从未落下流云宗功法。” 魔头抬手伸向兰永宁,忽然又被另一只手抓住,君衍的声音重新出现:“老头儿,我可没说你能传法,为我所用否则滚回去。” “哎也罢,老夫往后就听伱使唤。” 君衍不再阻止,一缕神念飞向兰永宁,他将其纳入其中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境界竟然开始松动。 兰永宁态度一转,拱手弯腰道:“晚辈兰永宁,拜见川梦师祖,往后若有机会,一定为师祖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都出来了。 顾温好似看到了一场大戏,这修行界的权力之争不比皇位之争弱,甚至更加的激烈。 天尊不是独有,而越大的宗门派系就越多。比如三清道宗本质上可以分成三个宗门,三清派系还能各出一位天尊。 类似兰永宁对于宗门的命令,他选择自己把自家老祖卖了,因为他与宗门天尊并非一脉,与其冒着风险与顾温为敌,不如反其道而行。 如此自己就欠兰永宁一个人情,至于对于流云宗如何,这就看宗门老祖的造化了。 退一万步讲,说的好像兰永宁帮她就一定能成,有那么大脸自己都当老祖了。 都是人精啊。 “我不求拨乱反正,只想知道云霞.她还好吗?” 忽然魔头来了这么一句,气氛一时间变得怪异起来。 君衍一巴掌拍到脸上,直接把魔头打了回去,有些晦气说道:“废物东西。” 自家老前辈被骂,但兰永宁一句话都反驳不了,甚至默默点了个头。 君衍转头传音顾温,道:“情报属实,你去与天女说一下,到时候打起来还是得看她。” 随后兰永宁没有再过多干涉与深入此事,转头寻了一处角落借助剑池修行。 顾温来到九层,跟郁华说了一下兰永宁带来的消息。 后者并没有太大兴趣,反而让顾温来她身边坐下,道:“如今我们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与其关注这些不如看看你的仙缘如何了。”“你发现了?” “我一直在看着你。” “.” 顾温莫名感觉有点脊背发凉,但一想到暗地里可能随时有几个老东西偷袭自己,又感觉安全感满满。 他拿出掉了大半石皮的玉佩,石皮之下透露出温润的光泽。 郁华拿过来看了端摩一番,道:“这是一个即将孕育出壳的先天生灵,若是好生看养,对于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具体是什么?”顾温好奇问道。 “我不知,先天生灵未出世之前无人知晓,先去修行吧。” 顾温重新回到剑池,而郁华坐在原地,借助天泉山之势神念冲破天地直入三清宗。 【天尊八位,大乘三十,疑似有仙人插手,只需交出不死药根须可躲过一劫】 天尊不足以杀她,大乘不过蝼蚁,但他们既然敢上门一定有依仗存在。而三清道宗讯息之中的仙人自然不是擎苍师祖那种,能够直接行走于世间。 若是存在直接下场打死直接更省力,如宗门所言应该是来索要好处的。 不死药得到全部自然是最好,但拿一些根须效果也不差,许多人可能就是差了一个契机。 郁华淡淡说道:“我已经把不死药给顾温服用。” 来自天外的神念明显迟疑半响。 【如此恐怕会招来非议。】 郁华反问道:“云渺师叔将琉命珠送下来就没有招来非议?” 【贫道行事何须他人议论?你若想学便要有能力承担,如今你多次偏袒此子已经失了公义,宗门大部分真君对你生了嫌疑。】 “我需要拿出让他们闭嘴的成果?” 【只要不死药送到宗门,一切非议迎刃而解,又或者你把不死药给道子。道子能压得住所有人,而顾温却没有这个名声。】 “他比不上顾温。” 郁华语气平淡而不容驳斥,而神念的另一头也并非寻常长辈。 对于她如此贬低三清传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一声轻笑,道: 【贫道希望是真的,道宗不缺天才,缺的是足以逆天之才。此事你自有定夺即可,只是你需要注意命数消耗,擎苍师祖之力并非你能承担的。】 “嗯。” 神念断绝,再无任何声息。 郁华收敛心绪,她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过多思考,最终也不过一拳打出去。 因为不死药已经给顾温服用,重选一次结果也不会变。只要不是拿到不死药本体,她都会给顾温服用,谁来想钱消灾也不管用。 “八个月。” 郁华嗓音低吟,她看着下方剑池泡水里冒泡泡的顾温。 这是他们认识的时间,才过去八个月顾温就已经四重道基圆满,并且还领悟了剑道真解。 —— 三清山。 灰蒙蒙的云层笼罩上空,一个月之久不见半分阳光,山上草树木萎靡枯萎,数十万弟子与在三清山上生活的千万凡人惶恐多日,谣言四起,劫掠杀人之事甚多。 高万丈,直入九天的主峰,无数宫宇被白云覆盖。 一袭简朴道袍的年轻道人来到玉皇大殿外,还未走进其中,就听闻众多神念窃窃私语。 “怎能如此糊涂,竟将琉命珠给一个不知出身的野小子,就算资质上佳也不能啊。” “道宗又不是没有同级别的宝物,给什么都不能给琉命珠啊。” 两侧站着上百人,无一例外都是真君修为。 三清山分三派,三派又分百余支脉,支脉再分数千山峰,如此组成了号称道门圣地,人族第一的庞然巨物。 众真君见年轻道人顿时安静下来,整个大殿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尽头一个身材魁梧满脸严肃,身负金云霞衣,道韵自显三顶之上,化作一轮华光熠熠生辉。 三清道宗上清天尊,华阳。 “云渺,你与天女交谈如何?” 云渺微笑摇头回答道:“天女拒绝将不死药给道子服用。” “什么?!” 下方顿时炸开了锅,有惊讶,有震惊,有无法理解,也有原本就不喜郁华者开始非议。 “肃静。” 华阳天尊压下所有人的声音,威严的神情并无太多变化,问道:“为何?” “她觉得顾温更适合服用,如今已经给他吃下。” “如此也好。” 二人一问一答,简短而平淡。 华阳天尊并没有为郁华违背自己的提议而生气,云渺天尊也不觉得有问题。 但下方真君却彻底炸开了锅,甚至有人忍不住怒骂,最为愤怒的自然是上清派真君。 因为三清道子就是他们上清派的。 (本章完) 第124章天泉山结束,大战之始 距离天泉山秘境结束还剩下五天。 【帝浆二百三十五载】 顾温心无旁骛的吸收帝浆,内视气海,一条金色江河流淌,赤龙法相与玉剑法相两者围绕着帝浆,无时无刻都透露出一丝丝渴望的神念。 它们虽然不是生灵,但依托于顾温已经具备一定灵性,对自己有利的事物有了本能反应。 而顾温自然不会给它们,因为这些东西另有他用。 【琉命珠,可抵达大乘期攻击一千两百次,道境强者全力出手十二次】 一载帝浆能够增加琉命珠抵挡大乘期的十次数攻击,而十载帝浆能增加一次抵挡道境天尊级别的攻击。 【长命石,每五十载加快孕育百分之一】 这是顾家的传家宝神兽,如果成功孕育出来,一个具备先天神通的神兽对自己的帮助很大。并且听郁华说,这些先天神灵的神通都极其神奇强大,具备修士神通所无法达到的效果。 比如敖汤的神行瞬息万里,就是天尊级别大能也很难追上。 如今顾温需要的是实力,但又不是快速提升实力。 需要实力是因为要面对的敌人有很多,不需要快速提升实力是因为这个快速是很难短时间内起效的。哪怕法相一天时间窜到一百丈,甚至是达到玉剑佛的三百丈法相,也打不过那些天尊。 顾温更倾向于给自己保命,不至于拖后腿,琉命珠与先天神兽的孕育都比提升法相收益更大 “神兽可以安定下来再孵化,琉命珠先安排上。” 心念一动,五十载帝浆涌入。 【琉命珠,可抵达大乘期攻击一千七百次,道境强者全力出手十七次】 【帝浆一百八十载】 “红尘。” 一道声音打断了顾温,他睁开眼睛看到赤羽子走来,踏着水面居高临下站在三步之外。 此时顾温正泡在水里仰着头,从下往上可以直接看到对方的下巴,可谓是一马平川。 “怎么了?” “跟我下去收取灵剑,用你的剑道真解,这算是我的锻造费。” “可以。” 顾温点头答应,随后两人又一次往下走,七层之中人数达到了十三人。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聚集于此,因为各自都找到了机缘,不如来第七层摄取一点点剑池之水。 七层有一条溪流从八层流下来。 刚来到七层立马感觉到有数道目光投来,对此他们都已经习惯,强者永远是聚光灯。天泉山之中,以顾温为首的小团体才是绝对的强权。赤羽子大摇大摆把绝大部分灵剑拿走,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地位高低之分,天底下不存在平等一说。 何况修行界讲究强者为尊,他们或许是剑道天才,但赤羽子与顾温是比他们更强的天骄。如果他们分不清楚主次,那么力量会让人知道如何弯曲膝盖。 但今日气氛有些奇怪,顾温注意到这些人都没有了往日的热情。 “有些奇怪。” “我们的好道友不受欢迎咯~” 赤羽子幸灾乐祸说道:“你这家伙就喜欢出售人情债,对于别人的殷勤是来者不拒,张口闭口就想要此恩顾某将来必有厚报。如今好了,被别人识破了。” 她对于顾温行径最无法理解的就是卖人情债,别的天骄都是‘你也配与我称兄道弟’,而他是‘顾某一见如故’。 脸皮厚如城墙,美其名曰好道友。 如此确实吸引了所有人,对于剑道天才而言结交一个练成剑道真解的天骄吸引力巨大。而顾温也并非空手套白狼,他从不吝啬展示剑道真解让人参悟。 颇有一种‘我淋过雨,所以给后来人撑伞’的意味。 如此下来基本上整个天泉山还活着的十七名天骄,人均给顾温赞助一個剑灵或同等的宝物灵药。 【天髓一百载】 这就是顾温这段时间的收获,单纯是靠赞助费都有五十载天髓了。 “不对劲,我也不是吃白食,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顾温面露思索,他不认为自己被识破了。 因为他就不存在诈骗行为,人情肯定算人情,但不是马上要还。这些天才都是人精,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投资。 或许顾温会身死道消,但如果不死未来必然成为一方天尊,如此自己就有了天尊的人情。 二人刚一踏入七层,立马有七八个人走了过来。 “红尘道兄,我们有一事相求。” 赤羽子抱胸站在一旁看好戏,顾温面不改色,温声道:“不知各位道友有什么事?” “这个.这.” 众人支支吾吾许久,到此顾温其实已经有些了然,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应该是外面堵门的长辈联系上了他们,让他们要远离自己,而他们想要回此前赠予自己的东西。 剑灵是很珍贵的,若是利用得当相当于一件上品灵宝,甚至是道兵。他们虽然是大宗门传人,可宗门的宝贝也不是随便给他们霍霍的。 传人不等于宗门掌教,天尊才有资格享有一切。 此前第一个赞助顾温剑灵的天才徐立岩终于开口道:“昨日老祖传讯,让我们要回宝物,还请红尘兄归还,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此话一出,众人好似找到了突破口,纷纷开口表示。 “愧对红尘道兄,但我等也没办法,老祖发话我们必须要听。” “哎,我等也是不易,望红尘兄谅解。” 道爷我又不是找你们借东西,而是用剑道真解和人情换宝贝。如今剑道真解都看了,岂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股市亏来找交易所要钱?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知道修士也是凡人,但没想到这些天才也同样庸俗。 果然只要损失够大,世界首富都要跳脚。剑灵对于这些天才来说,可能抵得上半条命。 只是只准自己拿好处与人情,当情况不对的时候又想收回损失,这多少就有点输不起了。 还未等他说话,一旁赤羽子开口道:“不给。” 众人目光一下子转移到赤羽子身上,而她背后的剑匣已经缓缓张开,冷声再度说道:“要命还是要宝物?” “你莫要欺人太甚!” 一瞬间原本的羞愧转变成了恼怒,怒火裹挟着剑意压来,基本都是道基五重起步的剑道天才。八个人一同发难,或许是早有预谋一般。 此时,一道黑气从八层冲下来,君衍的身形出现在顾温旁边。 两个顶级天骄与顾温站在一块,一瞬间气势变成了势均力敌,而上边萧云逸也提剑走下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剑意已经压向他们。 天平正在往顾温一方倾斜,一部分人心生退意。 顾温忽然开口道:“以灵剑抵换如何?” 在场所有都愣住了,萧云逸停下了脚步,君衍与赤羽子眼里的杀气一滞,众多讨要宝物的天才也是有些愣然。 他们没想到顾温竟然真的愿意归还。 徐立岩作为代表微微点头道:“自然可以,红尘道兄。” 灵剑多少都不能抵得上剑灵,但能收回一些宝贝就不错了。 顾温看向赤羽子,道:“赤羽子帮我垫付一下。” “你” “算我欠你的,这本来就是找人借的。” “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 赤羽子挠头有些烦躁,但还是拿出了许多灵剑,一人一百把下品灵剑,剑匣里一瞬间少了八百把灵剑。 这无疑是一笔巨款,要知此前她从宗门东拼西凑才拿出一千把。如今进天泉山肥了一波,数量达到了三千把灵剑,但也不知道怎么糟蹋的。 交还完灵剑,顾温对众人说道:“如此我们就两清了,不再有任何情分。也不用担心我会下黑手暗算各位,既然说是借便会还。” 此言让索要灵剑之人无不面露羞愧,而周围剩余没有索要灵剑的人与站在顾温身后的赤羽子等人神情都多了几分变化。 看向顾温的目光发生了变化,有惊奇,有不解,也有赤羽子这种翻白眼的。 他完全可以选择不还,却选择了诚信。哪怕这些东西他不还,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也是正是顾温所想要的信用托底,名声这东西就好像前世的宝石。宝石本身是不值钱的,营销是抬高身价的手段,而真正维持价格的是托底。 专门贩卖炒作的集团为了保证宝石的价格,会对所有市面上的宝石进行高价回购。 这就是所谓的保值。 信誉同样如此,但顾温并非要向这些出尔反尔的人展示信誉,而是向赤羽子等人。 本应该是一场流血冲突,却在顾温的‘好声好气’下平息。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遭已经没有外人存在。 赤羽子使劲用右脚跺地面,皱眉说道:“伱到底想干什么?” 顾温回答:“言出必行,讲信用能干什么?” “榆木脑袋,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赤羽子第一次主动提起人情一事,而一旁君衍则提议道:“我可以制造特殊的魔气遮掩神念与视线,要不我们去一个个偷袭全杀了?” 信任是团队是否长久的基础,而主动提出建议是融入团队的开始。 顾温知晓目的已经达成,摇头道:“不用,我说过了我不会下黑手。” —— 五天之后。 天泉山微微震动,位于山中九重洞天的所有人莫名感觉到一股排斥感,好似整个天泉山都在排斥他们。 在闭合的石门重新打开,顾温一行人走出来。 迎接他们的并非阳光烈日,而是连绵成海的黑云,一个个身影临空而立,不知等候了多久。 成仙地虽无法飞遁,但遁与踏空而行是两种概念。前者是使用法术进行快速移动,一般都会涉及到空间,故此可能会被地脉重压摔死。 后者只是滞空手段,道基七重往上基本都可以做到。 见他们一出来法相尽出,佛门佛陀金刚,道门风雨雷电,魔门黑焰滔天。 其中天尊法相高达数百丈,最高者是一尊六百丈披霞神女法相,肩上轻纱飘扬遮蔽半片天空,云与雨在其中流转,慈眉善目俯视着他们。 霎那间,好似天兵天将亲临。 缥缈玄音落下。 “天女,交出不死药。” 哪怕早有准备赤羽子与君衍还是有些头皮发麻,一两个大乘不足为虑,这几十个大乘期和七八个天尊站在一起谁能不怕。 赤羽子低声道:“红尘,待会儿你跟着我,我护着你杀出去。” 君衍说道:“我会尽力掩护你。” 两人已经准备拼死冲出去了,而顾温表现得很平静,因为郁华说过她可以解决。 郁华嗓音淡雅道:“道宗内部对于你服用不死药多有非议,他们觉得让你服用不如给三清道子。” “你觉得呢?”顾温反问,身后传来脚步声,其余剑道天才也开始离开天泉山。 “我觉得他不如你,往后送不出去的根须我都会让你服用。” 郁华微微侧过头来,目光第一次投向那些剑道天才,其中除了兰永宁与萧云逸,道基最高者也不过五重道基四重圆满。 比他高了两重道基,可因如此才有必要。 目光再度回到顾温身上,看着他那张不显山不露水的脸庞。 “真正的绝世并非因境界而定,而是纵使末微依旧能凭借才情让人望而生畏。如果你觉得展示实力没有安全感,那便等我杀了这些人。” 郁华身形飘然飞起,抬手撕裂前方如云雾般的剑阵,一袭素白孤身直面漫天神佛。 一切为之沉寂,连风声都不剩。 嗡! 天穹连绵成海的乌云裂开,就好似海水分开,游离其中的大能们宛如离开了水的鱼。 莫名的惶恐涌上心头,他们知晓郁华很强,但却是第一次直面仙人之威。 弹指裂天,神佛肝胆俱裂。 顾温转身一剑挥出,剑气在十几个剑道天才前方一步留下剑痕,无边剑势压向他们,剑道真解之威让腰间佩剑微微抖动。 “围堵此地之宗门传人,上前一步。” “道基比我高一重者,上前一步。” “道基比我高两重者,上前两步。” “道基与我持平者,跪下求活。” (本章完) 第125章 亿万灵剑齐鸣,登临地榜前三 赤羽子与君衍被夹在中间,他们两人忽然回过神来,左看擎天而立的道门天女,右边妄图以一己之力压众多天才的顾温。 他们反应过来,自己或许有一点问题,但这两个人才是最有问题的。 三清道宗被举世共击,既是为了惧怕一位可以随意行走于天地间的仙人再次出现,更是为了不死药成仙。如今三清道宗能被堵在家门口,其参与的真君天尊恐怕占据大半个修行界。 在成仙的诱惑下,过往一切情分都可以抛下,就如流云宗天尊直接上门讨要。 如此成仙地本应该也如道宗处境一样,郁华与顾温两人小心翼翼面对各方势力围追堵截,而情况却是截然相反的。 轰!!!! 天空传来巨响,爆音裹挟着狂风如巨浪一般拍打而下,一尊巨大的神女法相破碎缓缓从天空落下,那数百丈的身躯就如同山峦颠倒而下。 顾温褪去往日的平和,持一把上品灵剑而立,横在所有人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红尘道兄,何至于此?” 徐立岩最为精明,他是第一个讨好顾温的,也是第一个发难者。 而他也是最精明的,在一众性子比较直的剑修里最懂得经营算计的。顾温面对此人,颇有一种在龙桥棋逢对手的感觉。 精明老练,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趋功好利。 他继续说道:“你若想要回灵剑,你直说即可,在下暂时也用不了这么多灵剑,只求红尘道兄莫要追责在下。”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出现了细微变化,一种舆论的转变。 顾温一瞬间好像从一個言出必行的君子,变成了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修仙也是人,有群体的地方就有舆论存在,有社交的地方就不可避免会被他人指指点点,会被某种因群体不同的潜规则影响。 但利他和利己的区别是共同,因为这种区分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 与利他者同行安心,与利己者同行警惕。赞誉利他者,鄙夷利己者,成为利己者。然后再用君子之德行,去约束君子,故此就有了君子可欺之以方。 这是大部分庸人的行径,也是一种生存技巧。 如果所有人都像赤羽子他们一样反骨,那么就毫无秩序可言,何况他们也没有打破规矩的实力。 此时顾温好像进退两难,如果要了就会失信于人,反之也不能打杀他们。 徐立岩见顾温无言,笑意渐浓,跨过剑道真解之剑痕,道:“红尘道兄也是迫不得已,但我们只是宗门弟子,真君天尊这些长辈的事情不应该牵连到我们。” “要不这样,我们归还一半灵剑,毕竟是我们先提出要回宝物的。” 他也不是蠢货,知晓这个时候要给顾温台阶下,否则真撕破脸皮对自己没有好处。如今赤羽子与君衍两个天骄站在顾温一方,打起来他们是没有胜算的。 顾温一直等他表演完,握住仙剑残相忽有一种戏台下看戏的感觉,徐立岩精于算计与曾经的自己很像。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是迫不得已,而徐立岩好像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人成百样,今非昨日。 顾温淡淡说道:“跪下,或者死。” 如今他已经不是龙桥的商贾,也不是只能依靠算计。徐立岩明明拥有修行的天赋与良好的背景,却在糟蹋这份超凡脱俗之力。 他正是昔日顾温所渴求的,却活成了自己曾经最为难看的模样。 故此,顾温很是厌恶。 徐立岩愣住了,还未等他开口,空气之中泛起的锋芒让他身躯紧绷,汗珠不断的冒出,胸口与腋下的衣服被打湿。 前方顾温的身形无限拔高,天穹似首,山峦为肩,天柱似躯。 两人剑道气息一触,徐立岩如蜉蝣见青天白日,耳边传来顾温曾经说过的话。 你们若练成了剑道真解哪怕是只是半步,便知见我如青天白日。 我若是练剑者,见他也如青天白日。 “老祖救我!!!!” 徐立岩没有选择捍卫剑修的尊严与剑道之心,而是仰头竭尽全力大吼一声,声音化作气机冲天而起。 被擎苍巨人撕裂的天穹之上,一位真君下意识投下目光,只是这一瞬间被郁华注意到了。 一指擎天,真君当场陨灭。 而顾温也挥出第一剑,剑道真解蜕变于佛道魔三剑,但不同的是它的剑法很朴实无华,只有极致的剑光。 不讲半分意,不取半分巧,只要无物不斩之剑。 斩断了就是好剑,可斩万物就是绝世好剑。 铮! 一剑挥出,人分两半,血染当场。 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徐立岩死得如此轻巧,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徐立岩的道基是五重三重圆满,与顾温的四重道基圆满是一样的,但同级别的人已经没有资格站在顾温面前。 同阶无敌是常理,越阶杀敌是常态。 此时,终于有人注意到天泉山中,天尊与天女争斗之下的年轻一代。 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争夺,还有相当一部分中立势力。这些真君不意外道门天女的无敌之势,但看到顾温的剑法时都愣住了。 这好像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剑法,远观而无法确定其中神妙。 “下一个。” 顾温平静的嗓音打破沉默,昨日与他讨要宝物的剑道天才共有八个,如今死了一个还有七个。 人群骚动了一下,互相之间对视一眼,他们一同迈出一步。 赤羽子背后剑鞘打开,数百把灵剑飞出,悬浮在上方数十丈。而君衍也适当的展露气息,他知道这么干会与许多宗门结仇。 但既然入伙了,分好处的时候可以不在,但一致对外的时候不在不行。 顾温看出他们眼中的恐惧,再度说道:“或者两个。” 何其狂妄! 他比我们低一重道基,竟然要以一敌二? 泥人也有三分火,很快就有两人站了出来,分别是五三道基与五四道基,其中后者比顾温高一重。 二人越过剑痕,剑池之外的平台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对于修士不算大,但也不至于完全施展不出来。 青红两道剑道法相祭出,各有十丈,虽然比不上天上那些动辄几十上百丈的法相,但对于年轻一代来说已经是极其罕见。 两人同时挥出一剑,这并非全力,也并非他们看不起顾温。而是斗法最初都是试探,唯有弄清楚敌人的实力才好出手。是要以雷霆之势击败对手,还是稳扎稳打。 顾温眸光之中剑道真解盈满,手中上品灵剑忽然变得轻,并非实际重量都变化。 而是上品灵剑配不上剑道真解,所以它显得越发轻巧。 剑身微微鸣动,灵剑雀跃着。 五指用力抓住轻如鸿毛的灵剑,一剑挥向前方,两尊剑道法相应声碎裂。 噗! 两位剑道天才倒飞出去,其中与顾温同境界的只是被波及便当场半残,触发护命宝物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周遭一片死寂,众人无不瞪大双目。 他们知道顾温很强,对于他能够越阶杀敌并不意外,可也没说你越阶还以一敌二啊! 别人是同阶无敌或越级杀敌,如今顾温同时两个都占了。 一缕气机向天外飞去,人榜震动,顾温名次再上一名。 【人榜第九,红尘】 酒真君与御剑门护法海坤目光横跨万米,看着万剑道尽头,位于半山腰上顾温。 后者愣然问道:“此子之前隐藏实力了?” 前段时间看到的时候连剑道法相都没有,虽然一手剑法惊才绝艳,越阶杀了一个比自己高一重的老怪。但这种水货赤羽子也能杀,道基压到与顾温持平也一样。 赤羽子与顾温是同一级别的天才,所以海坤还能理解。 可如今顾温却已经开始杀同为剑道法相的天才了,还是越级,甚至是以一敌二。 就算天赋极高成长速度快,也要有一个限度吧? 酒真君幽幽说道:“我见他的时候才道基四重三重圆满,如今已经四重圆满。” 天泉山之上。 顾温不再出手,五体投地也是跪。 旁人看来是反目成仇,而在他看来只是登临三榜的一小步。如果顾温真认为有恩怨,那么这些人不会活下来。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龙桥时期杀人是正常操作。 只是手下败将已经不配让他特意出手,同阶也好,高一重也罢,都不过是让他们仰望顾温的垫脚石。 往后,他们若无法一直保持比顾温高一重的境界。 一个个剑道天才倒下,他们几乎都比顾温高一重道基,但连与他势均力敌都做不到。 顾温的目标不局限于昨日的八人,而其他剑道天才也绝非软蛋,他们见到剑道至高之法后,无不心生向往,并好似飞蛾扑火般高飞。 周遭一片寂静,天泉山之外本来交流频繁的真君神念也停滞了。 又一人走入平台,也是除了萧云逸等人以外的最后一人。 他走入平台,拱手道:“人榜第八楼云子,挑战道兄。” 人榜第八挑战人榜第九,可如今无人觉得有问题。 楼云子实力比顾温高两重道基,乃是一位道基六重四重圆满者,虽然无法做到每一重都圆满,但已经不是歪瓜裂枣,具备天尊之姿。 嘭! 二人剑刃对碰,楼云子法相似孔雀,剑道极其坚韧,竟然能与剑道真解对碰而不碎。 至少在坚韧一道已经能够比肩萧云逸。 “红尘道友,如何?” 楼云子虽然已经满头大汗,但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之剑道能与剑道真解争锋足以见得自己道行从未落下。 “你,很好。” 顾温也笑了,楼云子忽感不妙,紧接着如海啸般的剑势压来,他继续去挡却在一瞬间听到手骨碎裂的声音。 右臂失去知觉,灵剑与断臂落下,月牙形的剑光从楼云子身边擦肩而过。落到身后天泉山洞天之上,一道数百米长的剑痕撕裂山体。 轰隆! 堪比精铁的玄黑碎石滚落。 楼云子愣住原地,也不知过去多久猛然恢复呼吸,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愣愣问道:“这便是剑道真解?” “没错。” 顾温咧嘴一笑,随后高举灵剑,一抹霜白好似一点地上星宿散发耀眼的光彩。 三剑互相辉映,一缕缕莫名的剑光泛起,一抹虚幻的剑影出现。 嗡! 天泉山方圆五百里地,此刻万剑起鸣。 天穹之上传来凄厉惨叫。 “天女,当真要与我们鱼死网破,与天下正道为敌!吾等也不过求不死药根须!” 此话好似在质问顾温,而他就如天上的天女大开杀戒一般,此刻剑道真解之威不再局限任何人,而是倾轧所有人的剑道。 当真要与所有人为敌? 显然不是,他们是要碾压所有人,阐述何为绝世。 顾温郎声道:“贫道三清道宗玉清派红尘,今日以剑道真解登临三榜。” 天外天,地榜震动,各方大能神念下意识看向了人榜顾温所在位置。 而这一次变动的是地榜,红尘二字从第五名一步登天,入地榜前三。 一个个散发金光的大字显现,伴随着一道剑鸣响彻天际。 【地榜第三红尘,剑道真解,仙人之下第一剑】 沉寂万载的天地第一剑至剑尊消失后重新复现,传至折剑山亿万灵剑齐名,无数披头散发剑痴抬头,浑浊的眼中多了一分清明。 剑墓之中早已经死去的剑道大能佩剑破空而去。 天泉山上空,一把把昔日陪伴某一位剑道尊者登临绝顶的道剑落下,七彩的霞光拨开乌云。 十把形态气息各异的道剑悬浮于顾温身前,岁月的侵蚀早已让它们残破不堪,可在主人身死道消的千百年后,依旧继承夙愿追寻剑道至高而来。 (本章完) 第126章 剑鸣九重天 剑鸣传至三清山玉皇大殿。 云渺与华阳两位天尊正就成仙地一事策论,二人话到一半突然停止,大殿内一些神游天外的真君猛然回神,四处张望,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摸鱼者神色紧张。 紧接着两道好似通天游龙的神念飞出大殿,横跨三清山千里山峦,冲出九天之外落入成仙地附近。 而此刻包围此地的大能强者们没有阻拦,他们也在探查成仙地之异变。 云渺华阳二人已是道境之上,一人合道,一人得道,神念之广大天底下无人能及,瞬息而至,随后又瞬息收回。 “有意思,着实是有意思。” 云渺忽然发出轻笑,下方众多真君困惑,他们的神念还无法横跨整个修行界。 这是道基之上的伟力,寻常天尊都无法做到,因为修行界南北两极可达十万万里,上下可纵横百万里,更何况洞天星宿繁多。就是神念延伸千里都于事无补,必须要借助天地之力。 道境天尊是起点,得道合道是小成,成仙为终点。 “华阳,你以后可就有福了。” 云渺饶有兴致的看着华阳,希望从后者那张铁面上看出情绪波动。 这五百年来他一直都在闭关,又因玉清天尊受伤假死,本应该是三尊共立的三清道宗变成了上清派的一言堂。然后便有了成仙地之变,护道人换人,道君皇帝以不死药威逼道宗。 这一系列的事情华阳都处理得很好,也并非华阳之过,他只是在三千年大计出现问题的时候进行修补。 云渺无法保证他能比华阳做得更好,相反让他来的话,他当初就会带着三清山下场碾碎道君皇帝。 如此不死药消息自然会走露,反而会提前一步变成现在这样。 但如今华阳主持大计也变成了这样,先是天女殴打护法,然后再到护道人位归原主,再到如今天女捡了个宝。 昔日剑尊之外唯一的剑道真解练成者,本身又具备人仙法,真成长起来够华阳头疼的了。 如此云渺自然好好嘲笑对方。 华阳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微微点头道:“是道宗之幸。” 云渺反问道:“你就不怕剑道真解把你头砍下来?” 华阳冷冷回答道:“能杀我者,唯有超脱成仙,若他能更是道宗之幸。” “啧!无趣,当真无趣。”云渺顿时失了兴趣,他跟这个铁面人一直不太能处得来。 此话让下方懵逼的众多真君一阵哗然,议论声顿时此起彼伏。 剑道真解绝对属于修行界一大千年热点,由于佛道魔三剑前三重普及与获得成本较低,接触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人对于传说中的剑道本源产生幻想。 每隔一段时间都剑修因此走火入魔保持热度,甚至好事者会预测那些剑道大能什么时候走火入魔,开盘对赌者不在少数。 不精于剑者是无法理解的,那种明知是深渊还是要踏进去的感觉。 如今竟然有人练成了?! 怎么可能有人能练成? 不可能有人练成! 三清道宗众真君的第一反应是极其一致的,剑道修为越高越觉得不可能有人练成,不修剑道则是转头开始猜测,聪慧者已经根据云渺的话推测出了大概。 如今道宗最大的争议是什么? 玉清派出身的道门天女与华阳天尊之争,二者主张截然相反,并且多次出现天女反着华阳天尊行事。前段时间不去借助道君皇帝之力,转头反而把人家的子嗣杀了。 带出了一个名叫顾温的天才。 如此大家也就认了,因为顾温确实是天才,半年时间三榜前十,这修行速度让人瞠目结舌。 可终究是没进过山门的野小子,当郁华把不死药给顾温服用的时候,就是玉清派都觉得有些过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其中一名上清派剑修道境大能沧剑天尊上前,拱手道:“敢问二位掌教,可是剑道真解有人炼成了?” 道境即为天尊,但在三清道宗掌教天尊需要得道或合道二境。 “你觉得谁炼成了?”云渺转头反问下方众人,而华阳却不留情面的回答道:“天女之护道人,道宗未曾入门的玉清派真传顾温,以剑道真解登临地榜第三。” 玉清派真传,这是顾温在道宗之中的身份。 虽然他从没有进过山门,但以他的身份与天才足以先入籍再入门。郁华没有提过,可玉清派的真君们不是傻子,这不赶紧拉过来定下名份,难不成给其他两派给抢了去? 所以在顾温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其实已经‘入赘’了。 “他练成了剑道真解.” 沧剑天尊喃喃自语,而周围开始喧闹起来,无数神念互相对碰交流,惊呼的话语此起彼伏。 震惊,唯有震惊。 不是他们没见识,可那顾温才修行不足一年啊! 要知三清道子当年一年元婴已经足够让人震撼,进入成仙地也只用了一年时间便道基八重,可与剑道真解比就有些不如了。 或许三清道子有成仙之姿,但古往今来有成仙之姿的不在少数。 如今的两位掌教天尊昔日也是被这么赞扬的,可如今他们也只是仙人不出无敌手。这個只是很不尊敬,但若是把成仙作为目标足矣。 剑道真解是成仙法,可一个没有人练成的成仙法更具神秘色彩。 “他才修行一载不到,才一载不到,实乃道宗之幸,我玉清派之兴!” 有玉清派老真君大喊道,如今他们玉清派可谓是处于兴盛与没落的不可名状状态。 兴盛是因为出了一位道门天女,明面上唯一掌握仙人之力的。随后又是擎苍师祖即将复苏,虽然到了仙人这一步已经不分派系,但好歹也是出自他们玉清派。 然而实际则是道宗之中唯独他们没有掌教,道境大能有,但道境之上已经后继无人。 沧剑天尊忽然说道:“我记得顾温好像没入过山门,你怎能假定他已经入了玉清派?” “没错,此子心性应该适合我太清派,云渺掌教还专门给了他琉命珠。” “老匹夫,安敢欺我玉清无人!” 一只靴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对于真君起步的三清道宗大能们可以躲避,但侮辱性极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规矩不准内斗,但没说不能吵架与上拳脚,只要不用法力就不会有人受伤,没人受伤就没人管。 别管这么干丢不丢脸面,老夫沙包大的拳头砸他脸上丢脸的肯定不是我。 云渺与华阳没有理会下方乱战,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外人觉得的道门清静无为,每个人都跟石头一样枯坐,而这种人确实存在,只是数量稀少,大部分人还是很正常的。 当弟子的修行与在各自职位争取更高位置,当长老的争取突破与培养更多弟子出业绩,当天尊的需要考虑天地大势与抵御外敌。 各司其职,若无争斗才是真正乱套了。 滴答。 忽然一缕细微的波动传遍天地,凡人不可闻,修士不可闻,真君不可闻,天尊听不清。 华阳与云渺二人豁然起身,二人手中多了一个玉如意,一个太极八卦图。 随后身形消失在原地,玉皇大殿内的真君只听闻震天动地的巨响,随后走出殿外见到天穹破开了一个横跨百里的巨口。 三清山的护山大阵之外,那些包围他们的各方势力布下的阵法碎裂。 那些所谓上百大乘与数十天尊在被一清一红两道霞光横推,一瞬间不知多少大能毙命,他们的封锁形同虚设。 九天八方震动,当世最为顶尖的强者们从各方出手拦截,更有深陷天劫之中的半仙从沉寂中复苏,只为拦截华阳与云渺二人。 一瞬间千万里的长空被各路神通浸染,高空万丈之上的六重天化为连真君都无法存活的死地。 云渺与华阳二人被拦在了三清山之外,目光锁定不在五行之中,游离太虚的一抹幽光,而幽光的目标是成仙地。 太虚之外,唯有仙存在。 有仙人对郁华出手了? 他们想要拦截,至少消耗这道力量。 虽然比不上仙人,但仙人受到天地限制只能存在太虚之外,如此也是为什么擎苍师祖极其特殊。 可好似谋划好了一样,天地间的各方顶尖强者都不约而同地阻拦他们,让他们错失了机会。 云渺面色阴沉,道:“今日不杀几个人当我们是泥捏的。” 华阳点头:“善。” 二人目光投向包围三清道宗的众多大能,能够牵制他们的存在已经隐蔽,而剩下的人成了弃子。 合体期起步拥有数千年寿命的大能,入了此局只是蝼蚁。 —— 成仙地,天泉山。 郁华立于高空,将一个个大能如同蚂蚁一般碾死。而她为了防止折损命数过多,力道都很轻巧,轻到明明能一巴掌拍死他们,却要打三下。 如此折损的命数微乎其微,打死所有人恐怕也就消耗百分之几。 也因此给人营造出一种错觉,他们能够耗死自己。实际上唯有道境之上能真正起到消耗自己的作用,但这种级别的强者能有几个会来送死? 嗡~ 一抹非同寻常的细微波动出现,郁华豁然转头,只见一缕幽光飞来。 同为仙人级别的力量! 郁华心中一惊,当她想要防御时,幽光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落入向她身后的天泉山。 几乎是半息不到,无需任何思考,一抹超脱之意的白光在眼中浮现。 弹指一点,幽光碎裂。 若不是真仙亲临,只是隔空出手她亦能无敌。 郁华回首看向下方,浑然不觉打量着道剑的顾温,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对顾温出手,或者对天泉山这处道场? (本章完) 第127章半仙降临 天泉山下。 顾温打量着面前的十把道剑,每一把都散发出极其骇人的杀气与剑意,与天泉山里边的不是一个级别。 就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与健身爱好者的区别,二者没有高低之分,道器也不分品级。但实际应用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特别是兵器这类用于攻伐的。 这些杀气滔天的道剑散发出一丝丝亲昵的情绪。 嘶,这是要认道爷为主? 顾温伸手去碰,忽然感觉像触电一般,滔天的剑意竟然直接向他涌来。 精神上喜欢,身体上抗拒? 此时,赤羽子探头探脑走来,还未等她开口,顾温就已经拒绝道:“我的。” 赤羽子顿时哽住了,随后脸颊微鼓,道:“你用得了那么多道剑吗?不如给姑奶奶我,我实力强了还能保护你。” 她修行不灭道体需要许多神物淬炼肉体,而最好又最多的就是道兵。能成道兵材料无不最顶尖的奇金异石,并且在经过千锤百炼后杂质近乎于无。 就比如丹药一般,寻常的锻兵之物是药草,兵器是炼制好的丹药。 这种历代剑道尊者的佩剑对于她来说是大补之物。 “不行。” 顾温拒绝干脆利落,比起别人保护,他更想要自身的实力。 不过考虑到已经是队友,自己又不一定能全用上,话音一转说道: “不过我可以卖你几把,如果我真的用不上的话。” “一言为定!” “这是我折剑山历代掌剑天尊的佩剑,你们放尊重一点。” 一旁的萧云逸扶额,他认出了这些剑的来历,但听到这两个家伙竟然开始讨论买卖,顿时有种想把他们全部从这里踹下去的冲动。 顾温转头再度重复问道:“这应该属于我了吧?” 虽然是你老祖宗的佩剑,但如今掉到了他脚边,又有一种亲近感,一看就与道爷有缘。 “.”萧云逸无言,他一时间确实找不到头绪,这些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了剑道真解以外,几乎不可能让这些身经百战的道剑从剑墓之中出来。而他又不是一个好利之人,这些剑对于他来说意义大于实际。 萧云逸不认为自己需要一把前人打造的剑,他需要的只有剑道真解。 摸了摸右臂,他点头道:“如果你能带走,就是你的。” “就等你这句话了。” 顾温手中一抹白光显现,他不知为何道剑抗拒自己,但对于剑这种东西用剑道真解准没错,如果还是不行那就上仙剑残相。 手一握,滔天剑意涌来,却在接触到仙剑的那一刻又缩了回去。 赤羽子也试探性伸手抓了抓剑柄,剑意瞬间撕裂血肉,虎口之上多了一道伤口。 “没有剑道真解就不认?什么破剑。” 自知无望,赤羽子只能舔舐着手掌上的鲜血,血乃人之精,她的肉体已经超凡入圣,更加的珍贵。 顾温并没有理会一旁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赤羽子,他想要尝试炼化道剑,发现虽然用剑道真解包裹起来,道剑立马就老实了,但依旧不能炼化。 颇有一种精神上喜欢自己的剑道真解,但肉体还是不愿背叛已经死去的剑道天尊。 往后再慢慢练化,如今不是时候。 顾温望了一眼高空还在进行的战斗,虽然不知为何郁华要拖那么久,但为了以防万一待会儿出现变故好跑路。 他快速的用剑道真解包裹住每一把道剑,随后丢给了赤羽子,对方剑匣更适合储存。 顾温自己的乾坤袋太脆弱了,有一次装灵剑没控制住,差点给袋子刺穿。而赤羽子的剑匣则不同,据说内有空间四方十丈,相当于900平方米。 由此可见这些顶级天骄的底蕴是有多深厚,宗门恨不得给他们全身挂满了道器。 寻常天才也就拿个灵宝,像何欢他们有一件道器护身就顶天了。 “别给我吃了。” 不知是不是被揭穿心思,赤羽子像只炸毛的豹猫,立马反驳道:“当姑奶奶什么人!” 天上忽然安静下来,顾温一行人与其余没有参加争斗的大能不约而同投向天际。 高空之上的战场死伤不算太严重,大概也就死了十来個大乘期,甚至还有许多人逃走了。对于围杀具备仙人之力的道门天女而言,这种死伤很低很低。 许多寿命将近的老家伙都能接受,甚至一部分保持中立的大能也蠢蠢欲动。 天女好似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同时既然有人能够逃跑,那么自己也可以逃跑。至于当初被打死的,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 修士不会主动承认弱于旁人。 郁华是能够感觉到顾温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对于自己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人畏惧。 此刻,天穹一片寂静,道门天女抬头望着天外,而周围的大能们莫名停滞在原地。 若有人神念深入观察,可见这些人额头冒汗,眸光溃散,神魂蒙尘。 紧接着笼罩天穹之上的气息蔓延下来,真君大能们最先察觉不对劲,随后是各派年轻一代。 轰! 天穹如玻璃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痕,一只幽蓝色的大手从天外探来,只是手掌便已经覆盖方圆千里,半个大乾都在其掌心之中!一道巨大的裂痕出现,遮天巨手伸了进来。 就好似镜面效应一般,巨手在这一刻竟然缩小了千万倍,但依旧能笼罩天泉山方圆几十里地。 只闻气息,众生颤抖。 “半仙?! 君衍忍不住惊呼,因为天魔法的缘故,他体内存在数以百计的老怪物,算是在场见识最广的。 顾温露出异样的神色,眼里忍不住露出些许担忧,道:“成仙地不是不能随便进吗?” 如今这个规则好像被打破了,或者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君衍回答道:“他并非随便,而是冒着极大的风险降临。道境之上为合道与得道,半仙即为接近成仙的存在,就如此地天泉山之前没有成剑的剑尊。” “伱可接触过一颗祖灵树?就是每月发灵果给天骄的,那便是半仙。” 顾温顿时明白了,问道:“这些神仙强行进入成仙地要付出什么代价?” “稍等.”君衍停顿了一下,好似在跟体内某个老怪物交流,回答道:“成仙地才是他们的归属,但这里隐藏了太多太多禁忌无人想久留,不如躲在太虚。” “至于代价便是遭受天劫,轻则受伤,重则大道受损。” 太虚,禁忌. 顾温记下这两个信息,但此刻他并没有去深究,问道:“郁华她能解决吗?” 君衍回答道:“应该没问题,此半仙隐秘气息一时间难以判断来历。但你只需要知道真正的至强者都是站在明面上的,例如立于此等的天泉山,又如道宗那两位天尊。” 隐藏不一定弱,但能在天地间光明正大屹立无数年的必然是强者中的强者。 话音刚落,顺着紫色巨手撕裂的缺口,一阵阵化为实质的金色波浪涌入,最终化作一个金色的生灵。 人形,没有五官,隐约可见身旁衣袍,金袍似大海波浪,带着无可匹敌之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顾温面色有些难看,他很厌烦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 但他别说是帮忙了,连知晓这些神仙来历都难。 “这又是谁?” “妖圣昂日。” 君衍缓缓吐出尊名,冥冥之中一股注视传来,如此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建木三十六洞天主之一,昂日洞天主,据说是真身具备太古金乌血脉。” 此刻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原本以为的不死药劫数最多也就天尊混战。他们在成仙地所要面对的就是真君,而今君衍有把握面对绝大部分真君。 可没想到现在半仙都下场了,而且一次来了两位。 “天女应该能够应付得来,但我们不一定能承受,所以我们还是先跑吧。” 君衍作势转头往山下走去,而其余人也不敢耽搁。 “剑道真解.” 一缕细微如蚊蝇扇翅的声音落下,顾温如堕冰窟,身体僵在原地。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去过多揣摩天上至强生灵的身影,已经小心到连去看都只是用余光,可依旧被注意了。 是冲我来的? 顾温心底泛起无尽的凉意。 郁华怒极而发,抬手一指无形之力撕裂苍穹,巨手微微落下抵挡。 轰隆! 只是一瞬,紫色巨手被撕裂成数块,而也只是这一瞬间,金色神灵抬手朝下方一点,虚空之中泛起千万涟漪,整个天空化作水面被无数波纹覆盖。 恍然间一只金色宛若大日的瞳孔出现,除此之外一切事物消失,而顾温感觉到了极致的热,进而身躯好似开始融化。 躯体融化之后,露出的是熠熠生辉的元神。 五灵混元真灵神君,日游不惧阳,夜游不属阴,似若活人。 顾温缓过气了,随后气海之中琉命珠散发清光,好似穷尽山海之水灌到一个烈火焚身之人身上。 【琉命珠,抵挡道境级别强者攻击十七.十六十五】 字数在疯狂的减少,一个呼吸减少一次,相当于大乘期攻击的百次! 这绝非寻常道境强者的攻击,没有人能够一秒使出一次全力。 而这反应到琉命珠之上,就是其中蕴含的力量与灵性这飞速跌落,命格传递的信息只是顾温认知的翻译化,实际情况并非绝对的数字减少。 至少琉命珠抵挡攻击上限不是道境。 顾温反应过来,连忙调集帝浆涌入琉命珠。 道爷我有的是帝浆! 【帝浆一百八十载】 【消耗五十载帝浆,以天地之地极,化神威摒除大祸,琉命珠可抵挡道境二十次】 (本章完) 第128章轻舟已过万重山 “嗯?” 金色神灵面露疑惑。 按理来说一介蝼蚁直面大日辉光化为乌有都是常态,哪怕顾温具备最为顶级的元神,但在无比巨大的差距面前一两步的攀高等同于无。 可如今顾温神魂坚如磐石,无论日照如何灼烧都岿然不动。 或许是剑道真解的特殊之处,又或者是有其他护命宝贝。若是往常他可以费几息时间弄清楚缘由,如此才好对症下药。 强者并非只有力盛,在技巧与见识方面同样碾压弱者。大部分强者是力巧共用的,这是一种本能,老拳师再怎么随便也打不出王八拳。 然而身后天女即将杀到,已经无心顾虑太多。 此行以半仙之躯分身下场,过后必受天劫加身,若不得手就损失甚大。 或许只是一息时间,但也足够失手了。 “昂日贯天。” 金色神灵身躯化日,随后坍缩化为拳头大小,直入下方天泉山。 只是落下天泉山方圆百里化作火炉,无数山林枯叶被点燃,霎那间山火如海。 郁华一指碾碎烈阳,可依旧有火光落入天泉山之中,而全部的火光都落向顾温。 “傻愣着干什么!” 此刻众人已经四处逃窜,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而赤羽子跑到一半见顾温愣在原地没有动,一咬牙又折返。 剑道真解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顾温只是顺带的。 此刻并非顾温没反应过来,而是他早已经深陷烈阳之中,正在与天外降临的伟力对抗。 赤羽子一把拎起顾温就跑,而身后的烈阳余火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好似有灵智一般追着他们。 只是一瞬便已经贴身,赤羽子想驱使灵剑抵挡,但神念一探出便化作乌有。 一时的误判已经失去了反应机会,她只好去用肉体去抵挡。 一缕火光落到赤羽子后背,法衣瞬间被烧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雪白的后背裸露,随后烈阳余火融入肌肤。 “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响彻天泉山,雪白肌肤化作一片通红,一道道裂痕开始出现,其中火光喷溅,血与火诡异的混杂在一起,好似熔浆一般。 而同样的一缕火光落到顾温手背上,火红色的裂痕开始出现,剧烈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 他极力张嘴,疼痛所催发的哀嚎还未吐出,一道素白的身影从天而降。 一双手分别落到两人头顶,一切疼痛散去。 【琉命珠,抵挡道境级别强者攻击十次】 “结束了吗?” 顾温喘着气,每一缕呼吸仿佛都带着火,此刻赤羽子压在他身上也如同一个火炉。 不对,比火炉还要滚烫,好似血液的东西从她背后流下来,顾温的衣服直接被烧穿。 “还没有,可能还会有人来,而且还有一些老鼠该杀一杀。” 郁华伸手擦去顾温额头汗珠,眸光半垂,心中杀意翻滚。 她本不想太浪费力气,一些类似合体期被拉来助阵的蚂蚁不值得浪费力气。这些人不过是被劫数控制的可怜虫,他们或许已经不存在神志说。 但如今需要有人死。 “你与她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回来,我会帮你们提出昂日真火。” “没必要。” 顾温抓住郁华的手,他看出对方所想,强撑着疼痛摇头道:“没必要为他们浪费命数,他们恐怕都弃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拼命是一个很奢侈的事物,哪怕身处绝境能够奋起反抗的也不在多数,但这些人还没散去必然有大问题。 如今顾温虽然还只是初入修行,对于许多事情并不知晓,但只要修士还是人那么他的经验就不会失效。 郁华说道:“你说过,我不必全听你的。” “.”顾温顿时无言,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给自己埋坑,“你能保证这不是任性?” “不能,我就是要杀他们。” 郁华毋庸置疑说道,她挣脱顾温的手,微微后退两步,随后转身之间一步重归天穹之上。 霎时间天泉山之巅云层如海啸般翻滚,轰雷掣电,天外天依旧有无上存在的力量跨界而来,而郁华已经不满足于等待敌人到来。 以天地唯一不被限制的仙人之力,撕裂天穹,破碎太虚之外,横跨亿万里。 —— 已经逃走的君衍折返,本想带两人走,但他们皮肤下不断冒出的昂日真火让君衍无从下手。只好将两人安置在山洞口,在紧张与不安之中等待。 君衍闭目,心中万般挣扎。 他想要跑,插手不死药劫数的风险太大了,但反之好处也是足够大的,顾温手上有一把仙剑, 仙人之下第一剑,必然能够斩去他身上的魔头。 今日若不搏一搏,来日何时是个头? 赤羽子与顾温却没有那么多心思,遍布全身的灼热让他们意识溃散,他们望着天穹之上,渺小感油然而生。 “赤羽子,这属于什么级别的斗法?” “道境之上,半仙之力,我们可能穷极一生才能抵达。” “穷极一生不是成仙吗?” “噗哈哈哈哈嘶疼疼疼,你这家伙别逗我笑。”赤羽子埋怨道,“成仙何其难,剑尊铸剑万年今日才成道,而我那位姐姐也不过半仙.” 顾温笑道:“若不以成仙为目标,那还修什么仙?”看着他志在必得的神情,赤羽子愣然片刻,道:“我修行只为活命,不是修仙。若我什么时候不为活命而修行,你再与我说道什么叫修仙吧。” “而且说的好像你真成成仙似的,我也好想修仙啊!” 他们两人也只能如此苦中作乐,顾温盯着天穹目不转睛,他如今的实力无法看穿云层,只能从中感觉到一缕缕让他心跳加速,甚至停滞的气息。 本以为与郁华的差距正在逐步拉近,九重道基他已经走了一半,可如今一看才刚刚开始。 他依旧如同襁褓里的婴儿一般弱小。 赤羽子双腿一摊从半坐靠墙逐渐滑落,眼睛也随着闭上,顾温见状不由得踢了踢她,提醒道:“别睡,死了怎么办。” “死不了,伱以为天女是蠢货吗?” 话音刚落,赤羽子便睡着了,鼻息发出粗重的呼吸,与自身外表丝毫不符。 许久,赤羽子又忽然睁开眼睛,扒拉着顾温重新坐起来,道:“我好像因祸得福了。” “啥?”顾温有些疑惑,现在他们两人都半残了。 就算受伤后有什么抗性也是后面的事情。 “你不是要练九转金丹吗?”赤羽子瞟了一眼君衍,用传音说道,“九转金丹的修行至关重要就是如何突破六转,而其中奥妙就在于服用奇金异石,比如直接吃灵剑。” 顾温猜测道:“所以昂日真火有助于九转金丹的修行?” 赤羽子点头道:“没错,昂日真火可以如锻造炉一般快速溶化精铁,当然都是因为天女帮我们约束住了真火,否则我们早就被烧成碳了。” 那不就是能加速修行吗? 让郁华帮忙可太简单了,如果不损失命数顾温可以一直续上。 “具体能快多少?” “两倍,甚至是三倍。” 此时,一道素白的身影落下,伴随着无数被碾成碎屑的敌人,好似踏着繁星归来。 她第一时间俯身查看顾温情况,顾温也看到了几缕白发,但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情况怎么样?” “结束了。” 郁华将手搭在昂日真火灼烧的裂痕上,想要将其抚平,但被顾温阻止了。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缘由,顾温想借用昂日真火修行九转金丹,郁华也只是将其加固封印。 一旁的君衍眼皮子疯狂跳,他自然知道顾温想练九转金丹,可一想到对方已经学会了人仙法与剑道真解,如今还要来一個金丹法。 三大成仙法在身,这要是成长起来得多逆天? 不过他能练成吗? 疑惑与不解留于后话,君衍没有去深究,道:“我们先下山吧,如今我的分身已经准备好船只了,趁乱直接去南水。” 经过郁华处理以后,顾温与赤羽子恢复行动能力,四人一同下山。 行至山脚下,萧云逸送行。 又到洛水边,夕阳半落入水面,整条江河化为金黄色。 他们登上最多只能乘坐的小舟,短时间内君衍也找不到大船,而他们此行力求隐蔽。 连飞遁都不用,只是顺着江河一路往下。 是夜,月牙当空。 顾温一手放在水中,企图捞起皎月。 君衍闭目修行,身躯时不时颤抖几下,牙关死死咬着不让疯癫的呓语传出打扰其他人。 赤羽子病症复发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吸气声,她抱着仙剑剑鞘缩卷成一团,极力压低体温防止把船烧起来。 郁华靠着顾温肩膀沉沉睡去,无形之中透露出些许薄弱。 顾温在最弱的,却在关注着每个人的状态,因为他是如今这个临时团队唯一没有大问题的。 他们都是当世绝顶,却没有当世绝地之畅快。 一夜无话,一缕紫气东来,轻舟已行百里路。 前方山峦无数,两岸青石奇树不断,水流湍急。 顾温朗声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嘭! 轻舟撞到了礁石上。 顾温连忙抱起靠着自己的郁华,施展身法停在一处礁上,而赤羽子与君衍深陷‘病痛’没反应过来直接咕噜噜沉了下去。 随后很快君衍飞了出来,看到顾温抱着郁华扯了扯嘴角。 虽然之前就能看出这两人关系有点过于亲近,但一想到天榜榜首的道门天女被人如此抱着,让人多少有点怪异。 并非君衍有男女喜好,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精神状态是男是女。 等等,她应该醒了吧? 许久,赤羽子并没有起来,只有气泡不断冒出。 一缕神念传来。 “快救姑奶奶。” (本章完) 第129章 金丹法 君衍陷入水中,湍急的河流对于他们来说形同溪流,而赤羽子能被困住就显得很奇怪。 深入水下百米,越是往下越狭窄,怪石无数。 赤羽子被卡在一处石头缝隙之中,以她的修为不至于被淹死,只是能卡住她的石头恐怕并非凡物。 两人神念交流,君衍问道:“怎么回事?” 赤羽子回答道:“被卡住了,我被昂日真火烧身,周天经脉处于断裂状态,运不起法力和气力。” 原来只是单纯的卡住了。 君衍无语,紧接着忽然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对方言语中包含的信息。 周天经脉处于断裂状态,这跟经脉尽毁有什么区别?就算能够恢复,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沦为废人,就好比如伤口愈合会留疤一样,经脉也会留下暗伤。 当这些暗伤淤积下来,轻者就是运功伤身吐血,重则直接修为尽废。 天女可没说昂日真火会让经脉断裂,如此只能是赤羽子主动引导真火。 疯了吗? 赤羽子催促道:“拉我一把,难不成这点小忙都要欠人情?” “自然不需要。” 君衍回过神来,抓住赤羽子的肩膀冲出了水下。 他没有资格与心情去理会赤羽子做什么,毕竟剑道真解在顾温身上。这疯丫头把自己作死了也与自己无关,最多就是路上少了一个帮手。 两人跃出水面,随后腾转挪移之间飞出了江河峡谷,落到了两侧青山中。 此时,顾温与郁华已经在一处空地等待多时,身旁还有一个樵夫。 樵夫对他们顶礼膜拜,似乎是当成神仙了,而顾温正在打听消息。 “回仙师的话,此地乃是南水入水口,也叫做龙头山。” “不知渡口在何处?” “南水有好几个渡口,不知仙师想知道哪个?” “季南渡口。” 樵夫手舞足蹈的开始给顾温描述渡口位置,但奈何文化水平低,只能以地名为锚点,去到某某村再去某某镇,然后又往东南西北某個方向走多远。 他本身应该是没去过的,都是道听途说。 这是古代社会很正常,除了郡城与渡口,或者一些交通枢纽,大部分地方人员流动很少。而且正常时期外出是需要通关文牒的,没有通关文牒会被抓去做徭役。 不过据顾温所知,有也可能被抓去充公。 不过好歹知道了方位,沿着河流一路往南即可,路上再多番打听一下。 顾温拿出仅有的十两银子给樵夫,虽然他兜里还有很多金子,但这东西给了这山野樵夫只会要了他的命。 说不准前脚出去,后脚就有匪徒上门杀人了。 其中自然有安全处理的办法,但奢求一个樵夫懂得其中的门道,还不如顾温自己下山给他买几斤肉来得轻松。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老樵夫跪在地上磕个十几个头,起身走了十几步后又磕了几个,可谓是三步一回头,一步一磕头了。 一旁的赤羽子开口说道:“这些凡人反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在外边凡人见到我大多都是弯腰鞠躬,而这里的恨不得把头埋地里。” 成仙地之外也不是没有凡人,对于修行者同样尊敬,但不至于这么夸张。 “大乾的凡人平日里可接触不到修士,而天外天统治阶级都是修士。你把大乾士大夫当修士,把我们当货真价实的仙人就可以理解了。” 顾温比喻直白明了,正因为平日里见多了才无法维持敬畏,反之则不同。 修士本身也是人,存在七情六欲,只是他们不需要为了温饱奔波,所以看起来更超然一点。 “你刚刚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单纯卡住了。” “你还能被卡住?” 顾温面露怀疑,随后赤羽子有些不耐烦的道出实情,纯倒霉蛋和自己作死。但赤羽子主动引导昂日真火的行为让顾温叹为观止,但他不打算尝试,因为收益与风险是不匹配的。 如今昂日真火被郁华的力量禁锢在气海,平日里只要不主动去碰是没有问题的。 而像赤羽子这种会直接废掉自己。 君衍淡淡说道:“你这样只会拖后腿,我可不想带着一个废人到处走。” 赤羽子脸上一僵,想发火却无力反驳,强压怒火说道:“我恢复后再来找你们,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临时抱团,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君衍话难听了一点,但所说有理有据赤羽子也能接受。 讲清楚利益才好继续维持下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顾温说的,他眨了眨眼,转眼间‘亲密无间一家人’好像就分崩离析了。 这些天骄也真是一个个的自我又讲‘道理’,你拖后腿直接重拳出击,拖后腿的也当场认了。 但顾温不能这么任由事态发展,摇头安抚道:“无事,同伴就应该互相照应,虽然大家关系还没那这一步,但总得有人先付出。” 就算不为了维持团队,他也得站出来维护赤羽子。对方此前才刚刚救了自己,要是没有她顾温可能直接被烧死了。 一缕火光能搞掉他半条命,要是全砸下来了,至少琉命珠是要废掉了。 随后顾温又转头去安抚君衍,道: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可。” 君衍很干脆的点头,没有过多计较。 他提出意见也并非为了吵架,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相亲相爱一家人暂时稳固下来,但君衍与赤羽子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 不过他们两人本身就没有交情,只是这次的争执让他们极难变成什么亲密无间的队友。 顾温怀疑他是故意的,主动把界限划清,如此往后处理事情会变得很简单,同时也便于脱身。而赤羽子与之相反,她年纪应该不大,至少心理年纪还没有那么成熟。 前者可用之而不可信,但相处起来会很舒服,因为简单明了。 后者可信可过命,但相处起来不会那么舒服,因为谈感情就理不清了。 可往往真碰上生死危机,就如之前那样赤羽子会救自己,而君衍会拔腿就跑。 二者有利有弊,顾温觉得如今这样子很好,就跟荤素搭配一样。烧杀抢掠直接去拉上君衍,危难关头去找赤羽子。 —— 傍晚,一行人在野外露宿。 君衍随处找了一个角落,而顾温没有那么随意,至少他捡了一些柴火打算燃起一团篝火。 漆黑的森林多了一团火光,瞬间无数蚊虫涌来,顾温心念一动剑意扫过方圆几百米,顿时蚊虫尽消。 由此可见普通人是没办法野外露宿的,这也是为什么至少要找一间破庙。因为蚊虫实在是太多了稍微有一点火光就全扑过来。 要是被某些毒虫咬到可能就没了半条命。 身旁传来细微的鼻息声,顾温转头发现郁华微微低垂脑袋,以打坐的姿势睡着了。 或许是消耗太大的缘故,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瞌睡。 如此也让顾温多了几分紧迫,自己最大的依仗并非完全无敌的,如今已经开始展露一丝丝颓势。 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单一的敌人,而是无数不知名讳的牛鬼蛇神。昨天就冒头了至少两尊道境之上的半仙,他们依旧打不过郁华,但至少可以抗衡一二。 不会像那些寻常真君一样一巴掌就能够拍死,因此导致如果有人要对自己出手是有可能得手的。 哪怕琉命珠能够护得住自己,但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 好在顾温并非没有机会,命格与天赋叠加能够让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他所要忧愁的是如何获得更多资源,以及又如何获得更多的成仙法武装自己。 而非像其他人一样为突破与瓶颈担忧。 赤羽子拿出一把灵剑啃食,削铁如泥的剑刃在她嘴里简直是嘎嘣脆,道:“你不是要学金丹法吗?我现在就教伱。” (本章完) 第130章 连破两级,二转金丹 闻言,顾温迫不及待连连点头,很有礼数的拱手弯腰道:“有劳赤羽子道友了。” 这家伙真是有奶就是娘。 赤羽子察觉对方态度变化颇为无语,道:“我现在就教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顾温面露疑惑,这跟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怎么还坐地起价了,但这丫头应该没这么功利吧? 赤羽子满脸认真严肃的说道:“你要是没练成别怪我,因此浪费时间也不能怪我。” 原来是免责声明. 顾温点头应下,随后赤羽子又不厌其烦的多次确认。 并非她想要反悔,而是因为成仙法疯魔的人太多了。如今顾温身具两门成仙法,择其一潜心修行,而不是一次性修行多个成仙法。 从来都不是功法越多越好,道法在精不在多,修行界绝大多数大能都是一招鲜吃遍天。 但他们此前已经达成约定,如今赤羽子就算抱着善意也不能拒绝顾温,否则就是失信于人。 赤羽子传音入耳,渺渺玄音入耳。 “三十六成仙法之一金丹法,意为金丹之极致,法力之鼎盛。” “金丹还返之根,凝结圣胎仙体,谓之太极之蒂,先天之柄,虚无之系,造化之源,混沌之根,太虚之谷,此为六转。” 顾温气沉丹田,内视气海,领悟赤羽子传来的法门。 金丹法前六转与玉清道基的六转金丹类似,但又有一些不同。顾温的境界太多说不清楚,但能够模糊感觉到其中变化。 玉清道基的六转金丹中庸稳固,没有任何一处是特别出彩的,也没有任何一处是不足的。 就如同郁华描述的一样,玉清道基单拎出来任何一重都不是第一,但它能够做到前三。别人一重绝顶,玉清道基全部顶尖,综合下来就要更胜一筹。 而九转金丹法是金丹之极致,几乎在各方面都碾压前者。 天髓消耗也是相差甚多。 【玉清道基第五重,六转金丹,一转五十天髓,六转三百载天髓】 【九转金丹法,一转五十天髓,二转六十天髓,三转七十天髓,依次累加至六转,一共需要四百五十载天髓】 二者相差了一百五十载天髓,而这只是前面六转,往后还有三转。 如此累积下来恐怕得六百,甚至是八百载的天髓,这已经不是依靠普通灵药能够补充的了。顾温这大半年来费心费力收集到的灵药加起来,天髓数量恐怕都没有八百。 而这九转金丹竟然需要这么多。 但转念一想又很正常,因为九转金丹真要论的话它相当于一次性练成了一个成仙法,不是剑道真解和道基的一重重练。 何况它附带的金光咒是目前唯一能够用天髓练成的。 神通之强大顾温已经领略到了,昂日真火只是一缕火光就能要他们半条命。 要不要练?是要练全部,还是只练前面六转? 顾温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果可以肯定是想全都要的,但如今他好像没有那么富裕,并且在举世皆敌的情况下不太可能慢慢收集。 ‘第九转与金光咒先不考虑。’ 顾温如此做出判断。 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只能先练会九转金丹的前六转。环境不允许顾温按部就班收集天髓,他必须要尽快的成长起来。 赤羽子见法门全部传完,说道: “六转既是金丹圆满,也是为超脱圆满之后的三转做准备。而九转无法言传,过几天我会以身试法给你看。” “目前你应该做的第一步便是碾碎原本的金丹,借助成仙地灵药与特殊天地法则补全,我建议你在我恢复之后再去走这一步。” “为什么?”顾温问道。 “因为金丹破碎会让你陷入短暂的虚弱期,等同于如今的赤羽子。” 紧接着君衍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其中夹着细微的摩擦声,好似爪子抓挠树皮的声音。 “.天女和赤羽子都出问题了,你再出点什么问题,我一人独木难支。” 赤羽子点头道:“这一步也是最难的,耗时最长久,消耗堪比练成三转金丹,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只是一转补全即可。” 本来心情有些低沉的顾温忽然精神一震,问道:“如果没有金丹呢?” 一时间,周遭安静下来,连君衍都不抓他的猫抓板了。 怎么可能没有金丹存在? 能够进入成仙地的都是天才,而修行之中练气、筑基、感应、金丹、元婴等等境界是可以依靠累积的,丹药足够多强行破关也不是不可能。 大宗门天骄一年一境界,一直到分神期才逐渐慢下来,甚至有人喊出‘练气一载未金丹,此生无缘大乘期’。 像三清道宗、御剑门这类顶尖宗门,成为真传弟子的途径之一就是一年金丹。 赤羽子有些懵逼问道:“伱没有金丹?” “没有。”顾温摇头,理所当然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其实是本地人。” 顾温将自己的身世简略的阐述了一遍,两人投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同病相怜。 被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道君皇帝作为其子嗣的养分,亲族被屠戮,仙缘被夺走,最初连三清道宗都放弃了他。 如此他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尽管顾温说得很轻巧,根本不带个人情绪。但赤羽子听完后还是万分同情,不知是不是代入感太强了,眼眶微红安慰道: “你也是不容易。”“.啊?” 顾温嘴角抽搐,微微歪着脑袋看着赤羽子,又指着自己说道:“你同情我?你现在自身难保同情我干什么?” 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赤羽子情况与自己有点雷同,可他现在也没成残废,更没有一個随时可能死掉的‘癌症’。 无论是赤羽子,还是君衍,只是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残废。 如今他们竟然同情起自己了,实在是有些离谱。 赤羽子道:“我们至少可以挣扎,你当时还能翻天不成?” “可以修行便胜过一切。” 君衍从黑暗中走出来,眼中依旧残留些许浊气,呼吸粗重。 但知道顾温一介家奴走到如今这一步后,他好似找到了锚点,精神状态稳定了许多。 “道君皇帝顶多就是一尊半仙,我还以还只是道境之上,没开始渡成仙劫。但他对于一个毫无修为的人来说,比之仙人还要恐怖。蚂蚁好歹在跑,蜉蝣只能飘着。” 观念不同,顾温比大小,而他们只看能否反抗。 顾温不以苦难为豪,摊了摊手道:“至少现在我比你们要好。” “不见得。”君衍咧嘴一笑,道:“不过去你确实比我们好,至少你还可以跑,但如今看来你是跑不掉了。世上唯有情之一字,最让人捉摸不透。” 此情非男欢女爱,就算道门天女换个性别,就顾温目前为止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君衍不认为他会不讲情分的跑路。 否则君衍也不会冒着大风险跟来,就是笃定顾温会帮他。 信誉的好坏总是不经意间起到巨大作用。 顾温不想比惨,他要比好,淡淡说道:“我半载从一窍不通到四重道基圆满,你觉得谁更好?” 君衍神情一僵,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赤羽子却开口说道:“我一魂一魄驾驭千数灵剑,还练成了九转金丹,哼哼!你跟姑奶奶比还差远了。” “你多少岁了?” 顾温反问,赤羽子顿时无声了。 随后赤羽子似转移话题一般开始传授无需碾碎金丹的金丹法,本质上就是让顾温忽略某一部分,直接从中间开始练。 营地恢复安静,君衍发出细微的呓语,赤羽子在低声吸气,顾温入定修行。 —— 内视气海。 【天髓一百载】 【九转金丹法,一转金丹五十载。】 心念一动,五十载天髓落下,一股莫名的感悟涌上心头,霎那间好似过往对于修行练气的一切理解分化万千,依照金丹法进行的更高层次构筑。 练气,气海,法力三者汇聚,化作金丹凝聚之法。 九转金丹之法显现虚象,一轮大日临空。 气海之中,漫无目的游离的法力如丝如缕,在大日虚相牵引下渐聚成云,并开始缓缓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漩涡,裹挟更多的法力。 漩涡中心有光点若隐若现,随着法力的极具减少,光点逐渐变大。 不知过去多久,气旋忽然停止,顾温感觉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干涩感,紧接着经脉枯竭。 法力不够了! 而他还处于天髓感悟之中,如果法力无法得到及时补充,那么此次可能就要迎来天髓的第一次失败。 感悟应该会保留,也算不上什么大损失,之前命格就说过金丹需要额外药力。 只是消耗的法力和时间补不回来了。 忽然,顾温感觉被塞了一颗丹药,温热的药力还是充盈气海,气旋又一次开始旋转。 接下来他每次法力枯竭都会有人投喂一颗丹药,不知道是谁,但这就是团队的意义。 如果顾温是单打独斗,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他状态如何,更不会因为看到他凝聚金丹法力枯竭而喂食丹药。 异变陡然,气旋猛然坍缩,一抹金光洞穿法力云雾,如同初升的朝阳在气海中熠熠生辉。 终成金丹,二转金丹! 【道基五重,二转金丹,汇太极,凝先天】 竟然是二转? 顾温有些惊讶,他以为只是省略了破碎金丹这一步骤,没想到竟然还直接跨过了一转。 稍加思索,有了金丹法的基础,他很快就知晓缘由。 别人金丹再怎么碎依旧存在,否则就不叫补全金丹了,而是叫凝聚金丹。顾温属于是后者,从来没有过金丹,所以练出的金丹没有杂质。 随后顾温并未脱离入定状态,而是继续稳固境界,连续运转百次周天,估摸费一天一夜。 遥想刚刚修行时,一个大周天需要一晚上才能完成,如今百次只费了一天时间。 他重新内视气海,宛如大日般的金丹静悬气海,熠熠生辉。 法力枯竭,但存量增加了两倍之余。对比之前以剑道真解为例,此时顾温全盛状态能一次性全力挥六剑。 能越一阶杀三个老东西,因为修士一般存在后手,顾温是默认一剑残一剑死的。 而且金丹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碎丹。以破碎金丹为代价,爆发出超越极限数倍的威力。 在脱离入定之前,顾温驱动一百载帝浆灌入传家宝。 【帝浆三十载】 【长命石,先天神兽内蕴,即将出世】 (本章完) 第131章 神兽诞生 二转金丹? 君衍与赤羽子面露惊愕之色,他们都感觉到了顾温突破时散发的气息。 一夜之间凝聚金丹,如此还不够,竟然一次性步入二转金丹! 要知道他们凝聚金丹也费了好几天,这还是在外边天地法则极其宽松的环境下才突破。如此已经是天下顶尖的天骄,让无数老怪瞠目结舌。 他们能接受顾温修行速度快,因为天骄是可以理解天骄的。但顾温各种条件不如他们的情况下,还能够比他们修行得更快就让人心里不平衡了。 赤羽子问道:“三清道子多少日凝聚金丹?” “半年金丹,具体多少日我不清楚。”君衍回答道:“如果要论修行速度肯定是三清道子强一些,毕竟他修行已经八个月,年纪也大上不少,如今他才是地榜第一。” “我觉得三清道子不如红尘,这是二转金丹,而且是九转金丹之法练成的。” 赤羽子抱有不同意见,在她看来什么金丹能比得上九转金丹? 三清道子就算是地榜第一,也比不上顾温,因为后者修行的是九转金丹! 君衍摇头道:“三清道子没那么简单,你不能只看表象。例如天泉山你若不使出金光咒,我知道你练成了?” 仅仅是半年金丹还不足以登上地榜第一,如今顾温练成剑道真解才第三,赤羽子练成九转金丹第四,而君衍被顺位接替了第五。 三清道子必然隐藏了许多手段。 “这有什么不同,我们只论天赋一定是红尘强。”赤羽子微微昂首,她可不管什么道子不道子的,能练成九转金丹就是天纵奇才。 因为她也练成了。 “你要注意道子的名号三清,这意味着他的身份是得到玉清、太清,上清三派认可的,” 君衍解释了一句,见一脸不感兴趣的赤羽子顿时不解释了,耳边传来一些老魔的呓语。 他可以通过引导的方式,从一些完全失去理智的老魔那里打听情报。又由于佛道魔三教殊途同归,其中就不乏道门出身的。 三清一脉师出同源,分分合合无数次,但唯独没有出过一个三清道子。传人一般是以某一派称呼的,比如上一代太清传人云渺,上清传人华阳。 同样的顾温也可以成为玉清传人,但他没办法成为三清道子。 因为让三派共同认可几乎是不可能的,其中必然有一些极其特殊的原因。 不过这一代三清道宗的奇才是不是太多了? 君衍忽然反应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打瞌睡的道门天女,以及闭目打坐的顾温。 极少出手又占据地榜第一的三清道子,具备仙人之力的天榜榜首道门天女,以及起于末微练成剑道真解的顾温。这三人都已经脱离了寻常天才的标准,甚至都无法量化。 这要是全部成长起来,再加上道宗那两位堪比半仙的掌教天尊,没有仙人胜似仙人在世了。 这三清道宗是两头都不亏啊。 “这家伙肚子怎么跟无底洞一样?姑奶奶的丹药都要被吃没了!” 赤羽子抱怨的声音传来,君衍很想提醒其实不一定要保持法力充盈状态,可以节省一些丹药。 毕竟现在的条件不是在宗门,有海量的丹药供给,只为了保证宗门天骄突破失败。或许这些丹药全部投进去只能起到百分之一的作用,但越是庞大的宗门越不会吝啬。 赤羽子应该没怎么离开过宗门历练,觉得突破就应该这样子。 转念一想,君衍不打算出声,因为他没有义务去提醒。 各司其职,各取所需,他不是来交朋友的。 —— 顾温从入定状态脱离,映入眼帘的赤羽子,她手里还拿着一枚丹药已经送到嘴巴,顾温毫不犹豫张口吃下。 【天髓六十载】 竟然价值十载天髓的丹药,酒蒙子还真舍得,给起东西来都不衡量一下价值。 “你这家伙.”赤羽子微微瞪大眼睛,气急想一脚踹了过去,但又考虑到顾温才刚刚突破,只能在地上跺脚。 咚咚咚! 地面微微震动。 虽然她如今半残废,但肉体力量还是存在的,只是没办法开金光咒上天入地。 “气死姑奶奶了!我昨晚就应该让你直接突破失败。” 顾温拿出人情大法,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真把自己当仙人了,脸盘子怎么这么大。”赤羽子不吃这一招,随后叹了口气,强压住心中因昂日真火难以控制的急躁。 “就当我赔偿伱的,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你竟然一晚上就突破了转金丹。不对,为什么是我承担,要怪就怪你天赋太高了,也不对。” 赤羽子极其烦躁的挠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地,一脚跳下山峡之中,落水声从远处传来。 顾温面露疑惑,他发觉赤羽子越发急性子。 君衍解释道:“她吸收了昂日真火,并且已经开始炼化,受其影响心火陡然增大无法控制。” 连急躁症都来了。 顾温已经习惯,他们再来一个双相障碍都不奇怪。 而这里不是前世,真得了抑郁症影响到其他人只会被打,并且踢出队伍。君衍与赤羽子都是强者,目前为止没有给其他人造成麻烦。 顾温拿出传家宝玉佩,上边石头外壳已经全部褪去,巴掌大小,透亮清澈的玉石,圆形,中间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异兽。 多了几分灵动,其中传出细微的气息。 圣洁,强大,尊贵。 君衍面露诧异,但没有多言,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它要准备出来了。” 郁华不知何时醒来,她伸手拿过玉佩,道:“估计还有几天时间,这段时间你要日夜以精血祭炼,如此它出生后将视为血亲。” 此时君衍提醒道:“如此也会污染先天神兽血脉。” “道境之上不看血脉,若无道境对你帮助不大。”郁华毋庸置疑说道:“你需要的是一個完全忠诚的助力,而不是一个骄傲自满的畜生,如果它不屈服于你,直接杀了。” 先天神兽当狗训?如此未免太霸道了。 君衍暗暗咂舌,但他选择闭嘴,提意见而不是教人做事,否则容易引人厌烦。 “如何以精血孕育?” 顾温问道,他也觉得忠心更重要,他也不想请个活爹回来。 郁华回答道:“将精血混杂法力滴上去即可,它很需要法力。” 顾温尝试了一下,血液滴落玉佩瞬间消失,紧接着玉佩传来细微的神念,渴求更多的法力。 血液的作用是引诱它炼化,而法力才是它所需要的。 这么做会不会有点阴险?顾温的良心微微犹豫了两秒,随后毫不犹豫加大剂量,疯狂的灌入精血。 给道爷我练! 一共滴了十滴精血,传家宝不再吞食,神兽的神念也开始微弱下来,但已经与顾温建立了初步联系。 顾温神念稍稍探进去,玉佩内部灰蒙蒙的一片,隐约间可见一个模糊的形体鼓动。 有毛。 这是他唯一能够确定的。 —— 次日。 顾温等人利用一些简单的法术进行了伪装后,来到了附近的城镇打听渡口方向。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因此顾温先去了一趟典当铺拿出一些金子换了一百两银子。否则拿来用都不方便,小老百姓也不敢要。 然后顾温一行人就被打劫了,前脚刚刚离开典当铺没多久,后脚就有十几个地痞流氓包围他们。 “世道险恶啊。” 顾温无奈摇头,随后眼神示意君衍,他的手段应该能无声无息解决事情。 君衍心领神会,打了个响指地痞流氓们顿时一哄而散。 在顾温的神念探查中,地痞流氓离开百丈后又仿佛恢复正常。 “杀了。”顾温淡淡说道。“恶人杀不绝,但不杀只会祸害好人,碰上了就没必要留手。” 话音刚落,地痞流氓背后多了一道虚幻的白衣鬼影,鬼影手持铁针抵在其天灵盖上。 君衍解释道:“三日之后他们就会死,如此可以防止消息走露。” 很好,很谨慎。 随后一行人走进闹市之中,南水比起汴京所在的北方明显更加繁荣和平,至少百姓不再是死气沉沉的。 但身处乱世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有无数人卖儿卖女,一路上就有好几个人询问他们要不要童养媳。 虽然去找青楼更好卖一点,但稍微有良心的人家首选必然不是青楼,就如男孩不会去找象姑馆一样。 去大户人家好歹还有出来的可能,去了烟柳之地基本不可能出来。 茶馆老板是个六十岁的老头,本来是对顾温一行人不太想搭理的,但看到银子顿时热情起来。 一听要去渡口,顿时一惊一乍说道:“去不得,去不得呀!那渡口已经被乱军占领,听说那乱军可都是吃人的。” “乱军?” 顾温心中暗道不妙,江家村就在渡口附近,而一旦发生叛乱必然伴随着兵祸。 “掌柜可知那边具体情况如何?又是何方乱军?” “半年之前,朝廷加征赋税,原定县豪强联合造反,号召数十万百姓,攻下了渡口” 茶馆掌柜开始绘声绘色描述,叛军如何攻陷渡口,又如何与朝廷军队作战,甚至还出现了三国演义式的武将阵前对决。 顾温怀疑再多给一些银子,老头儿已经要说自己撸起袖子上阵打仗了。 这种夸大他能够理解,也见得多了。在消息堵塞的古代社会,大部分人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而每个人会进行艺术加工。 一个从渡口逃出来的可能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叛军就望风而逃了,但跟其他人讲述一定会极力描述自己的凶险。随后就到‘我有一个朋友’的经典环境,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几十万百姓估计也就几万人,吃人大概不保真。 而顾温能从中提出许多有用的消息,并大致还原情报。 原定县豪强造反,因为朝廷征税太多了,不反就只能破产了。如今的大乾就是如此魔幻,道君皇帝都割到士大夫与地主头上了。 不过豪强造反一般不会烧杀抢掠,因为号召的都是本地百姓。 而如今半年过去了,叛军还是不除,一看就是南水郡守摆烂开始等朝廷来解决了。 “.这就不得不说有一银枪江姓小将,一人一马一枪独破百人!只可惜不思效力朝廷,转投了乱军。” 银枪江姓小将 造反的不会是江富贵吧? 顾温顿时感觉不可能,因为江富贵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机灵有余,但缺少胆气,这种人作为手下很舒服,办事麻利又不会擅作主张。 大概率可能是其子江举才偷偷跑出去加入了叛军,这小子从小就不爱读书,临走之前顾温还把玄明枪教给了他。 顾温一行人留宿一晚客栈,当晚君衍离开了一个时辰,说去把铺掌柜与其背后的东家一家老小都解决了。 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引人耳目,只要注意到他们的人都死了就安全了。 次日离开城镇往渡口赶去,他们并着急,一边赶路一边顺路探寻机缘。 九月初九,路遇怪鱼,食之获得八载天髓。 十号,发现一处灵芝生长之地,获得灵芝,食之十二载天髓。 十一号,神树朋友费到账,用人情拿到君衍灵果,用一把道剑换取往后赤羽子的十颗灵果,获得五十载天髓。 记下小尼姑欠道爷一颗灵果。 十二号,郁华感知到一处曾经不死药停留处,发现洞窟宝地,击杀巨熊,获得帝浆三十载。 十三号,寻得人参三根,上品灵药三种,下品灵药若干,共获得二十载天髓。 十四号,只寻得灵芝一个,获得十载天髓,但与君衍悄无声息偷盗了一艘狗皇帝的药船,分红获得天髓十载。 成仙地到处是宝,处处是机缘,顾温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都锄了。特别是元神出窍后,顾温半天时间就能对方圆百里进行扫荡。 而后再让赤羽子与君衍去收取机缘,如此配合下来简直是雁过拔毛。 一通忙碌下来,顾温总共获得一百一十载天髓和三十载帝浆。 【天髓一百七十载】【帝浆六十载】 —— 此时,因为他们的隐蔽各方势力也沉寂下来,并在火云洞附近汇聚。 敖汤早早就来到了火云洞附近,时而化作豺狼虎豹、虫鱼鸟兽在山林之中寻找灵药,吞入腹中炼化成丹作为后勤补给。时而化形成一个黑脸大汉,靠近火云洞打听消息。 如此过去许多天,连他也没有郁华的消息,他们好似人间蒸发一样。 各方势力与敖汤此刻都越发急躁。 人呢,你们人呢?说好的要来火云洞呢? (本章完) 第132章 半仙赤翎 无数人越发频繁的进出火云洞,而火云洞并非一个洞,而是一个连通地脉四通八达的地下洞天,最远可以延伸万里,至今为止无人知晓尽头在何处。 要在这里寻找一个根本感知不到端倪的不死药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必然是需要道门天女先拿到不死药,然后才可以抢。 无论是不明事理想要拼死一搏的老怪物,还是隐藏在暗处的道境之上的至强天尊,半仙之流,乃至是仙人级别的禁忌存在,都必然要通过郁华之手才能接触到不死药。 其中缘由因果万千,但唯独这一点是无法规避的。 否则就轮不到郁华慢慢去找,也不可能成为当年擎苍仙人活出第二世的依仗。 仙人一直存在,但‘活着’的仙人唯有他一人。 九月十五号,顾温与郁华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九月十六号,有人怀疑道门天女一行人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手段进入火云洞,如今正在寻找不死药。 九月十七号,大乾朝廷开始严厉追查朝廷命犯顾温。 各方势力无不被一股急躁感笼罩,一切都开始脱离原本轨迹。成仙地天机混沌,不断出现的变数更是让修士不安。 顾温的剑道真解无疑是加剧了这种不安。 暗中蛰伏的敖汤也越发焦急,他联系不上郁华,只好去联系明面上的三清道宗。 三清山一直都在固定位置,只是之前被封锁通讯极其困难,但如今成为无头苍蝇的敖汤也只有这条路走了。 通过一件特殊的器物,神念一瞬飞出成仙地。随后毫无阻拦的联系上了三清山,这意味着封锁消失了。 对面是一位玉清派的老天尊,通过简短的信息交换,敖汤知晓了道宗目前的情况。 封锁依旧存在,真君以上无法进出三清山。但像此前那样架设延绵十万里的阵法包围三清山已经不存在,至少明面上没有再展开热战。 一场波及整个修行界的热战停歇,源自于天泉山大战的余波。 有一位不知名的仙人在太虚之外出手,而这明显坏了规矩,也触及了三清道宗的红线。 云渺直接放出话来,仙人再下场他就带着三清山去跟建木爆了,把整個天地地脉都打穿,让天地来一次末法时代。 三清道宗不需要知道是谁动的手,只需要证明能拉所有人下水。 敖汤不由感叹,云渺虽然莽了一点,但在如今的状况确实需要这种狠人作为领导者。 只是这种威慑只能用一次,如果第二次不付诸行动将威名大减。但真把建木砸了,只会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甚至对于太虚之外的仙人而言八百都算不上。 并非所有仙人都看重道统,也并非所有仙人还保持本我,更不是所有仙人都存在道统。 凡涉及仙人,一切都像蒙上一层浓雾,凡人无法窥视。 至少目前恢复了与三清道宗的通讯,还能从宗门获得各种补给。敖汤记得顾温总是需要吃大量丹药维持修行速度,吞服的丹药是其他人的十倍不止。 虽然成仙地的丹药特殊,在外界无不价值连城,但三清道宗财大气粗还是能支援一二的。 随后对于敖汤与天女断联的问题,道宗也只能告知他天女命牌无事。至于具体位置无法追查,否则道宗能追踪,其他人可能追踪。 任何手段与道法都是有迹可循的。 无奈之下,敖汤只能选择继续蛰伏。 “敖汤前辈,有一物还请帮我转交给顾温。” “什么东西?很紧急吗?” “万分紧急。” 一缕金光飞出三清山,至九天直落成仙地,期间无数道神念扫过。 敖汤看着悬浮在面前的青白色令牌,眨了眨眼很是疑惑。 玉清真传弟子令牌? 玉清派天尊道:“此前情况危急,没能力把这东西送出去,如今也算是有机会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三清道宗之中分三清派系,派系之下分主脉与某一大能设立的支脉,支脉弟子又分内外门。 外门弟子入门即可,内门需要三百岁之前凝聚金丹,又或者到底元婴修为。 真传与亲传在内门之上,但根据各个支脉要求不同,一般平均线在百岁金丹。 玉清主脉属于高等院校之中的特级班,人数稀少,外门弟子都要百岁之前金丹,内门两百岁元婴。随后每两百岁突破一个大境界,否则离开玉清主脉。 或是回到原本的支脉,又或者有返虚期修为自立支脉。 至于主脉真传与亲传,要求有许多,但若要形容只能是百年难出一个。 三清山有几千万凡人每年有百万适龄少年人参加山门考验,从天地各处赶来的更是不计其数。 而这些人里只有不到三万人能入山门,散落到三派上千支脉之中,每一支脉每年只收几十人。 每年数万能够修行的弟子里,轮替一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个玉清真传。 但为什么要专门送来给顾温? 敖汤问起,玉清派天尊理直气壮道:“此子乃是我派天女引道,自然应该入我玉清派。” “可顾温还没入山门,你们这样不太合适吧?” “要给亲传才行?多谢敖道友提醒,老道待会儿就召集各支脉真君商议。” “.” 敖汤不再多言,这老道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同时他也能够理解,如今顾温可是剑道真解唯一练成者,这要是不赶紧过户等着别人来抢吗? 忽然一缕神念顺着玉清派老天尊追踪而来,敖汤瞬间切断联系,但还是慢了一步。 不对,是来者太强了。 一缕火光化作一只红雀,站在枝头上俯视着敖汤,绿豆大小的瞳孔好似蕴含一方洞天。 “三清神兽,敖汤。” 敖汤面色一僵,微微拱手道:“敢问前辈遵命。” 玄音似天倾,悠然传来。 “本座赤翎,今日只为探寻一事。” 只闻其名,敖汤心神震荡,冥冥之中好似触发了某种道韵。 金丹大道我为先,掌纳乾坤,拳动日月。 此言记录在御剑门典籍之中,传承自其开山祖师赤翎天尊,如今应该尊称为半仙。 而三十六成仙法之一金丹法就是她所创,凡是能够进入半仙之境的都能称其为成仙法,因为此法受天地认可能够成仙。 据说最近百年轮回转世,参悟生死奥秘,为成仙而归。 此世好似是成仙契机,先有疑似剑尊成道异象,后有金丹之极致的半仙从轮回之中归来。 “不知前辈所为何事。” 赤翎道:“道门天女,不.一个叫顾温的人,他带走了我的妹妹。因为擎苍仙人之力,本座无法探寻方位,故此来一问。” “晚辈不知他们在何处。” 敖汤低头如实回答,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因为对方并非真身降临,就算真身来了他也可以用神通逃跑,只是无法保证会不会少胳膊少腿。 赤翎再问:“这是道宗的意思?” 敖汤连忙摇头道:“道宗无意插手前辈成道,或许只是小辈结交同伴随行。” “希望如此。” 红雀变回一缕火苗熄灭,悄无声息,无影无踪。 敖汤感知不出任何气息,也不知对方是否真的离开。 —— 南水。 顾温元神出窍在半空中飘荡,脚下是山林大川,他低空快速掠过,神念漫无目的的搜寻着灵药,如此过去半天一无所获。 他颇为失望道:“看来真的没有了。” 成仙地机缘很多,类似灵药的小机缘数不胜数,但这些灵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出来。其速度大概就跟蘑菇一样,百年灵药以季节为单位的生长。 如今顾温扫荡多次以后,得等好几个月后才能在附近找到了。 念头至此,顾温不由得抬头望向汴京的方向。 狗皇帝是必杀不可,那个鸟位他也是必坐不可,至少得把自己人扶持上去。 因为顾温累死累活搞了一百载天髓,就他所搜索的地方不足南水郡五分之一。如果整个南水每三个月产出五百载天髓的灵药,那么大乾十二个郡每三个月能给狗皇帝提供六千天髓。 而就算不一定都能被朝廷缴获,算上各种损耗,只有一千天髓,一年下来也有四千天髓。 再根据他在太府司所见进行削减,一年稳定一千天髓是完全没问题的。 十年一万天髓,何况不死药还能减去所需天髓数量。 元神回到位于一条河道船舶之上的肉身。 睁开眼睛看到郁华依靠着自己打瞌睡,赤羽子百无聊赖的靠在窗边,嘴里叼着根吃剩的灵草,君衍不见踪影。 他们位于船楼最好的房间,而这是一条货船,属于南水的一个大商贾。 通过君衍的一些小手段,将整艘船的人都迷惑住了。 而他们本来是要假意绕道入隔壁临川郡,实则是给乱军送银两作为军饷。 因为商贾也受不了朝廷的苛捐杂税,南水与洛水两处又是经商气息最为浓厚的地方,大商贾数不胜数,也都是地方豪强。 这也是为什么乱军剿不掉。 明面上是十几万农民造反,实际上背后是整个南水豪强。一旦朝廷展现颓势,马上就会变成燎原之火。 所以叛乱不是事,平不了叛才是大事。 前世古往今来有多少王朝,几乎任何时期都存在叛乱造反。 “君衍呢?” 顾温问道,如今他们已经不以道友相称,这个风气是赤羽子带起来的。 她觉得这样子是假客气,同时也不想跟君衍扯嘴皮子。 “去做饭了。” 赤羽子头也不回说道:“很快就要到渡口了,去见完你那个故人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暂无打算。” 顾温听出对方话里有话,直接问道:“你有什么其他计划?” 赤羽子也非常直白的回答道:“宗门给我准备了一处机缘秘境,我想去找拿来炼不灭道体。我想你跟我去,我会分你一半。” 大宗门都有其类似天泉山的机缘之地,御剑门作为道门之中数一数二的道统,自然也在成仙地有布局。 非常适合练习金丹法的机缘。 顾温听闻有好处眼睛微亮,但没有立马点头答应,反而问道:“为什么?” “我与你同行至今都没有收到姐姐的神念。”赤羽子看了一眼打瞌睡的郁华,道:“我不希望被宗门发现自己练成了九转金丹。” “可以。” 顾温稍加思索便答应了。 若是以前他还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得罪一个半仙。但自从天泉山之后,顾温观念立马转变了,或者说对于局势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那些天尊之上,堪比三清道宗掌教天尊的半仙才是真正的威胁。 此时郁华醒来,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两人谈话,顾温又复述了一遍。 她摇头说道:“你如今已经练成剑道真解,也不是初入修行的孩童可以做决定。只是我有点好奇,伱都已经练成九转金丹为何还要练?” 最后一句话是对赤羽子说的。 “金丹之上。” 赤羽子回答道,郁华不再继续追问,而顾温有些摸不着头脑。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紧接着君衍以神念托着大盘小盘走进来,全部放到桌上摆出了丰盛的五菜一汤。 “各位吃饭了。” 唯独这个时候,君衍无比的正常,也不像一个魔道中人。 但正常有时候也是一种不正常。 四个人坐到桌前,碗筷碰撞,赤羽子与顾温狼吞虎咽并互相指着吃相问题。 郁华浅尝辄止,赞赏道:“不错,以丹药之道烹煮灵物。” 这也是为什么顾温狼吞虎咽的缘故,他也不知平日里利己的君衍,唯独在做饭这方面愿意拿出灵药给其他人吃。 “一个老东西教我的。”君衍难得露出笑容,道:“可惜她死得比较早,要不然我还能学到更多,她也算是少数对我比较好的人了。” 顾温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低头扒饭,赤羽子也是如此。 他们不会去问怎么死的,并非忌讳君衍,而是不想影响吃饭的心情。 次日,船舶靠岸,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渡口到咯!” 顾温一行人下船,打听了一下江家村位置,期间他们看到一位穿着银甲威风凛凛的年轻将领带兵归来。 远远的望了一眼,顾温确定是江举才,但他没有去相认。 因为没有必要,他此行并非投靠,只是来见一见江富贵。 至于江举才造反也好,功成也罢,都不过是凡人闹剧。 唯有修行才能决定大势。 (本章完) 第133章再见故人,形同陌路 渡口繁华,人来人往,丝毫没有叛军统治区域的兵荒马乱。 甚至隐约间还比外边要繁荣许多。 赤羽子有些惊奇道:“怎么跟外边宣传的不一样?” 一路上他们可没少听乱军吃人的事情,比如说肉铺挂的都是人肉,人被活剥劈成两半吊起来卖。 顾温解释道:“因为如果让百姓知道乱军的好,就会出现更大的叛乱。朝廷有着无数条法规去约束百姓,但归根结底最管用的就是愚民。” “那乱军烧杀抢掠,如何拿到粮食?” 赤羽子问出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但考虑到她修士的身份,以及天外天不一定存在农民起义这个东西。 也不算蠢,就是比较憨,不够聪慧机灵。 “平时朝廷的粮食从哪来?”顾温自问自答道:“造反是一个技术活,烧杀抢掠不能叫造反。真正的造反就是取代朝廷,成为一个新的统治机器。” 当他听闻乱军能够坚持半年的时候,顾温就知道这里必然形成秩序。而且本来就是本地豪强造反,在维持秩序方面得心应手。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造反,世家豪族成功最多,因为他们有纲领。 “与修行界夺权有些相似。”君衍开口说道:“顶层修士决出胜负后,首要都是维持秩序。哪怕是魔门之中,也不可能允许公然杀人。” 顾温好奇问道:“那魔门是什么样子的。” “根据不同的修为,有不同的合法杀人数量。” 君衍简单的形容了一下,顾温顿时就懂了。 等级森严,毫无道德约束,彻底的弱肉强食。 顾温一行人并没有急着出渡口,而是流转于渡口各大市场里,专门逛各种小摊位与药铺。 有一些灵物会落入凡人手里,而他们遇到了也是一种机缘。毕竟凡人是无法利用灵物的,大部分灵药对于凡人来说就是毒药。 而那种可以直接吞服就能起效的宝物,至少也是神树便宜费那种级别,数量极其稀少。 就顾温前段时间的扫荡,一個类比神树果实的都没有。 半天之后,顾温等人满载而归。 顾温买到了许多灵药,林林总总吞入腹中有五载天髓,天髓数量达到一百八十载。 三转金丹金丹八十载天髓,四转金丹九十载天髓,目前身上的天髓足够推演到四转金丹。现在反而需要能够提供大量法力的丹药,否则就会变成上次那样。 不过顾温感觉可以从赤羽子身上薅,或许是九转金丹的缘故,他发现对方补充法力的丹药奇多。 而君衍买到了一个邪气十足的夜明珠,赤羽子是一把道剑残骸。 见状,顾温想起了那十把道剑,其中一把给了赤羽子,还剩下九把, 本来他是打算直接拿来用的,但发现这些剑或许是过于久远都已经锈迹斑斑。外由心生,表象锈迹预示其内在剑灵已经垂垂老矣。 万物皆是有寿命的,只是器物比人长得多。而道兵这类事物,在经过主人日以继夜的养育本身就与之融为一体,主人死了,它们的一部分也死了。 顾温问道:“我的道剑什么时候能锻造出来?” 赤羽子回答道:“已经好了,但目前还在对剑灵进行淬炼。像养蛊一样将五个剑灵塞进去,最终剩下的就是最好的。” 忽然间,顾温无意识扫过的神念看到了一个熟人。 之前赵丰安排给自己护卫秦勉,此时衣衫褴褛在街上走,像随处可见的难民。 顾温走进没有太多戏剧化的重逢,拍了拍对方肩膀,道:“秦勉?” 衣衫褴褛的秦勉缓缓转过头来,满脸污秽的脸上起初并无变化,直到顾温接触伪装法术后,心神一震,眼眶泛起泪光。 颤颤巍巍说道:“温爷.” “你没去江家村?” “我我刚刚到。” “刚刚到?” 顾温有些疑惑,但还是先带秦勉去了一间客栈,随后拿了几十两让掌柜去买衣服与准备吃食。 经过一番洗漱与狼吞虎咽的吃喝,秦勉终于有了一些人样,并向顾温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自那日大战后,秦勉错过了离开的渡船,无奈之下只好抢了一匹战马弃甲趁乱出城,半路遇强盗丢了马匹,又在一间客栈被偷了钱财和武器。 路途遥远,豺狼虎豹,强盗匪徒。 顾温所遭遇的经历秦勉同样遭遇了,只是他没有超凡力量,所以变成了一个难民。 各种劫难下,费三个月才走到这里。 顾温有些恍惚,他以为过去很久了,没想到才过去三个月。而这三个月他与各路天骄争斗,领悟天地第一剑,再成为地榜第三。 如今与道门天女同行,结交了赤羽子与君衍两位顶级天骄。 如此才过去三个月,对于秦勉来说只够从汴京走到南水。 秦勉问道:“温爷,您也是刚刚到吗?” “刚刚到。”顾温柔声道:“我带你去江家村吧。” “这些人是?” “我的同伴。” 顾温并没有给秦勉介绍,而赤羽子等人也对于秦勉这个凡人没有兴趣。 秦勉或许也察觉了,他没有多问。 “对了,给你个好东西。” 顾温凭空变出一把灵剑。 秦勉嘴巴张大,但他想到无数个日夜依稀能梦到的场景,正是因为那日顾温如渊似魔的身影才支撑他走到这里。 神鬼之事并不少见,例如洛都的百姓都习惯了修士斗法。 但顾温却是他唯一能接触到仙人。 “给我?”秦勉拿到宝剑,双手都在颤颤巍巍的抖动。 “滴血认主吧。” 顾温稍微处理了一下灵剑,为了能让秦勉能够使用,他专门挑了一把连赤羽子都不愿意吃的半步灵宝的凡器。对于修士不算宝贝,但凡人来说就是削铁如泥的仙剑。 赤羽子传音道:“你也是闲,这么喜欢当仙人?” 顾温回答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自然不会吝啬惠及自己人” 而且这把剑连灵剑都算不上,比它好的顾温寄存在赤羽子那里就有上千把。 恰好秦勉武力不错,可以让他来保护江富贵。 下午,顾温一行人离开渡口,前往三十里外的江家村。 —— 江家村,九月的水田一片金黄。 村落沿河而建,依靠河流灌溉水稻,很标准的南方水田村落。 一些水田已经开始收割,一个身材干瘦,面相有些贼眉鼠眼的人扯着嗓门指挥抢收水稻。 此人正是昔日龙桥水房的二掌柜江富贵,此刻他已经脱去了商贾的麻衣,公然穿上了一身绸缎,已然是实现了阶级跃迁。 他如今是江家村的村长宗老,更是一位地主。 虽然没有在龙桥的时候风光,生活水平更是下降了好几个档次,但江富贵觉得这样活着才有滋味。在汴京就算有万两也没办法大庭广众穿绸缎,如今在乡下想怎么穿都行。 江富贵属于很典型的地主思维,觉得有田有地才实在。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商贾赚的再多都是飘着的。唯有变成地主才稳妥,才能是变成统战价值。 忽然地面微微震动。 江富贵与一众江家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正奔驰而来,临头着一身银甲很亮眼。 远处有村民喊道: “是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也就是江举才。 江家村都受惠于江富贵,整个村子大部分土地都属于他,而其大儿子江举才自然就叫大公子。 江举才拉动缰绳,战马嘶吼,随后翻身下马快步朝他们走来。 村里的青壮年们立马围了过去,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江举才,以及其身后十几个被带出去的江家子弟。 哪有男儿不尚武,特别是生在乱世,谁都想建功立业。普通百姓去造反,官吏子弟加入官军,大乾进入全民创业时代。 江举才推开人群,朝江富贵走去,朗声道:“爹!我回来了。” “哼!” 而江富贵却摆出一张冷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时间场面尴尬,周围的江家人也见怪不怪。 江举才着甲跟着回村,来到家门口被一个桃子头的孩童拦住,他奶声奶气说道:“大哥,你回来啦。” “嗯。” 江举才微微点头,随后没有理会弟弟,跨步来进入大门。 此时,江富贵正冷着脸坐在大堂,而其正妻在一旁安慰。 “老爷您消消气,待会儿举才回来我一定替你好好骂他。” “呵呵,骂他?我怕他给老子砍了。” 江富贵面目阴郁,如今事态不明朗,其子贸然去当了乱军,这无疑是乱了温爷‘缓称王广积粮高筑墙’的大计。 特别是如今顾温还没有消息的情况下,江富贵没了头更不敢乱动。 江举才的每一步行动,都让江富贵胆战心惊。 “爹。” 江举才从外边走进来,一言未说,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冷下来。江富贵撇开脸,无论江举才如何呼唤都不理会。 两人看着哪还有一点父子的样子,活脱脱的仇人。 妻子又是很传统的妇道人家,只能让一旁干着急。她最多呵斥几句儿子,对于江富贵是毫无办法。 无奈之下,江举才只能拿出大招,道: “温爷有消息了。” 闻言,江富贵立马看向他,问道:“在哪?” 江举才回答道:“温爷成了朝廷命犯,前段时间才刚刚传到南水,朝廷让人抓捕,应该是没死。” 温爷,记忆里如山一般的男子,正是江家父子矛盾根源。他觉得该闯一番大事业,而父亲觉得应该等寻到顾温再言其他。 “朝廷命犯?”江富贵心中一紧,问道:“温爷做了什么竟然成了朝廷命犯?” 江举才摇头道:“通告没说,只说赏黄金万两。” 在古代信息封闭的环境,南水处这种边陲之地,就是造反半年都没见朝廷派兵下来。 江富贵面色越发难看。 “爹,我想要一些银两购置一些军械。” “没钱。” “您之前说过,温爷留了一万两。您看温爷现在不知所踪,拿一些给我.” 江举才话到一半,一个巴掌重重扇在脸上,力道之大有些把他打蒙了。 江富贵面色发红,气得整个眼眶都吊了起来,微微颤抖骂道:“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有今天是谁给的,伱能在汴京官塾读书是谁的关系。以后再敢说这些,你我断绝父子关系!” 江举才气急之下也骂道:“你要当奴才到什么时候?” 这便是江家父子二人的矛盾。 老一辈是跟着顾温一同在龙桥打拼的,江富贵是跟着顾温一步步站在龙桥顶端的。而对于江举才来说顾温只是一个长辈,一个很威严的长辈。 在江富贵来看江举才与那些所谓的南春军都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温爷说过造反从来不是比谁先到,往往都是枪打出头鸟。 如今大乾上将军就在隔壁临川郡平叛,临川结束了就该到他们了。 江家门外,顾温来到门前,看到门口十几个兵卒,紧接着院落内传来一声怒吼。 “滚!滚!我没有你这个养不熟的畜生!” (本章完) 第134章 入江家村,见江富贵 门口持刀着甲的江家子弟兵见一群陌生面孔,顿时警惕起来,同时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这也是兵卒的特征之一,一旦上战场见了血就激发了凶性。 然而这时一个老农拦在他们面前,一边给他们使眼神,一边满脸赔笑的站在那位一袭素黑的男子面前。 老农是他们的长辈,也是其中某个江家子弟的父亲。 在外边他们自然可以当个兵痞,舞刀弄枪吓唬一下其他人。但在家里要是敢来这一套,父母会让他们知晓什么叫竹条炒肉。 以孝治天下,宗族就是孝法的终极体。 就是江举才已经是南春军骑兵副兵马使,一个百人骑兵的副统领。不过南春军终归是地方豪强组建的,南方又没有大型马场,一百人骑兵可能就是全部的马军了。 能当上一個副说明确实战功赫赫,正职则是需要关系。 可就是如此,江举才也不敢打自己父亲,今天打了明天名声就彻底臭了,给人唠一辈子。 江家子弟兵们太年轻没见过顾温,但也知晓事情不简单,纷纷收敛了气焰,同时好奇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黑发黑瞳,面容平平无奇,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时不时颇为满意的点头。 “江家村不错。” 村民面色红润,道路维护平整,宗族内部团结。一看到有外人进村,至少小半个村子的青壮年都来了。 显然江富贵听从了自己的命令,虽然手里掌握了绝大部分土地,但没有把宗族内的村民当做佃农对待,反而用来收买人心。 宗族在现代属于糟粕,但在古代绝对是先进制度,而一个团结的宗族更是造反的先进代表。 所谓时势造英雄,除非有逆天才能,否则比起能力信任更重要。 就如军队一样,凶狠在稳定面前一无是处,带兵打仗讲究的是谁更稳,而造反也是一样。 就算没办法造反,按照原本的轨迹顾温也能够当一个土财主,娶个门当户对有利益的媳妇,再纳几个美妾。 南水远离北方大平原,从来没有过什么大战。 忽然,顾温感觉脊背微微发凉,不知为何郁华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他回过神来,道:“江富贵在哪里?” “就在里边,快去请老爷出来见温爷。” 老农话音刚落,江家子弟兵们眼神顿时变了,这两个字对于江家人来说不可谓不重。 因为水房水夫有相当于一部分人是从顾温手下讨生活的,而他们的孩子长大后自然也要去当水夫。 听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能你够力气了就去温爷手下讨个生计’。 这是传说中的温爷? 顾温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摆摆手道:“我直接进去找他就好。” 随后他走了进去,看到大门后顿地上看蚂蚁的孩童,顾温走近揉了揉孩童脑袋笑道:“还记得我吗?举贤。” 江举贤,江富贵的小儿子。 与江举才的机灵相反,江举贤从小就有点愚钝,好在本身智商没有任何问题。 小孩吸了吸鼻涕,嗓音明亮道:“是温爷呀!” “还算聪慧,来带我去见你爹。” 顾温抱起江举贤,随后在他的指路下一路走进二进合院。江家大宅并非单纯居住用的,结构类似于坞堡,这也是顾温特意安排的,用来抵御土匪。 他摸着粗糙的石墙,又敲了敲坚固程度,一旁赤羽子一拳打出一个窟窿。 速度与力道凝练极致,竟然没有给拳头以外的地方造成震动与破坏。 “你在干什么?” “看你这么稀罕,我还以为是什么三清道宗的宝贝。” “给我补好。” 顾温继续往前,争吵声越发清晰,他问道:“你爹和你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江举贤回答道:“大哥去干大事,爹爹很生气。” 果然是小孩子自作主张。 起初顾温还有些意外,难不成江富贵开窍了,当上地主顿时有了十分的胆气,头脑发昏去跟别人造反。 如今可不是造反的时候。 大乾朝廷看着破破烂烂的,但只要官府的统治力依旧存在,只要大部分地方都认朝廷,那么大乾就难以战胜。剔除一切超凡力量,大乾依旧没有到彻底灭亡的时候。 需要有人踹最后一脚,但这一脚很容易把自己压死。 南春军打了大半年,也就占了个渡口和周围几个镇子,连郡守都没杀能算什么大事。 所以是小孩子闹着玩的。 顾温走出狭长走道拐角,恰好看到院子里江举才与其母亲,而前方房屋大门紧闭。 江母拍着房门,“老爷,老爷,举才年少不懂事,举才快给你爹道歉,跪下快跪下!” “让他滚!我就算饿死也不想见到这个畜生,他如果想逼死我就一直在外边站着!” 江富贵充满怒火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江举才僵着脸不愿有任何表示,脸上依稀可见畏惧之色。若不是这段时间在战场上练出的胆气,他也不敢去跟父亲顶嘴。 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一段时间不见,你们父子都反目成仇了?” 江举才豁然回首,只见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抱着自己的弟弟走来,而他身后跟着形色各异的‘奇人’。 维持伪装的法术是会耗费法力的,虽然不算太多,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一袭白衣飘飘不见容貌的神女,一个鬼灵精怪背着剑匣的短发少女,一个样貌十分俊美邪气的男子。 最后面是一个同样不太出彩的持剑男子秦勉。 除了白衣女子看不清面容,剩下两人对于凡人来说都长得太好看了,称呼奇人也不为过。人是看脸的生物,在古代更是如此,科举长得太丑也是会落榜的。赤羽子见有人看着自己,下意识想说一句‘把伱眼睛抠出来’。 但想到是顾温认识的,就只是不耐烦的转头轻跺脚。 “温爷?” 江举才有些难以置信,而江母见状立马惊呼拍门道:“老爷,温爷来了!温爷来了!” 房门内传出声音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开门的!” 也是返老还童了。 顾温扯了扯嘴角,微微拔高声音道:“富贵,是我。”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一阵杂乱的动静,紧接着房门猛然被推开。 江富贵看到站在院落之中的顾温,顿时热泪盈眶,三步并做一步扑了过去。而顾温眼疾手快的一把摁住了其脑门,不让他扑到自己身上。 “爷!你终于来了!!!” 江家村最大的老爷,近日名声鹊起的银甲小将父亲,如今毫无形象的抱着顾温大腿哭嚎。 周围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江举才,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于顾温忠心耿耿,只是没想到这么忠心。 那一句奴才骂得不冤。 他心底如此想着,但没有直接说出来。 而江富贵又如何不激动,身处乱世之中,顾温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这江家村的几百亩田地能不能守住,不在于自己或江举才,亦或者村里的青壮年,而在于顾温。因为乱世是只看能力不讲道理的,能力不行就要被吃掉。 他也是在汴京龙桥见过世面的人,清楚知道自己儿子与那些南春军是什么货色。 顾温看着鼻涕眼泪都出来的江富贵,很想给他脑门来一巴掌,但念及孩子妻子都在,总要给人一点尊严。 他还是很顾及他人的。 拖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江富贵回屋子里,让其妻子好生安慰,抹着眼泪。 顾温则非常自然的坐在大堂主位上,郁华坐右手边。 赤羽子与君衍坐左侧位置,两人都闭目养神,对于凡人事物不感兴趣。 而随行的秦勉与江富贵一家都站在,等级有时候是无形的,不需要言说。 江举才或许是年轻气盛,来到右侧位置也自顾自坐了下去,紧接着如山倒一般的压力轰然落到头顶。 赤羽子与君衍睁开眼睛,前者有些疑惑看着他,后者也只是打量了几眼。 不带恶意,像是一种困惑,这个凡人是怎么敢坐下来的? 但仅仅是潜意识细微的不认同就让江举才这个凡人如堕冰窟。 屁股下的椅子好似带刺一般,他腾的一下起身。 江富贵终于注意到他,训斥道:“没大没小的东西,温爷让你坐了吗?” 我家还不能随便坐? 江举才也是个犟种,火气上来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顿时心悸涌上心头让他头晕目眩。 “好了,让他坐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顾温摆摆手,他自然看得出江举才这小子的叛逆,但没有人会因为小奶狗龇牙而生气。 声音好似带着某种魔力,江举才压力瞬间全无,他左顾右看十分困惑。 赤羽子与君衍再度闭上眼睛,不再跟这个凡人计较。 顾温与江富贵交谈,大抵都是后者讲述这三个月的经历,比起秦勉他算是比较幸运的。 在天下还没乱起来之前入了南水,又在天下大乱以后快速对周围土地进行了过户。以往给钱也搞不到的东西,在太子死后都能搞。 比如土地兼并,以往不能明着来,如今有钱买通官府都不需要地契。 在南春军攻下渡口后更加严重,交钱能买到所有土地,但真拿出大量钱财大概率会被收割。 同时顾温确认了一件事情,太子的死了瞒不住,但他的事情却是被大乾压下去了。至少在南水这边只知道通缉犯一事,而不知是顾温杀了太子。 对此顾温也不打算挑明,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可能会吓到江富贵。 目前为止江富贵只干了一件事情,在一路南下的途中买了大量粮食,随后偷偷运回了江家村。随后接下来三个月一直在种地和偷摸着搞铁器刀具长矛什么的。 这些都属于常规操作,许多地方豪强都这么搞。 距离中央越偏远,圈养曲部私兵就越严重。 然后就是江举才加入南春军的事情,江富贵对此声色俱厉,像是找到家长一般指责起了自己儿子。 “温爷,你一定要好好管教一下这臭小子,简直反了天了!” “我” 江举才刚想反驳,但忽然被顾温投来的目光定住,其实没有任何的超凡力量,他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但周围人一切以他为首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就好似皇帝坐在龙椅上,周围大臣已经低头,而极少有人敢抬着头。 此力称之为权威。 顾温语气平静说道:“举才,说说你的看法。” 江举才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起身,回答道:“回温爷,如今大乾朝纲不振,国势日衰,那官军更是兵马凋零,装备残破不堪。我任职马军副将一职,领百人敢冲杀数千人,每逢官兵见我者皆望风而逃。” 渐渐地江家大公子好似找回了自信,讲述起自己的经历脑袋昂得越发高。 而周围人却都不是一般人,江家夫妇从头到尾又不支持他,所以没人给予太多反馈。 顾温静静等他说完,问道:“官军具体都是什么人?” “自然是将门之后。” “一千人将门,几万个将门?” “.” 江举才顿时说不出话了。 (本章完) 第135章 我们应是当世绝顶 “你先下去吧。” 顾温没有过多计较,江举才眉头微皱,但还是很守规矩的离开了。 而后江富贵也让自己的妻子跟着离开,在他看来妇道人家在这里只会碍事,有些谈话也不方便被她知道。 等江家母子走远后,顾温反而夸赞道:“也不算养出个白眼狼。” 年轻人哪有听话的,特别是有点能力的基本狂得没边,只有被社会毒打一遍后才老实。 能听话就已经不错了,真叛逆的已经提刀了。人总是宽以律己严于律人,江富贵也不是没少喝醉吐槽自己老爹,如今当爹了又绕了回去。 在他看来江举才还没到大逆不道的地步。 江富贵愤愤不平说道:“这小子都要反了天了。” 但心底还是松了口气,至少江举才没有惹温爷厌恶,说到底还是亲生骨肉。 顾温宽慰道:“年轻人就是这样,而且事已至此没必要纠结。” “若是朝廷大军来围剿怎么办?”江富贵说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那些比他更高的南春军统领就全是光脚的?”顾温反问道,“朝廷平叛也不是第一次,南方豪强造反更不是最后一次,不会对地主出手的。” 大乾朝廷是不知道江富贵这一号人,他也只是一个小掌柜。 “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将领,而且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言至于此,顾温的嗓音多了几分凉意,而江富贵心领神会 如果江举才真是老寿星上吊,那么他们也不会拦着,没了他江家村照样转。这一点江富贵一直知道,只是真挑明的时候还是会念及亲情。 “你自行决定吧。” 顾温没有强逼,转头对君衍与赤羽子说道: “你们有没有什么保命的小玩意?” “不保证在修士面前保命。” 赤羽子从剑匣里取出两把灵剑,现场将其捏成两件内甲,在法力与极致的气力把控下,灵铁延伸薄如蝉翼。 “温爷,这些人是?” 江富贵终于忍不住发问,他目光停留在郁华身上。 这不是当初那位神女吗?怎么跟在温爷身边了?不会当初的玩笑成真了吧? 三连疑惑,他敏锐的察觉这些人都非同一般,而顾温也不是寻常人。 作为顾温唯一的亲信,江富贵是知道当初顾温在水房前脚消失,后脚龙桥顿时发生了动乱,无数禁军涌向龙桥。 但江富贵从未主动提起,只要顾温不说,他就不问。 顾温大大方方为江富贵一一介绍其他人名字,这也是秦勉听闻这些‘奇人’的名字。 郁华,赤羽子,君衍。 都不似正常人的姓氏,更像是道号法号之类的。 而三人见顾温介绍,也很给面子的向江富贵点头。江富贵殊不知现在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时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站在修行界最顶端的天骄。 在修行界莫说是一郡太守,就是统御比大乾辽阔十倍的疆域大城城主都要向他们低头。 江富贵不懂这些,但他很懂人情世故,用他所能理解的礼数对其他人一一拱手弯腰,谨慎拘谨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随后顾温将赤羽子现场捏造的玩具交给江富贵,顺带从自己上千把灵剑里挑出一把废品给他,不然江富贵根本用不了。 他道:“我不打算在这里久留,那些银两全都给你。还有秦护卫留在你这里,以后他来保护你。” 江富贵从刚刚赤羽子的‘仙术’中回过神来,追问道:“爷,我能不能跟着你。” “不能。” 顾温拒绝得极其干脆,江富贵早有预料,谨慎问道:“您是要去当仙人吗?” “是去成仙,但不是享福,此行很危险,我没办法带是伱。” 顾温话到一半,忽然注意到江富贵头顶少许的头发,稍稍沉默,道:“若是我功成,我会拉你一把的。” 好歹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两人过命的交情。 江富贵也没有继续胡搅蛮缠,道:“望您一路顺风,得道成仙。” “别那么沮丧,最多几年就好了。”顾温笑道:“我会在这里驻留一段时间。” 赤羽子插嘴道:“大后天出发去找机缘,距离这里只有两百里,顺利的话一周后你还能回来。反正也不是天泉山那种大机缘,都是一些小秘境。” “具体是什么?”顾温好奇问道。 “就是一個个小秘境,可能大小不足十亩地,借用一处宝地种下草药,每次宗门传人进来都能去收割一茬。” “有多少个?” “十个,在南水有三个,一个的灵药大概等同于我们之前的收获。” “如此甚好。” 顾温眼睛微亮,只能感叹不愧是大宗门,各种机缘与后手数不胜数。 不过三清道宗有没有? 念头至此,他转头看向郁华,无需提问她回答道:“三清道宗也有许多秘境,但是这些都归属于三清道子。” 顾温疑惑道:“就一点都没有给我们?” “没有。”郁华解释道:“因为整个道宗强者都来帮我们了,如今再去要三清道子的机缘就有些过了。”“也是。” —— 是夜,顾温一行人入住江家村小院。 小院半隐于竹林,一块块青石延伸进去,可以窥见一处青瓦白墙精致小院。 小院不大,但装饰与用料都非常好,每一处墙漆磨白与家具都很精致,并且看得出来时常有人打扫,但无人居住过的痕迹。 然而还是太小了,君衍直言在院落打坐就好,赤羽子则是占了一间侧房。 顾温与郁华在一个房间,原本郁华坐着就好,但如今她比较嗜睡,所以床榻都是默认让给她的。 随后两天,顾温保持着三地一线的生活,早中晚等君衍做好饭菜,期间去找赤羽子学习金丹大道,有空就与郁华闲聊几句,睡前孕育先天神兽。 一直到第三天,顾温等人准备出发寻找御剑门秘境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 临川郡平叛,上将军闻人武休整一个月,十月中旬将到达南水。 江富贵很是焦急的找来,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上将军征战多年平定四方叛乱,从未有过败绩,南春军必败无疑!” “我哪大儿恐怕是命不久矣,温爷能不能给我支个招,让那个臭小子去避避难。” 江富贵丝毫没有前几日的冷酷,真到江举才死到临头的时候反而慌了。 闻人武之名整个大乾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几年来大乾大大小小的叛乱都是他平定的,而他也是大乾最大的定海神针。 明面上的,至少百姓是不知道道君皇帝之修为,只知道闻人武之战功赫赫。 院落内,包括顾温在内的所有人都面色如常。 赤羽子趴在石桌上,耳朵抖了抖,打了个哈欠说道:“老东西何足畏惧?” “不,还是有些威胁的,兵家之法在成仙地很有用。”君衍摇头说道:“前些日子我在泽州郡看到过闻人武,这位兵家真君补全了金丹,如今是八五道基。” “就比我高一重,我金光咒也能爆了他。” “神通高一重,但军势也算一重。” “那我们一起上。” 赤羽子此言顿时让顾温来了兴趣,或许可能好像真能一把阴死闻人武。 一旦闻人武死了,对于大乾的影响要高于赵丰之死。因为赵丰最多只是名声上的,而闻人武却实际上的威慑。 天下皆反无法推翻道君皇帝,但能让道君皇帝无法继续收集灵药炼丹,只能疲于到处镇压叛乱。 “为什么要杀?”君衍反问,“我们无冤无仇的,而且他作为大乾的顶梁柱之一,肯定有许多保命手段,道君皇帝必然会极力保护。” 话音刚落,顾温开口道:“我有仇,请你们杀了他需要什么?” 两人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深究,随后竟然开始考虑起杀死大乾镇国柱的可能性。 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君衍与赤羽子看来只是代价几何的问题。而拥有剑道真解的顾温无疑是最能出价的,他们二人都有求于顾温。 比起他们身上的‘恶疾’,区区兵家真君不过尔尔。 君衍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用你的剑道真解帮我杀三尊魔头。” 赤羽子思虑片刻,道:“我可以帮你。” 二者给出的回答大同小异,君衍很现实,赤羽子更像是力挺同伴。 三人一拍即合,顾温咧嘴一笑,道:“如此会不会引人耳目。” “噗哈哈哈哈,你还怕引人耳目?要不是你现在还没实力,不然恨不得站在道君皇帝头上拉屎。” 赤羽子无情的拆穿顾温,在场最狂的就属他。 随后她拍桌而起,橘红色的眼眸泛着火光,笑意猎猎。 “等十月中旬,他一入南水我们就去截杀他,爆了这个老东西。” 君衍摸着下巴,道:“然后血祭几十万大军,裹挟煞气杀去火云洞如何?” “邪门歪道。” 赤羽子瞪了他一眼,道:“凡人以军阵入局杀了无所谓,你若敢屠戮溃逃者,我必斩你。” “迂腐虚伪。” 君衍回击道。 顾温没有理会两人的日常斗嘴,转头征求郁华意见。 郁华面纱随风而动,淡淡说道:“你若想打,那便打吧。正大光明也好,躲也罢,没必要拘泥于一种,哪一个对我们有利就选哪一个。” “我们从不是过街老鼠,我们应是当世绝顶。” 道君皇帝同样的仇敌,干扰对方也是在给自己营造优势。 至于道君皇帝,他若来了倒也是省事。 顾温似定下事实一般说道:“那如此就定好了,下个月杀大乾镇国柱,碎大乾国运。” 微风吹拂竹林,此地有道门天女静坐,有金丹成圣者与万魔至圣斗嘴,更有一位仙人之下第一剑修。 当世绝顶自然要举世为敌,否则又如何举世无敌? (本章完) 第136章 须弥山传闻 九月二十号,天气晴。 咚咚咚! “红尘,该出发了。” 赤羽子一边敲门一边推门而入,主房估摸三十平,床榻坐北朝南郁华呼呼大睡,而顾温正坐在另一侧椅子上把玩着玉佩。 顾温无语道:“哪有人一边敲门一边推门的,尊重别人隐私好不好?” “说的好像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赤羽子大大咧咧坐到一旁,看到神兽玉佩,道:“还有多久才能出生?” “短则一个月,慢则数个月。” 顾温回答道,他的神念停留在玉佩之中,隔着灰蒙蒙的雾气,隐约间已经能看到缩卷成一团的神兽。 一缕缕圣洁威严的气息弥漫。 ‘咔咔.’ 细微的声响传出,不知是磨牙还是神兽的叫声,但从中传出的亲近感让顾温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 随着顾温不断的以精血喂养,先天神兽的灵智越发清晰,从最初的懵懵懂懂到如今已经能够表现出一种很明显的情绪。 比如饿了。 ‘咔咔。’ 又饿了。 顾温以剑道真解刺破手指,血液还没出来,剑意竟然被吞了下去。 吓得他站了起来,不断传去神念阻止道: “这可不能乱吃,吐出来,快吐出来!” 但他越是催促,好似反而激发了神兽护食的本性,一瞬间顾温与剑意的联系便消失了。 顾温微微瞪大双眼,而一旁的赤羽子也看到了,有些呆愣的说道:“吃下去了?” “吃下去了。” 两人静静观察玉佩,屏息静气,如此安静的模样让站在门口外的君衍都探头进来查看。 刚刚吞下的是剑道真解,天地第一的剑法,能够压制天魔法与帮助淬炼不灭道体。而神兽还未出生,吞下剑道真解剑意简直就是喝奶喝到敌敌畏了。 足足过去一炷香时间,玉佩之中的气息没有太多变化。 顾温顿时松了口气,这可是他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传家宝,里边的神兽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 何况先天神兽是何等尊贵,就三清道宗这种天下第一的宗门万年来也就养了一头敖汤,据说每一尊神兽冥冥之中都会有气运加持。 前世毫无超凡力量都有一大群人相信气运一说,何况如今都修仙了,气运必然存在。 自己独占一个走在路上被钱砸不是问题。 赤羽子说道:“再投入一缕剑意试试。” 顾温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赤羽子大怒道:“道藏补全篇有言,无形者,必藉有形以为体。神兽还没有形体,你以精血孕育即是形,剑道真解也是形,如果对它无害,反之就是有益。” 如果是寻常剑意她只会觉得是没办法伤到神兽,但这可是剑道真解,神兽不受伤必然是能够吸收消化。 或许可以试试? 顾温稍加思索,以形补体很好理解,而神兽还在孕育阶段。 这是最脆弱的阶段,也是适应力最强的阶段,用道门理论来说就是‘先天’。 念头至此,顾温再度凝聚一缕极其细小的剑道真解,无形之剑意还未触及玉佩,无形之中好似有一张巨口。 “吃了!吃了!”赤羽子很是兴奋,而君衍也忍不住走近。 能够吃剑道真解的先天神兽? 顾温再度凝聚一缕剑意,这一次神兽不再吞食,而是传来渴求法力的神念。 法力既是灵气的一种,而成仙地是不存在无主的灵气,所有灵气都会汇聚成各种机缘。 法力裹挟剑道真解,神兽一口吞下,隐约间多了一分剑道真解的气息,但仅仅是一瞬间又被神兽的气息覆盖。 顾温忽然突发奇想,道:“能不能喂一下你的金光咒?” “这也能喂?” “剑道真解都行,金光咒难道还比剑道真解厉害?” “有道理。” 赤羽子凝聚一缕金光,只是发丝粗细照得满堂金光,延伸至竹林之外与天上大日争锋。 玉佩没有丝毫动静,无论赤羽子如何触摸玉佩都无用,哪怕她拥有比顾温多百倍的法力。 神兽略显警惕与惊恐的“咔咔”声不断,化作无形 随后顾温让赤羽子将法力褪去,用自己的法力缠绕金光咒,如此才堪堪引诱神兽吞下去。 玉佩微微散发金光,气息壮大了一丝丝。 君衍来了兴趣,道:“我的天魔法要不要试试?” “不用。” 顾温与赤羽子两人异口同声回绝。 注入天魔法孕育出来的神兽会不会三头六臂? 随后连续投喂了半小时,神兽终于不再吞食,如此两人才停止下来。 赤羽子很是兴奋说道:“先天神兽,这可是我御剑门都没有的东西,还是一头能吞食两大成仙法的神兽。这要是养育起来,对于我们来说必然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先天神兽作用等同于一尊天尊,而顾温手里的神兽只会更高。 谁家神兽能吞剑道真解,也没有哪個神兽还未出生就有成仙地与成仙法加持。 顾温强调道:“是我的神兽。” 午间,顾温等人出门,江富贵送行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只见地主打扮的他满头大汗跑来,跌跌撞撞的模样让顾温不禁上前搀扶,道:“爷,不好了,那个逆子当上南春军的马军统领,他要跟着南春军进更南边的蛮族之地建国。” “很明智的决定,但是一个下下策。” 顾温如此评价道。 不与朝廷硬碰硬是正确的,但是南下建国就很愚蠢。 凡人深入没有被开发的原始森林,很容易水土不服死伤大半。并且一个草台班子真的有能力,从无到有一步步建国吗? 建国不是喊口号,需要人口,需要适合种田的土地。 或许背后也有宗门支持? 顾温念头一起,转头看向君衍,只是眼神的交汇就能够读懂各自猜想。 君衍同样抱有怀疑,道:“或许其中有宗门在搞鬼,成仙地各方蛮族多多少少都是宗门背景,需要我去调查一下吗?” 天底下没有完全由凡人组建的势力,早在大乾建立之前的城邦时代,分布在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城邦就是仿照天外天的。 只是道君皇帝打破了这个局面,而一些被踢出局的宗门自然就形成了蛮族。 在具备超凡的世间,战争有时候只是顶层强者决出胜负之后的宣告手段。 “调查一下吧。”顾温点头道,“身边的情况总要摸清楚。”君衍道:“你们先出发,我随后再到。” 随后顾温一行人兵分两路,赤羽子带着顾温与郁华去秘境,君衍独自一人去打听情报。 —— 江家村以东两百里,水田无数,村落密布。 南水风景无外乎就是水道与水稻,一条江河横贯整个南水郡,其支流如毛细血管一般分布开来,造就了一个鱼米之乡。 顾温三人隐去身形,如同武侠里的侠客一般施展身份低空快速飞越,每一步落地再起来就是几百上千米的跨越。 平均每小时能走八十里,若是全力踏空而行速度能翻五倍,甚至是十倍,当然消耗也是要翻倍的。 郁华忽然说道:“我已经与护法发去讯息。” 顾温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明白了其中缘由。 “如此也好,到时候让护法带着我们跑。” 既然他们打算去杀闻人武,那么引发的动静必然引来各方耳目。就算能够一击必杀,各方势力也能够猜测出来。 根据赤羽子与君衍的说法,闻人武八五道基不算特别高,但是因为是兵家真君有军阵加持的缘故,在成仙地的战斗力会高上一个层次。 并且他们还怀疑闻人武有大乾国运加持,实力再高一重。 如此下来恐怕有八七道基的实力,而他们之中最强的赤羽子才六六道基,相当于十五重对十二重。 金光咒能到十三重天的战力,如此还是差一重,君衍与顾温在一旁助阵可以弥补,可依旧不是必杀。 但赤羽子保证闻人武必死无疑,因为当闻人武真爆发出比自己高两重的力量时他离死也不远了。 老东西要么被我们打爆,要么自己爆。 这是赤羽子的原话。 “到了,就在下面。” 赤羽子忽然停下,随后一头转入了水中,郁华与顾温紧随其后入水。 三人身上多了一层水膜,赤羽子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到顾温手里的碧眼水波珠,道:“好宝贝,就是层次有点低,难堪大用。” 水精之宝,但明显没有孕育完成。 “能用就好。” 顾温反而觉得碧眼水波珠很好用,他一直都用来给自己倒水,洗澡,避水等等。 攻伐灵宝千篇一律,功能性的灵宝反而极少见。 三人往下潜大约五十米,只见幽暗的底部有一个地下暗渠,左右宽一米,只能同行一人,他们潜入其中很快就到了尽头。 顾温自然不会觉得这是找错地方了,他如今已经不是修盲,凝聚法力于双目。 只见眼前墙壁微微泛着光,其后好似存在一个空间,神念只能稍微摸出个大概。 赤羽子微微靠近,口中默念宗门秘法,法诀凝聚一道清光。 “开。” 清光飞出,融入墙壁,一轮漩涡形的空间通道出现。 “走吧” 赤羽子率先进入其中,顾温与郁华紧随其后。 霎那间,眼前一片昏沉,紧接着是刺眼的光芒。 拨云见月,眼前一片新天,恍然间他们已经身处千丈之高,下方一座岛屿静悬半空,云雾隐秘灵山,草木茂盛,奇珍异兽无数。 “这是小世界!?” 顾温好似忘记了踏空而行,让身体自由落体运动,眸光之中尽是好奇,好似找到了新玩具。 他虽然早有准备,但当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之震撼,方寸之地可一界,一界之中藏仙山。 这就是修仙! 一袭素白落到顾温一侧,轻轻拽住他的肩膀,郁华温声解释道: “确实是小世界,但这种大小一般都叫乾坤户。这种手段最初是一位佛祖所创,有道是须弥芥子,大千一苇。而又有传说这位佛祖成道的须弥山只有一粒沙大小,就落在成仙地某处。” “当真大神通!” 顾温赞叹道:“不知有朝一日能不能见一见须弥山之风采。” 不知佛祖道场有多少天髓帝浆。 言语之中对于大能前辈的憧憬与昔日狂妄类天地两极。 赤羽子不免多了看了一眼顾温,那双目之中的神采奕奕让人挪不开眼,纯粹对于道的好奇与向往。 那个仙人之下第一剑是他,那个拦路不耻下问学剑的也是他。 如此洒脱无拘赤羽子只见过他一个。 顾温落地,看到地上灵果毫不犹豫拿起往嘴里塞。 【天髓一载】 妙妙妙!小世界太妙了。 顾温化作锄地机器,对御剑门的小世界进行舔舐式扫荡,一根灵草都没打算留下。 而赤羽子对此竟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挑选了其中最珍贵的千年灵药吞服,盘坐于山巅静静炼化。 —— 次日,君衍行色匆忙的赶来,一入小世界就一头摔了下来,头直接埋地里了。 而出去外边接他的赤羽子站在半空中冷眼旁观,郁华只是有些疑惑歪了歪脑袋,没有一人会去接他。 君衍又不是顾温,摔多几下又没事。 见他如此不堪的落地,唯独顾温神情凝重跑过去。 “出了什么问题吗?难道是背后的宗门势力很不简单?” 难不成是南春军背后实际上是一个魔门巨擘,准备起兵屠戮整个南水? 他想起前几日君衍所说的血祭之法,魔门是可以通过杀人积攒一个大招的,而南春军有横扫整个南水的能力。 因为南水郡厢军比他们更烂,真要搞一波大的,地方豪强全部站出来能一夜换新天,只是后续朝廷大军围剿容易被灭九族。 “给我来一剑,那些老东西又造反了。” “.” 顾温右手虚握剑意化实,一剑刺穿了君衍,耳边顿时传来一阵长长的舒缓声。 “多谢。” “所以南春军的事情怎么样了?” 君衍缓过气来后,翻手一变拿出一个脑袋,轻飘飘说道:“背后确实有宗门支持,为了防止妨碍到我们,我全杀了。” “嗯?” 顾温微微歪了歪脑袋,脸上充满懵逼之色。 “就这么简单?” (本章完) 第137章一息尚存,不死不灭(二合一) 一颗头颅被点燃,顾温与君衍像的取暖一般围在一旁。 顾温问道:“我记得你不是说不喜欢杀人吗?” 君衍缓过气来,一边盘坐运功疗伤,一边给顾温讲述。 “天地人三者,唯独人的因果最为错综复杂。杀人是解决因果最直接的手段,但反之也是会让因果变得复杂的诱因。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例如一个宗门被屠戮,若有一子逃出便会汇聚整个宗门气运。” “气运还能这样转移?”顾温露出惊异之色,好奇问道:“那岂不是说不能随意杀人了?” “哪有那么玄乎,宗门被灭,传人逃出来然后复仇的戏码只是少数特例。” 赤羽子从天而降,橘红色的眸光里带着一丝丝灵光,气息竟然强盛了几分。 “这种极少数按理被挑出来反反复复讲,十个被灭的宗门里有一个能复仇吗?神神叨叨的,都修行了还信命不成?” 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不屑与藐视,一提起命理这一修行极其重要的部分她便是如此。 顾温也能够理解赤羽子为什么这么想,要是他以天残之身登临天骄绝顶,那么他也不会信命。 君衍摇头反驳道:“气运相争则不同,灭道统一事往往都是宗门互相攻伐,并且能成功灭道统的都是万年大宗门。否则同等的底蕴只能胜出,而无法灭道统。” 赤羽子握拳道:“我若一拳能荡开乾坤,如当年擎苍仙人一样杀他個天崩地裂,如此还有气运?” “有,当年擎苍仙人灭了修行界大半道统,号称天下独道,唯道独尊。可他一死那些被灭的道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如今还是三教鼎立。” 君衍拿出顾温所不知道的秘闻,以此论证自己的看法。 “一个道统延伸有门内强者与天骄,有无数法宝道兵,而往外还有人情,数千年积累下来的关系,不知所踪的宗门某代老祖。一切的一切都是无底深渊,随着岁月不断渐入。” 修仙版战略纵深? 顾温隐约间有些听懂了。 气运真的存在,但并没有那么玄乎,就比如敖汤就特别喜好念念叨叨关系人情一事。 “所以我不喜欢杀人,因为杀人是在集中气运。我把一个宗门传人杀人,那么气运就会过渡到下一个传人身上。天地从不缺乏天才,缺的只是气运。” “歪门邪道。” 赤羽子转头看向顾温,问道:“红尘,你觉得呢?” 顾温很认真说道:“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要说精神上肯定的赤羽子更值得夸赞,但命理一道确实存在。不过这些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位好道友。 “所以你为什么要杀南春军幕后宗门?” 顾温转移话题,而君衍微微摇头道:“暂时不可说,等你帮我杀一些魔头才好言说。但你可以相信我,这对于你没有任何害处,因为比起个人恩怨,你我的关系更重要。” “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强求了。” 顾温并未全信,但也没有斤斤计较,转头开始继续收集灵药。 他问道:“赤羽子,我能不能把没成熟的也拔了?” “自然可以,但伱不能浪费。” 赤羽子不假思索点头应下。 灵药岛并非只有几株灵药,而是御剑门传人一般以千年为成熟期,至少也需要百年。 虽然宗门没有限制采摘,但也没有去对那些杂草动手。这东西隔段时间就长出来了,重点在于年份多少,否则根本吸收不了多少药性。 —— 如此又过去了一天。 “吃不下了,道爷我吃不下了。” 顾温躺在地上,肚子圆滚滚的,乾坤袋里的灵药有些溢出,几朵灵药瓣露出,挂着腰间乾坤袋像女儿家的香囊。 御剑门小世界灵岛大约一万亩左右,相当于上百个江家村与其田地,而这里每一寸土地都长着灵草灵药。 根据赤羽子的说法,这个秘境聚拢了方圆千里的灵气。而成仙地一寸土相当于修行界的百倍,放外边想要打造一个同级别的秘境需要十万里疆域。 如此里边种出的灵药还不一定能加速道基修行。 但顾温遇到了一个问题,类似于当初吃药果与洛都吃地果的问题。 此地灵药虽多,但一株灵药加的天髓数量极少,基本上十个株灵药才加一载天髓,一些类似杂草还未有年份的几十株才一载天髓。 本来顾温还有些不好意思雁过拔毛,但当他跟着赤羽子将‘成熟’的药草全采摘完毕后,一口吞下去获得十载天髓。 然后就没了,他自然要狠狠地吃。 经过他两天的不懈努力,天髓从一百七十载变成了. 【天髓两百载】 这还是加上了赤羽子分给自己的千年灵药,也就是说胡吃海塞一天就十载天髓。 不多不少,但太苦嘴巴了。 郁华走来,俯身抚摸顾温肚子,一瞬间胀痛消失。 她温声问道:“好点了吗?” 若是以前她会训斥顾温不能贪吃,但顾温多次胡吃海塞都没有出问题,反而修行越发迅猛,好似他能够完美吸收灵药一般。 如此郁华便不再多管。 “多谢。” 顾温又掏出一把灵药往嘴里塞,眉头都拧成一团了还往里塞。 道爷我太想进步了! 郁华哭笑不得道:“你不如等护法来,让他帮你全练成丹药。护法作为神兽,第二神通就是熔炼灵丹,他一人就能供养十万弟子修行。” “如此神异?” 顾温越发期待自己的神兽是什么功效了。 内视气海,法力充盈,若是以仙剑残相配合剑道真解,能打出自己目前为止最强的杀招,连赤羽子的金光咒都无法抵挡的剑光。 也是消耗最大的手段,在天泉山之时剑道真解能挥动十几次,仙剑残相只能一次。 如今是三次,二转金丹之力。 如今经过两天灵药补充,已经足够突破三转金丹了。 顾温消化一个时辰后,他施展身法飞上山巅,赤羽子坐在枯石之上,身躯散发金光好似一轮大日照亮整个小世界。 她缓缓睁开眼睛,橘红色的眸光熠熠生辉,九转金丹的气息让平日跳脱的少女多了一分威严。 顾温道:“我要突破三转金丹。” 赤羽子夸赞道:“有我八分风采。”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笃定这酒蒙子一定没自己快,就是纯嘴硬。 赤羽子说道:“直接在这里突破吧,我替你护道,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的。” “好。” 顾温很干脆原地坐下,这便是他来此的目的,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 闭目入定,沉入气海。 赤羽子看着顾温面容,只是一瞬他的气息便发生了变化。 ‘一次成功?’ 她面露惊愕,原本她已经足够高估顾温了,从开始凝聚金丹到如今才半个月就三转了都不觉得奇怪。 因为这里是成仙地,为了成仙而存在的地方,在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是为了成仙。 灵药能够加速道基修行,道基与修为又不同是完全不需要积累的。 这段时间顾温跟狗啃地一样吃,不出问题简直就是奇迹,如此能够三转也可以理解。积少成多,积土成山,只是他积得有点快 要知她补全金丹的时候也同样一个月两次突破,当初她刚刚来到天泉山的时候才八转金丹,天泉山开启的时候突破九转。 可你红尘都学会剑道真解了,金丹也要跟我一个档次? “哼!肯定会突破失败。” 赤羽子冷哼一声,颇为郁闷。 话音刚落,顾温法力正在快速消耗,眨眼间便消失了三分之一,而腹部隐约散发金光。 这是凝聚更进一步金丹的预兆,而这一步需要充足的法力。 赤羽子屈指一弹,一颗丹药飞入顾温口中。 “海架子说过保持法力充盈是突破的关键所在。” 气海之内,顾温望着减少了一大截的天髓,只感觉心脏在抽搐。 【费天髓七十载,三转金丹,虚无之系】 【天髓一百三十载天髓】 【四转金丹,造化之源,所需天髓八十载】 这一次就是小半的天髓,四转能直接把道爷干到贫困线。 但顾温不得不走这一步,因为他需要行常人所不能才可能举世无敌,才能杀出一条路来,更是为了未来的逍遥。唯有力盛才能逍遥,唯有无敌才能成仙。 ‘如此我就能挥动三次仙剑残相,不知真正的仙剑是何等风采。’ 顾温不由得想起仙剑一事,或许希望很渺茫,但通过剑鞘他确实能捕捉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而这个联系是赤羽子感觉不到的,哪怕她日夜抱着剑鞘睡觉。 那可是天地仅此一把的仙剑。 嗡! 忽然枯竭的法力开始充盈,顾温愣了一下,神念稍微往外一探,知晓是赤羽子喂食丹药保持自己的状态。 赤羽子也察觉了他的神念,问道:“如何?” “.” 顾温沉默片刻,随后心念一动驱动天髓,八十载天髓落下。 “赤羽子,我控制不住金丹了,它要突破四转了!” 【费八十载天髓,四转金丹,造化之源】 【天髓五十载】 许久,顾温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包含杀意的橘红色眼眸。 他轻咳两声,道:“天赋太高没办法。” “去死!” 轰隆! 顾温直接飞了出去,重重落到另一头的山壁上,顿时一阵地动山摇,尘埃漫天。 而他竟然只是感觉到了一点点疼痛,身体并没有因此受伤。 肉体在变强,这便是九转金丹吗? —— 九月二十五号。 即将离开洞天,赤羽子忽然找到了顾温,道:“我要修行,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 顾温有些疑惑,君衍也投来疑惑目光。 在金丹一道之上,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那位赤翎能够指点赤羽子。 赤羽子没有多言,抿了抿嘴,微微抓住衣服的动作透露出一丝丝彷徨。 郁华开口道:“去吧,帮她对你没有任何坏处,若是她成功了对于受益无穷。” 顾温想起了前不久两个人说过的‘金丹之上’,他没有多问,点头道:“好。” “跟我来。” 赤羽子抓起顾温冲天而起,几息之间来到了一处山崖边,赤羽子一拳轰出极致的力量与掌控力好似烈火融冰,硬生生在岩石之中凿出一个高五米宽五米的洞窟。 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其中,赤羽子随手布下一个简易的阵法,顾温问道:“具体要我怎么帮你?”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赤羽子解下剑匣丢到一旁,身上的法衣化作点点星光褪去,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顾温下意识闭眼转过身去,他一眼都没有放进眼底。 心底有了不好的猜测,但如果是真的顾温会拒绝,因为天底下不存在一定需要双修或肌肤之亲就能练成的妙法。 越高的法门,越是讲究唯我独尊,不假借外物。 要么有诈,要么就是赤羽子精神也出问题了。 “看到了我也不会掉块肉,何况我也没脱光。” 赤羽子澈动听如空谷幽兰的嗓音传来,同时还带着象征性的不耐烦,轻微的跺脚声传来。 顾温转过头来,赤羽子衣物变成了类似现代运动短袖短裤,遮挡住了关键部位,但在这个世界的衣服观念里还是太奔放大胆了。 他有些无语道:“你能不能别一声不吭,再有下次我直接走人了。” “没见过女人吗?还是怕破戒?三清道宗又不是和尚庙。” 赤羽子翻了翻白眼,道:“我御剑门修行讲究清心寡欲,你不用担心我图谋不轨。” “我看你不像清心寡欲的样子,跟个大炮筒似的。” 顾温问道:“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用你的那把仙剑刺穿我的五脏六腑。” 赤羽子手微微放在自己裸露的腹部,指尖从雪白的肌肤划过五脏六腑位置。 顾温眉头微皱,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剑道真解是纯粹到极致的攻伐,而仙剑就是纯粹的斩之一字。 被仙剑残相砍出的伤痕极其难恢复,一切护道道法与宝物在仙剑面前都形同虚设。这还只是仙剑残相,要是真的仙剑来或许不存在恢复一说。 而赤羽子已经修成了九转金丹,又有仙剑剑鞘稳固神魂。她已经许久没有发病了,也很久没有喝酒了。 赤羽子并非喜好才喝酒,酒只是精神上的慰藉。 “为了活着,为了让这具身躯还能呼吸。” 赤羽子抬手一把赤红的道剑入手,以剑割下变得有些长的头发,好似削去了一切柔弱。 随后抵在腹部,用力望里一送。 顾温惊得连忙上前两步,随后却发现道剑竟然无法进分毫皮肉。 赤羽子严肃而认真说道:“唯有仙剑才能破九转金丹之体,而金丹之上为不灭道体。不灭道体需要一次次摧毁九转金丹之体,在生与死之间锤炼。” “红尘,我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人,我请求你的帮助。若能成,此恩不计人情相抵,毕生相报。” “好。” 顾温眸光微明,不再多言,右手虚握一把似冰胜雪之剑显现,剑尖一抹亮光照亮满堂。 他也阻止不了。 “第一剑刺在肺神藏。” 赤羽子指明神藏位置,顾温毫不犹豫一剑刺入,一抹鲜红缓缓流出。 “第二剑,肝神藏。” 顾温抽剑又一刺入雪白的肌肤,赤羽子微微晃动,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只到顾温胸口。 “够了。” “还不够,第三剑肾神藏。” 赤羽子晃晃悠悠后退站立,又指明肾神藏,又是一剑刺入。 这一剑让她有些无力躺倒在地,顾温想劝解,但看到赤羽子平静而坚决的目光又难以拒绝。 “第四剑,脾神藏。” “第五剑,心神藏。” 赤羽子抓住仙剑抵在心口,手只是抓住仙剑残相便已经虎口割裂。 顾温微微摇头,道:“你现在已经很虚弱了,不灭道体不能循序渐进吗?” 虽然对于赤羽子来说心脏破碎死不了,但如今她已经极其虚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只是第一步,只是微小的一步。” 赤羽子展露笑容,嗓音有些沙哑说道: “天地允许弱小的神魂驾驭强大的肉体,却不允许残破的神魂苟活于肉体之中。红尘,你不是说要成仙吗?” “刺下去,我让你见识真正的三十六成仙法之一金丹法。” “顾温,刺下去。” 郁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噗! 仙剑残仙毫无阻碍的贯穿了赤羽子心脏,少女的身躯微微抖动,一抹血色从嘴角滑落,瞳孔逐渐暗淡放大。 忽然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响起,可她的心脏明明已经被刺穿不再跳动。 霎那间,一抹金光从仙剑残相之中透出,紧接着仙剑残相寸寸崩裂。 顾温能够以更加庞大的法力维持,但他没有这么做,后退两步,只见一道道金光至五脏六腑的伤口飞出。 被仙剑刺出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一股与仙剑同等的力量从赤羽子体内散发出来。 【一观不灭道体胚胎,五转金丹减少十载天髓,所需八十载天髓】 (本章完) 第138章获得道剑斩霞 不知过了多久金光消散,赤羽子恢复意识,她坐起来挠了挠头,憨笑道:“大抵就是这样,如今你我拉近那么一捏捏距离又没了。” 其实并没有,就如她所说这只是一小步,距离不灭道体极其微小的一步。 但他红尘如今才四转金丹,而她已经迈出了不灭道体的第一步,赢了! 顾温略感无语,但没有真去跟这个小丫头犟嘴。 或许赤羽子年龄是自己的好几倍,但心理年龄就不见得有多高,至少没有成年人那种油腻与老练,更没有太强烈的物质观。 比如会被自己忽悠投喂突破所需的丹药,要是换君衍来估计会是一句‘再接再厉’。 “过来扶我一下,我有些站不起来了。” 顾温走近动作轻柔的将赤羽子扶起,看着其腹部多了一道道伤痕,他能够察觉出上边留下极其微弱的仙剑气息。 这些伤疤只是表象,仙剑残相之力依旧存在,只是变得微乎其微,但依旧是一种无法愈合的损伤。 修士斗法留下暗伤在所难免,这也是为什么大乘期理论上六千岁的寿命,一般只能四千岁左右。天地之间所有生灵无时无刻都在被消磨,受伤无疑是最严重的一种。 只是受伤因人而异,赤羽子九转金丹肉身堪比道兵,但在仙剑面前同样形同虚设。 仙剑就好似能给每一个受到攻击的人都标记了一个既定之死,一剑下去无法抵挡,能活下来只是底蕴深厚。 而底蕴深厚并不能抵挡,依旧会被切下一块,一直到底蕴耗尽就死了。 “你这些伤口没办法愈合吗?” “仙剑之威,岂是能随意愈合的,恐怕就算练成不灭道体也不可能剔除这些伤疤。” 赤羽子攀着顾温肩膀,有些艰难的站起来,道:“剑道真解只是成仙法,而仙剑是成仙之物。” 仙剑残相比剑道真解要高一级别,剑道真解的最终目的是成为仙剑。 顾温心中了然,问道:“不灭道体不算成仙?” “我不知。”赤羽子微微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有不灭道体成仙者。” “有成仙法为何没有成仙者?既然没有成仙者,又如何能够称之为成仙?” 顾温有些困惑,这明显有些矛盾了。 “难不成半仙也算仙?” “算。” 赤羽子解答道:“道境称为天尊,道境之上分得道与合道,而走通其一就是半仙,渡劫成功就是仙人。成仙法只是开辟出来的一条路,天地认可的大道。” “而不灭道体成仙者还未有,但仙剑已经存在,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抵消仙剑留下的暗伤。”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姐姐就是一尊半仙。” “我不想谈她。” 赤羽子撇开头来,不带掩饰的厌恶与排斥。 顾温不再多言,转移话题道:“你以后炼功都需要我用仙剑摧毁肉体神藏?” 赤羽子回答道:“还有周天经脉,甚至是每一寸血肉,一直到我练成不灭道体为止。” 语气坚定,可身躯却不自觉微微颤抖,本能的在恐惧仙剑。 顾温无法体会仙剑穿心的痛觉,虽然赤羽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惨叫,但足以让肉体形成本能的疼痛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活着。 “如此就算能治疗你的恶疾,可能仙剑留下的伤痕也足以杀死你。” “至少比坐以待毙要好。” 赤羽子洒脱一笑,身上的‘运动短衣’再度化作点点星光,随后逐渐延伸成原本红白相间的劲装。 顾温有些羡慕道:“这法衣还真的方便,可惜成仙地内买不到。” “这是御剑门弟子服饰,你若想要可以入门,我当伱师父如何?” 赤羽子话音未落,虚空生力敲在了她脑门上,此力道极其神妙,能够直接穿透肉体打得人头脑发昏。 如此她不再敢开玩笑,虽然赤羽子确实想拉顾温入门。 如果未来有顾温帮忙,那么自己杀掉自己姐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 两人离开洞窟,一路来到了外边与郁华君衍汇合。 君衍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被搀扶着的赤羽子,时而摸着下巴,时而面露玩味,时而又瞪大眼睛,时而忧虑. 一瞬间好似有不同性格的君衍争先恐后出现,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君衍看着顾温,皱眉道:“这对于一个团队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么说或许过界了,但我不希望合作期间存在情爱关系。”“你很厌烦?” 顾温颇为诧异,他不意外对方的猜测,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 只是因为男女的缘故,所以猜测总是免不了具有误导性。 但这却是君衍这個精神状态处于‘量子叠加’状态的人,第一次表现出喜好厌恶倾向。因为万魔缠身的缘故,君衍的人格一直以来都是存于混沌状态的。 除了需要自己的剑道真解压制体内魔头以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性格。 顾温隐约间能猜测出缘由,只有变得无欲无求才能抵挡万魔。 “在我的考量之中,最大的变数就是情感。”君衍不可置否道。 赤羽子也不是一个喜欢遮遮掩掩的人,不耐烦说道:“我修行需要仙剑摧毁肉体神藏,收起你那些恶心的分魂,满意了吧?” “看来是我多虑了。” 君衍不再多言,重新恢复了沉默。 顾温见两人关系有些僵硬,也不知如何进行润滑,不过只要斗法的时候别互相使绊子就好。 —— 九月二十六号,秘境即将关闭。 比预期中延迟了三天时间,一切都是因为顾温还想采集更多的灵药,这段时间里顾温把所有十年份的灵药全部搜刮得干干净净。 可以用雁过拔毛来形容,如此下来一共收集到了一百一十斤灵药,预计一斤一载天髓左右。 如果再养个一两年能翻倍,在成仙地灵药生长也是外界的十倍起步,一些特殊秘境能有百倍的速度。 而进入这里的天骄们基本是把等同于外界千年灵药当饭吃,修行速度极快,以至于顾温以命格修行的速度都能归结为天赋。 外界速度为一是正常,二是天才,三是绝世天才。 成仙地后面加个零,顾温是一百也勉强能够接受。 南水郡不知名的河岸边上,赤羽子背着的剑匣都长出了草,因为里边塞了太多顾温的宝贝药草。 赤羽子从中拿出一把道剑,随后丢给顾温,道:“这是你要的兵器。” “这么随便,不知道还以为是一把凡器。” 顾温伸手去接,剑鞘泛白由灵剑残骸熔炼,拔出剑身伴随一道清脆的剑鸣,通明透亮的剑刃映照出他的右脸。 嗡! 一缕缕的剑气自主缠绕手臂,顾温无需动用法力,挥剑劈向水面。 抽剑断水,一道长百米深十米的裂痕出现,随后不足半息消失。 无需法力,剑灵本身即可施展剑气,而应用到斗法之中省一分力就是三分胜算。 “好剑,确实是好剑。” 顾温不禁夸赞,随后心念一动,以剑道真解再度挥出一剑。 剑痕长千米,横断河道。 最重要的是对于法力的消耗减半,四转金丹的法力与这把道剑加持,顾温估摸着应该能够随意的使用剑道真解。 极限能有百剑,但一场斗法下来基本不可能挥百次剑道真解。 至于仙剑残相 顾温只是稍微透露出一丝丝气息,道剑剑灵顿时好似吓尿一般萎了。 看来是没办法三位一体了。 他问道:“此剑叫什么?” 赤羽子回答道:“斩霞,或许你自己起一个?” “就叫斩霞吧。” 顾温没有改名的打算,将斩霞剑背在身上,颇有一种江湖侠客的意味。 此时,一缕神念从远方投射而来。 敖汤的声音传入耳中。 “两位小祖宗,你让我找得好苦,为何不去火云洞反而来南水?” 郁华看了一眼顾温,后者心领神会站出来以神念沟通解释清楚,随后问道:“护法你在何处,可否来此汇合?” “老夫恐怕不太方便,之前有一位半仙找上门来,以我的道行无法确定那位半仙有没有继续窥视。” (本章完) 第139章仙剑剑意再现 半仙? 顾温眸光微沉,天泉山大战以后他见识到了半仙的力量,足以跟郁华扳手腕的存在。 或许多人围攻也拿郁华没有办法,甚至还会被当场碾碎分身,但其手段已经是足以越过郁华直接对自己出手的地步。 郁华直截了当问道:“谁?” “尊名忌讳,老夫不能直言,此人乃金丹一道登临绝顶者。” 敖汤很谨慎的没有去直言名讳。 闻其名知因果并非所有半仙之能,但他无法保证赤翎半仙没有这个能力。 “她在找一个人,就是在天泉山的时候御剑门那个小丫头,是不是就在你们身边。如果是的话,老夫劝你们赶紧切断联系,不要深交,不要深交。” 千里之外的传音二次复述,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是那位半仙成仙的一环,你们在她身边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变成阻道之仇。” ‘是赤羽子的姐姐?’ 顾温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赤羽子,由于是传音入耳的缘故,赤羽子与君衍并不知道传音内容。 但他们注意到了顾温的神情变化,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赤羽子见顾温看向自己,顺势问道:“怎么了?” “你的姐姐好像找上门来了。”顾温坦言道。“她目前应该还没发现我们,但已经找到了三清道宗的护法。” 赤羽子神情在一瞬间变得阴沉,眼眉好似一把钢刀笔直,整个人气息阴郁而沉闷。 并没有大呼小叫,但强烈到极致的杀意都是平静的。 她没有往日的口是心非,语气诚恳的说道:“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我还不能离开,我希望寻得三清道宗的庇护。” 如今她刚刚走出第一步,绝不能再回到御剑门。顾温能够帮她修行不灭道体,郁华能够庇护她不被半仙窥视。 与此同时,敖汤的声音也传入顾温与郁华耳中。 “华阳亲自下令,让你们即刻驱逐赤羽子,如今三清道宗不能再掺和御剑门之事,我们不能再招惹一位半仙。” 驱逐赤羽子? 顾温微微皱眉,他无疑是不赞同这個决议的。 因为这触及到了他的利益,如今修行九转金丹都是依靠赤羽子,并且在对方修行不灭道体的时候他也能在一旁偷师。 再者,在天泉山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一回,让他以安全为由切割好友是不可能的。 人并非以利驱动的工具,修行讲究知行合一,若是连知行都无法合一还拿什么成仙? 无论三清道宗如何考虑,顾温首先考虑的是自己,他的道心也在考量范围。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隔绝两界,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妄下定论。” 顾温拒绝得坚决而隐晦,他自然不会头铁直接言‘华阳你个老东西懂个屁’,又或者拿感情说事。 “还请敖前辈转告华阳前辈,赤羽子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还请掌教天尊慎重。” 神念的一侧敖汤无语至极。 你小子搁这给老夫打太极呢?这话跟自己拒绝没两样,就是没那么刺耳。 但敖汤没有揭穿,他没必要在这方面跟顾温过不去,道:“此议已经在玉皇大殿通过,弟子是没有异议权的,不过主脉真传可以例外。正好玉清派天尊传物给我,已经将伱引入玉清一派你可愿意?” “长辈赐,不敢辞。” 顾温自然不会拒绝,虽然不知道这个玉清真传有什么用,但好歹也是一个身份。 同时他又知晓了一个消息,玉皇大殿类似道宗最高决策机构,而弟子没有异议权。 管中窥豹可知,三清道宗存在着一个非常分明的等级体制,并且这些真君大能会遵守程序法规,而不是单纯的拳头大就是老大。 这对于顾温明显是有利的,比如现在的踢皮球。 本来他就是打算客气一下,如果那位华阳天尊强硬呵斥顾温也不会恼,反而会更加‘谦卑’的让对方考虑考虑。 难不成他还能断绝对于郁华的援助不成?也正因为援助,顾温才会好声好气,否则谁鸟他。 敖汤传音道:“如此我便上报宗门。” 顾温转头对于赤羽子竖起大拇指,道:“问题暂时解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讨论。” 这一来一回,再加上御剑门与三清道宗扯皮一下,恐怕几个月就过去了。 “多谢,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赤羽子神色感激的点头,随后看向郁华。 她其实才是关键,虽然郁华刚刚没有阻止顾温已经是一种表态,但总要确认一下。 郁华轻纱遮掩面容,其后淡雅的嗓音说道:“他答应了,就能当做我答应了。” “君衍你觉得呢?” 顾温征求起看似无关者意见。 虽然没有关联,但风险是所有人承担的,一个优秀的领导者第一素养就是端水。 水端不平,人心就散了。 君衍道:“从利益的角度来说对我有害无利,但从长远合作的角度来说我希望看到这种非功利决定,因为我也有可能面临这种局面。” “这一点我也是如此。” 顾温点头赞同,其实并非赤羽子有麻烦,麻烦最大的反而是自己与郁华。一个半仙而已,天泉山出手的半仙就有三四个了。 赤羽子与君衍这场涉及半仙的大局之中有作用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君衍七重道基六重圆满,赤羽子六重道基六重圆满,他们距离顶尖并不遥远。 而如今的他们只是对比半仙弱小,对于其他绝大部分强者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否则又如何考虑杀死闻人武? “护法还是过来吧,你已经足够谨慎,但还是低估了半仙之能。” 郁华忽然说道,众人为之一愣,敖汤也是如此。 一只红雀落到树枝上,注视河岸边的四人。 郁华同样看着它,二者对视并无太多情绪波动。 赤羽子如临大敌,君衍默默后退两步,远方一道神光飞来,只是一瞬横跨数百里,三息之间轰然落地。 龙首马身之异兽横在顾温面前,敖汤微微露出尖牙,道:“小祖宗,这次来看是老夫拖后腿了。” 郁华摇头道:“无所谓.” 嗡! 郁华淡雅的嗓音还未完全传入耳中,另一股比之巨大千万倍的音啸轰然灌入耳中,顾温只见郁华抬手虚空一点,冥冥之中好似存在一个巨人与之角力。 轰隆! 周围草木贴地,身后河流水面压低一米,延绵两岸,响彻十里。 许久耳畔还有嗡鸣声,顾温身体微微晃动,气血翻涌。 “她一人还奈何不了我。” 郁华的声音传入耳畔,一切恢复平静,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千米之地都被压陷半米。 “道门天女。” 玄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红雀打量着郁华,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丝好奇与赞叹。 “你竟然真的将那位存在的力量化为己用,以凡人之姿领略仙人绝顶之威,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不如何。” 郁华摇头道,所谓交易不过是见无法以力压人,进而想要通过妥协达成目的。 这很正常,力盛者占有一切,而她如今比对方强自然有拒绝的权力。 “如果是关于仙剑呢?”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神色微变,赤羽子最为紧张,她看向顾温见对方露出意动之色。 ‘这家伙’ 这能不意动吗? 顾温又不是圣人,他可太想要一把仙剑了,这可是能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的核武器。 而且他手里有剑鞘,又是天下唯一一个会剑道真解的。如果仙剑能够掌握或者持有,那么顾温无疑是最有正统性的。 但他知晓轻重,开口道:“我们接受除了交出赤羽子以外的一切条件。” 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如此无耻。 红雀也不例外,她良久无言,想要治一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却在杀意还未展露的瞬间好似天塌地陷。 郁华眸光半缕,胜过她在此地之分身。 红雀转头看向了赤羽子,此刻剑匣少女半个身子躲藏在郁华背后,眸光充满了戒备。 “云璃,我知晓你所求,我也可以给你想要的。你如今的状态活不过百岁,我给你千载寿命可够?” 赤羽子冷冷回应道:“多说无益。” 千年的寿命很多,比自己现在剩余的寿命多十倍不止,但她已经不想当笼中雀。 “如此颇为遗憾。” 红雀展翅离开,郁华抬手凌空一击。 轰隆隆!!! 时间好似停滞了一瞬间,红雀回首瞬息目光好似化作万钧之力迎击。 二者交手瞬间,成仙地稳固如磐石高山的空间微微震荡。 “天女,我无意与你争锋。” 红雀出声,此言预示着她在与郁华角力中落入绝对的下风,而如山倒般的力量无情了吞没了她。 当她找上门来,就已经是敌人。 一缕发丝从半空中落下,郁华指尖将其捏住,发丝三寸长,内蕴一缕剑意。 顾温体内仙剑残相微微鸣动。 “仙剑剑意,她是如何得到的。” 郁华略感疑惑。 按理来说仙剑已经成道,如今不知所踪,可也不应该被一个半仙得到。 (本章完) 第140章仙剑踪迹 很快,蕴含仙剑剑意的发丝就落到了顾温手上。 郁华传音道:“你能感知到仙剑存在吗?用你身上的仙剑蜕躯。”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顾温略感尴尬,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自己体内仙剑的缘由。 一是没有必要,说与不说对于郁华都没有害处。二是习惯藏点东西,只要大家默认仙剑在自己身上,自己身价就水涨船高。 同时也能够威慑一部分人。 不过郁华知晓仙剑蜕躯也很合理,毕竟她也拥有仙人级别的实力。 顾温收敛心绪,握着发丝沉入气海,静悬半空的仙剑残相微微发光,紧接着手中的一缕发丝消失,化作一缕白光融入仙剑残仙。 仙剑微颤,又恢复平静。 命格轻轻颤抖,一缕明悟生起。 【仙剑残相,成道之剑仙遗留,剑意熔炼凝实十分之一,还需九缕可化法相】 仙剑法相?! 顾温愣神,他知晓仙剑残相就是剑道真解的法相,只是这个残相让他一直无解。 帝浆可以增强法相,但是问题是仙剑残相本就是不完整的,所以帝浆一直都没有反应。如果能够凝聚法相,那么他距离仙剑就更近一步了。 何况残相就如此强了,有了法相是不是能够伤到半仙了? 顾温不由得产生猜想。 因为仙剑残相就能够伤到赤羽子,她的身躯连道剑都难以破防,但在仙剑残相面前如同纸糊。那么法相是不是就能伤到半仙,如此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帮上郁华? 甚至是插手半仙级别的战斗。 半仙超凡脱俗,可仙剑已是成道之剑,比他们更高一级。 ‘可仙剑剑意在哪?’ 顾温稍加思索,在元神的作用下,万千思绪闪过,耳目所见所闻的一切记忆都开始重现排列。 元神一个念头,抵得上凡人思考十年。 火云洞! 一缕灵光闪过,顾温想起来敖汤之前是在火云洞附近,而赤翎按理来说也在火云洞附近。 ‘看来兜兜转转还是得去一趟。’ 顾温眸光微微沉,随即又舒缓开来。 在南水闹出动静,再转头去火云洞也不算钻人兜里,也好打一个声东击西。 脱离气海,入眼是周围人疑惑的目光。 赤羽子疑惑道:“仙剑不是在你手上吗?” 君衍也露出探寻的目光,他们都是因为仙剑才聚集的。当初在天泉山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顾温拔出仙剑,并且还一剑斩断了萧云逸一臂。 还未等顾温解释,一旁郁华开口道:“仙剑有两把,类比成仙法与仙人,剑仙已经成道离开。但顾温手里依旧是仙剑,只是没有通天彻地的威力。” “或许等到他彻底获得仙剑蜕躯认可,就如修行成仙法圆满成仙一样,仙剑就会回来。” 还是郁华爱我。 顾温心底竖起大拇指,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副修盲的模样。 对于这个解释赤羽子与君衍都没有太多怀疑,反而露出些许了然,好似早有疑惑。 赤羽子道:“难怪你这家伙还这么谦虚,原来是仙剑只有位格,没有实质性的威力。” 君衍摇头道:“如此也正常,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剑恐怕只有天女能够用,但天女又不会剑道真解。” 顾温则是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道:“适合又能起作用,这对我们才是真的好。假若我拿在手里而用不了,你们就没救了。” 道爷我真的好想要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剑! “此间事了,我们走吧。” 队伍多了一個神兽加入,一路上顾温不断的将灵药投喂给敖汤,期望对方能将自己的上百斤灵药全炼制成丹药。 虽然敖汤对于这些杂草不屑一顾,但架不住顾温软磨硬泡。特别是随着对方展露越多的天赋,敖汤变得越发的宽容,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 为了能快速吞下所有灵药,他干脆变成一头两米高的黑牛,十几口便把所有灵药吞入腹中。 最终再变回毛驴,它道:“对了,这是玉清派天尊给你的令牌,也是你在三清道宗之中的身份。” 一块青色令牌交到顾温手上。 “这玉清真传弟子弟子除了异议权还有什么好处?” “肤浅,玉清真传身份岂是好处能够形容的?一派十几万弟子能当上主脉真传者不足两手之数,五百年换一届,从未有过超过十人,这是一个巨大的殊荣。” 敖汤侃侃而谈,他也算是道宗三朝元老,见过无数三清弟子入门与成长,其中最能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真传。 人分三六九等,而真传就是其中的最上等。 赤羽子认同道:“这确实是殊荣,我听闻三清道宗的真传最为严格。而且只要当上了真传,未来基本都能够大乘,如今道宗两位掌教天尊当年也是真传。” 因为她也是御剑门真传,而御剑门要求与道宗差不多。所以顾温很厉害,我也很厉害! 顾温不为所动道:“殊荣又不能当饭吃。” 郁华也开口说道:“我当初也没当上真传。” 顾温不为所动的神情多了几分变化,好奇问道:“为何?” “因为天赋不够,真传需要二十岁之前金丹,而我当时已经过了年纪。”郁华回坦言道:“我入山门许久都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虽然在支脉有天才之名,但比起赤羽子他们相差甚远。” 顾温收敛不为所动的态度,神情认真的说道:“能成为玉清真传,顾某荣幸至极。” 如此偏心的态度,让赤羽子与敖汤很无语,前者很想一脚踹过去。 我说你觉得不能当饭吃,天女说就荣幸至极了? 敖汤道:“真传之上还有首席,伱现在至少要有一个首席的身份。” “为何?”顾温有些疑惑。 “因为首席是天尊候选,按照惯例是可以成为掌教天尊亲传。如今玉清天尊空缺,某种意义上来说首席有半个天尊话语权。” 敖汤怕他还是不以为然,又言道:“如今三清道子就是华阳天尊的亲传,你至少需要成为玉清真传首席才好与之比较。比如三清道宗的一些秘境,可以借用首席身份替你讨要一些。” 早说这个不就好了! 三清道宗的秘境不知有多少天髓帝浆。 顾温精神一震,郑重说道:“顾温定然不负众望!” 轰隆! 一阵雷鸣响彻天空,随后倾盆大雨直落。 顾温用碧眼水波珠撑起雨幕,一行人在乡间小道上慢悠悠前进,随后见天地气机汇聚,转头进入深山老林之中探寻机缘。 大雨之中,自有灵宝诞生。 顾温元神出窍探寻百里,灵目一观天地气机变化与汇聚之地,只见山中大泽有灵泉诞生。 入大山,见灵泉。轰隆! 一只五米高的黑熊胸口被击穿,人头大小的洞口正好框住了赤羽子的面容,随后轰然倒地。 众人看到山谷之中,无数动物聚集,而中央一团巨大的液体静悬。 君衍抬手黑气一荡,大半动物当场暴毙,小部分逃窜,没跑也没死的再次被补刀。 如此山中机缘只有他们能拿到。 “成仙地没有妖族吗?”顾温好奇问道。 君衍回答道:“有,但大乾是人族地界,出了南水你大概就能看到妖族天骄了。” “实力如何?” “妖类大多继承先天魔神血脉,大多以年长为强者,年幼比不上人族。” “一群披毛鳞甲之辈罢了。”赤羽子嗤之以鼻,“要不是怕妖圣下场,成仙地都是我人族的。” 看来人妖关系不太好。 顾温读出了一些信息,随后没有继续多问,因为灵泉已经成型。 青玉色的液体漂浮在半空中,顾温尝了一口,命格帝浆微微增加。 【帝浆六十一载】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需要这个灵泉水吗?如果可以我想以人情独占。” 人情对于顾温来说都是空头支票,但架不住他这张支票价值太高,单纯是一个剑道真解就足够引来无数人交好。 赤羽子与君衍不带犹豫的点头应下。 他们修行同样需要灵泉,但并不是特别需要,而这些灵泉也不是仙品。 随后又过去一天,顾温勉强喝完五立方米的水,得肚子大如八月孕妇。 这也就是他四转金丹之躯的全力,寻常人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喝下这么多水。 【帝浆一百一十一载】 一共增加了五十载帝浆,相较之下速度是剑池的五倍,但剑池是无限量的。 灵泉只有一次性,过了这一次还得去其他地方找。 并且帝浆获得途径不如天髓容易,因为灵泉很少露天的,一般都是在山洞或地下溶洞。 —— 江家村。 顾温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竹林小屋,没有惊动任何人,安静的各自修行。 一直到第二日,江富贵才知道他们回来了,连忙上门拜访,同时带了新的消息。 其一,南春军发生夺权,以一个名为宋子易为首的青年派将领执大权。 其二,南春军改变计划,不打算出南水去边疆立国了,而是打算化整为零分布到各地。 其三,江举才打算背井离乡,带着南春军精锐上山当土匪。 并且江举才这个时候还不忘父老乡亲,打算带着乡亲们一同上山受苦,如此缺大德的事情自然是被全村反对。 江富贵像个小媳妇一样哭诉道:“温爷,这逆子我当真的管教不来,您能不能帮我管一管?” “我帮你杀了他怎么样?”顾温似开玩笑一般问道,而后者顿时连连摇头,讪讪笑道:“我还是自己管吧。” “呵呵,还跟我玩心眼。”顾温笑道:“你就让这小家伙去干吧,年轻人总要自己去闯一闯的。而且他都十七八岁了,你管得住吗?” 十七八岁在大乾已经是成年人,许多人这个年纪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江富贵让自己管教不仅是想救儿子,更多是想让他与自己拉近关系。如果顾温没有修行他很乐意,毕竟江举才也不算坏,只是叛逆期到了。 如果能有一个信得过的武人也不错。 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借助外力,或者说不需要凡人的帮助。就算江举才是一个修仙天才,但他能比得上赤羽子与君衍吗? 顾温身边人已经当世顶尖,看不上江举才。 “可他要是死在外边怎么办?” 江富贵还是满脸纠结,丝毫没有之前对于江举才的冷淡。 “他就算不去与朝廷打,但这这山穷水恶的,指不定被毒虫咬死。” “你让他好自为之吧。” 请求无果,江富贵也不再闹腾,与顾温坐下闲聊半个时辰后离开。 顾温要回了剑鞘,躺上靠椅上,风吹过耳边,沉入气海。 心神与剑鞘合一,气海之中剑鞘虚影显现,剑鞘与仙剑残相共鸣,二者同出仙剑。 一入气海,仙剑剑鞘立马靠近天穹之上的黄金河。 ‘果然有用。’ 顾温内心思索,他转头往向其他法相与宝物。 斩霞剑,昭烈法相,玉剑法相。 这些都是帝浆能够起作用的,并且都是能带来实质性提升的。 斩霞剑是自己兵器,或许可以成为自己斩杀闻人武的关键。毕竟他唯一的依仗就是靠着剑道真解越阶造成伤害,而道剑对于剑法无疑是有着巨大的提升。 特别是现在佛道魔三剑需要的天髓太多了。 昭烈法相可以延后,它的神通大概需要两百载天髓,但它比不上剑道真解。 玉剑法相能够进一步削弱三剑天髓所需。 就目前情况而言,斩霞剑与玉剑法相最好,但顾温想要长远投资。 【帝浆一百一十一载】 【仙剑剑鞘,经过岁月磨损已经残破不堪,用帝浆孕育可重现昔日锋芒】 顾温心念一动,十载帝浆融入其中,剑鞘微微鸣动。 【仙剑剑鞘,十载帝浆孕育后剑鞘可堪一用,投入剑意凝练】 确认有用,顾温再度投入五十载帝浆。 【仙剑剑鞘,五十载帝浆孕育后剑鞘老态龙钟,可使仙剑残相入剑鞘】 最后五十载帝浆投入,原本古朴的玄黑色剑鞘多了一分光泽。 【仙剑剑鞘,百载帝浆孕育,可寻仙剑踪迹】 嗡~ 手中仙剑剑鞘微微震动,顾温感觉到遥远的东边好似有什么存在。 南水以东,即是火云洞。 (本章完) 第141章妖族越界而来 将仙剑残相收入剑鞘? 顾温右手虚握凝聚仙剑残相,一抹雪白照亮屋内,剑芒只是在桌子上一晃而过,桌子顿时一分为二。 如此引起了坐在一旁打瞌睡的郁华注意,她睡意朦胧的看着顾温。 顾温略显尴尬,他并非故意要去炫耀一下仙剑残相之锋利,实在是仙剑残相太难控制。 剑道真解对于他来说就是小孩抡大锤,能用已经很不错了,就别奢求太多。 将似冰雪凝聚而成的剑刃收入剑鞘,二者接触细微的摩擦声响起,伴随咔嚓一声完全契合。 而此刻顾温与仙剑残相的某种联系也消失了,原先仙剑残相与他就好似骨肉相连,没有了自己的法力供养就会消失。同时只要自己不握在手里,也会因为没有自己维系破碎。 如今它好似形成了一个内循环,能够依靠自己凝聚时的法力进行维系自身存在。 顾温再次抽出剑刃,一缕剑光映照在他瞳孔上,身后屋顶多了一道一米长的豁口,但落到顾温身上犹如春风拂面。 剑气内敛了一些,并且经过剑鞘的仙剑残相更好的控制。 郁华开口问道:“有点像养剑术,你的剑法又更进一步了?” 顾温点头回答道:“我已经领悟剑鞘与仙剑残相之间的联系。” 随后他再度凝聚一道仙剑残相,发现无法与剑鞘之中的残相叠加,二者碰撞到一起反而会相互抵消。 凝剑之法取自玉清剑诀,而玉清剑诀的心剑凝实是有实体的。 见状,一旁郁华建议道:“或许你可以去询问一下赤羽子,御剑门也是剑道大宗,并且底蕴比折剑山要深厚许多,应该是有许多上乘的养剑术。” 顾温走出房间,君衍正在厨房做饭,赤羽子在右手边的厢房。 “赤羽子,你有空吗?” 他一边敲门,一边推门而入,刚一进门就闻到细微的血腥味。 只见赤羽子盘坐在地上,正拿着一把道剑在割肉,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但不知为何只有伤口,血是一滴都没有流出。 她抬头瞥了一眼顾温,道:“别一边敲门一边推门。” “这不是学你的吗?”顾温问道:“你在修行不灭道体?” “差不多,只是收效甚微。” 赤羽子拳头一握,伤口之上立马涌现烈火,空气之中飘荡着微微的肉香。 昂日真火,如今好像已经被她运用得如火纯情,而如顾温还只是存起来。 “你体内的昂日真火怎么样了?” 顾温回答道:“只要我不去碰,就一直很安静。” 那位昂日妖圣比不上郁华,自然被压得死死的。 赤羽子建议道:“你平日可以稍微去碰一下,至少要熟悉,否则六转之后会很痛。” 到了六转之后,顾温需要开始服用各种精石,这也就是赤羽子为什么吃灵剑。 为此赤羽子已经准备好了数千把灵剑,而天泉山之行剑匣里的灵剑数量达到了五千之数。 其中有一千已经被赤羽子吃掉了,一千把是余粮,又有一千把是用来斗法的,剩下两千把是为顾温准备的。 至于价格她没有提,顾温默认没提就是不要。 这一把灵剑在外边都价值连城,元婴真人的本命法宝大抵就是灵宝。这几千把相当于一个大宗门的全部家当,天底下恐怕就御剑门和折剑山能供养得起。 不过想到九转金丹是成仙法,需要那么多灵剑作为修行也可以理解。而且大部分灵剑来源都是天泉山,这里是仙剑道场也不简单。 修行法地财侣不是说说而已,宗门不是万能。但一个好的宗门能够让天才达到他的上限,而不会因为其他因素被埋没。 真要吃一把欠一份人情,道爷自己肉偿算了。 说话间赤羽子手臂上的火焰消失,剩下的是血肉烧融结块的丑陋皮肤。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顾温开门见山说道:“我需要一门养剑术。” “伱要最好的,还是最适中的。” “最好的。” 赤羽子抬手甩出一道神念,顾温接纳后脑海中浮现一门功法。 有了元神以后,他阅读新的功法没有一开始在汴京时期的晕眩感,同时不需要命格也可以理解大部分功法。 【天罡养剑术,一重所需天髓八十载】 顾温沉默半响,又道:“我需要一个适中的。” 八十载天髓他能拿得出,但用来修行养剑术不值得,顾温只是需要其中法门应用到剑鞘上。赤羽子没有墨迹,又甩出了一個法门。 【玄阳养剑术,总共三重,一重所需天髓一载,二重二载,三重三载】 —— 竹林之中。 顾温找到了躺在竹林阴影之中的敖汤,俯身从对方腹部掏出一把丹药,总共十枚,一枚丹药两载天髓。 他一次性全部服用,看得一旁敖汤瞠目结舌。 虽然已经知道这二祖宗也是个怪物,吃丹药从来不担心丹毒与消化不良,仿佛只要灵药足够多就能立地成仙一样。 但每一次看到都觉得很离谱。 是药三分毒,可顾温猛吃了这么久也没见身体出问题。 【天髓六十载】 加上之前突破四转金丹的五十载天髓,也就是六十载天髓。 顾温问道:“敖前辈,剩下还有多少枚丹药?” “成仙地灵药特殊,炼制需要一些时间。” 敖汤内视体内炉胃,估摸了一下回答道:“大概还能炼出四十枚丹药,预计需要一周时间。” 顾温回到房间,拿出六载天髓投入玄阳养剑术,瞬息之间圆满。由于并非什么经天纬地的神仙妙法,他并未太多变化。 以养剑之法蕴养剑鞘内的仙剑残相,其气息开始出现缓慢增长。 “有用,但很慢。” 顾温估摸着恐怕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凝练到仙剑残相的两倍,并且这个仙剑残相是一次性的。 只能作为保命手段,而不能是常规攻击手段。 咚咚咚。 赤羽子敲门而入,她是来借剑鞘的,没有剑鞘她晚上会疼的睡不着。 见顾温倒腾剑鞘,一番追问下知晓对方对于剑鞘与仙剑的掌控更上一层。 “我们接下来还要去其他秘境吗?” “为什么不去?” “那些秘境本来是姐姐准备给我的,我怕去了有诈。” “等她打得过郁华再说。” 顾温知晓赤羽子对于那位半仙的惧怕,而恐惧会让人失去判断能力,所以他没有让对方作决定。 而且他还没筹集九转金丹的灵药,目前也需要等自己在南水的消息暴露后,给敌人转移阵地的时间。 否则一直守着火云洞,顾温也不敢进去。 —— 三日之后。 江家村多了一些风尘仆仆的百姓,他们来到江富贵家门前跪求粮食,三五成群的进出村子,一天到晚到处都是哭嚎声。 而后在江家青壮年手持棍棒驱逐,晚上有人夜巡,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流民对于任何地方都是一大不安定因素,他们或许可怜,但江家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宗族村庄。 江富贵再度上门给顾温汇报消息,如在汴京城一样。 南蛮部落入侵南水边疆,多个重镇被攻破,一时间产生了数十万流民。 南春军借此扩军,裹挟流民打算攻打附近的大城。 当晚,君衍离开去探查情报。 次日,江富贵又一次上门,带来一则不痛不痒的消息。 江举才率军打下了附近的一座县城,南春军大有要在闻人武来之前吞并整个南水。 因为朝廷又加税了。 是夜,君衍终于回来,他叫来了所有人,神情严肃说道:“妖族进入了我人族地界,距离我们八百里外就有一只妖族天骄,境界上与红尘相仿。” “我伪装成一个小宗门的天骄向各派求援,并无任何人给予回答。当年擎苍仙人打碎了十几个妖族洞天,这次恐怕是冲我们来的,并且人族各大仙门可能已经默许,甚至是合作。” 南水地方豪强打算真刀真枪造反,边疆有蛮族入侵,妖族天骄越界,一尊半仙在暗中盯着。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章完) 第142章擎苍之死,人族之兴盛 顾温不知道天外天情况,但成仙地划分人妖两个地域可知关系并不好。 人与妖在物种上就不同,人不同村都能打起来,何况是一群披毛鳞甲之兽? 大乾国骂就是一句‘狗娘养的’,人妖对立几乎必然的。反之若不是,顾温还得感叹一句修行界真是有容乃大。 只是默许妖族跨界,这意味着什么他需要弄清楚。 “如果是平时妖族过界会怎么样?” “人以鼎立之姿立于天地,妖以爬行苟且为生,人人得而诛之。”君衍回答道,“而今各大派做法,比我们魔道更应该骂一句邪门歪道。” 或许是怕顾温并非出生天外,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就好比大乾皇帝驾崩,皇子邀请蛮族出兵帮他争夺皇位。” 顾温了然,但不同的是妖类也需要依靠人类,因为在成仙地数量最多,战斗力最强的中大型动物就是人。 其他什么大象,豺狼虎豹等等都比不上直立猿。 久闻塞外蛮夷以巫祭神鬼为部,那些妖类大概也需要依靠人类的。所以妖族过界更像是一种同盟,而不是类似请敌军入关这种失天下之举。 蛮兵和妖族再怎么肆虐,只要人族宗门还在,这块地终究是人族的。 可与我们又有何干系,都是来围堵我们的。 只是他们就如此惧怕擎苍仙人? 顾温不由得看了一眼郁华,此刻对方眼皮子在打架,自从天泉山一战以后,郁华便一直陷入一种嗜睡状态。 人体极度犯困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作用到修行也应该如此,只是凡人与修士的问题不太一样。 他温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应付。” 郁华点头随后返回房间。 在场剩下四人,敖汤垂头丧脑道:“小家伙们,如今我这老东西的人情恐怕是去卖屁股都无用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跑,只要不是半仙亲临我都能带你们跑。” 君衍提议道:“干脆直接折转去火云洞?火云洞广大也可躲藏许久” 赤羽子道:“那也得进得去才行,火云洞天广大不错,但入口只有一个,保不准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并且我还需南水宗门秘境炼体,红尘也需要九转金丹。” 众人随即将目光放到顾温身上,无形中已经将决定权交予他。 顾温思索再三,躲藏治标不治本,他们的目的是不死药。而去火云洞有仙剑和不死药,可问题是大概率有埋伏。 “伺机而动,而不是望风而动,君衍你先去火云洞探查一下情况。如果没有危险可以转移,但如果有就要继续沉住气,等待时机。” 局势千变万化,为今之计最好的以不变应万变。 就如龙桥商战,对手的行动固然要关注,但不能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乱动。不能是对手今天在对门开店,明日自己就搞降价压人,如此只会提前消耗自己的资金。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一直不动其他势力会怎么想,他们连不死药都不知道在哪,如何笃定不上在南水? 如果他们能找到,顾温相信绝大部分人族宗门是不会追着自己咬的。 君衍点头,随即又道:“天女如今的状态最好是只对半仙出手,而你才五四道基,三清神兽不善斗法,赤羽子恐怕独木难支。” “我越两阶不成问题,但只能出手两次。” 顾温估摸着仙剑的威力,一剑下去能砍死比自己高两重的敌人,但问题是没办法持久作战。 仙剑残相,仙剑剑鞘,剑道真解三者一同使用威力巨大,但消耗也是任何一者的三倍之余。单个拎出来可以挥十几下,三个一起就不行了。 修士越往高处走,手段就越多,他也不能保证劈出来的是护命法宝还是其他手段,所以进行最保险的估计。 而且气力与法力并非游戏蓝条减少,一次性消耗太大会不可避免对经脉与肉体造成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修士一斗法就会隐性折寿,斗法是一种磨损,而修士一生都在与人斗,与天斗。 “如此尚可,那么我先行一步。” 君衍刚刚回来再度没入夜色,数息之后又折返,指了指自己胸口道:“先给我来一剑,然后再用仙剑留一道小伤口,以便我借势压魔。” 噗! 顾温再度捅穿君衍,耳边传来近乎呻吟的舒缓声,让他极其难绷。 “以后别出声。” “懂。” 随后顾温又用仙剑在君衍手臂上轻轻一划,只是残留一缕剑气就让他消耗十分之一的法力。 —— 临川郡,大乾朝廷平叛禁军军营。 夜色漆黑,乌云密布,军营之中火光明亮,十步一哨,百步一岗,戒备森严。 兵卒目光冰冷木讷,不似正常人。 闻人武领兵,入伍为草寇,持械兵为悍卒,就是再懦弱的小民入了军阵也会变成悍不畏死的杀人机器。 这個变化不需要一场血战,也不需要天赋,只需要踏入军营即可。 如此也是为什么闻人武能凭借八五道基实力,就能够为大乾守住大片疆域的原因。混元门一道蜕变于一个成仙法撒豆成兵,他们并非要极其无数人组成军队,而是以百万法相为基。 只是闻人武逆炼神功,以凡人为媒介。 成仙地同样是强者为尊,至强者骤然是削弱百倍也有移山填海之能。 但入局的即为至强者,互相牵制之下便有了中下层的用武之地。而类似真君这种中流砥柱又存在互相牵制,于是又有了凡人军队的用武之地。 各大宗门比拼的是全方面的实力,上中下三个层次都需要胜出。 军营主帅帐篷,闻人武俯身看着地图,山河脉络,临川千里之地。一只红雀飞入帐篷,立在他的盔甲上,静静地注视他。 闻人武目光离开桌面,看着红雀并未察觉端倪,好似是一只随处可见的鸟儿。而他手上已经多了一道黄布圣旨,微微扣住牙关,谨慎问道:“敢问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 “本座赤翎。” 红雀开门见山,无需任何气息展露,只是名字就让闻人武心神一凛。 “原来是金丹仙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天女一行人在南水,各方势力将至。而今天女已经受伤,前后有昂日妖圣、魔道巨擘、佛门佛陀三方出手。” 听闻此消息,闻人武神情一震,随后压下心绪问道:“敢问道门也要对三清道宗出手?” 短短的一句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闻人武知晓顾温一行人在天泉山一事,也知晓他练成剑道真解成为了地榜第三,号称是仙人之下第一剑。 如今整个修行界都在讨论他这个千古以来唯二炼成剑道真解的。 闻人武已经放下了对于顾温的杀意,至少他不能去送死。 可如今好似机会来了。 红雀道:“我的妹妹在他们手上。” 闻人武顿时了然,此事在人族真君之中并非什么隐秘,当年这位半仙转世动静很大。 甚至引来了一位太虚之外的无名半仙出手,御剑门当代掌教天尊拼死相护最终陨落。 “晚辈确实打算去一趟南水,只是没想到他们在南水。” 闻人武知晓这是一个局,但并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什么时候前往。“如此甚好。” 红雀飞离帐篷,闻人武坐在椅子上面露思索,因果清算固然好,但也得看时机。 一尊半仙出手应该奈何不了天女,就是这位赤翎半仙亲自下场也不行,哪怕天女已经受伤。而且这个受伤是被打伤的,还是如陛下所言动用仙人之力导致的二者天差地别。 转念又想,此前因平定临川一事已经一拖再拖让顾温成长起来,再错过这一次恐怕再无希望。 闻人武想了一夜进退难择。 凌晨,一道金光飞来,落到桌面上化作一道圣旨。 【入南水,伺机而动】 闻人武目光微凝,随即传令全军。 禁军开始拔营,无数忙碌的兵卒千丈高空之上,一只雄鹰展翅高飞,爪子下是另一道圣旨。 其内容为按兵不动。 —— 火云洞,隐于山川之中,江边之下。 每逢退潮可见洞天入口,一日十二时辰只有一炷香时间可入,各派默许任何人不得设阵把关。 可此时,一道道阵法在虚空之中星罗棋布,鳞次栉比的阵法纹路闪烁着彩光,汇聚成一团金日。 各派传人被堵在门外,几番打听得知火云洞如今不准进出,汇报本宗老祖也只得到让他们等待的消息。 何欢、慕容素月、卢婵、鹤卿等人悄然出现在火云洞之外。 “啧啧啧,规矩全乱套了,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啊。” 何欢叹为观止,他知晓不死药一局涉及整个修行界,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激烈。 以往千年不一定能一见的半仙一次性出手三位,万年从未被封闭的火云洞被各大派联合起来封锁住了。 慕容素月疑惑道:“火云洞是道门多个宗门联合把持,他们这是要与三清道宗为敌吗?” 如今三教九流之中,唯独道门没有下场。 何欢道:“道门其他宗门也不是真要跟三清道宗撕破脸皮,只是道宗死咬着不死药不放,一点好处都不拿出来,让其他宗门很难办的。” 卢婵这个魔门中人嗤之以鼻道:“牛鼻老道们就是虚妄,有那么多不死药瓜分吗?” 只论一位天尊一根根须都能把不死药薅秃,这些老东西为了活命也是脸皮子都不要了。 何欢摇头无奈,道:“如果道宗愿意分出一些不死药,应该是可以争取许多宗门支持的,我宗老祖就想要一个根须延寿。”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其他两人警惕的目光。 你老祖都与三清道宗为敌了,你小子还跟过来? 特别是卢婵,她此行就是为了给自家师姐送丹药的,她背后的千凤宗属于是少数派。 在魔门之中实力属于中层,还没有资格介入全是天尊半仙乃至涉及真仙的大局,但不妨碍她们进行押注。 而入局有优势一方没有好处,雪中送炭才可能一飞冲天。 贫则多结义士,富则少行奇谋。 千凤宗不需要下场,但卢婵作为炼丹师可以资助丹药。 何欢又解释道:“我与老东西不熟,他延寿与我何干,我又不需要不死药。只不过道门各宗如今意思明朗,他们是要逼迫三清道宗表态拿出一些好处。” “如今道宗主事云渺天尊可是一个刚烈之人。”鹤卿开口道,“而红尘道兄也不是一个忍气吞声之辈,恐怕只能撕破脸皮了。” 道门各派堵门就是要钱,佛魔两教与妖族要命。 此时,一缕青光裹挟讯息传入何欢怀中,他笑道:“莫管老祖们打什么算盘,我们先进去再说。若是红尘兄能进来我们自可接应,若进不来我们也于事无补。” 虽然火云洞封锁了,但只要有关系还是能进去的。 众人前脚刚入火云洞没多久,后脚一道黑影从地里钻出来,附着在卢婵之上。 此黑影正在君衍,他施展手段消耗寿元日夜急行而来,并发现了自己的分魂认下的小师妹。 但他并没有与何欢等人汇合,因为不熟悉,也不信任。 他们之中包含三教九流,人员太杂,同时没有类似赤羽子那种帮助顾温的必要性。 至于交情? 君衍最不信的就是这玩意儿,并非魔门没人性,魔道修士大部分还是老老实实修行练气的,只是他脑子里太多人了。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不信的人占大多数。 分不清的事物,只以利害理性区分。 入了火云洞,洞天开阔,穹顶有火晶石照明,一座古朴的小镇供修士歇息。 君衍神念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将一切谈话纳入心神,并洞穿层层叠叠的阵法传回讯息。 凡有谋划必有交谈,凡有联合必有商议,凡有利益必有争执。 道门各派并不想与三清道宗为敌,但又不想放弃不死药。若是道宗以无敌之势镇压乾坤,仙人复苏势不可挡,道宗各派自然锦上添。 反之,各怀鬼胎,又如自己与赤羽子为命而争。 天地间有的是延寿之法,沉眠,假死,返老还童等等,但延寿并非不死,久而久之寿元奇缺之大能占多数。 而后是君衍最关注的妖族,妖族并非是三教请进来的,他们也丢不起这个脸面。但妖族进来后,他们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妖族与擎苍仙人之恩怨可谓血海深仇,昔日人族式微妖类进犯人族地界吞食数万万人,以至八万里地界渺无人烟,尽是空城废墟。 人族势如累卵,后有擎苍仙人成道,先统三教,后伐万族。 历战八百余年,仙人力竭而亡,灭妖族十万万之数,陨灭洞天十二座,杀妖圣十五位,屠妖仙三尊。 而今人族地界百万余里,百万万人族繁衍生息。三清道宗却不复昔日,内外受敌,三教九流合围。 数千年修生养息下来,建木妖海稍微恢复了元气,年轻一代也恰好成长起来。 人族百年一代,妖族千年一代,此番是为了祖辈父母血亲报仇而来。 【妖族天骄共有四族入局,狻刃,青藤,金翅大鹏,羽蛇】 【狻刃,血脉传承至太古先天魔神狻猊,善火行一道。】 【青藤属木,皮坚如地脉,不宜强攻。】 【金翅大鹏,善速狡诈】 【羽蛇,善剑善攻】 (本章完) 第142章擎苍之死,人族之兴盛 顾温不知道天外天情况,但成仙地划分人妖两个地域可知关系并不好。 人与妖在物种上就不同,人不同村都能打起来,何况是一群披毛鳞甲之兽? 大乾国骂就是一句‘狗娘养的’,人妖对立几乎必然的。反之若不是,顾温还得感叹一句修行界真是有容乃大。 只是默许妖族跨界,这意味着什么他需要弄清楚。 “如果是平时妖族过界会怎么样?” “人以鼎立之姿立于天地,妖以爬行苟且为生,人人得而诛之。”君衍回答道,“而今各大派做法,比我们魔道更应该骂一句邪门歪道。” 或许是怕顾温并非出生天外,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就好比大乾皇帝驾崩,皇子邀请蛮族出兵帮他争夺皇位。” 顾温了然,但不同的是妖类也需要依靠人类,因为在成仙地数量最多,战斗力最强的中大型动物就是人。 其他什么大象,豺狼虎豹等等都比不上直立猿。 久闻塞外蛮夷以巫祭神鬼为部,那些妖类大概也需要依靠人类的。所以妖族过界更像是一种同盟,而不是类似请敌军入关这种失天下之举。 蛮兵和妖族再怎么肆虐,只要人族宗门还在,这块地终究是人族的。 可与我们又有何干系,都是来围堵我们的。 只是他们就如此惧怕擎苍仙人? 顾温不由得看了一眼郁华,此刻对方眼皮子在打架,自从天泉山一战以后,郁华便一直陷入一种嗜睡状态。 人体极度犯困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作用到修行也应该如此,只是凡人与修士的问题不太一样。 他温声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应付。” 郁华点头随后返回房间。 在场剩下四人,敖汤垂头丧脑道:“小家伙们,如今我这老东西的人情恐怕是去卖屁股都无用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跑,只要不是半仙亲临我都能带你们跑。” 君衍提议道:“干脆直接折转去火云洞?火云洞广大也可躲藏许久” 赤羽子道:“那也得进得去才行,火云洞天广大不错,但入口只有一个,保不准他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并且我还需南水宗门秘境炼体,红尘也需要九转金丹。” 众人随即将目光放到顾温身上,无形中已经将决定权交予他。 顾温思索再三,躲藏治标不治本,他们的目的是不死药。而去火云洞有仙剑和不死药,可问题是大概率有埋伏。 “伺机而动,而不是望风而动,君衍你先去火云洞探查一下情况。如果没有危险可以转移,但如果有就要继续沉住气,等待时机。” 局势千变万化,为今之计最好的以不变应万变。 就如龙桥商战,对手的行动固然要关注,但不能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乱动。不能是对手今天在对门开店,明日自己就搞降价压人,如此只会提前消耗自己的资金。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一直不动其他势力会怎么想,他们连不死药都不知道在哪,如何笃定不上在南水? 如果他们能找到,顾温相信绝大部分人族宗门是不会追着自己咬的。 君衍点头,随即又道:“天女如今的状态最好是只对半仙出手,而你才五四道基,三清神兽不善斗法,赤羽子恐怕独木难支。” “我越两阶不成问题,但只能出手两次。” 顾温估摸着仙剑的威力,一剑下去能砍死比自己高两重的敌人,但问题是没办法持久作战。 仙剑残相,仙剑剑鞘,剑道真解三者一同使用威力巨大,但消耗也是任何一者的三倍之余。单个拎出来可以挥十几下,三个一起就不行了。 修士越往高处走,手段就越多,他也不能保证劈出来的是护命法宝还是其他手段,所以进行最保险的估计。 而且气力与法力并非游戏蓝条减少,一次性消耗太大会不可避免对经脉与肉体造成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修士一斗法就会隐性折寿,斗法是一种磨损,而修士一生都在与人斗,与天斗。 “如此尚可,那么我先行一步。” 君衍刚刚回来再度没入夜色,数息之后又折返,指了指自己胸口道:“先给我来一剑,然后再用仙剑留一道小伤口,以便我借势压魔。” 噗! 顾温再度捅穿君衍,耳边传来近乎呻吟的舒缓声,让他极其难绷。 “以后别出声。” “懂。” 随后顾温又用仙剑在君衍手臂上轻轻一划,只是残留一缕剑气就让他消耗十分之一的法力。 —— 临川郡,大乾朝廷平叛禁军军营。 夜色漆黑,乌云密布,军营之中火光明亮,十步一哨,百步一岗,戒备森严。 兵卒目光冰冷木讷,不似正常人。 闻人武领兵,入伍为草寇,持械兵为悍卒,就是再懦弱的小民入了军阵也会变成悍不畏死的杀人机器。 这個变化不需要一场血战,也不需要天赋,只需要踏入军营即可。 如此也是为什么闻人武能凭借八五道基实力,就能够为大乾守住大片疆域的原因。混元门一道蜕变于一个成仙法撒豆成兵,他们并非要极其无数人组成军队,而是以百万法相为基。 只是闻人武逆炼神功,以凡人为媒介。 成仙地同样是强者为尊,至强者骤然是削弱百倍也有移山填海之能。 但入局的即为至强者,互相牵制之下便有了中下层的用武之地。而类似真君这种中流砥柱又存在互相牵制,于是又有了凡人军队的用武之地。 各大宗门比拼的是全方面的实力,上中下三个层次都需要胜出。 军营主帅帐篷,闻人武俯身看着地图,山河脉络,临川千里之地。一只红雀飞入帐篷,立在他的盔甲上,静静地注视他。 闻人武目光离开桌面,看着红雀并未察觉端倪,好似是一只随处可见的鸟儿。而他手上已经多了一道黄布圣旨,微微扣住牙关,谨慎问道:“敢问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 “本座赤翎。” 红雀开门见山,无需任何气息展露,只是名字就让闻人武心神一凛。 “原来是金丹仙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天女一行人在南水,各方势力将至。而今天女已经受伤,前后有昂日妖圣、魔道巨擘、佛门佛陀三方出手。” 听闻此消息,闻人武神情一震,随后压下心绪问道:“敢问道门也要对三清道宗出手?” 短短的一句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闻人武知晓顾温一行人在天泉山一事,也知晓他练成剑道真解成为了地榜第三,号称是仙人之下第一剑。 如今整个修行界都在讨论他这个千古以来唯二炼成剑道真解的。 闻人武已经放下了对于顾温的杀意,至少他不能去送死。 可如今好似机会来了。 红雀道:“我的妹妹在他们手上。” 闻人武顿时了然,此事在人族真君之中并非什么隐秘,当年这位半仙转世动静很大。 甚至引来了一位太虚之外的无名半仙出手,御剑门当代掌教天尊拼死相护最终陨落。 “晚辈确实打算去一趟南水,只是没想到他们在南水。” 闻人武知晓这是一个局,但并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什么时候前往。“如此甚好。” 红雀飞离帐篷,闻人武坐在椅子上面露思索,因果清算固然好,但也得看时机。 一尊半仙出手应该奈何不了天女,就是这位赤翎半仙亲自下场也不行,哪怕天女已经受伤。而且这个受伤是被打伤的,还是如陛下所言动用仙人之力导致的二者天差地别。 转念又想,此前因平定临川一事已经一拖再拖让顾温成长起来,再错过这一次恐怕再无希望。 闻人武想了一夜进退难择。 凌晨,一道金光飞来,落到桌面上化作一道圣旨。 【入南水,伺机而动】 闻人武目光微凝,随即传令全军。 禁军开始拔营,无数忙碌的兵卒千丈高空之上,一只雄鹰展翅高飞,爪子下是另一道圣旨。 其内容为按兵不动。 —— 火云洞,隐于山川之中,江边之下。 每逢退潮可见洞天入口,一日十二时辰只有一炷香时间可入,各派默许任何人不得设阵把关。 可此时,一道道阵法在虚空之中星罗棋布,鳞次栉比的阵法纹路闪烁着彩光,汇聚成一团金日。 各派传人被堵在门外,几番打听得知火云洞如今不准进出,汇报本宗老祖也只得到让他们等待的消息。 何欢、慕容素月、卢婵、鹤卿等人悄然出现在火云洞之外。 “啧啧啧,规矩全乱套了,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啊。” 何欢叹为观止,他知晓不死药一局涉及整个修行界,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激烈。 以往千年不一定能一见的半仙一次性出手三位,万年从未被封闭的火云洞被各大派联合起来封锁住了。 慕容素月疑惑道:“火云洞是道门多个宗门联合把持,他们这是要与三清道宗为敌吗?” 如今三教九流之中,唯独道门没有下场。 何欢道:“道门其他宗门也不是真要跟三清道宗撕破脸皮,只是道宗死咬着不死药不放,一点好处都不拿出来,让其他宗门很难办的。” 卢婵这个魔门中人嗤之以鼻道:“牛鼻老道们就是虚妄,有那么多不死药瓜分吗?” 只论一位天尊一根根须都能把不死药薅秃,这些老东西为了活命也是脸皮子都不要了。 何欢摇头无奈,道:“如果道宗愿意分出一些不死药,应该是可以争取许多宗门支持的,我宗老祖就想要一个根须延寿。”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其他两人警惕的目光。 你老祖都与三清道宗为敌了,你小子还跟过来? 特别是卢婵,她此行就是为了给自家师姐送丹药的,她背后的千凤宗属于是少数派。 在魔门之中实力属于中层,还没有资格介入全是天尊半仙乃至涉及真仙的大局,但不妨碍她们进行押注。 而入局有优势一方没有好处,雪中送炭才可能一飞冲天。 贫则多结义士,富则少行奇谋。 千凤宗不需要下场,但卢婵作为炼丹师可以资助丹药。 何欢又解释道:“我与老东西不熟,他延寿与我何干,我又不需要不死药。只不过道门各宗如今意思明朗,他们是要逼迫三清道宗表态拿出一些好处。” “如今道宗主事云渺天尊可是一个刚烈之人。”鹤卿开口道,“而红尘道兄也不是一个忍气吞声之辈,恐怕只能撕破脸皮了。” 道门各派堵门就是要钱,佛魔两教与妖族要命。 此时,一缕青光裹挟讯息传入何欢怀中,他笑道:“莫管老祖们打什么算盘,我们先进去再说。若是红尘兄能进来我们自可接应,若进不来我们也于事无补。” 虽然火云洞封锁了,但只要有关系还是能进去的。 众人前脚刚入火云洞没多久,后脚一道黑影从地里钻出来,附着在卢婵之上。 此黑影正在君衍,他施展手段消耗寿元日夜急行而来,并发现了自己的分魂认下的小师妹。 但他并没有与何欢等人汇合,因为不熟悉,也不信任。 他们之中包含三教九流,人员太杂,同时没有类似赤羽子那种帮助顾温的必要性。 至于交情? 君衍最不信的就是这玩意儿,并非魔门没人性,魔道修士大部分还是老老实实修行练气的,只是他脑子里太多人了。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不信的人占大多数。 分不清的事物,只以利害理性区分。 入了火云洞,洞天开阔,穹顶有火晶石照明,一座古朴的小镇供修士歇息。 君衍神念弥漫开来,悄无声息地将一切谈话纳入心神,并洞穿层层叠叠的阵法传回讯息。 凡有谋划必有交谈,凡有联合必有商议,凡有利益必有争执。 道门各派并不想与三清道宗为敌,但又不想放弃不死药。若是道宗以无敌之势镇压乾坤,仙人复苏势不可挡,道宗各派自然锦上添。 反之,各怀鬼胎,又如自己与赤羽子为命而争。 天地间有的是延寿之法,沉眠,假死,返老还童等等,但延寿并非不死,久而久之寿元奇缺之大能占多数。 而后是君衍最关注的妖族,妖族并非是三教请进来的,他们也丢不起这个脸面。但妖族进来后,他们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妖族与擎苍仙人之恩怨可谓血海深仇,昔日人族式微妖类进犯人族地界吞食数万万人,以至八万里地界渺无人烟,尽是空城废墟。 人族势如累卵,后有擎苍仙人成道,先统三教,后伐万族。 历战八百余年,仙人力竭而亡,灭妖族十万万之数,陨灭洞天十二座,杀妖圣十五位,屠妖仙三尊。 而今人族地界百万余里,百万万人族繁衍生息。三清道宗却不复昔日,内外受敌,三教九流合围。 数千年修生养息下来,建木妖海稍微恢复了元气,年轻一代也恰好成长起来。 人族百年一代,妖族千年一代,此番是为了祖辈父母血亲报仇而来。 【妖族天骄共有四族入局,狻刃,青藤,金翅大鹏,羽蛇】 【狻刃,血脉传承至太古先天魔神狻猊,善火行一道。】 【青藤属木,皮坚如地脉,不宜强攻。】 【金翅大鹏,善速狡诈】 【羽蛇,善剑善攻】 (本章完) 第143章 人妖之血仇 南水,江家村。 有三户人家挂起了白布,江家子弟随南春军出征命丧沙场,江举才持千金奉还尸骨,各家之间参军之意高涨。 古代千金一般指的是黄铜,但一千斤已经不少,三条人命足多了。 而且近日南春军连破四城,几乎吞并了三分之一的南水,并且队伍在急剧膨胀。短短几日时间,从不到十万人一下子号称三十万大军。 传到顾温耳中,他不觉得这个数字有太多水份,因为乱世有一口饭吃有的是人造反。 若是盛世无饥苦,就是秦皇汉武来了也造不了半点反,反之就是头猪举兵也有人跟。 江富贵大喜过望,一改往日态度,与顾温连连夸赞江举才。 “温爷,我观那逆子好似有那么几分才干,或许真可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您看那一万两银子,能不能拿出一些.” 富贵终归是普通人,见利而忘险,如今我四面楚歌也无心护他。 顾温心起一丝念头,反问道:“那一万两我说过给你了,你又来问我作甚?” 江富贵微微拱手道:“嘿嘿这端碗吃饭,也不能丢碗忘父,这一切都是温爷给的,我自然要过问温爷。” “你个老滑头。” 顾温无奈一笑,刚起的念头又沉了下去,道:“你要支持他是为了什么?为了争天下?为了功名利禄?” “为家族兴旺,光宗耀祖。世代乌沙帽,田亩过万。” 江富贵坦言,他知晓骗不过顾温,也不敢耍这种小聪明。 “我听闻幽云郡有先例,有义军造反受降领郡守一职,如今已有三代人为官。只是比起犬子之功,小的更想知晓温爷看法,您觉得此法可行吗?” “既然有先例自然可行,但九死一生。你若信我,将来有难拖家带口跑。” 顾温抬眉打量故人,虽穿着绸缎,但还不算陌生。 “在这乱世活下去,我封你田亩千千万,头戴冠冕,坐上汴京那个鸟位。” “您才是真命天子,而不是泥潭里的鳅儿。就算真能坐,也应该是爷您坐上去,小的当个户部尚书即可。” 江富贵以为是玩笑,但也顺着说下去。 “或者等我老了,割了给您进宫里当大内总管。” 此言给顾温逗乐,笑骂道:“你個老不要脸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拍马屁还能把自己阉了不成?” “等温爷您哪天当皇上了,我立马手起刀落剁了。”江富贵没脸没皮的说道:“今晚我吃点药找妻妾生一个,生多一点就不怕绝后了。至于命根子,俺爹也是找的风月女子生我的,不是什么金枝玉体。” “滚滚滚,尽说这些胡话,还是回去看好你那个宝贝儿子吧。” 送走江富贵,顾温舒缓的面容一瞬间沉下来,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此时赤羽子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出来,他们该走了,此时各方合围。 虽然位置还没暴露,但一直呆着一处肯定被暴露。顾温不想江家村有麻烦,也不想凭空多了软肋,所以必须要走。 尽快的去拿完御剑门秘境资源,让赤羽子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一旦她练成不灭道体,那就是成仙之姿寻常天尊之流无法奈何,再修行到八重道基便可与半仙角力。 而顾温也需要这些资源去提升金丹,或许六转道基就直接入五重圆满,再进六重道基。 赤羽子问道:“待会儿天女醒了就该走了,伱不跟这个小老头道别吗?” 顾温摇头道:“不用,告别无用,就算没有我他也能活下去,如果不被儿子拖累的话。” 江富贵精明得很,早就开始往附近的深山老林里运粮筑屋、开辟农田。一旦发生兵乱,直接进去躲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江举才,但家事难管,顾温也不想多管。 忽然一缕神念飞来落到顾温面前静悬,确认是君衍的气息,他将其接纳入元神之中。 道门围堵火云洞口,妖族入侵,人妖恩怨,擎苍之死。 几乎是一瞬间蹭起了顾温火气,眸光之中尽是寒光,他只知各派不合,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龌龊。 这已经无关利益,而是血仇。 他不是土著,但既然是人就应该站在人的角度考虑,否则与人畜何异?何况他不仅是人,还是三清道宗真传,受恩于郁华习得道宗之法。 “怎么了?”赤羽子面露疑惑,顾温很少表露出怒意。 随后顾温将君衍传回来的情报转交给她,看完后她的暴脾气直接破口大骂道: “这些忘恩负义的老东西,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与人畜何异?” 赤羽子年岁不超过百岁,她自然不清楚几千年前的事情。 可如果里边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赤羽子觉得养育自己御剑门也不是个东西。 以她朴素的观念,人妖不两立,妖先吃人,人再杀妖,此乃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今妖类再次过界,宗门不仅没有一致对外,反而来围困昔日救人族于水火的仙人道统,此乃忘恩负义。 该杀,该杀,该杀! 顾温拿去给敖汤确认,化作老驴的他只是撇了一眼,身为那段岁月的经历者,它却表现得很平静。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们年轻人不知道。” 三清道宗统御人族,三教九流全部被压得抬不起头来。那段岁月对于各大宗门来说并不算光彩,更不会去告知门人子弟。 三清道宗更不会去宣传自己统治过各大宗门。 赤羽子问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自然。”敖汤微微点头,眸光充满缅怀道:“那是一个唯道独尊,三清至上,人族兴旺的时代。可惜擎苍太刚烈了,一定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否则也不至于陨落,更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现在谈这些没有意义,我们需要的是找到不死药。擎苍复生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反之万事休矣。” 顾温收敛心绪,他微微点头道:“如今讲道义确实无用。” “不,妖族的畜生不是来了吗?”赤羽子握拳身上烈火滚滚,杀气腾腾说道:“他们还有脸来报仇,我定然打得他们魂飞魄散!”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舍已经人去楼空。 敖汤变化成一尊白毛巨牛,行走无痕无影,郁华缩卷躺上边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晃动。 顾温与赤羽子走在最前方,飞跃山川江河湖泊,搜寻着秘境位置。 大宗门秘境都是经过半仙之流打磨,位置是不断变化和隐蔽的,只能依靠一缕特殊气机索寻大概位置。 据说原本都是打算作为成仙道场准备的,就如天泉山一样,先是仙剑成道之地才是门人机缘之地。每年门人子弟从中所能摄取到的东西,只是九牛一毛的尖尖。 像顾温他们一次性劫掠数千把灵剑属于特殊情况。 但由于一些不可抵抗力而改造成了机缘秘境,大抵分为半仙成道未果中道崩殂和地方选错了。 后者情况最为复杂,由于成仙法之不同,例如御剑门起初是打算占据整个南水,以多个秘境为基石,汇聚土之极为成道之地。 然而土之极并未形成,根据赤羽子的说法就是‘土者,广大也’。 理论上土之极就是整个南水,想要汇聚成一境道场难如登天。而其他五行极致也是如此,木之极临川千里山川,水之极汴京水脉,火之极火云洞天地窟千里,土之极南水千里大地。 唯独金之极天泉山自成一山,这也是剑仙之能。 “烦死了,烦死了,到底在哪里啊。” 赤羽子挠头四处张望山川,满脸的烦躁,背部时不时冒出火光烧穿法衣。 昂日真火是她急躁的根源,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很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别急,慢慢找。” 顾温只能安抚,否则她的昂日真火也会牵动自己手臂上的真火。 赤羽子知晓轻重,逐渐平息下来,每时每刻被心火灼烧,但依旧孜孜不倦去用神念探查秘境。 “找到了。” 御剑门第二处秘境,身处一处山坳之中。 顾温一行人落到洞口前,赤羽子在门口忽然停下,鼻尖微动,闻到一丝丝烟火气。 “有人先进去了。” (本章完) 第144章剑斩妖族天骄 顾温与赤羽子对视一眼,无不露出杀意。 如今在南水遇到其他人是敌非友,而君衍传回的情报可知,有四个妖族天骄越界而来,专程来找他们报祖辈血仇的。 正好他们也憋了一口气,任谁被围追堵截也有火气。 如今他们没有去找它们,这些畜生反而先一步抢他们的机缘。 顾温以神念沟通说道:“人妖不两立,不需要跟这些畜生讲什么仁义道德。悄悄的进去找机会闷棍打死,能偷袭绝不正面打。” 虽然赤羽子战力无双,顾温自己也能越两阶,甚至是三阶杀敌,但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太多了。 “明白。” 平日很光明磊落的赤羽子此刻答应得极其干脆,可以说极其认同。 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对于妖类不需要讲究任何心慈手软。 虽然如今各大宗门默许妖族过界,但平日里对于门内弟子的教育基本都是‘人妖不两立’。套用如今大乾或前世,就是国与国之间,华夷之分。 和谐友善还尚且未知,但双方屠戮征伐延续已经不知多少个岁月。 顺带一提神兽不算妖,虽然有许多妖族宣称传承于某某神兽血脉,但实际上先天神兽是不能生育的。 所谓的传承血脉与魔道神血派差不多,都是对自我进行改造,对于先天魔神的一种模仿,就如玄门正统练气悟道是对天地的学习一般。 故此敖汤对于人妖之争是站在三清道宗这边的,而顾温怀中玉佩出生后也必然是站在人族一侧。 这也是为什么神兽极其受到各大宗门欢迎,一头寿命绵长,忠心耿耿的先天神兽足以镇压气运。 秘境并不大,入口高不过一丈,入口镶嵌在山体之中,被杂草与藤蔓遮掩。 赤羽子拨开藤蔓走在前头,顾温紧随其后,拉着半睡半醒的郁华往里走,敖汤则变成了一只隼站在顾温肩膀上。 “我御剑门秘境占据地之极,而五行之极都是孕育宝物,天泉山是剑池,南水是地核晶。此为炼体之宝药,也是为什么别人金丹只有六转,而御剑门有九转的原因。” 赤羽子以神念为顾温讲解道,后者听闻双眼发光。 五行之极孕育的宝贝,剑池已经蕴含数不胜数的帝浆,这地核晶的天髓还会少吗? 顾温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话说为什么御剑门不叫金丹门?” 既然是掌握了三十六成仙法之一,作为门派最高法门,那位半仙又是最强者,不应该以她为名吗? 敖汤回答道:“因为开山师祖并非不可超越,三清也是不是擎苍创立的。总有一些天纵奇才,站在先人肩膀上能走得更远。” “收敛气息。” 赤羽子忽然提醒,紧接着前方微微一亮,众人通过了狭长的通道。 洞天比之前的要小许多,入眼是类似地下溶洞的环境,头顶悬挂着密密麻麻的钟乳石。 中央是一个三层高台,顾温猜测地核晶就在上边。 远处几道人影背对着他们,定眼一看,眸光法力凝聚拉近视线,可见并非人。 而是一个個直立行走,人身兽头的妖怪,一股子难掩的腥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顾温是第一次见到妖怪,与自己想象中没有太多差别,唯一意外的是既不是人形,也不是兽形,而是介于两者之间。 类似西游记里的妖怪兽面人身。 一共三只妖怪,都是狼头人身,并且都背着一把大刀。 妖怪还耍上兵器了?当真是西游记诚不欺我。 顾温饶有兴致的看着,颇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样子。 但其实也能理解,成仙地压制一切实力,肉体的力量也会弱化百倍,妖类最引以为傲的肉体是比不上精铁的。 它们正用爪子挖掘各种灵药装入筐里,而它们附近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绝大部分灵药都被挖得差不多了。 但这些妖怪很弱,只有三重道基。 “他们并非妖族天骄,都是被点化的本土妖类。” 赤羽子点明他们的身份。 顾温了然抽到斩霞剑,静步靠近,十步神念一探,忽感一缕希望波动,一道类似起到警惕作用法术。 在五灵元神的作用下,一缕缕灵气丝线在虚空之中弥漫,一路衍伸到其中一个狼妖腰间一颗怪石上。怪石经过雕刻,器物粗糙,却内蕴灵性。 妖类也并非完全的无智,它们同样拥有类似炼器的技术。 就如猿猴会丢石头一样,利用工具的灵长类的天赋,而妖怪具备比灵长类一样的智商,没道理不会运用工具。 可惜他们在玉清道基凝聚的五灵元神面前过于低劣,顾温走过警戒灵法惊不起任何波澜。 “赶紧的,大王让我们快些把东西搬完,然后前往下个地方。” “好不容易进一次人族地界,什么时候能放开肚子吞食血食。” “平日祭祀你还没吃够吗?” “平日那些祭祀上供一年到头也就几个人,多了还会造反失了香火。” “人好便好在三魂七魄壮大,坏也坏在三魂七魄齐全。你要是寻熊虎象此类气血是足,可一年生一头不一定能活,吃得多拉得多生得少。” 一道道嘶哑的嗓音传来,天地间有许许多多语言口音,但凡涉及修行语言都是共同的。 因为修士的语音是大道演化,用词读音皆为大道。 大乾的官话就是道君皇帝带来的,所以沟通是不存在障碍的。 顾温心中好奇再度减弱一分,凡有灵智者大同小异,只是被吃的生物变成了人。 要说有多恐怖不见得,它们讨论的内容换成人类就是养哪种动物更实惠一点。而凡人看重的是出肉率,妖类看重的是三魂七魄。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但往往如此比血海深仇更激烈,因为杀死对方成了理所当然。 顾温收敛心绪,随后挥剑向前,此时双方距离不过十步,并且三只妖怪还是背对着他。 铮! 剑鸣灌入三妖耳中,它们反应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回过头来,龇牙咧嘴面露凶光。 轰隆! 紧接着第二道声响又从后方传来,它们原本面对的方向出现了一道长达数百米,从底部一路延伸到洞天穹顶的剑痕。 三只狼妖并未理会,它们不约而同想要一步向前扑去,视线忽然极速下坠。 随后它们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血液如泉涌喷发,而它们也看到了凶手。 五四道基,偷袭它们三重道基的小妖?! 又是一息间连带神魂一分为二。 三只狼妖当场毙命,眼神之中只有呆滞与难以置信。 顾温俯身收敛起他们挖掘草药,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个十斤,并且都是草药而非果实。 二者品种不同,草药的重量轻一点,十斤所能获得的天髓会比灵果多。 将一株草药放入口中咀嚼,一共获得五分之一单位的天髓。许多灵药都是成片长的,天髓数量相差无几,炼制成丹药大概能有个三十载天髓 随后敖汤走吞入腹中,它知晓顾温很需要丹药,道:“你之前给的灵药加上这些,应该能炼个六十枚。” 一枚丹药大约两载天髓,六十枚就是一百二十载天髓左右。 顾温估摸着,这一趟秘境也不算差,但好像还是有点少了。 只能期望地核晶能多一些天髓或者帝浆了,否则他很难说能快速凝聚九转金丹。如果有必要的话,顾温甚至考虑先六转算了。 命比境界重要,没有现在哪来的未来。 另一边赤羽子登上最中央的高台,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台面。 她面色阴沉的走下来,道:“地核晶被拿走了。”“它们身上也没有,听谈话应该只是留下来收拾残局的。” 顾温已经将死去的三只狼妖搜得一干二净,并没有发现其他宝贝。 机缘被截胡也让他有些烦躁,但赤羽子显然比他更烦躁,一拳打在墙壁上轰隆一声密密麻麻的裂缝扩散。 顾温安抚道:“只是一颗地核晶而已。” 赤羽子幽幽说道:“一颗地核晶外壳就足够你突破五转金丹了,并且给六转打下基础。而核心能帮我淬炼不灭道体,特别是如今的情况下,我们急需这种级别的天材地宝增强实力。” “.” 顾温无言,有些郁闷但并未恼火,因为东西都不见了急切也无用。 他必须沉住气,继续宽慰道:“只要它们还在南水,我们总会抢回来的。” “你说得轻巧,此物能救我性命缺一不可,等我们找到那畜生早就炼化了!” 赤羽子双目一瞪冲着顾温发起火来,可又在一瞬间克制住,转头去面壁蹲坐。 顾温依旧沉着气,他知晓赤羽子急躁是因昂日真火,更是因为她极度恐惧自己的姐姐。 嘴上叫唤得越厉害,越映照内心的恐惧,终归是一个小丫头。 不过争吵没有意义,为今之计是利益最大化。 他俯身继续拾取地上灵药,捡完后又以神念探查,去刨那些妖怪挖出来的土坑,从中挖出一根根断裂的根须。 能多一丝天髓就是一丝生机。 没一会儿赤羽子又凑过来,帮忙挖土,低声道:“抱歉。” “无事。” 顾温摇头,见赤羽子平复下来,问道:“那些妖怪是如何发现御剑门秘境的?” 按理来说只有赤羽子才能找到并打开,可这些妖类竟然比他们先一步截胡了。 “恐怕是我姐姐,她透露给那些妖类的。”赤羽子眸光冷然道:“她为求目的一直不择手段,如今有天女在不敢真身下场,想要借力打力。” 顾温看了一眼远处站在都能睡着的郁华,道: “有些招不得不接,但我们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忽然一缕细微的动静从洞口传来,一道气息一闪而过,只在秘境停留了半秒又退了出去。 但只是一瞬间也逃不过顾温元神的感知,五灵元神之妙就在于能在成仙地毫无压力的延伸神念。 顾温站起身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当真是时来运转。” 坏消息,他们的位置暴露了。 好消息,他们很强。 —— 山川之中,一道黑影在山林之中起起伏伏。 狼首人身,一跃有百米之距,它正是刚刚进入秘境的妖类。专程回来催促留下来收拾残局的人,力求雁过拔毛,不给人族留下任何灵药。 若不是秘境过于坚固,它们甚至打算连秘境都毁了。 而它一进入秘境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让本就生性警惕的它立马退了出去,并转头逃跑。 它并没有发现顾温等人,心底也有猜测可能是因为一些原因起了冲突打了起来,从而有了血腥味。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妨碍它回去找救兵,真打起来了也不是它能阻止的。 刷刷刷! 快速掠过树冠,眼前视线变得开阔。 远方山坡之上一个俊朗的红发青年负手而立,身后站在一个黄衣老奴,他们与常人无异,但唯独瞳孔是竖瞳。 竖瞳之中带着不属于人的凶光,冰冷而充满戾气。 见狼妖跑来,红发青年低语一声:“蠢货。” 随后切断了与远方的联系,他怕其他人来抢人头。 “报!大王,秘境那边” 狼妖快步来到二人十步之外,单膝跪下,还未等它开口回报情况,无与伦比的推背感将它碾入泥土里,血肉与泥土不分彼此。 轰隆! 一道金光直射而来,数十颗大树为之折断,大地微微颤抖,地面凹陷。 尘埃似海浪一般扑向红发青年与黄衣老奴,一抹熠熠生辉的金光洞穿尘埃。只见一个金人踩在狼妖尸骸之上,而金人背着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 赤羽子抬手握拳,拳风荡开周围尘土,嗓音冰冷道:“一只小狗和黄皮子,交出姑奶奶的东西,姑奶奶给你们一个痛快。” “当真狂妄自大。” 红发青年微微昂首,用藐视的眼神看着两人,目光很快聚集到顾温身上,道:“你便是红尘?本王还以为是何方神圣练成了所谓的天地第一剑,没想到才这点水平,只有五四道基。” 他失望的摇头,也逐渐展露道基数量。 七五道基,神兽狻猊血脉,气息上竟然与赤羽子隐隐间不相上下。 这些妖族千年一代还是有些优势的,只是实际打起来就不知道如何。 “本王狻刃.” 狻刃朗声,姿态超然高贵,并无然后野蛮,与那些狼妖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好似还要自报家门,好好告知顾温与赤羽子自己高贵的出身。 很像赵丰,很像汴京龙桥的勋贵。 顾温收敛心绪,一手揽住赤羽子脖子,在耳边低声道:“你只管抓住他,我只管砍他脑袋。” 现在他缺是不是攻伐手段,而是其他一切手段都匹配不上攻伐了。 可斗法是看整体的,单纯的力气大没有用,打不中人一切都是虚妄。 话音刚落,赤羽子化作一道金光瞬息而至,狻刃并非没有任何防备,在他面前早就形成数十道防护手段。 只是金光咒横冲直撞之下,几乎形同虚设。 赤羽子伸手一把抓住狻刃,后者身上冒出真火防御,寻常人触及成灰,但金光咒丝毫不受影响。 狻刃面露懵逼,心中不免泛起疑惑:她如此抓住我要干什么? 可没人是这么斗法的。 铮! 仙剑出窍,顾温挥剑劈向狻刃脑袋,还未触及便看到虚空之中,方寸之间层层叠叠的七彩霞光化作防护抵御。 类似琉命珠的宝贝,对方身上妖族天骄同样少不了。 这一剑下去他会死,所以宝物自动护命。 可有意义吗? 仙剑残相,仙剑剑鞘,养剑术,再加上顾温四转金丹一半的法力。 被赤羽子这么抓住任由他砍,便是天尊来了,顾温也敢说给他脑袋砍下来。 仙剑微微停顿,随后快速掠过,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此时,黄衣老奴反应过来,催发出一道强横至极的攻击轰击而来。 赤羽子放开无头尸体,转身以身体帮顾温挡住攻击,仍由法术落到自己身上,甚至还有余力蔓延金光包裹顾温。 完全失去生机的狻刃化作一头异兽,形似狮子,头大如牛车,无头的尸体身长数十米。 (本章完) 第145章 五转金丹! 死了。 顾温如此确定着,手里的仙剑残相缓缓消失,一股剧烈的虚弱涌现。 他的法力还有许多,但一次性消耗太大会损伤经脉。仙剑残相,仙剑剑鞘,剑道真解任何一样单个用出来都没事,但三位一体就会出经脉造成极大的负担。 同时威力也是巨大的,狻刃是七五道基,加上神兽血脉本身并不差。只是从气息来看的话,应该与赤羽子差不多。 但顾温一剑下去他毫无抵抗能力,直接就越了三重道基。 其中有赤羽子短暂控制住的原因,但恐怕也就仙剑能够有如此威力,也只有仙剑能够做到劈中即死。 仙剑无物不斩,斩中即为磨损。 凭借仙剑残相我已经有越三阶杀敌之力,比我想象中要强悍不少,不知真正的仙剑得是何等风采? 顾温不由得心生向往,他在想真正的仙剑会不会是完全的真实伤害,无视一切防护,劈中不管什么境界都要受伤。 仙剑残相都如此了,没道理仙剑本身不行。 赤羽子微微歪了歪脑袋,目光有点愣然。 竟如此简单? “少主!!!” 黄衣老奴发指眦裂,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他并非毫无反应,狻刃也不是大意轻敌,否则也不会在身边布下防护。表面功夫大家都会装,实际斗法起来无不全力以赴。 成仙地无弱者,特别面对的还是人族三榜前三的天骄。 可哪怕如此还是被一剑枭首,如此就是在天外的妖族老祖也没反应过来。 “你们该死啊!该死啊!如此让老夫如何交代!” 黄衣老奴怒视二人,气势节节攀升,可在下一瞬间金光冲撞而来,此时顾温已经下来。 赤羽子完全放开手脚裹挟万钧之力一拳轰飞黄衣老奴,再抓住其身体在地上犁行,伴随一声声巨响无数树木倒下,整个山林都在颤抖。 一拳又一拳轰击之下,黄衣老奴显现黄鼬妖身也毫无反抗能力。 任你万般法术也无法撼动金光半分。 顾温远观既能领略到神通之盛,也能知晓仙剑之威。 强如赤羽子也无法一招克敌制胜,而强如黄衣老奴也无法撼动九转金丹的神通。 仙,成仙法,神通,一步一天地,半分差万里。 嗡! 虚空震动,有大能力量跨界而来,顾温抬头还未看到引发动静的大能,只见一道素白身影缓缓落下。 顾温问道:“解决了?” 郁华淡淡道:“这只是开始,但你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比拼的永远不是某一境界,而是至上而下的整体。半仙惜命,天尊之流牵制道宗,天骄比不上你半分。” 轰隆! 此时,赤羽子与黄鼬妖的胜负已分。 金人一拳洞穿心脏,整个妖身被捶入山体之中,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传荡千里之地。 霎那间,山林万鸟飞起,一道道神念从四面八方投来。 顾温举剑,剑道真解之意荡向八方,无形之剑斩向各方神念,触及伤残,见者退避。 无一人逞凶冒进,刚刚激起了浪再度平复。 “最后被这老东西坑了一把,恐怕半个南水的修士都听到了。” 赤羽子扛着巨大的妖躯回来随手丢到地上,另一只手握住一枚黄色妖丹递给顾温。 “此物大补,妖类由于修行法门不同,它们会将各种灵药吞服入体内,慢慢炼化入血肉之中。故此不同于人族一身修为在法力,他们更多在妖丹与血肉,残留着许多灵药。” 如今顾温修行九转金丹,急需大量的法力与灵药。从他平日里一种搜罗各种灵药,连杂草似的小药都不放过可见有多匮乏。 所以赤羽子才小心翼翼没打碎妖丹,否则她十招之内便能决出胜负,不然都对不起初见效果的不灭道体。 血肉与妖丹? 顾温接过妖丹打量,质地坚固光滑如珠宝,其中内敛磅礴的‘法力’。 仔细打量又与法力不同,夹杂着一些类似药力的东西。 “能直接吃吗?” 赤羽子点头道:“可以,但会有点头疼。” “一点?” 顾温投去怀疑的目光,对于这個酒蒙子的一点点可能是亿点点。 转头看向郁华,她摇头道:“先给护法练成丹药吧,妖丹虽补,但终究是内蕴妖力。寻常人也不敢拿其他修士的金丹吸纳法力,何况是妖的。” 所以修士的金丹也有效果? 顾温摸着下巴面露思索。 没办法,现在道爷快穷疯了,这九转金丹消耗太大了。 但赤羽子所用的金光咒又让顾温很眼馋,这东西是真正意义上是万法不侵。任何法术打在上边都变成一种纯粹法力互相抵消,可谁能跟九转金丹比法力? 每多一转就多一重法力,九转就是别人的九倍之多。 并且据赤羽子所说,一旦达到九转金丹其法力存量会再乘九倍,并非加,而是直接乘。九九八十一,也就是圆满后能达到普通金丹的八十一倍。 如此也是为什么天骄都追求圆满,因为你不圆满只会被拉开难以逾越的差距。八十一倍的法力存量可不是一件宝贝,一门神功,一份毅力等等能够弥补的。 法力便是修士的根本,是斗法的底气。 道爷真的好想要九转金丹! 赤羽子看出顾温眼中思索,但并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人族修士的金丹,以为是对这两头妖身感兴趣。 她道:“你如果很缺成仙地的药力可以尝试吃了它们,不过可能有点难吃。” “这么大,拉出来怕都要很多时间。” 顾温面露忧虑,涨肚是困扰他的问题。 每次灵药吃多了都会消化不良,用郁华的话来说就是灵药摄入过多,导致周天经脉缭乱,进而出现灵气涨肚。 实际上并非消化不完,而是产生的灵气没办法吸收。并且在成仙地吃五谷会拉,那么吃妖兽肉按理来说也会拉。 郁华摇头解释道:“妖兽肉与五谷不同,特别是这两头妖怪非凡品,它们的肉实际上可以视为一种灵药,你只会出现灵气涨肚。” “可能会很难吃。”赤羽子再次强调道,她对于味道显然很在意。 “试试吧。” 一炷香后,等敖汤慢悠悠赶来,看到赤羽子已经用灵剑夹起烤架,以昂日真火灼烧两具巨大的妖躯。 看模样怎么有点像昂日洞天主那个老家伙的外甥? 顾温拿起比自己还大的烤后腿,上边没有任何的调料,只是一股淡淡的肉香。 一口咬下去,韧如牛皮,肉质紧实得跟木头一样。但他也并非普通人,修行九转金丹后牙口也越来越好。 味道有点腥,不好吃,跟拿了一块树皮沾着鱼塘烂泥拌着吃一样,饶是他平日口嚼草药也差点没受住。 顾温强行咽下去,吐槽道:“这什么玩意儿。” 烧烤赤师傅道:“你看,我就说这玩意儿很难吃,这些披毛鳞甲之辈连吃都不如人好吃。” “伱吃过人?” “没有,但我杀过吃人的邪魔,他与我说的。” 忽然,命格微微震动,天髓增加。 【天髓五十四载】 嘶.仙品! 顾温忽然神色一变,开头大口大口啃咬妖兽肉,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渐渐地他开始掌握诀窍,摒弃了咀嚼直接吞咽,又用斩霞剑切割一块块能吞咽的大小。 两具妖躯很大,但面对顾温的狼吞虎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天髓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六十五.七十】 两具妖躯啃完,天髓最终停留在了一百二十载,平均一具妖躯三十载。 法力充盈,可以突破。 【五转金丹,所需八十载天髓】 顾温心念一动,盘坐闭目入定。 其他三人见状心神一凛,敖汤瞪大驴眼,道:“我的三清道祖,这二祖宗真是谪仙下凡了。” 三天两头突破,道基进展如喝水。 赤羽子神情有些绷不住,她当初也没突破这么快啊?! 忽然,一只柔夷轻轻抚在赤羽子头顶,她抬头只见自己最推崇的天女不知为何摸自己脑袋。 “天女?” 赤羽子有些不知所措与疑惑。 郁华神情认真安慰道:“不必自卑。” “.” 一夜无话,三人守着顾温。 八十载天髓与磅礴的法力汇聚,气海金丹再添一抹光晕,好似星环一般熠熠生辉。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朝着朝阳打了个饱嗝,他的气息比昨日壮大了几分。 五转金丹,成! 【天髓四十载】 —— 千里外,一处南水边疆重镇,数万人城镇空无一人。 地上也无尸骨,更无血迹。 一只展翼百米的大鹏鸟从高空掠过,而下方城镇中央一团高几十米的青团开始缓缓舒展,那是一条长千米的巨蟒。 青蟒抬起头来露出盘踞中央密密麻麻的人类头骨。 一道神念从天上传来。 “狻刃死了,被吃得一干二净。” (本章完) 第146章擎苍再现 青蟒瞳孔之中透露出一丝丝异色。 狻刃并非他们之中的最强者,青蟒有把握战胜这个娇生惯养的小狗仔,但对方也弱不到哪去。 并且他是昂日洞天主的外甥,又是狻猊一族当代天骄,上有一位堪比半仙的洞天主护持,下有各自手段护命。想要杀死难如登天,可如今怎么一进人族地界没多久就死了? 难道是哪位道门天女杀的? “谁杀的?” “我不知,那时我正与狻刃神念交流,他利用秘法找到了地之极的秘境并将其挖掘,然后就突然断了联系。当我腾空而起查看情况的时候,只看到晴空一只巨手将昂日妖圣打了回去。” 金翅大鹏一族天骄金玉枝盘旋千丈高空,目视南水各方,远在千里之外的虫卵她都能纳入眼中。 只以目视纳乾坤,这便是金翅大鹏一族的神通之一。 视线是一种最直接,也是最容易被察觉的探查手段。 可一旦超出一定距离,目视反而最不易被察觉,因为许多人已经习惯警惕神念。 “再去看狻刃的时候,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还有御剑门那位天骄与狻刃护法斗法,最终人族天骄胜出,此女身上金光恐怕是传说中的金光咒。” “金光咒?” 青蟒露出几分警惕。 “我听闻此法万法不侵,凡神通法术轰击必然陷入此消彼长之境,而难以一点破面,她的实力如何?” 神通顾名思义,通天彻地之能。 金光咒又属于是天地神通之中最上乘之一,它不得不重视起来。 “六六道基,可不知为何实际展露的气息要强上许多。那黄皮子老奴是八四道基的妖王,在她手里竟然毫无抵抗之力,连妖丹都使不出力,或许有十三重之力。” 金玉枝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她只是远远一观,无需探寻气息就能判断出赤羽子的大概实力。 “妖丹未出就死了?” 青蟒心神一凛,略显凝重道:“恐怕有十四重之力,甚至比寻常十四重更棘手。” 斗法一事最怕的就是走极境者,寻常人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难听点就是走不到圆满只能靠数量来凑。 阵法,符箓,丹药,法器等等。 庸才斗法往往是手段繁多,真正的强者都是一招鲜吃遍天。 “为何御剑门天骄会掺和此事?他们与三清道宗关系很好?” 随即他十分困惑。 如果说三清道宗愿意拿出不死药,那么他们可以直接找一尊半仙级别的强者来,比如大乾的道君皇帝。 本身法力高强,又身负气运龙脉,在成仙地比寻常半仙都要强。 金玉枝摇头道:“我不知,只是有人族修士告知我,道宗一行人都非等闲之辈。剑道真解,魔门传人,九转金丹,以及三清神兽,每一个都身怀绝技。” “只凭我们几个,真能挡得住他们吗?狻刃之死莫不是天女出手,换我们来也抵不过一巴掌。” 金翅大鹏心存顾虑,隐隐间有点想脱身。 因为它们一族的洞天并没有被擎苍仙人打下来,也没有什么完全绕不开的血海深仇,她的父母亲族都还在。 如今来此不过为利,提供情报,拿取好处。 但当她一入局,忽然发现事情有些脱离自己应该涉足的范畴。明面上都是同代天骄,大家道基差距并不大,可暗地里各路半仙已经不止一次出手。 “吾等不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太过危险。但我们会是墙倒众人推之一,若是此时不出力,将来便是建木倾倒。” 青蟒如牛头大小的瞳孔满是怨恨,好似冲天火光在其中燃烧。 它乃是巴蛇王族嫡子,数千年前他还在卵壳之中时,三清道宗所率人族仙门飞舟亲临巴蛇洞天,竟硬生生将整个洞天亿万妖类活祭。 数千蛇种支脉,亿万同族,父母亲族都化为一滩血水,染满了整個天穹。 那时他的神念尚且弱小,只知族老拼死才堪堪将他送出去。 随后擎苍仙人以巴蛇洞天为石子,弹落相繇、鸣蛇、旋龟洞天。昔日故土亿万同胞,化作人族仙人手中玩物,如弹石破泡一般击落更多妖族洞天。 此仇,不共戴天。 青蟒微微裂开兽口,数千颗牙齿密密麻麻,其中缝隙夹杂残肢断臂人骨碎屑。 “若能让她出手一次,便是一死又如何?” 疯了。 金玉叶闪过一丝忌惮,随后展翅飞离,将游离在整个南水边疆的各大妖族天骄汇聚。 一声响亮的鹰唳,一道道形态各异的妖类从四面八方汇聚。 或爬行,或行走,或飞行。 所过之处人命如枯草遇火,一个个村落,一座座城镇化为篝火。 更多人逃向北方,妖祸一词盛行,一时间人心惶惶。 走投无路者干脆投入南春军,乱军好似燎原之火攻城略地,半日一镇,一日一城。 临川禁军越过狭隘的山谷,军旗猎猎,玄甲冰冷,步伐整齐。 —— 南水东南方。 顾温一行人正在寻找下一处秘境,由于是御剑门为赤羽子准备的秘境,与其说是去寻宝更像是去果园子采药。 “这便是地核晶?” 顾温拿着淡黄色的晶体,小半个拳头大小,入手极其沉重,估摸着有一百斤左右。 神念往里一探,可见一团金光灿灿的光晕。 这是从狻刃腹部挖出来的,他显然也知道好东西要马上吃下去,只是来不及消化。 “要怎么服用?” “直接吃,就如那颗祖灵神树的果实一样,往往最顶尖的天材地宝都不需要炼制。” 赤羽子一边回答,一边拿过地核晶放入嘴里咬下外壳吐到手上,很快露出了里边橙黄色的核心。 一缕缕特殊的气机弥漫,厚土之气形成的重压让人身体微微一沉,以他们为中心地面开始出现细微凹陷。 无形之中好似身处海渊,无边无际的重压倾倒而来。 赤羽子一口吞下核心,厚土之气渐渐消失。 “给,你吃这个外壳。” 顾温接过四瓣地核晶外壳,用衣服擦了擦后也吞了下去。 【服用地核晶外壳,金丹凝练,六转金丹减去三十载天髓,所需七十载天髓】 【天髓四十载】 服用直接减少天髓所需, 顾温内视气海,此前斩杀狻刃耗费大约三分之一,而又通过其血肉补充突破五转金丹,现在五转金丹级别的法力存量还未充盈。 一般来说突破所需要是比整体存量溢出一部分的,大概是三分之一,所以需要服用丹药或灵药。 半日之后,顾温等人找到秘境入口。 此处秘境比上一处溶洞要大上不少,其中有一座供人休息的道观,外围还有阵法防护,位于中央同样有一处天坛盛放地核晶。 一点点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这些是被秘境聚集过来的地脉精华,通过御剑门建设的天坛凝聚地核晶。 赤羽子从天坛上下来,道:“地核晶还差三四天才能凝聚出来,我们先借助此地阵法修整一下吧。” 顾温点头,随后先寻了一个房间用法术简单打扫了一遍,将郁华安置好。 此时郁华眼皮子又开始打架,才刚刚睡醒没多久又困了。 顾温道:“你的状态很差,或许我们该跑了。” 他们并非无路可退,敖汤是可以带着他们走的。只是如今留在南水有利可图,天底下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修行九转金丹的地方了。 还有赤羽子的请求,顾温需要帮她拿到剩下的地核晶。 但如果这个代价是郁华状态不断变差,他会选择跑,寻找不死药才是关键。 “我很好。”郁华摇头,随后见顾温眼中带着愁色,嗓音一缓解释道:“我嗜睡是为了抵消擎苍祖师力量的负担,睡眠能够避免损伤与折寿。” 她将顾温拉到一旁坐下,手指凝聚法力在其掌心一笔一划不知在写什么。 “当初在天泉山有一尊仙人对你出手。” 顾温眸光一变,呼吸明显多了几分变化,随后又凭借极高的心性平复下来。 “谁?”“我不知,但你也无需太担心,因为这是你目前所无法解决的,而我会帮你挡下来。” “可如此只是陷入无止境的消耗,你既要护持我,又要应对天外,如今不能再与妖族对上。” 顾温已经动了逃跑的念头。 此前不动是因为情况不明,如今动是因为损失可能更大。 郁华握住顾温的手,微微用力似安慰一般,道:“逃是逃不掉的,妖族情况与各大仙门不一样。它们不是为了不死药,只为了杀死你我,此乃血仇。” 顾温已经不是初入修行懵懂无知的状态,摇头道:“但它们终究是妖,我们离开南水,这些妖族难不成还能继续深入不成?” 人妖不两立,南水处于边疆他们敢进来,但火云洞和临川都远离边疆。 各方势力也不是一条心,妖族天骄也要担心被关门打狗。 “我不需要完全听伱的。” “.” 顾温真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一巴掌,沉默片刻,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帮赤羽子练成不灭道体,往后她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但不值得你为之犯险。” “值得。” 郁华嗓音困乏,微微靠着顾温,道:“况且身为师祖后人,我们面对妖族不能跑。昔年妖祸,人族八万里山海动荡八百年,擎苍师祖年幼因妖丧父,年少因妖丧母,成年因妖丧城。” 一缕缕杀意透过掌心传来,并非针对顾温,反而让同为玉清道基的他看到了一幕幕零碎而包含杀意的景象。 雷声掣电,人间炼狱。 “后拜入玉清派支脉,修得玄门妙法,羽翼还未丰满又有妖王压境,玉清支脉抵死弟子出逃,最后剩师祖一人存活。而后师祖在节节败退的人族边疆与妖类厮杀,活跃于各处杀妖,但依旧无法改变颓势。” “直至师祖成道扭转乾坤,才有了今日人族繁荣。” 郁华看着顾温平平无奇的脸庞,通过玉清道基所传递的杀意竟无法影响他半分。 顾温依旧冷静,道:“但如今人族各方仙门都不再念当年血仇,我不能让你为之犯险,不可意气之争。” 所有人都可以热血上头,但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两人对视许久,谁也拧不过谁。 郁华叹气道:“不如让师祖来做决定如何?” 她现在是管不住顾温了。 “师祖能做决定?” 顾温敏锐察觉其中关键,他早就有过猜测,擎苍仙人并没有‘死透’,只是没想到还能沟通。 “具备玉清道基即可与师祖短暂沟通,具体缘由你无需弄清楚,但你必须听师祖的。” “我自然会听仙人的。” 话音刚落,天旋地转,恍然窥见一尊通天彻地巨人,山川峻岭不过其脚腕,云海穹顶不越其肩膀,眼如日月,吐气成风,吸气聚海。 类比仙人,我犹如蚂蚁。 顾温念头一起,面前身影猛然拔高千万倍,无止境的增长,望不到头。 我竟傲慢类比为蚂蚁。 忽然一切念头止住了,顾温已经看不出仙人,只剩下一片空白,一缕细微的念头传来。 并非对于妖类的仇恨,对于他的训斥,只是如清风般的安抚,抚平一切躁动与不安。 “逃跑并不可耻,你是对的。” 恍然间,顾温回过神来,入眼是郁华探寻与好奇的目光。 “如何?是不是被师祖训斥了?” 顾温愣然片刻,无奈点头道:“一切依你,我们可以继续留在南水帮赤羽子完成不灭道体,但不能一直往火坑里跳,该回避还是得回避。” “如此自然是听你的。” 轰隆! 洞天微微震动,有人在攻击阵法。 顾温从房间里走出来,赤羽子正要去找他,道:“有人在攻击洞天入口。” “多少人?” “两只小妖,分别是道基四重和道基五重,实力不算太差,但远达不到君衍所说那些妖族天骄水平。” “如此就敢来围攻我们?” —— 秘境洞天之外。 一男一女手持一件类似罗盘的宝物,站在洞口前不断丢出各种法术折树裂石。 他们并没有确定入口方位,只是堂而皇之的进行一种犁地式勘察。 顾温持剑从洞天之中走出来,一出门便与他们撞上。 一男一女顿时如临大敌,后退半步,又差距顾温道基实力顿在原地。 “等等,他只有道基五重。” 女妖实力同样是道基五重,并且圆满三重,这个圆满比例也算是一个小天骄。 对比何欢都不算太差。 顾温拔出斩霞剑,眸光冰冷,一步踏出剑光璀璨,一瞬而过头颅落地。 女妖貌美,头大如瓜,血依旧是红色的。 道基五重,连站在顾温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男妖呆住了,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打颤间身上毛发狂长,化形再也维持不住变为一张马面。 “饶命.” 顾温回以冰冷的目光,抬手两道剑光,一道削去双腿,一道斩去双手,凄厉的哀嚎响彻整个山林。 也不知会不会引来其他敌人? 他踩在马面上,冷冷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你们有多少妖?” 刷刷刷! 山林间传来掠袭声,马面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光彩,好似酝酿着某种法术。 而顾温的剑更快,一瞬斩灭神魂,脑袋从中间一分为二。 他之所以先打残对方就是因为马面手脚不干净,嘴上说饶命,实际法力运转就没停过。 顾温掏出妖丹后转身准备追入山林,刚刚迈开腿就看到双手鲜血的赤羽子走回来。 她手里提着一只硕大的田鼠,足足一个十岁小孩大小,被拎在手里瑟瑟发抖。 “大仙饶命,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鼠妖法力没有任何动弹,一看就是软骨头。 “你是何妖?” 顾温将斩霞剑插在鼠头右侧,田鼠肥硕的身躯一抖,连忙俯首回答道:“小的乃是塞外一个部落山神,被抓去侍奉天狐族圣子,又随之入大乾地界。” 天狐族圣子?既然他的奴仆都在附近,那么他也在附近? 顾温沉吟,杀心自起。 既然不打算离开,那么就应该肆意劫掠妖丹,争取早日九转金丹。 他从来都没有畏惧过妖类,只是担心对郁华消耗太大。所谓妖族天骄与人族比并没有太大差别,同境者没有资格站在自己面前,高一阶无圆满必死,高两阶无神通必死,高三阶非天骄同样要输。 田鼠见他没有说话,颤抖得更加厉害,无须逼问又继续说道: “上仙若是想寻圣子,小的可以指明位置,只求上仙饶命。小的只是一介奴仆,塞外的一个小山神,从未害人性命。” “他修为几何?” “道基.六重五重圆满。” 原来只是比自己高两重道基的蝼蚁! 顾温杀心已起。 (本章完) 第147章妖族圣子,妖皇之后 田鼠被带回洞天,作为只有二重道基的小妖,连赤羽子对它都生不出什么杀心。 而这小老鼠也很识趣,全程都没有运转体内法力。法力是一切攻击手段的根本,没有法力一切都是虚妄。 经过一番询问,顾温大致摸清楚一些情况。 其一,进入人族地界的并非只有四个妖族天骄,君衍传讯中的是与各方仙门有过实际接触的。妖族之所以能找到御剑门秘境位置,据说是人族仙门内部有人告知他们的。 其二,田鼠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妖族天骄,但它记忆里天狐一族圣子与至少八位其他妖族天骄见面。 其三,天狐一族圣子就在距离这里百里外的城镇上。 天狐族圣子名叫胡垣,乃是建木青丘洞天狐妖支脉之一,身边有一个妖王级别的护法。 妖王类比真君,而往上就是妖圣,也有因体制不同叫妖皇的。 妖王大概是合体期,最高不过大乘期。之前的黄皮子就是一个合体期妖王,在外面赤羽子得绕着他走,而在成仙地则截然相反。 根据顾温观察,普通与圆满两种合算,返虚期一般在七重,合体期在九重,大乘期在十二重道基。 因为道基八重者多,可道基九重者少之又少,至今为止顾温只亲眼见过郁华有九重道基。 如此下来八重道基为起点,圆满继续往上累积,十二重天之上需要五重道基圆满,也就是金丹圆满。 ‘我实际上是处于大部分大能所无法突破的阶段。’ 顾温忽悠明悟。 金丹这一阶段是一个分水岭,真君与天尊的差别。而能不能跨过去是一条,跨过去后金丹几转又是一条。 他的越阶就是如此累积起来的,别人真灵一個他五个,别人金丹三转圆满他九转。 此时,田鼠一股脑说完,瑟瑟发抖说道:“这便是小的知道的一切,还请上仙饶命。” “原来是一个支脉的小杂种,如此也敢称圣子?” 赤羽子听闻名字后极其不屑。 顾温问道:“其中有什么说法?” “人族以修为道统分主次,妖族以血脉分嫡庶,其中大多数可以从姓氏知晓。狐妖一族以涂山为皇,以苏姓为王,随后是胡、黄、白、康、赵。” 赤羽子口中所说让田鼠透露出一丝丝好奇,竖起耳朵倾听,对于他来说天外妖族犹如神族。 “除了涂山氏和苏氏以外,其他的都是支脉,在妖族之中就是仆役。一日为奴,终生是奴。” “修行不能翻身做主?” “可以,但这种情况极少,血脉决定了他们所能达到的高度。” 顾温思索,对他而言灰蒙蒙的妖族清晰了几分,再无任何神秘可言。 都是生灵,都是形成秩序社会,也都是七情六欲,不过是披着兽皮的人罢了。 妖族与人族之间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人族修行是完完全全的科举,妖类则是贵族体制。 赤羽子问道:“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顾温极其果决的说道:“先下手为强,稍后你我一同去找那个天狐圣子杀了他。”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此前站在路口需要选择的时候要慎之又慎,而后一旦确定路线他比任何人都要果决。 这既是从商经验,也是生存本能。 赚钱讲究的是手慢无,杀人同样是如此。 此时,反倒是赤羽子有些患得患失,忧虑道:“如此会引来更多的人,地核晶还未孕育完成。妖族之间必然有互相联系,就算我们把他杀了,消息还是会泄露。” 越是临近凝聚不灭道体,她便越是患得患失。 “无所谓,厮杀就是你死我活。一切阴谋诡计都会以死亡为终点,就如两军对垒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消耗对方,而兵贵神速。” 顾温微微抽出剑鞘之中重新孕育出来的仙剑残相,目光冷然,再次抬头依旧见赤羽子面露忧愁。 语气坚定决绝说道:“如果你无法做出判断,就听我的就好,我让你杀谁就杀谁。” 赤羽子微微点头。 随后目光都投向了肥硕的田鼠,赤羽子一把捏在手里,面露凶光。 “还请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田鼠浑身颤抖,尿意飞流直下,伴随着赤羽子手指缓缓收紧,声音也逐渐消失,气息在一点点减缓。 可哪怕如此,它的法力依旧没有运转,气都快断了还不反抗。 捏到这个田鼠真是捏到软柿子了。 赤羽子手上力道一滞,没有继续痛下杀手,但想到人妖之别又没有放手。 顾温道:“人以善为人,以恶为畜,你如果确定它没杀人,就可以饶他一命。” “不可能没杀过人,杀人不是罪,吃人才是。” 赤羽子秀眉拧成一团,很是纠结道:“这只小老鼠身上没有煞气,气息很纯正,应该是没有大量吞食血食修行。” 吞食血食,也可以叫做肉灵药,任何生灵都可以当做肉灵药。但人类的数量是最多的,也是气血与三魂七魄最足的。 “可妖不杀,保不准以后会害人。” “人也是如此。” “.” 赤羽子松开田鼠,扭头离开,略显不爽的念叨:“哼,心慈手软的家伙。” 顾温只感觉颇为好笑,赤羽子的底裤都要被他摸清楚了, 小丫头还挺良善的,同时也挺缺爱的。看着十分嚣张实际上只是一层虚张声势的保护壳,这种人一旦他人产生依赖和信任就很容易化为己用。 这或许就是郁华要帮助她的缘故。 顾温俯身拍了拍田鼠脑袋,留下一缕剑气,道:“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往后造化全凭自身。” “谢谢上仙饶命,谢谢上仙饶命。” 田鼠喜极而泣,对着顾温不断磕头。 一旁敖汤笑盈盈看着,顾温疑惑问道:“这样不妥吗?” “不,只是觉得你或许比华阳与云渺更适合当掌教,也比擎苍适合。” 敖汤扭头望着远处赤羽子,意味深长说道:“这只小妖的生死不重要,它是否为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让他死,又是谁让他活。” 他见过太多掌权者了,而许多人都以力盛为尊,如此自然是没有错,可没办法让人心服口服。 就如当年擎苍裹挟大义,三清道宗之中也还是有反对者。 敖汤当时很困惑,后来又过了几千年他逐渐想明白,权力一事无关对错,有时也无关实力。 如何让人听话是一门‘神通’,威信是御人之道的重中之重。 赤羽子杀人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温让她别杀。 顾温瞥了一眼他,淡淡说道:“护法,有时候端得太明白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道爷是这种人吗? 至少他是真打算放过这只老鼠,不为别的就图一个合心意。以前在汴京寄人篱下不合心意,如今修行顾温不打算委屈自己。 “上仙,小的还有一事相报。” 田鼠又爬了过来,道:“圣子身边之前还有一位比妖王护法还要厉害的大神,好像是那位妖王的父亲。” 顾温心神一凛,拿出一枚灵丹递给田鼠,神情放缓,温声问道:“这位妖族大神此时身在何处?” “死了。”田鼠语出惊人,但此刻它已经被灵丹迷了眼,双手扒拉着灵丹口水流了一地。 顾温又丢了一颗下来,问道:“怎么死了?伱又是如何知道的?” 它一个本土小妖,如何知道一尊妖圣的死? 要知妖圣对标天尊,而天尊都是道境大能,再进一步就是得道与入道,这两境的极致者被称之为半仙。 “小的只知最初圣子身边的护法是一个很老的老头,现在的护法只是随从。后来这老头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油尽灯枯,还带了一件宝贝给圣子。” “这你也知道?” “嘿嘿嘿小的服侍左右,圣子身上佩饰有多少都知道。突然多了一件让圣子爱不释手的东西,又与这位大神的死前后对应,自然能猜出一二。” 这种身边人最难防备。 顾温记得在龙桥大臣们想获得宫里消息很简单,不需要通过什么大内总管和高级禁军统领,而是直接去从宫女和太监入手。 他们不需要听到具体内容,只需要知道皇帝今天见了谁。 —— 百里外,余镇。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是枯草被风吹到一起,暗红色的血迹在地上一滩又一滩的。 咔嚓咔嚓 一声声搅碎骨头的声音响起,街道拐角一处大户人家的门前,一个女子不断往外爬行,刚刚爬出两步又被硬生生拖拽回去。 手指甲与石板摩擦崩裂,留下一行行血迹,随后女子慢慢地被拖入门后。 咀嚼声依旧不止,让九月闷热的南水冷冽如三月飞雪。 许久,声音停止,在一股风的作用下半掩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蹲坐在门边,虎头人身,高五米,身着灵皮甲,扛着一口玄铁大刀。 道基六重三重圆满。 虎头领,天狐圣子手下第一大将,除了护法以外的第一高手,正式编制是第四代护道人。 因为前面三代已经死了,所以轮到了它这个第四代。可哪怕如此也是极其骇人的,一个妖狐支脉能拿出四个六三道基的天才作为护道人。 护道与护法是性质不同,前者要求的是同代人,后者则是可以从长辈之中挑选。 “他们还回来?” 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虎头领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蓄着羊角胡,面容枯瘦阴冷,瞳孔横立似羊眼,浑身环绕一股细微的阴冷之气。 此人是圣子护法,羊护法,一位妖王。 虎头领连忙低下头来,道:“还没有,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你去寻找一下,让他们快些回来,莫要耽误了圣子大事。” “是。” 虎头领不情不愿的离开。 羊护法转身几步之间消失,随后出现在府邸深处的一处房屋前,微微拱手弯腰道:“殿下,他们还没回来。” “寻一处秘境怎么久?” “办事不力,待他们回来定然严惩。” “不必如此,护法便绕他们一次,天道尚缺,妖能无过?”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房门缓缓打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走了出来。 头上戴着束发白玉紫金冠,一件青白二色百蝶衣,面若皎月,秀色如水,睛若秋波。 外看男儿身,细看女儿态,绫锦纱罗比之也不过枯叶。 他俯身捡起一片落叶,展颜笑道:“护法,你可还记得青丘草木之纹理?” “虽然过去千年之久,但不敢忘记。” 羊护法愣然,随后微微低头略显悲痛说道:“有朝一日,您必定重归青丘,拨乱反正登临皇位,那孽贼终究是要死的。” 一千年前青丘大乱,前代妖皇之子,当代妖皇之叔父发动叛乱。 宗室互相征伐,庶脉各自为战,最终妖皇被杀,新皇登基,而其遗孤在宗老护持下逃出青丘。 如此过去千年,狐族之中一直有传言涂山正统流落民间,青丘皇庭也一直是追查。 面前的青年就是上代涂山妖皇之后,昔日涂山宗室唯一的遗孤,涂山正统。 “怎么又提到这事,我不是说莫要心心念念。” 胡垣上前有些关切的看着羊护法,似一个极其体恤下属的贤君风范。 “护法,如今我是胡垣,天狐一脉胡姓族人,早已经改名换姓。” 羊护法低头道:“胡氏配不上您的尊贵,他们只是为您掩护的奴仆,能取胡姓已经是他们荣幸。” “这一改姓以至胡家痛杀嫡子,如此才躲过了皇庭追查,我们岂能忘恩负义?” 胡垣语气微微加重,带着几分训斥意味。 如今他早已经不是什么妖皇之子,依靠昔日父皇部下与延续万载的正统之名苟活。妖心成了自己唯一依靠,若还端着以往的那一套规矩有害无益。 并且自己那位叔叔异常残暴,自己越是贤德,越是能聚拢人心。 羊护法连忙低头,谢罪道:“是属下鼠目寸光了。” “无事,你也是无心之言,以后不要往外说即可。” 胡垣抬头望天,灰蒙蒙的气机遮蔽一切,成仙地的一切都无法预测。 “拿到一枚地核晶我们便走,不能过多掺和不死药一事,否则恐怕大祸将至。” “此番乱战,殿下或许能得一根不死药。”羊护法眼里止不住贪念,他明明只有妖王的实力,却胆敢染指半仙都不敢亲自下场的劫数。 不知的劫数,还是本性如此。 “够了,我意已决。” 胡垣摇头坚决说道:“宗老为我寻找狐仙传承已经气绝,你我不过妖王境,而我又废尽修为重修圣体,更应该慎之又慎。” 如果不是实在寻不到合适的天材地宝补全重修的肉体,胡垣打死也不会涉足人族地界。 见羊护法依旧低头,好似还心存念想,胡垣不得不透露出一下底子安抚人心,道:“我已经练成圣体,只待蛰伏千年,夺回青丘指日可待。” 羊护法心神震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激动说道:“天佑殿下!天佑涂山!” 三十六成仙法之一,太阴法。 数万载以来,妖族从未有人修成,连现在高坐皇庭的涂山妖皇也只是习得太阴法前三重。 胡垣微微昂首望着落叶,并无太多得意,只有惆怅。 “若天佑涂山,千年前父皇便不会死于叛乱。无外乎力盛定天,我自然会担起的,只可惜你的父亲,我的老师看不到那一天。” 蛰伏千年,巧躲仇敌,再入成仙地取得妖皇传承。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牺牲太多太多了。 如今已经无人能够阻挡我的无敌路!只待他日满盈太阴,以我意念染苍天。 胡垣负手眸光坚定,忽然一道黑影从他头顶掠过,轰隆一声撞碎了他居住的房屋。 “殿下.” 虎头领瘫倒在废墟之中,整个身体完全扭曲,四肢被巨力硬生生掰断,洁白的断骨破皮而出。 一个平平无奇的黑发男子提剑踩在他身上,微微用力压断还算完整的躯干,让他大口大口吐着血。 “你这一肚的人血吐干净了吗?” (本章完) 第148章斩妖除魔 一片落叶被吹起。 虎头领奄奄一息,仰视着黑发素衣青年,虎皮抽动,喉结滚动,发出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夹杂着肺部被压扁而难以喘气的低吸。 目光之中不止一次露出求饶之色,可面前的男子比之手中剑刃还要冰冷。 他只是出去寻找部下,刚刚走出城镇就看到一男一女堂而皇之走来,见自己没有丝毫大呼小叫或是面露惧色。 虎头领心思缜密,他并没有去招惹两人,猜测或许是某个人族天骄。 然而其中的男子竟然主动拔剑杀来,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他甚至都没有显露身形便主动退让。 唯一的交际恐怕就是男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城镇与地上的血迹,随后毫不犹豫一剑斩来。 虎头领想抵挡,握兵器的手臂瞬间断裂。它想要跑,右腿踏出又被剑光切断。 它能够感觉出对方的道基不过五重,哪怕有四重圆满也不比自己高多少。 可男子只需拔剑挥砍,剑光所至,直接一切手段形同虚设。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它根本来不及思考。 此人为什么要攻击自己,又为何如此之强? 用余光看着废墟之外俊美的男子与羊护法,虎头领心中恐惧缓缓舒缓。 有殿下在,一切安好。 羊护法脸上胡子疯长,一时间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无序的摆动,一身修为展露无疑。 八重道基四重圆满,共十二重天。 “好胆,竟敢伤我狐族护道!” 胡垣微微抬手,眼神制止了护法,嗓音低沉说道:“这位道友,你我无冤无仇,有什么矛盾何不坐下来说?是我们的护道招惹了道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若是为了这一镇百姓,还请道友莫怪。我们也是出于无奈,乡野村夫不懂规矩,先冒犯我等。我们愿意赔偿道友,还请放下兵器好好商议。” 这一镇百姓有一半逃了,一半被他们吃了。 但要说冒犯,可能就是一些青壮年为了保护家人拿起武器反抗。 对于胡垣尊贵的身份来说,敢对自己起兵伐者都罪该万死。可他又知这个规矩是狐妖的,是青丘洞天内的,而不能拿来约束方外人族。 何况这里还是成仙地,遇到的修士基本都是人族仙门天骄。 蛰伏的这一千年,让胡垣没有以往其他皇族的毛病,他很清楚只要施以威慑再主动后退一步,许多冲突是可以避免的。 便是人妖之争,落到具体的个人身上,也可以迂回合作。胡垣前不久就与一位人族天尊合作过,此次妖族天骄跨界也是他促成的。 此时不如拿钱消灾。 噗! 一颗虎头飞起,落到胡垣面前。 顾温扭头,居高临下俯瞰二妖,语气平静说道:“我不是此地人士,与这镇上的百姓素未谋面,我不知道他们姓什么,更不知道他们有几口人。” “但不妨碍我杀了他,也不妨碍我杀了你。” 后方,万千灵剑拔地而起,赤羽子踏着剑河封锁方圆十里。 前后受敌,杀气滔天。 是他们?! 胡垣微微吸气,心神震动,他已经知晓这两人的来历。 当今天地大劫的中心,意图复活擎苍大魔,可他们不应该躲藏起来吗? 不过如此也好,有把柄在这里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只需要稍微威慑一二。他他们知道无法轻而易举解决自己,应该就会离开。 “道友,应该是三清道宗之人,如今出手恐怕对你没有好处。不如这样你放我们离开,我对于此地的事情.” 铮! 身后万千剑光亮起,赤羽子眸光冰冷,驱动灵剑裹挟滔天杀意而来。 羊护法早有防备,身形猛然膨胀八米,一身衣物为之炸裂,原本的人模狗样化作一头羊头妖躯的怪物。 妖族的修行法门类似于魔门神血派,都是通过锤炼血脉或观想先天获得超凡力量。但比起魔门神血派,妖族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它们能够将凝聚出来的先天血脉进行传承。 一位凝聚先天神血的妖圣,甚至是妖仙,他们通过特殊手段生育的后代同样具备神血,并且能一直传承下去。 胡垣的祖先是一位妖仙,羊护法的祖先是一位妖圣,所以前者更加高贵。 羊妖身上毛发化作钢针冲天而起,紧接着一瞬间又被无穷无尽的灵剑裹挟撞入右侧房屋,一根根顶梁柱倒塌,无数砖石瓦片破碎,漫天尘埃飞扬。 “小娃娃,莫要小看老夫!” 羊护法法相再现,在原本巨大的妖躯加持下,法相达到三十丈之巨。如同一座小山的法相撑起了千数灵剑,握拳轰出灵剑在半空中炸开。 他又是一步踏出,三十丈之躯竟在此刻离地十米,伸手抓向赤羽子。 后者岿然不动,手捏剑诀,橘红色眼眸带着灵光。 “凝!” 零散的灵剑再度凝实,化作一把巨剑从天而落。 羊护法轰然被压落地面,随后在巨剑压迫下单膝下跪。 轰隆! 方圆百里为之震动。 胡垣面露凝重。 羊护法有十二重的力量,赤羽子六六道基也是十二重。按理来说有数千年的岁月积累应该比赤羽子强,可如今莫说是平手了,隐约间已经落了下风。 据说这位天骄还会号称天地第一斗战神通的金光咒,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多事之秋,道运不济。 胡垣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面前废墟之中正在讨取虎头领妖丹的男子,此举就算是他心性极其内敛也忍不住面露寒意。 他道:“人族以妖类内丹为宝,杀妖夺丹数不胜数,而我妖族可很少以修士金丹为食。” “你还委屈上了?这偌大一個镇子空无一人,也不知多少百姓死于非命,这些百姓都没喊冤。” 顾温捏着带血的妖丹,回首看着胡垣有些被气笑了。 原本看到镇子空无一人只是给他必杀这些妖怪的理由,顾温本人是没有太多感触的,因为他既没有看到百姓被杀,也不认识住在这里的人。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不会为了一群素未谋面的人落泪。 可如今一见,顾温觉得妖怪是真该死。 人杀妖还没出现,妖杀人已经在眼前,如今报应不爽被自己杀了取妖丹反而觉得太残忍。 胡垣没有丝毫愧色,反而皱着眉头辩驳道:“凡人蝼蚁如野兽,只能算血食。而人食用鸡鸭鱼肉毫不忌口,天地万物在于食,谁被吞食都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你叫唤什么?” 顾温将妖丹塞进碎裂咀嚼,一点点嚼得稀碎吞入腹中,堂而皇之地的将其炼化成天髓与法力。 【天髓五十载】 其中杂质让法力有些缭乱,又有妖类神念混杂,带起了缕缕狂躁。 他手中斩霞剑指着胡垣,元神锁定,剑意倾轧。 “弱肉强食,我吞食你也是理所当然。” 胡垣一瞬间好似堕入冰窟之中,眼前一抹黑影笼罩,一把散发寒光的道剑高高扬起,平平无奇的面容弥漫登临绝顶之剑光。铮! 道基五重四重圆满,可不知为何好似堪比十二重天。 胡垣只在半个呼吸间凝聚法相,九尾天狐之相显露,道基六重五重圆满,比之顾温还要高两重。 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举动,连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可是比对方高两个层次,同为天骄不存在越阶,因为他们都在走极境。 同境界里或许存在战力差别,但不会像圆满与非圆满那么大的差距。 顾温淡漠的声音传来。 “还是说你害怕了?” 一剑劈下,剑光切割半边天狐法相,千钧一发之际胡垣微微避开半分,如此他依旧看到自己的血撒向天空,一条手臂飞在半空中,每一滴血珠在剑光照耀下都异常鲜艳。 怎么可能?! 胡垣呼吸为之停滞,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周遭迟缓无数倍的景象。 他比对方高两个重天,在法力与法相方面不落下风,如此竟然还被一剑砍去了手臂。 时间不等妖,思绪无法在这一瞬间弄清强弱之差,而残存的剑光已经撕裂地面,一路延伸劈开了百米,霎那间又是三四座座房屋倒塌。 顾温与他差了两重天的实力不错,他同样五重圆满不错,但圆满之间亦有差距。 玉清道基人仙法,剑道真解,九转金丹三个成仙法汇聚一人身上,如此累加起来顾温便是天骄之上。 圆满仍然不足以在他面前称同等,胡垣搞错了自己的定位,他才是挑战者。 “殿下!!!” 羊护法歇斯底里的吼声将胡垣拉回现实,紧接着又是一道明晃晃的剑光劈来,没有任何招式,只是朴实无华的挥砍。 剑道真解返璞归真,已经无需任何剑招,能挡得住它的无法依靠招式伤人,反之挡不住的就没有必要。 挡! 忽然无数淡粉色的瓣从胡垣身上涌出,与斩霞剑对碰,剑道真解之剑光竟无法瞬间斩断一切瓣,摩擦间冒出无数火。 顾温一剑结束,手臂肌肉收缩,穷极起来猛然挥出三剑,一瞬三次劈砍与剑光。 被瓣护持的胡垣倒飞出去,一头扎入了废墟之中。 没有死。 顾温内心沉吟,身形已经跟着冲了出去,刚出十步差距气息不对又谨慎停下。 废墟之中,淡红色的瓣无止境的飘荡,天上开始下起雨。 一只玉手缓缓拨开海,一道倩影出现展露华容,面若银盘,秀色如水,睛若秋波。 “剑道真解,真乃天地间最强攻伐之术。” 母的? 顾温动作一停,面露疑惑,打量着面前容貌艳丽,长着九条尾巴的女子。 如此姿态让妖艳女子轻盈一笑,微微拱手行礼,嗓音妩媚说道:“妾身本名涂山雪,见过道兄。” 顾温问道:“伱不是胡垣?” 二者气息截然相反,修士以气认人,这不亚于在顾温面前改头换面。 “妾身是胡垣,但又不全是胡垣。” 涂山雪神色一缓,她知晓如今情况或许能谈一下,她也不想与剑道真解生死厮杀。 “我本是青丘涂山氏嫡女,然而族叔发动叛乱夺去了皇庭,父皇被杀,母亲陨灭,亲族一脉皆被斩首于街。如今流落在外,四处奔波无依无靠。” 狐女掩面轻泣,嗓音娇滴滴的。 “若道兄能助妾身一臂之力,妾身愿意以身相许。我涂山一族善双修之法,让伴侣修行事半功倍。” “所以你是胡垣?” “自然.” 一缕剑光照在容月貌之上,霎时间尽无血色。 顾温拔出孕育在仙剑剑鞘之中的残相,眸光淡淡,持剑向前一步漫天瓣支离破碎,任她万般真法在仙剑面前都为虚设。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有没有杀错人,人有没有跑。 而后至于容貌,如此矫揉造作之态不如郁华半分,甚至还不如一头短发男儿作风的赤羽子。 涂山雪穷极法力,海如海啸扑去,她知晓此刻一切言语都无用。 此人对我杀心已决! 顾温一剑斩去,分海而出,斩向涂山雪。 随后触发护命法宝,一块木牌应声碎裂,一片瓣落到上边。漫天剑光之中,恍惚回到青丘。 狐女尚小,妖皇背负,游历满山桃。 而后又战火漫天,桃山化作祸害,狐女随族老出逃,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婚约者家中,接受了对方以秘法献祭性命的躯壳。 如此才走到今日。 涂山雪无力瘫倒在地,捂着断臂,眉目之中尽是柔弱,仰着面容道:“若道兄信不过我,我自愿献出三魂七魄为婢为奴,只求道兄为我报得血海深仇。” “你如今还有资格提条件?” 顾温缓步走来,手里仙剑消失又凝聚。 涂山雪咬着嘴唇,好似忍受了极大的屈辱说道:“我可以成为你的炉鼎,交出三魂七魄后我再无反抗的可能。而我又是青丘皇族,未来必然能继承大统,道兄不想要一位青丘女皇之炉鼎吗?” 她堂堂狐族皇族正统,圣躯贵女,沦为人族炉鼎奴仆,如此可谓是奇耻大辱。 但涂山雪不得不承认,顾温比她想象中要强太多太多。 玉清道基与剑道真解一同练成者,实际上交手她才知道两大成仙法的威力,竟然能让顾温跨越两重还碾压自己。 委身于他也不差,或许更好,自己已经准备好一切,再加上三清道宗帮助. 涂山雪忽感可笑,她竟然有种心甘情愿的念头,觉得委身于人类不差。 顾温居高临下看着狐女,二人对视之间,远方羊护法已然拼命,主辱臣死,他岂能让一族圣女为人类奴仆。 然而赤羽子也动真格了,化作一尊金人一脚将羊妖踩在脚下,看着自家圣女跪在一个人类面前,只待人摘取。 大局已定,只待顾温做出决定,赤羽子不知不觉中已经默认他做决定,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从众根植人心,社会性即是服从,话语权一物胜过神通。 “你好似有血海深仇,你有想杀的人,有想做的事情,如今很屈辱吗?” 顾温将手轻轻放在涂山雪头上,她不自觉微微闭眼,一抹清泪流下。 还未等她回答,仙剑一挥,首级分离。 “矫情。” 顾温拿起头颅,看着容月貌之上的呆滞与不敢置信,给予了一个极低的评价。 血海深仇,忍辱负重,可这天底下谁活着容易? 独你一人冰清玉洁,苦难重大,让人怜惜? 嘭! 远方一阵巨响,赤羽子一脚踩死了羊妖,干脆利落连声音都没有让他发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风声之中多了几分宁静。 顾温捧着雪白的狐狸头,夸赞道:“不过你的毛发很美,可以做一顶帽子。” (本章完) 第149章妖皇夺舍成为天尊 顾温俯身摸索八米长的狐妖尸体,他发现妖族收纳物品的方法跟敖汤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将某一部位炼化成储物空间。 这与他们修行方法有关,人族是练气,妖族是炼体。人以道法万千,纳天地乾坤化为术法为主。妖是修行先天之法,观想先天之道。 但要说哪一种好,顾温觉得人族练气之法更好。 因为人族之中魔门神血派只是一个分支,真正的主流是以练气为主的玄门正统。 实践出真理,人族也并非不能观想先天,但至今为止还没有成为主流就已经说明问题。修行界的弱肉强食,天然就会淘汰掉弱者。 狐女的储物空间在哪里? 顾温上下摸索,由于是妖躯的缘故他毫不避讳,忽然他意识到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狐狸也是哺乳动物,生理机构上具备四个器官,而化形的她外表上看有两个。可他观察虎妖的时候又发现,虽然是人身虎头,但超过七八個哺乳器官。 赤羽子走来见顾温对着狐妖尸体面露沉思,问道:“怎么?你不舍得一个美人狐?” 人皆有七情六欲,好色是一种天性,何况面对涂山雪这个货真价实的狐族圣女。 收这么一个妖怪为奴婢,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走在外面特别有面子,比如一些大能就喜欢收一些大妖为坐骑。修行界有记载以来,好像还没有人收一个涂山氏作为炉鼎。 顾温心动她很理解,只要在关键时候别手软就可以了。 她拍着顾温肩膀,宽慰道:“狐妖虽好,但你真带回去了天女能把你头拧下来,就让她随风而去吧。” “其实是我在好奇为何狐妖化形成人不保留特征,而虎妖又有保留,又为何一定要化形?” 顾温与赤羽子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好奇。 赤羽子拧着眉头,没有回答反而指着自己,露出尖尖的虎牙,面带杀气问道:“虽然我不着女妆,但你应该是知道我的女儿身吧?” “自然知道。” “那你还与姑奶奶说这些,你这个登徒浪子!” “没事,都兄弟。” 赤羽子气得很想一脚踹过去,但又怕给人打坏了,她如今的肉体力量堪比道兵。就如道法不对人,她也不能随便打人。 不然前脚因为打闹受伤,后脚有人杀来就是把自己蠢死。 顾温追问道:“所以化形为何不同?” 赤羽子解答道:“化形在于皮肉骨,其中骨最难化形,所以就有那兽头人身之怪。真正了得的化形,外表与人没什么差别,甚至我听闻还有一种能够与人类交合繁育的化形。” “生出来的是人是妖?” “人妖,不人不鬼的东西,基本活不了多久。” 此时,狐妖尸体毛发鼓起,各种各样的物件开始出现。 失去了涂山雪的法力供给,躲藏于毛发之中的物品开始出现。 赤羽子用一把道剑将位于腰部的皮毛割下来,道:“这个就是制作乾坤袋的材料,一般来说是炼器师自己祭炼,但最好是用妖族的部位。” “还真是互利互惠。” 顾温俯身收敛战利品,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先放入乾坤袋,加上原本的草药很快就塞得满满当当的。 一个大鱼缸的乾坤袋不够用啊。 先前去秘境采集草药也是,强塞个几十斤就塞不进去了,过度挤压损伤灵药便得不偿失了。 赤羽子见状,很贴心的表示:“需要我把这张皮炼制成乾坤袋吗?” “多少钱?” “还跟姑奶奶谈什么钱,说的好像你愿意给一样。” 赤羽子翻了翻白眼,之前坑她的丹药还没算账呢! 而且对于她来说,炼制一个乾坤袋并不难,特别是这张皮本来就经过祭炼,具备了一定的储物功能。 闻言,顾温立马心领神会道:“顺便能不能把用狐妖的皮毛给我做件衣服,不然激烈战斗结束都要换新衣。” 以斗法的烈度,就是铠甲也顶不住。如今他穿的衣服都是郁华之前在洛都买的,眼看着已经没多少件了。 “滚!” “我再给你一把道剑。” 顾温此言一出,赤羽子脸色顿时好了一些,嚷嚷着:“哼,看在伱道剑的面子上,我就再帮你一次。” —— 顾温与赤羽子各扛着起妖怪尸体折返回到秘境洞天,小鼠妖缩卷在角落老老实实呆着。 敖汤见两人扛着的白狐尸体,察觉上边气息眼皮子直抽。 “这是青丘皇族?”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应该是,她自称涂山雪。” 前脚杀了昂日洞天主外甥,后脚杀了涂山皇族,这是要翻天了啊。 敖汤目光愣然,随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如今他们的处境就是佛道魔三教传人都杀了也无所谓,他虽然很喜欢讲人情关系,但也知晓轻重。 只是这二祖宗未免有些太凶悍了,这些妖族天骄也不是路边的狗,怎么说杀就能杀的? “胡垣呢?应该没有让它跑了吧?” “胡垣就是涂山雪,可能是什么妖族内斗,太子流落在外打算回去复仇。” 顾温一边满不在意的说着,一边开始整理战利品。 丹药确认没毒直接塞进嘴里,获得少量的天髓,法力得到大量补充恢复全盛。 一般来说蕴含许多天髓的丹药都是可以加速道基修行的,所以没有人会一直留着,基本上是有了就吃下去。 但好在妖族修行与人族不同,他们的血肉与妖丹都会有残留。 顾温端摩着两枚一白一黑的两枚妖丹,为了以示尊重,他先把黑色的羊妖内丹吞服。不能让羊妖低贱的妖丹与狐妖皇族高贵的妖丹混杂。 【天髓八十载】 三十载天髓一枚妖丹,也不算太低,吃肉还有一部分天髓。 敖汤眉头微皱,道:“我听闻千年前青丘发生过动乱,导致一位妖皇陨落,此女不会是前代妖皇遗留在外的血脉吧?” “可能,但与我们无关。天底下有的是秘密,而许多秘密都很无聊。” 顾温从涂山雪一些只言片语中能读出很多信息。 比如青丘以涂山为皇,她为何一开始化名胡姓,还有她最后完全变化气息的手段,以及对方身上具备几分成仙法的气息。 那些瓣能够稍微抵达一二仙剑,如此只能是同级别的力量。 但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天地下谁还没有一点秘密,赤羽子的一魂一魄,君衍在葬窟的经历,郁华身上的擎苍仙人,这些都比所谓的皇族内斗要重。 还不如拿在手里的妖丹实在,还有皮毛,能给自己做一件衣服。 忽然有两样物品落入了他眼中。 书信非凡物,纸张韧如筋条,其中携带一缕缕极其强横的气息,来自某位大能的道韵。 而令牌则平平无奇,但这种情况下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东西来头就越大。 赤羽子也注意到了令牌,拿起来又敲又打,左右打量,甚至放嘴里咬。 你属狗吗? 顾温内心吐槽了一句,随后打开书信,查看里边内容。 只是第一句话,顿时让他心神一凛。 【吾曾为青丘第六代妖皇,见字如晤】 【昔者,妖族之涂山,皇威赫赫,万灵共仰。不幸奸佞窃国,皇权旁落,致使血脉流离,宗族飘零,闻之痛心疾首。】 【然天佑涂山,尚有正统神血流落在外,而吾又夺舍重生已位极道门大宗之掌教。虽身居异体,心系故国,欲助尔重归青丘登临妖皇之位。】 何兄的宗门? 顾温记得阴阳宗是道门排前十的大宗门,也是何欢所在的宗门。 修行界之中存在不少以双修为主的宗门,而此类又分为炉鼎派与双修派,前者属于魔道,后者属于玄门,其中玄门双修最强者就是阴阳宗。 顺带根据何欢所说,玄门正道也不一定正。阴阳宗实行的是一修多妻制,也就是一个强者多个道侣,而也导致因为一些资质的缘故经常性存在强迫的行为。 解决办法何欢已经想出来了,名声臭一点,一次性找几百个。为了荣华富贵有的是人愿意出卖肉体,只要何欢不怕绿,有的是办法能找到炉鼎。 不过以何欢的外貌条件,以及只找‘真爱’的标准,应该不太可能戴绿帽。 他一个宗门天骄还是养得起一群普通女子的。 信件里的内容如果是真的,何欢的老祖其实是妖皇夺舍重生。 一个妖族妖皇,夺舍了一位道门前十宗门的掌教天尊,道境强者,最顶尖者能有半仙的实力。 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夺舍了,对象还是妖族。 “里面写了什么?” 赤羽子靠过来一看,神色大变,一身杀气再也压不住了,轰然一声荡开周围尘土与碎石。 顾温眼疾手快护住了两具妖尸,这玩意儿有天髓存在,他还要物尽其用来吃的。 涂山雪有一句话他很认可,天地万物在于食与死,食用是胜利者的权力,死亡是失败者的归属。 “妖皇夺舍为人,已是天尊之位?” 赤羽子表现得十分震惊,本来躺下的敖汤一个激灵起身,神情也变得严肃至极。 他投来神念,一观信件内容,神情愣然过后拧着眉头,道:“阴阳宗上一代掌教和一众大能都天人五衰神志不清了吗?怎会弄出这种事情?” 无需顾温追问,敖汤低头直言自语开始盘算道:“夺舍大能没有意义,也极难成功。可年轻弟子里凡真传弟子都有神魂禁制,每十年定期检查,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神魂检查。” 顾温问道:“没有反制手段?” “自然是有,但两个互相对抗的法门之间会因实力差距而定输赢。往往会呈现金丹期对上大乘期的检查,阴阳宗估计是道境,横跨了七八个境界。” 敖汤给顾温讲解了大宗门应对夺舍的各种机制。 夺舍存在圆满契合与契合两种,前者难以察觉,后者熟悉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一般只讨论前者。 而圆满夺舍不存在元婴期之上,修士一旦凝聚元婴,肉体就会与其元婴出现难以分离的融合。而后续分神与合体两个境界就是为了重复这个步骤,前者分神是为了将元婴变成元神,后者是将元神化作真灵。 如此重复是因为极少有人能够直接凝聚元神,也不可能有人将元神变成真灵。 如果硬要一步到位也可以,但这会引出一个问题寿命完全不够。 元婴难度是一,元神就是十,真灵就是一百。 这个难度差距是需要靠时间来磨的,就如同小生初,初升高,高升大一样。要说能够在小学完成博士学位,也是可以发学位证书的。 但现实基本不可能达成。 顾温听着很熟悉,这不就是自己道基前四重做的吗? 只是没有在外面那么复杂,比如道基四重元神一步到位,四重圆满已经化作真灵。 顾温的元神全名叫五灵混元真灵神君,也就是说他四重道基的时候,一步拥有了天外天需要积累到合体期的特质。 (本章完) 第150章 天尊真身亲临 夺舍一直以来都是修行界的一大热门话题。 对此各大宗门也多有防备,并形成了一套极其完善的预防体系。 可以分为携带防御神魂攻击的宝物,以及如何揪出夺舍者。 而往往后者才是重中之重,因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攻击与防御永远是互相抵消的。不如注重对于夺舍大能的威慑,让他们知晓夺舍自己宗门的天骄必死无疑。 于是各大宗门对真传弟子有了十年一小检,突破一小检,百年一大检。 以一流宗门为例,小检至少大乘,大检至少道境天尊。 往往宗门天骄都是某一位大乘或天尊的徒子徒孙,时时刻刻受到关注,年年暗中检测都有。 了解完修行界宗门‘预防夺舍发展史’,顾温大概能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惊讶了。 夺舍真传理论上是想不通的,最低的十年一检也不足以让夺舍者突破大乘,真突破了就该抓起来了。 赤羽子皱眉说道:“如果夺舍普通弟子,应该是可以避开神魂探查。可被原身天赋拖累,大概率是恢复巅峰。” 金丹元婴此类修为尚且能靠资源去累加,但涉及大乘及以上是需要看命的。 许多人让他们重修一次,都不一定能再次突破大乘期,何况是道境天尊。 敖汤逐渐平复心绪,道:“阴阳宗掌教天尊好似只有道境,而青丘洞天主一般有半仙的实力,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妖孽夺舍成为我人族天尊,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我需要上报道宗。” 两人都一脸神色凝重。 一缕肉香传来,此刻顾温已经将羊妖点燃,用猛烈的灵火灼烧,只是几分钟时间基本熟透了。 烤焦烤黑没调料都没关系,甚至是生的也可以。 一口下去,羊肉味十足,竟然一点都不难吃。 顾温觉得妖族之间也应该平等一下,至少羊妖地位要抬高。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先不要把事情爆出去,如今阴阳宗又不是围堵我们的领导者,揭发一个妖皇不会让我们的情况变好。” 在顾温看来这个信息目前为止还无法作为武器使用,他们曝光此事只是让阴阳宗陷入内乱,可阴阳宗目前不是主导者。 赤羽子问道:“难道要放任不管?” “我们杀了涂山最后的血脉,他可能会下场来报仇,也为了杀人灭口他必然会下场。” 顾温杀了涂山雪并非完全没有考虑后果,他估摸着顶多就来一个妖皇,可在人族地界他敢出手吗? 人妖之别依旧存在,如今只能算年轻人打闹上不了台面。 天尊才是两国交锋的军队,而且他们如今情况也不嫌弃多一位天尊。 如今好似天意站在他们这一边,这封书信能成为让阴阳宗掌教身败名裂的杀手锏,一旦爆出来人族各大仙门必然容不了他。 如此阴阳宗天尊又好似只能跑路了,但对于当权者来说,比起失去权力,死亡就会显得微乎其微。 道门前十的大宗门意味着不止有权力,还有数不胜数的灵山灵脉,千万年来积累下来的各种宝贝。 顾温笃定只要没到最后一步,只要自己没有直接公布出来,那么阴阳宗天尊会选择搏一搏。 “那岂不是很糟糕?” 赤羽子显然想不明白其中猫腻,而敖汤见多识广,只是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顾温用意。 这小子当真是人狠心黑。 他代替顾温解释道:“如今还没有天尊真身下场,他下场就会成为领导者,也会组织起其他人。这个消息放出只能阵前换将,单纯是道门内部清查都够他们喝一壶了。” 攘外必先安内,何况他们三清道宗也是自己人。 本来围堵火云洞讨要好处就不光彩,如今一個妖皇夺舍成的天尊要是不管,各大派天尊脸面就挂不住了。 而且说不定能引出一些不问世事的老东西。 此时,郁华醒来走出房屋,听闻妖皇夺舍为人,如今已是阴阳宗天尊的事情,有些迷糊的神情并无太多变化。 天尊对于郁华来说就是一只狗,杀死需要费一些寿元,但还没到半仙那种能够与自己角力的地步。 阴阳天尊便是有半仙实力,郁华也不会放在眼里。 她来到顾温旁边,探头嗅了嗅,问道:“你身上好似有其他气味。” 胭脂水的味道,可她与赤羽子都没有涂抹胭脂。 顾温将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郁华低头看着雪白的狐狸头,也赞扬道:“她的毛发确实漂亮,可以帮你做一件心心念念的法衣。” 郁华拿走了狐女皮毛,她通晓一些炼制法衣的技术,就不用劳烦赤羽子了。 并且对于顾温的白嫖行为,她有些严厉训斥道:“你与赤羽子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讲利益可以,但不能完全没有。以后赤羽子帮你什么忙,你不能没有答谢。” 亲兄弟都明算账,你们不算账想干什么? 赤羽子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天女客气了,我受您庇护,帮忙是应该的。” “必须给,不能让他占你便宜。” 在郁华的督促下,顾温不情不愿的又拿出了一把折剑山道剑,如今他只剩下八把道剑了。 这些‘老剑’一把剑骨头不经打,但也算是难得的宝贝,可以作为货币使用。而赤羽子确实帮了自己很多,但本来能白嫖的东西再付钱任谁也不愿意。 道爷的情分可比道剑值钱啊。 赤羽子颇为感动,回以郁华更加崇拜的目光,就差叫姐姐了。 顾温化心痛为食量,开始对两具妖尸狼吞虎咽,费一个时辰吞咽完,天髓再次增加了四十载。 【天髓一百二十载】 中间服用涂山雪的妖丹,获得天髓三十载,以及一缕极其特殊的气机。 【天髓一百五十载】 一缕白气从消融的妖丹里冲出来,随后在顾温体内乱转,一瞬间竟然难以炼化。‘这是何物?’ 顾温神念内视,汇聚体内磅礴的法力控制住白气,然而只是一瞬白光冲出了他的气海。 他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阻拦,白光飞入了乾坤袋之中的神秘令牌。 命格微微震动,一缕缕讯息传来。 【太阴令,内蕴太阴法,一百载天髓参悟】 太阴法? 顾温神情多了几分不可思议与惊喜。 法者,天地至者也。 凡是后缀一个‘法’字的功法,无一例外都是成仙法,象征着某一道法则,某一个登峰造极的境界。 人仙法,金丹法,剑道真解法,如今又来了一个太阴法。 对于其他人来说,成仙法不是能不能得到,而是能不能练成。例如玉清道基与剑道真解一直都是半开放的,只要有点人脉都能够拿到手。 可至今为止只有顾温一人练成,所以纵使是天骄也很少有人去追求成仙法。 顾温则反之,拥有天髓加持的他成仙法多多益善。除非是君衍那种神魂养蛊的邪门成仙法,其他都来者不拒。 多一个成仙法就多一重战力,更多一分保障。 可一百天髓. 顾温陷入了短暂沉默,随后压下了参悟的打算。 因为参悟不代表学会,更不代表他能够马上从中获得实力提升,可九转金丹是实打实的提升。 【六转金丹,太虚之谷,内藏神谷千年不食,所需一百载天髓】 六转金丹能够提供寻常金丹六倍的法力,而如今顾温的主要战力来源于仙剑,驱动仙剑又需要庞大的法力。 ‘太阴法可以暂时按下不动,反正又不会消失。’ 顾温心念一动,将天髓注入五转金丹。 嗡! 金丹鸣动,添上了又一轮光环。 一呼一吸间,迈入六转金丹之境,达到其他一切道基所能达到的极限。 此刻,顾温已经算是玉清道基五重圆满,再往上便需要依靠金丹法。 【六转金丹圆满,归根窍,复命关,得神通】 【六转金丹神通《玄牝》,玄牝立根,中理五气,混合百神。】 六转金丹也有神通? 顾温心神一震,赤羽子已经不止一次向他展露神通之威了。 可以说除了成仙法以外,最强的术法就是神通,最接近仙的也是神通。如果说法相是真君的标志,那么神通就是天尊的标志。 如今他只是道基五重就具备神通了,别人八重都不一定有。 顾温再次坚定追求圆满极致的念头,越是修行他就越明白,圆满差一分,未来出去就差百倍。 他圆满比别人强一分,未来也比别人强百倍。 内视法力,六转金丹若如大日虹吸气海一切法力,法力存量再次提升了一个乘次。 可以全力挥动三十次剑道真解,可越一阶杀敌。剑道真解与剑鞘出手十五次,可越两阶杀敌。仙剑、剑鞘、剑道真解三位一体出手七次,可越三阶杀敌。 而一般情况下,杀敌是需要至少两下,因为第一下往往需要逼出对方保命手段。 除非顾温用仙剑只越一阶或两阶。 顾温收敛心绪稳固境界。 “又突破了?” 敖汤喃喃自语,虽然已经不止一次,但每一次顾温都在挑战自己的认知。 赤羽子看到后,身上还是冒火光,极其烦躁的挠头。 “这个家伙怎么炼化药力这么快。” 这一个月来,顾温已经突破了三个小境界,从三转金丹蹦到了六转。 如此对于自己来说自然是好的,顾温越强她就越安全,也更容易拿到剩余的地核晶。 可金丹一道是赤羽子一直引以为豪的东西,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顾温这个后来者追上,让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损。 “他不一样。” 郁华摸头安慰赤羽子,她表现得最为淡定,嗓音平缓的念出了都快成魔咒的话。 “你们不必自卑。” —— 火云洞。 何欢一行人正在其中城镇混迹,期间多次深入火云洞内部寻找机缘,并且寻找灵药炼丹。 能够提升道基修为的都被他们吞服,而类似疗伤和补充法力的丹药则全部留了下来。 暗自观察的君衍大概能明白他们想干什么,用这些丹药资助顾温,自己某个人格的便宜师妹也打算帮自己。 得道者多助,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不是孤立无援的。只是比起各方势力,不知多少天尊半仙的围攻,他们这些人的帮助心意大过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何欢等人完全没有引起注意的缘故,谁会理会一群小辈,除非他们有君衍和赤羽子的实力。 轰隆! 洞天忽然震动,虚空之中裂开一条缝隙,滚滚如江河般的法力冲击着成仙地壁垒。 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踏空而出,无边威势倾轧四方,引得整个火云洞微微抖动。 道基九重,七重圆满,天尊真身。 (本章完) 第151章各路大能齐出手 阴阳宗掌教天尊肉身降临火云洞,成仙地开启以来明面上第一个不以分身,而是自己真身降临的顶级大能。 相比起半仙来说不算什么,但至今为止也没有半仙亲临。 各方赞动,一时间火云洞内的神念交流变得极其杂乱。 君衍窃听半天,也没有听出什么非常有用的东西,无外乎就是道门内部争吵。有的人觉得天尊亲临一定能逼迫道宗吐出好处,也有人觉得这样子会激化矛盾。 但阴阳宗天尊为什么下场,这一点君衍打听不到,他也不敢去直接窃听天尊神念与谈话。 “卢道友,还请过来一聚。” 这时,何欢神念传来,躲藏在卢婵身上的君衍神念分身也听到了。 卢婵寻神念来到火云洞古镇一处简略的洞府。 四周是粗糙的石壁,整个屋子都是从岩体之中凿出来的,这样一个房间一个月需要一颗灵丹。 众人聚集,何欢领头、慕容素月与鹤卿各坐一方,卢婵是最后一個人。 君衍暗中观察,他依旧觉得这个小队伍太杂了,聚集的理由过于薄弱。无论是念及情分,还是为了卖人情与结交顾温,这些都不是必要理由。 除非是生死掌握在顾温手上,否则君衍不会相信此地任何人。 何欢自然不知道暗中躲着一个魔门传人,开门见山说道:“刚刚老祖召见了我,好消息是这些老东西不知道我与顾温的关系,可能是我师傅没往上汇报。坏消息是不知这老东西抽什么风,如今要亲自下场围剿三清道宗。” 此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后无一例外都面露疑惑。 你一个道门的宗门,公然围剿道门魁首合适吗? 而且阴阳宗有那么大份量,能够让其他宗门与道宗撕破脸皮? 君衍却觉得很合理,因为这里是成仙地,而不是修行界。 宗门无法派出大量飞舟与修士以数量碾压敌人,唯有高层次的强者能够进出。说是各大宗门,可实际上中下层大多数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他们做些什么。 只需要老东西行动,而老东西都差寿元,不死药能够极大增加寿元。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不想死的都来搏一搏,而且这不是有分身吗? 君衍能够理解这些道门大能在想什么,但还是觉得很愚蠢,就好似天人五衰会导致老年痴呆一样,这些人都开始不用脑子思考了。 除非是全部道门天尊真身下场,不然不可能奈何得了天女。 那么真身下场的阴阳天尊是为了什么? 对此,卢婵提出了疑问。 何欢也不知道,摇头回答道:“老东西不缺寿元,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但事情就是这样,如今有这个老家伙推动,很快道门的老年团就会形成对于红尘兄的围剿。” 慕容素月问道:“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不能,但我们可以去告状,比如让我们的师父去阴阳宗骂。” 何欢的回答极其诚恳,也把众人弄得哑口无言。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师父马上身先士卒。” 次日,一道声音从天外传来,传荡整个火云洞。 “道门之中,应以和为贵,共参玄妙,玄渊掌教今日所谓是何故?” 前些日子降临的道袍青年皱眉,举目望向天外,道:“玄云子,本尊行事还需向你过问?” 门内分阴阳两派,他属于阴派,而玄云子属于阳派。玄云子当年比他弱几分,所以他成了掌教。 这些年来一直不服气,如今发难也属正常。 可玄渊不得不走这一步。 “我只知道掌教围攻道门同修,行此不义之举是为何故?掌教师兄回头是岸,莫要一错再错。” “玄云子,之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玄渊感觉到各方投来的目光,以及因为玄云子在天外大声宣扬引来的瞩目,心底越发打鼓。 “掌教自可以先上来再解释,否则你虽为掌教,贫道也能请宗法定尔罪证!” 玄云子声音忽然变得强硬,玄渊面色阴沉,随后没有辩驳转身离开。 —— 南水,洞天。 此刻顾温正拿着太阴令告知并请教郁华,后者拿着令牌,端摩许久才看出一些端倪。 “太阴法,三十六成仙法之一,也是最久远的成仙法,成仙者如今已经无迹可寻。久远得连其功法效果都难寻一二,具体有什么效果只能等你参悟后才知道。” 郁华将太阴令交还给顾温,虽然早已经知道他的天赋,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我不建议你现在修行太阴法,至少要等你练成九转金丹。” “我知道。” 顾温收好令牌略感失望,如果无法知晓其中太阴法强弱功效几何,那么他也无法判定修行的优先级。 他可没有太多宽裕的天髓,为了应对各种事情,每一次使用天髓都需要效用最大化。 随后顾温与郁华闲聊一会儿,见她又开始犯困告辞离开,出门找到了赤羽子所在的房间。 他已经到了六转金丹,再往上就需要赤羽子的独门秘方突破。 【七转金丹,圆满之上,需要一百一十载与金丹如铁共同炼成】 金丹如铁,顾温只能想到吃赤羽吃灵剑。 赤羽子房间在几十米外,顾温来到门口推门而入。 只见一个短发少女盘坐于地,身上御剑门弟子服饰变化为抹胸与短裤样式的法衣,昂日真火包裹全身,通过真火可见每一寸肌肉都犹如艺术品。 不知是不是九转金丹的妙处,赤羽子与慕容素月同为炼体。但前者的肌肉没有那么壮硕,只是轮廓比较明显,不影响整体身材。 感知到顾温,她缓缓睁开眼睛,橘红色的眼眸比之昂日真火还要火红。 “你来得正好,用仙剑捅我几下。” 顾温扯了扯嘴角,问道:“伱这是什么情况?” “肉体反噬,我的一魂一魄无法驾驭这具肉体,就跟铁块泡在海水里一样。” 赤羽子笑容洋洋地握拳,脸上没有丝毫沮丧。 “但我已经初步炼成不灭道体,这个问题只是时间问题。” “不灭道体能治好你的病?谁跟你说的?” “宗门长辈,而且如果连成仙法都治不好,那么天底下恐怕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快点先帮我压制肉体侵蚀,不然疼起来你给我拿酒喝吗?” 赤羽子躺下微微闭眼,眉头微皱,眼睫毛轻轻颤抖。 “又不是你被捅,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全身上下就你这嘴嘴硬。 顾温上前凝聚仙剑,轻车熟路的用仙剑刺穿少女雪白的肌肤。 伴随一声低沉的痛呼,一抹血光出现。 赤羽子的手指深深陷入地里,微微一爪地板如泥巴似的出现一道道痕迹,整个身体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抖。 顾温不知被仙剑刺穿有多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目光移开,不去僭越赤羽子活下去的意志。许久,痛吟声渐渐消失,赤羽子瘫在地上浑身是汗,法衣开始延伸重新化作御剑门弟子的服饰。 这么做是因为被仙剑刺穿衣服就真烂了,法衣也无法恢复。 赤羽子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温,问道:“有酒吗?” “没了,不过之前那个镇上应该有。” “去帮我拿点。” “我待会儿出去一趟,顺带可以给你拿。” 顾温没有拒绝,他确实要出去一趟,因为没有妖丹与妖类肉灵药吃了, 而最近附近多了许多妖类的踪迹,估计是因为涂山雪。 妖类之间互相可能存在联系,涂山雪突然消失自然会有人来探查,只是洞天距离城镇百里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神念探查范围。 何况还隔着一层洞天,之前几个小妖贴脸也没找到入口。 “还有一件事情,六转金丹的神通玄牝,好似能够极大的提升实力,但具体效用有些模糊。” 【六转金丹神通《玄牝》,玄牝立根,中理五气,混合百神。】 “玄牝,天地之正中,虚悬一穴,开阖有时,动静自然。” 赤羽子嗓音虚弱,念念有词,为顾温讲解其中玄妙。 老师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而往往入门是最难的。有赤羽子这个前辈,顾温省去了很多摸索时间。 玄牝并非斗法之术,而是一种润物无声,激发全身一切窍门保持最大限度发挥的神通。 用顾温的认知就是修行版肾上腺素,人是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持百分百的发挥,而玄牝神通能够让人瞬间达到最佳状态。 并且哪怕是处于重伤,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也能够保持最佳状态。 顾温大概明白为什么使用玄牝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因为常态没有受伤与其他负面状态,只会感觉身体更轻松了。 “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顾温如此评价道,他知道其中的重要性,但对比神通来说有点太弱了。 没有那种通天彻地的威势。 “玄牝还有更高一层用法,能让你暂时提升一个境界。” “教我。” 一缕神念传来,其中夹杂着六转金丹神通的各种应用。其他修士视若珍宝的经验,赤羽子没有丝毫计较的教给顾温。 【玄牝通神,中理五气,一气一境,所需天髓十载】 心念一动天髓炼化,顾温瞬间生出许多明悟。 【天髓四十载】 有了赤羽子给予的方向与道路,天髓就好似化作一条通天大道瞬间让他到达目的地。 何谓五气为形、声、闻、味、触。 五气对应五感,一损俱损,付出一感的代价换取更高境界的实力。 以某种代价换取力量的道法很多,但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往往用一次后人就会半残。特别是这种能直接升一境的,基本就是不打算活命了才能达到的效果。 否则筑基不过百年的修行,如何去撼动金丹五百年的修行? 不同境界的之间的平均数都是数倍起步,这也是为何能越阶的都叫天骄。 玄牝通神只需要付出一感,对于寿命与根据没有任何损伤,如此足以称之为通天彻地。 顾温立马想到痛觉与味觉,这两个失去了都不会有太大影响,拿来保命太划算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见赤羽子虚弱又引以为傲的表情。 “如何?这就是姑奶奶对于金丹大道登峰造极的领悟!” “这是你自创的?” “那是自然。” “确实是登峰造极。” 顾温由衷的赞叹,虽然不是完全自创神通,但无疑是把玄牝运用到了极致,衍生出了一个小神通。 忽然一缕神念传来,君衍的神念裹挟讯息。 阴阳宗天尊降临,正在召集各派,组织合围之计。 —— 此讯息先后又传递给敖汤与赤羽子,他们神情无一例外变得凝重起来。 顾温最为镇定,因为这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二祖宗,现在必须要把那个消息放出来,否则我们将陷入比天泉山更糟糕的境地。” 敖汤神情极其严肃,生怕顾温不重视,继续说道:“如今佛道魔真的高手都还没有下场,而道门又是三教最强。你如今有十二重的实力,但如果是一次对上两个十二重的强者,甚至是三个呢?” “我没有意见。” 顾温没有反对,但敖汤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越阶杀敌之后,要是来了复数的敌人同样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而如今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敌人。 内视唯一的神通玄牝通神与仙剑心中微定,如有必要他能斩十三重天。 闻言,敖汤一缕神念冲天而起,瞬息抵达天外又入三清道宗。 紧接着沉寂了三息,以三清道宗为中心数十道神念传出,入天地道门各派宗门天尊耳边。 顾温借用敖汤之神通,只见成仙地穹顶之上霎那间七彩神光笼罩,隐隐间好似在一道道人形虚影鼎立。 冥冥之中泛起无边杀机。 “玄渊,谋逆天尊之位,该死。” 顾温有些愣然,没想到反应竟然这么大 人妖不两立还真这么严重? 轰隆隆! 火云洞之上,虚空被撕裂,数十位道门大能强者共同出手。 道门藏龙卧虎,存在着许多不理世事的老怪物,但夺舍一事天下共诛。其中便有阴阳宗六千年前的前前前掌教,他早已经脱离宗门遁世苦修大道。 如今从太虚归来悍然出手。 此刻无关擎苍与不死药一事,就算明日擎苍真活过来了,玄渊今天也必须死。 而对于这些半仙来说,调查是不需要的,只要有怀疑有的是手段能探查出。 玄渊身形脱逃,所过之处漫天雷光地火喷发,无数道法跨界而来。 在外界足以湮灭千里之地的攻击,在成仙地只能笼罩十里不到,但就算如此也已经让玄渊处于生死边缘。若他没有逃进成仙地,在身份暴露的一瞬间就会死。 成仙地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地方,境界越高在百倍削弱下就损耗越多。 (本章完) 第152章 妖魔不除就会祸害凡人 南水,御剑门道场。 一道红光从外边飞来,玄渊身形忽然出现,此刻他全身破破烂烂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但数十位道门大能一同出手,其中还不乏半仙实力的大能,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连玄渊也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是满腹疑惑。 究竟是谁杀了自己的重孙,又是谁通风报信? 他入成仙地是感知到了涂山雪的死亡,为了杀人灭口或寻回信物。再不济也可以搏一搏机缘,若是能寻到不死药根须,也好无损脱离人躯,重归妖族。 这里又是哪里? 抬头一抹金光刺入眼睛,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恢复视线,去探寻能够让他天尊修为都能够短暂失明的事物。 位于地下千丈溶洞,似黄金所成的岩壁金光闪闪,穹顶之上钟乳石犹如琉璃,每一处都可作为炼器材料。 而前方是九十九个台阶的黄金大道,每一层台阶高百米,左右宽万米,好似给擎天巨人所走。 好似穷极天地之地精,铸造于一处成仙台。 这是一处成仙道场!? 玄渊目光错愕,他脸上止不住的狂喜,自以为是机缘到了。 成仙地最大的机缘如其名,那便是成仙。而成仙机缘有两种,一种是建立道场,一种是铸造九九重道基。 后者过于艰难,数万年不一定有一人。而前者是绝大部分人所采用的方法,利用成仙地特殊的气机,建立与自己大道相同的道场,孕育无数年成道。 天泉山的成仙道场,而这里的气息也是成仙道场。 若是一个无主的道场,便是废尽修为契合道场也不是不可以。 念头一起,忽然一抹艳红入眼,只见一只红雀静静站在台阶尽头,其身形渺小得如沙子,可一股无边的威势让它好似站立的巨人。 玄渊渺小如蝼蚁。 半仙,并且是一尊已至极致的半仙。 是它救了我,而这里是它的道场? “呕!” 玄渊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好似五脏六腑在一瞬间被搅碎一样,大量的血液混着碎肉被吐了出来。 内视气海,只见一缕清光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好似一条细小的真龙啃食他的五脏六腑。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全吐出来吧,这样子至少你还能活一段时间。三清道宗那两个后生很了得,也记仇得很,他们携带仙器出手就没打算让你活着。” 许久,玄渊竭尽全力终于遏制住了清光,但也仅仅是囚禁住。 同为天尊也有三六九等,三清道宗的掌教天尊与他阴阳宗的不是一个级别。寻常天尊放三清里,只能算作某一脉主脉教尊,而无法作为掌教天尊。 乡野私塾教书叫先生,汴京皇城教书也叫先生。 玄渊这個夺舍为人的妖皇,曾经可能还有几分本事。但为了夺舍一事费尽心力能重回道境已经实属不易,何况面对比自己巅峰时期还要强悍的三清天尊。 玄渊只好求助于上方的红雀,拱手道:“还请前辈救命,晚辈愿意效犬马之劳。” 话音刚落,一缕红光飘落,没入气海与清气真龙缠斗,只是瞬息便决出了胜负。 玄渊松了口气,再次拱手道谢:“多谢前辈,不知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 出手把自己救下必然有所图谋,他已然成为了某个局的棋子。 半仙执子恐怕是为了成仙。 但如今他已经走投无路,这反而不是最坏的情况。 “我需要你去杀一个人,我的妹妹,御剑门传人赤羽子,如今她正跟着天女行动。” 红雀一言,玄渊顿时心绪万千,猜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半仙赤翎,金丹至圣,掌纳乾坤,拳动日月。 一位明确开创出成仙法的存在,距离成仙只差一步的半仙。 他也听闻了赤羽子的事情,如今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了她,便是炉鼎想逃也不能随便打杀。 玄渊拱手低头说道:“晚辈愿意效劳,只是有天女在,恐怕难如登天。” “你还不配天女出手,而且她也不舍得出手,如今的天女不过孩童舞剑,也不知什么时候砍到自己。” 红雀语气平淡,毫不避讳直言。 “你只能作为云璃的磨刀石,怀抱杀意去杀她,让她踏着生死一步步来到此处,登临九九重天。正好你身为妖皇,应该能召集那群犹如无头苍蝇的小妖。” 玄渊眼中隐晦露出怒意,低声道:“若晚辈真的杀了她呢?” “本尊便传你通天大道,登临半仙之躯。你无需担心我会对伱出手,她若是连你都斗不过,也就止步于此了。” 红雀似安慰,可语气之中多了几分藐视。 “小狐狸,本尊期待你的表现。” 言罢,玄渊被一股红光裹挟,一路飞出了道场,落到外边的水潭中。 他艰难的爬出水潭,身形极其狼狈,但玄渊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 半仙他都无可奈何,何况是一尊已经差半步成仙的极境大神。 —— 南水一条山道之上。 顾温骑着老驴缓步前行,百步一停,千步一歇,看似悠哉清闲,实则老驴缩地成寸一步百米,很快便来到了几十里外的另一个镇子。 他要去给赤羽子买酒,但估计是买不到了。 镇子荒无人烟,房屋之中多了许多动物的影子,山鸡野兔乃至野猪都跑下山来。 “都没人了,就跟当年一样,万妖肆虐八百年,一年百里无人烟,八百年便是八万里。” 敖汤四处张望,有些触景生情。 “至今还有一些人族大城只剩下残垣断壁,部分地方怨气数千年过去依旧不散。这些妖孽也不知又吃了多少人,这南水以南恐怕都没有人了。” 顾温难以想象延续八百年的种族战争是什么样的,前世一个朝廷也就二三百年,持续十几年的战争已经足以成为世仇。 八百年的血仇,对于各自的敌意恐怕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敖汤看了一眼顾温,觉得作为一个长辈应该给后生科普一下人妖观念,继续说道:“人妖不两立,人族生存之道与妖类不同,二祖宗可知有何不同?” 都是食用,没有什么不同。 顾温如此认为,但口头上还是虚心求教道:“晚辈不知。” “妖说众生以万物为食,人食用鸡鸭鱼肉,妖食用人类,可有错?” “有错。” “为何?” “没有为何,妖食人就是错。我以人身立世,岂能以畜生看物?” 顾温毫不犹豫点头,敖汤有些懵逼,这怎么跟他教导门内弟子有些不一样啊? 按理来说以人族德行教育,又有佛门慈悲为圣的观念,人族年轻修士总体来说都是偏善的。哪怕有人生性冷血,潜移默化之下也能分给对错。 人能吃妖,妖也能吃人。 这一套理论给妖类翻来覆去用了不知多久,就是因为这话真能难住人族。 特别是对于道佛两教,前者修行理念‘道法自然’,后者修行理念‘慈悲为怀’两者都是重要理论依据。 修士修心,道理是一定要掰扯清楚的。敖汤想说‘夫妖者,异类之生灵也,于道也,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妖亦不例外。’ 定下人妖同灵,又论‘人有灵智,而畜无灵,妖类尚且食之,人自然食之。’ 此为灵智论,也是道门对于弟子重要思想教育。否则他们不教,以后免不了被妖魔蛊惑了。 曾经就不少年轻弟子,被狐妖蛊惑,自以为是人妖恋,实则是卖人奸。 敖汤自然也担心顾温会受骗,这么一个成仙之才要是被骗了,道宗得要气得七窍流血了。 可顾温如此笃定的神情,简直比极端派还要极端。 “你这样与妖族何意?我们还需辨正因果对错,否则于修行有害,容易走火入魔。” “护法倒是心善,晚辈是个粗人,想不到那么多理论。” 顾温下驴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沿着街边看着一个个或凌乱,或倒塌,又或者完好的招牌。 很快寻到一处酒肆,他走进其中探头看到柜台还有一只高度腐烂的手臂,而酒坛子都被喝光了。 神念一扫找到地窖位置,进入其中又看到一具尸体,年龄不过十岁,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显然是躲在地窖不敢出来被饿死的。 顾温封闭嗅觉,吐出一缕真火灼烧尸体,借着火光先将十几坛酒装入乾坤袋。 最后又拿了一个空罐子装入骨灰,如此提着罐子走了出来。 敖汤神念探查,自然也知晓里边的景象,道:“你倒是淡定,便没有一丝怒意?” “护法,怜悯是富足者之物,我一介草民乞丐出身这种事情见多了。死后有人收拾尸骨已然不错,这年头乱葬岗太多了。” 顾温轻点断臂化作骨灰,装入骨灰坛里,神念之中感应出几缕非同寻常的气息。 “在寻不到治本之法前,我不会杞人忧天。” 初脱牢笼之时顾温有想过做些什么,比如当一个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侠客。他已经有无视官府的力量,想杀贪官就杀,想灭世家就灭。 但杀过匪后发现是山民所为,杀过几次官后发现于事无补,除过几次害后发现一成不变。 乱世众生皆恶,为求活命善恶难辨。 这个世道需要的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客,而是一个扶大厦之将倾的大能者。 杀一个人只需要一把破刀,救天下人需要什么? “如果我们不在南水,他们便不会死。” 敖汤话到嘴边忽感一阵凉意,顾温手中动作顿了顿,眼中似有寒光闪过,道:“今日妖不来杀,明日官来杀,但我确定是诱因。” 他能想到,但顾温有意不去想。 如今情况容不得自己任性,自身难保他还能去当救世主不成? 郁华可以任性帮助赤羽子,赤羽子也可以为了自己性命任性,但总要有人忍耐。顾温可以忍,他也不是第一天忍了,早已经轻车熟路。 他不能任性,不能随性而动,不能被情绪左右。 “这并非你的错,只是我想让你知晓人妖之别。” 敖汤见引起了顾温注意,并未多想,继续念叨着道宗理论。 “人以五谷为食,修士也灵药炼丹,自食其力者为人。而以生灵为血食,以人为肉灵药,方为妖孽。” 思想教育很重要,身为三清道宗长辈,他觉得必须要给顾温补习一下道宗精髓,免得以后叛道离经。 道德高地很重要,也是唯一能把人族各方拧成一条绳的方法。 他们人族种植五谷为生,以种植灵药修行,要是单纯靠肉食也养不活那么多人。 顾温其实能够理解这种看似无用理论的巨大作用,往大了是思想的塑造,唯有三教才有权力对于人族传播观念。往小了也能稳固修士道心,杜绝妖族蛊惑。 善恶是人的观念,杀妖要讲善恶不是对妖说的,而是对杀妖的人说的。 敖汤在一旁念经,顾温一边听一边在空无一人的城镇收敛遗骸骨灰。 他全部都听进去了,以史明鉴,以景映实。 顾温本来就打算杀妖,他不需要这些理论与历史作为动机,但他能感觉到其中的必要性。 大圣有句话叫‘反正恶人不除,就会祸害好人。’ 走到城镇中央,只闻周遭杂乱的房屋之中传来动静,隐约间有十余道比普通人高半个身的身影出现,它们黄面獠牙,手持染血大刀, 虬肉鼓起皮毛,筋脉肉眼可见鼓动。 狼?还是狗? 斩霞剑缓缓拔出剑鞘,冰冷的剑刃划过剑鞘,铮鸣之剑意响彻天际。 妖物孽畜有灵,它们发觉不对劲,它们眼中凶光消散,它们面露恐惧。 最远处的妖魔已经扭头逃跑。 铮! 直至斩霞剑彻底出鞘,剑华似天光,洞穿阴影,扫平邪祟。 顾温举剑缓缓由高垂落,周遭血绽放,妖魔之血喷溅在空无一人的房屋墙壁之上。 顾温背后负双剑,斩霞屠戮,仙剑杀敌, 他以神念摄来所有妖丹,一把塞入嘴中,带血的妖丹被咀嚼,腥臭的血液从嘴角滴落。 【天髓七十载】 “护法,我需要一匹千里马,一刻千里之马。” “你要作甚?” 敖汤忽感不妙,却见顾温已经翻身上来,淡淡说道:“自然是斩妖除魔,我元神笼罩方圆五十里,你瞬息五十里,你我二人荡平这方圆五百里。” “妖魔不除就会祸害凡人,杀一是德,屠万是佛。” 毛驴化作黑马,马鬃随风飘扬,奔腾千米不过半息,马蹄落地犹如巨象践踏,一脚撞碎唯一逃出城镇的妖魔。 一颗妖丹入手,顾温放入嘴里咀嚼。 【天髓七十三载】 道基三重小妖,值三载天髓。 —— 百里开外,渡口以南,喊杀声震天。 一头狼妖深陷军阵,义军兵卒甲胃不齐,大刀一扫过三人齐腰斩, 它凶气十足之余已露退意,就凭它三重道基之身,对上这上千凡人悍卒根本无力招架。 耗尽最后法力,口吐真火,霎时间周围凡人退去大半。 它举刀叼头大吼道:“我乃羽霓圣子座下大妖者,何人敢杀我!抽筋拔骨,炼魂入锅!” 凡人惧怕,忽然一道身影持枪上前,势大力沉一枪刺出,扎入狼妖腹部。 江举才半边发丝被点燃,火焰灼烧皮肉,却依旧向前挺近。 玄明枪明劲极具穿刺力,狼妖堪比重甲的皮毛与铁骨再也无力支撑。 四面八方又有江家子弟持兵攻来,以凡人之躯进犯妖类真火,一同刺出一枪。 腹背受敌,铁枪穿身,狼妖无力倒下。 江举才高举银枪,满脸鲜血道:“朝廷不仁当反,妖祸食人当杀,今日食妖肉,喝妖血!” 南春义军以渡口为界,南抵妖祸,北伐朝廷。 虽然只是对上一些流窜出来觅食的小妖与南水本地厢军,真正的大妖与朝廷禁军还未对他们出手。但气势与名声打出来后,各地豪强纷纷响应,各地流民百姓争相参军。 此刻,南春军可称得上百万大军,一副气吞半壁江山之势。 渡口远处山巅之上,妖影重重垂涎着渡口百万民众。 (本章完) 第153章 残阳拉满弓,斩妖除魔时 渡口三十里外,翠峰山。 山峰一片枯黄,只剩下青翠的藤蔓爬满整座山头,青藤扎根之处草木枯萎,土壤沙化,山岩腐朽。 一男两女走上山道,周围蔓延山道的藤蔓散去,一缕神念传来。 “三位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上山一会。” 霎那间两侧爬满的藤蔓开出艳丽的朵,巨大的蕊好似一个个侍女跪伏,香传十里,寻常生灵闻了可当场毙命。 而这翠峰山方圆三十里已无活物,连一只苍蝇都不剩。 若是顾温与敖汤在此地,后者一定会抓住机会教育。 妖孽过界,蚊虫不留,却有口言说人族食用鸡鸭鱼肉。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但妖往往吞食不为了生存,而是为了修行。 领头的男子吐着蛇信子,神念无需延伸,便可探知方圆十里。 如此范围在成仙地压制下已经能排到妖族的第一梯队,少有人能够告知这么大范围。 见方圆十里无活物,他拍手赞叹道: “我听闻蓬莱藤一族虽为草木精,但食量可比肩饕餮,一株吞三十里,壮哉壮哉!” 神念探至深山,蛇信子嗅到被藤蔓扎根,高高挂起来被吮吸精气神的人类与各种各样的动物。 “嘶!竟有如此法门,竟能将血食吞得如此干净?妙哉,妙招。” 他是羽蛇一族的圣子羽霓,蛇类善吞食外物,食量在妖族之中名列前茅。 以好吃闻名,他自然对于青藤法门给予高度评价。心底甚至已经引为知己,打算找时间好好结交一番,讨论吃人的本领。 身后二女,一女白发妩媚,一女金发鹰眼,后者皱眉说道:“你们这样就不怕引来人族大能下场吗?而且这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金翅大鹏金玉枝目光扫视,越看越毛骨悚然,她就好似安全员,看着一群疯子在悬崖边跳舞。 “只是吃几个人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羽霓回首瞥了一眼,金玉枝好似这个动作点燃怒火,双目利光大放,寒声道:“最初你们与我说的时候可并非如此,入人族地界,阻击三清道宗,而后离开。” 若是完全按照最初说好的,金玉枝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便是平时他们这么过来,顶多就是引来各路人族天骄围剿,然后两方人马掰手腕。 这种情况往届也不是没有,大部分时候人妖新一代都会在成仙地打过一场。 如此也是为了了解未来的对手,受到人妖两方大能默许。 可如今这些疯子念及血仇,放任手下小妖肆意屠杀袭击凡人。仗着妖类千年一代,进入成仙地消耗压力没有人族百年一代那么多,能够携带许多随从。 这也被称之为府班,一位妖王或妖皇将来掌权的基本盘。一部分从外边带进成仙地历练,一部分直接以血脉点化本土妖类。 不同于人族是人皆可修行的宗门,妖族未来大能从出生就决定了。 而在对上人族天骄的时候,仅仅是中下层妖类是有绝对优势的。就比如现在,每個妖族天骄携带几十个小妖,大多都是三重道基左右无圆满。 羽霓身边部众现在全部都放出去屠戮凡人,如此已经有以大欺小之嫌。 “而今你们不仅没有低调行事,反而故意放纵狼妖部众烧杀抢掠,难道不怕引来人族大能出手吗?” “金公主是在同情人族?” 羽霓忽然打断,回头眼中带着明显的杀意,但很快又收敛起来,阴柔的面容笑眯眯说道:“金公主莫慌,我们再给予你三倍的报酬如何?” “.” 金玉枝顿时无言。 原本的价钱不值得冒风险,如果是两倍的话就不一样了。 狐女沉默不言,羽霓目光停留了一眼,眼中流露警惕,随后转头继续走上山巅。 山巅之上,白云缥缈。 一座十米万骨山耸立,为山上之山,其中青藤盘踞百齐放。 下方端坐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子,她正用手巾擦拭一个兔子头骨,见众人上来含笑柔声道:“小女子卿蕊,见过诸位同道。” 羽霓愣愣看着女子,眼里竟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他不好人形,化形只是为了成仙地方便。否则单纯是保持几十丈身躯所需气血就足够他头疼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修行。 成仙地万物化凡,食是基本准则。 可此刻羽霓忽然懂得为何许多妖类都爱化形了,既是贴合道体,也是统合美丑。 可惜他们此行有更重要的事情。 羽霓开口问道:“不知道友可知三清道宗一行人身在何处?” “知晓一二。” 卿蕊微微点头道:“我与天狐族圣子前些日子有联系,前几天忽然失去了联系,若是去探寻周围应该能找到,但我不打算告知你们。” 三人神情一愣,羽霓眼神立马露出杀意,他对于藤妖印象很好,但也不能妨碍自己去报仇。 “道友要帮三清道宗?” “不,我要自己杀。” 卿蕊微微摇头,语气是草木精怪特有的木讷,缺乏情绪起伏。 “等我吞食渡口百万血食,裹千万青藤席卷方圆千里,届时三清道宗无所遁形。而你们看着即可,谁若出手,我便杀谁。” 又一个疯子。 金玉枝想起蓬莱藤一族的相繇洞天当年也毁了。 擎苍以巴蛇为子,一掷破三洞天,而后引得妖祖(仙)直接顶着天劫从太虚归来。 而且蓬莱藤一族由于其草木精缘故,数量比较稀少,恐怕此人的亲族全没了。 “何不联手对敌?” 一直没有出声的狐女开口道:“且不论天女会不会出手,就一个御剑门传人足够你应付的了。” “你是青丘皇族?” 卿蕊望了一眼狐女,狐女点头道:“正是,我是为了天狐一族圣子而来。” “他死了。” “我知晓,不知道友可否告知位置?” “不能。” 这些草木精都是一根筋吗? 狐女面露阴郁,这便是她不想暴露身份的原因。 玄渊,或者说已经换回涂山妖皇身份的涂山芸,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起不到作用。 妖与妖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与妖之间还大。 人妖能够对立完全是因为人族足够庞大,自擎苍以后整体加起来已经能够比肩整个建木妖海,以至于连妖族也接受了人族那边对于妖的统称。 如此反而是人族强大的表现,因为他们需要对方的统称来维系虚假的团结。 那个人族半仙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就好似他们把非人形者全部视为妖一样。她是妖皇也是狐族妖皇,而不是整个妖族的妖皇。 让他们听自己的,不亚于让一个人类天骄听从妖类的。 “道友当真不说?” 羽霓眸光阴冷,而卿蕊一脸默然的点头。 轰! 翠峰山顶猛然炸开,尘土之中一头巨蟒显现。百万蔓延山体的藤蔓冲天而起缠绕百丈巨蟒,随后巨蟒口含剑光,吐气成雨,斩断藤蔓。 巨蟒道基七重六重圆满,十三重天战力,具备神通。 青藤道基七重七重圆满,十四重天战力,具备神通。 二者争斗之间,气息展露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出胜负。 同为妖族天骄,他们之间并没有圆满和神通之间的差距,每个人都有其独门神通,也都走了极致。 青藤化作千丈巨蟒抽飞羽霓,而后金翅大鹏忽然出现,抓起羽霓高飞离开。 前者不善高空,只能放弃追击。 远离百里外,金翅大鹏与青蟒前后化作人形。 羽霓面色阴沉到极致,但没有发出怒吼,因为蛇没有发声的能力,化成人形也不太喜欢大声说话。 从他握拳手指缝中流出的鲜血,可知怒火中烧。 忽然,一缕神念传来,是羽霓部下狼众统领,也是他的护道。 羽霓收纳神念,紧接着脸上出现错愕之色,他派出去的几十个狼卫都气息断绝了。 还有凡人胆敢公然围杀狼卫,并将其头颅悬挂城墙上。 方才吃瘪怒火未消,他面露杀意道: “好胆!凡人兵卒竟然围杀狼卫。” 他刚迈出两步,金玉枝冷冷说道:“只此一次,再往后我只报信,伱若想屠戮自可以试试。” 言罢,她再度化作金雕展翅高飞。 “身似鹰,胆如鼠。” 羽霓望了一眼,随后化作一道青光离开。 涂山芸扯了扯嘴角,而后寻了地方打坐,她必须要等待一个时机。 —— 渡口,军营主帐。 江举才大捷归来,举着狼首让整个渡口与南春军为之震动。 妖祸之名传遍乡里,几十万百姓北逃,而今江举才是唯一一个杀妖者,如此让他名声大振,隐约间已经成为了。 江举才进入主帅帐篷,外边的欢呼声荡然全无,主帅帐篷之中各个将领与主帅宋子易都十分沉默。 对于妖祸南春军只是名义上喊口号收拢人心,高层并不打算招惹这些妖魔。 主帅宋子易皱眉说道:“为何违抗军令?” 江举才不卑不亢回答:“妖魔袭击军队,不得不发。” “那你为何要把它杀了,妖魔击退即可,你杀了它要是其他妖魔来寻仇怎么办?” 与江举才不合的将领发难,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还未等他们接连发难,江举才双目一瞪,上前半步道:“我若不杀,如何与那死去的上百个兄弟交代,又拿什么与驰援南春军的百姓交代?妖祸要除,朝廷要讨!” 一身杀气吓得众人噤声,在场真正带兵打仗的只有寥寥几位,而大多数都是世家子弟。 “大帅,予我一千甲士,可平定渡口方圆五百里妖祸。” 江举才对主帅拱手弯腰,目光坚定,道:“妖魔也是血肉之躯,五十甲士可杀之一头,而据北逃百姓所言,妖魔数量不过百余。若能够除去妖祸,整个南水百姓将归心于大帅大事可成!” 妖魔并非刀枪不入的,他不知还有更厉害的妖魔。但只要妖魔是能够被刀枪杀死的,江举才就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与其去担心妖魔报复,不如多杀几头妖。 主帅宋子易揉着眉心,再次问道:“如果妖魔报复怎么办?卿一人是当了英雄,可却苦了我等。不过既然杀妖了,那便是有功,升为督运副将,掌押运辎重。” 起势便是为了诏安,除妖祸只是喊口号,口惠而实不至是上位者常用套路。 但他又不能真的去罢免江举才,否则军心不稳,甚至会引起哗变。特别是在南春军喊出除妖名头以后,他只能明升暗降。 江举才心有不甘,却只能领命出帐篷,而后将领们陆陆续续离开。 宋子易捏着眉心许久,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 “子易。” “师父!?” 宋子易一脸愁眉瞬间消失,抬头张望,却不见任何人。 他八岁的时候被一位‘仙人’收为徒,如今起义也是受师父指点。掌握一郡之地足够他修行到六重道基,甚至是八重道基,未来出了这方天地在修行界能有一番大作为。 “您在哪里,前些日子怎么突然消失了?” “被仇家找上门来假死脱身,事世繁杂往后再提,如今你情况危急需尽快脱身,速速与这个南水军脱离干系。” “可南水军如今好不容易占据大半个南水” 宋子易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随时随地都能给朝廷递交降书等待诏安。 当今道君皇帝贵为天尊,但他只在意每年上供的灵药,大概率是会接受降书的。 苍老的声音打断道:“南水已经沦为一盘死局,天尊入了都不一定能活下来,修行切勿起贪念。而且妖魔吃人一事,很快便会引来大宗门下场。” 宋子易心有不甘,却只能接受。 就如江举才一介凡人需要屈服于他一样,他也需要屈服于那些修行大宗门,他的师傅同样如此。 忽然,外边一个兵卒走了进来,神色慌张说道:“大帅!妖魔找上门来了,他们隔着江与我军叫阵!它们带了上千百姓,让杀妖者出来,否则就全部溺死江中。” “什么?!” 宋子易心中一惊,已然升起逃跑念头。 妖族天骄可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有多少妖魔?” “三头狼妖,最高者有三丈高,” “报!江骑尉带兵冲了出去。” 又一个兵卒进来通报,宋子易整个人都麻了,他吼道:“我不是革除了他马军统领一职吗?为什么还能带兵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他怎么带出去的?!” 底下人支支吾吾无一人回答。 南春军的底色是农民军,有地主豪强资助与经过多番战争磨炼有了战斗力,但终究不是成建制的职业军人。 骑兵匪气尤为重,谁名声响亮,谁更得人心就能举兵万人应。 —— 渡口大桥之上,无数铁骑驰骋而出。 远处三头狼妖裹挟百姓,三妖目光错愕望着朝他们奔驰而来的铁骑,而后似恼怒般大吼迎面而上。 银甲飞将拉满弓,一箭射向天际,随后好似号令无数铁骑弯弓射箭。 一轮浑圆的残阳垂着江面,江水之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摆动身躯,朝着十几里外的渡口游去。 平原之上黑马奔驰,风雷掣电,黑发黑衣男子左手塞入妖丹咀嚼,右手斩霞一剑挥出。 铮! 白光割裂黄昏,剑出分河,青蟒显现身形,庞大的身躯上被剑光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它仰天嘶吼,而后看到顾温,蛇瞳充满惊愕与惊喜。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本章完) 第154章飞剑斩妖来,事了拂衣去 青蟒从水面上直立起来,半个身子便有百米高,如灯笼大小的蛇瞳冷冷俯视顾温。 顾温眼里泛起一抹光彩,这一天吃下来几十颗妖丹,每一个都是三载天髓的小喽啰。 【一百三十载天髓】 虽然杀起来很简单,就跟采摘灵药一样,骑马而过剑出斩妖。但收益终究是不够,忙活了这么久只获得了七十载天髓,并且让他的火气越来越大。 妖类所过,惨绝人寰。 顾温杀得不够爽快,而面前这个青蟒很强,应该能够让自己尽兴。 “二祖宗,该跑了。” 敖汤感受到青蟒身上强横气息,传音道:“老夫虽为神兽,可神通法术都在炼丹与遁法上,这蛇妖有七六道基的修为,至少是十三重天战力,而你才五四道基。” 先天者,穷极一道,自有缺陷。 他既然有能够从半仙手里逃跑的本事,那么其他方面就理所当然要弱很多。逃跑是敖汤的长处,也是为什么三清道宗不派一位天尊作为护法,反而让八四道基的敖汤来。 “我可跨越三阶杀敌,而今我六转金丹,也能算做一重圆满。” 顾温没有丝毫退意,话语可谓是狂妄至极,以至于敖汤都有些窒息。 “我的小祖宗,你能越阶别人也能,而且别人都是找中看不中用的老东西。要么以神通压人,要么以法宝,再不济也是修为。你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位妖族天骄,天骄啊!” 道基圆满与否差距很大,但对于顶尖天骄来说圆满是正常的,许多人只有到了九重道基才开始卡关。而往往天骄各方面综合下来都会多一重,越阶并非顾温一人之特权。 天才同阶胜过绝大部分人,天骄同阶无敌,顶级天骄凭借神通越一阶,还有甚者越两阶。 比如三清道子、赤羽子、萧云逸、君衍、玉剑佛等等。 他们除了神通以外,还具备一个成仙法,所以又比其他人多了一重天的战力。 这就好比凡人武斗,先看体格,再看气力,然后是兵器,再然后是技巧。方方面面各有不同,但对于战斗力都有加持。 强中自有强中手,可也没有人去找天骄越阶。 敖汤再如何劝阻,顾温已然翻身下马,持剑落到江面上。 霎那间,江水翻涌,而青蟒并没有急于进攻,反而感知到顾温修为露出几分暴虐之色。 “五四道基,你连本王的护道都比不上,又如何敢站在本王面前?” 它微微俯身,蛇瞳闪烁着激荡的情绪,拳头大小的气孔喷出热气。 忽然,本就犹如洪水般缭乱的情绪之中,激起了万丈巨浪。 它嗅到了一抹气息,能够让它血液沸腾的气息。 这股恶臭难闻的气息他永远无法忘记,巴蛇洞天陨灭之际,整個洞天都是类似面前男子的气息。 玉清道基,他与那擎苍大魔同出一脉! 好!好!好! 青蟒极力压抑着情绪,但还是忍不住从毒牙中流出粘稠的唾液。 “你可知本王是谁?” “爬虫鳞甲之物,也敢称王?” 顾温微微抬首,手中斩霞剑泛起白光,以五四道基藐视一尊七六道基的妖族天骄。 二人四目相对,都毫不掩饰杀意。 青蟒吐息成剑,顾温挥剑成河,二者一触白光轰然炸起来巨大的水。 剑道真解一触青蟒剑光,前者若热刀入猪肉,势如破竹划过,在青蟒身上留下一道一米长的剑痕。 对于千米长的庞大身躯来说,一米的伤口连划伤都算不上。 这便是敖汤不推荐打的原因,剑道真解虽利,可对方的皮肉更厚实。顾温能够凭借剑道真解越阶,别人也能够凭借底蕴抵挡。 打铁还需自身硬。 “剑利,人弱啊!” “四千年前,你人族仙人血祭巴蛇洞天,以洞天为石子陨灭多个妖族洞天。今日血债血偿,本王名羽霓,巴蛇皇族血脉,也是杀你者!” 只见青蟒鳞片之上泛起青光,紧接着水下的庞大躯体翻滚,竟作出与之体现完全不符合的甩尾,犹如一把巨刀劈落。 当! 道剑与蛇尾对碰,火绽放,紧接着尾巴末端肌肉细微甩动,只是一瞬对碰三十余次。 顾温微微吃力,而青蟒有些吃惊。 按理来说对方五四道基一个照面就应该被自己击杀,就算惊才绝艳,可在差了四个境界的情况下他不应该与自己势均力敌。 斗法动静之大,开始引来各方耳目。 青翠山顶,无数藤蔓举起绿裙女子眺望江河。金翅大鹏展翅高飞在万丈,目视万里之地,涂山妖皇躲藏暗处窥视,天外驻留的半仙大能们目光接踵而至。 他们都看到了青蟒的丑态,都看到了一个五四道基力战七六道基之人。 该死!该死!该死! 蛇尾挥动得越来越快,每一次对碰斩霞剑都会在上边留下一道伤口。 鳞片再稳固也挡不住剑道真解,如今看似顾温被压一头,实际上受伤的是青蟒。 顾温神情冷然,并未注意到各方目光,他在观察对方招式与实力。 越阶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抓住一切机会,警惕一切危险。 这就好比游戏一条命通关,顾温从毫无压力越一阶杀敌,到如何越三阶力战妖族天骄,他靠的从来不是莽。 蛇妖,善剑,皮厚。 以剑法为攻,这是顾温敢取胜的底气,其他法门他会跑,但剑法不会。 因为仙剑对于一切与剑有关的不讲道理。 能赢,但要杀恐怕需要一番功夫。 他们之间虽然差了四重天,但顾温道基是人仙法,攻伐是剑道真解,金丹是九转金丹。并且顾温如今六转金丹也能算圆满了,寻常人三转圆满,天骄也才六转。 别人感知是不圆满,可他的不圆满岂是与庸才相提并论? “你便这点本事?只会格挡的缩头乌龟?” 青蟒忽然出声讥讽,明明它被越四阶势均力敌,竟然还有脸面嘲笑顾温。 敖汤不免忍不住传音告知:“小祖宗别中了他的激将法。” 都开始盘外招了。 顾温神色冷静,一点点的蓄势,手中挥剑力道在不断加重。 当! 一剑挑开蛇尾,剑道真解全力驱动剑气斩出,青蟒狡猾缩卷身躯防御,被划出巨大的伤口,但依旧不伤及根本。 顾温眸光微沉,若是有赤羽子像那日打狻刃撑开敌人命门,刚刚的一剑能斩它。 击中手臂与击中太阳穴的区别,同样的力道,截然相反的结局。 可只是一瞬的形势改变,让羽霓更加恼怒,当即祭出法相。 千米蛇身之上,再添千米法相。 青蛇法相撑开剑光,随后吐气成巨剑直落。 顾温微微呼气,手伸向背后仙剑,又忽觉不是时候,左手虚妄凝聚仙剑残相。 一剑出,巨剑碎,法相破。 以剑对仙剑,便是青蛇再高一境也不可能取得优势。 青蛇法相破去大半,羽霓裸露在法相残躯外的瞳孔充满错愕,投来目光的各方大能也是如此。 道境之下惊愕剑道真解之威,道境之上诧异顾温法力之浑厚。 “擎苍后人,今日不是伱死就是我亡!”羽霓彻底陷入癫狂,鳞片之下泛起青光,气势节节攀升。 亲族之仇不得报,反而被仇敌后人越阶,还被越四阶落了下风。 一双虚幻的白羽展翅,青蟒身形缓缓升空,法力如山洪一般宣泄,蓄势一息攀升一个小境界,十息相当于一个重天。 羽蛇神通,一瞬间将青蛇推到了十四重天。 但他的命门也全开,没有丝毫防御躲避可言。十四重天的攻击,不代表十四重天的防御。 “二祖宗,这泥鳅要拼命了我们走!” 敖汤再也看不下去了,身形横在顾温面前,紧接着后者一步踏出。 平静的语气传来。 “护法,别挡着。” 仙剑缓缓抽离剑鞘,一抹寒光映照天地,好似倒转黄昏为白日。 只是一剑,羽蛇神通散发的通天神光为之暗淡。 血染江河半边,坚如磐石的鳞片破裂,青蟒头部往下三丈处被一条剑痕斜着深入白骨,血肉规整平滑,可见血肉鼓动。 然而羽霓并没有死,它半趴在河岸上,眼睛依旧死死瞪着顾温。 果然没有赤羽子控制住,越三阶杀敌还是极其费劲的。如果它没有施展神通,那么这一剑恐怕只能伤其根本,而无法定胜负。 而我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法力。 顾温一边复盘,一边踩在蛇首头上,斩霞抵住眉心。 “你输了。” 胜负已分。 周围一片寂静,远方观战的数位妖族天骄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顾温竟然能赢。 天外的大神们无人知晓其情绪面容,但不知为何投射而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多到敖汤隐约间都能感知一二。 很多半仙在注视这里! “要杀要剐你只管动手,本王叫唤半声都算输。” 羽霓嗓音依旧带着仇怨,好似顾温杀了他全家一样。 所以你现在还不算输? 顾温没想到这妖类比人都无耻,个比个的虚伪,当真是称得上一声妖魔。 他大概能够理解擎苍仙人与妖族的矛盾,但他眼观南水惨绝人寰之象,只觉得妖就该杀。 也不知这个蛇妖能有多少天髓,这身躯有千米长,得才大半天了。 或许可以熬个蛇汤。 顾温剑刃微微下压半分,忽然道音至天上来,一道虚幻的形体从天外飞来。 “剑下留妖。” 羽霓闻其声,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大喊道:“老祖救我!!!” 顾温第一时间便听见了,然后手中斩霞剑一停,另一只手凝聚最后一把仙剑残相猛然往里一送。 原因无他,想要保护敌人的也是敌人。 噗! 剑光入蛇首如刀刺豆腐,余波连贯整个千米蛇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羽霓被从眉心一分为二。 众人为之一呆,他们没想到顾温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天外隐约间传来些许笑声,或是怒骂,声音过于遥远,不特意传达很难听清。 敖汤当机立断拔腿就跑,瞬息消失在原地。 天外虚幻人影动作很快,抬手一抓,羽霓当即升空。 顾温收剑而立,抬眉眸光淡淡看着羽霓的神魂在一边升空一边消散,哭嚎声从天上传来。 仙剑斩物,非死即伤。 在羽霓被剑道真解砍了那么多下,以及硬吃了三次仙剑残相攻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老祖!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化作细碎星光的神魂洒落,天外半仙也只捞到了撮碎屑,死亡是天地最为公平的事物。 不成仙都会死,都会有一天死得干净利落。 而成仙者,死寂亿万年后依旧存在。 “你岂敢” 低沉的玄音传来,天地变色,可影响不到成仙地半分。 敖汤再度出现,背上托着一白衣掩面女子,她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切,随后只是望了一眼天外,一切动静戛然而止。 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切风浪都好似不存在了。 顾温道:“又麻烦你了。” “我又没有出力何来麻烦?而且各司其职,若是谁来都需要我出手,那么我便走不到这里。” 郁华下马步伐轻盈来到顾温跟前,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微微皱眉道:“你占非本宗人士便宜的时候可没说麻烦。” 非本宗人士. 顾温知晓对方说的是谁,有些尴尬,他确实与赤羽子走得有点近了。 因为郁华嗜睡与修行九转金丹的缘故,这段时间他与对方接触比较多,只是郁华这称呼恐怕会让赤羽子很伤心。 郁华并未过多怪罪,擦干净顾温脸上血迹,道:“你变得更强了,跟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一样了。” “三清道子?” “对,他如今什么修为我已不知,但他最大的战绩便是天璇大会越四个小境界战胜流云宗传人兰永宁。而你会比他更强,只可惜不能参加天璇大会,少了一些趣闻,毕竟这是修行的必经之路。”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你出去后,可为玉清天尊,应该坐在台上看年轻人斗法。” 郁华如此笃定说道,她并不能任免三清天尊之位,她只是相信无人能胜过顾温。 一旁老驴撇开头怕长针眼。 “大道争锋,或是冠绝当代,或是大器晚成,这些都是修行极其重要的部分。” “我觉得不必追求形式,或许直接上任天尊更适合我。” 顾温厚着脸皮说道。 他并未去过天外,无法理解郁华的惋惜,大概类似前世没读过书,没体验过校园生活。 但当弟子能有天尊舒服吗? 忽然,耳边传来喊杀声,顾温神念延伸十里,心生一景,神情一敛变得严肃而冰冷。 “稍等。” 顾温踏空而起,似腾云驾雾一般,救人如救火。 沿着江河飞腾,江上雨雾飞泄,打得水面云气环绕,形成一条云道延伸。 远方五里外,铁骑与狼妖厮杀,狼妖力强而寡,人众而力弱。 顾温止步云间,衣袖随风扬,见有人即入狼口,手捏剑诀,斩霞飞剑出鞘似一条白线横跨五里斩去狼首。 手指微动,斩霞剑鸣动在乱军之中流窜在斩一妖,未入凡人之眼又化作白光归鞘。 飞剑斩妖来,事了拂衣去。 剩余一妖已经死于凡人军阵,江举才浑身是血,他半睁着眼睛,只看到天外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 (本章完) 第155章 巴蛇妖圣,折剑山当代剑尊 尘埃落定,余波未定。 青翠山上女子面露思索之色,万丈高空的金翅大鹏瞳孔充满凝重,而妖皇涂山芸错愕万分。 “死了.” 涂山芸莫名背后开始冒出冷汗,她对上顾温有把握一招致胜,可对方才多少道基。 四五道基对上七六道基,足足拉开了四重天。 难道仙剑真的如此神妙,能够超越常理? 他想不明白,但顾温的实力是毋容置疑的,未来他成长起来无法想象是何种景象。 特别是到了第九重道基,划分真君与天尊的分水岭,往上再也无人能够以境界压人。届时顾温又是何种实力,还有谁能够挡住他? 此人跟天女一样是万年罕见的绝世天才,甚至他比天女更加棘手。 必须杀了他! 涂山芸生起了难以遏制的杀意,对于顾温纯粹的杀意。 忽然一缕神念从天外寻来,一尊妖圣的神念。 这个气息涂山芸认得,比她大两代的妖圣,昔日巴蛇洞天的老祖,由于闭关躲过了一劫。 “涂山妖皇芸,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涂山芸问道:“那位半仙让你来的?” 神念没有回答,但一切不言而喻。 只是那位半仙真对自己的妹妹那么有信心,招来两尊妖圣下场,算是有天女护着稍有不慎也可能命丧黄泉。 —— 三清道宗,玉皇大殿。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出。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越四阶杀敌,一人三个成仙法。” 云渺笑意盈盈看着华阳那张铁面,此时对方没有反应也无所谓,因为现在顾温真的可能把华阳头砍下来。 之前只是为了取乐,如今华阳是大难临头了。 他提醒道:“你可别想着下黑手,我看会一直盯着你。” 华阳冷冷回答道:“莫要以你小人之心度我,他若能杀我,那便是道宗之幸,擎苍师祖不在也无所谓。” 嗡! 虚空鸣动,一缕剑意传来,只闻一道粗犷的嗓门。 “两个牛鼻子,听闻你们最近很狼狈,不知需不需要我折剑山助阵?” 听闻兵家第一要帮忙,云渺与华阳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波澜。 “你这老剑痴无利不起早,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我听闻道宗有一位红尘后生.” “滚。” 云渺回答言简意赅,华阳一如既往冷然道:“便是把你折剑山搬上三清山也不行。” 却不料,神念并无恼怒,笑呵呵道:“也不是不行,但三清得给我折剑山开四清。” —— 纷争随着敌人的死亡而落幕。 该死的人也死了,背后该出手的势力也出手了,至少如今无人会为了一个死人继续下场。 顾温感受到各方收回目光,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紧接着手臂与身体各处隐隐开始作痛。 低头一看虎口已经血肉模糊,手臂上的皮肉崩裂出一条条缝隙,血液不断流出,哪怕运转疗愈之法也很难止血。 一缕缕青光依稀可见,是羽蛇神通留下的痕迹。 可手依旧能动,他行动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玄牝神通能够一直让身体保持巅峰,只是这样子不知会不会像是失去痛觉一样,让修士失去对于状态的判断? 顾温思索,随后主动运转疗愈功法绵息功压下伤势,血液不再往外流出。 郁华靠近看了一眼顾温手上伤势,并没有多言,因为都只是皮肉伤。 受伤也不全是坏事,知道疼痛下一次才会更加谨慎。 顾温俯身劈开蛇躯,以神念摄取出其中的妖丹,敖汤走近问道:“伱这妖躯要不要带走?” “护法能够带走?” “变化一下身形就可以了,不过会导致我遁法变得迟缓。” 一旁郁华说道:“无事,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对我们出手的,而顾温现在正缺灵药。” 敖汤不再犹豫,一头扎入水中消失不见,紧接着水面下出现一道巨大的黑影。 哗啦! 水飞溅,一条比青蟒还要巨大的白蛇浮出水面,一口咬住一分为二的蟒蛇尸体,一点点的将其吞入腹中。 护法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兽啊。 顾温问道:“护法具体是什么神兽?” 郁华回答道:“万象,可变化万物,每一种形态都可以修行出一门神通。但据说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导致根基大损在大乘期停滞不前,神通也只剩下遁法、炼丹、须弥芥子。” 三言两语之间,青蟒尸体很快被完全吞下,随后白蛇潜入水中。 再度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個大肚子的毛驴,顾温看得出来敖汤很中意这个形态。 —— 渡口南春军。江举才带着被俘虏的百姓归来,南春军大帅亲自迎接,军营将士夹道欢迎,热烈的欢呼声震天动地。 为了庆祝此战,军营大开宴席。 昏黄的烛火下,士兵纷纷散去,只留下一众将领。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紧接着几个江氏子弟走进来,其中一人大喊道:“公子,族老出事了,您快点回去看看吧。” 江举才喝了很多,但意识依旧保持清醒。 他眸光闪过一丝异色,起身拱手道:“家中出事,属下想回去探望一二,望大帅批准。” “百善孝为先,不过我有几句话跟江校尉说,等本帅说完什么时候走都无所谓。” 宋子易并没有放人,起身亲自给江举才倒酒,道:“江校尉当真神勇,亲自领兵讨伐妖魔,此战一经传出我南春军必将声势大振,将来攻陷郡都指日可待。” “校尉如此功绩,想要一些什么功劳?” “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江举才心中一寒,随后起身拱手弯腰道:“相反属下要领罪,未经军令,公然领兵迎战妖魔,这本应该是杀头的大罪。” “杀头大罪,原来江校尉也知道。” 宋子易笑眯眯看着他,眼中杀意稍退半分。 主动认错还有救,如果肆意妄为就绝不能留。至于放弃南春军,不死到临头谁都不会放手。 利益是一味毒药,让人垂涎欲滴。 进来的三个江氏子弟神色一变,他们纷纷将手伸向腰间短刀,而周围将领也面露冷色。 只待摔杯为号,便是八百刀斧手将江举才剁成肉糜。 江举才按下一位堂弟,随后上前一步喝下杯中酒,道:“自小家父教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如救火不得不发。若是大帅要杀我便以军法处置,我无怨无悔。” 宋子易杀意再减,也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江校尉义薄云天,想必家父一定是一位八尺男儿。” 家父? 江举才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五短父亲,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句话是顾温教他的。 他也笑道:“家父自然是十八尺高。” “我怎么听闻你家父是个土财主,是个六寸小儿。”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说话者是南水世家子弟,与江举才一直不合,针对他也只是因为出身背景不同。 而这人也是宋子易安排的,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江举才。 如果他敢怒,便可留。 如果他不怒,便不可留。 江举才如今的威望有些太大了,今天他能带兵出去,明天就能带兵来到这里。 起兵造反最重要的是两方面,一个是能打,至少不被官府随随便便剿灭。另一个就是名气响亮,名气打出去了有的是人投靠。 从一无所靠的百姓到地主豪绅,没有人会抗拒造反,大家只是害怕砍头。 现在饿死的比砍头死的多千万倍,索性就举兵造反了。 南水两大热点,一是杀官,二是妖祸。 南春军能够成气候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朝廷近年来没有苛捐杂税,凭借南水的富裕多少有口饭吃。如果妖祸不出现,南水流民数量不会太多。 二者结合,一下子就把南春军这种地方反贼推举上市了,成为了整个大乾数一数二的反贼,并且广为流传。 其他人造反也没办法杀妖祭天,江举才无疑是南春军的招牌,或许说从一开始就是。 本来大家都是等着造反诏安,唯独这个傻小子打得很凶,也特别能打。在一场场胜仗下,一群土老帽不断将光环叠加在他身上,整个南春军精气神就不一样了。 造反就是这样,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一个只靠莽与勇的带头大哥,还有一点点的运气。 但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要看背景。 江举才勇武过人,深得人心,义薄云天,可那又如何?他没有一个仙人师父,而自己有,所以他才是大帅。 一息,两息,三息。 “杀了他,我保你。” 一缕风声传来,江举才耳朵微动,刚刚压下去的怒气顿时翻涌不可遏制。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紧接着猛然抽出身边江氏子弟的短刀,大步向前走去,侍卫刚想拔刀被他一巴掌拍倒。 抓住世家子弟的脖子,一刀扎入脖颈,血如泉涌。 世家子弟怦然倒在桌子上,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便是宋子易也有些没想到。 他怎么敢杀人的? “江举才!” 宋子易回过神来,怒极反笑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本章完) 第156章获得地魂,失去味觉 军营大帐内剑拔弩张,外边察距动静的十几个侍卫一拥而入,都穿甲带刀的。 江氏子弟互相背靠背,把江举才护在里边,在古代宗族社会之中,最忠诚的就是他们这些自家人。 江举才面不改色的回答道:“父之雠,弗与共戴天,他既然敢说,那么我就敢做。” “好好好,没想到江校尉还是一个大孝子。” 宋子易恼怒万分,心中杀意已定。 原本他是不想主动去砸了这个招牌,南春军就是一个农民军,又接受了各地地主豪族赞助。外人不在军中看不到他这個大帅的英明神武,唯独能听到江举才的传闻。 如今都有人喊出了镇妖将军的名头。 在宋子易看来这简直就是作死,要是引起那些妖族天骄注意必死无疑,可以说江举才本就是一个死人。 但这个死人竟然还敢在自己头顶上蹦跶。 今日不杀你,本帅颜面置于何地? 宋子易坐回位置,淡淡说道:“江校尉被妖魔附身,当众杀人,我等浴血奋战许久斩杀妖魔,为江校尉报仇,动手吧。” 十几个穿甲带刀的侍卫举刀,一缕白光闪过,一颗颗人头落地有声。 一具具身体倒下,江举才看到了宋子易瞪大的双目,而对方也看到了自己错愕的神情。 周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而后一个黑发素衣的男子出现在宋子易身后,血迹斑斑的手掌放在他肩膀上,好似将宋子易摁入三月寒冬的水缸。 “道基四重三重圆满,还算个天才。” 嗓音带着几分夸赞。 宋子易缓缓回头,看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不知是何人,但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可知一定比自己强。 他强压惊骇,故作镇定说道:“晚辈玉山宗传人宋子易,师承空落真人。道兄师承何处,或许你我宗门有关系。” 起手出示背景,这很修行。 顾温淡淡说道:“三清道宗玉清真传红尘。” 三清道宗四个字说出的那一刻,宋子易心都死了。 天下第一宗门的真传,这比绝大部分宗门的传人都要厉害。三清道宗本质上就是三个顶级宗门合体后的庞然巨物,否则当年也不可能统御整个人族。 虎死威犹在,何况三清道宗还没断绝传承。 对于庸才来说,身份大于一切。他们不会去关注类似赤羽子这种天骄背后付出了多少,而更在意宗门的光环。 宋子易表情有些僵硬,嘴巴不自觉在打颤道:“道兄,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愿意赔礼道歉。” “得罪算不上,既然记仇了,那就请你上路吧。” 顾温剑意一晃,宋子易眼中光彩化为乌有,任他有万般手段都使不出力。 保命手段也需要看段位,顾温都能常态越一阶,爆发斩四阶,宋子易这个四三道基能在他手底下翻出浪才奇怪。 随后抬头看向其他将领,还未等他们惊慌失措或跪地求饶,剑光一闪人头落地。 杀人不过点头,超凡的力量就是如此美妙。 此时,还活着的江家人回过神来,无不满脸的呆滞。 “温温爷?” 江举才反而是最不可思议的。 天底下有仙人存在如今路人皆知,大帅会仙术他知道,白天有仙人相助他也看到了。只是他无法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通过短短的一句话判断出是顾温。 自己的世父是仙人? 那这大帅的位置应该由我来坐! “举才,如你爹说的一样,你是个干大事的人。” 顾温嘴上夸赞,实则有些无奈。 江举才与他老爹相反具备一颗大心脏,刚刚的情景敢毫不犹豫杀人可见其果决,以及白天时对上妖魔丝毫不惧。 干大事的人一般都是惹事精,就如刘邦家人三天两头被绑架一样,所以顾温才让江富贵离远一点。 因为江富贵没有那么多贪念,他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就如今江家村百亩田地他也颇为满足,不稀罕就不会亲自下地干活了。 但这份气性顾温很喜欢。 “多的我不方便解释,现在我把这南春军将领全杀了,而你如果想当上这个位置就自己去压场面。或者你就此离开,让这场闹剧结束,去好好当一个富家公子。” “我希望你回去好好呆着,别出来闹腾,往后我能给伱江家想要的。” 其他江氏子弟还没有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江举才在顾温开口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目光从尸体上转移。 他问道:“温爷,这天下打不下来吗?” 顾温点头。 凡人自然是打不下来的,至少需要半仙之能才可以决定天下大势。 “那南水呢?” “或许可以。” 南水显然不是特别重要的地方,如果闻人武死了,占据南水并不难。 “那么我先打下南水再问温爷。” 江举才年方不过二十的面容已经褪去青涩,浑然没有汴京时的书生气,上前抽出主帅的佩剑,昂首说道:“这个天下我能不能打。” 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顾温神念探出,静静观察江举才如何压住局势。 此时南春军正处于静默状态,除了值岗以外的所有兵卒不得出帐篷,任何人不得在军营之中走动。 这是为了斩杀江举才不引起乱子,也免得落下一个卸磨杀驴的名头。南春军领导层属于是既要好处,又要名声,还要不涉险,更要握权。 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 可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知道是谁在打仗,只是不一定会有人为此回应。 江举才走出主帅帐篷,大多数兵卒是不知道里边的事情,凭借主帅配剑与斩妖正盛的威望,基本能坐到畅通无阻。随后一路来到马军营地,约莫过去十几分钟带出了数百人。 他们一步步接管了军营秩序,有人察觉异动,但无法与掌握主动权的马军对抗。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个百人统领被传唤出来,说明情况服从的留下,稍有异心的当场斩杀。 惨叫声已经传来,军营弥漫起诡异的气氛,人人自危,越发躁动。 但只要有人敢踏出帐篷就会被马军兵卒呵斥,人心溃散下数百人便可控制十万人的军队。 一直到天亮,江举才杀得人头滚滚,从百将清洗到十将,甚至是那些死去将领带出来的嫡系本家人也全杀了。 军变结束,一个经过数次战争磨炼,有一定底子的十万大军完成了‘改朝换代’。 江举才一身戎装,脸上带着血迹走回来,拱手道:“温爷,幸不辱命。” 顾温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法子的?” 极其干净利落的手腕,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 人道毁灭是最高级的斗争手段,而在军队之中最为适用,只要指挥枪的中上层全死了,那么军队就是没有骨架的烂泥。 “一回生,二回熟,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我就是这样跟着他们把上一代大帅杀死的。” 江举才有些腼腆挠头。 顾温想起之前南春军就变动过一次,如今第二次,就是不知会不会有第三次了。 他随手丢下一把下品灵剑,道:“你好自为之,我若有空闲会帮你,但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帮你。还有对外不要用我的名头,会惹来祸端。” “等等,温爷,还有一样东西您应该感兴趣,宋子易不要黄金白银也捂着的宝贝。” 顾温刚转身又被江举才叫住了,一会过儿两个兵卒扛着一个箱子进来。箱子暗红,黄铜镶边,打开里边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由于吃药草多了,顾温认得出大部分灵药,哪怕不知道名字也知道有多少天髓。 这一箱子大概有五十载天髓。 顾温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夸赞道:“很不错,这些我也需要。” 江举才道:“这是每个月南水各地送来的份额,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留着。” 每个月五十载天髓? 老树精的朋友费也才二十载天髓,加上郁华等人的才有五十载天髓。 只要江举才拿下南水,是不是就能每个月固定给自己产生五十载天髓的收益?而自己想要收取这个天髓并不困难,敖汤每个月来一次就好。 顾温沉默片刻,又掏出了十几颗疗伤用的丹药,以及他最初练的几门功法通通交给江举才,道:“举才,我看好你,真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报我的名头。” 江举才眼中神采大涨,知晓自己此刻才真正搭上自己这位世父的关系。 之前对方都是看在自己父亲面子上。 他不是傻子,隐约间其实能够猜测到在世家之上,还有一个更高层次的大手操控天下。 也就是仙人。 江举才志向也不在修行,做不成仙人,他就做某位仙人手下的世家。 江家父子骨子里都是想往上爬的,只是儿子的路线明显更加激进,但最终还是殊途同归来到了顾温身边。 —— 不知名的洞天秘境。 顾温刚一回来,就感觉到了赤羽子幽怨的目光,见他看过来后又 “你要的酒。” 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坛酒,赤羽子盘坐在地上,轻哼一声似怄气的扭过头去。 “不需要了。” 顾温扯了扯嘴角,面前剑匣少女的怄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不就是自己小时候放学回到家里没吃到饭闹腾吗? 约莫过去十分钟,顾温再次将酒坛子推给赤羽子,后者先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随后并没有做出动作。 “就喝一点吧,不然你又疼得睡不着。” “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赤羽子抱起酒坛子小小喝了一口,停顿片刻后仰头痛饮,只是十几秒就喝完了一坛酒。 姣好的面容展颜露齿,笑容灿烂。 “哈!太好喝惹。” 像,太像了。 越是接触顾温有种五十岁父母生了个妹妹丢给自己养,既当兄也当父的既视感。 嗡! 洞天鸣动,一滴金色露珠凝聚,缓缓垂落天坛之上。 地核晶凝聚完成,顾温投去神念忽感有点不对劲。 地核晶为红色,红光照亮了半个洞天,一道模糊的虚影显现,面容与赤羽子一模一样,但更具锐气。 半仙降临? 顾温神色凝重,赤羽子一边走向天坛,一边说道:“这是我姐姐的三魂七魄之一的地魂,她之所以要吞食我的二魂六魄便是因为她把二魂六魄装进了成仙地,凝聚而成的就是地核晶。” “红色为魂,黄色为魄。” “你要吸收她?” “不,我要战胜她,吞下她的魂魄。有天女在,姐姐是不敢下来的。” 赤羽子拿着半壶酒踏上天坛,回首微微摇头制止了要跟上来顾温。 “天坛只容得下一个人,我一人足矣。” 金光蔓延全身,赤羽子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化作八尺,目视前方,暗红虚影眼中多了几分灵性。 二人无需多言,轰然一声消失在原地,随后虚空之中接连爆发数十次碰撞声,气浪席卷四周。 顾温只能以神念跟上两人速度,渐渐地他忽感不妙。 六六道基凭借金光咒爆发出十四重天战力,隐隐间已经触及十五重天。考虑到可能演变成消耗战,赤羽子本身恐怕也有越三阶的天赋。 只是她与顾温不同,无法做到一招杀敌,反之顾温也无法进行长久的消耗。 赤羽子比虚影高一重天,可实际打起来反而被压一头。 顾温意识到一个问题,越阶杀敌的实力对极少部分人不适用,甚至可能被反过来越阶。 这个世界就是套娃,强中自有强中手。赤羽子如此之强,但仍然被半仙魂魄越了一阶还陷入劣势。 他看向郁华,道:“赤羽子可能会输。” 郁华笃定道:“她会赢,只是没办法那么漂亮。” 一炷香,一刻钟,一个时辰。 拳拳对碰所产生的震动已经震得洞天摇晃不止,比起剑法对决,体修的战斗更具破坏感。 赤羽子身上气息节节攀升,突破十五重天,一拳轰穿了红影,拿取地核晶。 一口吞下,道基七重,半步圆满。 与其说是突破,更像是对自我的一种补全。 赤羽子是一个天残,只有一魂一魄,能跑能跳的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对于修士而言等同于人棍了。 她走下台阶,对顾温郁华展颜大笑道:“天魂到手,还突破了七重道基,如此元神与金丹结合就可以凝聚出本我法相,再然后便是圆满的法相神通。” 七重道基,法相。 顾温等人早已经凭借天赋凝聚法相,但许多人都只有一个法相。 “红尘,这是答应给你的。” 赤羽子丢出片状的地核晶外壳,顾温吞入腹中炼化。 【七转金丹,圆满之上,需要一百一十载与金丹似铁共同炼成】 【七转金丹,所需天髓五十载,金丹似铁差半缕】 金丹似铁即为通过九转金丹对于金丹的锤炼程度,最显著的方法就是吃灵剑。 一个时辰后,敖汤化作白蛇吐出青蟒尸体,因为刚刚经历大战又突破的缘故,本来很讨厌妖兽肉味道的赤羽子与顾温抢食。 看着对方大快朵颐的神情,顾温拿出一瓶从城镇拿到的醋递给赤羽子,道:“加点酱油更好吃。” “是吗?” 赤羽子倒上醋,继续埋头大口大口啃蛇肉,竟没有察觉丝毫异样,反而对顾温笑道:“嘻嘻嘻,还挺不错的。” 顾温皱眉,没有多言。 赤羽子失去了味觉,但实力得到了提升,或许拿到所有地核晶她就有堪比半仙的实力了。 次日,众人离开洞天,一只脚落地,穹顶之上一抹耀眼的火光砸落。 赤羽子须臾间化作金人击碎火球,漫天火光下,一只火鸟显现,展翼长千米,方圆几十里气温陡然升高。 树叶萎缩,林地枯叶燃起火苗。 顾温体内沉寂许久的昂日真火开始躁动,手臂发烫,让本来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 昂日妖圣。 (本章完) 第157章 仙剑与不死药 “这只死鸟。” 赤羽子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火鸟微微煽动翅膀火光漫天。 轰! 一拳轰出,拳风搅碎火焰,扎扎实实打在火鸟上,火焰铸造的躯体炸开十里空域犹如焰火。 须臾间,火鸟重新凝聚,眸光之中多了几分诧异。 这个御剑门传人比自己预料中要强上不少。 赤羽子常态战力已经达到十五重天,能够挨十六重天的打,与顾温是两个极端。但只是尖端不同,常态之下依旧有越两阶的实力。 金光再度突脸火鸟,火焰击打在身上,赤羽子没有丝毫退缩,反而运用体内昂日真火吞吐吸收侵入体内的真火。 又是一拳,火鸟攻击有余,防御不足,再度化作漫天焰火。紧接着再度凝聚,防御薄弱自然会有其他方面进行补充。 而赤羽子乘胜追击,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追逐着火鸟。 漫天焰火绽放,犹如新春十二响。 下方顾温压下体内昂日真火,眸光微定,问道:“他是在天泉山时的妖圣?” “昂日妖圣,但只是分身。昂日妖圣善火法,精分身变化,一根羽毛可化作一只火鸟。” 郁华静静看着,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之前出手是因为顾温现阶段不可能战胜对方,而如今有了赤羽子的帮助,一尊妖圣分身已经不需要自己出手。 否则下来一尊大能分身就需要自己出手一次,那么往后不死药真正出现时,寿元恐怕不够力压所有人。 顾温皱眉道:“这些妖圣分身就如此之强?” 仅仅是一个分身就有十四重,乃至是十五重的实力。且不论分身下场如何,要是这些妖圣拿分身来消耗郁华怎么办? 郁华看出了顾温的担忧,耐心解释道:“分身之道最为上乘者需要肉身与神魂,能入成仙地的基本都具备神魂。三魂七魄损失其一都会导致修行无法再进一步,穷极灵药也不一定能医治。” 法力分身金丹便可以凝聚,但这就像一个投影一样,超出了一定范围就会失效。 而想要一具真正的身外化身,那么就需要投入海量的资源,以及修士最重要的神魂。分化神魂也是一种自我阉割,追求成仙者是不会行分身之道。 “不过上清派成仙法一气化三清可以形同真人,甚至各自能独自存在。” “如何谁是主,谁是次?” “没有主次,三者合一才是真身。不过大部分人不会采用最原始的修行之法,都会基于性别划分一具男女身,一具天人身。” “如果有一身出了异心,杀了其他两身会怎么样?” “他还能存活下去,而这种情况很常见,宗门记载中已经有多個前辈分身内斗。完美的分身之法分化阴相、阳相、天相,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不同,本我之间会渐行渐远。” “如果三者最终修行至极致,都愿意放弃本我,便可重新归为一体。” 顾温眨了眨眼,很想说这什么逆天成仙法。 以修士动辄千年的岁月,让三个分化的个体自愿放弃本我这怎么可能?互相内斗吞噬更合理一些。 随后又联想到赤羽子与萧云逸,乃至是君衍。好像成仙法都比较极端,一气化三清有分身闹独立也很正常。 “其实还有一法子,那便是与女身皆为道侣。”敖汤适当展示了自己的八卦爱好,他微微压低嗓音:“上清派道侣多,一部分其实就是一气化三清导致的。” “在分化三清的时候,动一些手脚分化阴阳,种下情种,此为天婚。” 还是道爷们玩得真,自己捏老婆。 顾温问道:“不知这化身是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还是可以捏造的?” “不可操纵,但一般由于三清之气是另类的先天,所以容貌方面比正常人更加完美。”敖汤笑呵呵道:“一个基于本我所变化而成的绝世之姿,是天底下最难以拒绝的异性。” “二祖宗,你有没有兴趣?” 郁华目光幽幽,顾温义正言辞说道:“晚辈不好女色,也没有兴趣凝聚分身。” 他其实很想知道自己的女相是什么样的,但真让顾温去修行一气化三清是绝对不愿意的。 这跟杀了自己有什么区别? “红尘,上来帮忙!” 赤羽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金光从而降携走了顾温,三丈金人抱着顾温,金光逐渐包裹他的身体。 她的金光咒变得更强了。 “这死鸟很棘手,我的攻击伤不了他,而他也伤不了我,用你的仙剑试试。” 顾温点头拔出仙剑,法力顷刻间少了小半,周遭虚空泛起锋芒。 见状,火鸟毫不犹豫转头高飞,遁逃速度之快赤羽子连尾气都吃不上,眨眼间便消失在天边。 赤羽子高度超过千丈,身形猛然一沉,地脉之气好似化作一双无形大手往下一拽。 轰隆! 金光陨落,砸塌了一个山头,山体半边出现大面积滑坡。 赤羽子半个身子陷入地上,手举着比自己大一圈的顾温,小巧的脸蛋拧着眉头,极其不爽的‘啧’了一声。 “给这只死鸟跑了,早知道一开始就抱着你上去砍了。” “妖圣下场了,接下来恐怕麻烦更多。” 顾温站起来,顺带把赤羽子从泥土拔出来,双手架着腋下微微举起。 一米六的身高意外的小巧,不对,赤羽子缩小了。 “你缩小了。” 赤羽子很在意身高,咬牙切齿的说道:“姐姐没有我高,相由心生,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顾温安慰道:“没事,小一点不容易被打中。” “杀了你这家伙。” 赤羽子一个膝击抵在顾温胸口,力道很轻,普通人来大概能震碎内脏。 二人返回与郁华汇合,顾温直言道:“如今南水到处都是敌人,而我们的行踪如池塘水鱼。他们无法精准判断位置,但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池塘。赤羽子,你还需要去几个秘境?” 赤羽子回答道:“五个小秘境拿取六魄,一个大秘境拿取天魂。” “那么路线是确定的,不排除你姐姐向各方透露秘境位置。” 顾温如此作出判断,随后思虑片刻,作出决定。 “兵贵神速,只管拿地核晶,其他随机应变。” 修士斗法终究是看硬实力的,再加上四面环敌,能够操作的空间太少了。 与其去纠结有多少敌人,又如何应对,不如专注于让自己与赤羽子快速成长。 【七转金丹,所需天髓五十载,金丹似铁差半缕】 顾温距离七转只差一步,而赤羽子只需要吃下地核晶,吞食里边的半仙魂魄就能够突破。 “护法,你能带着我们三人快速移动吗?”“自然可以。” 敖汤一转身变化为一头七米长的九尾橘猫,三人坐上去后,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 火鸟飞离五百里,落到一处山头上,须臾间将青山化作焦土。 卧伏地上摄取地脉之火疗伤,好似火凤涅槃。 等待半日,一青一白两道光远渡而来,化作一男一女。 “昂日妖圣,一个御剑门小辈都斗不过,看来伱确实是老了。” 男子一袭青白帝袍、环肩半袖,腰系玉带,足蹬银履,眉目狭长阴柔,细细吐着蛇信子。 火鸟与男子相识,已经不是第一次打照面,所以只是简单扫了一眼。而后关注起了女子,白发似雪,一袭宽大袖袍难掩饱满,眉目妖艳不失圣洁。 他嗓音苍老的说道:“我该称呼你为涂山妖皇,还是玄渊天尊?” “都是我。”涂山芸回答道:“我既是涂山妖皇,也是人族天尊。” 巴蛇妖圣讥讽道:“你现在不是人族天尊了,你若再敢露头,道门那些老东西就会联手把你摁死,而妖族也不会帮你一个人身狐心的人妖。” “我信不过你。” 昂日妖圣摇头。 前代涂山妖皇涂山芸,曾经与人族天尊有过纠葛,而后被各自长辈分开。 他为何会想到这一事,因为涂山芸能夺舍为人,再一步步成为天尊,背后一定要人族大能协助。 人与妖,或者是万族之间存在互通。 有人族为了寿命去夺舍妖类皇族,也有妖类渴求道体,挣脱血脉束缚夺舍为人。 只是因为擎苍的出现,硬生生打出了血仇,打出了人妖之别。 擎苍之强,让天地万族胆寒。 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开始担忧,涂山芸是不是细作,被安插回妖族的双面间谍。往后在关键时候跳反,促成擎苍大魔的复活。 当年擎苍说过,轮回百世,天地无妖。 这不会是擎苍最后一次复活,但他所要做的就是让当代子孙安稳,往后的事情后人顶。 涂山芸知晓自己没有辩解的余地,淡淡说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你为什么要掺和此事?” “一个半仙在我体内留下了术法,我需要偿还因果,如此够了吗?” 昂日妖圣依旧不信,半仙也是是人族的半仙。 但也没有去深究,此时他不得不发,一切都是因为被天女死死护着的毛头小子。 剑道真解唯一练成者,这意味着他有可能掌握仙剑,成为一尊新的仙人。哪怕本身没有仙人的底蕴,只要有仙剑在就可以是仙人。 届时,再无人能阻止三清道宗。 擎苍复活,剑仙出世,妖族还能存在吗? 涂山芸开门见山说道:“我需要你们当代子孙联合起来,否则难以给予他们压力,让天女主动出手。” “我会转达给其他洞天主。” “我需要至少十个妖圣分身下场。” “并非所有妖圣都有分身,而且他们下场要是死了,人族进而开战怎么办?” 昂日妖圣反问道:“你背后的那位半仙想要干什么?” 自然是成仙。 涂山芸保持沉默,她头皮发麻,这么一算下来仙剑成道,又有金丹极境者成仙。 或许没有当年擎苍的凶悍,为了覆灭妖族不计代价,把自己打到油尽灯枯也无所谓,但两尊新生的仙人也不差。 一缕道韵落下,三妖心头一沉,冥冥之中好似俯卧着一头洪荒猛兽。 细语顺风飘入耳中,涂山芸脸上露出错愕之色,随后转达道:“那位半仙说,仙剑正在追杀不死药,很快就会抵达南水。” 巴蛇妖圣与昂日妖圣都愣了一下,有些无法理解这句话的逻辑。 仙剑在追杀不死药? “仙剑为什么要追杀不死药?” 不死药是活的他们可以理解,可仙剑与擎苍没有仇恨,难不成是仙剑在为三清道宗拿取不死药? 涂山芸摇头,她只是听闻了这句话。 而因为这句话,妖族必然要下场。 昂日妖圣传讯各方,召集成仙地内的天骄。 或许这一代天骄有许多妖因此陨落,但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 青翠山。 妖藤沉寂蛰伏,有猪妖与白猿到访。 前者为当康一族圣子朱震,高三丈,浑身青色,两只大耳,口中伸出四个长牙如象牙一般。身上衣物被肚皮敞开,见什么都塞进嘴里。 七五道基,善防善力。 白猿一袭襦袍白于,手持一把雨伞,眸光没有妖类的凶气。 七六道基,精通诸法。 二妖来到山顶,见收敛气息的卿蕊,朱震拍着肚皮声如铜鼓道:“卿同道,你这是何故?如此畏畏缩缩,莫不是惹上仇敌了?” “有一个人,很强。我斗得过他,但我无法保证能一招致胜,也挡不住他的剑。” 卿蕊言简意赅。 那日与青蟒斗法之人的剑很特别,便是她自己估计也无法挡下。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暂时蛰伏。 白猿拿出一个玄铁律令,道:“老祖有令,我等联手围杀三清道宗。” 这一次卿蕊没有拒绝,面露沉吟后,点头道:“可。” “那我们走吧,这南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估计好一番找的了。” 白猿转身便走,行色迫切,朱震跟着后边啃树犁土,疑惑道:“白兄,不等其他人吗?” “上有蛟龙一族太龙,下有昂日圣女,左右还有各种天骄,届时你真以为还有你什么事情吗?” “可我听闻那名为红尘的剑修十分了得,是折剑山万世不出的天骄。” “折剑山?不是三清道宗的护道吗?” “人族都在传的,护道又不是一定要本宗人。” (本章完) 第158章 妖族第一天骄 九月末。 顾温等人辗转五百里地,多方探查,期间频繁探查到妖族气息。 赤羽子携秘法指明方向,到达地点无须探寻具体的位置,因为已经有妖魔找到了。 一群青面獠牙的猿猴在山间挖掘,山坳之中布下各种妖类奇奇怪怪的偏方术法。 其中领头者的白猿身穿襦袍,手持竹简,气息绵长,颇有一副儒学大家风范。 身边还有一个气息隐晦的绿裙女子,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妖。 顾温此刻都无需看到他们真身,只需要鼻子一闻,隔着七八百米都能闻到一股子腥臭味。 就跟前世遇到其他人种一样,妖类的味道非常重,便是狐妖这种以貌美著称的也是如此。它们不仅不觉得臭,在各自种族中是体香。 类似于动物依靠味道辨别信息,说到底还是沐猴衣冠。 在顾温看到它们的时候,白猿察觉到了顾温等人,它抬头投来目光,随后聚拢部下开始撤退,显然并不想与顾温等人发生自己冲突。 赤羽子杀气外露,她转头看向顾温,直到对方淡淡吐出一个字。 “杀。” 轰隆! 一道金光直击地面,赤羽子踩碎一只妖魔,一个健步踏碎百米地面,移动过程撞碎三头猿妖,穷极气力轰向白猿。 道基七重六重圆满。 与赤羽子持平,白猿对拳还击,手臂一触即裂,手骨完全断裂。 绿裙女子见状上前拦截赤羽子,操纵藤蔓一甩金人倒飞犁地百。 不知实力几何,但看赤羽子的样子估计最为棘手。 顾温落地持剑而立,环视白猿和猪妖,二妖前者七六道基,后者七五道基。 “你便是红尘?” 猪妖高三丈,浑身青色,两只大耳,口中伸出四個长牙如象牙一般。 他眼中带着几分仇怨,气势汹汹杀上来。 “我乃当康一族圣子,狻刃结拜义弟,还我哥哥命来!” 猪妖冲撞而来,青光拟出三十丈法相猪神,好似一座小山犁过来。 铮! 一剑斩出,仙剑残相破去法相,厚实的猪面多了一道深入骨头的伤口。 “啊啊啊啊!本王的脸,该死,该死!” 猪妖哀嚎,法相溃散大半,捂脸想要后退。 没死? 顾温眸光微凝,随后看到猪妖金黄色的骨头顿时了然。 它具备某种护体神通,防御力极强,而自己又是越一阶。因为六转金丹便已经是寻常金丹极限,顾温也算做五五道基圆满,又可以归类为成仙法给予的加持。 一为人仙法,二为剑道真解,三为九转金丹。 如今九转金丹未成了,可六转金丹做不了假。它所导致的问题不是顾温弱于他人,而是没办法在越过的境界里达到无敌。 玉清道基能做到同阶无敌,在此基础上剑道真解能越一阶无敌,加上仙剑残相又越一阶未到无敌,九转金丹同样如此。 不圆满导致顾温能够越阶杀敌,但不保证都能杀死,也无法保证一招致胜。 如果顾温对上赤羽子,他顶多越两阶,也就是他得到六重道基才有可能胜出。 正因为如此他才惊讶,道爷越两阶还不能秒了你? 无法一招制敌就不是无敌。 但一剑杀不了,那便两剑。 思绪一刻,现实不过一息,顾温手中再度凝聚仙剑残相,法力再度减一截。 猪妖面露惊恐,掏出了一件护命法宝,可并非所有宝物都是琉命珠。 剑指面门,宝物华光一触仙剑当场破裂。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黑铁棍挥来,仙剑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驰援白猿而来,手持黑铁棍挥动间好似山摇地动,竟有七六道基的修为。 顾温面露凶光,再度凝聚仙剑残相劈去,势要杀了这个猪妖。 否则将可能陷入消耗战,顾温最怕的就是消耗战。 仙剑削断铁棍,一件道兵当场报废,在白猿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 白猿心里在滴血,同时也是万分惊骇。 此人未免也太强了,不仅越阶斗法,还以一敌二。 如果不是刚刚自己出手,一个照面猪妖可能就死了,而自己单独对上还能打得过吗? 他已经伸手抓向背后仙剑剑鞘,里边孕育着一把蓄势待发的仙剑,剑鞘之中是提前凝聚好的。 故此不消耗法力,也是顾温最强的攻击手段。 “有点扎手,我们先进洞天待我再恢复一个三魂七魄。” 赤羽子神念突然传来,顾温抬头只见金人硬吃绿裙女子一击,借力朝着他奔来。 电光火石之间,当他察觉绿裙女子七七道基圆满,并且本身实力能与赤羽子对碰不落下风时就已经作出判断。 天骄若分三六九等,圆满为一等,神通为一等,成仙法为一等。 这个绿裙女子必然具备某种成仙法。如此下去能胜,但她不是唯一的强敌,为了杀她受重伤不值得。重点在地核晶,拿到了就能够快速提升实力。 赤羽子裹挟顾温一头扎进洞天,敖汤带着郁华紧随其后。 —— 山坳之中,虚空须弥芥子空间显露,洞天位置暴露无疑。 洞天入口关闭,众妖心有余悸。 朱震大口大口喘着气,道:“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跑?” 原本他还想表现一下,顾温一剑差点要了他猪命后就老实了。刚刚要不是白猿救援,他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白猿也是惊疑不定,心中难定决策,转头看向了绿裙女子。 “我说过了,他才是最危险的。” 赤羽子打不死她,但顾温的剑能斩她。 “我们暂时撤退吧。” 白猿转身离开,众妖紧随其后,远遁了三十里地。 忽然一缕神念从远方传来,似一道青光游龙,仅仅是神念竟有一重道基气息。 八尺长的游龙漂浮,目视众妖狼狈的样子,低沉威严声音传入耳中。 “擎苍大魔传人在何处?” 众妖神色一震,白猿谦卑低头说道:“回太龙,方才遭遇大魔传人,互相攻伐数招后大魔遁入秘境。我等怕对方再出来不敌,打算暂时退去。” 太者,从大,为上者。 龙为先天之首,蛟为万妖之皇。 太龙是对于蛟龙一族圣子的尊称,也是妖族之中极少数能够拥有尊称者,更是唯一被所有妖类认可的。 当年擎苍大魔便是被一尊真龙联合其余妖祖围杀的,因此蛟龙一族威望更盛,其地位相当于三千年前唯道独尊的三清道宗。 而蛟龙一族圣子,对标的就是人族地榜和人榜第一三清道子。 “守于洞天之出口,一日之后,孤必至灭魔。” 游龙神念以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而后又转头望向了藤妖卿蕊,语气不再是命令。 “你还好吗?” 藤妖面无表情,乃至露出一丝丝困惑,周围妖族低头数蚂蚁,不敢妄自窥视龙子私密。 据闻,真龙与万物交合,难不成藤妖也可以? 游龙神念消失,众妖无不松了口气。 白猿与猪妖对绿裙女子态度多了几分恭敬,随后他们又折返洞天入口。 见气势有些低迷,白猿不由得鼓舞道:“蛟龙一族圣子已经越过了边界,我们只需要先牵制一二,他们躲在里边短时间也不会出不来。” 猪妖捂着难以愈合的伤口问道:“好哥哥,当真稳妥?” “定然稳妥,此次之后你我老祖必然封赏,受点伤不算什么。”白猿坚定点头,作为灵长类脑子更机灵,头头是道的分析。 “适才我注意到了,那人使用剑道真解法力消耗极大,只是两剑气息就有些萎靡了。这说明剑道真解消耗极大,他恐怕用不了多少次。” “可杂家差点被一剑砍死。” 猪妖心有余悸。 白猿继续宽慰道:“这不是有我和卿同道吗?我们各挡一次,他基本就法力枯竭了。除非他能在一天之内突破,否则翻不了天。” 他拍着胸膛自信满满,如此稍微稳定人心。 —— 南水边疆,云层之中一道长百丈的黑影若隐若现,俯卧云层之间朝着人族地界奔驰。 过界百里,白云之上一道人影也在极速飞度。 二者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人影毫不犹豫出手,手指法诀一动,万钧雷霆显现。 轰隆! 晴空万里起惊雷,数十道水桶粗的雷霆劈落,扎扎实实轰击到云层之中的黑影。 云层消散,青色鳞片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马首蛇尾有四足,四爪无角。 青蛟低吼道:“人类,你该死。” 紧接着青蛟看清攻击者,或者说察觉攻击者的气息,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与疑惑。 云海晴空之上,立着一位青衣道姑,宽大道袍藏得住双手,青丝如瀑布披散,容颜并不算举世无双,却因眉目间若有若无的冷色多了几分韵味。 特别是一双丹凤眼,似时刻带着刺。 她很像自己的一个死对头,样貌简直就是孪生龙凤。 号称人族当代第一的三清道子,可那家伙不是男的吗? 道姑冷冷说道:“敖恒,你过界了。” “果真是你!?你怎么变成如此模样了?” 敖恒上下打量着道姑,由于是后天蛟龙缘故,眼中竟忍不住生出些许淫欲。 “既然都如此了,那便跟孤回龙宫好好快活快活吧。” 如此让道姑面色更冷,她知晓对方本性,莫说是女儿身了,便是块木头这些淫虫也想要试试。 轰隆! 雷动九霄,龙吟震天。 二者话不投机半句,互相攻伐手段尽出。 (本章完) 第159章没有仙剑的剑仙 洞天内,溶洞奇观,天坛居中,道观古朴。 御剑门洞天千篇一律,基本都是天坛道观组合,只有周围的环境略有不同。 天坛之上是即将凝聚而成的黄色地核晶,赤羽子神念探查一番,道:“需要一天时间,我们恐怕得等一下了,红尘你的伤没事吧?” “都是皮外伤。” 顾温双手皮肉再度裂开,血被疗愈功法止住,专注运转功法,伤口快速愈合。 为了追求效率,顾温没有细细去打磨每一处暗伤,因为那样太费时间了。留下一个暗伤可能只需要一枚丹药治疗,而现场完美愈合伤口需要数十倍的时间。 他没有那个闲心,这也是大多数修士暗伤不断的原因。 数十息后,伤口完全愈合,右手虎口有一道拇指宽的疤痕延伸至小臂,左手有三道细小的疤痕。 这不全是刚刚斗法留下的,而是从与青蟒斗法,现在一直累积下来的。 内视伤势全无,顾温睁眼道:“我要突破七转金丹,然后再杀出去。妖类不可能只有他们几个,现在多杀一个往后少一個麻烦。” 又突破? 赤羽子与敖汤愣然,这才不过几天时间,就算金丹最多只能算小境界,可这未免也太快了。 但这对他们来说是好消息,顾温成长得越快,他们就越安全。 轰隆! 洞天微微震动,有人在攻击洞天。 顾温一行人并未理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由于赤羽子有御剑门信物的缘故。 他们对于洞天是有控制权的,洞天内置的一切阵法都由他们控制,最简单的防御自然也是如此。 御剑门洞天既是他们可能被围堵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安全屋,在这里顾温能够安心突破七转金丹。 在突破之前,顾温先是吞下了敖汤炼制的五十枚丹药与青蟒妖丹。 炼化药性摄取天髓,同时也在补充法力。 原本天髓是一百三十载,昨日吃了蛇肉获得三十载天髓,累加到了一百六十载天髓。 一枚丹药两载,五十枚丹药就是一百载,而青蟒妖丹有三十载,最终汇总为两百九十载。 【天髓两百九十载】 【帝浆三十载】 竟然还有帝浆? 顾温颇为诧异,他不讨厌意外收获。 “红尘,你准备好了吗?” “可以了。” 突破开始,赤羽子先是讲述了要领,随后将一把把灵剑捏成铁丹递给顾温。 其实她是打算放嘴里咀嚼的,这样子更快,也能够调动昂日真火炼化。 顾温一口吞下,并放开体内昂日真火,霎那间皮肤上冒出密密麻麻的裂纹。身上衣物化作灰烬,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内裤,这条裤子是郁华帮忙制作的法衣。 剩下的还需等待一段时间,毕竟瞌睡很影响效率。 顾温忍不住发出几声闷哼。 疼!仿佛血肉被不断撕裂,每一根血管经脉都被滚烫的沸水浇灌。 “忍住,昂日真火能够加速你炼化精铁,特别是对于九转以下可谓是日行千里。” “应该是事半功倍。” 顾温忍着剧痛纠正道。 话音刚落,体内金丹震动,随后多了一抹金属光泽。 伴随着五十载天髓注入,金丹之上逐渐凝聚第七轮光晕。 还真是一日千里。 【七转金丹,金光护体,护道之功】 【八转金丹,所需一百三十载天髓,所需金丹无暇】 【天髓两百四十载】 顾温心念一动,一层薄薄的金光浮现,他一身脆皮也算是有了一点跟得上迭代的防御手段。 再次睁眼,已经过去半日。 郁华盘坐于地打瞌睡,赤羽子在不远处来回徒步,见他从入定中回神,竖起大拇指往洞天入口指了指。 “外边又多了两道气息,恐怕又有人驰援而来。如今洞天秘境阵法还能维持,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没必要躲,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顾温面露凶光,法力涌动,不知是不是九转金丹的副作用,他心底隐隐比之前还好战。 他起身前后检查斩霞与仙剑,而后铿锵一声收剑入鞘,大步流星朝着洞天出口走去。 赤羽子落后半步在右侧,望着比自己高小半个身子的背影,逆着光只见如雪似冰的仙剑缓缓拔出。 直至仙剑彻底出鞘,剑鸣响彻山林。 顾温一手斩霞,一手仙剑,站在群妖面前。 除了最初的三位妖族天骄以外,还有一狼一牛,分别是七四道基和七五道基。 “竟然还敢出来。” 狼妖披头散发,虽然化为了人形,但满嘴的尖牙完全没变,嘴角未干的血迹,手里还拿着不知是从哪来的人腿。 它听闻了顾温实力,没有贸然进犯,但仍然忍不住上前两步,站在众多妖类同道面前洋洋洒洒说道:“你二人虽然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无需太龙尊上赶来,吾等也能将你.” 冷冽淡然的嗓音传来。 “跪下。” 狼妖神情一滞,而后面皮微微抖动露出犬齿, 下一刻,一道剑光似狂风呼啸而过,狼妖双腿断裂,身体失衡向前倾斜跌了个狗吃屎,它想要抬起头来,却被一脚死死踩进泥土里。 顾温踩着变化回狼首的头颅,穷尽藐视不似正道。 “凡境界不高于贫道两重天者,跪着与贫道说话。” 无需狼妖答复,一剑枭首。 赤羽子仰着头,朱红色的双眸扑闪扑闪的。 门内长辈历来都是教她为人谦虚,而其他同辈天骄傲气者甚多,但大多数都跟萧云逸一样端着脸面。曾几何时有人像红尘这样,踩着妖类的头让别人跪着说话。 她想学! 而顾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家里狗见了自己不摇尾巴都得挨两脚,一群吃人的畜生不需要给好脸色。 静止三秒,妖族天骄回过神来,心中惧意有之,但更多是恼怒。 “同道们,大家伙肩并肩一起上,半日前我与白兄二人都能对付这个家伙,现在多了牛兄定然能拿下他!” 猪妖第一时间冲上去,它自认为皮厚骨子硬,之前一剑杀不死自己,现在也不例外。 法相化形,一头巨大的獠牙当康冲撞而来。同样的情景,只差了半日。 顾温一步踏出,手中仙剑向前劈出。 铮! 似月牙的剑光冲天而起,一头长七八丈的猪妖一分为二,血肉从两侧飞速掠过。 仙剑消失,顾温法力依旧充盈,神念摄取两颗妖丹,当众吃下。 “高贫道二重,也不一定能站着。” 这一幕不亚于妖类啃食人类,群妖胆寒,后退半步者甚多。 白猿双目通红,指着顾温手指颤抖,怒极而骂道:“两脚羊!两脚羊!以妖丹为食的蛮人!虚伪的人类,满腹仁义道德,说到底还是行吞食妖类之事!” 他们吃人大呼痛快,顾温吃妖丹又破口大骂。 顾温不禁想起聊斋志异,里边常有妖怪单纯,人心恶毒之事。他能理解是以妖喻人,但当妖怪真存在的时候,它们不会比人高尚,只会更加的恶毒。 没有善恶的概念,但却会在受到损害的时候用起人类的道德。 猴子没成精已经够恶心了。 绿裙女子身形微动消失在原地,赤羽子早有防备,二人一同消失,随后又一同在顾温一前一后出现。 地裂绿藤如蛇探洞刺出,金光包裹拳头力排山海。 轰! 二者势均力敌。 赤羽子没有顾温那种变态的提升速度,相差半日她不可能战胜对方。 顾温踏步向前凝聚仙剑残相再挥一剑,卿蕊衣袖之中一缕嫩枝飞出,仙剑划去只留下一道豁口。 “哼” 卿蕊闷哼一声,皱眉往后退一步,赤羽子向前一步一拳轰出,拳风烈烈击飞百米,树木灌丛倒了一大片。 顾温传去神念说道:“此妖极其棘手,你去拖着她,我先解决其他人。” 赤羽子踏步弹射而出,沿着藤妖被击飞的路线冲入山林,紧接着地面震动,巨大的尘埃扬起。 抬头望向白猿与牛妖,其他小妖根本不用在意,他们恐怕连顾温的皮肉都破不了防。九转金丹给予的强大体魄,让顾温有了一部分换血的本钱。 以及玄牝神通的存在,只要没死,受伤不会造成战力的下跌。 牛妖面露退意,白猿大吼道:“他如今气息萎靡,显然是法力消耗巨大,你我联手不说克敌制胜,但拖延一二还是没问题的。” 白猿率先提着半废的玄铁棍攻来,顾温没有急忙用出仙剑,而是以斩霞迎敌。 法力消耗过大会出现类似力竭的作用,他如今还不至于力竭。可这一剑被躲开或其他手段规避,他就会陷入劣势。 仙剑攻伐举世无双,但如果没有对敌人进行损伤,那么巨大的消耗会让自己陷入劣势。 剑棍互碰,剑道真解明显更盛一筹,但白猿气力要比顾温高许多。 顾温的常态斗法在十三重天中游,越三阶的依据是成仙法,可九转金丹没有完全炼成,自然无法越三阶圆满。 嘭! 火光绽放,铁棍微微压低剑刃,顾温收剑半退,白猿逼近一步,而后一点红光显现,一杆红枪刺入白猿腹部半寸。 “什么?” 白猿目光一懈,他一直关注剑法,突然变招导致防御不及。 昭烈化龙冲击神魂,紧接着枪法再变剑法为攻,明晃晃的斩霞剑劈来,白猿翻滚躲避,一只耳朵被切了下来。 白猿头皮发麻。 如此打下去,等他拔出那把剑老猿我还能活? 心生退意,但知晓现在主动退去了必然腹背受敌,他好似凶性大发,悍不畏死的又冲了上去,怒吼道: “龙太尊上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届时他们必然不是对手。此等大功别人赶都赶不上。” 顾温秉承敌进我推之意,白猿攻来他就后退,铁棍如暴风骤雨般挥动,百棍受三棍,打在身上微弱的金光泛起,好似打铁一般不断溅起金光。 外看颓势已显,但顾温眸光越发冷冽。 我在等仙剑,你在等什么? “牛兄还有犹豫什么?!他已经陷入劣势!” “好哥哥莫急,我这就来!” 牛妖见顾温其实被压一头,扛在金铁灵宝环首大刀,一跃十米奔驰而来。 他自然是在等有据可查,后发制人,以不变应万变。 如今妖族各大洞天主联合召集天骄进入人族地界,许诺重赏围剿三清道宗,有甚者喊出伤道宗一人者,赏道兵一件。 但牛妖又知自己比不上顶级天骄,贸然上去可能会死。 “食妖吞丹的孽畜,纳命来!” 以一敌二,还都是比自己高境界的,白猿不知顾温内心如何作想,又还有多少底牌。 当牛妖展开法相气势汹汹近身十丈,手中膨胀十几米的大刀能够砍到顾温,白猿身形如鬼魅一般往后撤。 他与牛妖擦肩而过,后者眸光先是懵逼,随后察觉被坑害,顿时火冒三丈举刀挥向白猿。 这一瞬间,时间好似慢了起来。 因为顾温手已经再次握住了背后的剑鞘。 玄黑剑鞘之上,一抹雪显现,虚空泛起无穷无尽的锋芒。 顾温一剑斩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牛妖,因为他想吃牛肉了。 穷极天地极致的剑光将牛妖一分为二,法相、皮筋骨、护命法宝连半息都抵达不了。 剑光未停,向前劈去,裂地,切风,再断臂。 白猿右臂被切下来,元气大损,但也获得了逃脱的机会。 其他小妖作鸟兽散,顾温看了一眼远遁的白猿,转头朝赤羽子方向掠去。 白猿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杀死,一旦对手开始逃跑,就不是越几阶的问题。 十里之外。 赤羽子被困于万藤海之中,无数藤蔓缠绕金人,拳头挥动间又有数以千计的藤条断裂。 两人都无法奈何对方,顾温入局无疑打破了平衡。 他站在高处纵观四方,一瞬间竟然找不到藤妖真身,仿佛每一跟藤蔓都是其主体。 一息过去无法判断真身,顾温不再迟疑,施展身法跃向赤羽子,一剑挥出斩断外层藤蔓,一把将赤羽子从里边拉出来。 “伱知道她真身在哪吗?” “走她不是妖。” 赤羽子嗓音多了几分虚弱,随后抱起顾温一遁十里,飞入了洞天之中。 又过了几秒钟,赤羽子跑出来将牛妖与狼妖尸体扛了回去。 藤蔓不再追击,延绵十几里的绿海开始收缩,最终化作一个绿裙女子。 她眸光呆滞,一根嫩枝从衣袖中衍伸,如翡翠一般的嫩枝多了一道豁口。 “一个没有仙剑的剑仙,一个拥有仙体的凡人,还有一个不是仙人的仙人。” (本章完) 第160章 躯体将是神魂的牢笼 洞天秘境。 赤羽子身上法衣破破烂烂的,免不了走光些许,裸露出肌肤充斥着各种疤痕,以及贫瘠的身材完全算不上春光外泄。 浑圆姣好的腿子上满是血窟窿,一根根细小的绿藤在其中扭动。 嘭! 小腿猛然跺地,地面崩裂圆形三米,肌肉收缩的巨力将绿藤弹出体外,随后伤口自动愈合。 短短几息之间,赤羽子虚浮的气息便恢复了过来,开始有余力凝聚法力修补破破烂烂的衣物。 她看了一眼顾温,后者盘坐于地调息养气,脑门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颇为颇为狼狈。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顾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问道:“伤势如何?” “好了。” 赤羽子言简意赅,顾温上下打量不由得有些诧异,对不灭道体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从被围困出来时的虚弱,到如今气息平复仅仅过去了一个时辰。相当于一个人被砍了几刀,没几分钟又活蹦乱跳了。 要知顾温只是法力消耗过大,调息一个时辰都没完全缓过来。 法力就相当于修士的体力,凡人跑個马拉松需要休息一周时间,修士一场斗法结束同样需要休息几天。当然也可以不休息,一直压榨到经脉受损。 赤羽子的恢复力不亚于呼吸回血,运用到斗法里能把人耗死。 “刚刚那个藤妖怎么回事,你好像打不过她。” 顾温又问道。 赤羽子拥有不灭道体和金光咒,也是可以越两阶杀敌的存在,跟那个藤妖只差了一重圆满。 哪怕双方都是顶级天骄,应该也不至于被完全压着打。 “她不是妖,而是先天生灵。”赤羽子摇头,从地上捡起一段藤条,道:“若非一出生就是先天,妖类想要成为先天生灵只能是通过成仙法修成半仙。” 顾温神情多了几分凝重,道:“如果是半仙,按理来说至少是九重道基。” 道基不受境界影响,但境界却受道基影响。后者是基石,能走多远全看道基几重,到了天尊至少需要八六道基,半仙至少需要九七,半仙是九八。 每三重道基一个分水岭,每三重圆满是云泥之别。 七重往上一步一重天,能圆满七重的道境有望,能圆满八重的都有半仙之能,圆满九重便是成仙。 “大概是某种先天生灵,具体我们可以去问问你们三清宗的神兽,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顾温与赤羽子找到了敖汤,化作驴形的他正守着打瞌睡的郁华。 拿出藤条交给敖汤,他将其吞下咀嚼了一番,微微吸气面露思索许久。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但又不太好判断。草木为先天者最多,往往是某种仙药不具备神志。要说妖族之中的先天生灵至少也都有半仙之能,刚刚出生的也不应该舍身入局。” 赤羽子道:“她的手段有点类似于宗门记载的蓬莱藤妖。” 敖汤摇头道:“蓬莱藤妖几千年前就被我道宗灭干净了,草木精需要扎根,蓬莱藤以洞天为地,逃出去最多只是残根。类似我们修士的分身,便是能活也不成气候。” “她的有一根翠绿的嫩枝能挡仙剑。” 顾温又提供了一个信息。 这是他最为在意的,第一次有能够抵挡仙剑的存在。 如此两人更加困惑了,因为仙剑是何等存在,你被砍了不死可以理解,但能挡下来就有些离谱了。 挨打与格挡都是碰到皮肉,但性质与受伤程度是不一样的。 依据常理只有同级别的存在才能够互相制衡,一部分半仙除了寿命以外已经具备仙人级别的力量。 “难不成真是某位半仙?可为什么只有七重道基?” 赤羽子挠头,思考需要动脑,而她的急性子最讨厌动脑。 “或许师祖知道些什么。” 一道淡雅略带困意的嗓音传来。 郁华揉着眼窝,打出一个哈欠,道:“那根嫩枝让我感觉有些熟悉,而我又没有见过,如此只能是师祖见过了。顾温你过去来,帮我问问师祖,比起我你与师祖更亲近一点。” 自己的玉清道基传承自师祖,而顾温是自己修行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才是传人。 “哦。” 顾温走过去自然而然牵起郁华的手,后者嘴角翘起一丝笑意,道:“不用牵手,你只需要在我十步以内,通过玉清道基就能够沟通师祖。” 顾温想松手又被郁华抓住,无论他到了何种境界,面对她还是如汴京时一样。 “不过这样或许可以增加沟通的成功率。” 道爷,被拿捏了。 顾温没有计较,闭目唤起道基,紧接着神念控制不住往郁华体内延伸。 恍然间,已经身处一片苍茫,八方望不尽。 他拱手弯腰道:“弟子顾温,求问一事。” 无需他明说前因后果,渺渺玄音传来:“建木之枝,吾之仇敌。” 建木之枝? 顾温立马联想到了许多,一则建木之名极其响亮,它是妖族的大本营。 根据神念传递而来的意思,这好像不是什么宝物,更偏向于分身。 建木的分身,那不就相当于仙人分身了? “成仙者,唯建木与吾角力,建木开枝散叶,万千化身其一。” 心中疑惑无需多言,擎苍玄音再度传来。 “敢问师祖可有应对之法?” 顾温顺势问道,说不准还能要到一些好处。 “建木惧火,太阳真火可燃,太阴生太阳,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彼此一极。然则太阴太阳难练,又需极致方可燃木,不如避之。” 擎苍嗓音难分男女老小,却意外的轻柔,丝毫不似外界传说中那般天下独尊。 顾温心中谨慎稍减,或许擎苍师祖比较温和,他也不必句句谨言慎行。 他道:“还请师祖赐应对之法。” “逃虽非解题之策,然于一时必有其益,恒逃则受益无穷。” “.”顾温抬头,对于擎苍的疑似摆烂的回答感到困惑。 这是他们那个被各方畏惧,几千年杀得天地血流成河,统御人族,踏平妖族的擎苍仙人? 什么叫恒逃则受益无穷? 下一秒,顾温不受控制的脱离了苍茫,好似黄粱一梦回到现实。 在他的身体感知中,只过去了一息。 其余三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赤羽子赶忙问道:“擎苍仙人说了什么?” 剑匣少女眼里充满憧憬,慕强是天性,而擎苍传说一直在人族之中流传。 可以说许多少年人对于成仙的幻想对象都是擎苍,在人族最危难的时代得道成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这是建木之枝,建木的一个分身。” 顾温将除了‘恒逃则受益无穷’的惊世之言以外,都复述了一遍。 众人无不神色凝重,一位等同仙人存在的分身,坏中带好的就是建木分身很多,一般分身越多单个的实力就越弱。 可哪怕如此也足以与赤羽子抗衡,相当于一个顾温无法越阶的存在。 “没成想建木原来也有神志。”敖汤叹息,随后有些埋怨说道:“擎苍当年也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不留一些典籍记载,搞得我们如今在这里瞎猜。” 建木没有神志,这是修行界公认的。 因为如果建木存在不知多少岁月,从始至终都没有与任何居住在上面的生灵沟通,延续亿万年的香火祭祀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赤羽子又问道:“擎苍仙人有没有给予应对之法?那可是统御三教的仙人。” 自然是恒逃则受益无穷。 顾温扯了扯嘴角,但不愿打破少女的憧憬,微微吸气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擎苍师祖所述并无解题之法,但应当也无需解题之法。” 此话一出,敖汤与赤羽子无不瞪大双目,特别是后者更是听得神魂震荡,境界隐约间开始攀升。 真法不言,言之不真。 但触类旁道,许多时候只是差了一个契机,机缘来了自然水到渠成突破。 一切顿悟并非原地飞升,而是过往积累抓住了契机一举登顶。 赤羽子回过神来,眼中崇拜更深道:“不愧是仙人!” 夜半,顾温烹制妖兽,服用妖丹。 赤羽子又寻了过来,罕见露出几分羞涩,捏着衣角小声问道:“红尘,你今早说的那些话,我能不能拿来用?” “你跟我这粗人学什么?”顾温挑眉,道:“擎苍师祖的话不是更好一点,也更适合伱一点,你直接拿去用没关系的。” 他就是纯发泄,看妖类不爽稍微客套一点都算他怂。 赤羽子轻咳一声道:“擎苍仙人自然是好,但我更喜好红尘你这种的,赶紧教姑奶奶两句好用来骂妖族。” “小孩子别乱学。” 最后耐不住赤羽子的软磨硬泡,顾温只是浅浅的教授了对方几句游戏对线精髓。 单纯的骂人她也不学,其实就是想学怎么贬低敌人,类似杀别人一次就发问号。 【天髓三百载】 吃完所有的妖兽肉与妖丹,再加上敖汤新炼制的丹药,天髓一路来到了三百载。 【八转金丹,所需一百三十载天髓,所需金丹无暇】 八转金丹需要一百三十载天髓,哪怕九转所需天髓会翻倍,天髓也完全足够。 顾温收敛心神,并没有急着突破,他需要等待赤羽子拿来新的地核晶。 次日,天坛之上,赤羽子与其类似的虚影展开斗法,整个洞天为之颤抖。 顾温一旁观战,看着赤羽子七六道基对上同级别的半仙虚影被单方面压着打。二者从样貌到功法神通都一模一样,可赤羽子就是不如她的姐姐。 现在的我对上半仙,恐怕只能做到同阶无敌,越一阶势均力敌。 还是成仙法不够,必须要要修行更多的成仙法,剑道真解也需要提升到更高层次。 顾温打算将兜里的太阴法提上日程,他必须要用成仙法的数量去抵消与半仙底蕴的差距,甚至是超越半仙。 如此三百天髓又显得捉襟见肘了。 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遍体鳞伤的少女走下天坛,将地核晶外壳交给顾温,随后寻一处角落打坐,如一头狸奴一般舔舐伤口。 等到赤羽子气息完全平复,顾温点燃一根牛角,敖汤与郁华都投来目光,唯独赤羽子没有。 这一次是嗅觉。 顾温道:“赤羽子。” 赤羽子睁开眼睛,看到燃烧的牛角,发出‘啧’的一声挪开目光,强撑着音调说道: “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顾温摇头,放缓嗓音道:“最后留下眼睛,神念可以感知和交流,但取得不了眼睛,还有许多景色你要去看。” “我有的选吗?” 赤羽子脑袋微微倾斜,坦然说道:“还有一魂三魄,吃下这颗地核晶以后,我面对存储七魄的地核晶不需要再用通神,但一魂需要。红尘,你觉得我该放弃哪个?” 她仰着头像只缩卷在凉水之中的狸奴,将选择权这份莫大的信任递交给顾温。 就如郁华所说,赤羽子对于顾温的未来很有用,因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完全孤立无援又实力高强的天骄。 这恐怕不是简单的信任,更多是恐惧。 敢行弃置五感之事,却不敢做决定,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顾温柔声说道:“触觉吧,神魂已经足以控制身体。” “好,我听你的。” 赤羽子闭上眼睛,气息渐渐沉下去,然后睡着了。 当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品,手不能触,鼻不能嗅,灵魂就会变成躯体的囚犯。 为了让神魂活下去,她在将躯体打造成一座牢笼。 (本章完) 第161章 神树朋友费到账 一根牛角在燃烧,赤足蹲坐一旁,略显刺鼻的味道让顾温直皱眉。 “虽然你已经闻不到了,但我们还闻得到。” “好像有点味道。” 赤羽子微微靠近,吸入黑烟,随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看我对烟有反应,看来也不是完全失去五感。” 咳嗽是肺的作用,不是嗅觉。 顾温没有打破赤羽子的美好幻想,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陪着她将牛角烧完,随后打坐入定。 【服用地核晶,八转金丹所需天髓一百载,金丹无暇三成。】 地核晶只让他金丹强度达到标准的一半,按部就班服用灵剑修行至少需要一个月,运用昂日真火半个月。 可如今外有建木分身,以及妖类口中的蛟龙圣子虎视眈眈,内有赤羽子面临五感缺失的问题。 他如今五四道基,实际上战力在各种顶级功法与法相累加下能够达到常态十二重,全力爆发十三重。 对上藤妖根本打不过,对方至少十六重战力。攻伐方面应该算十五重天左右,甚至可能低一些。 一旦脱离原有境界进行越阶就不再是水桶,为求越阶必然是某方面极其突出,顾温越级完全就是因为攻伐猛。 他不需要考虑消耗与防御,因为敌人死了就没有防御压力。 赤羽子越两阶是突出部分是防御与法力存量。 藤妖应该是防御与某种吞噬气血的神通,恰好是克制赤羽子这种高防高血的,而顾温的爆发又克制藤妖这种打消耗的。 斗法不是摆在台面的互作减法,而是如何让人死。 如果说正常修士对比是水桶,那么越阶杀敌就是一杆铁枪,某一方面极度特化足以捅破水桶就好。 需要一次性爆发出十六重的攻击,并且还不等于能一剑斩杀。 顾温思索,顿时感到有些头疼。 九转金丹也就让他从越三阶势均力敌到无敌,再延伸出越四阶势均力敌,要是对手也是顶级天骄还需要打折扣。 十四重爆发,距离杀死藤妖还差两重。 或许得依靠赤羽子弥补了,她来牵制,我多砍几剑。 这是顾温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伤害不够队友来凑,还有把君衍喊回来。 ‘如果金丹不无暇,能不能突破?就算不能突破,会不会加快无暇的炼化速度?’ 顾温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最初修行玉清剑法的时候也是需要凝练剑意的。 如今同样需要,只是剑道真解并非不便之物,它是会自己自然而然凝练剑意的。 心念一动,注入一百载天髓,将七转金丹推演至八转。 命格落下火流星,似一颗颗陨石撞击金星,金丹剧烈震动。 本不可能更进一步的境界开始被硬生生地推进,一圈模糊的光圈浮现,最终维持片刻破裂。 不圆满,缺陷。 【八转金丹,金丹无暇三成】 【天髓两百载】 一缕缕感悟涌上心头,顾温对于炼化灵剑更进一步,炼化圆满十日即可。 十天不算长,明天神树的朋友费也到了。 兜里还有两百载天髓,可以先炼点其他的功法增加实力。 顾温思虑,随后投向其他功法。 内视气海,各类功法分门别类排列,其中剑道真解、玉清道基、以及九转金丹三大成仙法最为耀眼,而后是与自己最为契合的昭烈法相。 顾温其实是想把昭烈法相捡起来的,毕竟是自己自创的功法,好歹也有凝聚神通的底子。但奈何成仙法太强了,天髓又不是很充裕,所以就完全落下了。 可惜剑道真解已经有些取得它的位置,唯一作用就是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用最小的消耗换取较少的伤害。 对比起仙剑动不动就是非死即残的攻击,昭烈枪就显得很微弱,唯一优势就是消耗小。 【昭烈枪,昭之以明,杀伐正大,神通不可查,可予剑道触类旁道,所需天髓十载】 顾温面露诧异,没想到枪法能够通过剑法提升? 昭烈枪最大的缺陷就是底子太薄了,导致它几乎找不到提升的方向,如今看来能通过剑道真解补全。 ‘十载天髓也比一百载的太阴令划算,’ 心念一动,一呼一吸间,十载天髓引动昭烈枪变化。 赤龙翻涌,龙吟震天,气息之中多了一分剑道之意,枪法并未如预期那样提升层次,而是直接延伸出了一个新的分支。 顾温心中明悟,昭烈枪并非单纯的枪法,而是一门杀道功法。 既然是杀道,那么以何种形式都是可以的。 【昭烈(枪,剑),剑道三重剑意之境,四重剑神之境所需天髓二十载】 由于顾温精通剑道真解的缘故,一跃跳到了剑意阶段,不需要重新修行。 二十载天髓注入,昭烈剑意成。 【昭烈剑五重,剑神之境,所需四十载天髓成。】 四十载天髓再入,昭烈剑神成。 【昭烈剑六重,法相之境,所需八十载天髓。】 【天髓一百三十载】 顾温停手了,因为他需要留够九转金丹所需天髓。 昭烈杀道之法无法提供越阶杀敌的层数,但能够让顾温提升越三阶后的战斗力,大概从中下到偏上等,即为常态能胜过绝大部分人。 —— 南水边疆。 云层之中雷鸣不断,道姑喘着气,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虚弱之色。 蛟龙盘卧云间,青龙法相覆盖身躯,长度已经超过百丈。雷霆轰击之下,没有丝毫破损,反而让青色的鳞片染上了一层蓝光。 “你变弱了,孤应该称呼你为三清道子,还是三清圣女?你如今应该是修行了一气化三清,啧啧啧一人跑在外边,天人与阳身呢?” 三清道宗成仙法之一,一气化三清。 能够完美的分化出三個存在,分别对于阴阳与天人。而其中阴阳以主体性别出现,三清道子是男性,自然就会出现一个女身。 据说三者修行千年之后,由于岁月沉淀记忆出现极大偏差的化身还愿意放弃本我,三者合为一体便可成仙。 但从一开始就不合,还讨论什么未来一千年。 “子非男,更非女,一介鳞虫,不通晓人言便不要丢人现眼。” 道姑雪颜被雷光映照,透着空灵的冷然,掌中雷霆又象征世间最狂暴之物。 道门之中从未有正式的圣子圣女一说,只有传人才是正式的称呼,而子是尊称。 反观妖类要粗犷得多,洞天主称呼为妖皇其子就是王,以妖圣自居则是圣子圣女。后来一些小宗门学了去,渐渐地在私底下流传开来。 但三清道宗这种历史悠久的,不屑于学习妖类之称呼。 “呵呵,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你若是三者皆在,孤还会退避三舍,如今你一介女身孤身一人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青龙咆哮冲撞而来,眼中充满了兴奋与难掩的激动。 一想到要将昔日人族第一天骄掳掠回去作为自己的禁脔,他便激动得颤抖。 “待孤将你抓回龙宫,夺去元婴,诞下龙子,人族万宗道门魁首将为之蒙羞!” 道姑操作神雷,电光火石之间对招百遍,千遍,万遍。以至于敖恒都开始喘气,身上多了一块块焦黑的伤口。 但他不急,因为道姑比他消耗更大。 一旦确定敌人不如自己,可又没有极其压倒性的力量,消耗成了最稳妥的方法。 就在敖恒心情激荡之际,忽然他浑身一冷,面前道姑气息暴涨,眼中好似冒出火光一般熠熠生辉。 ‘不好!这娘们要拼命。’ 念头一起,敖恒再想撤退已经迟了。 道姑确实不如他,但双方差距没有特别大,她不会傻傻地等自己被消耗。想要把她抓回去基本不可能,能拿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算敖恒踩狗屎运了。 道姑眸光渐冷,掌中五雷愈发凌厉。 轰隆! 柔夷裹挟神雷一掌贯入青龙躯体,掣电连绵之下,密密麻麻裂痕在龙身上出现。 青龙仰天痛呼,而后施展神通向后遁飞十里,道姑紧随其后又是一掌,雷鸣九霄,电光彻天。 “疯婆娘,下次孤再抓伱入宫!” 敖恒再度遁飞,化作一道青光没入南水。 他意识到真想把三清道子的女身掳掠走现阶段是不可能的,说不准还会把自己弄成重伤。如今还有老祖任务在身,他不好真为了一个女身坏事。 哪怕这个女人让他垂涎三尺。 道姑没有深入追击,小吐了一口鲜血后也走入了南水,先寻一个地方先行疗伤。 林中瀑布,雨瀑飞泄,打得水气蒸缭。 道姑挥手在瀑布后方打出一个山洞,步伐虚浮缓缓走入其中,冷冽似冰的眼眸半垂。 “玉清派天女,以及护道的仙人之下第一剑,只希望上清与玉清真的不合,否则贫道便是上天入地也逃不脱。” —— 十月初一,寒衣节。 顾温一行人已经寻到了下一个洞天,并把其中地核晶顺利拿了出来。 期间没有妖类找上门来,但时不时会有小妖探查,无一例外都被顾温给杀了,天髓数量聊胜于无。 好在今天是神树发朋友费的时间。 顾温拉着郁华来到一颗树下,四颗果实掉落,其中三颗是顾温的,一颗是郁华的。 一缕苍老的神念传来。 “小友天资绝顶,老朽特加一颗灵果,愿君勿嫌。” 嘶!这是不是意味着道爷以后每个月能拿到三颗灵果,月供三十天髓? 加上郁华的就是四十载天髓,签到二十年就是九千多的天髓,这半步成仙都快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顾温脸上堆满笑容,拱手弯腰说道:“多谢前辈,前辈大恩晚辈往后必将涌泉相报。” “若小友能得仙剑,老朽愿意给予十颗灵果每月。” 祖灵树神念忽然提起仙剑,顾温心中一凛,也不知对方用何种手段得知仙剑的。 之前郁华提过,这颗神树是即将成道的存在,或许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一尊仙人了。 他拱手问道:“晚辈不知仙剑在何处,不知前辈能否告知?” 若是拿到仙剑,或许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至少可以极大提升自己的实力。 “老朽不知确切位置,而且你如今恐怕也难以驾驭仙剑,若是强行为之恐成执剑奴。” 神树回答不出顾温意料,他现在能够掌握反而不敢去拿。 就如对方所提到的执剑奴一词,多少的肚量吃多少饭,吃不下去强塞只会撑死自己。 但不妨碍顾温先把仙剑揣兜里,等什么时候达到标准再拿出来用。说不准软磨硬泡一下,时不时还能拿出来用。 他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如何才能够驾驭仙剑?” “剑道真解之极致,九八道基之根本,方可成为剑仙。” 剑道真解极致,九八道基,这得要多少天髓? 顾温揣着兜里的一百天髓突然感觉不香了。 神树传音一缓,又宽慰道:“不过小友无需忧虑,这天地间唯有两人会剑道真解,一个是昔日剑尊,一个是你,这剑仙之位终归是你的。” 如今剑尊已经成道为仙剑,那么唯一的就是顾温。 就算再多一个后来者,可顾温如今已经走了一半,后来者铆足了劲也不可能超越顾温。 这也是神树态度发生变化的缘故,此前顾温只是一个绝顶天骄,神树会对他另眼相看,但绝不会刻意交好。 因为天骄历来很多,就如曾经的三清道宗华阳与云渺两位天尊。顾温天赋比他们强上一筹,可本质上没有区别。 唯有成仙,方可真正超脱天地。 没有仙剑的剑仙候补也是仙,比绝大部分半仙都要有含金量。 “还有一事,老朽曾见到了不死药。” 此话一出,被顾温牵着一直沉默不语,乃至有些打瞌睡的郁华恢复清醒,问道:“在何处?” 神树回答道:“年初之时,不死药与仙剑一前一后离开,或许是不死药闯入了仙剑所在,仙剑追杀遁飞而出。” 郁华目光幽深,她并没有去问为什么那时没有告诉自己。 无亲无故,这尊出了名喜结善果的祖树不会贸然入局,而且不死药在不在她都需要进去看看。 “老朽告辞,小友道途艰苦,多多小心。” 老树气息消失,赤羽子走过来一颗灵果掉下来,不同于顾温像是机械式投放。 根据之前的约定,赤羽子将灵果交给了顾温。 一边吃着灵果,顾温与郁华一边复盘种种情报。 仙剑在追杀不死药,那根断须也是仙剑导致的,还有赤羽子的姐姐疑似接触过仙剑,剑鞘能够感应仙剑大概方位。 无形之中零零散散的线被编织起来,似一张大网将所有因果包裹。 寻不死药,找仙剑,见赤翎,因果拧成一条绳。 其中牵扯数位仙人与半仙,以及不知多少的大能强者,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162章 三清道子 随后顾温一行人寻了一处风景还算秀丽的山谷河道边休整。 顾温服用五颗灵果,又吞食刚刚获得的地核晶外壳。 【服用地核晶,金丹无暇八成】 【天髓一百八十载】 不知是不是由于天髓推演完八转金丹的缘故,地核晶对于金丹的补全比之前多了一倍。 只差一步。 顾温精神微振,他睁开眼睛,赤羽子在尝试嗅着花,想尽各种办法试图在挽回嗅觉。 郁华与敖汤在不远处疑似发生了争执。 他不由得靠近,二者见他走来顿时无言,询问之下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近日情况有些紧迫,我传讯给宗门和道子,希望他能过来帮忙,可没曾想道子修行出问题了,” 敖汤叹气垂首说道:“一气化三清之法变化出了三个完全独立的人,甚至出现了女身只有部分记忆的情况,从而导致人直接跑了。” 正常来说通过天婚之法,能够保证最初分化三清的稳定,三个道子级别的化身对于道宗而言是利好的。 如果能够全部过来帮忙,那么他们就是天尊之下无敌手,再过段时间顾温成长起来天尊之上都不是问题。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道子修行出了问题,化身之间爆发内斗。 完了。 这是顾温第一反应。 根据一气化三清的修行方法,本来一千年岁月分离导致的隔阂已经够致命了。如今一开始就出现隔阂,往后几乎是不可能三者归一。 这意味着真正的三清道子,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死了。 他有些可惜道:“世事无常,不过上清派就没有一点改进措施吗?” “对于成仙法,最好的改进就是别修行。上清派的天婚本就是错的,以阴阳结合不让化身内斗,可治标不治本,最终同样无法归一成道。” 郁华神色淡然,她性子本身就比较冷漠,对于外在许多事物都不关心,形同一座孤岛。 但若是放进眼里了,便是一枚暖玉。 何况郁华与三清道子素未谋面,道宗几十万弟子,千万凡人,灵山灵脉延绵九千里。如此与其他中小宗门情况不一样,要细化到某一个支脉才能有其他宗门的情谊。 “但问题在于上清派一些人将问题归咎到咱们头上了。” 敖汤十分苦恼,顾温有些困惑问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连面都没见过。” 扣屎盆子也要讲攻击距离,这隔空盖帽多少有点过分了。 顾温原本对上清派回暖的印象又下降到了冰点。 敖汤回答道:“前段时间郁华不是给你吃了不死药根须吗?这個原本是打算给道子的” “我有权临时处置不死药根须归属,而下界之前从未有过道子需要不死药一事。” 话音未落郁华便打断,火药味之浓烈,让顾温不免怀疑当初恐怕没有郁华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道宗内部也是刀光剑影,唇枪舌剑的。 敖汤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上清派一些人不管,他们甚至觉得如果当初道子有不死药根须就不会出问题。” 有些话他不好直说,当初郁华所为在道宗大多数人看来有失公道。她是有权决定根须用途,可一方是本宗道子,一方是山门都没进过的外人,选择后者就陷入了舆论低谷。 敖汤知晓顾温才情,他肯定是要选顾温的,但宗门的其他弟子和长老怎么看? 他们三清道子可是当世第一天骄,人地两榜双魁首,许多弟子长老几十年如一日的听着各种道子的各种传闻,俨然一副天命所归的样子。 顾温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山野小子,再高的天赋也还是比不过三清道子。 你不把不死药给道子,拿去给一个外人? 如今不知多少人在骂郁华,听闻郁华原本在宗门的住宅都被某些极端弟子用道法掀翻了。只是远在成仙地,又有云渺与华阳在上面压着没有引发事情。 “他们若是不服,自可下来与我辩论。” 郁华依旧保持淡漠。 门内如何看待她从不关心,她的一切行为都符合规定,如果不符合那就是宗门规定不合理。 “说到底还是当时早点给真传身份,否则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口舌。要是二祖宗是个长老,至少弟子不敢公然指摘。” 敖汤再次叹息,他与郁华不同点就在于此,作为神兽是高度参与进道宗内部关系网的。 一些老朋友指着鼻子骂自己,敖汤肯定不会好受。 闻言,郁华恍然道:“确实如此,那我让师叔们把玉清天尊之位传给顾温。” 尊师不可辱,道宗弟子是不能公开辱骂长老的,而长老不能骂天尊。 “怎么可能这么给,你以为大白菜呢?”敖汤无语道,“好歹先从真传过渡到长老,然后到支脉峰主,才有资格成为天尊。” 随后他看向顾温,见对方面色如常毫无表示。 “你怎么看?” “站在看。” 顾温摊手一脸无所谓,道:“难不成他们还真能来成仙地骂我不成?人心是座大山,不是人人都想做穿山甲。” 许多时候说道理是说不清的,只要他获利即可。 “不过真传怎么到长老?” 顾温又忽然问起,表出现很浓厚的兴趣。 因为身份地位也是有利可图的,每一层身份都享受着相应的权力。 随后敖汤为顾温粗略讲解了道宗权力架构,分为弟子与长老两种不同的阶层。弟子是权力的执行者,长老是权力的拥有者。 道宗长老因地而异,有一些有名的灵山驻地长老需要至少大乘修为,有的需要只需要真君修为,返虚期即可。 长老又分为五等,普通长老,教习长老,支脉掌教,主脉掌教,三清天尊。 真传可以直升支脉掌教,但至少需要真君修为。 “你如今身处成仙地,不能一概而论,六重道基应该就能够申请一个支脉掌教的身份。” 顾温记下,等突破六重道基就弄个支脉掌教。随手而为的事情,说不定以后出成仙地他就是天尊了。 有些好吃你不占,别人就占去了。先不论有多少用处,揣进兜里才是王道。 “红尘,该走了。” 赤羽子在远处招手,催促道:“下一个洞天方位确定了,我们赶紧把剩下一魂两魄拿完,这样子就可以转战火云洞了。” “哪有那么多容易,你那个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来搞事情。” 顾温朝赤羽子走去,在他背后一缕神念从东方飞来,幽而渐明似丝线的神念落到肩膀上。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 “红尘,是我。” 顾温诧异道:“君衍,你的神念可以延伸那么远了?” 要知远距离持续神念沟通是需要极高的修为,如果没有特殊宝物,至少也得天尊级别的底蕴。 “我近日突破了七重圆满,元神达到了天尊层次。” 君衍解释了一句,随后话音一转进入正题。 “说正事,蛟龙一族圣子已经进入南水,听闻与某个不知名的天骄斗了一场。其余还有朱雀、玄武、白虎等四象一族圣子圣女都进入了南水。”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伱们之前放出的消息,如今道门内部陷入了一场自证风波,如今没人再敢针对你们。” 阴阳宗掌教天尊是妖皇的这件事情余波还在继续,原本没脸没皮打算在火云洞讨要好处的老东西都躲了起来。 “我打算近日回到南水,否则你们可能应付不来。” “也好,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我在妖族地界,快则三天,慢则六天。” “你在妖族地界做什么?” 顾温有些疑惑,这意味着君衍早就离开了火云洞,不仅没有回来,反而一头扎进了敌营。 难道是想玩一出围魏救赵? 君衍轻笑几声,嗓音带着几分戏谑道:“你猜。” “滚,赶紧说。” 顾温脸色一黑,都什么时候还装乐子人。 “不行,这件事情我不能说。” 君衍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嗓音之中多了几分凉意。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那么清楚比较好,你有你的底线,我有我的准则。如果你与我相同,那么一切无需多言,反之则不必过问。”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我会是你最坚定的帮手。天底下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比我还希望你活着。” —— 南水之外,塞外。 浑浊的空气苍蝇乱飞,河流浮起一层薄薄的血色,数以万计的尸体堆叠成山丘。 君衍脚踩着一头妖尸,下方十万人的蛮族部落已经空无一人。 无数尸体化作血气汇聚成一颗血珠,静悬于君衍掌心,而他的腰间布袋静静躺着数十颗血珠。 一颗一万人,数十万条人命装入袋中。 “血爆珠,不知要多少颗才能杀死一头四象圣子。” —— 第七个御剑门洞天。 洞天入口位于山顶,入口开启神光冲天,引起各方目光。 众人看向顾温,他面色如常走进其中,道:“赤羽子确认地核晶孕育好了吗?” 赤羽子走上天坛,很快她的神念便传来。 “还需六天。” “走,我们去另一个洞天。” 顾温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如今还剩下三个洞天,其中天魂是作为最后开启的,但存放七魄的洞天没有先后之分。 敖汤化作大橘猫裹挟众人离开,刚刚飞出洞口,一道强横至极的攻击轰然而至,火球落下半个山头化作熔浆。 高空两侧左百丈白虎踏云而至,右展翼千米朱雀盘旋。 顾温远远望了一眼,而后敖汤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走,白虎朱雀追击。 只是三息之间,二者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完全被敖汤拉开了距离,并且隐蔽气息。 赤羽子面色难看说道:“那个洞天一定会被他们守住。” 顾温宽慰道:“无所谓,免不了要撞上,提升实力才是根本。” 第八洞天,入口比较隐蔽,进入其中等待四日获得地核晶。 第163章 女道子来投,八转金丹 第八洞天,由于阵法破损的缘故,道观完全化作残垣断壁。 修士对于如何延缓岁月磨损一直热衷,从人到物都有各种各样的神通法术。据闻三十六成仙法之中有一门长青法,能够让人极大的延长寿命。 而这个成仙法的持有者顾温认识,就是一直给他发朋友费的神树,全名是祖灵树。 顾温对于阵法保鲜技术很是好奇,询问之下并未获得相应功法,郁华倒是给顾温一部《玉清阵法入门》类似教材的功法。 花费五载天髓入门阵法,随后顾温再去看洞天能感觉到一些细微不同,但由于阵法境界太低而无法看清。 类似只能看出火线和零线,而不认识各种开关。 十载天髓炼化《玉清阵法入门》,顾温已经能看出一些端倪,唯有一切阵法纹路汇聚的天坛看不懂。 花费十载天髓消除认知盲区也不算亏。 【天髓一百七十载】 轰隆! 洞天微微震动,天坛之上的战斗结束,赤羽子再次走了下来。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她不再伤害累累,只是气息有些虚弱,一切都是变好。 赤羽子吞下地核晶,将外壳吐了出来,气息顷刻间上升一个台阶,变成了七重道基圆满。 至少十四重的战力,再次对上藤妖应该不会太吃力,说不定能够将其压制。对方是仙人化身,可赤羽子的不灭道体也是成仙之物,一个化身一个真身,后者肯定更强一些。 不知那個蛟龙圣子境界几何。 “还有两天时间地核晶就孕育了,红尘你想好对策没有?” 顾温接过赤羽子递过来的外壳,用衣服擦擦后也吞了下去。 长期不间断的厮杀已经让他们无视了部分礼节,当生死一直悬在头顶,一切繁文缛节都类同虚设。 前者对于可能沾有唾沫的灵物只是稍加擦拭,后者一直强调自己是女儿身,可还是大大咧咧跨坐在地上。有时候战斗结束,解除金光咒衣服破破烂烂第一反应也不是修补,而是疗伤。 要不是顾温有分寸,可能早就看光了。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他们一行人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就像孤悬战场之中,一边需要面对天外大能的炮轰,一边还要应对蜂拥而至的敌人。 顾温现在最大的欲望就是杀心,杀死更多人的人,拿到更多的灵物,获得更强的实力。 “地核晶之前被吞过一次,如果这次被吞了会怎么样?” “我会功亏一篑,而吞服地核晶的人可能会沦为姐姐的傀儡。” “那就杀过去。” 顾温言简意赅,许多时候事情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只是过程不太一样。 目前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妖族单纯只是来杀他们的,赤羽子必须拿到地核晶,各方势力因为人妖不两立不下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进入洞天,我们就可以依托阵法休整,而你再次补全一个魂魄实力能达到何种地步?” 赤羽子回答道:“道基八重。” 八七道基,十五重天,战力若是能越两阶就是十七,甚至是凭借防御硬撼十八重天,再运用玄牝通神,或许能够到达成仙地的顶点。 可真的是顶点吗? 他同境界无敌,实力已经无法用大多数人的境界衡量,所以才向上延伸。其他人也同样可以,越是接近顶端的人,越是无法越阶。 因为大家都是一样不能被常理衡量的。 就如赤羽子无法越阶自己姐姐的三魂七魄,差藤妖一重天就被压着打。 单纯以境界分高低就是纸上谈兵,当初青蟒各方面都比顾温强,但唯独他是用剑的,所以死得很干脆。 不过那些所谓的妖族圣子不在此行列,至少经过这次的提升,寻常天骄已经无法与赤羽子抗衡。 大不了采用吕布骑典韦的老办法,他攻伐无敌,赤羽子防御无敌。 金丹微微颤抖,顾温气息开始缓缓攀升,其余三人先后投来目光。 敖汤与赤羽子已经有些麻木,对于顾温的突破速度有了耐药性,否则又要被郁华开导了。 “你先突破。” 赤羽子后退远离顾温,以免打扰到他。 顾温点头,闭上眼睛入定,内视气海之中第八轮光晕开始凝聚。 【八转金丹,归根窍,复命关,丹守神府,成圣将即】 一缕缕感悟涌上心头,八转金丹之功效在于金光的强化,从一层薄薄的防护变成了可以局部凝聚金光护体,防御力等同于金光咒。 约莫手掌大小。 仅从赤羽子应用可知,金光咒的防御相当于一件道器,寻常道法攻击可以无视,神通攻击能够至少减去三分之一的伤害。 但好似八转没有对于力量的增强,还是说这是不灭道体的效果? 据赤羽子所说不灭道体的效果就更强大,已经具备等同仙剑的逆天之能。防御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防御,能够将一切攻击化作一种法力互消。 稳固境界后,顾温将目光投向九转金丹。 霎那间比之前八转还要庞大的信息涌现,单纯是理解就花费了他一载天髓。 【九转金丹,人之一身,天地之正中,八脉九窍,九窍成则道体存,一念不灭,结成金仙。】 【九转金丹,所需天髓一百四十载,神通金光咒所需天髓六十载,所需金丹贯通八脉】 总共两百载天髓,但可以考虑先提升金丹,再开神通。 顾温思维没有固化,在他看来命格提升简单明了,但应用到实际上又有许多变化。 比如需要凝聚剑意的玉清剑诀,先提升功法层次能够加快剑意凝聚。再如九转金丹,先提升后服用地核晶外壳能提高金丹品质。 极大的减少了吞服灵剑所需的时间。 心念一动,天髓再度化作流星,滚滚涌入金丹。 金丹微震,随后又没了声响,一缕缕明悟涌现,局部的金光咒能够覆盖双手。 【九转金丹,神通金光咒所需天髓六十载,所需金丹贯通八脉】 平复气息,再度睁开眼睛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三道目光立马投来,虚空之中静悬着两道神念,一道淡蓝偏白,一道青色。 如今外界能够联系他们的只有三清道宗与君衍,从气息判断可知,显然不是君衍的。 “这是?” 顾温投去询问的目光。 敖汤回答道:“一个是上清派的神念,通过道宗秘法私底下联系我们。一个是道子女身的神念,同样是通过道宗秘法。” “他们传讯来干什么?”顾温面露思索,按理来说这件事情最多骂两句他们发泄一下。 就好像家里闹矛盾,口头上骂几句就得了,真直接动手的很少。 忽然灵光一闪,他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这两方都想让我们介入道子化身内斗一事?” “没错,上清派想让我们帮助男身完成天婚,而道子女身想让我们帮助她躲避天婚。” 敖汤神情有些怪异,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甚至有许多人还闹出过‘离婚’。 爱情不是万能,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也不一定适合。 最初的天婚并非人为,只是上清派发现化身之间很容易走得很近,特别是男女二身。但三个化身都认为是自己人,所以不会让外人插手。 就算他们怎么闹,乃至是杀人了,一旦有人插手就会一致对外。 故此道宗一直以来都很头疼,他们无法强行阻止三者的矛盾。不出手说不定还能获得一位成道失败的半仙,出手了只会与三个化身反目成仇。 道子女身来求助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一气化三清到底是怎么练成这样的? “我的意见是两个都不管,郁华听你的。” 顾温先是衍生神念朝青光探去,无论事情如何,上清派的意见还是要听取一下。 【致信天女,如今道宗群敌环伺,举世皆成寇仇,上清一脉牺牲甚众。今又有道子修行不幸走火入魔,危殆至极,吾等束手无策,心怀忧惧。唯望天女念及同门之情施以援手,助道子脱离苦海,寻回女身。】 顾温问道:“这是华阳天尊之意?” 要是华阳天尊亲自来求,那顾温会答应下来,毕竟这是一个人情。 以后等他要当天尊的时候,对方不至于卡自己,以及现在三清道子占有的宗门秘境也应该吐出一部分。 敖汤摇头回答:“并不是,以华阳铁面无私的性子断然不会如此,我猜是上清派一些人的个人行为。” 一旁郁华提醒道:“因此你无需念及琉命珠一事,此神念绝非出自华阳师叔一脉。” 那不是没好处? 顾温顿时失去大半兴趣,转头将神念投向淡蓝色的神念,一缕缕凉意传来,好似触及一块坚冰。 【致信红尘同门】 【我本三清道子所化女身,本应与之结为道侣,以阴阳之合镇定内祸。然则大道无常,我并未获得道子本我记忆,他之一切于我如同过眼云烟。贫道不愿为其柴薪,化作灰烬,故此特向道友求助。】 【若道友助我脱身罹难,我愿意以命殉之,助道友应对仇寇。】 实诚。 这是顾温对比两道讯息后的第一反应,上清派一点好处没说,摆明了空手套白狼。而道子女身就实诚很多,直言要以命相许。 或许是后者已经没有退路的缘故,正好他们缺人了。 顾温思虑半响,道:“我想答应女身,我们很缺帮手。” “我就知道,但这样你怎么应对道子的天身与男身。” 敖汤似早有预料,这二祖宗总是带着一股子狠劲,能死死抓住面前的一切好处。 这种品质是大宗门出身弟子少有的,往往都是草根出身才具备。 顾温咧嘴一笑道:“我管他干什么,要是敢来找麻烦照打不误,又不是三清天尊下令。” 淡蓝色的神念裹挟顾温留下讯息离开。 —— 是夜,顾温等人离开第八洞天。 一道熟悉的身影踏着月色归来,君衍带着一顶异域风情的皮毛,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丹凤眼好似时刻盘算着某种诡计。 “许久未见,你们都突破了,看来情况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差。” 他注意到顾温与赤羽子的气息,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特别是顾温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五五道基气息,显然金丹至少六转了,连他都感受到一丝丝威胁。 自己七七道基,本体不善斗法,只能保证越一阶。而顾温至少具备十三重天的战力,凭借仙剑才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 越三阶之力,不亚于那位三清道子了。 此时顾温不再是一个累赘,如此面对妖族天骄并非毫无胜算。 “赤羽子道友看来也突破甚大。” “哼。” 赤羽子微微撇开目光,她是很记仇的,君衍一开始没给她好脸色,她也没必要惯着对方。 君衍不甚在意,道:“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办,要与妖族硬碰硬到底吗?” 顾温与君衍说明了一下情况,听闻仙剑在追杀不死药十分惊奇,也知悉此行必要性。 “赤翎接触过仙剑,或许知道一些什么。但归根结底是我要帮赤羽子,所以我欠伱一个人情。” “我欠。”赤羽子忽然出声,语速稍快的说道:“我面皮没那么厚,到让别人帮忙欠人情的地步。” “呵呵,如此还真是委屈我们的御剑圣女了。” 君衍似阴阳怪气的一言点燃了火药桶,赤羽子微微炸毛,露出虎牙尖尖,而后强压怒火,问道:“你要如何?” 被夹在中间的顾温颇为无奈,这两人真是水火不容。 君衍摇头拒绝道:“我不需要你的人情,红尘欠下就好。” 并非他意气用事,而是顾温的人情更有性价比。就顾温与天女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不是赤羽子能比的。 而且如此下来,顾温让赤羽子出手,她会拒绝吗? 赤羽子的感受不再君衍考量范围。 “气死姑奶奶了!” 赤羽子撸起袖子一副要开打的样子,顾温眼疾手快将其举起来,任由一对浑圆的小腿在半空中踢。 —— 第七洞天三十里外。 顾温一行人隐蔽气息潜伏而至,君衍的神念悄无声息蔓延,并将画面通过神念丝线共享给其他人。 一副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第七洞天入口山顶遍地焦黑,众妖齐聚,形态各异,其中不乏熟面孔。 藤妖面容冷漠站在原地,身边多了一个青年满脸殷勤。 那人一袭青黑色华袍,生得苍白瘦削,五官标致邪气,脖颈处有青白浮凸的鳞片,有一股说不出的妖异。周围投向他的目光,以及若有若无倾轧四方的气场可以判断出他地位很高。 “此人便是蛟龙一族圣子敖恒,修为大概在八重道基,几重圆满无法远距离确认,如果是八重可能要让天女出手了。” 顾温微微皱眉,压力颇大。 对方号称妖族第一天骄,圆满数量不会太少,便是八重道基七重圆满,那么也有至少十五重天的力量。 而天赋越高的天骄,越阶的难道就越大,大概率会是双方互相抵消。 难不成让赤羽子牺牲五感之一? 念头一起,忽然画面开始剧烈抖动,前方传来斗法波动。 一尊浑身煞气环绕的白虎忽然对蛟龙出手,二者竟然打了起来。 “孽龙!休要靠近卿姑娘。” 龙虎厮杀,山林震动。 君衍眸光一变,道:“蛟龙圣子受伤了,他状态不太对。” 第164章 未跃龙门之真龙 龙争虎斗,晴空五十里乌云密布,斗法余波震荡百里。 假若出了成仙地,那么二者的力量会暴涨百倍之余,搬山填海不过等闲。 百丈白虎俯卧,口咬似孔雀翎的狭长剑刃,一缕缕气流环绕,四足凝聚狂风。 一剑出,飓风席卷数十里空域,吹得天上云层倾倒,堆积成了一面天上之墙。 道基七六道基。 另一边敖恒变化出法相真身,化作一头青龙膨胀千丈,庞大的身躯上可见一处处焦黑的鳞片,严重之处甚至有血肉裸露。 通过君衍无人能察觉到神念,顾温清晰的看到了这场妖族顶级天骄之间的斗法,感受到了区别于人族道法的法门。 妖族之法重力,肉体的力量,本命神通的力量,乃至是某种特殊血脉的力量。他们先是比出身,然后才是修为与技巧。 而蛟龙与白虎皆是出身妖族最顶级的四大族群,被称之为四象,类似人族之中的佛道魔三教,妖类万族或多或少都依附于四象之一。 如此让他的实力有所受损,以至于跟白虎打得有来有回。 鳞片皮毛这些都是妖类最重要的防御。类似人族修士所持有的护命法宝,也是顾温极少能一剑杀敌的原因。 如果所有人都防御闪避,顾温越四阶杀敌不成问题。 “是我道宗的五雷法。”敖汤发出惊奇的声音,“这小子难道在不久前跟我宗道子斗过,所以才受伤了?” 五雷正法,乃三清道宗数一数二的顶级神通。 道宗年轻一代进入成仙地只有郁华与三清道子两个队伍,本来太清派也能下来一个,但奈何这一代没有扛大梁的。 上一代是玉清派没有人,这一次到太清派,反而是上清派代代出天骄。 “应该是那个女道子,她估计就在南水某个地方。” 顾温摸着下巴盘算着,这种情况如果再来一個帮手,情况就会好很多。 他们三个人各对一个,再来个女道子分担一个,避免了一对二的局面。 而以对方能找上自己的机敏,应该很清楚雪中送炭与锦上添花的区别,要是脑子没问题待会儿应该会出来。 “君衍,你能找不出来吗?” “我试试。” 君衍神念向往探查,瞬息间延伸至几十里外,如此大的范围搜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十几里外的妖族天骄浑然不知。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能力,一切争斗行为最本质都是力与知。 力量是对敌人造成损失的基础,情报是是否能有效打击敌人的依靠。 如果不是地核晶必须拿到手,顾温现在可能已经跑路了,又怎么可能想着跟这些妖族天骄硬碰硬。等哪天他修行到八重道基,这个所谓的妖族第一天骄见自己不跪下说话,就等着家里来收尸。 顾温压下心中杂念,转头传音赤羽子,道:“待会儿你能应付两个吗?” “玄牝通神可以,听你的这次是触觉。” 赤羽子点头回答,她如今补全大部分魂魄以后,实力已经到了七重圆满。 加上不灭道体的防御力,对付比自己高两重天的敌人不成问题。如果不求击杀只是拖延,可以对付比自己高三重天的敌人。 只是与顾温的攻伐极致不同,赤羽子是没办法通过拖延获得胜利。 顾温皱眉不语,赤羽子露出笑容道:“只要练成了不灭道体,补全自身,成半仙后五感就能回来。” “你自有考量最好,如果没有我让你用再用。” 顾温并未保持乐观,在他看来赤羽子是在慢性死亡,只是从一个深坑爬到了另一个看起来不算太深的坑。 从神魂上的残缺变成了身体上的残缺。 今天失去触觉,明天失去听觉,后天失去视觉。 可赤羽子没得选,顾温更无法对其进行说教,唯一能帮她的只是从中进行利益最大化的取舍。 最好能保留听觉与视觉,这样子好歹不算残废。 保持乐观没错,可顾温对于损失更慎重,如果半仙后没办法痊愈呢? 赤羽子脸上强撑的笑容顿时缓缓垮塌,微微啄头道:“我听你的。” “记住,我不让你用,千万别用。” 一刻钟之后,君衍回过神来,道:“我探查出了许多别样的气息,但为了避免保留,我无法确定这些人具体都是谁。” “你要赌道子化身就在其中吗?” “我们还有得选吗?” 顾温背上仙剑与剑鞘微微颤动,手中仙剑残相顷刻间形成。 他无法连续不间断的使用两次仙剑,如今的八转金丹法力也需要间隔一分钟时间,但是不代表提前孕育好的仙剑不行。 剑鞘最大的用处在于提升威力和存储仙剑,利用剑鞘顾温能实现一次挥出两次仙剑攻击,从而达到远超自己境界的威力。 越三阶杀敌就是如此完成的。 —— 经过一番斗法,白虎一族圣子白澜终于确信对方受伤了,否则不会与自己抗衡。 妖族之中也存在类似三榜的名次,并且比人族三榜更加残酷,只有死了才算胜利。若是被打败了,能逃走便不会掉排名。 曾经的妖族第一是属于白虎一族的,现在被敖恒抢走了。 白澜眸光微冷,道:“敖恒伱受伤了。” “呵呵,孤就是半残也能打死你这个杂碎。” 敖恒面露的不屑,言语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比起人族天骄,妖族明显要更加的直白,张口闭口就是垃圾杂碎。 “如此我倒要领教一番,你这个长虫还有几分本事!” 白澜再度朝敖恒攻去,二者庞大的身躯在高空上斗法。 虎从风,口含道剑,裹挟白虎神通之煞气可越一阶杀敌,本身实力并不弱。换算到人族这边至少也是三榜前五的存在,已经堪比赤羽子君衍之流。 青龙应付起白虎攻击风轻云淡,只是甩尾卷起千万云气即可挡下所有攻击。 他的实力深不可测,明显与白虎不在一个层次。 不过双方斗法看似凶悍,实则还有些分寸,并没有出全力。 毕竟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要是打生打死耽误了事情,他们也不好去跟各自长辈交代。 然而敖恒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他口中不断冒出对于白虎圣子的辱骂: “你这个杂碎也就这点本事,如此还想要与孤抢卿姑娘?” “这便是你的全力?当真是可笑。不如回去找你乳娘喝奶,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杂碎就是杂碎。” 白虎圣子虎目渐红,一身煞气再也压抑不住,龇牙咧嘴怒吼道:“敖恒,莫要欺妖太甚。你如今已经受伤,我若是全力出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就凭你一个小杂碎?” 敖恒知晓对方已经气急,耳边已经传来天外某一个妖圣的警告。 他咧嘴一笑,神念与眼神都透露出浓浓的不屑,姿态将嚣张跋扈之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年你兄长都被我打死了,如今还是给你白虎一族留点香火吧。” 白虎彻底暴走,仰天咆哮,引动异象。 滔天煞气染红了天穹,一袭妖风从西边吹来,卷起无穷乌云化作一个巨大漩涡。 此刻,天上青龙猛然俯冲而下,尾巴似鞭一般甩出,抽打在还在蓄势的白虎身上。 轰隆! 巨大的虎躯砸落山头,一座高几百米的山峰顿时矮了一大截。 “敖恒够了!” 火凤展翅而起,横在了青龙面前。 “你再打下去,莫怪我们群起而攻之。” “就凭你们这几个杂碎。” 敖恒变回人身,如此已经是退让的表现,但嘴上还是要占一下便宜。 他确实看不起这些人,例如这个所谓的白虎一族圣子,连三十六成仙之一的白虎象都没练成,如何与自己为敌? 其余玄龟一族与火鸟一族天骄都练了成仙法,但层次太低了,大概率是没办法炼到极致。 半仙已经是他们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登上的顶点,而敖恒他有自信跃过龙门成为一尊真龙。从实力到顶点都不如自己,敖恒不认为他应该跟这些垃圾客气。 若不是族内老祖下令,敖恒根本不会来这里,面对一个堪比仙人的存在。 敖恒缓缓落下,就在此时皮肤开始不由自主的浮现鳞片,一股凉意直冲脑门,一抹白光从左侧贯通而来。 此刻时间变得缓慢,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 他似缓又已经是最快速度转头,只见一个三丈高的金人从远处飞来,速度极快。但真正的威胁不是从金人身上发出,而是金人怀里半蹲在其手臂上的男子。 顾温抽出仙剑向前挥出,形似雪寒如冰。 嚣张跋扈至极的敖恒此刻学会了退让,他极力的去避免,可金人与剑光更快。 铮! 顾温挥剑,凝练极致的剑光化作月牙斩向前方,青龙再现,剑光劈在了千丈法相之上,坚如磐石的鳞片被整齐切开,血肉筋骨接连断裂。 最终形成巨大的伤口,剩余剑光划过龙躯,落到了远处另一座山峰上,本就光秃秃的山峰被斜着斩断,引发了山体滑坡。 轰隆隆! 滚石不断,泥流席卷一切。 敖恒终于完成了第一个呼吸,龙躯腹部多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血液犹如小溪一般流出。 可攻击还未结束,顾温手中第二把仙剑已经蓄势待发,赤羽子一头撞入青龙范围。敖恒一边极力后退,一边吐出龙息吞没金人与顾温。 在不灭道体与金光咒的防御下,临时随手而起的攻击根本没用。 顾温瞄准伤口砍去,敖恒却一发狠腾转身躯露出背面,如此也放弃了攻击,赤羽子一拳轰出。 仙剑与拳头前后落在敖恒身上,青龙轰然落地。 顾温与赤羽子再想杀下去的时候,一头火凤与玄龟已经拦在前方,如此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忽然,一团黑气另一个方向冲来,越过火凤与玄龟二者,笔直的朝着下方敖恒方位袭杀。 火凤脱不开身,传音道:“白澜,拦住他!” 白虎晃晃悠悠起来,明显慢了半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让黑气没有任何阻拦的飞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火凤又惊又怒,如今要是减员一人,他们不可能拦住道宗一行人。 要是最后引得妖圣下场,哪怕只是分身,人族那边也绝对有一群大能下场。甚至不排除三清道宗真的跟他们爆了,带着三清山砸向建木。 据闻当初擎苍仙人合并三清成立三清道宗,三清山建造之初就是为了和他们同归于尽的。 否则为什么选在九天之上? “他不是天下第一吗?这点小伤不成问题。” 白虎依旧是动作慢悠悠的,他不认为敖恒这么容易死。 “蠢货,他受伤也一样糟糕。” 火凤想要凭借速度追上去,但赤羽子已经一脚踩在她身,揪着羽毛就是一通乱锤。 拳头势大力沉,打在火凤身上发出的声响不亚于雷鸣。 玄龟与顾温对上,斩霞剑砍在龟壳上有点手麻,玄龟八六道基比他高三重,但明显不善攻伐。 嗡! 一缕细微的波动忽起,众人无不心头一冷,紧接着一道无形的波动从敖恒落地处席卷而来,好似排去了方圆十里的空气。 一抹血光出现,红光似慢实则一息数千米的速度扩张,顷刻间形成一个吞没一切的半圆形球体。 无边无际的血煞之气吞噬周遭一切。 白澜虎眼瞪大,火凤傻眼了,各方明里暗里投来的目光都停滞了。 “血煞魔功!?” 赤羽子瞪大眼睛,心底多了几分不好的猜想。 顾温则眼睛微眯,他感觉不到君衍的气息了,好像死了? 血煞消失,一颗头颅飞向了顾温的方向,几息之间化作一个俊美的男子。 君衍面色苍白,道:“没死。” 众人目光投向空地,一片荒芜的深坑之中,一头血淋淋的青龙缩卷成一团。 青龙微动变化成人身,敖恒浑身是血,但气息竟然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强了。 他一步踏出进入战场中央,距离顾温只有百步,比火凤站的还靠前。 他回首撇了一眼白虎,冷冷说道:“孤确实不需要你这个杂碎救。” 而后敖恒又望向前方三人,目光自然越过了赤羽子与君衍,看向了最为平平无奇的顾温。 满带狂意的面容露出谦和笑容,微微拱手道:“在下敖恒,敢问道友姓名。” 白虎瞪大眼睛,有些莫名酸溜溜道:“你与这些道宗之人客气什么?” 张口闭口叫他们杂碎,转头碰上这个道宗传人就给好脸了? “杂碎闭嘴。” 敖恒撇了一眼他。 他是未跃龙门的真龙,而面前这个男子是未持仙剑的剑仙。周围这些杂碎跟他不一样,顾温跟他是一类的。 天底下哪有什么人族妖族,只有擎天那种异端才会念及。生灵就像野草一样烧不尽割不完,唯有成仙超脱才是真正鼎立于天地。 其他的皆为蝼蚁。 第165章 剑斩妖族第一天骄! “三清道宗玉清派道号红尘。” 顾温心中警惕,但口头上并不抗拒寒暄,在他的仙剑恢复过去之前。 如果对方身负重伤也抱着这种念头,并能比仙剑恢复得快,有没有这几分钟都一样。 敖恒问道:“红尘,此为何意?” 顾温回答道:“红尘四合,烟云相连,芸芸众生,皆为红尘。” 敖恒低头细品,旁人之言他不入耳,既然是拥有剑道真解之人,他会稍微思考一二。 他们这类人任何举动或有意还是无意都暗合大道,顾温道号一词值得深究。 “他气息虚浮,显然是消耗过大,莫要跟他多言。” 火凤作势要冲上前去,敖恒背后延伸出一条巨大的龙尾一拦,火凤浑身气焰顿时弱了半分。 敖恒冷冷说道:“昂日洞天的小鸟,孤行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顾温眸光微凝,火凤修为是七七道基,本身实力并不弱。能够如此轻而易举阻拦,这个敖恒的实力深不可测。 还有另一种可能。 妖族血统至上,他可能就高一重,但对于妖族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缕神念丝线悄无声息辅佐在顾温背后,君衍声音传来。 ‘此妖体质奇特,恐怕有什么特殊血脉,气息浑然一体难以探查。我建议先跑,我们不能为了赤羽子冒这么大的风险,便是她使用神通也不一定能力敌。如果你不想做这个恶人,我来做如何?’ 君衍行事作风充满了投机主义,与曾经在龙桥的顾温很相似,如果倒退一年顾温会很喜欢他的提议。 如今的顾温已经不是阴沟里肆意生长爬行的苔藓,为了茁壮成长他已经扎根,有了许多不能避让的牵挂。 以前在龙桥做生意,无论产业多么庞大,权势多么高,顾温都不会把这些当做自己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是可以被随意剥夺的,自己也可以随意抛弃的。 如今则反之,三清道宗的身份,郁华与赤羽子的情分,这些东西只能是自己丢掉。 ‘等。’ 顾温言简意赅,他希望女道子会出现,这样子情况就会好转。 如果不出现,那么就让赤羽子牺牲一下,这也是她所选择的道路。阻止伤了情分,他还可以收获一个残废的顶尖天骄,哪怕这并非顾温所希望的。 并且郁华是要帮赤羽子的,一旦出现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她必然会出手。 这一点顾温毫不怀疑,郁华在大事上从来不会听自己的。这个小团队里边每個人都极其有主见,恐怕也就赤羽子这个小丫头会完全听自己的。 如果郁华出手了,那么事情就会如天泉山一样完全脱离顾温掌控。 她就像天平上的砝码,只要她放上去了,其他势力也会跟着加注,一直到维持天平的平衡。 敖恒同样打量着顾温,人形五官眉毛粗壮,龙瞳再度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他问道:“芸芸众生可包含万类?” “你听不懂人话?” 顾温似疑惑一般歪了歪脑袋,态度丝毫不弱于敖恒,道:“红尘四合,烟云相连。即为土路车马过后扬起的尘土,乃闹市繁华之地。披毛鳞甲,俯卧洞穴泥潭的妖类也有闹市?” 敖恒眉头一挑,也不恼怒,回答道:“自然是有,万妖城中百里路,两侧店铺连成片,人宝灵药堆如山,可算作红尘?” 人宝,在妖族之中的硬通货之一。 它们并非只吃人,只是相比起许多种族,人族是最为开慧与数量最多的。卵生虫亿万之巨,可还不如一个人宝滋补。 人宝与灵石是妖族的基础货币,类比人族的丹药与灵石。 这些敖汤都与顾温科普过。 顾温咧嘴一笑,道:“哪天我踏平万妖城,卖上妖丹龙肉便算了。” 其余四象圣子目光一滞,没想到此人竟然敢如此嚣张。 敖恒此刻面色有点挂不住了,眉目闪过几分阴霾,道:“看来道友也是受擎苍大魔之毒害不浅,天地万族生灭在于天,每时每刻都有族群灭亡,难不成就你人族高尚?” 顾温摸着下巴,没有去辩驳,反而有些疑惑道:“贫道好似从没有说过妖族不低贱,你果然听不懂人话。” 嘶! 此刻连君衍都忍不住扭头可了一眼顾温,赤羽子双目扑闪扑闪的,其他妖族天骄难掩脸上怒意。 顾温没有道理全是藐视,简直比敖恒还要嚣张。 以至于敖恒目光越发冰冷,对于这位未来的剑仙,他已经足够客气。 人族并非没有除了擎苍以外的仙人,但如此敌视其他种族的仙人只有擎苍。难不成擎苍之后,还要出一个剑仙来霍霍天地? 人妖并非完全对立的,如今人族对于妖族的极度敌视都源之于擎苍。 这几千年来已经逐渐缓和,只有三清道宗还循规蹈矩,其他宗门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已经恢复到擎苍之前的时代。 妖类大多数只吃凡人,与我修士有何干系?过度对立只会影响他们从妖族获得廉价灵药。 他眉头舒展,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与顾温用敖恒自认为的客气说道: “道友修为尚浅也可以理解,等到你到了孤这个层次就会明白,天地间不止人妖狭隘的区分,还有更大的天地在等着你我。” 人族百年一代,年少者最容易受擎苍影响。等到经过岁月的沉淀,他应该就会知晓,越往高处走无论何种种族殊途同归。 人妖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成仙,乃至是跳出三界之外。 “呵呵,等我到了你的层次?” 铮! 一抹剑光亮起,顾温眸光熠熠生辉,背后剑鞘之中仙剑再现,剑刃似冰雪,剑未出天地寒。 仙剑孕育完成,便不需要寒暄了,该砍砍,该骂骂。 顾温微微昂首,似藐视又理所当然说道:“长虫,伱若与我同阶就应该跪下。” 静! 天地寂静,各方呆滞。 原本顾温的性情已经被各方初步摸清,他很傲,也有傲气的本事。但没想到遇到敖恒这个同样嚣张跋扈,并且比顾温强上许多倍的存在还能保持傲气。 你若与我同阶,就应该跪下。 这是对妖族第一天骄说的话? “好!很好,孤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敖恒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怒极反笑,身形一变化作百丈青龙,气息压制到了与顾温同阶。 巨龙俯视顾温,二者比较形同蝼蚁与山峦。 “仙剑传承者,从那个杂碎怀里出来,今日孤与你同阶!” 龙啸震天,霎时间各方投来的神念沸腾,天外神念劝阻敖恒,但无一例外都被他无视了。 君衍转头传音道:“别去,保不准他在诱杀你,而且哪怕是同阶肉体是压制不了的。你同阶无敌,可敖恒也是同阶无敌,更是妖族第一。” 青龙的防御与法力依旧存在,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同阶无敌而无法同阶打赢天骄,那我不是假无敌了?” 顾温反问,随后一步向前踏出,金人微微收拢手臂,金光依旧包裹在顾温身上。 “赤羽子,听话。” “.” 三丈金人放开手臂,金光不再护持顾温,任由他暴露在外界,进入各方目光之中。 霎那间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涌来,尤其是那头白虎,赤裸裸的杀意展露无遗。 原因有很多,既是顾温是擎苍仙人的传人,天下唯一练成玉清道基者,更是他弱。 五四道基的境界太低了,普遍低于在场众人的平均。 大家都是天骄,同阶或许斗不过他,但高他几阶又如何? 至于顾温此前越阶杀的,在四象天骄看来都是技不如人,而他们又是独一无二的天才。 “哈哈哈哈很好!有胆,孤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敖恒咧嘴露牙,眼中多了几分赏识,龙躯翻涌间腾云驾雾升上九天,滚滚威压落下,似一层层铁环压在众人心头。 惶惶龙吟伴随低沉似雷的嗓音垂落。 “仙剑传承者,有天女存在孤杀不掉你,只不知你从一个女人怀里,躺入另一个女人怀里又该如何?” “贫道来当你对手。” 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忽然异变陡然,一抹雷光奔腾而至,雷声掣电。 先有雷光落入众人眼中,后有雷鸣震耳。 一袭黑白八卦道袍随后而扬,冷傲的五官似雪山白莲,眸光半寸雷光掣电。 君衍与赤羽子松了口气,反观四象圣子无不神色凝重。 三清道子,一个万载以来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是当代绝顶。 昔日道君皇帝,云渺天尊,华阳天尊三者不分伯仲,这种情况才是常态,每一代最顶端总是少数几个能一较高下。而三清道子的特殊之处在于,同代人里无一人能够与她持平。 并且这是在人族年轻一代百花齐放的时代,三清道子却仍旧达到了当代唯一。 以至于只是名头,就能够震慑许多人。 道姑回首朝顾温点头,传音道:“师弟不必逞强,我自会解决他。” 天穹之上,龙首闪过几分讥讽道:“你这张面皮不怎么样,倒是挺讨女人喜欢的。” 顾温一步步踏空而上,来到道姑身旁,用余光瞥了一眼道:“我该称呼你师姐,还是师兄?” 三清道子回答道:“既是女儿身,师姐即可。” “那还请师姐稍稍后退,免得待会误伤。” 顾温一步越过道姑,后者伸手去抓,口中劝阻道:“莫要意气用事。” 手伸出一半,一袭白衣忽然出去,郁华抓住三清道子手腕,也拦住了赤羽子与君衍,让他们只能看着顾温踏空而去。 “天女?” 道子眸光困惑。 “让他知晓自己的斤两。” 郁华淡淡说道,似乎是想借机打压顾温傲气,为了防止门内天才狂妄自满,一些长辈也会请来更厉害的天骄稍做打压。 顾温确实太傲了,天天想着越阶杀敌。 三清道子问道:“你是想磨一磨他的心性?” 赤羽子与君衍略有明悟,他们与顾温朝夕相处,或多或少都能察觉到。只是念及对方身具仙剑,傲气一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太谦虚反而显得虚伪。 如今妄图以五四道基挑战敖恒,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了。 “对,他还需要磨一下,实在是太滚刀肉了。还是抱着以前在龙桥的那一套不放,总是想着无损、避让、乃至是逃跑。” 郁华抬头看着顾温背影,嗓音不急不缓,带着一分理所当然。 “我希望他能通过敖恒,知晓自己是无敌的,从而因力而狂,因才而傲。” 别人觉得顾温太傲了,而她觉得太谦虚了。 八个月,玉清道基五重圆满,剑道真解,九转金丹。他本该以绝世之姿鼎立,踏上真正的无敌路。 而不是怕自己折损寿命,赤羽子残废,同伴出现损失,从而限制自己开始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可历来成仙者,哪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一路走过来敌手与亲友尽亡? 顾温还是太温柔了,太温柔的人在修行界是活不下。 他必须接受他人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哪怕是自己也是如此。 总有一天,我会跟不上他,他必须习惯仙道的孤寂。 三清道子微微歪头,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懵逼。 天女这话很直白,但过于直白以至于她有些读不懂。 “且看,天下无双。” 轰隆! 龙吟震天,百丈青龙口吐龙息,似红霞的云层塌陷,朝着下方压去。 顾温一步步踏空升空,越往高处走似重力的地脉之力就越发沉重,好似要将他拖入深渊。 一剑斩出,连同火霞云与天地加持在身上的重量一同斩断。 红云裂开,敖恒百丈龙躯显露,剑光余波落到他身上,鳞片断裂,但已经无法再进血肉。 他目光狰狞,笑意戏谑似看待一个蝼蚁撼树。 顾温伸手握住背后仙剑,抽离剑鞘发出阵阵剑鸣,八转金丹疯狂转动,似一尊巨兽在咆哮,周天经脉瞬间被暴躁的法力充斥。 所谓极限是一个虚数,全力是极限,冒着损伤经脉的风险也是极限,绝对破损经脉亦是极限。 这一剑,耗尽顾温大半法力。 铮! 剑身微微露出,一阵无形的锋芒震荡虚空,飘落火光碎裂, 敖恒笑容戛然而止。 铮! 剑身半出,又是一声剑鸣,敖恒身形膨胀至三百丈,气息达到了六重圆满道基。 铮! 仙剑尽出,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一剑。 敖恒身形再度膨胀至六百丈,达到了七重道基,神情只剩下郑重。 顾温于云巅垂眸,指尖划过似雪胜冰的剑身,他并未去看敖恒,淡然问道:“只是七重道基吗?” 似慢实快挥剑,剑落只是吹起一缕微风。 敖恒皱眉疑惑,紧接着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周遭虚空泛起无尽锋芒。 一道玄音落下。 “道基七重的你,亦要仰望我。” 一轮月华破开云层,似皎月陨落。 敖恒心中亦有傲气,不愿在提升境界,施展神通朝霞涌向皎月,龙躯逐渐淹没月华之中。 下一刻,洪亮的龙吟响彻。 月华开始寸寸破裂,缓缓缩小,最终化作无数光华飘散在半空。 千丈长的龙躯显露,赫然是八重道基七重圆满。 敖恒目光阴郁,久久不言,他并没有受重伤,可却用出了全力。 同阶一言已成笑话,他在顾温面前,连高两重都站不住,需要高三重才没那么难看。 顾温缓缓落到龙首鼻尖之上,又一把仙剑凝聚,剑指它眉心之间。 他微微昂首,没有丝毫谦虚之意,也没有太多气息起伏,只是淡淡念道: “你输了,杂碎。” 缕缕感悟涌上心头,已无需天髓推动,手中仙剑熠熠生辉。 道剑七重,佛剑五重,魔剑五重。 剑道真解五重,月华映空。 同阶无敌,越一阶无敌,越两阶无敌,越三阶也即将无敌。若我有八重道基之修为,何须躲躲藏藏? 天外人地双榜再动,地榜第二,人榜第三。 第166章 登临天榜 成仙地之外,入口之所在,名叫两界城。 两界城位于虚空最湍急之处,也是穿梭空间最方便的地方,更是是天地间唯一人妖共存的地方。 传说两界城建立者是一尊仙人级别的先天神灵,祂没有任何种族观念,所以才能建立两界城这种举世仅有的人妖汇聚之地。 如此说法有些先画靶再射箭之嫌,但最后一句是没有错的。 两界城是唯一人妖并存的地方,在外界双方要么不相见,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在两界城至少表面上还能和和气气,不至于斗起来。 忽然异变陡然突起,昏沉的乌云汇聚城中人族聚集地界。 建木妖海之中投出的神念越发冰冷,渐渐的杀意弥漫,搅动天外异象。 一瞬间有十几名妖圣动了杀念。 人族三榜石碑屹立,高千丈之巨,犹如一座座山峰。 【人榜第一,三清道宗,三清道子】 【人榜第二,折剑山,萧云逸】 【人榜第三,三清道宗,红尘】 【人榜第四,魔门传人,君衍】 【人榜第五,御剑门,赤羽子】 人榜可谓是变动最为频繁的榜单,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天时间榜单能换好几轮。五十名开外与前五名是最为激烈的,两者都是因为排名之间差距很小,所以竞争激烈。 但不同的是前五名一旦定下,那么就很少会有变动。 原本第五是流云宗的流云宗,但前段时间突然被踹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三清道宗名为红尘的天骄。 再往前一段时间,红尘之名也是突然出现在前十,前后间隔不过几个月,如此自然引来了无数人关注。 其中就有妖族,特别是三清道宗之名出现后,他们是尤为关注。 不知多少妖族大能早中晚都要看一眼三榜,其中与擎苍有仇怨的,瞪着红尘这个道号开始扎起小人了。其中不乏用禁术诅咒的,不过基本都是三清道宗的琉命珠抵挡。 护命宝物,同样也有镇压气运之能。 气运一说过于玄乎,无论人妖实际上都没有参悟透彻,但各种禁忌之法都证明气运确实存在。 地榜再度震动。 【地榜第一,三清道宗,三清道子】 【地榜第二,三清道宗,红尘】 【地榜第三,御剑门,赤羽子】 原本炼成九转金丹与不灭道体一步迈进第二的赤羽子,现在被顾温一脚踩了下去,第一、第二同出一门异常扎眼。 道宗三榜齐鸣,地人两榜之中都是年轻一代天骄,若是某个大神转世重生会进入天榜。 比郁华由于继承了擎苍仙人道基,也是另类的转世重生,其他人根本比不上的。 “这个红尘未免也太快了些,他从出现到现在才八個月,一载不到就第二了?” 不知是哪位大能惊呼,由于是自己发出声音,笼罩此地的各方神念都听得很真切,也很刺耳。 特别是对于妖族与佛魔两教,乃至是道门也是如此。 人族之中至少一半宗门与三清道宗撕破脸皮,未来擎苍复苏他们必然没有好下场,所以才会极力的阻碍郁华一行人。 同理他们也不希望道宗又出现一个天骄,而顾温显然是一个妖孽。 这才八个月,再过八个月他岂不是要翻天了? 忽然,沉寂许久天榜出现变化,各方神念无不惊惧。 天榜与人地两榜不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人领域,能上榜者无不是即将成仙者。 几千年来不一定有一次变化,许多时候甚至会存在空位。这个时代十名皆满属于万载以来第一次,以为能排到第五名都算多了。 【天榜第一,郁华】 【天榜第二,赤翎】 【天榜第三,祖灵树】 第一未变,第二是由于之前仙剑成道剑尊出榜登上去的。余下八名同样没变化,但第九名的字样正在消失。 那是某位大能转世,进入成仙地重修许多年,如今也不知是否勘破成仙之谜。同样是由于前段时间仙剑成道,他顺位登了上去。 【天榜第九,红尘】 【天榜第十,玄月】 静! 无言的死寂蔓延。 天榜几乎都是半仙,并且都是半仙之中的佼佼者,更是有资格成仙之人。 哪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一派开山老祖,哪个不是俯瞰万载岁月的绝世大能,今日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登了上去。 他能上人地双榜说明没有超过一百岁,不足百岁的成仙之才? 轰隆隆! 滚动的乌云再也难掩杀意,云层之中似有百兽浮现,无数神兽异象张牙舞爪化作一道道攻击冲向成仙地。 没有任何言语,竭尽全力的攻击就是他们对于天榜的尊重。 此子,断不能留! 三清道宗之中,云渺未动,而华阳已经拿起玉如意。 “此子,乃我道宗大兴之象。” 半躺在几个蒲团上的云渺天尊噗嗤一笑,道:“这话之前你是对道子说的,如今道子修行出问题,这么快就被你放弃了?” “修行贵活,修仙贵争,他争不赢便是他的命数。” 华阳面若钢铁,并未否认,在他看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道子修行有误,那么就不如顾温之才,哪怕这是他的弟子。 云渺摇头叹息道:“这合道之法真是把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出手解决阻拦一下吧。免得增加天女负担,也不知她还能撑多久。” 华阳点头,还未等他出手,已经有人抢先一步。 铮! 一道剑光划分天地,斩断了众妖云冕。 “放肆!何人敢对我折剑山亲传出手!” 沙哑似拉二胡的嗓音让华阳云渺二人面色一黑,饶是华阳铁面无私也有些恼怒了。 万千剑鸣自折剑山冲出,一位皮肤黄褐色,五短身材,不修边框的老头,穿着拖鞋,提着一把破剑破界而来。 折剑山当代掌教剑尊,玄无锋。 玄无锋手中破剑挥动,似疯老头在耍剑随意的舞动。 虚空之中泛起的剑意顺着神念攻向隐秘在暗处大能。寻常大能当初神魂受伤,堪比天尊者不能幸免,唯独半仙能够毫发无损。 “此乃我折剑山开山老祖亲传,谁若是敢以大欺小伤及分毫,就是” 还未等受伤者怒骂,九天之上的道宗华阳沉闷的嗓音传来,少见带着一些怒意。 “耍剑的适可而止,莫要欺我道宗无人!” 真要论起来顾温是先练了玉清道基人仙法,后来才练了剑道真解,怎么如今就成了你折剑山亲传。 当真是不要脸。 玄无锋老年人有些耳背,继续大声嚷嚷道:“与我折剑山七十二万剑修为敌!记得了,这是我折剑山开山祖师亲传!” 玉如意虚影横跨千万里破界而来,直直就砸向了玄无锋。 —— 天外动乱传至成仙地,只是天穹之上的少许光彩。 顾温脱离龙首,转身将背后露出直直的朝着郁华落去,并被后者伸手接住。 如敖恒之前所说一样,从一个女人怀里,跑到了另一个女人怀里。只是并没有他所说那么不堪,反而是敖恒只能瞪眼欲裂的看着。 他自然是怒到极致,但他又知道此时绝不能再出手。 既是颜面与尊严问题,也是不能扩大影响。一旦敖恒对顾温出手,那么天女也会出手,进而引发妖族老祖下场。 如果妖族老祖不下场,敖恒等人恐怕就要死在这里。 并非大能们不出手,只是一出手就会导致局面完全控制不住。 耳边传来神念,龙宫当代龙王传念而来。 “走。” 敖恒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温,随后带着其他三头妖族天骄离开。 他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而也并不是一定要在这里阻拦天女,除非不死药真的出现了。 第167章半仙玄月 “你已经是天下同阶无敌,再也无人敢与你同阶称尊。” 郁华脸上洋溢着温婉的笑颜,伸手轻轻托举着顾温双臂,让刚刚意气风发完的顾温有些汗流浃背,他拧着眉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我只是有些乏力,不必如此。” 当他是赤羽子呢? 要不是现在在天上,高郁华一个头的顾温不至于被举起来。 郁华脑袋往右微微倾斜,随后突然放开了顾温,由于法力一次性消耗过大顾温无力踏空而行,他下意识就抱着面前的郁华。 白衣触感细腻丝滑,似龙桥最上好的绸缎,又如轻纱一般薄如蝉翼,一触即可感受到彼此体温。 顾温莫名回想起了第一次遨游九霄是被郁华所领。 “这样如何?” 郁华莞尔而笑,恬静之中总是带着一丝丝坏意。 道爷又被拿捏了。 顾温反抗不了,只是忍辱负重享受。 一旁三清道子女身看在眼里,起初是有些惊讶的,随后又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顾温只是样貌中人之姿,但皮相好的人在修行界太多了。面相是一大优点,早人族还未自立一族之时人们已经开始追逐容颜,经过漫长的岁月,能够改善容颜之法数以万计。 久而久之,当好看成为稀松平常之物,便不会受人追捧。 修士唯才论,顾温的才情足够高,能吸引到天女也是情理之中。 而三清道宗不是和尚庙,有苦修绝情者,但无欲无求并非写在教条里。 她又与郁华不熟,只有同宗之身份,没有同门之情。郁华选择道侣真要到让她都有意见的地步,恐怕只有凡俗那些书生仙子之读物。一个完全的废物配上道宗的天女,恐怕最亲和的云渺师叔都会绷不住。 整个道宗都会怀疑有人给郁华下了某种术法,除此之外年轻男女互生情愫正常,没有反而是一种异常,比如她的原身。 当对于道的渴望胜过一切,也是一种走火入魔。 女道子忽有明悟,低头面露思索,开始设想原身算不算走火入魔? 原身从出生伴随日月齐鸣之异象,随后被师傅收入门中,从小食用各种灵物长大,有专门的大能进行调理,一月能言,二月识字,三月修行,一周岁已经是筑基期。 好似是为修行而生,为成仙而存,这并无错,她身为女身也不觉得有问题。 只是人族修行有出世入世之分,有七情六欲之辩,有放纵,有克己,也有绝情。但从一开始就没有的事物,又谈何修行。 身而为人必受哺乳,便是逃过去了也改变不了。 “师姐。” 顾温声音打断了女道子思考,她抬头此时对方已经缓过气来,从郁华怀抱离开。 平平无奇的五官全然没有方才的傲气,反而十分有礼数的拱手行礼。 “在下顾温,见过师姐,不知师姐道号?” 心性倒也不错。 女道子对于顾温印象隐隐上了一个台阶,她也拱手回礼,嗓音清冷回答道:“道号婵曦,红尘师弟有礼了。” 郁华面露诧异,因为三清道子的道号与女身所说有些差别。 道号是命格的外象,或多或少会影响一個修士的气运,取得好便如虎添翼,如错了恐成大劫。而好坏不以高低分,眼高手低最容易被命格压死。 自然也有一些人往最高取,比如擎苍二字。 起初师祖是被路人笑话的,后来随着师祖一步步崛起,并没有被道号压死以后。擎苍二字就成了一个聚势旗,各路人马都会投来善意与资助,甚至是单从道号就能压势于人。 你取一个青阳这类中庸道号,他人擎苍二字,气势上就弱上三分。 至于心气,当道号不以尊称而求稳时,从一开始就输了。 越是往上走,心气高低就越重要。 敖恒满口藐视之言,实则也是在养势,而后被顾温一脚踩下去,势也就断了,反而助涨了顾温。 三清道子道号单字一个曦,意为太阳,以煌煌之威倾轧天下。 可见华阳师叔对于道子期望之重,恐怕是希望他成为第二个擎苍师祖。 这个道号需要很重的命格才能压住,就如顾温的红尘一样,能够意指芸芸众生。但加上一个婵字,意为女子,也可化音禅悟大日。 明显低了一个层次。 顾温不太了解命理,自然也就没有想那么多,继续说道:“婵曦师姐,此番多谢相助。” “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婵曦摇头坦言:“敖恒是因你而败走,虽然并非生死厮杀,但同阶乃至越两阶他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正如天女所说,无人再敢与顾温同阶称尊,甚至是还未一气化三清的本体也不行。 最多抗衡,一旦无所顾忌厮杀起来胜出几率渺茫。 “若无师姐,那些妖类也不会这么简单退去。” 顾温稍微谦虚道。 对于自己人他还是很谦逊的,毕竟这样子更讨人喜。口惠而不实,他又不会掉一块肉。 这也是事实,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妖族一方依旧占据优势。敖恒面皮厚一点翻脸,就是不是顾温依靠仙剑能够解决的。 对于敖恒顶多越一阶无敌,越两阶抗衡,三阶对方能够无伤扛在仙剑。 婵曦面露一丝异色,清冷的面容更多了一分赏识,道:“师弟没有传闻中那么嚣张跋扈,看来是我误解师弟了。” “谣言害人,师姐断不可信。”顾温当机立断否认,道:“在下向来以谦虚待人,只是奈何总是有小人作祟,为了不添麻烦只好以锋芒避让。” “确实如此。” 婵曦颇为赞同点头,本体一些记忆里也有被阿谀奉承弄得很是苦恼。 一旁郁华面露无奈之色,这家伙眨眼间又变回了滚刀肉,不过能对敌人展露锋芒已经不错了。 “红尘!” 娇蛮清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三丈金人化作流星飞来,落到顾温三步外褪去金光又变成一个四尺半高的短发少女。 一双霞红色的眼眸扑闪扑闪的看着顾温,兴高采烈地挥舞拳头说道:“你太厉害了,踩着那个蛟龙圣子骂杂碎,以后等我练成不灭道体,我也要踩着敌人骂人杂碎。” 起初赤羽子对于敖恒是极其厌恶的,特别是那张口闭口杂碎杂碎的话语,简直太嚣张了。 而后当顾温说出口,赤羽子发觉自己不是讨厌杂碎这句话,只是因为这句话不是自己说的。 “好的不学,学那妖类骂人干什么?你便不能学学师祖,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顾温全然不承认刚刚自己嘴快也骂了,行事大人的双标,也是一种话语权。 他真心觉得这句话很适合赤羽子,奈何这个丫头性情比较糙,就爱点骂人的。 或许是宗门管太严了。 此言让婵曦面露异色,但并未多言。 擎苍师祖之言当真是气魄十足。 “师弟可知我之来意?” 待到众人寒暄结束,婵曦开门见山说道:“我愿意助你对付各方敌手,以此换取短暂的庇护,而伱所要面对的是两个与我同级别的化身,以及道宗内部的非议。” 说话间,她稍微展露实力,八七道基之修为。 如今的顾温与许多天骄交过手,能够粗略判断出婵曦的实力,以重天为数至少是十八重天,登临成仙地理论上的顶多。 但实际又不能如此简单的累加,因为九九道基合算十八重天,实际真到了九九道基就等同仙人。 重天本就是天骄用来量化庸才的单位,天骄之间同阶没有太大差距。 道基八重是分水岭,圆满五重是分水岭。 顾温问道:“什么非议?” 婵曦反问道:“师弟可知天婚?” “师姐是要我来完成天婚?如此恕我无法答应,在下可涉足名利,但从不涉足男女之事。” 无需任何人来劝阻,顾温已经正义凛然回绝,拒绝之快颇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样子。 道爷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刚刚飞上来的君衍有些诧异,他特地看了一眼婵曦,肤似凝脂,吐气如兰,胜似雪莲。 也不是什么奇人异相,莫不是嫌弃原本是男儿身? 他又看了一眼郁华,此刻天女面色如常,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显得非常大度。 如此让君衍更加看不懂这是什么关系了。 “非也。”婵曦摇头道:“我便是为了逃脱天婚而来,又怎会为了躲避化身,而去寻另一个人。但宗门流言蜚语莫测,我怕坏了师弟名声。” “如果师弟觉得麻烦,我可以就此离开。” 顾温确认道:“除了名声与其他两个化身,没有其他的了?” 婵曦点头,顾温顿时更加热情了,义正言辞说道:“化身有三,但从未说过谁为主体,师姐也是三清道子,宗门那些虫豸凭什么指责师姐。” “我们要有主人翁精神,从来就不是谁的附庸。” 他不怕得罪人,特别是道子这种同门。难不成道子化身还敢直接打上门来不成?要是真打过来了就扣帽子。 你是要毁了道宗吗? 顾温既要握紧拳头进行人道毁灭,也要握紧大义以势压人。哪个好用用哪个,不存在任何强者傲气。 “多谢。” 婵曦第一次露出浅笑。 如此也算是诞生意识以来,感受到的第一次善意。 收获一个八七道基的顶尖战力,应当不需要躲躲藏藏了。等赤羽子补全神魂,实力说不定也能达到八重道基。 如此下来他们就有两个高端战力,天尊下场恐怕都很难奈何他们。 —— 第七洞天,位于已经完全化作焦土的山顶。 众人落地,赤羽子来到洞天入口,结界再度打开。 依旧是溶洞,某种晶体形成的钟乳石提供光照,一座朴素的道观。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人影,青色道袍秀云绘阳,暗合八卦纹路自背部延伸,身高六尺负手而立,好似在此地等候多时。 顾温面露几分警惕,他竟然察觉不出对方任何气息,仿佛不存在一般。 用余光看向其他人,无不面露惊疑之色,包括婵曦同样如此。 君衍传音道:“半仙,而且恐怕是真身。” 半仙分身与真身天差地别,大概等同于给自己发朋友费的神树。 青衣道人回首,一双眼眸在有些昏暗的洞天熠熠生辉,宛如岁月雕琢的玉石,饱经风霜又带着超然世外的淡然,额前几缕斑白的发丝被洞口吹进的风轻轻摇曳。 他目光第一时间落地郁华身上,微微点头以示尊重,随后又打量起了顾温。 如此花费三秒,道人才嗓音有些沙哑含笑说道:“贫道玄月,此身连续数千年未曾人言,有些生疏还请见谅。” 半仙之所以能称仙,便是寿命超脱。 理论上半仙是没有寿命大限的,但每万年都会有一场生死大劫,且一次比一次强。 故此,不成仙依旧无法逍遥。 玄月? 顾温心中疑惑,随后君衍很贴心传音道:“流云宗开山祖师,玄月半仙,据闻一直在成仙地寻求成仙契机。” 兰永宁的师祖。 顾温了然,当他想站出来沟通时,一旁赤羽子先一步向前,皱着眉头,眼中充满了困惑。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前辈,我们是否见过?” “自然是见过。” 玄月半仙保持微笑点头,其余人有些疑惑看着赤羽子,这是流云宗开山祖师,她一个御剑门传人怎么认识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舅舅?” 赤羽子一语惊人,顾温忍不住侧目。 你这丫头背景有点雄厚啊,一个半仙的姐姐,一个半仙的舅舅。 “虽是化身所为,但也确实是我。” 玄月点头认下,如此一份巨大的因果由此诞生。 赤羽子对于多了一个半仙舅舅没有表露出喜悦之色,依旧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 她出生于一个凡俗小康之家,并不是什么修行大族。而人族也从不存在修行大族,站在顶端的拥有是宗门,家族只是宗门权力延伸进凡俗的触须。 两位半仙无缘无故降生一处,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贫道与赤翎有过一段因果,具体不方便言说,当年也是贫道出手救下你的。” “为什么?” “为了给赤翎添堵,你没有出生便可以随意吞噬,你若出生便是她的妹妹,如此她便不忍杀你。” 赤羽子冷笑道:“打残了不杀也叫不忍?” 她如今只剩下一魂一魄,在性命上就存在残缺,基本活不过千岁,甚至可能更低。 玄月摇头解释道:“若当初她直接杀了你,以你的三魂七魄代替自己融入这地核晶,如今恐怕已经成仙。而不是采取折中之法,让你能活一千岁。” 地核本应该孕育赤翎的三魂七魄,而躯体则由赤羽子这个同胞妹妹的代替。 “我身在腹中便是她的粟米,如今能活着还得感谢她?感谢她少啃了我两口,给我留下这个一魂一魄的残废之躯?同样是十月怀胎,我修行至今也未曾依靠她半分,凭什么?” 赤羽子声音微微拔高,双眸似火烧,她已经极力压抑着情绪。 可换来的却是道人理所当然的点头,道:“你若距离成仙差半步便可知,赤翎对你之亲情从不做假。” 轰隆! 赤羽子一步踏出地面崩裂十米,偏幼小的五官带着与之相反的凶恶,牙齿已如野兽般撩起。 “你们这些杂碎!” 顾温眼皮子直跳,上前两步挡在赤羽子身前,拱手问道:“不知前辈找我们所为何事?” 玄月半仙并未显露任何怒意,依旧风轻云淡道:“自然是帮云璃拿到最后的天魂,阻止赤翎登仙。拿取天魂之时,赤翎必然出手,我会帮你们拦住她的。” 顾温看向郁华,后者微微点头。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顾温拱手行礼,喜忧参半,喜于又多了一个半仙帮忙,这可是一个半仙真身在场。 忧的是敌人必然有会拿出同样的筹码,如此战斗又将脱离自己所能够影响范围。 但既然郁华点头了,至少说明她还压得住。 第168章 赤翎 洞天之中。 玄月半仙静静盘坐在天坛下不言不语。 顾温等人已经聚作一团,互相开始商议起来。 在其他人科普下,顾温逐渐了解到了玄月半仙的其他信息。 流云宗开山祖师,实力不详,身份不详,甚至是事迹也多是一些无用的传说,对于了解他与赤翎之间的恩怨情仇没有帮助。 因为时代过于久远了,赤翎与玄月两尊半仙活跃的时代在万载之前,在比擎苍师祖还要久远的时代。 如此也侧面让顾温感受到自家师祖的逆天之处,成仙时间太短了,对于这些动辄千年的半仙来说就是扎眼。 妖族肆虐八百年,擎苍成仙八百年。 就好似应运而生一样,人族需要一个仙人擎天而起,然后就有一位仙人站了出来。 并且据闻师祖还打死了三位妖祖,虽然最后硬生生把自己也打死了,但能以一己之力击杀三位同等级的存在,在仙人之中估计也是佼佼者。 一直沉默的婵曦忽然开口说道:“我在门内看过一本古籍,里边有关于流云宗与御剑门的记载,不知是否为真。” “请师姐明说。” 顾温也不管真不真,有参考史料也好过瞎琢磨。 “在万载之前三清便已经存在,只是并没有合并成一个宗门。而我的本体对于这段历史很感兴趣,记忆里经常搜索久远的历史。” “而在上清派的记载中,有这么一句话,天下道门出三清。” 婵曦眉头微皱起,她忽然发现记忆好像少了一段。 本体为什么要收集历史?好似在寻找什么。 转念又觉得不重要,失去部分记忆很正常,因为她本身就不是完全继承本体人格。整个记忆下来,她都是以旁观的角度看着。 所以婵曦才想着跑,因为道子的记忆并没有复制出一个正常的化身。反而一步迈出了其他修行一气化三清先辈,可能需要数百上千年的岁月,直接斩出了一個崭新的人。 “此话之后有一张残卷,上便就有从我上清派出去的宗门,其中就有流云宗。” 天下道门出三清,玄月半仙是上清出身? 顾温面露思索,立马就联想到同门嫌疑,甚至已经连想到两人的恩怨情仇。 “我记得道宗有分脉这一制度,是不是因此衍生出去的?” 三清道宗内部特别喜欢开枝散叶,基本是每一个真君都有自己的支脉。有的会一直延续下去,有的会因为许久没有诞生真君而被废除。 但这不就是一个个宗门吗? 由于过于庞大的体量,垂直管理是不可能的。 “或许。” 婵曦不确定,顾温只能将目光投向敖汤,毛驴连连摇头道:“我比擎苍也大不了多少。” 此时君衍微微闭眼,随后又睁开眼睛,一缕邪气闪过,道:“我倒是问了几个年代最久远的老疯子,不能保证情报正确。” “怎么说?” “他们说赤翎乃玉清弟子,因为与佛门佛陀偷情被逐出宗门。” “.” 顾温眉头一拧,感觉好像哪些不太对劲,这未免有点狂野了一点。 但有史料,总好过没有,况且有郁华在不用担心被偷听。 “玄月半仙呢?他与赤翎又因为什么有了因果?” “玄月半仙是上清弟子,同样爱慕佛门佛陀,因爱生恨所以揭发赤翎,所以他们结仇了。后来又发现赤翎与当代上清掌教有染,掌教惹了众怒被门内弟子炼成炉鼎。” 君衍一本正经的回答,让其他人眉头直皱,仿佛受到了某种精神污染。 你这是什么野史? 顾温有些绷不住了,刚想要骂,忽然注意到君衍此刻完全没有呼吸。 他指尖凝聚剑意,直接捅进了君衍腰子,一瞬间君衍身体抖动了一下,瞳孔收缩猛然深吸一口气。 喘气十息,君衍缓过气来,道:“多谢,刚刚寻了一个老怪,没想到这老东西疯疯癫癫的,实力竟然如此凶悍。” “谁?” “欢喜佛。” “.” 顾温很想吐槽,但又觉得浪费时间,问道:“你刚刚所说,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君衍回答道:“根据我的经验,这些老东西的话只有一分真,一句话里可能就一个字是真的。” 随后经过简短的交流,众人确定玄月与赤翎都出自三清,其中赤翎大概率是当时的上清传人。 而两人是同门,结下了很大的仇怨。 —— 又过一日,地核晶凝聚,洞天震动。 正在打坐的顾温睁开眼睛,其余也纷纷从打坐状态脱离。 赤羽子皱眉说道:“有些不对劲,这个地核晶凝聚的地气太多了,已经逼近三魂水准。” 地核晶因她姐姐的神魂有强弱之分,其中最弱的甚至连化形都做不到,最强的只是一魄就需要赤羽子拼命,一魂不用玄牝根本打不赢。 郁华开口道:“你的姐姐留了后手,她的意识已经降临,现在正看着这里。” 在她眼里,天坛之上早已站着一个人,她正静静俯视众人。 一抹金光涌现,地核晶从穹顶汇聚滴落,直接化作了一个缩小版赤羽子。 她身着绛红色的绸缎长裙,宽大的袖口随风轻轻摆动,腰间束着金丝细带,赤足踏在天坛青石板岩之上,一步步来到台阶前,整个洞天只剩下赤足踏地的声音。 一对丹凤眼微微扬起,无边威严倾轧而下。 “师弟,你找死吗?” 赤翎站在天坛之上,渺渺玄音垂落,无边威严裹挟其音。 站在下方的玄月半仙微微一笑,摇头道:“正因为想活着,我才要插手此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姐还是一如既往仁慈。” “我早该杀你。” 赤翎面容闪过一丝阴霾,随后看向了赤羽子,二者四目相对,后者充满赤裸裸的怒火与敌视。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被人栓在手里,任由他人利用。 至少赤翎是这么认为的,无论是玄月,还是顾温都是在利用她的妹妹。 “云璃,我能容忍你的放肆,但你不能挡我仙途。” “我只是想活着。” 赤羽子一步迈出瞬移至天坛下,昂首一步步往上走去,直视尽头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姐姐。 姐姐依旧保持高傲,昂首俯瞰她,明明身高比自己矮一个头。 一缕缕金光开始环绕全身,三丈金人顷刻成型。 “你现在就活着。” “我想要自由。” “什么是自由,我许伱御剑门最高之位,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便是屠城,也无人能奈何你。” 傲慢的嗓音落下,带来的是一个挪移突脸的拳头,金人拳头重重砸向四尺红衣少女。 赤翎只是抬手,似慢又轻的接住了比自己脸还要大的拳头,身后空气被拳风一排而净。 可她的三千青丝不见任何波澜,好似每一根都重如山岳。 “我不需要。” 赤羽子声音透过金光咒出现扭曲,显得更加繁杂而癫狂,金光之上出现了一缕缕血色,恍然一条似长袍的金翼展开。 力量猛然上升一个台阶,拳头开始缓缓逼近。 赤翎幽幽说道:“你这样才会死,值得吗?” “若能得喘息片刻也值得,而我会比你活得更久,一千年,一万年,一万万年。” 金人拳头终于砸在了赤翎身上,娇小的身躯如炮弹一般倒飞,速度之快肉眼无法捕捉,金人身形追上也消失在原地。 虚空之中,只闻震耳欲聋的对拳声。 轰!轰!轰! 一刻钟,天坛之上出现了两个金人。 一个似琉璃一般的金,一个带血光展翼的金。 前者是闲庭信步的皇者,后者是癫狂的囚徒。 第169章 仙剑东来 天坛之下,众人聚精会神观看斗法。 如此纯粹的体修对拳是在外界很难看到的,何况还是两个成仙法之争。 “云璃之天赋,不输她姐姐,只可惜她生不逢时。” 玄月半仙负手而立,有些唏嘘看着台上,恍惚间二者身影重合。 赤翎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又是借地核晶其中孕育数千年的仙魄化身降临。可纵然如此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抗衡,赤羽子能够与之不分上下,可见天赋之高。 天骄的区分往往是通过越阶,表象是以小博大,本质就是一个时间差。 修行万年,修行百年,其中的差距就是她的天赋。 也可能是师姐没有下狠手,毕竟是连成仙契机都可以延后千年的,再纵容一下也很正常。 万年大劫将至,也不知师姐有何底气延后千年, 玄月胸口隐隐作痛,九千年前他与对方斗法,险些被打死了。 “前辈可否出手相助?” 顾温的声音传来,玄月回首含笑解释道:“我只能出手一次,必须留在夺取天魂的时候,同样的手段对师姐无用。小友可知在天坛、地核晶与这两姐妹之间的关系?” “晚辈不知。” 顾温拱手一脸谦逊。 他能通过现有的情报猜测联想个大概,这三者关键在于成仙,御剑门的九个秘境应该是赤翎的道场。 赤羽子只剩下一魂一魄,赤翎的二魂七魄储存在地核晶之中。原本前者是要被后者吞噬的,但是由于玄月的缘故赤羽子被成功的生了下来。 而赤翎很有人权精神,竟然没继续下狠手把赤羽子彻底吞了。 要说谁对谁错,顾温是双手双脚支持赤羽子的,道爷从来都是帮亲再帮理,何况在他朴素的认知中赤羽子也占理。 为成仙不择手段,在这個世界或许是常态,真让顾温有这么一个机会说不动心是假的。可好处都拿了,不能道理也不让受害者讲。 杀人与强词夺理是两码事。 而天坛一经开启便会化作一界,外人不可能插手,强行插手地核晶与天坛都不复存在。 就如修士运转功法需要遵循规律,而不是将法力揉成一团丢出去。 画符需要画出条条框框,此为无规矩不成方圆, “天命,命理,命格。” 玄月连续说出三个词汇,三者表达的都是同一种意思。 “成仙之天命即为被天地承认的成仙法,以自身命理建立道场,再由道场凝聚成仙命格,此为仙途。” 顾温眼神微变,眼里多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命格一词在修行典籍之中并不少见,但修士很少挂着嘴巴,因为命理一道存在却过于玄乎,极少有人能够参悟。 第一次有人把命格与成仙挂钩,又与自己的命格映照。 “需要命格才能成仙?” 玄月摇头更正道:“能够成仙者才具备命格,修行成仙法是为了天命,可天命唯一。除非开创者死了,否则后来者是无法借此成仙的。” 君衍与婵曦无不竖起耳朵,天下修士何人不想成仙,何况他们这些本来就修行成仙法的人。 随后顾温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前辈的意思是成仙数量早有定数,后来者只能开创道路?” “仙人也是会陨落的,开天辟地亿万年间,早就有许多位子空了出来。开辟道路是最难的,退而求次走前人空出来的道路最好。金丹法便是如此,赤翎也不是第一个。” 玄月说话间,天坛之上天平开始倾斜,赤羽子气息再度上升一个台阶。 顾温知晓这是用了玄牝通神,若真的是赤羽子自创,那么这个变数就是赤翎半仙化身所无法应对的。 玄月嗓音不急不缓继续说道:“我们修行之处的练气之法,也不是自创,登临绝顶者往往也是集大成者。强如剑尊成道也是集佛道魔三剑,无敌如擎苍仙人也是融会贯通人族万法。” 轰隆! 洞天微微震动,血红金人拳头重重落到琉璃金人面门上。 “后人不必不如先人,先人不一定强过后来者,闻道有先后,强弱各不同,如是而已。” 音落,大局已定。 两尊金人身形出现,红金色一方抓着琉璃金人猛然砸向天坛。 地面微微抖动,顾温开口问道:“赤羽子比赤翎更强?” 他不知道赤翎的具体实力,对于半仙的认知也少之又少。 可顾温明白积累是有用的,他可以通过天赋与命格不断越阶,可另类的何尝不是这些庸才通过积累能够与自己肩并肩。 如果同样修行一年不到,那个敖恒对于自己就是一条辣条。 “不,赤羽子还比不上赤翎,至少现在比不上。一个人的才情是可以通过岁月积累得到提升的,集大成者往往不需要极高的天赋。或许再过五千年,八千年可以分高低,可惜云璃活不了那么久。” 玄月摇头,随后话音一转又说道: “我是在说擎苍,也是在说你。擎苍八百年成仙,而你一年不到在毫无修为的情况下筑道五重圆满,又有三个成仙法在身。只可惜三者都有人在其位,你无法成仙,剑仙又受制于仙剑。” 剑仙不是仙,占据主导地位的仙剑。 顾温听出对方的意思,问道:“晚辈听闻九重道基圆满足以成仙。” “是也,可古往今来有几人能成?据我所知前追三万载,后来三万载都无一人能成,你想当那个三万年来的第一人?” 玄月反问,顾温却没有丝毫的傲然,反而谦虚摇头道:“晚辈有些天赋,但若仙剑更简单一点也不会抗拒。”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如今一看道基恐怕很难成。如果自己不具备九重圆满的资质,那么天髓所需数量将是天文数字。 可话不是顺着别人来,反着来还能套出更多的话。 郁华抿了抿薄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半仙真身在也敢算计。 玄月道:“我与剑尊争过道,然后输了。你若是以仙剑成仙,大概率也争不过他,从而得不到真正的长生,再者错过了这个时代可能需要再等万载才能成仙。” 郁华皱眉,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成仙本就不容易,仙剑成仙确实不是最上等,但又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仙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顾温至少是有选择权的,玄月之言有误导嫌疑。 “道基九重圆满是贵宗天骄唯一出路,剑仙非仙,只是仙剑的附庸。” 玄月直言不讳,如枯石一般的眼眸出现了些许波澜,一缕执念,满载对于长生的渴望。 “昔日剑尊还未成仙之前,便邀请过贫道作剑主,但贫道拒绝了。若无法成仙,贫道毋宁死。” 三句不离长生,句句不离成仙。 连顾温等人都察距了对方的执念,这位半仙好似也没那么逍遥自在。 玄月情绪只是持续一瞬,再度变回了枯寂状态,皮笑肉不笑道:“小友天赋在当代也算顶尖,除了三清那位道子以外,你是距离成仙最近的天骄,又处于成仙大世,莫要耽误了仙途。” “多谢前辈。” 顾温拱手行礼,暗暗记下了刚刚谈话中的几个信息。 忽然有种回到龙桥的既视感,在某个酒宴之上结识某朝廷大员,提前得知了一些政策上的动向。 三十六成仙法具有唯一性,成仙大世,剑仙非仙,剑尊与玄月之争。 —— 天坛之上。 赤翎躺在地上,目视压在自己身上的赤羽子,二者面容如出一辙。 她依旧保持从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淡淡说道:“云璃,你确实有了一些成长,但如此还不够。” “说完没有?” 赤羽子高高举起拳头,朝着赤翎脑袋猛然砸落,化身破裂化作一颗明黄色的地核晶。 她走下天坛,高举手中地核晶,脸上洋溢着笑颜。 “红尘,我赢了。” 话音刚落,身躯开始向前不受控制的倾斜,一面磕在台阶上,鼻子顿时流出鲜血。 刚刚斗法留下的伤,受到一些外力便开始破裂。 如此变故让君衍与婵曦面露疑惑,在他们感知中,赤羽子气息在一瞬间发生了某种变化。可又不像大部分提升实力的秘法,立马气息萎靡。 玄牝通神之所以为神通,就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无损的,用完不影响战斗力,甚至还能够继续爆发。 别人强行提升一个境界,结束后非死即残。 顾温身形一闪来到台阶上,将赤羽子扶起来,后者还念叨道:“我赢了。” “嗯,伱赢了。” “接下来到哪个?” “听觉与视觉,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我不知道。” 顾温眸光微沉,笑道:“听不见可以用神念沟通,看不见可以用神念去看,两个都没太大差别,都不影响你生活。” “凡人会怎么样?” 赤羽子从小迈入修行行列,凡人对于她来说有些遥远,就如平凡二字也如此。 “先天的话会被淹死,后天若非生在富贵人家,最终也逃不过流落街头成为乞丐。我见过几个基本活不了多久,终日趴在地上用手去触摸道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顾温脸上却不作任何犹豫,好似是极其轻巧的事情。 赤羽子是没有作为凡人的意识的,现在的她比起痛苦,更像是迷茫。因为五感对于她不是生存的必需品,她是无法立刻意识到其中重要性的。 安慰不是消除痛苦,而是转移对痛苦的专注。 “幸好你是修士,不然只能选视觉了。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选,那就选听觉吧。” “嗯。” 赤羽子点头,随后晃晃悠悠重新站起来,将地核晶放入口中咀嚼几下,随后又吐出外壳递给顾温。 最后一魄得到补全,气息再度暴涨,常态无限逼近八重道基。 而只是短暂的几秒,赤羽子已经习惯以神念贯通身躯,不再依靠触觉让身体对外界作出反应。很快赤羽子便寻到了郁华旁边,笑容洋溢的接受天女的夸耀。 顾温由衷赞叹修行之妙,超凡之强大。 唯独有一句是不作假的,幸好我们是修士,不以五谷为食,不受肉体凡胎之苦。 也不知仙人又是何等风采。 众人于洞天之中休整。 顾温吞服地核晶外壳,盘坐入定,腹部隐隐有金光显露。 【服用地核晶,神通金光咒所需天髓三十载,所需金丹贯通七脉】 获得百载天髓,百载帝浆。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赤翎降临缘故,带来了更多的好处。 【天髓一百三十载】 【帝浆一百三十载】 二者持平,顾温先将天髓投入九转金丹之中的金光咒之中,金光咒顷刻间习得。 【九转金丹,所需金丹贯通七脉】 【金光咒所需九转金丹】 【天髓一百载】 顾温睁开眼睛,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已经习惯他的修行速度,唯独婵曦与玄月投来惊异之色。 这已经是三门成仙法了,天底下恐怕独此一例。 玄月枯寂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波澜,道:“小友要以金丹法成仙?” “晚辈随便练练而已。” 顾温一脸谦虚回答,内容却让玄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成仙法随便练练? 他沉默半响,拿出了一枚玉简,道:“贫道这里有一门剑法,曾经也被剑尊融会贯通进剑道真解。虽然比不上剑道真解,但对于后来者而言,功法并非层次越高越好。” “前辈传法,他日若能成道必回以厚报。” 顾温一手接过玉简,一手甩出大饼,神念一探获知其内部功法。 再度入定修行,参悟功法。 【玄月剑步】 以道号为名,简洁明了,也是对于自身剑法的自信。 习得剑道真解之后,顾温对于剑法不在需要依靠命格理解,只是一眼便能看出剑法用途。 【玄月剑步,以剑为骨,以步为基,一步踏出方寸为剑,千丈为阵。】 【玄月剑步一重,所需天髓三十载,可成剑步】 一门身法与剑法登峰造极之法,同时还融会贯通了阵法。 道爷发了。 顾温眸光微亮,立马意识到了这门功法的泛用性。 剑法他并不缺,天底下恐怕没有任何一门剑法能超越剑道真解,否则成仙的就不是剑尊了。可身法与阵法顾温很缺,郁华也没办法再给予更好的功法。 因为金光咒某种意义上也能充当身法,任何成仙法都能做到一法通玄,并且不弱于许多神通。 成仙法与其他法术神通表象区别之一就是复合型,一法能当万法用。 与其再分出心神去练习其他身法,还不如用九转金丹之法。 玄月剑步既弥补了身法缺陷,也充实了顾温阵法方面的缺失。阵法不一定能用上,但不能没有,更不能完全不会。 三十载天髓熔炼玄月剑步,无需凝练类似剑意的功法,顷刻间既成。 【玄月剑步一重,剑步】 【感悟剑步一道,剑道真解略有精进】 【昭烈剑法,融会贯通剑步一道所需十载天髓】 天髓推演功法不过呼吸间,但落入现实却会以顾温通晓某一道发生变化,他所习得的一切剑道都在为之变化。 玄月半仙察觉顾温气息变化,目光更显惊愕,随后神念下意识延伸想要探寻,一缕幽幽的目光投射而来。 郁华正看着他,没有言语,可冥冥之中却泛起了无穷杀机。 玄月收回神念与目光,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直到夜半。 一夜无话,只剩君衍指甲抓挠地板的声音,与赤羽子躲着房屋里切割血肉血液的滴落声。 婵曦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异样,她忽然发觉这里好似没有正常人。 自己的情况好像还算不错了。 —— 清晨,顾温仍然没有从入定之中脱离。 ‘接下来到剑鞘。’ 顾温神念探向仙剑剑鞘,如今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办法提升实力。 对自己提升最大的就是仙剑,只要敌人被打死了,他就不需要考虑消耗与防御乃至身法的问题。 【仙剑剑鞘,可寻仙剑踪迹】 再度引入一百载帝浆,剑鞘微动,玄黑精铁微微泛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诞生,并裹挟顾温投向更远方。 十里,百里,五百里,一千里。 云巅之上,一剑自东来,寒光照千里。 顾温神念投入一片苍茫,恍若重归初触仙剑之所。目光所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盘坐其间,眉似剑锋,眼若剑光,眸光万丈间似蕴含亿万剑光。 不怒自威,如一把威道之剑倾轧天下。 成道后的剑尊。 天泉山触及仙剑时的记忆浮现,顾温立马低下头来,他如今的修为还不能直视仙人。同时也捉摸不透对方性情,只从面相看是一个很不好应付的古板老头。 据闻,剑尊性情确实不太好,折剑山练剑练到死的修行方针就是他定下的。 也很符合他将自己炼成仙剑的大道。 低沉略显嘶哑的嗓音传来,好似许久没有与人交流,一字一顿,却也压迫感十足。 “唤作何名?” “晚辈顾温,见过仙人。” “顾温。” 干枯的手掌扶顶,老者露出一抹笑容,似很满意一般复述。 唯留一缕玄妙之音。 “善。” 话音刚落,顾温猛然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周围人已经不见,神念探出洞天所有人都站在外边。 他还未从刚刚见到仙剑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便被外边景象所拉起来的惊愕掩盖。 南水千里,一剑横贯而入,剑影长千里之巨。 此刻已经无需顾温报备自己见到了仙剑,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尊真正意义上的仙人降临南水。 第169章 仙剑东来 天坛之下,众人聚精会神观看斗法。 如此纯粹的体修对拳是在外界很难看到的,何况还是两个成仙法之争。 “云璃之天赋,不输她姐姐,只可惜她生不逢时。” 玄月半仙负手而立,有些唏嘘看着台上,恍惚间二者身影重合。 赤翎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又是借地核晶其中孕育数千年的仙魄化身降临。可纵然如此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抗衡,赤羽子能够与之不分上下,可见天赋之高。 天骄的区分往往是通过越阶,表象是以小博大,本质就是一个时间差。 修行万年,修行百年,其中的差距就是她的天赋。 也可能是师姐没有下狠手,毕竟是连成仙契机都可以延后千年的,再纵容一下也很正常。 万年大劫将至,也不知师姐有何底气延后千年, 玄月胸口隐隐作痛,九千年前他与对方斗法,险些被打死了。 “前辈可否出手相助?” 顾温的声音传来,玄月回首含笑解释道:“我只能出手一次,必须留在夺取天魂的时候,同样的手段对师姐无用。小友可知在天坛、地核晶与这两姐妹之间的关系?” “晚辈不知。” 顾温拱手一脸谦逊。 他能通过现有的情报猜测联想个大概,这三者关键在于成仙,御剑门的九个秘境应该是赤翎的道场。 赤羽子只剩下一魂一魄,赤翎的二魂七魄储存在地核晶之中。原本前者是要被后者吞噬的,但是由于玄月的缘故赤羽子被成功的生了下来。 而赤翎很有人权精神,竟然没继续下狠手把赤羽子彻底吞了。 要说谁对谁错,顾温是双手双脚支持赤羽子的,道爷从来都是帮亲再帮理,何况在他朴素的认知中赤羽子也占理。 为成仙不择手段,在这個世界或许是常态,真让顾温有这么一个机会说不动心是假的。可好处都拿了,不能道理也不让受害者讲。 杀人与强词夺理是两码事。 而天坛一经开启便会化作一界,外人不可能插手,强行插手地核晶与天坛都不复存在。 就如修士运转功法需要遵循规律,而不是将法力揉成一团丢出去。 画符需要画出条条框框,此为无规矩不成方圆, “天命,命理,命格。” 玄月连续说出三个词汇,三者表达的都是同一种意思。 “成仙之天命即为被天地承认的成仙法,以自身命理建立道场,再由道场凝聚成仙命格,此为仙途。” 顾温眼神微变,眼里多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命格一词在修行典籍之中并不少见,但修士很少挂着嘴巴,因为命理一道存在却过于玄乎,极少有人能够参悟。 第一次有人把命格与成仙挂钩,又与自己的命格映照。 “需要命格才能成仙?” 玄月摇头更正道:“能够成仙者才具备命格,修行成仙法是为了天命,可天命唯一。除非开创者死了,否则后来者是无法借此成仙的。” 君衍与婵曦无不竖起耳朵,天下修士何人不想成仙,何况他们这些本来就修行成仙法的人。 随后顾温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前辈的意思是成仙数量早有定数,后来者只能开创道路?” “仙人也是会陨落的,开天辟地亿万年间,早就有许多位子空了出来。开辟道路是最难的,退而求次走前人空出来的道路最好。金丹法便是如此,赤翎也不是第一个。” 玄月说话间,天坛之上天平开始倾斜,赤羽子气息再度上升一个台阶。 顾温知晓这是用了玄牝通神,若真的是赤羽子自创,那么这个变数就是赤翎半仙化身所无法应对的。 玄月嗓音不急不缓继续说道:“我们修行之处的练气之法,也不是自创,登临绝顶者往往也是集大成者。强如剑尊成道也是集佛道魔三剑,无敌如擎苍仙人也是融会贯通人族万法。” 轰隆! 洞天微微震动,血红金人拳头重重落到琉璃金人面门上。 “后人不必不如先人,先人不一定强过后来者,闻道有先后,强弱各不同,如是而已。” 音落,大局已定。 两尊金人身形出现,红金色一方抓着琉璃金人猛然砸向天坛。 地面微微抖动,顾温开口问道:“赤羽子比赤翎更强?” 他不知道赤翎的具体实力,对于半仙的认知也少之又少。 可顾温明白积累是有用的,他可以通过天赋与命格不断越阶,可另类的何尝不是这些庸才通过积累能够与自己肩并肩。 如果同样修行一年不到,那个敖恒对于自己就是一条辣条。 “不,赤羽子还比不上赤翎,至少现在比不上。一个人的才情是可以通过岁月积累得到提升的,集大成者往往不需要极高的天赋。或许再过五千年,八千年可以分高低,可惜云璃活不了那么久。” 玄月摇头,随后话音一转又说道: “我是在说擎苍,也是在说你。擎苍八百年成仙,而你一年不到在毫无修为的情况下筑道五重圆满,又有三个成仙法在身。只可惜三者都有人在其位,你无法成仙,剑仙又受制于仙剑。” 剑仙不是仙,占据主导地位的仙剑。 顾温听出对方的意思,问道:“晚辈听闻九重道基圆满足以成仙。” “是也,可古往今来有几人能成?据我所知前追三万载,后来三万载都无一人能成,你想当那个三万年来的第一人?” 玄月反问,顾温却没有丝毫的傲然,反而谦虚摇头道:“晚辈有些天赋,但若仙剑更简单一点也不会抗拒。”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如今一看道基恐怕很难成。如果自己不具备九重圆满的资质,那么天髓所需数量将是天文数字。 可话不是顺着别人来,反着来还能套出更多的话。 郁华抿了抿薄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半仙真身在也敢算计。 玄月道:“我与剑尊争过道,然后输了。你若是以仙剑成仙,大概率也争不过他,从而得不到真正的长生,再者错过了这个时代可能需要再等万载才能成仙。” 郁华皱眉,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成仙本就不容易,仙剑成仙确实不是最上等,但又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仙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顾温至少是有选择权的,玄月之言有误导嫌疑。 “道基九重圆满是贵宗天骄唯一出路,剑仙非仙,只是仙剑的附庸。” 玄月直言不讳,如枯石一般的眼眸出现了些许波澜,一缕执念,满载对于长生的渴望。 “昔日剑尊还未成仙之前,便邀请过贫道作剑主,但贫道拒绝了。若无法成仙,贫道毋宁死。” 三句不离长生,句句不离成仙。 连顾温等人都察距了对方的执念,这位半仙好似也没那么逍遥自在。 玄月情绪只是持续一瞬,再度变回了枯寂状态,皮笑肉不笑道:“小友天赋在当代也算顶尖,除了三清那位道子以外,你是距离成仙最近的天骄,又处于成仙大世,莫要耽误了仙途。” “多谢前辈。” 顾温拱手行礼,暗暗记下了刚刚谈话中的几个信息。 忽然有种回到龙桥的既视感,在某个酒宴之上结识某朝廷大员,提前得知了一些政策上的动向。 三十六成仙法具有唯一性,成仙大世,剑仙非仙,剑尊与玄月之争。 —— 天坛之上。 赤翎躺在地上,目视压在自己身上的赤羽子,二者面容如出一辙。 她依旧保持从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淡淡说道:“云璃,你确实有了一些成长,但如此还不够。” “说完没有?” 赤羽子高高举起拳头,朝着赤翎脑袋猛然砸落,化身破裂化作一颗明黄色的地核晶。 她走下天坛,高举手中地核晶,脸上洋溢着笑颜。 “红尘,我赢了。” 话音刚落,身躯开始向前不受控制的倾斜,一面磕在台阶上,鼻子顿时流出鲜血。 刚刚斗法留下的伤,受到一些外力便开始破裂。 如此变故让君衍与婵曦面露疑惑,在他们感知中,赤羽子气息在一瞬间发生了某种变化。可又不像大部分提升实力的秘法,立马气息萎靡。 玄牝通神之所以为神通,就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无损的,用完不影响战斗力,甚至还能够继续爆发。 别人强行提升一个境界,结束后非死即残。 顾温身形一闪来到台阶上,将赤羽子扶起来,后者还念叨道:“我赢了。” “嗯,伱赢了。” “接下来到哪个?” “听觉与视觉,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我不知道。” 顾温眸光微沉,笑道:“听不见可以用神念沟通,看不见可以用神念去看,两个都没太大差别,都不影响你生活。” “凡人会怎么样?” 赤羽子从小迈入修行行列,凡人对于她来说有些遥远,就如平凡二字也如此。 “先天的话会被淹死,后天若非生在富贵人家,最终也逃不过流落街头成为乞丐。我见过几个基本活不了多久,终日趴在地上用手去触摸道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顾温脸上却不作任何犹豫,好似是极其轻巧的事情。 赤羽子是没有作为凡人的意识的,现在的她比起痛苦,更像是迷茫。因为五感对于她不是生存的必需品,她是无法立刻意识到其中重要性的。 安慰不是消除痛苦,而是转移对痛苦的专注。 “幸好你是修士,不然只能选视觉了。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选,那就选听觉吧。” “嗯。” 赤羽子点头,随后晃晃悠悠重新站起来,将地核晶放入口中咀嚼几下,随后又吐出外壳递给顾温。 最后一魄得到补全,气息再度暴涨,常态无限逼近八重道基。 而只是短暂的几秒,赤羽子已经习惯以神念贯通身躯,不再依靠触觉让身体对外界作出反应。很快赤羽子便寻到了郁华旁边,笑容洋溢的接受天女的夸耀。 顾温由衷赞叹修行之妙,超凡之强大。 唯独有一句是不作假的,幸好我们是修士,不以五谷为食,不受肉体凡胎之苦。 也不知仙人又是何等风采。 众人于洞天之中休整。 顾温吞服地核晶外壳,盘坐入定,腹部隐隐有金光显露。 【服用地核晶,神通金光咒所需天髓三十载,所需金丹贯通七脉】 获得百载天髓,百载帝浆。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赤翎降临缘故,带来了更多的好处。 【天髓一百三十载】 【帝浆一百三十载】 二者持平,顾温先将天髓投入九转金丹之中的金光咒之中,金光咒顷刻间习得。 【九转金丹,所需金丹贯通七脉】 【金光咒所需九转金丹】 【天髓一百载】 顾温睁开眼睛,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已经习惯他的修行速度,唯独婵曦与玄月投来惊异之色。 这已经是三门成仙法了,天底下恐怕独此一例。 玄月枯寂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波澜,道:“小友要以金丹法成仙?” “晚辈随便练练而已。” 顾温一脸谦虚回答,内容却让玄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成仙法随便练练? 他沉默半响,拿出了一枚玉简,道:“贫道这里有一门剑法,曾经也被剑尊融会贯通进剑道真解。虽然比不上剑道真解,但对于后来者而言,功法并非层次越高越好。” “前辈传法,他日若能成道必回以厚报。” 顾温一手接过玉简,一手甩出大饼,神念一探获知其内部功法。 再度入定修行,参悟功法。 【玄月剑步】 以道号为名,简洁明了,也是对于自身剑法的自信。 习得剑道真解之后,顾温对于剑法不在需要依靠命格理解,只是一眼便能看出剑法用途。 【玄月剑步,以剑为骨,以步为基,一步踏出方寸为剑,千丈为阵。】 【玄月剑步一重,所需天髓三十载,可成剑步】 一门身法与剑法登峰造极之法,同时还融会贯通了阵法。 道爷发了。 顾温眸光微亮,立马意识到了这门功法的泛用性。 剑法他并不缺,天底下恐怕没有任何一门剑法能超越剑道真解,否则成仙的就不是剑尊了。可身法与阵法顾温很缺,郁华也没办法再给予更好的功法。 因为金光咒某种意义上也能充当身法,任何成仙法都能做到一法通玄,并且不弱于许多神通。 成仙法与其他法术神通表象区别之一就是复合型,一法能当万法用。 与其再分出心神去练习其他身法,还不如用九转金丹之法。 玄月剑步既弥补了身法缺陷,也充实了顾温阵法方面的缺失。阵法不一定能用上,但不能没有,更不能完全不会。 三十载天髓熔炼玄月剑步,无需凝练类似剑意的功法,顷刻间既成。 【玄月剑步一重,剑步】 【感悟剑步一道,剑道真解略有精进】 【昭烈剑法,融会贯通剑步一道所需十载天髓】 天髓推演功法不过呼吸间,但落入现实却会以顾温通晓某一道发生变化,他所习得的一切剑道都在为之变化。 玄月半仙察觉顾温气息变化,目光更显惊愕,随后神念下意识延伸想要探寻,一缕幽幽的目光投射而来。 郁华正看着他,没有言语,可冥冥之中却泛起了无穷杀机。 玄月收回神念与目光,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直到夜半。 一夜无话,只剩君衍指甲抓挠地板的声音,与赤羽子躲着房屋里切割血肉血液的滴落声。 婵曦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异样,她忽然发觉这里好似没有正常人。 自己的情况好像还算不错了。 —— 清晨,顾温仍然没有从入定之中脱离。 ‘接下来到剑鞘。’ 顾温神念探向仙剑剑鞘,如今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办法提升实力。 对自己提升最大的就是仙剑,只要敌人被打死了,他就不需要考虑消耗与防御乃至身法的问题。 【仙剑剑鞘,可寻仙剑踪迹】 再度引入一百载帝浆,剑鞘微动,玄黑精铁微微泛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诞生,并裹挟顾温投向更远方。 十里,百里,五百里,一千里。 云巅之上,一剑自东来,寒光照千里。 顾温神念投入一片苍茫,恍若重归初触仙剑之所。目光所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盘坐其间,眉似剑锋,眼若剑光,眸光万丈间似蕴含亿万剑光。 不怒自威,如一把威道之剑倾轧天下。 成道后的剑尊。 天泉山触及仙剑时的记忆浮现,顾温立马低下头来,他如今的修为还不能直视仙人。同时也捉摸不透对方性情,只从面相看是一个很不好应付的古板老头。 据闻,剑尊性情确实不太好,折剑山练剑练到死的修行方针就是他定下的。 也很符合他将自己炼成仙剑的大道。 低沉略显嘶哑的嗓音传来,好似许久没有与人交流,一字一顿,却也压迫感十足。 “唤作何名?” “晚辈顾温,见过仙人。” “顾温。” 干枯的手掌扶顶,老者露出一抹笑容,似很满意一般复述。 唯留一缕玄妙之音。 “善。” 话音刚落,顾温猛然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周围人已经不见,神念探出洞天所有人都站在外边。 他还未从刚刚见到仙剑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便被外边景象所拉起来的惊愕掩盖。 南水千里,一剑横贯而入,剑影长千里之巨。 此刻已经无需顾温报备自己见到了仙剑,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尊真正意义上的仙人降临南水。 第170章 不死药出现,各方接踵而至 郁华不见了。 顾温立马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心神一凝,摸出了怀里的琉命珠,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不死药出现了。 唯有这个才能让郁华离开,这是她进入成仙地的目的。只要拿到了不死药,一切问题都将解决,他们也能够结束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如今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自保,而我现在至少十三重天的实力,加上赤羽子君衍婵曦三人应该不成问题。 顾温心神微定,现在的情况要比一个月前的天泉山要好很多。 真君级别大能已经对自己不构成威胁,寻常天尊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整个小团体,半仙至今还没下场过。 便是出手应该也是去瞄准不死药。 不知仙剑剑鞘有没有用? 顾温灵光一现,拿出仙剑剑鞘以神念驱动,其中孕育的仙剑残相比以往更强盛三分。 一缕道韵飞出,直指仙剑方位,但却再也无法联系仙剑。如此意味着他无法主动联系仙剑,也不知真遇到危险能不能摇人。 不如郁华。 顾温从洞天之中走出来,众人目光聚集,他问道:“怎么回事?” “天女忽然消失,当我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成这样了。”君衍摇头回答,随后反问道:“那是真正的仙剑?” 千里之剑,眼见而神不识。 君衍等人能看到剑影,但神念无法感觉到任何不对劲,仿佛这些剑影就是普通的云朵。 这与他们想象中的仙人之威完全不同,但这种无声无息难以察觉的又最让人毛骨悚然,如此已经违背了常理。 一把千里巨剑怎么可能会不引起任何波澜? 敖汤也传音道:‘二祖宗不死药出现了,道宗已经联系不上了,估计已经打成一锅粥了。如今郁华离开去争夺不死药,待会儿你别离我太远,也别太靠近这個玄月。’ 还未等顾温回答,一旁玄月却询问道:“小友刚刚一缕神念被裹挟飞离,可是仙剑牵引?” 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说真话,要说多少信息的顾温眸光一变,坦言道:“晚辈刚刚确实见到了剑尊。” “剑尊与你说了什么?” “他老人家问了我的名字,然后说了一个善字,又言等我道基九重便可执掌仙剑。” 顾温回答九真一假,玄月半仙连思索都没有便相信了。 因为在此之前,在顾温所不知道的层次已经有许多人在关注他。恰好是仙剑成仙,恰好是剑道真解唯二练成者出现,顾温已然是钦定的未来剑仙。 否则这段时间折剑山也不会一直嗷嗷叫唤,而九重道基是半仙领域,九重圆满便可登仙。 顾温九重道基便可借助仙剑补全最后一重,由此达成九九圆满之境。这最后一分假是祖树灵透露给顾温的,如此也不算做假。 如今仙剑临空,玄月半仙总不至于对自己出手吧? 玄月半仙脸上依旧淡然,似枯石老树,夸赞道:“小友确实能借此成仙,只是贫道还是不建议。” “晚辈会慎重考虑。” 顾温拱手,忽然头顶传来一股灼热感。 体内的昂日真火微微躁动,八转转金丹震动,昂日真火平息下来。将来若是需要学习炼丹,昂日真火相当于一种顶级异火,炼丹事半功倍。 如果还有将来的话。 抬头望去,天穹仿佛被无边的烈焰所吞噬,清晨的白云化作晚霞,一只巨大的火鸟缓缓展翼,其翼若垂天之云,广袤无垠。 半仙,昂日妖圣。 左侧狐妖九尾舒展,每一条闪烁不同的神光,眸光之中编织千丈幻境。 天尊狐妖,汇聚人妖两族法门,实力高强。 轰隆隆。 地面微微震动,沿着山峦一条青蟒蜿蜒而行,似山脉在移动,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冽光泽。 巴蛇妖圣,气息比前两者要弱上不少,可依旧是顾温无法一眼看清深浅的存在。 三大妖圣亲临,众人如临大敌。 “小友看来仇敌甚多啊。”玄月笑道:“贫道卖你一个人情,帮你拖住他们如何?” 顾温问道:“前辈不需要去抢不死药?” 这可成仙的机会,难道半仙就真不死了? 玄月只为了阻挠赤翎而来,但不求任何利益好处有些牵强,特别是不死药在前。狗皇帝九八道基与云渺天尊持平,他应该也是半仙,对于不死药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呵呵,贫道曾经连仙剑都不屑一顾,又何须不死药?半仙分三等,三等大道显化,二等超脱生死,一等建立道场。” 玄月露出一抹不屑,上方昂日妖圣口吐似大日般的火球,道人抬手一挥衣袖,穹顶之上泛起星光点点。 霎那间,剑光如雨落,火云霞光被滴出一个个洞。 昂日洞天主略显恼怒的声音传来。 “玄月!你当真要与我为敌?” 玄月没有回答,依旧看着顾温,淡淡说道:“这只老鸟不过三等,恐怕是度不过即将到来的万年大劫。而我自是二等之中无敌手,你未来入九重道基可堪一等。” 三个成仙法,仙剑钦点剑主,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他卖人情。 他拒绝过剑尊,如此不代表仙剑不行,只是他有自己的傲气。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剑仙必然是天底下斗法最强那一等,可以与昔日那个名为擎苍的怪物肩并肩。 顾温拱手弯腰道:“有劳前辈了。” “好说。” 玄月一步踏出,天穹一抹水墨划过,似一支毛笔划过天地这一幅画,掩盖住了熊熊烈火,最终化作一幅巨大的画卷。 里边自成一界,三者在其中与玄月斗法。 很像兰永宁的道法,或者说他像自己老祖。 “走吧。” 顾温收回目光,道:“我们去第九洞天,金丹道场,帮赤羽子拿下最后的天魂。” “我建议现在就跑,如今天女不在,我们随时可能被一尊不知哪冒出来的半仙碾碎。” 君衍又在顾温作出决定的时候唱反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比起赤羽子他是另一个极端,极其的具备主见与叛逆性。 “赤羽子,你如今只剩下一魂,问题应当得到了极大改善吧?” 压力一下子到了赤羽子身上,她直接而干脆回答道:“我还未能完全吸收姐姐的魂魄,现在的我比之前更短寿,如果不补全天魂只剩半年时间。” 话音一转,赤羽子对顾温摇头道:“但我觉得确实该走了,我一个人去即可,红尘你还有大好前程,不能跟我冒险。” 对君衍道德压力等同于无,对赤羽子则重如泰山。 君衍总是唱反调,顾温不仅不厌,反而越发觉得他对于团队很重要。没有恶的对比,就没有善的定义。 他不知道现在能否认赤羽子卖命,但都走到了这一步,顾温不会因为一些风险而放弃一尊八重道基的战力。 “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该走了。” 顾温握拳伸出向赤羽子,嗓音平缓而坚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但我更想说的是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我辈修士与天争命,今日便是真仙亲临我们也要去争。” 赤羽子不再言语,面色坚定伸手击拳。 “君衍,伱也一样,此番结束我会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君衍叹息,摆手道:“我还能说什么,都听你的行了吧。” 婵曦神情清冷极少言语,但思绪还是很活跃的。 ‘没人问问贫道的意见吗?’ 第171章 人妖相争 第九洞天,位于山峡间,洞若巨口,其内乾坤万丈。 洞天外,妖族天骄云集,各族高手形态各异,护法护道妖兵三者共计百余妖。 众妖摩牙擦爪,悬口之下尽是尸骸。 动物有多拖拽食物入巢的习惯,妖类同样不例外,他们与凶兽唯一的区别就是吃得多。 敖恒化作龙身俯卧于洞口,身上的伤口已经服用宝药愈合,腹部依稀可见一道血肉与破碎鳞片交织在一起的疤痕。 纵使服用可肉白骨的神药,依旧无法去除这道伤疤。 龙躯微微扭动,里边露出些许白毛,白虎一族当代圣子正被敖恒裹挟在气机之中,肆意进行气机交合。 龙性本淫,司掌繁育之能,能与万物交合诞下子嗣。 这种能力放在太古年间被视为祥瑞,被各族推崇,并祈求真龙降下龙子,如人类有礼义廉耻的也把龙视为祥瑞。 对于一个种族来说,繁育是最为神圣之物。 龙族也确实把繁育运用得出神入化,不借助外物,气机交合能使阴阳翻转奇石诞子。 一旁与白虎圣子从小相识,关系还算不错的昂日圣女凤月微微闭眼,她怕提出异议,下一个被卷入其中的就是自己。 并且这是白虎圣子自找的,因为自己兄长被其杀害三番两次挑衅敖恒。 凤月曾在人族地界历练过一段时间,如此是为了了解人族这个完全区别于万族,同时塑造出妖族的敌人。 妖类蛮荒,无序混乱,这一点人族说的没错。 但大部分妖怪换算成人族顶多是山民野人,真正的百姓是具备血脉的族群,士人与修士是皇族的支脉,统治者是皇族。 皇族对于子嗣的教育不弱于大宗门弟子,昂日洞天也更加全面,会要求嫡系子嗣游览天地一遍。 无论人妖皆是弱肉强食,可就事论事人族确实会比较温和,至少不会有人敢当众强行交合他人。若是发生了,必然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并非说妖怪完全冷血,只是大部分妖只有狭隘的领域观念,爱恨情仇只在方寸。他能对家人、部下、朋友此类产生共情,其余一切都只是冷眼相看。 白虎圣子被强行气机交合,他们只会好奇能不能生下来。 忽然间,众妖有毛的炸毛,无毛的抖身,一股寒意自心底直冲脑门。 “欺辱小辈之虫,以为我白虎一族无人?” 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众妖心神之中一青一紫的眼眸浮现。 百妖下意识想退,却好似脚底生根。 一缕风微微扬起,恍惚间一道虎影出现在最中央,紧接着又化作一个黑衣男子 他一袭暗金色长袍,银白色的头发被被整齐地束在脑后,鼻梁高挺,粗眉大眼,青紫异色眼眸内蕴威光震慑百妖。 “放开他,莫让本尊动手。” 敖恒眸光微凝,原本漫不经心的气息一敛,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来了白帝华,我早就听闻白虎一族有十万年难出其一之圣子,今日一见也算名副其实。” 与此同时周围群妖开始躁动。 白帝寻之名他们都隐约间听说过,原本是只流传于白虎一族内部的传说。他们五万年前有一位绝世天骄,几乎横压整個天地年轻一代。 当时人妖的概念并没有出现,各族之间互有蚕食。 一直到三万年前,人族三教鼎立,带领人族脱离建木进入辽阔荒芜的土地上开垦,并逐渐强盛起来才有人妖之分。 五千年前群妖合围人族,在妖族看来并非人族孱弱,而是他们抓住了对方短暂的虚弱。 用人族对于历史的划分,三万年前脱离建木称之为上古,一万年前称之为中古。 每个时代总有一个独领风骚的天骄,每个族群总有强盛之时,如今能够延续下来的种族祖上都阔过。 而白帝寻就是白虎一族的天赋最高者,来自上古时期的绝世天骄,对比当代所有种族的天下第一。 连敖恒如此傲慢者也不敢小觑,他只是傲,而不是蠢。 对于同境界者向来客气,挂在嘴边的杂碎并非骂人,从来都是事实。 ‘他的气息有些虚弱,看样子还没恢复过来。’ 敖恒眼中凝重逐渐褪去,他逐渐摸清了对方的道基。 六六道基,暂时构不成威胁,但难保拼命短暂恢复巅峰。 白帝寻道:“你也不差,但我似乎没听说过你?” “孤比你晚出生一万年,不过也只修行了五百载就登临千年一代第一,然后就被封禁寿元来到了这个时代。” 敖恒依旧盘着白虎圣子,甚至微微露出被粘稠唾沫包裹的虎头给对方看,似挑衅实则试探。 “你修行了多少年?” “三百年,天下无敌,或许你的某位老祖就死在我手上。” 二者话音间,似有刀光剑影对碰,围观者无不感觉到胆寒。 唯有他们二人知晓,既是针锋相对,也是惺惺相惜。他们都是为了超脱长生,抛弃自己的亲朋好友,父母血亲,沉入岁月长河之中,前行数万载来到这个时代。 只为了求一个成仙的机会。 成仙契机每十万年一次,半仙万年一大劫,大部分半仙都渡不过三重天劫。 所以比起跟无法预知的大劫对抗,不如蛰伏到每十万年一次的成仙契机。 白帝寻道:“放开他,此事我既往不咎。” “可。” 敖恒很干脆的答应下来,身形一动,甩出一物。 扑通! 有些粘稠湿润的白虎圣子落到地上,双眼瞪大,其中充满了屈辱与不甘。见到那一袭黑金长袍的男子,一瞬间泪如雨下,哭嚎道:“老祖!此虫如此欺辱我,还请老祖为我主持公道。” 白帝寻一双虎目毫无波澜,淡漠说道:“力弱者不以为耻,还有脸与本尊哭诉?此地如此多妖类,为何他只针对你一妖?弱肉强食,力弱者不卑躬屈膝,何来底气与一位强者针锋相对?” 当代白虎圣子瞪大双目,他满腔委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一双青紫虎眸深入心神,透露出了赤裸裸的杀意。 “你若自裁,本尊会为伱报仇。” 白虎圣子因恐惧后退一步,紧接着一只大手探来,一把抓住其虎头,手指深深凹陷进颅骨之中,犹如捏豆腐一般巨大的虎头扭曲变形,只是一息便炸开十米范围。 死了? 周围妖族天骄都吓愣了,他们隐约间听闻过白帝寻的名头,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狠毒。 白帝寻察觉周围目光,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无不低头俯首。 “这个时代竟被一个孱弱的人族驯化成这般。” 上古时代从没有什么礼仪道德自尊,尊严永远是属于强者的,向更强者跪下并不可耻,反而是一种荣幸。 而这个时代的妖族因为一位名为擎苍的仙人,口口声声说要讨伐人族,可却一直在学习与靠拢人族。 “人族强,自然要学习他们,你白虎一族若能杀尽人族,踏破三清山让他们学你未曾不可。” 敖恒笑得坦然,心底忽生恶念,话音一转道:“何况如今人族之中可是有不少凶人,否则各族又怎么会联合起来,让我们这此堵截?” “天女已经离去寻找不死药,剩余人族天骄之中三清道子、万魔蛊躯、佛魔圣躯、剑仙候选如今有几人在场?” 白帝寻一一道出名号并发出疑问。 他虽然刚刚苏醒,但并非一无所知就跑出来。 “三清道子之女身,剑仙候选,万魔蛊躯,还有一个刚成不久的不灭道体。”敖恒回答道,“但这些都不及一人,剑仙候选,他很强。” 白帝寻眸光微亮,问道:“有多强?” “五五道基,可堪六六道基,号称同阶无人敢称尊。” 敖恒心中难掩恶念,凡天骄者皆喜好一较高下。 他们这些人都可以是某一个时代的最强,又是抛弃一切汇聚到这个时代,除了成仙以外就是在无敌之后寻求更强者。 顾温实际上实力至少七重道基,并且是自己的七重道基。 若是白帝寻打不过可以给他一个下马威,若是他打得过也算试探深浅。 白帝寻不再言语,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躁动。 他能看出来敖恒好像在跟自己隐瞒什么,但一个让敖恒觉得能够坑自己一把的天骄,这得是何等的风采? 一头金鹰落地,金玉枝化作人身,道:“道宗一行人距离这里三百里,天女不见踪影,只有一位半仙在护送他们,如今也跟三位妖圣打了起来。” “北边有一道剑光飞来,应该是折剑山的萧云逸。” “东边有一道佛光,一个尼姑飘在河里,可能是佛门传人。” “还有大乾的军队已经与渡口叛军打起来,距离这里也不远,保不准转头围杀过来。” —— 三百里开外。 顾温一行人乘坐一头巨大的水牛急行,时不时有神念投射而来。 天穹之上,透过云层可见天外斗法异光不断。 天边,万丈剑影直指发现,一阵又一阵的法力震荡扩散。 乱,急,烈。 此刻天地好似一锅沸水,从上至下都为之沸腾。 顾温等人端坐在牛背上,无不沉气养势,好似正在奔赴战场的兵卒。与天外各方势力斗法烈度和不死药争夺比,他们确实犹如兵卒。 忽然前方丘陵之上一道剑光落下,一袭白衣的断臂男子出现,他手里拿着另一条手臂朝他们招手。 只是这一行为,顾温都无需探出神念或者凝神远视就知道是谁了。 萧云逸,剑痴,痴汉的痴。 水牛停下脚步,萧云逸顺势轻轻一跃来到牛背上,面容一如既往严肃冷峻。他接上断臂拱手道:“各位许久不见,道子有礼了。” 他见到婵曦露出异样的神色,却没有多问。 萧云逸与三清道子相识,可见到对方女身还是有些忍不住多看几眼。 婵曦同样是个冰坨子,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便没有多余表示。 暗道:‘他的手为什么变成可插拔的了?’ “萧兄当真是及时雨,在下正好缺帮手。” 顾温无视对方种种怪异行为,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宗门长辈让我来的,说别管天泉山善后一事了先来帮你。” 萧云逸一如既往木讷,连寒暄都不会。 “如今宗门已经联系不上,但当代剑尊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剑者,过刚易折。如今大世之争,亦是大势之争。决定天地走向的拥有不是天骄,更不是天赋,而是仙人。你只要离开这里,离开道宗,离开天女必成剑仙之位。” 萧云逸一言让化作水牛的敖汤面露凶光,冷声道:“小子,来抢人的是吧?” 如今顾温已经成为成仙地寻找不死药的核心,没有了顾温那么赤羽子与君衍,以及面前这个折剑山传人都会离开。 萧云逸淡然道:“这是事实,成仙之难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为之癫狂,而红尘如今只差一步,何必犯险?” 顾温笑容一敛,摇头道:“恕我拒绝,萧兄若不是来帮忙的就让开,此番事情结束后,你再寻来也不迟。” 萧云逸早有预料,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道:“当代剑尊还有一言,人族地界,岂容披毛鳞甲之辈放肆。萧某仅以个人名义,与红尘兄去杀一杀那些过界妖类的威风。” “多谢。” 顾温郑重点头,记下了这份人情。 萧云逸入队,队伍气势明显上升了一大截。如今的萧云逸已经不是为剑道真解走火入魔的残废,至少在三清道子还未出世之前,他一直都是人族的第一天骄。 如今位居第二,可也比在场众人要强。 他们一行人几乎已经汇聚了人族当代最顶尖的天骄,而对面亦是妖族最顶尖的天骄。 天穹上的异光逐渐平息,难分胜负的大能们默契停手,向成仙地投入目光。 一部分去往不死药,更多的则是一观人妖年轻一代的角力。 群山绿林间,青牛踏地而来,远方山峦起伏,妖类盘踞。 青龙身躯蜿蜒,长达千丈,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宛如一条活生生的山脉横亘于山间。 龙瞳之中,映照出一头体态矫健,毛发如雪,额间生有王字斑纹,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凶虎。 白虎踏风聚雷,一步步朝前方青牛走去。 二者距离万丈,千丈,百丈.各自不曾退让。 顾温一步踏出,剑步横跨百丈,手中仙剑一剑挥出,一轮月华似天坠压向白虎。 轰! 白虎力难企及顾温,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压下弯半分,连连倒退三里地躲避剑光。 顾温持剑一步步走来,眸光内蕴凶光,声音传荡群山,其身后萧云逸等人落后半步。 “域外妖类,入人族地界,杀无赦。” 第172章 三剑镇群妖 天外,两界城。 一场斗法刚刚结束,虚空之中布面裂痕,空间被撕裂了不知多少次。 三清道宗兵至,三十四位天尊万丈法相施展,似天兵天将降临,立于成仙地外岿然不动。 其后折剑山六位历代剑尊裹挟百万灵剑,铸造六座万丈剑山法相,以剑阵笼罩万方空域。 如此底蕴让各方势力为之胆寒,要知寻常宗门有一尊天尊已经算中上,一尊半仙可为万载大宗门。而三清道宗与折剑山不愧为各自领域之魁首,其底蕴加起来都快相当于小半个人族大能数量了。 特别是三清道宗天尊强者竟有三十四位,以人族天才百年一代、真君千年一代、天尊三千年一代的规律。 这意味着三清道宗每一代都出至少三位绝世天才,并且保证他们一路成长,一路无敌才能够维持这个数量。 但修行界又有一个极其玄幻的规律,一个宗门的天才总是会有三分之一的折损。或是死了,或是修行出现问题,或是卡关。 有人猜测关乎气运,宗门气运压不住这么多天骄,天妒英才便陨落了。也有人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能成大道者总是伴随诸多劫数,度过去了就是大能,反之就死了。 云渺与华阳端坐云端,面前是一個邋遢的秃顶老头,好似云朵被他坐着都能变黑。与他们两位仙风道骨,玉衣仙容的道人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折剑山当代剑尊玄无锋,也被称之为乞丐剑尊,常年混迹凡俗之中,以乞丐的形象示人。 他与华阳云渺二人同代,都是三千年前,在擎苍仙人所开创的人族盛世之处成长起来的,也被称之为黄金一代。 同代还有如今盘踞成仙地的道君皇帝,几乎都是具备半仙实力的当代顶级强者。 未来若是能突破寿命大限,他们也可以遨游太虚,寻觅成仙机缘,又或者蛰伏成仙地。太虚灵气枯竭,却孕育着无数异宝,昔日剑尊铸剑材料也是从太虚得来。 成仙地汇聚天地气机,万物化凡又可化仙,无论何种境界在其中寿元都会以百分比扣除 这两者都是极其消耗寿元的,特别是成仙地,在里边呆一年比他们在外界百年消耗的寿元还要多。 华阳与玄无锋共下一盘棋,云渺侧卧在一旁观看。 玄无锋落子发问:“你们三清道宗到底藏了多少强者?” 之前是十个天尊左右,他们折剑山还觉得与三清道宗差距不大,甚至隐约已经超过。毕竟他们是曾经的三个道门巨头合并,不大他们三倍都是落魄了。 可这一下冒出三十四位天尊何止三倍,四倍都有了。 华阳摇头回答:“道宗屹立天地十万载,我们也不知道有多少师祖。” 千年一代人不意味着上一代人只能活千年,在完成传承道统培养出新一代强者后,许多大能都会选择遁世潜修。如此也是大宗门的底蕴之一,你无法知晓暗地里对方到底还有多少强者。 今日你灭了别人道统,明日说不准就会有半仙从太虚之中归来。 如此也是为什么当年擎苍师祖灭了大半仙门,一统人族万宗,在他死后这些消亡的宗门又在短短一千年内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因为太虚之中,还有半仙存在,说不定他们的开山祖师都没有死。 “真要论关系的话,这人族宗门谁跟我们没点关系。”云渺漫不经心地挑着指甲缝,话音一转:“可那又有什么用,名头是最无用之物,该来的还是会来。” 远方铺天盖地的妖云之中,无数巨兽妖影若隐若现。 为首站在一位背后舒展着九条尾巴的美艳女子,一头白发洒下斑驳银辉,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其身后当代青丘妖皇弯腰垂首,似一位奴仆一般,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青丘狐仙之分身,当年在擎苍师祖手中保下了青丘洞天。也因此受了重伤,以至于青丘发生叛乱都没有出面阻止。 如今不死药出现,反而有余力现身,擎苍师祖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可见一斑。 一缕剑鸣至成仙地起,玄无锋耳畔微动,道:“你们觉得此战谁居首功?我人族年轻一代最拔尖者基本都已经到场,而敌人又请出了两条万年老腊肉。” 华阳道:“唯力者,暂由婵曦居上,她若能拖住敖恒便可首功。” “她也只是化身之一,还不及我剑宗传人。” 玄无锋有些不服,当年他被这两个人压,现在传人还被道宗压。 如今剑仙候选修为尚浅,道子修行出问题,还不给他们折剑山出一次风头? 云渺坦言道:“我倒是觉得那个御剑门的小丫头不错,或许此次表现会很亮眼。” “我们赌一把如何?”玄无锋提议道:“输了便答应老夫把红尘让给我折剑山,他依旧可以是三清弟子,但必须当一代我折剑山剑尊,赢了老夫压上整个折剑山。” 他抬手一挥,远方七座剑山分别飞出一把把道剑,象征着整个折剑山。 云渺笑骂道:“你这老叫子输赢都是你拿好处?” 别说一代了,就是脚踏进折剑山他们道宗都觉得脏了。况且行剑尊传承之实,广纳剑徒,如此以后因果剪不断理还乱。 “红尘并非我折剑山之人,仙剑也未曾向我折剑山下旨。” 玄无锋意有所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示折剑山一定要帮顾温。 论辈份顾温比在场历代剑尊都大,玄无锋这个万载以来的折剑山最具天赋者,也是除了开山师祖以外的唯一半仙都得叫上一声师祖。 因为顾温练成了剑道真解,说是开山老祖亲传都不为过。 可宗门为了保全自己可以不讲情分,宗门作为一个传承与统治的机器,时常会显得很冷血。 华阳与云渺目光交流,随后华阳开口问道:“如何论高低,又如何论输赢?” “论功,我们都是老交情了,我不至于耍赖。” 玄无锋回答模糊,但云渺二人也都接受了。 所谓论功,那么赤羽子与顾温就会立马被淘汰出局,前者面临一位半仙考验,后者修为尚浅。 与他同阶无足轻重,占据主导地位的又境界太高。如那个龙族龙太敖恒,若是他与顾温同阶那天的一剑不可能活下来。 云渺说道:“我记得你剑宗除了天泉山以外,还有一处秘境孕育剑果,你输了把那东西给我们。” “那可是千年才孕育出来的神物,伱这不是在割老夫肉吗?” 玄无锋一脸肉疼,成仙地一千年才能孕育,放修行界需要至少一万年还不一定能结果。 剑果也是剑尊千年的工钱,否则一些恐怕有那个实力也不想掌教。因为比起权力,追求成仙更吸引人。 传念与历代剑尊交流,只是十息不到便达成了共识。 “可以,但我们有一个要求,这个剑果只能给红尘。” 落到顾温嘴里好歹是仙剑亲传,要是落到其他人嘴里真成嫁衣了。 “可。” 华阳点头,玄无锋又与历代剑尊交流半响,最终还是确定人选萧云逸,并传讯入成仙地。 他攀着云渺肩膀,哭诉道:“这次真是让你们道宗欺负惨了,我寻思你们之前也不要啊,怎么现在就咬的那么死?” 华阳面色微黑,这不当众打他脸吗? “滚,别跟贫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云渺甩开玄无锋,同样没有给他好脸色。 这次赌约看似是折剑山亏了,实则是对方以情分与形式向道宗施压。在顾温还未练成剑道真解之前,他们就已经认定顾温具备成仙之姿。有没有仙剑,道宗都不会放手,纵然是对他们有利的赌局也不会去冒险。 —— 群山寂静,随即无数兽吼此起彼伏。 皆因顾温一言而恼怒,如果他们是独自一妖,或多或少听闻仙剑之名都会胆寒。 如今他们群妖聚集,几乎是汇聚了建木各大洞天大半天骄,他们小猫两三只怎么敢如此猖狂? “呱噪。” 白虎回首一望,只是一瞬又安静下来,百余妖兽无不噤声。 这个剑仙候选固然猖狂,可他更厌恶只会嗷嗷叫唤之辈。若他们当真恼怒,此刻就应该下来与自己站在对方面前,而不是在外围助阵。 这个时代被人类污染了,所有的妖类都学会了人类那套行为准则,变得狡诈而软弱。 白帝寻化作人形,如此方便交流,而见到他的面容与青紫双瞳,君衍神色微变。 四目相对,白帝寻眼中带着赞许,似上位者一般打量着顾温,道:“你便是那个剑仙候选?不错,果真不错,竟能越阶逼退我。” 六六道基,只比我高两重,还敢如此嚣张? 百丈外的顾温眸光微眯,心中杀意越盛。 耳边传来君衍的声音,但顾温已经一步踏出,剑步撕裂空气,卷起狂风呼啸而去。 君衍神念如丝,转头传念赤羽子,因为她的防御最强,能够无伤介入斗法并把人带回来。 ‘此妖恐怕有些棘手,你去把红尘带回来。’ ‘这大猫也就比红尘高两重,两剑砍死都算多了。’ 赤羽子皱眉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她是听顾温的,不是听君衍的。 话语权一旦掌握在某个人手中,其权威也会阻碍他人行使相应的权力。遥想当初天泉山,君衍还能够晓之以理让赤羽子帮忙。 ‘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此妖在建木各大洞天名声传颂数万年,号称一双青紫仙眸目压万物的绝世天骄。曾经是堪比三清道子的天才。’ “红尘身负三大成仙法也不弱于人。” “可白虎一族掌杀伐神通无数,其虎威神通可以无时无刻给予周围人心神压迫。若无坚如磐石的道心,很容易被压制动弹不得。” 二人谈话间,一道剑鸣与虎啸灌入耳朵。 一袭狂风扑打在脸上,举目望去狂风呼啸,持剑者与虎尊各踞一方,仅仅是气机对碰便已是惊天动地。 似连团激流在互相冲刷。 白帝寻自不用多言,昔日碾压万族年轻一代,横渡数万载岁月而来。肉体成圣,神通化神,道心无暇,几乎没有任何方面是缺陷的。 天骄越阶便是依靠他人的不圆满,从法力、金丹、神通、成仙法等等各个层面。 白帝寻身形微微升空十丈,一尊白虎法相盘卧身后,居高临下看着顾温。 “人族不是讲究礼仪吗?都不会向年长者自报家门吗?” 白虎咆哮,无形威压似大山压来,化作实质压得地塌陷。 顾温无言,手中仙剑一抹华光似三月飞霜,更似随手一剑斩出。 剑刃向天一劈,皎月般的剑光冲天而起。 虎威固然骇人,以势压人涉及神魂,乃至道心,已经不是寻常神通。 可这一剑出自剑道真解,又绝非剑道真解那么简单,仙剑残相便是半把仙剑。 虎威寸寸崩裂,虚空之中可见透明碎片落下,好像一个玻璃罩子被打破。 白帝寻心口微痛,面容愣然,没想到自己的神通竟然被一瞬间破除了。 而后他并未恼怒或恐惧,反而咧嘴一笑道:“好!很好!如此才能称得上成仙大世,不枉费是沉寂三万载而来,便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无敌是一种让人抓狂的孤寂,白帝寻不知是自己生在庸才之世,还是自己太强了。每当仰望超脱者的传闻,他只能确定自己生在庸才遍地的时代,而无法与那些成仙者争锋。 这一世,他要重走无敌路,他要再度威压天下万族天骄! 如此他白帝寻便不是生在庸才时代的最强者,而是成仙大世之中以无敌之姿成仙的至尊。 “吼!!” 他一声大喝,脱口而出的却虎啸。 身形与法相合一,也是妖丹与神魂合一,本身修行的神通得浑然天成,化作法相神通。 这便是六重道基圆满之威,庸才只能借机凝聚法相,天骄可以圆满之身凝聚法相神通。 “还是不愿报上名号吗?那我便打到你求饶。” 白帝寻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煌煌神威化作金色神山压向下方,笼罩方圆十里地,远处一些离得近的妖族天才当场吓尿,虎威之下他们只能僵硬在原地。 远处赤羽子终于忍不住动了,金人顷刻间而成,化作一颗流星飞去。 白帝寻很强,全身上下散发着无暇的气息。 圆满之上再无其他境界,可各个境界的圆满都有不同。比如赤羽子在金丹上比其他人的圆满强,君衍在神魂上比她强。 而他们之间存在的差距,只能用无暇来形容。 他们已经走到了极致,犹如一块无暇玉璧。白帝寻身上的无暇有两处,一处是眼睛,一处是神念。 他又比顾温高两重道基,赤羽子心里也没底。 铮! 剑光破开神山,凝实似琉璃的剑光当即刺破白虎法相千丈之躯,白虎真身显露在外,双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远方敖恒已经立了起来,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 白帝寻不会被打死吧? 仙剑直取眉心,千钧一发之际,双眸神光大放,瞳孔之中映出亿万经文,好似一卷古经被翻开一角。空间出现偏移,白帝寻第一次触及仙剑,并对其进行有效阻拦。 噗! 仙剑插入肩膀,神血喷溅,每一滴都可以裂石断木,如今喷发而出是在阻止仙剑持续深入。 顾温堂而皇之地落入敌人法相缺口,双手金光覆盖,硬生生撑起了白虎法相即将愈合的缺口。 随后一脚踩在仙剑剑柄之上,将剑柄都踩了进去,神血飞溅,刮破了顾温不知是第几件衣服。 一寸,两寸,三寸.三尺! 仙剑直入肺腑,伤及五脏。 他张开手臂似欢迎对方,实则撑开白虎法相,嗓音淡然道: “欢迎来到我所处的时代,白虎一族的睡才。” (本章完) 第173章天下万宗出道宗 山风带着顾温的声音传入各方耳朵,此刻无论是天外,还是成仙地内都为之噤声。 狂!太狂了! 顾温踩着三万年前最强天骄,白虎一族为之骄傲夸耀三万载的白帝寻,更是踩在所有妖族天骄的气焰上。 接连两次将妖族引以为傲的天骄踩在脚下,以一种猖狂至极的姿态,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尊严。 先前是对敖恒踩头骂杂碎,现在是对白帝寻骂‘睡才’。 这相当于踩踏三清道子和萧云逸。 特别是这一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百位妖族年轻一代,以及他们所携带的护道和护法面前。跟先去只有四象一族天骄,他们是不会到处宣扬这种丑事的。 如今这些人同样不会公开宣扬,可架不住私底下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赤羽子所化三丈金人停在半空中,瞪大双眸看着顾温,嘴里忍不住发出‘哇哦’的一声。 眼里的神采与看郁华的时候相似,透露出一种崇拜。 她最喜欢看顾温骂人了,每次都能让自己学到点新东西,并且这是宗门严厉禁止的。 禁止骂人,这是各大宗门对于门内弟子的重要教育之一,其重要性能与塑造道心比肩。 因为此门学科属于趋福避祸之学。 击败他人谦虚一句,最多算作技不如人,反之则是助于碾碎他人道心结为死敌。 世事无常,因果玄妙,得罪的人多了总是免不了出现血光之灾。久而久之宗门越强,传人就越温文尔雅,至少不会骂人。 顾温不是正统玄门出生,他就是一个乞丐出身的草莽。虽然满肚子的老祖宗墨水,但实际上还是一个草莽。 白帝寻与敖恒如此嚣张,他难不成还要拱手谦虚一句‘道友得罪了’? 顾温不会这么干,所以才显得格外独特。 君衍也是看愣了,随后捧腹大笑,笑声打破了沉默。 “好好好!道宗几十万修士恐怕都没有红尘这嘴巴利索。” 萧云逸与婵曦也都有些愣然,随后两个冰坨子不约而同露出笑意,后者更是捂嘴强忍笑声。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特别想笑,只是脑子里一回荡起‘睡才’二字就莫名想笑。 —— 传至天外,诸多大能一片寂静。 为首的九尾狐仙微微侧目,美眸中多了几分异色。 成仙地那个少年人让她莫名想起了擎苍,当年那個怪物也是如此,仅仅了八百年就成仙了。 那股唯我独尊,天下无双精气神极其相似。 忽然身后妖云传来虎啸,一头似山脉一般的白虎尊者踏空而出。 “尔敢如此欺我族先天神体!” 白虎妖皇如小山一般的眼睛横眉努目,红得几乎是要滴出血来。 这可是他们一族的希望,苦苦等待了三万年的虎仙!如今竟然被人族小儿踩在脚下,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一定是人族用了什么阴谋诡计,陷害白帝寻,才导致了这种情景。 白虎妖皇刚出一步,一轮庞大如山的如意虚影砸来,所过之处尽是空间裂痕,密密麻麻宛如蜘蛛网,并开始向前坍塌。 一掌如意,大若洞天。 白虎妖皇仰天怒吼,虎威泛起千万丈金光,一身足以成圣之血肉膨胀,还未等他气势升到极境。 如玉意已经无情砸落。 轰! 这一击,惊天地泣鬼神,修行界亿万里灵气为之震动,以两界山为中心掀起的气浪化作狂风呼啸而去。 此风可吹拂三天三夜,走遍万里山河。 一只玉手扶在玉如意上,狐仙微微撑起坍塌的空间,身形虚幻半分,嗓音淡雅道: “滚回去。” 白虎妖皇眼中怒火散去大半,一步三回头望着远方道宗两位掌教天尊。 半仙之中亦有差距,何况他还不是半仙。 人族半仙是顶级大宗门的掌教,妖族半仙名为洞天主。 云渺华阳等人之所以被称之为黄金一代,便是因为他们足够的强。擎苍的死去并不是人族的落寞,这数千年来反而强者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以至于一个时代能冒出四五个半仙级别的强者。 双方此前已经对招千万次,如今停息很难又擦枪走火。 狐仙眸光投入成仙地,多了几分忧虑。 这个名为红尘的小家伙,天赋好似有些过于强悍了。 另一边。 云渺、华阳、玄无锋三人也都有些沉默了。 他们从来都没有看低顾温,相反绝对的高度评价,视之为成仙之才。 可什么是成仙之才?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量化的标准,自古以来高歌猛进一路到达半仙的绝世天才从不缺乏。比如他们黄金一代,便有五个人达到了半仙水平。 可一触及成仙照样跟撞南墙一样停了下来。 顾温比他们当年要强,一人就学了三门成仙法,所以是成仙之才。那么如今越两阶战胜具备成仙法的天骄,与他们当年差不了多少的虎妖,应该也没问题. 承认别人比自己强是很艰难的,特别是对于心高气傲者。 云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练剑的,贫道也不占你折剑山的好处,要不赌约就算了吧。” 折剑山恩情加上一颗剑果对赌一个仙才本来就已经亏了,如今顾温又来了一出越阶斩天骄简直就是血亏。 恩情可以慢慢还,剑果可以费时间孕育,仙人万年不一定出一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道宗要赖账不成?” 玄无锋顿时回过神来,激动之下差点把棋盘都给掀了。 他知道云渺的无耻,当年不知道坑了自己多少次,这家伙绝对能出尔反尔。 “不要逼老夫提剑砍你!到时候我折剑山就加入围剿你们三清道宗的行列!华阳,你来讲讲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被拉起来的华阳也是满脸肉疼,恨不得给几分钟前的自己一巴掌。 也不知是不是运势出了问题,他最近一年的决策都像是一个宗门罪人。 他忍下所剩不多的心绪,道:“赌约可以继续,但得加赌注,我们还要一颗剑果。” 坐地起价是交易往来的忌讳,但此刻玄无锋没有丝毫恼怒,连连点头生怕二人反悔似的。 “再加一颗,你们不能再继续反悔了。” “我保证。” “滚滚滚,老夫要华阳保证。你这满口的假道士,难怪当初能跟魔教圣女搅合在一起。” 华阳无奈点头应下,要是平时他也翻脸了,可如今没有折剑山保不准妖族还会有妖圣冲进去。 而且之前围堵三清山那些藏头露尾之辈,这次还没有现身。 “也不知太虚那边半仙还会不会下场。” 华阳忧虑万分,天地间最难以琢磨的便是太虚。 游离于天地之外,开天辟地亿万年来至少有八成的半仙都进了太虚,绝大部分都是生死不知。 玄无锋道:“半仙除了与擎苍仙人有仇以外,应该很少对不死药下手,毕竟寿元超脱没必要冒险。” “合道成道两条路殊途同归,找到路就有力气,走起来就不会死,走到头就有了屋子,有了屋子就不怕雷劈。” 云渺优哉游哉念叨着,短短一句话便透析了成仙路。 大道显化,超脱寿元,道场。 三者走完就是成仙,往往大部分人停留在第一阶段。 他们如今是第一阶段,妖族洞天主也是,到达第二步就是世人常说的半仙。这些人不用担心寿元消耗,都躲在太虚和成仙地寻找成仙契机。 相对而言前者最多,因为成仙地是很容易死的。 大家都是九八道基,在外边云渺可能与某个老怪物三七开,在里边可能就变成五五开了,甚至可能还占优势。 积累万载的底蕴是半仙最大的依仗。 若无万年一次的大劫,这些人也能够称之为仙人。 华阳道:“不好说,神机阁那个老瞎子说过,下一次大劫便是天地倾覆之时。” “那些瞎眼的,哪一出万年不是算天地倾覆。”云渺颇为不屑,“擎苍师祖成仙之前,他们还说人族有大祸,而后建木都差点被我们拔了。” “如果擎苍仙人没有出现,便是大灾,人族开垦数万载的疆域将变成妖国。” “没有如果,贫道从不信命。” 玄无锋见两人争吵,无奈道:“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三清各派传人年年内斗,怎么就能一起过日子数千年之久?” 三清道宗内部矛盾分歧之大连他这个外人都知道,从每代能走出至少两位传人并且代代内斗可知,这道宗内部就没统一意见过。 华阳没有回答,云渺嘴角啄着轻笑,无不将目光投向了建木,那颗通天彻地悬挂无数洞天的神树。 在上古年间,除了建木其余地方皆为荒土,后来人族来了才开枝散叶。 三千年前,他们拜入道宗,一位布衣道人曾与他们讲述为什么要合并三清,三清山又为何存在。 当人族费数万载岁月,无数代人开垦出来的家乡被妖族侵略,高居人族九天之上的三清山就会砸向建木。 我族本不好战,逃离建木纷争之地。然则万族不许,那便覆灭万族,自我以后只有人妖不两立。 人族开垦灵田,食五谷,植草药以炼丹修行,却绝非待宰的羔羊。 回忆似流水,恍然已经过去三千载。 云渺回过神来来,露出洒脱的笑容道:“天下万宗出道宗,父母吵架也不能分开过,否则苦了孩子。” 目光投向成仙地,直入万丈,眼观八百里地,似沙盘,又似小人国。 —— 白帝寻逐渐回过神来,毛发逐渐缓缓竖起来,一抖一抖的好似有电流闪过。 怒到极致,衍生出了冲天恨意。 他怎么敢如此欺我?! 忽然,一头青龙冲天而起,裹挟八七道基之势,天上云层顿时一片火红,并卷起了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漩涡。 赤羽子凌空一拳轰出,拳风排云,化作一颗流星冲向青龙。 二者对碰,爆发出巨大的火光,熊熊烈火在天穹之上炸开。 轰! 赤羽子一口鲜血吐出,只是第一次对招她就落了下风。 这才是正常的天骄对决,双方都走圆满极致的道路,那么最终又会回归到谁境界高谁赢的局面。 她补全二魂七魄之后,还差半步才八七道基,这小半步就是她注定无法越过的鸿沟。 顾温只此一人,而非当今所有人都是他。 敖恒眸光阴冷还想追击,至少要挟持这个女人,防止人族那边真把白帝寻杀了。 紧接着一抹雷光轰然而至,婵曦一掌击退敖恒,雷光之下龙威退避。 敖恒当机立断转头继续朝着上方飞遁,婵曦与赤羽子追击,龙尾猛然一甩将其击退。 此刻顾温的手已经伸向了背后,敖恒顿时心跳加快。 他传音道:“傻猫还不快走!他要用仙剑了!” 真正与顾温交过手的敖恒非常清楚,他最厉害的手段的仙剑,可绝非手里能随时能变出来的,而是背后剑鞘里的。 那一剑是绝不能硬接的。 要是白帝寻因为大意死了,那么妖族这次围堵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本章完) 第174章 金丹半仙真身降临 声如惊雷,震荡白帝寻心神,虎目之中的怒火在一瞬间被熄灭,一缕清明浮现。 天骄与庸才的差距是全方面的,他们狂妄无边,但绝不是心智不全难以判断危险。 眼前的顾温握住剑鞘之中的仙剑,眸光犹如一把锐不可当的三尺青锋,似刺入体内五脏六腑的仙剑一般让白帝寻心生退意。 ‘这般退去,如何以无敌心登临这成仙大世?’ 一股气焰猛然高涨,白帝寻眼中退意消失,呼吸平复,法相愈合之速度陡然增大。 道心一物后天而成,又出自本心,外力难以察觉,自己更是难以辨明。你的道心是为了某种欲望驱使的坚持,还是不甘失败的沉没成本? 凡人读书尚有七十岁的秀才,修士也不乏五百岁老死的金丹。 唯有面临生死,方可明辨道心。 宁死勿退,宁败勿逃! 心念通达,法力通脉,白帝寻一身法力宛如奔涌的江河,好似一瞬间找回了三万年前的风采。 三万载岁月的长眠,早已经让他的身躯失去了以往的修为。为了能够冻结身上的寿元,修为、道基、神魂都是阻碍。就如生灵的腐烂最先是从五脏六腑开始一样,自封最大的风险就是法力与神魂还在活跃。 可能一不注意,寿元就走到了尽头,无声无息的老死。 自封相当于重修,所以唯有真正的绝世天骄才会去考虑。 白帝寻气息隐约间迈出半步,好似随时都可以突破七重道基。 咔嚓! 顾温单手撑开法相的手臂金光出现裂痕,他当机立断后退半步脱离法相,同时右手缓缓拔出仙剑。 此刻,白帝寻已经无路可退,下方敖恒再想救援已经于事无补。 底下其余四象圣子也随着动了起来,火凤升空,白虎踏空,玄龟飞遁,群妖沸腾。 君衍一脚踩下玄龟,萧云逸一剑劈落白虎,随后还有余力驱使万剑齐发,攻击其他犹如杂鱼般繁多的妖族。 各方躁动,顾温并非孤身一人。 仙剑划过剑鞘,声如冬露凝冰,清脆冷冽。 稍稍露出半寸,寒光映照出云端霞光,压下了白日之辉。 身上法力涌动所在散发如犹如波涛的气息消失,三分之一的法力瞬间被仙剑吸干,导致好似顾温气息一瞬间消失了。 天穹之上,一抹皎月显现。 剑道真解第五重,月华映空。 原本顾温以为自己只要修成了九转金丹,就能够随意的使用剑道真解与仙剑剑鞘。然而当剑道真解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他发现仙剑残相与剑道真解有本质区别。 剑道真解是成仙法,仙剑残相是成仙之物。 二者在位格上是有区别的,反应到法力消耗与威力上也是有区别的。 以同级别天骄为例,不计算非成仙法修行者。作为人仙法的玉清道基能让他同阶无敌,剑道真解之攻伐能越一阶,加上仙剑是越两阶,若是有金光咒越三阶也有可能。 这一切取决于对手,若是对手很强就极难越阶杀敌。 就如面前的白帝寻,比自己高两阶,换作任何一个庸才都可能被自己一剑砍死,而他竟然能挡自己两剑。 “挡我两剑而不死,你可为天骄。” 顾温坦言,仙剑出鞘一半,蓄势之间周遭一切杂音消失,好似弥漫虚空的锋芒连同声音都斩断了。 这一次轮到白帝寻无言了,斗法之中言语是上位者的从容。 此刻攻守易型,他已经不配说话,必以全力抗衡顾温,否则死的就是他自己。 顾温彻底拔出仙剑,无边剑光似光柱一般飞向四方,随后并未太多妙法招式,只是朴实无华的举剑,再一剑斩出。 剑落,一轮皎月缓缓垂落,撕裂天穹,月落半边天。 白虎法相彻底愈合,白帝寻真身消失,如山间巨石一般的眼眸神采大放。 青紫双眸之中亿万经文流转,金色纹路开始向虚空蔓延,烙印在虚空之中,犹如亿万星辰。 苍茫古老之气,似一声悠久的虎啸。 君衍传音讯息而至。 ‘红尘,这是三十六成仙法之一,四象白虎法。传说中可以目视让敌人魂飞魄散,炼到极致更能触及四象之力。四象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为天地之大势,对应五行的天地之基。’ 四象五行,构成天地最基础的法则,若要练气便不可避免触及五行,若要练法便触及四象。 五行是大地,四象是天穹。 修行讲究返璞归真,白帝寻此刻便占了天穹四分之一,凭借大势压人。 一分力,可借天地十分力。 ‘如今已经没办法收手,你攻代守,若是待会儿挡不住了我会出手,挡住了我便偷袭尝试强杀他。’ 神念沟通一息可抵上百句话,修士神魂也能够在半息间处理成千上万条信息并完成思考。 君衍丝毫不觉得偷袭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这是一场人妖之间的厮杀,不存在任何的仁义道德。就如擎苍仙人那句人妖不两立一样,很受魔道之中的年轻一代追捧。 如此只过去半息时间 虎威如山立,擎天拦银盘。 纯粹的神通法术互攻,当攻伐手段威力达到成仙法的层次,一切其他手段都很难发挥出功效。 剩下的只是比拼过往一切底蕴,比拼功法之间的高低,更比拼各自底蕴。 成仙法之间亦有差距,在攻伐之上仙剑胜过白虎法,经文所铸的神山被缓缓切开,皎月落下之势无法阻挡。 白虎法相顷刻间破裂,一道古朴的纹路从眼眸中并发而出,剑光一触即碎,银盘也染上了一抹土黄,像是一层厚厚的油脂。 剑光斩落,白帝寻妖躯前臂被整齐切下,剑光斩断手臂之后在身躯之上蔓延,留下了一道覆盖腹部与背部的剑痕,长百米,血如雨落。 白帝寻喘着气,眼帘半垂,好似随时都可能闭上,整个人的气息萎靡到极点。 可他没有死,顶多算是半残。 竟然没死? 顾温面露诧异,他已经消耗了大半法力,对方也只比自己高两重道基,如此全力出手竟然杀不死白帝寻。 白帝寻嗓子似乎破了一样,拉扯着沙哑的声音问道:“三剑又算什么?” 他挡下了对方第三剑,也是最强的一剑。 顾温眼中带着一抹赞许,微微昂首道:“接我三剑不死,你足以自傲。” 静! 各方目光无不愣然,连准备偷袭的君衍都慢了半拍。 傲慢者常有,可对天骄如此傲慢的少之又少。 要么被打死,要么知晓天骄之间差距并不大,强如敖恒一开始对于顾温的态度都算正常,不会开口就喊杂碎。 如今顾温竟然对白帝寻所言,竟如此嚣张。 这可是白虎一族沉淀了三万载,为了成仙而来的绝世天骄,不是路边的狗。 群妖气焰顿时下降了大半,原本气势汹汹腾空而起的妖族天骄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乌合之众便是如此,他们虽然受各方妖圣法旨跨界而来,但不代表他们就会拼命。具体到某一个个体身上,他们是会避祸就福的。 老祖一开始都说好了,有四象天骄在前面顶着,他们就是来打打下手的。 如今人族天骄如此凶悍,竟然一人压得那位白虎一族天骄抬不起头来。 没死! 另一边敖恒却是惊喜万分,他刚刚是真怕给这傻猫玩死了。 顾温的存在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并确信此人未来一定是自己的大敌。甚至理智告诉敖恒,能顾温到达七重道基圆满,他全力施展都不一定打得过顾温。 如此就必须要有盟友,否则以后只能挨打。 忽然一缕黑气浮现白帝寻身后,极阴之气弥漫让白帝寻毛发结冰,其中一只干枯苍白的老手伸出,猛然抓向心脏位置。 而此刻白帝寻已经无力躲避,修士全力之后是存在短暂的力竭状态,或许只是几息,但足够被有心之人偷袭了。 “不好!” 敖恒神色大变,继续冲天而起,硬吃身后赤羽子与婵曦二人攻击,鳞片与血肉破裂大片,微微迟钝半秒。 这半秒之差就注定他无法驰援及时。 白帝寻毛发之中飞出一张古朴的黄纸,一道昏黄的光圈抵挡白手。 当! 撞击声清脆,白手尖锐的指甲破裂,紧接着黑气之中猛然伸出千万只干枯尸手,如暴雨梨花一般撞击着光圈。 吟! 龙吟震天,敖恒一尾巴拍飞黑气,卷起白帝寻飞遁十几里。 两個高级战力逃跑,其他妖类也有了理由,当机立断就转头跟着跑,并且几乎是玩命一般。 在个体伟力的超凡世界,人海战术依旧存在作用,不过有一个先决条件,双方高端战力都必须保持牵制。 他们就像凡人打仗时候的杂牌军,军心如同一盘散沙。他们的作用只在扩大优势,打打顺风仗,而不是逆风力挽狂澜。 萧云逸挥手而落,跑得慢的十几个妖类当场毙命。 一刻钟后,隔着数十里,双方各踞山头相望。 “这些妖类还不走?既然不想走就别走了,干脆我们直接追杀过去。” 赤羽子面露恼怒,握拳间真火喷发。 她很能明白这些妖类为什么不走,他们在等自己进入洞天后再围剿过来。 虽然顾温三剑镇住了群妖,可妖类那边还没有实质性的损失,依旧是占优的。 顾温摇头道:“我们的目的是让你进入洞天,让你补全三魂七魄,而不是进行无意义的消耗。” 进入洞天是需要与半仙神魂分身斗法的,赤羽子现在不能有其他消耗。要是现在为了杀这些妖族天骄出现消耗,甚至是受伤,从而导致赤羽子死在里边就不值得了。 现在一丝一毫的消耗都是降低赤羽子的成功率,也是影响顾温收获一个具备成仙之姿的打手。 不灭道体成圣,便是拿来当肉盾都血赚。 “你无需担心我们,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先跑,然后再回来接你。” 赤羽子皱眉,她依旧觉得这样子顾温等人安危不太稳妥。 既然敌人敢围堵就有留人手段,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能跑掉。 “听话听话,别婆婆妈妈的。” 顾温没有给赤羽子犹豫的机会,推着她一路走向两座山作为拱门的洞天入口,金色的薄膜隔绝一切外物,连神念都无法渗透进去。 “红尘,要是我死了.” 赤羽子借顾温的身体遮掩面容,露出其他看不到的惧色,话到嘴边又被顾温堵了回去。 “记得把外壳留给我,我现在很需要顶级的天材地宝。” 闻言,赤羽子气得跺脚,微微露出虎牙,恶狠狠说道:“姑奶奶是去拼命,跟一尊半仙拼命,伱就不能稍微关心一下我的安危吗?” “因为我相信你不弱于她,我们当是那成仙的仙才,而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睡才又怎么比得上我们。” 顾温展颜一笑,赤羽子神情一愣,随后笑颜露齿。 “等我出来,带你大杀四方,大口大口吃妖肉!” 赤羽子转身化作三丈金人,一步踏过金光,入眼只见黄金大道延绵万米,尽头台阶高九尺有九十九层。 一袭红衣娇小少女背对站在台阶之上,似注意到她的进入转身望来,小巧玲珑的五官冷冽如冰。 赤羽子一步踏出身形爆射横跨万丈之距,随后一步步踏上台阶,每一步似山岳压在身上。 天泉山万剑道是对剑道的挤压,此地九九黄金道便是对金丹与肉体。 没有九转金丹,连踏上这条道的资格都没有。 嘭! 一步踏上九九台阶,远方万丈黄金门下红衣仙。 赤羽子握拳道:“老女人,我来取你仙途了。” “谁教你说的?” 红衣少女微微皱眉,她的妹妹虽然平日很无礼,但可从没有出口骂人过。 她的妹妹好像与以往不同了,变得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与她也变得疏远。 “一个比你更厉害的人,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求着我教剑法的后辈。他只需要修行不足半年便登临人地二榜前三,然后越五阶逼迫妖族第一天骄使出全力,压着三万年前白虎一族的绝世天骄抬不起头来。” 赤羽子一步步走来,眸光褪去以往胆怯。 “他是未来的剑仙,是不久之后的天下第一,是可以比肩擎苍仙人的天骄。” 红衣少女淡淡说道:“你对他的期望很高,可你不是他。” “我想看着他登上顶峰,一窥属于他的时代。在这个成仙大世,十万载以来无数天骄横渡而至的大世成为最强,所以我要活下去。” 赤羽子在十丈外停下脚步,双拳猛然紧握,无与伦比的力量震动虚空,一双光羽展开。 “姐姐,我必须要活下去。” “我一直都在让你活着。” 红衣女子化作一尊九丈琉璃金人,赤羽子在她面前小了一半,无边威势倾轧而来,并展露道基。 九八道基,半仙真身! 她本不想真身入局,若是天女发狠强行将自己留下万载道行毁于一旦。可玄月出现了,赤翎只能真身入场把控大局。 “我只出半成力,你若赢了这天魂便给你暂存千年。” 第175章 天地大劫寿元劫 第九洞天外,薄薄的光幕微微震动。 “开始了?” 顾温与君衍将耳朵贴在光幕上,隐隐间听到了碰撞声。 这层任何手段都难以渗透的光幕是不隔绝震动的,绝大部分隔绝外界的手段也是如此,特别是固定的阵法。 因为没有必要,类似震动、声音、光线等等无法让外人判断出有用的信息,绝大部分修士都通过神念探查,防范神念才是重中之重。 道法多一个功能就费一倍的心神,阵法也是如此,越繁琐的功能就越容易出错。 真正顶尖的法术一般就一个功能,要么攻,要么守,既要又要的属于是修行坊市杂牌法术。 “应该是开始了。”君衍点头,道:“赤羽子能行吗?那可是一尊半仙,我听闻那位金丹大道的半仙已经走到了极致,距离成仙只差一步。” 顾温摊手道:“能怎么办,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其他办法不成?” 赤羽子的问题是无解的,不补全三魂七魄她会死,补全三魂七魄又要对上自己的半仙姐姐。前后都是一个死,不如选择搏一搏。 成功了便是成仙之姿,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元。 虽然这个几率就跟买彩票一样,但终归比坐以待毙要好。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谋取好处?” 君衍面露诧异,他可不是赤羽子那种小丫头,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来顾温与自己类似。 为了变强不择手段,君衍可以去杀人,顾温可以不耻下问。或许他还有良知,但君衍相信只要利益足够大,顾温也会变成自己这样。 “好处是早拿了,如今只不过是作为一個朋友帮她一把。” 顾温从赤羽子身上拿到了九转金丹之法与多个地核晶外壳,如今九转金丹即将炼成,只差了半步。 如果按部就班修行,他恐怕需要付出至少多于现在三倍的天髓。 “人情之外还有情分,我这个不是算盘,不会仔仔细细算清楚人情多少。我以前倒是喜欢把人情仔仔细细算清楚,他们都叫我顾扒皮。” “看得出来。” 君衍并不例外,而对于顾温第一印象很好的婵曦歪头问道:“如今为什么不算了?” 顾温笑道:“因为我修行了,本性使然不好算账,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正如那句话,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谁想吃屎。 “你以前是个坏人?” 婵曦又问道,清澈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疑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好奇宝宝吗?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有时候怀疑婵曦可能真是个婴儿,依照她的说法没有三清道子的主观记忆。 那么看到只是看到,不代表能够理解。反之如果能够理解,婵曦不会觉得自己不是三清道子。 据闻一气化三清是天地间唯一能够做到完美分身之术,它所划分的分身能够如常人一样存在,并且修行资质还会有所上升。 婵曦追问道:“为什么?贫道观你面相不似坏人,难道是贫道的望面术出错了?” 接连几个询问,顾温只好解释道:“好坏之分看所在位置,我会接济手底下的伙计,在他们看来是好人。我会倾轧其他商贾,在他们眼里我是坏人。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听不懂。” 婵曦很诚实说道。 原来是个笨蛋。 顾温顿悟了,认真说道:“其他人都是坏人,善恶之道在于我,因为我善。” “为什么.” 婵曦还想问些什么,远方一阵轰鸣,悬浮在天上的画卷消失,四道身影出现并临空再对招一击,震得数十里云层塌陷,一个巨大的缺口顷刻间形成。 —— 无论是顾温,还是以敖恒为首的妖族都投去目光。 事关不死药一局,比拼的是各个层面的力量。半仙比不出胜负便天骄来,天骄陷入僵局就半仙来,二者分不出就继续僵持。 如今处于天骄僵持,就看各家老祖角力了。 玄月以一敌三,面对一个同为半仙的妖族洞天主,以及两位实力不俗的妖圣。后者平日他能一巴掌拍死,但此时在昂日洞天主牵制下,这三个妖圣就是对方多出来的手臂。 可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其中人数差距就是他的实力,况且他还未出全力。 玄月来帮道宗只是为了干扰赤翎,没必要尽心尽力。 擎苍那种性子,他复活对于大部分半仙来说都不是好事。对于玄月不好不坏,他在留下流云宗道统以后就不再理会修行界之事,将近万年都在太虚寻求成仙契机。 可天地间存在一个过于强横的仙人也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没见过哪位仙人能够打死三个同阶存在的,况且还是在被围攻下。 斗法持续一刻钟,昂日洞天主皱眉,自知奈何不了对方,只能罢手,道: “玄月,你若是想要阻碍金丹至圣何不跟我等一同袭杀道宗一行人,如今天女可不在此地。” “昂日老鸟,你是老得发昏了吗?你以为天女没有在他身上留后手,天外那些道宗大能是吃干饭的?” 玄月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不屑。 他便是道宗出身,虽然已经过去一万载,论起关系隔了不知多少代,已经不属于同门。但玄月对于道宗一直抱有敬畏,因为他清楚道宗之底蕴。 你永远不知道从哪会冒出一个半仙是三清道宗的,比如自己。 而顾温如今已经崭露锋芒,扼杀于摇篮这种事情对三清道宗这种庞然巨物无用,他们必然准备了足够能护持顾温的手段。否则三清道宗历代这么多天骄,别人是不想杀吗? 对顾温出手不如去抢不死药,至少人多眼杂。 “亦或者你觉得我很需要不死药?就如伱一般,只是稍稍摸到了大道,却未曾超脱寿元?” “万物终有一死,半仙第二境也不过取巧,终究不是超脱。” 昂日洞天主裹挟其他三位妖圣主动离开,落入了远处的妖族阵营,化作形态各异的人形。 一个红发中年男子,一个披头散发吐舌蛇信子的阴冷男子,一个美艳的贵妇。 如此是为了减少消耗,庞大的体型在成仙地消耗巨大。 一落地,周围群妖跪拜,连敖恒都不得不对这些名义上自己的小辈拱手弯腰。 “敖恒,未能完成任务,自领其罪。” 妖族实力为尊,他一日不成半仙,便一日要对半仙弯腰。 哪怕是对上一些实力强横的妖圣,他也是需要拱手弯腰行礼的。 白帝寻断臂负伤弯腰,身上的伤势顿时引起了昂日洞天主等人的注意。 巴蛇妖圣问道:“你是白虎一族三万年前那位天骄?怎会受如此伤势,谁能这么伤你?” 涂山芸面露沉思,眼里多了几分异样。 这白帝寻在妖族之中名声一直存在,而能够忍受三万年自封的人也绝非凡品,以他的实力应该不至于伤得这么重。 “可是仙剑?” 昂日洞天主一眼看出一些端倪,白帝寻回答道:“被那红尘所伤,他很强。” 说出这句话,他的牙关都为之咬紧,拽紧拳头整个人都在颤抖。 从来都是他同阶无敌,越阶战胜他人,如今不仅打不过对方,还被人家越阶了,甚至还是越两阶。 刚刚脱离战斗不久,周围妖族天骄看向白帝寻的目光就有些怪异,似嘲讽,又强忍着不表露出来。 就如白帝寻憋屈一样,他们反而想笑话对方。妖类之间没有情谊,只有强弱,你弱就是没理。 要是他们化作敖恒,恐怕当场就开始嘲笑白帝寻。 白帝寻输给了那个红尘? 三位妖族大能愣然,他们知道顾温,可印象中好像他才五五道基。 白帝寻可比对方高两重,如今竟然还能输,仙剑真的如此强吗? 他们转头望向身后,目光横跨数十里集中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身上,随后对方竟然略有所感的抬头望来。 “哼!” 天外传来一声冷哼,三人目光顿时受阻,无法继续窥视。 昂日洞天主收回目光,涂山芸眉头紧锁,巴蛇妖圣直言道:“或许我们该改变一下目标了,他成长起来可能不比擎苍差多少。” 连白帝寻都被越两阶打得半残。 如果传闻中修行不足一载是真的,那这种天赋让人胆寒。 “杀不了,三清道宗一定会死护,若调来更多人手天女那边就要少人。” 涂山芸摇头,昂日妖圣知晓这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便没有多虑。 他似一个和蔼的长者安慰白帝寻,道:“无事就好,你只是复苏太晚了,要是早一点恢复过来,以八八道基之威,他必不是你的对手。你先去疗伤,稍后有战事不必强出头。” “是。” 白帝寻退下疗伤,敖恒并未离开,对昂日洞天主再度拱手弯腰道:“老前辈,为今之计我们该怎么办?那道宗一行人我们恐怕难以奈何,可还有其他帮手。” 这一次妖族只来了很少一部分人,比如三十六洞天主,至少有一半与擎苍存在血仇。可如今只来了三人,并且只有一个洞天主。 “他们去争夺不死药了。” “天女一人所以这么多人对付?” “道宗拦下了大半,能进入成仙地的只有少部分,而且还有人族内部的大能在争夺。”昂日洞天主叹息道,“若妖族能齐心协力,仅凭他们根本拦不住我们。可洞天之间亦有隔阂,洞天主之间各自也想要不死药。” 成仙的机缘,长生的契机,便是拿到一些根须也能多活几百上千年,甚至是几千年。 如此寿元再加上延寿之法,许多老东西又能苟活万载,说不定就能超脱寿元,就此逍遥长生。 而在这一境界的半仙是最为无情的,没有了寿元的限制,斩断一切投入寻求成仙的人数不胜数。 “可若擎苍复活,一切都是虚妄。” 昂日妖圣满脸忧愁,忽然间他面容僵硬,发鬓一缕苍白浮现,面皮褶皱不受控制的蔓延。 咕咚! 似心脏跳动声音猛然响起,震得群妖气血逆流。 噗! 一口血液吐出,落地生真火。 昂日妖圣看着手上脱落的一缕发丝,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竟然在变老,他可是拥有数十种延寿手段的。 平时不斗法就如同龟息一般寿元消耗极少极少,一块寿元他能掰扯几十块用。 达到半仙层次,哪怕无法超脱寿元,可延寿是非常简单的,因为延长寿命就是他们修行至第二境的必经之路。 他还能活至少八千年,如今只剩下.八十年? 一切延寿手段都失效了。 “啊啊啊啊!” 一旁传来一声尖叫,抬头望去只见涂山芸美艳的容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枯老,白发脱落,脸上布满褶皱。 再定眼一看,哪还有什么美艳女子,只剩下一个老妇人。 她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惊恐道:“我怎会如此衰老,我早以夺舍重生,为何寿元与前身无异?” 巴蛇妖圣还算年轻,他并没有过多变化,但依旧连连后退。 昂日洞天主看着巴蛇,见对方没有衰老,顿时多了一分明悟。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盾去其一 唯有成仙才能够超脱,但凡是无绝对之物,如果只是想要延寿天底下有太多太多的手段。 大乘六千,天尊九千,半仙未超脱寿元一万二。 可实际上在类似龟息功的术法加持,这些寿命是可以当两倍,三倍,乃至十倍用的。故此天地衍生了另一种劫数,每万年出现一次,每一次都在平衡天地间强者数量。 大部分修士都是被打死的,而绝非老死的。 想要长生久视很难,想要活得久不难。 紧接着这一分明悟衍生出来的猜测,犹如火山喷发一般,无边恐惧冲入脑门。 “万年大劫是寿元劫?一切延寿手段化作无用,可这天地间有多少人龟息苟活。” 第176章 不成半仙终为蝼蚁 洞天入口。 玄月刚一落地,顾温便已经迎了上来,拱手道:“前辈神威,道法通玄,以一己之力敌三尊妖族大能而不落下风,反据其上,实乃成仙之姿,令人钦佩之至!” 周围几个各派的小家伙迟疑半响,显然不太擅长恭维,唯独上清派那个小丫头同冷着脸,有样学样的微微拱手。 “前辈神威。” “这个你不用学。” 顾温瞪了一眼婵曦,好歹也是三清道子,要是以后学成狗腿成何体统? 玄月有些啼笑皆非道:“三清这一代的传人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特别是你小子,当真让人捉摸不透,如你的道号一般。” 要说傲气顾温比谁都狂,能踩头敖恒和白帝寻这两位某一时代的登临绝顶之天骄。 可要论谦虚也不缺,甚至还能拉下脸来恭维他这个老东西。 浑身上下充满了市井气息,红尘二字取得恰到好处,天资如嫡仙,行事如凡人。 修行不怕疯魔,最怕的就是循规蹈矩,在场的这些小家伙一個个都身怀绝技。 恐怕也就是这个折剑山的比较老实。 玄月看了一眼冷峻严肃的萧云逸,他算是比较符合世人眼中的修行天骄形象。 “赤羽子进去了?” 他注意到赤羽子不见了,抬头将目光投向第九洞天内部,眼中一缕幽光闪过透过金光可见一条黄金大道,九九极境大道尽头,天坛之上两尊金人正在对垒。 九丈琉璃金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三丈金人竭尽全力轰击,鲜血从金光之中渗出。 真身降临? 玄月面露异色,一旁顾温问道:“前辈能看到里边发生了什么?” “九丈琉璃金身。” 顾温面色微沉,赤羽子的金光咒才三丈,此前赤翎化身也差不多三丈高。 九为极致,九丈琉璃金身极有可能是真身降临。 其他人也都面色微变,他们都是玄门正统出身,在修行知识储备方面比顾温更深厚。 玄月没有卖关子,坦言道:“师姐大概是真身下场了。” 君衍叹气道:“看来是满盘皆输了,半仙降临恐怕只有天女能解决,可如今天女不在,时也命也。” 他与赤羽子没什么交情,如果不是顾温估计老死不相往来,能不打起来已经算不错了。但他们好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赤羽子的存在对他有好处。 况且自己情况好不到哪去,难免还是有点兔死狐悲。 “前辈,赤羽子可还活着?” 顾温沉着气,还没有惊慌失措。 “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玄月回答道,随后话音一转反问:“你觉得现在该如何是好?我可以送你们进去,甚至插手天坛斗法,可你们敢吗?” 君衍神色一变,转头看向顾温,好似生怕对方一头扎进去。 神念衍伸,思绪开始整理话术。 而顾温已经摇头拒绝道:“若是半仙降临,便是加上对面那些妖族也于事无补。” 如果赤羽子还活着,那么事情还存在转机。半仙与她的差距之大,不是简单的成仙地限制能够弥补的,赤羽子大概率会被秒杀。 转念一想,赤翎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想杀赤羽子。 面前的半仙说过,赤翎对于赤羽子的情亲从不作假。顾温无法理解半仙眼的想法,但他能够理解人性。 比如面前的玄月,他就是来阻挠赤翎,为什么现在不直接进去出手? 说到底就是想要人情,需要好处。 顾温拱手弯腰道:“请前辈再出手相助,往后前辈若有需要晚辈的地方,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自然可以,贫道便是为此而来。” 玄月眸光微眯,他知道顾温懂得很多,可太过于市井气他不喜。 这种弟子曾经他都是严厉敲打的,因为脑筋太多容易出问题,也不适合修行。 至少他的教育方针是这样的,如玄月已经不是三清之人,但他自认为还是有资格管教一二。 “贫道也并非一定要你一份人情,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他上前两步,手掌扶在金光屏障上,金色屏障寸寸崩裂。 此屏障顾温用仙剑都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或许砍上百下可以破,但到时候赤羽子恐怕都凉透了。 玄月手掌化拳,猛然砸在屏障上,无与伦比的气浪似海啸一般拍向众人。 顾温等人顿时飞出数里,各自施展身法停滞半空,气血翻涌,法力缭乱。 萧云逸微微皱眉,君衍也是面色不太好看,婵曦则是满脸疑惑,敖汤半化龙马随时准备带人逃跑,唯独顾温面色如常。 玄月回首,风轻云淡的面容带着几分笑意,似乎是故意的。 “不成半仙终为蝼蚁,便是成仙地只看道基,伱们面对半仙也毫无招架之力。” 道基是瓶子,底蕴是水。真君装的水可能连半瓶都不到,瓶子也不比自己的好。可半仙基本都是九八道基,距离成仙只差了一步。 动辄万年的底蕴,也足以将瓶子装满。 越是往上走,遇到的都是将是天骄,曾经的天骄现在的大能最难对付。 顾温依旧如一个好学生一样,拱手道:“谨遵前辈教诲。” “善。” 玄月满意点头,顾温至少是识大体的,这种性子不讨自己喜,但也不是什么缺点。 “随我来吧,虽然看样子赤翎真不打算杀了自己妹妹,但还是要稳妥些。” “赤翎要成全赤羽子?” “应该是,否则也不会真身降临。” —— 第九洞天,黄金台阶尽头,天坛。 赤羽子拳似炮火,一拳又一拳轰击在赤翎身上,每一拳都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凹痕。 她只需要锤击千万遍,或许就能击破琉璃金人。 在持续不断的攻击下,赤翎终于动了,一拳回击,二者相撞似流星互碰,气浪席卷周围一切。 刺啦! 再度一拳轰出,手臂传来撕裂声,骨头微微扭曲,肌肉被拉扯断裂,血液再度飞溅而出。 血液飞溅在赤羽子脸上,给金人冰冷的五官添上一抹凶悍,她握拳伸手对着琉璃金人,没有后退半步。 她试探出了姐姐的半成力量,八七道基,比她高两重。 可力量却多了五倍不止,甚至能达到十倍,因为赤翎从始至终就出了一拳。 玄牝通神只剩下两次,刚好可以抹平差距,只是与姐姐肩并肩真能战胜她吗? 赤羽子没有底,她对于赤翎的敬畏与恐惧如梦魇延续至今,她就好似悬在头顶的阴雨,时时刻刻让赤羽子处于寒冷中。 赤翎微微昂首称赞道:“不错,你确实成长了,但还是不够。” 赤羽子穷极气力再度挥拳,赤翎只是右手抬起手掌随意波动,虚空之中阵阵音爆似雷鸣。 “你不是还有那个神通吗?为什么不使出来,还是说你害怕失去五感?还有声音和神念也可以燃烧,需要我教你吗?” 下一刻,虚空生火,赤羽子身形出现在半空中,握拳之间烈火冲天。 赤翎不再单手格挡,同样回以一拳,第二次对碰,火焰炸开的瞬间又被接连不断的数十次拳风吹灭。 一息数十拳,一拳如山倒。 赤翎最终踏出一步,一拳打断了赤羽子的手臂,三丈金人似被甩飞的娃娃一样飞向天坛边缘,禁锢将她留在半空中,最终缓缓滑落瘫倒在地上。 冰冷的声音传来,训斥道: “向死而生,向生而死,你仍然不明白吗?” “师姐还是一如既往严厉。” 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玄月领着顾温一行人走了进来。 赤翎似早有预料一般用余光瞥去,淡然道:“师弟,你的目的已经达成,还来干什么?是想死吗?” “我必须看着你延迟千年岁月成仙,这一千年足够我成仙了。” 玄月坦言,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很简单。 赤翎不能在这个时候成仙,无论她是否要对自己妹妹网开一面,玄月都必须要确保对方成仙延迟。 否则便是他死。 “天坛之上只存金光,所以师弟我特地练了九转金丹之法。” 玄月抬手指尖凝聚金光,光芒越发耀眼,无穷尽的法力在进行坍缩。 顾温为之侧目,因为他感受到了金光咒的气息。 “虽然只是皮毛,但足够了。” 音落,金光轰然直射而出,化作一条直线穿透天坛禁锢,击打在琉璃金人身上凿下一块凹痕。 咻! 又一道金光打来,赤翎挥手挡下,同为半仙的攻击她也不能无视。 “御剑门的小丫头你还在等什么,我帮你牵制你,你随意攻击即可。她怕打死你早已经给自己下个禁锢,想要解开还需要一些功夫。” 玄月指尖挥动,一道道金光飞射而出,赤翎只能不断挥拳拦截,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伤痕。 赤翎无言,只是默默抵挡着飞光,似乎一切选择权都交予了天意。 如果这样让赤羽子延寿千年也可以,但如此也只剩下一千年,她可能再无突破半仙的可能。 “够了” 赤羽子声音忽然传开,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回首望向下方众人,请求道: “还请前辈住手,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胜负。” 君衍扶额无语,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 没有另一尊半仙帮助,她拿什么战胜另一尊半仙? 顾温似早有预料,在他看来这不失是一个选择。如果她的姐姐真的念及亲情,赤翎要比玄月更可信。 而且修行讲究一口心气,心气散了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赤羽子站直身子,道:“姐姐,我若战胜你半成实力,算作我赢可为真?” “自然。” 赤翎点头,下一刻一道金光再度飞来,在胸口凿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痕。 琉璃金人微微倒退半步,抬头目光看向下方。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再度聚集玄月。 玄月含笑道:“小丫头,贫道为什么要听你的?你算作何人?” 顾温眸光微沉,无形的压力也在向他压来。 不成半仙终为蝼蚁,或许是之前那些半仙对自己态度太好了,以至于他都有些忘记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 如今郁华不在,玄月一尊半仙一根手指头就能压死自己。他或许不会这么做,但这种无力感并不好受。 气氛沉默半响,玄月依旧凝聚着金光。 忽然,异变陡然,天地似有一缕玄之又玄的悸动。 一抹苍白出现的玄月上,只是转瞬黑发变白发,俊朗道人变为满是老人味的八旬老头。 顾温瞪大双目,其他人眼神又平静变为惊涛骇浪。 老了? 玄月愣然,他手伸一抓头发,大半毛发脱落,露出头皮上的老人斑。 第177章半仙亦是蝼蚁 岁月似一把刀,斩在了玄月身上,只是一瞬间便把一位意气风发的半仙化作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 变化之快,众人都无法看清他中年长相如何,而玄月的花甲之年也只是停留了片刻,下一秒进入了耄耋之年。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玄月瞪大双目喃喃自语,舌唇之间在微微打颤,沙哑苍老的嗓音充斥着难言的恐惧。 他此刻就好似漏水的瓶子,寿元在极速消失。 可他已经寿元超脱,身躯与神魂无暇,二者不会因岁月而衰老,只要有一口灵气存在就能一直存在。本身不存在寿元限制,又怎么可能会变老? 半仙一道分合道与成道,前者是修行天地本就存在的大道,类似四象五行,其中一条可登仙。后者是走出天地不存在的大道,例如前不久成仙的剑尊。 无论是合道还是成道,都只是阐述成仙的必要条件。就好比如成仙需要拿起一片汪洋,如果用手能够捧起成仙水到渠成,若不行就需要容器。 半仙就是制造容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获得仙人的特质。 大道显化领悟法则,仙躯仙魂获得无穷尽之寿元,建立道场将二者贯通合一。 “前辈.” 顾温话到嘴边,只见玄月变化竟然还没结束,一颗颗泛黄的牙齿开始脱落,嘴巴因为牙龈萎缩而出现褶皱。 天坛之上,赤翎扭头瞪大眼睛看着下方玄月的变化,冷冽的嗓音带着几分惧意,道:“你陷入寿元劫了?” “不可能!贫道已经超脱寿元,怎么可能还会有寿元劫!” 玄月似被触动逆鳞,声音猛然拔高,原本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变得尖锐。 他握拳手臂挥动,因为身体萎缩而不合身的衣袖脱落半边,裸露的苍老皮肤更显他的不堪。 “一定是有人对贫道下咒!待我施展回春之术,再寻巫术邪法之踪迹!” 嘶吼之中,玄月双手合拢,体内法力涌动间,似有万里汪洋之水滚动。 无需顾温进行反应,敖汤已经裹挟众人飞遁出洞天,站在入口远远望过去,只见法力逸散而成的灵气波动搅动虚空,阵阵飓风吹得人难以站稳。 玄月全力施展半仙之力,仅仅是余波就让他们有些难以招架。 顾温得以窥见半仙之伟力,这已经不是纯粹的力量差距,他们之间都不在一个层次。 但如此强大的半仙,此刻却好似溺水的蚂蚱。 不成半仙终为蝼蚁? 他莫名想到玄月之言,如今一看好像半仙也没有那么超然。 “二祖宗,坏事了。” 敖汤苍老的声音传来,顾温转头看到毛驴也尽显老态,只是由于不是人形,很难判断出具体老了多少。 “护法,你没事吧?” 顾温关切之意不作假,敖汤帮了自己很多忙,多次带他脱离险境。 敖汤摇头道:“无事,我本是先天生灵,只是由于早些年根基受损无力再进一步。如今寿元劫降临,寿命大减却也还有几千年能活。” 顾温再问:“什么是寿元劫?” “半仙每万年一次大劫,一般为雷劫,五行劫,七星劫,六合劫等等。合称为三灾九难十劫,其中寿元为一灾,古往今来罕见至极,可每一次出现都能使天地大能为之癫狂。” 敖汤似疲倦一般躺下,再度开口说道:“寿元分人寿和天寿,天寿之为大限,人寿为小限。大难改,小易变,修行最终都是为了长生,故此天地间延寿之法多矣。” “大乘之上,道境大能更是具备逆天改命之能,一分寿元当十分用,六千载寿元活出万年不止。当今天下也是长生之大世,寿元是不缺的,所以你能看到这么多老东西还在活跃。” 闻言,顾温思绪敏锐,已经了然大半,道:“寿元劫定下了大限,人寿再也无法盖过天寿?” “没错,所以那个玄月人寿大减,若是没有其他手段恐怕活不长了。呵呵不成半仙终为蝼蚁?自以为超脱了寿元,可大劫一来原形毕露。” 敖汤虚弱的嗓音带着几分讥讽与嘲弄,他早就看这個玄月不爽了。 “还有一件事,小心玄月。老而不死是为贼,往往越老的大能越疯狂。” 话音刚落,前方风云变色,玄月口诵真言足踏罡步,似念完某种真经,手指朝眉心猛然一指。 “气入身来,沉归元海,予我人寿,速速归来!” 须臾,玄月容颜渐变,白发转青,皱纹消逝,肌肤如玉。 好了? 众人微微伸长脖子,顾温忽然察觉腰间一股凉意,乾坤袋之中寒气弥漫,玄铁所作的太阴令正散发幽光。 他来不及思考变化缘由,因为玄月又发生了变化,一抹苍白似笔墨在他发丝上划过。 紧接着下一刻连同六尺身躯也开始萎缩,腰缓缓的弯曲下来。 转瞬间又化作了一个老头,并且变得更老了。 又老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玄月发出低沉沙哑的质问,他弓着腰,双手握着满是褶皱的面庞,手指凹陷进皮肉,紧接着猛然一拉扯! 撕拉! 皮肉绷紧,皱纹消失,可依旧是一张老脸。 “怎会如此!!!!” 嘶吼声震天动地,玄月疯癫一般仰天长啸,他拉扯着自己面容,好像要把褶皱拉没一样。 可当他重新放下双手,众人看到的只是一个个更深的褶子,顾温莫名想起了沙皮狗。 吼声在洞天回荡,最终归于平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也不敢发出声音。 太丑陋了,此前还意气风发的半仙,眨眼间变得像条将死的老狗。 由此,包括顾温在内所有人脊背发凉,同时无不并发出对于长生与成仙的渴望。 岁月的刀虽然没有砍在他们身上,但未来有一天或许他们也会这样。顾温隐约能够理解为何有人会横跨数万载,不惜抛弃一切亲朋好友远渡而来。 只为了成仙二字。 不成仙人,终为蝼蚁。 只是有些可笑的是不知是玄月说错了话,一句‘不成半仙终为蝼蚁’立马就被老天爷纠正,堂堂一个半仙如今显得如此难堪。 赤翎作为更强者,无需理会玄月感受,淡淡说道:“玄月,你这点寿元还够成仙吗?” “赤!翎!!” 玄月猛然抬头,脸上的褶子甩动,双目满是怨毒之色,他咬着牙床肉,嘴角渗着血液与唾沫。 “你为什么没有衰老,你的天寿与我一般!这不公平,这不公平,难道是因为转世的缘故?” 说话间,他回首看向了顾温等人,一股恶意涌现。 首当其冲便是顾温,他的天资最好,若是能够夺舍成仙不是问题。 念头一起,顾温手掌微微发光,只是稍纵即逝的辉光便让玄月打消了念头,可如此赤裸裸的恶意顾温不可能没察觉。 他皱眉道:“前辈,做人留一线,你对我有恩,但这恩情可没大到这种地步。” “贫道不夺舍你,让天女把不死药给我。” “这恐怕不行。” “欠人恩情,不可不还。” 玄月极其敏感,紧紧盯着顾温,期望通过一点点人情来要挟。 顾温咧嘴一笑,道:“天女于我有再造之恩,前辈对也有恩,但二者取其重。” 他可不是什么迂腐的儒生,恩情可以还,但不能是借一块还百块。 不过好歹是个半仙,怎么变得如此不堪?果然仙风道骨都是假的,超然脱俗多为虚幻,唯有成仙才是真超脱。 玄月厉声道:“贫道若走开,外边妖族便会攻进来,伱们几人能应付得来吗?给我不死药根须,我可以帮你挡住他们,贫道记得天泉山你们应当拿到过不死药根须。” 天地间,增加人寿之灵物甚多,增加天寿少之又少。 目前为止只有不死药能够极大延长天寿,并且降低成仙的难度。之前寿元无限他不甚在意,不死药因果太大了,半仙过多深入也可能会陨落。 顾温依旧摇头,就算那根不死药根须他没吃也不会答应。 此时的玄月就是一头豺狼,不可能喂得饱。 玄月满目阴沉,挥袖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挪移到外边,他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仙剑虚影,忽然一只千丈大的火鸟也跟在他后面飞遁。 二者对视,都看出对方此刻的状态。 昂日洞天主开口道:“道友,你我联手一同抢夺不死药如何?” 玄月点头道:“可。”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化敌为友不过转瞬。 成仙之外,天外天。 两界城被天上的斗法余波震得动荡不止,整座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巨城东倒西歪。 数十尊身高万丈的妖圣,以真身冲撞三清道宗与折剑山的防护,还有更多人族三教大能在一旁窥视,一瞬间好似所有大能都疯癫了。 道法挤满天穹,光耀压过烈阳,如同神山一般的巨兽一个又一个倒下。 真君如兵卒,天尊似战将,唯有半仙可堪屹立。 —— 洞天之中。 轰隆! 拳震洞天,气浪翻涌。 天坛之上斗法再启,赤羽子与赤翎互相攻伐,后者进攻欲望急剧增加。开始频繁主动出击,几乎是压着赤羽子打。 只是一刻钟,赤羽子便已经片体鳞伤,金人寸寸崩裂,体表裂痕如蜘蛛网般蔓延。 换做其他人颓势不可避免,受伤意味着需要运转疗愈功法止血与疗伤,避免伤势加重。如此就需要分流法力与心神,进而导致不能专心斗法。 但赤羽子拥有不灭道体,其恢复能力比绝大部分疗愈功法都要好,再加上庞大的法力储量,根本不怕消耗。 顾温等人只能站在下边,仰着头观看斗法,无法插手半分。 “赤羽子会赢吗?” 君衍问道,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失败倾向。 哪怕半仙只是使出了半成实力,也不是赤羽子能够碰瓷的。仅仅是旁观便能感觉到赤翎半仙半成功力相当于八七道基,而赤羽子如今才七七道基。 差了一重,这什么赢? 顾温道:“至少她需要将境界提升到八七道基,甚至需要八八圆满,高她姐姐一个重天。” 他也不认为现阶段赤羽子有胜算,她确实有越两阶的实力,可对方是一尊即将成仙的半仙,并非庸才。同阶大概率打不过,高出一重天还有一些希望。 用高一重天来弥补差距,就如那些被顾温越阶的老东西一样,他们用底蕴弥补了跟顾温天赋上的差距。 若是同样的年龄,他们会像大部分人地双榜未进前十的天才一样,只能远远的看着顾温等人。 至今为止与顾温来往的,无一例外都是前十的。 对上半仙,他们这些天骄可能就需要以更高的境界去击败对方,但这又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半仙已经达到了成仙地道基的极限,至今为止唯一九重圆满道基的只有郁华。 那是仙人的领域,只差一步之遥,却是千万里的差距。 “就看她高一个境界能不能成了,只是失去五感恐怕有点棘手,也不知补全三魂七魄以后能不能恢复。” “只能这样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 君衍神念微动,他一直在监视妖族动向,此刻对方又卷土重来了。 群山震动,尘土飞扬,一头青蟒领头,狐女站在其头上。 “都是八七道基,妖圣之躯,应当不是真身下场,但也是一具拥有分魂的化身。那个白帝寻不在,反倒多了一个藤妖。” 君衍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画面共享给其他人,仿佛一个无孔不入的雷达。 “你们挑一下敌人,尽量往高了选,不然根本分不完。” “此次我带了一把蕴含剑道天尊道韵的道剑,可以用来牵制青蟒。” 萧云逸率先说道,极其实诚的挑走了最难对方的敌人。 他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专门带了把‘宗门老祖’,也就是蕴含剑道天尊道韵的道剑。折剑山历代都效仿剑尊者,于是诞生了一些比道剑更强却未能成仙的剑。 这种剑他们折剑山称之为半仙剑。 一把剑就是半仙,只是由于铸身为剑出了问题,许多只剩下少许意识,无法自主,形同痴呆。 他心中暗道:这一次把一尊妖圣拦下来了,就可以把红尘兄请回折剑山,他掌握仙剑之后岂不是能天天与仙剑切磋? 婵曦言简意赅道:“我可以牵制敖恒。” “如此还差群妖、狐妖、藤妖,这些都不好对付。” 君衍皱眉,思虑数息他发现分配不过来,可萧云逸和婵曦已经选走了比较棘手的。 他一次性无法同时应付群妖和另一位强者,并且狐妖与藤妖都不是顾温能够对方的。 一个妖圣底蕴加八六道基,一个据顾温所说的建木化身,七七道基。 “我可以放几个老怪物出来对付群妖与狐女,再多我可能就压不回去了。藤妖比你高四重天,你能对付吗?” “藤妖可以交给我,拼命而已,也不是第一次了。” 顾温咧嘴一笑,他已经做好放弃五感之一的准备,否则他学来干什么? 失去味觉之后,吃灵药都不怕苦了。 “等等,或许我们不用拼命。” 君衍说话间,此刻青蟒庞大的身躯已经撞入洞天,豺狼虎豹形态各异的妖类也跟着紧随其后。 忽然一点佛光其后到,速度极快,转瞬超越了群妖,先一步进入洞天,落到顾温等人前方。 轰隆! 大地崩裂,尘土飞扬,一尊大佛拨开尘土,百丈之躯拦在洞口处,一剑劈出万妖退。 “阿弥陀佛。” 悠远似古刹铜钟的嗓音传来,巨佛之上一道身影踏空而来。 尼姑一袭白金色袈裟,眼如水杏似琉璃,面若银盘胜似雪,朱唇似喜非喜含笑。 佛门传人,玉剑佛。 她赤足踏空,步步生莲,最终落到顾温十步外,怀里取出两颗灵果。 “顾施主,许久未见,这是你的灵果。” 顾温眨了眨眼,指着自己,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大师还记得我?” 佛魔同体,她即是空门,玉剑佛不会记得任何人,缘分消失之时记忆也会随着消失。 所以她不记得教导顾温佛剑。 “答应施主之事未曾忘记。” 玉剑佛点头,眼眸清澈见底,不带任何一丝杂念。 那一日闹市,她答应给顾温每月一颗灵果,自然不会忘记。 第178章 太阴令秘闻 【天髓一百二十载】 顾温收下两颗灵果毫不犹豫塞进嘴巴,道:“多谢大师千里送灵果,如今我等有难,不知大师可否出手相助?” 玉剑佛点头道:“斩妖除魔一事乃大功德,小僧愿意代劳。” 音落,远处堵在洞口的巨佛猛然砸下一剑,剑势如山倒。 站在最前头的青蟒施展法相与巨佛角力,双方似两尊巨人捧着之下不乏妖类卷入其中身亡。 巴蛇妖圣死死瞪着远方顾温,怒吼道:“贼子!杀我族圣子,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之前那条青蟒的老祖?难怪那么眼熟。 顾温岿然不动,他不怕有人寻仇,但寻仇不代表自己一定要迎敌。 对方八七道基,而自己才五五道基,怎么想都打不赢。除非顾温将五感全部献祭掉,否则就是去送死。 可自己又何必去以卵击石? 要是自己八重道基,那么这条青蟒就不会敢站在自己面前。它不过是仗着底蕴,在自己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叫嚣。 “玉剑佛道友,此妖让给我来对付。” 萧云逸神色微动,翻手祭出一把紫青交织的半仙剑,一剑斩向青蟒。 他怕玉剑佛与青蟒彻底打起来,抢了自己的功劳。要是这次他功劳不够大,红尘兄就没办法跟他回折剑山了。 到时候他可能就成为宗门罪人了。 剑光似天柱,一剑轰开了青蟒,霎那间血肉横飞,大片大片鳞片破裂。 “剑尊?!” 巴蛇妖圣骇然。 修行界之中,攻伐强盛者历来都受人忌惮。剑道不是唯一强盛之道,但却是最容易诞生攻伐强盛者的。 剑尊有许多种,最可怕的一种就是剑。 这些疯子效仿初代剑尊,将自己的身躯,神通道法,三魂七魄都熔炼成一把剑。几乎是半仙之下无敌手,若是它们具备自我意识,恐怕半仙之中也少有对手。 铮! 又一剑劈落,巴蛇妖圣不再言语,开始专心应付萧云逸的攻势。 萧云逸在天泉山之时是七六道基,如今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已经达到七七道基。两个月一个小境界才是正常天骄的速度,顾温这种妖孽不能算作常态。 巴蛇妖圣八七道基,双方差了两个小境界。萧云逸能够越两個小境界,加上半仙之剑反而占据了上风。 顷刻间巴蛇妖圣便处于劣势,身上伤痕不断增加。虽然都不是致命伤,可钝刀磨肉,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此刻,顾温等人也加入了混战,由于玉剑佛的加入,他们又重新分配了一下对手 其中顾温拿到了最为轻松的群妖,即为不入流但又不能无视的杂鱼,一头妖族天才平均达到五重道基。其攻击落到身上至少青一块紫一块,数量多了能咬死人。 顾温恰好攻伐最利,很适合清扫炸鱼。 斩霞屠戮,一剑斩出,无妖生还。 他一边吃着妖丹,一边冲杀群妖战阵,越打越凶,越打越富。 天髓数量不断上涨,让顾温一瞬间有些杀红了眼。 婵曦找上了老对头敖恒,只见这头淫龙依旧用一种极其恶心的目光对自己垂涎三尺。她虽不继承三清道子原身主观,可男女之别是清楚的,也能够理解对方的欲望。 何况她极其厌恶对方,这一点是跟原身不变的,因为就算是男儿身的原身也被这样子看过。 这孽龙是真不挑的。 “啧啧啧,我们高贵的三清道子,是要找一个不知道哪冒出了的野小子结为天婚吗?” “杂碎。” 婵曦面容清冷,话语吐露出浓浓的鄙夷。 而这两个字由于某人的缘故,已经成为了敖恒的逆鳞,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你叫我什么?” “杂碎。” “你” 话音未出,婵曦立马补刀道:“杂碎。” “我杀了你!!!” 敖恒咆哮冲撞,可杀意却一直往顾温那边涌去,他想过转头偷袭顾温,可婵曦时刻都在盯着他。 君衍与狐妖对上,看着对方苍老的面容,直言道:“老太婆。” 这会轮到涂山芸抓狂了,几乎不需要任何言语,杀招尽出。 然而她时时刻刻都盯着顾温的目光被君衍捕捉到了,后者眸光微动,心中已经有了戒备,并传音给顾温。 无论是不是错觉,提醒一二总没错的,君衍行事以稳妥为主。 ‘这个狐妖一直盯着你,你小心一点。’ 正深陷群妖包围的顾温抬头望了一眼,传音道:“我之前杀过一个涂山皇族,应该也是来找我报仇的。” ‘你仇人还真多。’ 君衍扯了扯嘴角,忽然巨佛朝他的方向砍来,目标是不远处的藤妖。 轰隆! 玉剑佛盯上了藤妖,似溶洞的坚固地面长出无数藤蔓,密密麻麻如触手一般缠绕巨佛。 两个面无表情,毫无神情波动的榆木脸斗法,双方显得无比安静,巨佛与藤蔓角力一动不动。 藤妖嗓音淡漠说道:“佛魔圣躯,你是祂们的劫数,我不想杀伱。” 杀了她,佛魔之争失败,佛与魔都将回归。 能行走于天地的仙人都是祸害,而佛魔二者与擎苍同等。 玉剑佛歪了歪脑袋,如琉璃一般清澈的眼眸多了几分变化,她隐隐间看出藤妖真身。 “施主可是建木?” 藤妖微微点头,玉剑佛低头细语道:“建木,乃大功德者,承接天地,孕育芸芸众生。” 紧接着巨佛力道猛然巨增,尼姑清澈的眼眸泛起污浊,一缕纯粹至极的杀意涌现。 “杀,小恶不可,大恶可。” 玉剑佛声音有了些许波动,似笑非笑紧紧瞪着卿蕊。 佛本是魔,魔本向佛。 她既有佛之慈悲,自然有也魔之气焰。行善积德斩妖除魔都只是小德,只有对天地有益者才是大德。 魔不屑于小恶,佛不以恶小而为之,反之大德须逆,大德须杀。 藤妖愣然,却只能硬接,然而玉剑佛的剑势大力沉,好似一座神山一般压垮了枝叶,一击将她碾在地上。 玉剑佛七七道基,藤妖也是七七道基,前者身具佛魔,后者只是万千化身之一。 轰隆! 胜负已分,然生死未定,藤妖袖中一根嫩枝伸出,死死撑着最后一条死线,犹如神山落下的一剑没能压到嫩枝。 如此僵局映照整个战场,顾温一方只能小胜,实际上还是落了下风。 因为妖族人数太多了,百余位天才,护法护道各有一百,如此还多是一些经验老道的老东西。 或许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安排真君之流作为护法,但元婴起步还是不缺的。单对单斗法他们比不上惊才绝艳的天骄,但群殴绝对经验老道。 在修行界无论人妖,金丹元婴这类中流砥柱是作为中层管理者存在,他们除了管理以外最大的作用就是打仗指挥。 即为打群架。 顾温等人都是顶级天骄,他们是穷极法术也难以杀死,可法力又是有限的。 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死,只要不死,论起消耗顾温等人一定比他们大。 顾温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为今之计必须要有一个人破局,而他拥有命格最容易突破。 要么九转金丹,要么自己先一步登上六重道基。 六重道基是元神化婴,增加的是神魂层次的力量。而剑道真解之中神魂与法力是占比各一半,其中道剑与佛剑对于神魂力量的要求都比较高。 七重是法相,这是玉清道基最强势的阶段,玉清道基所凝聚的法相为人仙法相。 八重便是返璞归真,元婴与肉体合一。 九重为天人合一,举手投足驱动天地之力,这也是顾温不可能越阶天尊的原因。 他们对于力量的运用已经是另一个层次,不是简单一两个圆满与成仙法能够弥补的。 唯一庆幸就是九重道基和八重圆满只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前者是天尊标准,后者是半仙标准,能到达的人极少极少。 【天髓一百五十载】 【九转金丹,所需金丹贯通七脉】 贯通七脉?如何贯通,天髓能不能惯用? 顾温心念一动,天髓并没有任何动静,它只能让自己理解某种事物,皆为悟道。 贯通七脉并非理解,而是一种物质层面的基础。 ‘红尘,接住我。’ 忽然,一颗头颅飞来,顾温下意识伸手一捞,赫然是一张阴邪帅气的脸庞,也只有脸。 此刻,君衍的身躯已经被涂山芸捏碎,化作一滩烂肉,好似一具凡胎肉体。 老狐女盯上顾温,一瞬间压力暴涨。 “老君给点力啊。” “妖圣相当于天尊,能拖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君衍满头黑线,他与狐女相差了至少两个境界。 而基本上以圆满为例,七重圆满以后就很难越阶了。天尊的界限是九重道基,半仙的界限是八重圆满。 他是七七道基,狐女是九七道基,他们之间差了两个境界。君衍没有死已经是依靠体内的老怪物,以及天魔功强横的生存能力。 狐女也不敢杀他,因为他死了体内的天魔也会全部爆出来。 他就是一个装了屎的罐子,谁打破了谁遭殃。 涂山芸一步而至顾温十丈外,抬手示意周围妖类停止攻击,这种停止开始蔓延,连玉剑佛那边都向这里投来目光。 “把那东西交出来,我即可退出这里。” 此令来历重大,原本它镶嵌在一块特殊的石板上,上边是纹路早已经被岁月抹平,可其坚硬程度纵使是她全力出手也留不下半分划痕。 好似唯有岁月才能够消磨它。 而需要它的是涂山一族的老祖,一位货真价实的狐仙。 她赐下一根神铁凿子,让每一代进入成仙地的涂山后人进行日复一日的消磨,如此持续了数万载。 起初涂山芸只是协助涂山雪拿到令牌,以此讨好狐仙老祖,可没想到中途被顾温截胡了。如今她寿元无多,只能寄希望于太阴令。 或是让自己成为半仙,或是拿去让狐仙老祖帮自己延寿。 第179章 败于我者,便是无冕! 东西?她想要太阴令! 顾温立马反应过来,但脸上不动声色道:“我可以给你,但你得帮我杀了他们。” 周围妖类神色微变,气势一下子弱了很多,本来想跑的已经面露退意。他们可都不是傀儡,上面真有大人物跑路,一下子至少跑掉大半。 然而顾温不会真的给,道爷收入兜里的好处不可能吐出来,见棺材板都得把棺材咽下去。 “既然如此,你还是死吧。” 涂山芸化作妖躯,九尾妖皇法相一出,竟全力出手杀来。 涂山皇族善神魂,通晓魅惑,九尾摆动之间似有让天地旋转之威。 顾温不去看,却已经中招,脑袋隐隐作痛。 仅凭元神根本无力阻拦对方的攻击,至少需要六重道基的元婴, 顾温与君衍二人只能在洞天之中腾转挪移,用尽各种手段躲避,期间敖汤也加入了战场。 君衍传音道:‘红尘,带我跑一下,我给这老妖婆憋个大的。’ 本来想要突破七重道基,进一步增强实力的顾温转头就跑,抓着敖汤一时间涂山芸竟然追不上来。 当! 一道神通术法落到顾温身上,紧接着一缕清光闪过。 【琉命珠,可抵达大乘期攻击一千七百次,道境强者全力出手十六次】 涂山芸面色阴沉,三清道宗如预料的一样在顾温身上下了心血,先是坐骑神兽,后有能够完全抵达自己攻击的护命法宝。 而且看样子此宝还有余力,她恐怕打力竭也不一定能破。可她就只剩下八百年的寿命了,没有太阴令几乎不可能成半仙。 落到顾温身上的攻击越发凌厉,但敖汤逃跑能力不是吃素的,哪怕只是在洞天万亩地也能跑出十万亩的风采。 并且哪怕存在纰漏,让攻击打到他们了,也有琉命珠进行抵抗。 顾温看着一路降到十四次的次数,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虽然承受了几十次攻击,但并非每一次都是伤害吃满,实际上计算起来会有许多偏差。 ‘可以了,把我丢出去,我将越阶杀天尊。’ 君衍传音一来,顾温毫不犹豫转头将手中头颅丢出去。 只见头颅在飞行途中膨胀,只是转瞬化作一个高十米的青面獠牙魔头,张嘴咬向了涂山芸。 涂山芸施展防护,可在下一刻青面獠牙魔头似虚幻一般,无视防护一口咬住了她。 君衍咬在她手臂上,肉体并未受伤,可涂山芸头发掉了一撮。 她更衰老了。 “啊!!!” 凄厉的怒吼响彻洞天,涂山芸减去百年寿命,七百年入天人五衰,气血跌落,经脉堵塞,境界下滑一重。 九六道基,十五重天。 涂山芸并非绝世天骄类型,这种级别的实力玉剑佛就能对付。 顾温心中一喜,当他抬头看向上方天坛,眼神又不由自主沉了下来。 赤羽子被完全压着打,可她的气息已经提升到了八重道基,耳朵开始流血,这意味着她已经用了玄牝。 或许是心有所感,恰好赤羽子也回首望来,金人满是裂痕的面部露出一只眼眸,包含泪水与无助。 求我有什么用,我能帮你上去打吗? 一声龙吟忽然传开,敖恒吼道:“白帝寻,你突破还要拖延到何时!” 半响之后,一抹白光踏风而来,白虎四足凝煞,一身煞气化铠甲利爪。 白帝寻再升一境,七重道基以神念与金丹凝聚法相,体型并没有盲目增大,反而只有六丈长。 并且断臂捡了回去接上,看样子并没有被伤势影响太多。 一入洞天,暗红煞气一爪挥向顾温,连带身下毛驴一头被击飞,撞击到远处尽头金石墙垒上,顿时一阵地动山摇。 实际伤害并不比涂山芸大,但却不会触发护命手段。 白帝寻冷冷道:“红尘,你可还能胜我?” 霎时间,洞天眸光汇聚,天坛之上赤羽子一分心被赤翎一拳轰出,整个人都趴在了天坛边缘。 她眸光忽闪,传音道:“红尘,该走了,我会赢的,你们无需守着。” 这小丫头先顶不住压力了。 现在他们能走吗? 明显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赤羽子嘴上说得轻巧。她此刻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哪怕牺牲最后视觉估计也无法战胜赤翎。 厮杀讲究的是一口心气,是气势,是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莫过于此。 一旦顾温他们走了,赤羽子将陷入失败者的自我安慰。 ‘至少我没有连累他们呵呵,当真是个小丫头,我可不能让投资打水漂。’ 尘埃之中,顾温缓缓爬起来,抬手阻止了要将自己带走的敖汤,一步踏出尘埃,目视洞天之中群妖。 “叫唤什么,你死了我自然会走,但纠正一下,是我会赢的。” 八转金丹停滞,六重道基水到渠成。 他本就可以突破六重道基,只是因为想要金光咒一直压着。 【玉清道基六重,元神化婴,神不离气,气不离神】 【玉清道基六重圆满,凝聚道胎,道胎三合,中神脉现,三花聚顶。道胎所需一百载天髓,往后一层累加十载,共需四百五十载】 【花费百载天髓,道胎凝聚】 【天髓五十载】 气海之中一点灵光骤现,犹如初升之日,庞大的元神开始收缩,由虚幻化作一婴儿之形。 神念大涨五倍,延伸两百里有余。 感悟千万,念头灵光透彻千古,而现实不过两個呼吸。 顾温堂而皇之地展示一呼一吸突破的能力,六五道基之气息席卷整个洞天,似对所有人的一种嘲弄。 阐述何谓天才,又何谓绝世。 白帝寻微微瞪大眼睛,他突破七重道基已经足够快了,可顾温却比他更快,仅仅花费两息,对比他的一个时辰就是一千多倍。 一千多倍,这不可能! 再次无论人妖都是这个念头,纵然是君衍他们也看愣了。 之前顾温突破至少要打坐半日,如今两个呼吸就好了? 赤翎投去目光,饶有兴致打量着顾温。若不能能明显感觉到擎苍之力在天女身上,她已经怀疑这是不是擎苍转世。 三千年前,擎苍八百年成仙,对比他们这些谋划万载才可能成仙之人,他过于耀眼。 无需谋划,无需等待成仙大世,以力证道逆天成仙。 如今又出了位比擎苍更加夸张的绝世天骄。 顾温将目光移到白帝寻身上,笑容轻漫,道:“睡才。” 音落,一步踏出虚空震荡,身后尘埃被瞬间炸开一个空洞。 白帝寻只感觉一股凉意直冲脊背,一点寒芒先到,毛发脱落,虎皮渗血。 顾温身形忽然出现在他上方,手中仙剑凝聚,高举向下朝着脊背一刺。白帝寻反应极快,一个翻身扑腾躲开,并在扭转身形间如千年巨木般大小的尾巴甩来。 似定天一棍,棒打乾坤。 顾温眸光微凝,手中剑招一变,向上一抬手,仙剑一动虎尾皮开、肉裂。 间歇,白帝寻元婴袭来,小巧如虎符的元婴传来阵阵咆哮,顾温元婴未圆满无法进行角斗,只能被动承受。 但此刻玉清道基作为最极致道基的优势开始体现,他最初是五灵相,然后是五灵混元真灵神君,到了元婴这些底蕴依旧存在。 分毫差别,越往后便会被无限扩大。 仙剑残相深入虎骨,只见一抹金光熠熠生辉,竟挡住了仙剑一瞬间。 七重道基,道基法相。 这便是顾温缺少,是越阶所需要面对的鸿沟。 以前感受没有那么真切,因为许多庸才会停滞在五重道基圆满。对上白帝寻这种顶级天骄后才逐渐明白,少了一个境界可以需要付出数十倍的努力才堪堪弥补。 特别是六重圆满以后,单是一个圆满元婴就极难对付。 白帝寻,七六道基,优势六重圆满元婴,七重道基法相。 当! 仙剑残相与虎尾骨对碰。 白帝寻面露喜色道:“我突破七重道基便是为了这道基法相,纵然是伱的仙剑也无法斩断。” 此前一战过后,他沉下心来思考不难猜出顾温手里的仙剑并非真正的仙剑,因为真的他不可能活着。 话音未落,顾温又疾又猛的挥出数十剑劈砍在虎尾上,每一剑都砍在同一个位置。 只是一瞬,虎尾断裂,仙剑残相也随着破裂。 白帝寻并未被痛觉干扰,再度腾挪身躯躲避。又在下一瞬,顾温追击而至,小腿金光覆盖,高高抬起随后如鞭子般落下。 轰隆! 鞭腿势大力沉砸在虎头上,金光咒与虎骨金身比不相上下,白帝寻被碾到地上,猛烈的撞击让大地为之崩裂。 仙剑残相再度凝聚,顺势一剑插入琵琶骨。 六重道基提供了充足的神魂力量,顾温连续使用两次仙剑没有出现力竭现象。 白帝寻仰天咆哮,他回身爪击,顾温早有准备一般拔出剑鞘之中的仙剑,一剑出,虎骨法相破,一条前臂高高扬起,最终落地地上。 仙剑加上剑鞘他挡不住。 嘭! 顾温一脚踩在虎头上,部分金光咒所携带的巨力将白帝寻死死压在地上,嗓音淡漠说道:“我见过很多天才,也跟许多天骄打过交道。你们言无敌,言不败,又言要打败我。” 他缓缓抽出背后仙剑,由于要重新凝聚的缘故有些迟缓,这份迟缓似催命一般压垮一切。 此刻白帝寻终于还是怕了,大吼道:“老祖救我!” 白虎一族存在过仙人,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他们已经联系不上。就与大多数仙人一样,超脱久了就不再理会凡俗子嗣。 但半仙则不同,他们有的还需要子嗣办事,例如修建道场。 白虎一族有两尊半仙,一尊已经深入太虚数万年前就没了踪影,一尊一直长眠龟息。 一息过去无人回应,若他能回到白虎一族洞天,会见到一头垂垂老矣掉了毛的老白虎在行血祭之法延寿。 他只能转头求助敖恒与其他人,可顾温一方的其他人也并非吃素的。 此刻,在白帝寻眼里,整个洞天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一锅沸水,周遭一切变得迟缓。 围绕着他与顾温,敖恒被一个驾驭雷霆的道姑纠缠,涂山芸被君衍死死咬住,藤妖被玉剑佛碾在地上,巴蛇妖圣早已经被萧云逸干出了洞天。 只有那些自己根本瞧不上的群妖能空出手来,可此刻他们敢上吗? 铮! 仙剑再次出窍,寒光映照天地。 “三万年的睡才,告诉我,何人在言无敌,何人在言不败?” 顾温抬剑轻轻撩起白帝寻下巴,注视其瞳孔之中映照出的恐惧。 杀死一个敌人容易,征服一个敌人难如登天。 白帝寻有傲气吗? 自然是有,他能横跨三万年为成仙而来,能被仙剑砍那么多次还没死,如此已经算作天骄。 可在顾温这里一文不值,他以六五道基越阶战胜白帝寻七六道基。对于天骄来说差一重就是天差地别,两重几乎不可能输。 白帝寻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顾温在质问他的道心,究竟是我无敌,还是他无能。 “你。” 白帝寻嗓子眼似拉扯不住悬挂巨石,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这一刻,他所谓的无敌心被碾在地上,再无成仙之可能。 虎目不禁通红,他舍弃一切来到这成仙大世,意图证道无敌,可最终就如此不堪。 顾温忽然问道:“你可曾食人?” “你在怜悯我?”白帝寻面露恼怒,顾温不做理会,再次问道:“你可曾食人?” 白帝寻见再次抵在脑门的仙剑,似乎是刚刚被打开了某种禁锢,半响后坦言道:“肉灵药杂质斑驳,也不可能时常寻来修士大能吞食。有成仙之志者口不入物,只入少许灵丹妙药。” 并非抗拒,血食一物妖类什么品种都吃,只是人类数量庞大稳定。 可就好像人族贵族吃精米良面一样,妖族之中也有只吃高等灵药的。 其中无关好坏。 “我不杀你。” 顾温收剑,如白帝寻所预料到的一样,他面色难看,道:“我之道心已毁,不如给我个痛痛快快,否则往后便不怕我寻仇?” “已毁?” 顾温反问道:“你被一位半仙打败会觉得耻辱吗?会觉得道心破裂吗?” 白帝寻摇头,顾温的声音开始在洞天之中延展。 “没错,你不会觉得耻辱,觉得败给半仙是理所当然,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顾温缓缓撑开双臂,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似狂似笑的意味。 “我不杀你并非因为怜悯,只是因为你没有我必杀的理由,而我恰好又想验证一件事情。” “败我者无言,败我者无犹,败我者无冕。” 众人皆为之呆愣,乃至是窒息,冥冥之中好似无边威势压来。 此刻挣脱纠缠的涂山芸刚刚迈出脚步,可下一刻又莫名缩了回去。 势,无边的势倾轧而来。 一分是傲,三分是狂,十分便是无敌心。 败于我者,便是无冕。 这是何等的心气,若是旁人只能当狂徒,可顾温此刻正踩着白帝寻,这个名誉数万载还被白虎一族拿出来吹嘘的存在。 好似比起言语,他的行为更狂。 第180章局之战 洞天寂静,群妖胆寒。 顾温目光环视周围,目光所及之处已无一人与自己对视。 无论是何种修为,强若巴蛇妖圣与涂山狐女都失去了此前的侵略性,甚至是有些闪躲。他们能够杀死顾温,可依旧被其气势给压住了。 因为他们无法达到顾温所在的高度,而顾温也向他们展示了闻所未闻之风采。 试问天底下谁能踩着一位曾经在某一个时代登临绝顶之天骄,让对方承认自己是无敌的? 天骄之争有输赢,可输赢又与无敌不同。大家都在追求无敌,又各自所擅长不同,你以剑法胜我,再来一次我依旧有胜出的把握。 五五开,三七开,一九开等等都是可以胜利的。 无敌则是彻底被打碎了道心。 狭路相逢勇者胜,气势一词不存物质却囊括天地众生。弱肉强食是修行界的准者,那么强弱之间便有一道不可侵犯的鸿沟。 冥冥之中自有上下之分,可以是气运,可以是天资,可以是心气。 无敌者,裹挟大势,翻动间搅动天地。 步履所及众星拱月,目光所及无人可敌。 像,太像了! 巴蛇妖圣与涂山芸作为经历过那场大劫的人,心神深处已经形同心魔一般的身影再度浮现。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他凭借一己之力让人妖之间攻守易型,并且能够使得三清这三个庞然巨物合并,延续至今。 这意味着当初擎苍大魔合并三清的时候并没有动用武力。 这类人古往今来数十万载都极少出现,可一旦出现将搅动风云。妖族之中也有,最近一位出现在十万年前,那时还没有人妖之分,人族也在建木之中生存。 当时建木还有一百零八个洞天,一尊先天神兽登仙,以无敌之姿横压一切,征战四方,最终建立了有记载以来第一個皇朝。 名为玄雍,先天神兽登临天下后尊号祖龙。往后天地有了龙族存在,又有了如今四象存在。 据闻这位祖龙并没有死,当年杀死擎苍的真龙便是他。 大势将成,必须打断他! 巴蛇妖圣与涂山芸对视,心神交汇,二者想到了一块。 ‘此子恐成大祸,今日你我结下因果,往后他成长起来,我们恐怕在劫难逃。’ ‘必须杀了,不能让他活着。’ 他们心中杀意难掩,此时哪怕是知道三清道宗在顾温下了多少手段,他们都要试一试。至少在这个时候压一压他的气焰,因为此刻的顾温已经不是狂妄了。 而是真正意义上在养势,他要走无敌路。 现在不出手打断,往后他们也只能望风而逃了。 二者眸光暗藏杀意,忽然天坛之上传来掌声,众人目光望去只见那尊一直不曾言语的琉璃金人不缓不慢拍着手。 巴蛇妖圣与涂山芸也停下了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赤翎赞赏道:“你比我预料中要强得多,三清道宗又将出一位仙人。” 仙人!? 众人愣然,没想到赤翎对于顾温的评价这么高。 若是旁人他们可以不做理会,可这位可是金丹至圣,便是在半仙之中也是绝对的强者。 据闻她距离成仙只差了半步,如今是成仙之大世,金丹至圣成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位准仙人认为顾温有成仙之姿。 “可惜你距离九转金丹圆满差了一步,若是想要回头补全可能要费一番功夫。我可以帮你贯通九脉,只需一个人情。” 巴蛇妖圣心如死灰,他知晓现在绝无可能杀了顾温。 因为便是他用尽浑身解数真能成功,这位金丹至圣也会出手,救命更是一个大人情。 时来天地皆同力,顾温展露天赋能够引来他的杀意,也能够引来其他人的善意。 顾温笑道:“比起这个,前辈给我的好友再让几分力可否?” 贯通九脉补全金丹自然是好的,毕竟金光咒和圆满九转金丹才是大头。多一转比别人多一倍的法力,九转圆满之中会出现一个九九八十一的特性。 既九转圆满,比寻常人多八十一倍的法力。 圆满与否差距就是八十一倍,正如八重圆满是半仙标准,九重圆满是仙人领域。 二者圆满与否,恐怕比九转金丹的八十一倍还要巨大。 赤翎不假思索摇头道:“云璃若想继续活下去,就必须要靠自己,这半成力量是她需要拼尽一切。可惜她依旧如曾经一样,懦弱,胆小。” 说话间,她走到倒地的赤羽子面前,一把抓起头颅提在手上。 而昔日那个娇蛮的少女没有反驳,也难生起半分战意,哪怕依旧死死瞪着赤翎。可存在的也只是仇恨,不是想要战胜自己的欲望。 赤翎归结为懦弱,她的妹妹一直都是这样,太懦弱了。 顾温也看出来了,不会教人的姐姐,一直受到打压式教育的妹妹。 赤羽子绝非胆小懦弱,能够通过自残式修行成不灭道体,其毅力非常人所能企及。但赤翎给予她压迫感太根深蒂固了,以至于赤羽子都难以提起心气。 如此也导致了赤羽子极其没有主见的性子,因为从小到大被死亡与无法战胜的姐姐笼罩。她几乎寻不到任何出路,只能在黑暗里乱撞。 一尊半仙的姐姐,便是没有死亡威胁恐怕也不是好事。 至强者的些许期望能压死人。 “如果赤羽子赢了,前辈真的会信守承诺吗?”顾温问道:“如今天地寿元大劫,前辈不怕吗?” 赤翎可以推延千年成仙,可之前没有寿元劫。玄月的变化历历在目,本来看起来气度十足的老前辈,一转身变成了一个老头。 又好似心由相生一样,苍老的面容连带着他的道心也变得丑陋,一改之前的作风,变得极其癫狂。 谁又能保证赤翎不会如此? “生死本常理,我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了。” 赤翎嗓音之中带着些许傲然。 “我不似玄月那般苟活至今,若是真到大限而无法成仙,我会欣然接受。再者寿元劫数还落不到我头上,成仙路有三,其一显道,其二问道,其三成道。” “问道超脱寿元不为真,成道方为真。此地是我成道之所,自有退避万劫之能。” 拥有道场的半仙不会受到寿元劫? 顾温了然,目光投向赤羽子,此时也不知她是否还能听到。 赤羽子还有视觉能够牺牲,如此她就比自己姐姐高一重。可失去了五感她的肉体变成牢笼,若无神念形同行尸走肉。 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有主见,一个群体里服从是绝大多数,就如在场大多数人与妖一样。他们有几个能够完全自主的,又有几人能够确信自己的主见是对的。 他说话赤羽子会听,但作为行使权力者,他又必须对权力的来源负责。 即因果。 顾温不开口就没有因果。 “赤羽子,放手一搏吧。” 他的声音被神念裹挟,传递到了天坛之上。 赤羽子虚弱的神念传来:“玄牝并不能让我八重道基圆满,那是半仙的境界,非神通能够企及。” “但好歹要试一试,记得说那句话,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顾温坦言,他取下仙剑剑鞘,金光咒将其完全包裹,随后向着天坛一掷。 天坛有禁锢存在,但之前玄月能够通过金光咒将攻击投射进去,那么他也可以。只是无法像玄月一样,直接对赤翎产生威胁。 仙剑残相只有顾温能凝聚,但凝聚出来后其他人也是能使用的。 金光似流星飞来,赤羽子一把将剑鞘抓住。 原本双手无力垂落的金人动了起来,通过裂痕可见赤羽子橘红色的眼眸并发出火光,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发出如同雷鸣的响声,心脏似战鼓震动。 她就好似一个被拉下拉杆的器械,竭尽全力开始运转。 赤羽子一把抓住捏着自己头颅的手腕,足以搬山的巨力让琉璃金人为之松手,而她也轻盈落地。 她回首望向台下,黑发素衣男子站在群妖之中,手轻轻扶在白虎头顶,妖族天骄不敢动弹半分。 恍然间,两个月前在洛都,他还在喊着自己前辈,一个月前他还需要自己用金光咒护持。 视线周围开始泛起黑线,黑暗逐渐吞没一切。 她与肉体最后的联系消失了。 玄雍通神,五感尽失,八重道基,半步圆满。 八重圆满属于半仙领域,其中涉及大道,并非简单一个神通能够跨越的。可哪怕如此,赤羽子也已经比半成力量的赤翎高出半步。 这也是为什么赤羽子不认为自己能战胜赤翎的原因所在,因为她根本无法触及半仙领域,哪怕顾温再如何鼓励当赤羽子踏出这一步后,依旧半步。 赤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微微皱眉。 云璃竟然不听自己的话,反而去听信一个外人。 三丈金人化作接近九丈,只比赤翎矮半个头,赤羽子问道:“姐姐,这半步可否胜你?” “就凭你依托外人给予的心气远远不够,便是加上你手中的仙剑又如何?” 赤翎语气之中满是藐视。 音落,二者不约而同出拳,其力可撼动山岳,拳头未至,拳风对碰之间似有火光迸发。 赤翎一拳扎扎实实打在了赤羽子面门之上,刚刚愈合的金光面罩再度崩裂,随后是被触及的娇小五官扭曲,鼻梁断裂,血液横飞。 而赤羽子却拔出了仙剑,一剑砍在了其眉心上,一缕细微的裂痕出现。 仙剑应声碎裂。 赤羽子身形被一拳轰飞,再次撞到了边缘禁锢上。 “伱这一剑,很烂。” 赤翎如此评价道。 “足够了。” 赤羽子将仙剑剑鞘丢出天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道:“三拳,我只需要打出堪比半仙之力的三拳,击中胸口便能够赢你。” “我希望你能做得到。” 赤翎话到一半,赤羽子瞬息而至跟前,一拳至下而上攻来,而她的拳更快打在赤羽子面门上。 这一次,赤羽子依旧没有躲,只为了能将拳头送到赤翎身上。 轰! 气浪席卷四周,赤翎身形微微晃动,脑袋开始向后倾斜,裂纹出现。 二人因各自足以撼动山岳的一拳后退一步,紧接着又一步踏出,身躯向前倾斜,左臂向右臂收拢,圣体血肉收缩所产生的温度燃起烈火。 她们的身形如同山岳平移,一步踏出若非天坛坚固,整个大地都要崩裂。 赤羽子是左撇子,赤翎则反之。 双拳交叉,再攻面门,不避不让。 第181章 金丹成仙,笼中雀之死 轰隆! 天坛之下,已无争斗之心,台上每一拳轰出所产生的余波足以让他们气血逆流。 而对于顾温等人来说,这是一场不可多得的斗法,恐怕错过这一次后就再无可能看到。 九转金丹,金光咒,天地间最强斗战神通,所依靠的就是穷极一切的肉体力量。 世间诸法,唯力无解。 绝大多数道法神通都是基于五行,而五行相生相克,故此一切道法都有解法。又因此自然会有人想要开创出无法克制的法门,于是便有了体修。 体修者,穷极生命本源,血肉之极限,只为了一具斗天战地的圣体。 可如今的修行界,炼体至今为止都只是给修士打基础的旁门。众多仙门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是以体修为主的,御剑门这个由赤翎开山传道的都不是体修宗门。 一些妖类体魄强大,同样不会去琢磨怎么继续炼体,大多数都是以打磨本命神通为主。 因为肉体成圣过于艰难,往往在炼体上花费十分力,可能只有道法上的一分效果。 顾温炼了九转金丹,但不会特意通过九转金丹去炼体。 极高的成本,极低的收益,要一直坚持到肉体成圣,达到半仙水准才能逐渐显露恐怖之处。 轰隆! 赤羽子第三拳打在赤翎面门上,琉璃金人破碎,赤翎似豆蔻少女的面容显露。 而赤羽子又被一拳轰飞,右臂断裂,口吐碎肉,瘫倒在地一直挣扎仍爬不起来。 顾温悬着的心算是死了,他意识到一件事情,赤翎纵然只使出了半成力量,赤羽子纵然爆发出达到半仙层次的力量,依旧不可能胜出。 因为赤翎不是寻常半仙,六十分及格和九十九分的差距是很难靠努力企及的。 如今只能寄托赤翎,她会不会网开一面,或者郁华能够赶回来。 还是力弱 顾温微微握拳,随后又缓缓松开。 如果最终结果是赤羽子死了,他也只能接受,因为这是她所选择的路,她应该为此承担后果。 也因为自己没有实力,无法随心所欲,让一尊半仙的生死随自己心意。 “你输了,我的妹妹,但我许你赢。” 赤翎眼中泛起一丝赞许,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 没有超出自己预期,也没有让自己失望。 “我的鼻息还未停滞,你在叫唤什么?” 音落,赤羽子瘫在地上的身形猛然弹起,其速度竟比之前仍要快上数倍,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一拳似破开虚空而来。 嘭! 赤翎双臂收拢格挡一拳,肉体胜过一切护体道法,而这也是她至今为止第一格挡,紧接着一息之中似有千万拳飞来。 此刻攻守易型。 赤羽子一头黑发化作白发,橘红色的眸光化作血色,法力与气力消耗殆尽之后便到了寿元。 竭尽全力的压榨着自己的本就无法企及的寿元,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她的神魂在燃烧,她的生命在流逝,只为了击碎面前犹如心魔一般的身影。 登峰造极境的肉体不允许残缺的神魂存在,可她偏要用这个残魂企及面前的金丹至圣。 再快一些,再强一些,再烈一些! 轰!轰!轰! 赤翎双臂之上出现裂纹,并开始不断的扩张,琉璃金光咒似玻璃一般裂开。 紧接着气息猛然拔高一个层次,不再约束自己使用半成力量,一拳轰开赤羽子万千拳影,二者对碰之间空气被挤压爆燃烈火,似龙卷风般席卷周围。 她要阻止赤羽子,再这样下去寿元燃尽,便是补全神魂也于事无补。 赤翎挥出一成力量的第二拳,轻描淡写,似一切有了定局。 面前半残近亡的赤羽子也挥出最后一拳,眼眸之中神光内敛,顷刻间却已经踏足半仙之境。 或许只是一瞬,可这一瞬间不含半分虚假。 轰隆! 赤羽子扎扎实实打在了赤翎面门上,一滴血液从鼻腔滴落,后者满目愣然,她已经使出了一成力量,最后竟然没对过赤羽子。 “呵,原来你也会流血。” 赤羽子摇摇晃晃后退两步,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一样。 此刻,双臂残废垂落,一滴又一滴黏稠的血珠滴落,金人寸寸崩裂。 赤翎从愣然中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瘫坐在地上已然一头白发的赤羽子。 “你如此恐怕连八百年都不剩了。” “我赢了。” “哪怕补全神魂,若八百年内无法成为半仙.” “我赢了。” “我已经许你赢了。” “是我赢了!” 赤羽子重复第三遍,嗓音因拉高而变形,嘶哑着纠正,不容许有任何偏差。 她不再去仰望赤翎,而是转身对着天坛之下,纵然双目已经一片灰蒙蒙,可依旧泛着光彩。 对着顾温截然相反的方向,群妖之所在,大喊道: “红尘!姑奶奶赢了!!!” 众人沉默,有惊愕者,有不解者,他们无法理解赤羽子燃烧寿命的最后一拳。 赤翎已经许她赢了,为什么还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挥出那一拳? 唯独顾温带着赞许的笑容,传出神念:“你赢了。” 重要与否在于赤羽子自己的选择,这個笼中雀一般的少女最后选择用最后一拳冲破牢笼。在这个众生渴求长生的世界,以一种最为惨烈的代价,去攫取自己所渴望的自由。 这也是赤羽子的心气,她的道,唯此一物是庸才所无法理解和企及的。 不自由,毋宁死。 一缕冰凉从腰间蔓延,顾温低头瞳孔收缩,腰间乾坤袋蔓延出阵阵寒气,半边衣袖结出了白霜。 短短一天之内,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太阴令出了两次异变,而上一次玄月变老了。 他猜测此物与寿元劫有关,可如今局势明显没有条件去探查。 可没想到又出现异变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凶猛。 嗡! 一缕缕悸动在天地间蔓延,恒古长存,映照天地不知多少岁月的大日暗淡下来。 天地暗了下来,无论身处何处,是否处于光照,光芒来源何物,又或者是修士还是凡人。 此刻全部陷入昏暗之中。 太阴令之寒意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好似要冻结了顾温心神,让他度过一个恒久的岁月。 或许只是一瞬,也可能是百年, 顾温看到了一道虚幻模糊的身影,伟岸的身姿仅是衣袖即可遮天蔽日。 祂从闭目中睁开眼眸,翻开了一本古朴的册子,于是天地众生有了生死。 祂提笔涂改,笔锋似岁月的长镰,于是非成仙者之长生不再有。 黄粱一梦,顾温视线重新恢复,当他看向其他人时并没有看到惊愕,诧异,亦或者一点点别样的情绪。 好似他们都没有看到那道伟岸的身影。 噗! 血肉飞溅的声音,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传入耳中。 顾温抬头沿着黄金台阶尽头,高举双臂展露笑颜的少女被洞穿了胸膛,血淋淋的拳头毫不留情的捏碎了其心脏。 而她依旧笑颜灿烂,似乎还在跟自己分享着喜悦。失去五感的她,无法感知到自己正在流失的生命。 拳头缓缓收回,连带赤羽子千辛万苦补全的二魂六魄一同拉扯出来,血淋淋的窟窿后面是一张苍老的面容。 赤翎满脸呆滞,她低头看着血淋淋手掌,其上边指甲缝还残存着心脏的碎块。 “姐姐?” 赤羽子有些迟缓的声音传来,直到如今她还没有改口。 三魂七魄只剩下人魂与灵慧,如此让赤羽子还能作为一个人存在。或许有时候迟钝了一点,有时候会出现一些问题,但她还可以思考,还可以喜怒哀乐。 如今只剩下人魂,没有了灵慧。 感知变得迟钝,赤羽子花费了数息才逐渐理解情况,紧接着最后的情绪如洪水般涌出。 “你伱骗我?” “我我老了,只剩下一千一百年。” 赤翎苍老的声音传出,嗓子里似乎含着沙子。 她变老了,寿命只剩下一千一百年。 她害怕了,所以她出手拿回了魂魄,并且还把赤羽子最后一魄给拿走了,因为这样能让她成仙更万无一失。 死亡常伴的笼中雀不惧寿命长短,活了万载的半仙惧怕一千年一百年后老死。 赤翎嘲笑过玄月,可当苍老开始出现,当皱纹开始在脸上蔓延,当白发染尽每一根发丝。 大家都一样,都是丑态尽出,苦苦挣扎寻求长生的蝼蚁。 “可你明明说好的给我一千年成为半仙,一千一百年,不是还有一百年吗?” 赤羽子嗓音带着哀求,赤翎却声音猛然拔高,拉扯着苍老的声音说道:“若我一百年内无法成仙又该如何?你难道要让我的万载道行毁于一旦吗?!” “可我便不应该活着吗?姐姐,神魂补全我不要了,把灵慧还给我好吗?让我回去帮红尘他们杀妖,还给我,还给我啊混蛋!” 失去心的少女流下最后一滴眼泪,晶莹剔透似琉璃。 “.” 赤翎被深深的刺痛,可她依旧后退躲避着步履蹒跚的赤羽子,她拖着残躯走来却比拼命时更可怕。 失去灵慧的赤羽子情绪正在飞快流逝,仿佛每一步踏出她都在失去一种情绪,最后连恨意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奢求。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脸上已无情绪,道:“姐姐,你成仙后能不能帮一下天女和红尘?” “你们才认识半载不到,值得吗?” “我只认识他们。” 一问一答,道出了赤羽子枯寂而短暂的一生。 幼年离家为求活命入御剑门修行,宗门视我为祭品,同门视我为异类。修行便是为了呼吸,一切少年人所应有之物,都在牢笼之外。 她是御剑门开山以来天赋最佳者,她是人地双榜前五,她是受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女。 她是一魂一魄的残废,依靠这一魂一魄达成以上种种,可始终还是笼中雀。 这苦难的一生,唯一的光彩从洛都酒舍开始,从顾温向宗门长辈洒下一碗酒开始。 我知道了,我本应该这样活着。 扑通。 赤羽子无力倒下,本就灰白的眸光更加暗淡。 似黄粱一梦,笼中雀也该被盖上黑布。 嗡! 天坛微微震动,赤翎转头望向天坛之下,一抹暗红席卷整个洞天,一头赤龙歇斯底里的咆哮着,龙吟声震天动地,气势竟比敖恒所化的青龙还要高上几分。 赤龙十丈到百丈不过数个呼吸,法相大小,十丈一小重,百丈一大境。 相由心生,法相是心的外化,顾温此刻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尽了。 杀!杀!杀! 这些半仙杂碎,阴沟里苟活的老鼠,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东西都该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所谓的大能半仙之流都俗不可耐,为了成仙每一个都丑态尽出。 赤翎甚至不如赤羽子具备心气,或许正如擎苍师祖一般,他是最短命的仙人,也是天地间最强的仙人。 顾温似带铁面,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冽如冰道:“一千年,我嫌太多了。” 师祖八百年可成仙,而他无需八百年。 杀意赤裸裸的展露,赤翎眼中也闪过杀意,顾温的天赋太高了,保不准又是一个擎苍,可她不能动手。 成仙再既,对方又有擎苍与仙剑护持,此刻出手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妹妹的哀求,此刻不及成仙半分。 “待你成仙再于说,不成仙终为蝼蚁。” 赤翎挥袖转身,她一步步走向天坛尽头的黄金大门,周身开始出缕缕辉光,不属于半仙的力量迸发而出。 再度化作九丈琉璃金人,穷极气力推动大门,登临仙境! 轰隆隆! 洞天微微震动,黄金大门透出的片缕华光,已经让不少意志不坚定者不顾一切冲向天坛,一步踏上九九台阶。 万钧重压顷刻间将他们碾碎,没有九转金丹与金光咒,根本不可能踏上去。 对于成仙的渴望已经近乎癫狂。 除了顾温以外,无一人不透露出渴望,包括赤翎在内。 苍老的面容透露出赤裸裸的渴望,嘴角止不住流出唾沫,嘴角伴随着痴笑。 最终她一步踏出,进入了黄金大门之后。 转瞬,天地之外,太虚之中。 一点金光忽现,在无尽的黑暗中微微闪烁,紧接着无穷无尽的金光向四周扩散,一息可达万里,似一颗金色烈阳。 烈阳之中,赤翎返老还童,一脸的痴狂与丑陋好似随着苍老离去,她再度恢复云淡风轻。 口含玄音传荡万里,映照天地。 “金丹大道我为仙,掌纳乾坤,拳动日月。” 声音传到成仙地,洞天之中。 群妖赞动,巴蛇妖圣与涂山芸察觉机会,无不露出赤裸裸的杀意。 顾温无视他们,一步步走向了天坛,他能感觉出赤羽子还有一息尚存。 只是不知道拿回来后,是尸体,还是傀儡。 第182章九丈金人,势如大日 巴蛇妖圣体态细长,头尖似枪,更似一把千丈飞箭极速朝顾温飞窜。 一道青紫色剑光飞落,萧云逸一剑劈在了巴蛇头顶,剑尖与蛇头之间爆发耀眼的光芒。 当!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霎时间响彻洞天,萧云逸手臂崩裂冒出鲜血,巴蛇妖圣停滞脚步,眸光阴沉,蛇身斡旋迂回又从另一个方向冲向顾温。 萧云逸自然不会如他所愿,以念御剑,半仙之剑腾转挪移剑光万丈,所过之处妖兽尽散。 随后又转头望向身形鬼魅的涂山芸,右手断臂飞出,又似一把绝世仙剑一般化作流光,直取其面门,擦着脖颈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什么鬼剑法?” 涂山芸伸手捂着脖子,她看着断臂在空中似飞剑一样飞舞,神魂受到了污染。 刺啦! 雷鸣声从右耳灌入,婵曦一掌拍来,裹挟万钧雷霆,涂山芸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只能转头喊道:“龙宫龙太,我拖着他们,你快去杀了那个红尘,此人断不可留,留之恐成大祸,将来你也将被他断绝无敌路。” 实际上此处敖恒才是最强者,八七道基,又是真龙血脉,爆发底蕴相当于半个半仙。可这小子很精明,一直都在摸鱼,而他们又碍于身份不好强迫对方。 敖恒眸光微冷,思虑许久,没有立马行动。 因为此刻大势已去,从白帝寻被顾温打败那一刻,群妖的心气已去了。 大家伙尊各大洞天主命令前来,直接跑了固然会受到严惩,可至少不会丢了性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时候比的就是气势。 顾温固然不是无敌的,但如今也极少再有妖类敢去围攻。 难不成要孤去垫刀吗? 敖恒自然是不愿意的,这种心态可以放在任何一个妖族天才身上,他们的命也是命,灵慧人人都有。 “杀了他,我予你一個机缘。” 藤妖的声音传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敖恒似飞剑一般直射而出,而另一边重新长出身体的君衍投掷出一颗颗血珠子。 轰隆! 霎时间此起彼伏的血爆蔓延整个洞天,余波不知杀死了多少妖类。 敖恒被粘稠的血污拉扯着,但也仅仅是几息之间,身上红霞云雾环绕,重新恢复行动能力,不顾伤势继续向前冲去。 君衍再度丢出更多的血爆珠,又是一串连环爆炸。 他是把人族都屠戮完了吗?怎么这么多血祭之物?! 敖恒满头黑线,对面那个魔修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手段极多,好似精通万法一样。 从他与那个狐族妖圣斗法就可知,实力算不上很强,也没有顾温那种近乎变态的攻伐之力。可就是难缠,你打得过他,唯独打不死他。 如果说顾温的攻伐之极境,赤羽子是肉体成圣,那么君衍就是道法方面的特化。 他体内有佛道魔三教大能神魂,除了成仙法此类核心中的核心传承,君衍会所有门派的功法与手段。 君衍眸光微沉,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传念道:“红尘,该走了,你莫不是想把赤羽子带走?她如今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你就算带回来了大概率也是一具尸体,不值得。” 不值得? 确实是不值得。 顾温能够衡量利弊,也最能理解君衍。 正如他此前对于对方的评价,君衍就是修行界的‘温侯’,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大鳄。不过与顾温不同的是,君衍显然就很不会做人。 心黑得比自己更纯粹。 他传念回应道:“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君衍,你还真是一个诤子,但我必须救她,就算死也得咽气后再说。” “我是你诤父。”君衍脸色一黑,随后又道:“我们就事论事,话难听一点伱也得听。我只能稍微拖延敖恒,其他人也都到了极限,并非所有人都有你越数阶胜敌的能力。” 顾温是一个特例,有言道同阶无敌是天才,越阶胜敌是天骄,越两阶已是绝世天骄。 可实际上到了两阶起步,大家说的都不是胜敌,而是抗衡。 说难听点就是别被打死就是绝世天骄,哪里有顾温上去一剑把人砍死,然后去类比绝世天骄。 “给我一刻钟。” 远处顾温已然来到台阶前,随后毫不犹豫一步踏了上去,无边重压让膝盖微微弯曲,唯有凝聚金光咒才能抬腿。 见状,君衍又道: “这九九极境台阶就如同当初天泉山万剑道,是那位金丹至圣的道韵显化,需要九转金丹才能登上去。你难道还能临阵突破不成?” “突破不了,但我能登上去。” 顾温一步步迈上台阶,因斗法残破的黑衣泛起缕缕金光。 九九台阶所需的是金光咒,但说是九转金丹也没有错,因为唯有九转金丹才能使出完全体的金光咒。 如今顾温只有八转金丹,常理而言他是登不上去的,大概率到一半就已经是极限。 群妖似潮水一般涌来,巴蛇妖圣与九尾妖狐频繁冲击。 敖恒一龙尾甩落君衍,轰然一声大地崩裂,君衍口吐鲜血,怒然吼道:“我们可没有你的本事,拖延太久是真有可能被打死。赤羽子已经废了,她没救了,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君衍,往后轮到你,你也会希望我任性。一刻钟之前你跑了我不怪你,一刻钟之后你再跑,将来我也会如这般一样救你。” 顾温步伐不止,嗓音平静而坚决。 他必须要把赤羽子带下来,只要她还有一息尚存。这无关利益,也无关好坏,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行使权力并对权力来源负责,这是他作为领导者的责任。 一个团队既要在获利的时候分配利益,也要在承担风险的时候摒弃利益。 “我必须要救她,无关利益好坏。” 君衍愣然,他没想到顾温给出的理由不再是人情,也不再是交换,而是以魔道最不屑的‘设身处地’。 如果将来轮到自己,那么他希望顾温救自己吗? 自然是希望的,但君衍不会相信有人会不顾一切救自己,他生来无父无母,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还相信他人。 但如今顾温正在兑现赤羽子的承诺。 此刻,敖恒再度飞向天坛,君衍默然半息,微微叹气,眸光之中似有无穷无尽的魔影翻滚。 “老东西,再帮我一次。” 音落,君衍身上魔、尸、邪三气环绕,气息从七重道基一步登上八重,一步踏出挪移千米一把抓住了青龙尾巴,猛然甩向后方。 青龙回首咬去,一口啃在君衍身上,似咬到了精铁当当作响。无穷无尽的尸气冲入口腔,使得敖恒满嘴苦臭味,肉体与神魂被腐蚀。 “半仙?” 敖恒当机立断后撤,脸上充满了凝重之色。 面前这个奇怪的人类气息完全变了,就好像被夺舍了一样,而夺舍他的是一尊半仙。 此刻的君衍已然大变样,满目漆黑,脸色苍白,皮肤泛起密密麻麻的青筋,手上长出了黑色的指甲。 他将舌头伸出,舔舐指甲缝之中残留的龙血,发出癫狂的笑声: “桀桀桀,没想到我们的小君衍还留有人性,竟然还有信任可言,可笑可悲!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信任。” 抬头望去,只见素黑衣袍男子登天坛而去,身形被金光包裹,周遭空间肉眼可见的被挤压扭曲。 冥冥之中似有力量从天外投来,道韵顷刻间压得虚空出现一道道玄黑的裂纹。 周围道韵化作一道无形之影,似有一个巨人以手掌为墙阻拦他的去路。 天尸发出无情嘲笑道:“八转金丹也想登天?何况那位正在成仙的金丹至圣还投来了道韵,他便是有九转金丹恐怕也登不上。” 紧接着嘴型一变,君衍嗓音恢复正常道:“老东西,你管好这条长虫即可。” “桀桀桀老夫笑又如何?你们这些小家伙,自以为天赋高总是傲才视物,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一个天骄?” 在天尸看来,顾温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能修成八转金丹确实天赋极高,然而去挑战金丹至圣的道韵就过于愚蠢。 长短之别,金丹至圣问道成仙之路,岂是他人能胜之? 下一刻,一道郎朗玄音传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顾温身上金光暴涨,缕缕金光似蚕丝编织,覆盖小腿,大腿,腹部,胸膛。 金光咒他本就已经会了,只缺乏了九转金丹作为基础,没有超越其他人八十一倍的法力难以施展。 难以施展并非完全不可能施展,至少对于顾温而言, 可绝世之所以为绝世,便是行常人所不能,登庸才所无法企及之高度。 他便要以八转金丹之身,施展九转金丹之神通。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音落,金光蔓延面部,金人现显,一拳轰开道韵,一步横跨三十层台阶踏上天坛。 金人高居天坛之上,微微回首用余光瞥视下方。 此刻,天尸默默闭上了嘴巴,巴蛇与涂山芸两尊妖圣的杀意达到顶峰之后,隐隐间生出了怯意。 顾温收回目光,迈步向前,走向了前方躺在血泊之中的少女,神念探出触及封闭在肉体之中的微弱人魂。 “赤羽子,还活着吗?” “还没死。” 赤羽子的神念毫无情绪波动。 “但估计活不久了,你不应该上来,三清神兽能带你们离开。” 顾温来到赤羽子跟前,此刻少女空荡荡的胸口之中血肉蠕动,血液已经不再流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血管形成。 没有心脏存在,血液也足以运送到全身。 何等强悍的生命力与求生本能,正如她一路走来,以一魂一魄的残缺登上三榜被人称呼为天骄一般。 哪怕没有自己走上来,赤羽子也不会因伤而死。直到此刻她依旧活着,依旧在竭尽全力的呼吸着。 顾温柔声道:“我来带你一起走。” “我不想动。” “你不需要动,我抱你下去。” 顾温俯身抱起赤羽子,一米五左右的身躯很小,能够完全缩卷在金人怀里,缕缕金光将她包裹,当她完全融入金光之中时,不由自主也迸发出金光。 金光冲霄,金人原本不过九尺,随后开始节节攀升,一丈、三丈、六丈、九丈! 起初天坛之下已经看不到顾温,如今金人在不断膨胀下,已经能看到半个身躯。 九为极致,九丈金身,金光咒登峰造极之境。 九丈金人回首,眸光似红霞,如煌煌大日般无边威势倾轧而下,八七道基! 第183章 攻守易型,屠戮群妖 顾温微微吸气,只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力量,感官被前所未有的放大。 他微微握拳,五指迸发出的恐怖气力瞬间挤压发出闷沉爆炸声。 方才使用金光咒也加持,估摸提升了他三倍的肉体力量。可对于本就不炼体的他来说,三倍的提升听起来很大,但并不能用来斗法。 大概能用来对付洛都时期的何欢。 而此刻是百倍不止,百倍肉体力量已经堪比寻常道兵,一举一动都携带着道兵的威势与防御。前者顾温不需要,手中的仙剑已经足够他用了。 后者就重要得多,斗法许多时候都是力大砖飞,要么道法通玄,要么攻伐无双,要么金刚不坏。 除了这三者以外,也不是没有取胜之法,但那些都太麻烦与过于看重天时地利人和。需要做的准备越多,那么出错的概率就越高,而恰好高手对决就是等对方出错。 这也是为什么大宗门都是练气、神通、法宝三板斧,而不是阵法、炼丹、符箓等等。 因为它们不会出错,拿出来就是砸。 如今顾温攻伐无双有了,再来一个金刚不坏,这就是力防无敌。 为什么赤羽子的金光咒能附着在我身上? 顾温心念一动,将疑惑传递给了赤羽子,后者死气沉沉回答道:“大道同源,越接近顶端就越会同质化,这也是为什么成仙法只允许一个人成仙一样。” 他想起来郁华的法力也能直接进入自己体内,进行引导了梳理,赤羽子的金光咒自然也能覆盖在自己身上。 且之前赤羽子用金光包裹过自己,只不过这次的控制权在自己手上。 八七道基的气力与防御,但应该不能算作自己越阶的部分。 如此也足够了。 交流不过半息,顾温彻底转过身来,霎时间群妖无不感觉一股寒意冲入脊背。 此前顾温无可匹敌的印象深入妖心,如今要是连境界的优势都没有了,他们还拿什么跟这个怪物厮杀? 忽然,一抹青光亮起,只见敖恒口吐龙珠,身上气息猛然攀升,一团团祥云汇聚周身。 就如此前极境升华的赤羽子一般开始朝八重圆满靠近。 龙吟震天,似挽大厦之将倾稳住了妖心。 群妖无不眼睛微亮,难道敖恒要使出全力了 虽然此前敖恒被顾温踩了一次头,可当时没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能意识到敖恒没有使出全力。怎么说也是妖族第一天骄,同境界里厮杀应该不会弱于顾温。 顾温投去目光,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只见龙珠光芒暴涨并开始扩散,随后维持不足半息光芒忽然消失。 洞天之中,青龙身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了? 静! 众人无言,连顾温都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嘴上一口一个杂碎的敖恒竟然跑得这么干脆。 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跑了,几乎不给顾温任何拦截的机会。 这是一個难缠的对手。 顾温心中暗道,他与敖恒斗过法,知晓对方的实力。 能被自己越三阶的是庸才,能被自己越两阶的是天才,能被自己越一阶的是天骄,只有同阶才可战胜者至少半仙。 最初跨界而来的妖族天才是庸才,四象勉强算作天才,敖恒能算作天骄。 道爷的妖族第一天骄的妖丹没了。 顾温心里在滴血,哪怕知道最后大概率也会被敖恒跑掉,这些顶级天骄的保命手段跟自己是持平的。 打败很容易,打死很难。 又过去一息,众人逐渐回过神来,所有妖类眼里逐渐泛起惶恐之色。 它们转身,它们逃跑,它们惊恐,它们渴求呼吸外边空气,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唯独金人闲庭信步走下来。 并非时间停止了,而是他们太慢了。 紧接着只见一道金色闪光从天坛直射而落,随后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轰然灌入耳朵,一瞬间境界较低还活着的妖类耳朵流血。 涂山芸的被攻击目标,因为巴蛇妖圣是分身,敖恒实力不弱,唯独她是真身并且天人五衰陷入虚弱的存在。 善幻术,体弱,防御低。 轰隆! 金人一脚将涂山芸踩进地里,坚硬的地面崩裂成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块。老太婆模样的狐妖口吐鲜血,本就孱弱的体魄被巨力挤压,胸口深深凹陷进去。 “啊啊啊啊!!!巴蛇道友救我!” 涂山芸发出嘶哑的尖叫,她竭尽全力口吐妖焰,九条尾巴鞭打着金人,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击破金光咒的防御。 巴蛇冲撞而来,他本身的位置与涂山芸很近,婵曦都无法进行有效阻拦。 顾温左手抬起,犹如箭矢飞来的青蟒如撞到铜墙铁壁当即停下,巨响伴随气浪扩散。 他嗓音淡漠道:“妖圣们,攻守易型了。” 另一只手不缓不慢凝聚仙剑残相凝聚,剑尖朝下,高举向下插入狐女胸口,死死钉在地上。 与此同时左手猛然往下压,青蟒张开的巨口闭合,巨大的脑袋锤击地面,大地再度崩裂出更小的石块。 涂山芸大口吐出鲜血,本就因天人五衰萎靡的气息衰败到极致。 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莫大的恐惧让她彻底心神失守,道:“饶了我,饶了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与一位人族天尊有旧,你杀了我会结下因果!放了我就是一份善缘。”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半仙无法免俗,何况是她一个妖圣。 顾温无言,再度凝聚仙剑残相一剑挥出,毫不拖泥带水。 至于她口中的天尊是谁,善缘又是什么都不重要,敌人变成死人才重要。 顾温已经厌倦了算计,他精打细算走到今日,最后也抵不过半仙一念之差。 修为,唯有登临绝顶的修为才是真。 一颗头颅飞向空中,血液在其飞行方向挥洒出一道笔锋,还未落地之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狐狸头。 抓住手里打量,毛色老旧,有些光秃秃的。 “你不如之前那只狐妖,做不成一顶好看的帽子。” 顾温如此评价道,随手像垃圾一样丢到一旁,低头俯视被死死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的巴蛇。 仅凭金光咒所提供的力量杀不死对方,让赤羽子来大概率会陷入鏖战,通过消耗把这个妖圣分身磨死。 巴蛇妖圣眸光阴冷,不是真身在场,他倒是显得很有风度。 微微抬首,口吐人言道: “人族有一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本尊作为一方妖圣,在外头还是有些脸面的,你也不过在成仙地了得.” 轰隆! 顾温脚步微微用力,青蟒再度被碾在地上,冷冷说道:“我准许你抬头了吗?” “.”青蟒沉默半响,强忍着怒火,道:“本尊.” 轰隆! 青蟒头颅彻底埋入地里,眼睛已经看不到金人。 “你也配与我称尊?” 顾温手中仙剑凝聚过半,纵然如此巴蛇妖圣竟然还没翻脸,声音从地里传出,道:“我有一株从成仙地拿出来的万载灵药,放过我这一具化身,我可以将灵药给你。” 此刻,君衍传音入耳。 ‘红尘,这并非寻常分身,而是巴蛇妖圣的假身。你可以理解为左膀右臂,一般是以道基凝聚,我看它的实力应该是第八重道基与第七重圆满。假身死了,他会当场掉落两重道基,不再有妖圣之力。’ ‘或许可以.’ 话音未落,顾温手中仙剑凝聚完成,一剑直入青蟒脑袋,剑光瞬间连同神魂与脑浆一同搅成一团。 巴蛇妖圣假身亡。 君衍早有预料,摊了摊手略显无奈。 顾温之威信已经竖立,他就算再不会做人也知晓不能太叛逆。特别是如今顾温已经六五道基,以他的资质很快应该就六六道基。 如此下来很快就会超过自己。 顾温环顾洞天,大多数妖类已经逃了出去,唯独建木化身还被大佛压着。 他吩咐道:“萧兄君衍,你们出去清理一下那些小妖,妖丹记得带回来。” 二人没有多言,对视一眼化作流光飞出。 藤妖卿蕊被椭圆形的藤蔓保护着,她站在里边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宛若死物。 “红尘,伱也是一祸。” “何祸?” 顾温一剑劈在藤蔓上,入三寸,坚硬无比,但只需要多砍几剑应该就能破之。 这就是防御与攻伐的区别,防御强可以保命,也比攻伐更轻松。每一次顾温越阶都像走钢丝,他的剑可以越阶杀敌,他的身体却没有与之匹配的防御。 受伤是常有,日积月累下来会形成暗伤,进而在晚年折寿。 大多数修士无外乎如此,晚年都是伤病死的。 “人祸。”卿蕊幽幽说道:“三万载之前,人族于洞天生存,万物也于洞天生存,建木乃是众生之母。后来你们走了,在荒芜的大地上调理地脉,梳理灵脉,开垦灵田。” “如今已有无数生灵在你们开垦的孽土上繁育,以至建木位格跌落,于天地不再是唯一。” 当! 又是一剑砍来,藤蔓崩裂数根。 顾温嗤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人族破坏自然,擎苍师祖说过,我族本不好战。食五谷,事农耕,离开建木洞天海去种田还有错了?” 他本以为对方能扯出什么大道理,说到底还是利害之争。 此世之人类并非万灵之长,但他们崛起的底子是不带任何罪孽的。梳理天地灵气建立灵山灵脉,开垦荒土种植五谷灵药,繁衍生息,修行传承。 如此渐渐强大起来,从始至终都不以弱肉强食掠夺过他族。 因为不需要,人族以农耕兴盛,大多数人也只是想种田。 如果恶是相对的,他们人族之恶不及其他族群半分。 曾经顾温以为自己是‘人族至上主义者’,可越是了解修行界历史,就越是发现自己还是太保守了。 卿蕊道:“这便是罪,你们开辟的灵山灵脉会吸收天地灵气,随着你们的扩张会导致建木枯萎。” 第三剑落下,藤蔓被劈开,金人一把将卿蕊抓了出来,握在一掌之中。 顾温最后一问:“天地灵气是属于建木的?” 卿蕊回答:“弱肉强食,建木根须入大地万万丈,自然先得灵气。” 此刻,不止是顾温,连旁听的玉剑佛、婵曦、敖汤三人都无言了。 他们都是在人族之中长大的,接受着人族的仁义道德。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遵循,可却是思想最底层架构,就如一座房子的基石。 前面还说人族灵脉会使建木枯萎,后脚又说弱肉强食。 那么三万载之前,大地荒土是否因建木所为?如今人族再开拓大地,又是否是弱肉强食? 双标到了极点,就跟当年妖族侵略人族地界,屠戮了七百余年。后来擎苍仙人出世,横推回去并以血还血击落洞天,现在那些妖族开始叫嚣复仇,反过来指着他们人族。 仿佛他们才是受害者,而人族反倒成了加害者。 顾温由衷感慨道:“你们还真是一群畜生啊。” 简直跟前世盎撒一般,完全就是一群强盗土匪。 人族种田导致建木枯萎了? 仙剑一闪而过,卿蕊人头落地,化作一小节枝叶。 顾温并不觉得算作结束,狩猎才刚刚开始,除了种田以外,渔猎也是人族的重要传承。 手中斩霞化作六丈长,他迈步踏出洞天,似一尊巨人出世,夸父逐日。 群山之间,哀嚎此起彼伏,一头头巨兽倒下,一个个跨界而来的妖族天才竭尽全力逃跑,可他们已经太深入南水了。 第九洞天所在位置几乎是贴着隔壁临川,他们想要离开至少要走一千里,可成仙地飞遁本就困难。 这一千里路比他们在天外走十万里还要困难。 而此时,妖族老祖要么加入天外战场,要么去抢夺不死药。无论他们如何求助都不会再有人下场帮他们,哪怕还有大能没有加入战场,见到顾温如此模样也不会来送死。 如今的顾温大势将成,非天尊妖圣之流不可挡。 顾温骑着敖汤所化龙马,满目凶光肆意杀伐,只身纵横穿插数千里。 到最后彻底杀红了眼,连妖丹都不挖了,他要把妖族年轻一代屠戮殆尽,让他们断代千年! 第184章不死药 南水外,妖族地界,万丈高空。 一道璀璨的光芒划破长空直击地面,刹那间一座山峰被从中间切开,深入地下暗河,好似斩断了大地的血管,地下水开始翻涌。 紧接着又一缕真火落下,只是些许余火触及翻涌出来的地下水,霎时间水汽弥漫,似一座新的山脉一般膨胀。 随着余火不断落下,越来越多地下河水被蒸发,水雾弥漫方圆数十里。 而这仅仅是天上斗法的余波。 天穹之上,七彩光芒明暗不定,云层间似有无数千丈巨神征伐,其中一位天女居于中央,傲视众神,举手投足之间巨神陨落。 妖王,妖圣,乃至半仙都不过她一掌之力。 从最初的癫狂,到死亡人数攀升之后的冷静,再到交流过后有序的围攻。 “诸位同道,她只有一个人,就算是拥有仙人之力又如何?我们这么多人,她在法力耗尽之前未必能把我们全杀了!” “如今寿元劫到来,前后都是一死,死在擎苍仙人的力量下也不无不可。” “杀!” 一道道神念四处传递,夹着在漫天道法之中,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有人从中拱火,还是老东西将死的疯狂。 天地之中隐藏了太多的大能,而且大部分无一例外是通过某种手段延寿的,期望通过漫长的岁月磨炼成仙。 一万年不行就两万年,两万年不行就万万年,一直活到超脱成仙为止。 于是寿元劫一到,当潮水褪去的时候,无数门派看到了自己本已经死了的某位师祖又活了。 而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修行大能,已经沦为了一个个为了成仙不择手段的怪物。 不疯魔,不成仙。 铮! 万丈之上,无穷无尽的剑光铸成天穹,其中一抹虚幻的金光围困其中。 一柄朴实无华的铁剑竖立,一剑又一剑挥砍在金光之上,每一剑落下仅仅是震动的余波,便使得下方一些修为浅薄的天尊妖圣口吐鲜血。 因此死亡者已有三人之多,许多人本就天人五衰,气血严重亏损。 仙剑,成仙地之中,明面上的另一尊仙,而金光便是所有人都在渴求的不死药。 寿元本不稀少,寿元劫到了以后,便是举世罕见之物。 “请天女上来一叙。” 一道似剑鸣刀锋的冷冽嗓音传来,围堵此等的众多大能更加卖力,想要阻拦郁华与仙剑汇合。 “可。” 郁华微微点头,随后抬手一掌推开万千神通法术,一步踏出拦在路上的天尊妖圣皆化作血雾。 人仙法相,无千万丈之躯,只此人躯足以擎天。 玄月竭尽全力出手,剑步凝聚万千剑光,虽不及上方仙剑半分,可对比在场其他人也算数一数二。 郁华走来剑光破碎,擦肩而过之时,余光一瞥玄月当即口吐鲜血,三魂七魄为之崩溃,险些当场毙命。 郁华头也不回的进入仙剑剑阵,一袭白衣飘飘,似对在场所有人的讥讽。 也将一个念头深深烙印在他们心底。 我们都是蝼蚁! 郁华来到仙剑三丈之外,打量着朴实无华的铁剑,眸光之中透露出些许疑惑。 这与顾温所持差别甚大,难道是成仙之后彻底返璞归真? 仙剑一晃,化作一位白袍白发的老者,面容消瘦似剑刻,很像宗门内严厉苛刻的传法长老。 他问道:“天女所求不死药?” 郁华点头回答:“只要有不死药,我便能使师祖活出第二世。” 老者又问道:“一部分可行?” “前辈也需要不死药?” 如此问题让郁华心中微动,她不免多了几分疑虑。若是仙剑也需要不死药,她不一定能压得住对方。 擎苍师祖的力量胜过绝大部分仙人,当年那一战更是让那些妖祖吓坏了。三位妖祖的陨落,以至于三千年后的今天都不敢真身下场。 可仙剑不一样,郁华能模糊感觉到对方不比自己弱多少。除非是师祖复生,否则恐怕很少有人能一对一压住对方。 而且仙剑与顾温因果很深,郁华不需要闹得太难看。 老者摇头道:“非也,老夫只是想问,这部分不死药给天女,能不能马上让擎苍活过来。” 一部分? 郁华抓住了关键信息,皱眉问道:“这团光球之中只是不死药的一部分?” 可她明确感知到了不死药存在,怎么可能只是一部分。 “天女不信,可以自行打开看看。” 老者微微推动光球,光球悬停在郁华跟前,双手扒拉住光球,人仙法相之力似月辉在双手泛起。 滋啦! 光球被扯开,里边是一截手臂,肤如玉石,血流成金。 断臂?不死药是人形? 郁华眸光一愣,她没想到不死药竟然是这样的。 从天泉山得到的不死药类似人参根须,仙剑手里的不死药比当初的大百倍不止,可形态又是人手。 “不死药是人形?” “是人,但也可以是任何事物。此前老夫自以为追到了真身,方才将其杀死后发现是金蝉脱壳。” 老者言简意赅。 郁华有许多问题,但选了一個最关心的问道:“前辈为何要追杀不死药?” “擎苍没有与你们说过?”老者面露疑惑,随后干脆利落回答道:“此物来源于仙界。” 郁华微微瞪大眼睛,疑惑道:“世上真有仙界存在?” 纵观修行界各派典籍,无一例外都有关于成仙之后的天地描述,但无一例外都被认定为妄想。若是真存在仙界,那些存在不知多少岁月的仙人为何还时不时在修行界显圣? 三清道宗作为人族底蕴最深厚的宗门,三派之中都出过仙人,也没有人记载仙界存在。 “天地存有天地人三界,建木之后人族大兴,唯独天与地未变之。” 老者回答道,简短的话语透露出天地本质,也是绝大数人无法窥见的全貌。 “十二个时辰之前,你可曾看到天地异变?” 闻言,郁华神情变得凝重,十二个时辰之前她发现了寿元劫的真相。 并非天道降下的劫数,而是一尊无上存在的法则显化。 万物生灭,人寿不可大于天寿。 每个人都有其大限存在,只是以前许多人投机取巧让人寿大于天寿。 仙剑所化老者直言道:“那位来自于地界,也就是常人口中的幽冥。天地大道无边,成仙并非尽头,只是不再是井底之蛙,仙人之上还有更强者。” “老夫刚刚成仙不久,对于天地探寻不深,只能通过感悟窥见一二。而不死药一物对于修行界有害无利,它存在太久会引发不亚于寿元劫的大劫。” 郁华又沉思半响,她并非真正的仙人,面对天地秘闻有些手足无措。 天地如何与我无关,我只需考虑复活师祖。 心念一动,排除杂念,她回答最初的问题。 “此物并非主干,只能算作最大的根须。无法复活师祖,但我仍然需要它。” “如此老夫不能给你。” 二者对视,似有电光交汇,周遭云层变得昏沉沉的。 郁华道:“前辈,我不想与你为敌。” 仙剑老者眸光冷冽道:“你可以不与老夫为敌,但此物是老夫所获自然当有权处置。你想带走可以,但必须要给老夫所挑选的执剑人所用。” “竟然这样,请恕晚辈得罪啊?” 郁华身上已经泛起辉光,人仙法相施展,即将与仙剑生死相搏了。 可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眼中透露出困惑,惊讶,释然,最后是浓浓的警惕。 依照关系来论,折剑山与开山剑尊隔了上百代,而顾温与他等同亲传。 说句亲徒弟都不为过,且还是独苗。就如师祖对于顾温的喜爱一样,老一辈人对于独苗总是偏爱。 可这是他们玉清派的人啊!明明是我先找到的,为何如今一个个都想来抢人? 郁华强忍不适,她知道如今先把好处拿走再说,而她确实在考虑怎么让顾温从中分到不死药。 如今好了,有仙剑担保,全吞下道宗也不能有意见。 只是这好处拿多了,未来顾温不跟自己回玉清派怎么办? 念头至此,她仿佛受气了一般,有些不情不愿拱手弯腰道:“如此晚辈替顾温谢谢前辈。” “善。” 仙剑老者满意点头,随后翻手间变出一枚三寸玉剑。 “将此物交予他,八重道基圆满捏碎老夫自会寻来,如今吾还需追逐不死药踪迹。” 郁华道:“如此前辈为何不与我等同行?” “你们有太多人盯着了,建木不会坐以待毙,而他也需要更多的磨刀石。” 仙剑老者再度化为一把铁剑,微微鸣动剑光开始包裹郁华。 “他若是无法成仙,执掌仙剑可无敌于世,拔出建木立下人道大世。他若是能成仙,执掌仙剑可腾飞仙界,下探九幽,与我一同去会一会引动寿元劫那位不无不可。” 郁华仍由剑光裹挟自己即将挪移千里,剑光一亮,光芒转瞬即逝不知踪迹。 朴实无华的铁剑屹立在天穹之上,众多大能强者仰望,满目恼怒与怨恨。 他们怨恨仙剑为什么不把不死药给自己,怨恨仙剑为什么要帮三清道宗,归根结底都是在怨恨无法成仙的自己。 玄月上前三步,嗓音苍老道:“老友,不知你可曾记得我?” “玄月,伱老了,也快死了。” 仙剑鸣动,剑鸣化音。 闻言,玄月露出一抹喜色,道:“我快死了,当年是贫道过于自傲,不知老友的邀约是否还在?” 仙剑不假思索回答道:“你不配了,便是当年你答应成为剑主也不配了。” “为什么?”玄月微微拔高嗓音,脸上的褶子微微甩动,“是那小子吗?他也不过五五道基,贫道如今已经半仙,步入问道之境。若是在天外,他于贫道而言就是一只蚂蚁!” 没错,一只蚂蚁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 仙剑岿然不动,剑鸣淡然道:“你若以一万之岁数观他确实是蚂蚁,但你若是修行一载,你观他如蜉蝣见日月。” 玄月瞪大双目连连后退,气血逆流,为之心胸绞痛。 他厉声道:“天地从不缺天骄,死去的更多,我杀了他,杀了他!今天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 若是能死于仙剑之下,也算是一种解脱,这是玄月能想到唯一的体面。 否则他必然以最为丑陋的姿态,苟延残喘一般去寻求成仙,最终像一条死狗一样死去。 “去吧,你们只管去截杀他,杀人的剑是磨出来的。然则你们也需清楚,你们在对未来的剑仙出手。若杀不死道统全无,而当年妖族也是如此这么对擎苍的。” 仙剑剑光微亮,并未对他痛下杀手,反而腾飞天际,剑道显化之间似有无穷妙法,向他们展露剑道之极境,仙人之超然。 “什么是仙?是肆意潇洒,是逍遥自在,是惊才绝艳,是你们所杀不死的。” “去哉,去哉!远赴成仙宴,一睹成仙才,若为桌上肴,可算走了一遭哈哈哈哈!” 仙剑远遁,无人可拦,只留庸人原地愣神。 —— 河边,血污被河水冲刷,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形成一条条红线。 顾温清洗着手臂上的血污,指甲缝里已经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凝血块。白发少女蹲坐身后,手拉扯着他的衣角,灰白色的眸光泛不起然后光彩,配上精致小巧的五感似一个木娃娃。 “你还能活多久?” “十。” “十年?” “九。” “嗯?” 顾温大惊,起身探查对方气息,并无任何虚弱迹象,反而比最开始强上许多。 “骗你的,姑奶奶的不灭道体圆满了,所以暂时不会死。寿命也延长了八百年,比原本不足百年和半年期限好很多了。” 赤羽子两根食指抬起嘴角,作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神念传来,欣喜的言语里没有任何欣喜。 “我厉害吧?若不是那个杂碎占了位置,成仙的应该是我。” 顾温松了口气,随后又莫名有些沉痛。 赤羽子在如此劣势之下还能走到这一步,竭尽全力到最后只是换来了一具失去五感,犹如牢笼一般的躯体。 这种不公他最能体会,曾经顾温对于赵丰便是这种感觉,一个废物只因为是皇子就能踩着他的头高高在上。 他竭尽全力爬上去,最终竟然需要给他当狗。 沉重的思绪停留片刻,顾温笑道:“未来我帮你杀了她,自然就轮到你成仙了。” 第185章 补全金丹 清洗完身上血污,顾温将收集到的妖丹放入乾坤袋,如此由衷的缓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收尾和去处理一下大乾的事情。” 顾温目光投向北方,如今渡口正在打仗,闻人武大概也在那里。 “红尘,往后斗法我可能无法直接上阵了。” 赤羽子忽然说道,她晃晃悠悠站起来,似演示一般向右一拳轰出,拳风犹如飓风吹得树木摇晃不止。 紧接着第二拳再出变得悄无声息,仿佛一个寻常女子在挥拳。 第三拳再出,又变成了拳风压绿林。 如此往复数次,顾温明白了赤羽子的意思,问道:“你无法有效的控制身体?” 一动一静,要么全力,要么软弱无力。 “没错,失去五感这具身体已经半废,我能够控制,但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进行精准的把控。无法收力,意味着我无法” 赤羽子握了握拳,神念一板一眼传递着讯息。 “就好像这已经不是我的身体,所以需要你来操控金人。” “只能如此了。” 顾温喜忧参半。 喜的是赤羽子的金光咒能让他斗法不惧受伤,但也导致他们失去了一尊高级战力。炼体强者无法操控肉体等于半废,赤羽子自己操控金人肯定比顾温要强。 如今顾温有赤羽子的金人加持能够跟妖圣掰手腕,但不是实质性将他提升到八七道基,进而彻底无敌。 顾温没有拖后腿,完全就是他已经极度特化的攻伐能力。 最终结果还是好的,至少赤羽子的问题得到了短暂解决,同时也给自己提供了更强的自保能力。 顾温道:“杀闻人武已经不成问题。” 赤羽子更加果决回答:“便是道君皇帝化身降临,我们也能杀了,而真身他不敢。”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已经明确与他们结仇的大能敢亲自下场,因为天女真会把他们打死。 —— 傍晚,顾温与赤羽子骑着敖汤又回到了第九洞天之外。 远远望去可见一个断臂男子正拿着自己的右手把握比划,似一把利剑在手,断臂如游龙摆动,剑光凌厉。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知道折剑山很多剑痴,但萧云逸痴得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 敖汤所化龙马结束飞遁落地,萧云逸将自己的手臂‘插上’,给他们表演了一次热插拔。 “红尘兄,你们是最后回来的。” “没办法,我们追击的比较远,期间有一些妖族大能出手。” “可有受伤?” “寻常大能已经无法奈何我。” 如今顾温已经六五道基,属于是真君水准,又身负三大成仙法,实际战力要高上许多。可以说除了天尊妖圣下场,几乎无人能够奈何得了顾温。 遥想半年前,他还时刻担忧有大能对他出手,如今也算有了自保能力。 顾温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萧云逸回答:“都没有受伤。” 二人一问一答走进了洞天,金碧辉煌的天坛之下堆满了各种兽类的尸体,密密麻麻堆砌在一起犹如一座小山。 每一具尸体都覆盖着一层冰霜,并且依照走兽、飞禽、水生三类划分。 一切手笔来源于一个身穿太极道袍,五官清冷似裹着一层霜的道姑,她似乎是有强迫症一般,拿着拖着一只长翅膀的老虎十分困扰。 见到顾温回来婵曦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又开始拉扯起老虎的翅膀,血与骨开始分离,场面极其血腥。 但对于婵曦来说就好像玩沙子一般,犹如一個婴儿在对未知的事物进行探索。 一旦三清道子记忆里没有的东西,她就会秉承最纯粹的求知欲进行探索。 “啊!死尼姑,老子真要跟你拼了!” 忽然君衍的声音传来,远方一尊大佛屹立。 打起来了? 顾温脚步加快,施展身法剑步,三步跨越数千米来到天坛另一侧,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入眼一片血肉与碎骨掺杂。 血肉被当作染料书写出各种扭曲的文字,头骨作为地基,各种脊骨形成天柱。 此地同样有许多妖类尸体,但已经被弄得面目全非, 大佛压着君衍,一旁萧云逸说道:“刚刚君衍又发疯了,我请玉剑佛压制一下,看样子有点过于粗暴了。” “萧云逸,红尘,快来把这个死尼姑支开!” 君衍看到他们发出求救,他有许多手段,但唯独对于玉剑佛无用。 因为对方既是佛祖之身,也是天魔之身,佛魔本相克,二者合一对于魔门和佛门两派修士是无解的。 哪天玉剑佛大开杀戒,恐怕得请道门来对付了。 顾温开口道:“大师,还请饶过君衍。” 盘坐在大佛身上的玉剑佛看了一眼顾温,随后大佛缓缓消失,而她也像轻羽一般落地。 眼眸犹如琉璃一般通透,看不见任何杂质,她静静地看着顾温一言不发。 不了解的可能觉得眼神很有深意,但顾温知道玉剑佛就是单纯看着,没有其他任何意思。只要自己不说话,能够大眼瞪小眼到死。 能听见自己说话已经十分难得,想当初他在洛水的时候,求着对方学剑都是爱答不理的。 如今能听到顾温说话,大概率是因为剑道真解和仙剑,二者可以杀死她,完成她自我了结的夙愿。 痴,笨,呆,傻都有了,道爷的帮手真是人才济济。 顾温无视小尼姑,看向君衍道:“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 君衍一如既往反骨道:“我之前救了你多少次,为父也没有计较。” “你这是在干什么?要召回什么邪魔吗?” 顾温目光转移到周围诡异的景象,他其实一直知道君衍许多手段都不人道,但一直以来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自己都在逃亡中,可没有嫌功夫管那么宽,也管不着对方。 君衍呵呵笑了笑,没有直说,道:“自然是魔门中人的手段,不过你无需担心,都是用妖族的尸体和残魂。” “那么你平日用的是什么?” 顾温嗓音平淡问道。 如今他觉得自己得了解一二,他不能对于身边人的手段一无所知,而君衍的反骨也应该收敛一点。 不然他真要驾驶赤羽子敲打一下对方了。 恩威并施才能让团队维持下去,他们不是过家家,时时刻刻都要面临危险。此前君衍没有立马回来,转头去了域外的行为就让顾温有些不满。 或许结果是好的,但也是不可控的。 哪天君衍做出屠城的行为,顾温也将有连带责任。聚集在身边的这些天骄,一个个都是炸弹,既然借用了对方的力量,欠下人情是理所当然的,进行一定管控也是责任。 “血魔之道,通过血祭生灵作为基础达到各种奇妙的效果。” 君衍眼睛微眯,感受到了顾温那股浓烈的压迫感,但他没有翻脸,反而坦言解释。 被逼问固然让人不爽,但之前他同样逼问过赤羽子,因为合作是需要互相了解的。 “之前我血祭了妖族地界的蛮族,他们供奉着各类妖族,以它们为图腾。别担心我会丧心病狂屠戮人族,那是邪道不是魔道。” 邪魔总是被放在一起,但实际上二者存在区别。 魔道是三教正统,邪道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异类。 玉剑佛幽幽说道:“佛说众生皆可为人,魔说人不一定是人,茹毛饮血同样是野兽,只有会使锄头的才是人。” “伱这魔还挺正的。” 顾温瞥了一眼,随后道:“以后你要进行类似的法门先跟我说一声。” 君衍反问道:“说了你想怎么样?” 顾温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不能总是我行我素,凡事说清楚。” 气氛变得有些闷沉,在场唯一心智比较正常的萧云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半响过后,君衍似服软一般说道:“以后我会跟你说的,但也只是说,不是征求你的同意。” “如此就可以了。” 顾温也退了一步,心底琢磨着什么时候七重道基,老君可以叫他仲父了。 随后君衍继续琢磨自己的血祭,萧云逸继续在外边放风,赤羽子与玉剑佛两个呆的都放角落,只留下敖汤与顾温在商谈对于战利品的处理。 大致可以分为尸体,妖丹,法宝,以及少许的灵药。 法宝交给赤羽子回收利用,剩下的全部炼成灵丹,然后进行平分。 不算敖汤一共就是六个人,赤羽子由于失去灵慧难以思考将自己份额交给顾温,玉剑佛被一通忽悠也给了顾温。于是就是顾温一人占一半,其他三人平分。 —— 夜深,一道素白如皎月一般的身影飘然归来。 正在打坐的众人无不睁开眼睛,顾温睁开眼睛时,郁华已经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眸光柔和恬静,丝毫没有方才天上斗法的凶气。 顾温问道:“你没事吧?” “受了一些伤,但无伤大雅。” 郁华避重就轻,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白羽鸟,众人目光一下被吸引住了。 白羽鸟探头探脑,眸光呆愣,似没睡醒又像是智商不高。而真正引人瞩目的是它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吉光片羽似月辉,轻轻一闻道心动荡。 一股难以遏制的渴望涌现。 “这是不死药的一部分,仙剑让我给你的。” 音落,除了顾温以外,其余所有人好似被电了一下,回过神来满头大汗。 郁华收回气息,她既是警告,也是为了他们好。 不死药的诱惑足以扭曲一个人的性格,她不希望看到顾温所拉拢的天骄们因此反目成仇。 顾温探头打量着,问道:“怎么是一只鸟?” “不死药可化万物,我拿到的时候还是一只断臂,我回来的路上飞过一只鸟它就变成了一只鸟。” 郁华伸手拔下一根羽毛,白羽鸟惊恐的发出风铃一般的细微叫声,羽毛微微恍惚变成了一根细小的根须。 “你尝一尝看看。” 顾温张嘴一口吞下。 命格震动,一缕缕特殊的药韵弥漫,天髓增加五十载。 【天髓两百载】 【命格成仙再减百载,所需天髓九千八百载】 距离成仙又近了一步,一根羽毛就能减一百载,以及增加五十载天髓,只论成仙所需合算起来就是一百五十载。 顾温眸光炽热的看着白羽鸟,仔仔细细的数了数对方羽毛,刚刚拔下来的尾羽还有五根。 这就是二百五十载可支配的天髓,减少成仙所需五百载。 整只鸟吃下去又当如何? 念头一起,顾温伸手拿过白羽鸟。 咔嚓! 细微的响声传入耳中,周围被冰冻起来的妖兽尸体正在快速干枯,血气被极速消耗。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血气汇聚白羽鸟身上,紧接着一根新的尾羽长了出来,又快速脱离。 白羽鸟啄着羽毛,瑟瑟发抖的伸长脖子递给顾温,求生之意再明显不过。 “拔了还能长?” 顾温瞪大眼睛,郁华愣然,其他人也是如此,呼吸下子变得粗重起来。 如果只是一个不死药,肯定是没有他们的份,可不死药能像韭菜一样长就不好说了。 ‘可长出来的不死药还能有药效吗?’ 顾温心底泛起疑惑,拿起羽毛往嘴里一塞,天髓增加四十载。 【天髓二百四十载】 【命格成仙再减八十载,所需天髓九千七百二十载】 “嘶。” 顾温忽然好似领悟了佛剑真谛,心中低语道:“阿弥陀佛,道爷不好杀生死啊!” 重新长出来的不死药只减少了两成药效,这些尸体全炼化了不一定有一百载天髓,可给白羽鸟能有数十倍的收益。 这是佛祖让他饶了白羽鸟一命! 三个时辰后,天空微微亮起,此时洞天之中的尸体被一扫而空,已经全部化为干尸。 经过简单的观察,顾温发现白羽鸟能够将一切有灵气的东西吞噬吸收,转化为不死药的药性。 而这种药性除了第一次再生减少两成左右效果以外,随后每一次衰减百分之一。不排除是短时间内连续再生导致的,但留着慢慢薅明显利益更大。 且细水长流好处也不少,一次就是几十载天髓。 整个洞天所有妖尸消耗完,顾温又拔了八根羽毛,他很大方的给白羽鸟留了三根尾羽当备用口粮。 八根白羽化作金灿灿的根须,周围目光投来,顾温大大方方说道:“这些妖族尸体本应该平分的,但现在既然被我消耗掉了,那就得拿出补偿。” “三根不死药你们五人平分如何?” 五个人没办法一人一根,但要切出一个公平很简单。 众人无不点头答应,没有一个人反对,更没有蠢货觉得自己拿少了。 顾温能够把不死药根须拿出来就已经极其大方了,何况还是一次性拿出了三根。此刻连最反骨的君衍也说不出半句不是,反而舔着脸说道:“顾哥儿唯独在气度方面是在下无法企及的。” 剩下五根,顾温又拿出了两根交给敖汤,道:“一根给护法,还有一根请护法送回道宗。” 本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敖汤喜笑颜开,道:“二祖宗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瓜分完好处,顾温也吞服剩下三根。 【天髓三百六十载】 【命格成仙再减二百四十载,所需天髓九千四百百八十载】 【不死药补全九转金丹】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一抹金光闪过,照得满堂华彩。 三大成仙法加持,越三阶而无敌。 郁华笑意盈盈说道:“仅论才情,你已超越三清道子,这仅仅花费了九个月。你若是往外边一站,展露气息能把婵曦给踢下地榜第一。” 古往今来,无一人能够像顾温这样,以成仙法为圆满。 第186章 登临地榜,就此绝顶!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作为当代人族最顶尖的天骄,也是万载以来最具天赋的一代,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登顶。 但就好似存在某种规律,一群天骄之中总是有一个怪物,纵然他们的天赋已经足够高了。 三清道子就是那个怪物,他一路修行犹如绝世大能转世重生,节节高升,势不可挡。 同样是以极少的时间完成了他人穷极一生的成就,这才是天骄的本意,只是强弱之分天差地别。 天才是天骄的衬托,而天骄又会衬托出一位绝世之人。昔日是萧云逸,他成名最早,曾经一人一剑挑战佛道魔三教年轻一代,并且成功胜出。 赤羽子和君衍都败给了萧云逸,玉剑佛身份特殊,一般不算在年轻一代里面,她也不会主动参与竞争。 而后萧云逸又被三清道子打败,再到后来走火入魔。如今轮到三清道子被人打下去很正常,可顾温的速度不正常。 九个月,他们九個月的时候还在练气,顾温已经比修行了几十年的他们还要强。 仙才,当真是成仙之姿。 顾温很是务实的问道:“地榜第一可有好处?” 郁华似早有预料,含笑说道:“三榜本身没有奖励,至少在成仙地的时候没有。只有在成仙地彻底结束,榜单再无变动的可能之后,两界城才会给予榜单上的天骄发放宝物。历来榜首可得一件道兵,当然也有一些额外的奖励,那得要两界城主看得上才行了。” “两界城主?” 顾温又听闻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 一旁君衍解答道:“两界城的主人,空间一道的至强者,无人知道他的名号和师承,许多人都猜测是一尊先天神兽。他所开辟的两界城是修行界的长距离挪移必经之地,说到底寻常人搭乘飞舟能挪移万里都是依靠两界城。” 天地间所有具备特殊性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某位大神通者的道场。天泉山如此,君衍出生的葬渊如此。 顾温又问道:“这位大能是半仙还是仙人?” “这就无从考证了,至少我不知道桀桀桀”君衍话到一半,半边脸被魔气覆盖,嘴里发出干涩难听的嗓音,回答了顾温的问题。 “是仙人,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顾温手中仙剑显露,一步步走向了君衍,即将往他腰子上来一剑时,君衍连连摆手道:“不用了,此前我与这老家伙达成了协议” 噗! 仙剑残相直接贯穿君衍,顾温淡淡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君衍?是的话,这一剑也不会死。” 很好,心够黑! 君衍微微瞪大眼睛,随后竖起了大拇指,吸着气强忍疼痛说道:“很好,我果然没选错人,虽然他说的确实没错,而我也没有失控,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一次他确实没出问题,也确实是与天尸达成了交易,让对方能够随时随地出来透透气。但君衍需要的就是顾温这种谨慎,仙剑剑意能够克制体内众多老魔。 “你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顾温眸光微凝,最近君衍失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到如今没有出什么事情也有大魔破体而出。 “寿元劫的缘故,葬渊可能要毁了,我背后的老东西急着成仙。”君衍解释道:“稍后我会与你细说,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顾温点头,这也是最开始说好的事情。 他用仙剑解决赤羽子与君衍的问题,而他们则为自己保驾护航。如今两人帮了自己许多,现在该履行承诺了。 在众人目光中,顾温走出了洞天,立于山巅之上,仰望天外。 “这次不打算遮掩一会儿吗?” 郁华来到他身旁,身躯微微向前倾斜去看顾温,五官周正眉目清朗,并无寻常人所追求的公子如玉。在修士之中算是平平无奇,甚至身上还有一些厮杀多日留下的汗味混着血腥味。 糙,俗,凡。 初见他时,他犹如阴沟里的老鼠,对于一切都充满了警惕与猜忌。可就是如此平平无奇之人,九个月登上了地榜第一,人榜第三的位置。 顾温反问道:“不可以吗?” 郁华摇头道:“自然是可以,相反我觉得就应该如此。” 他变了,变成了自己所期望的样子。 九个月的地榜绝顶,万古未有之,而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的。建木、万妖,半仙,以及一切即将死去的大能,都将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天地允许天才存在,庸才却无法接受天才的出现。 正如当年师祖崛起之时,旧时三清各派天尊,人族各宗掌教,妖族十大妖圣,七十二洞天主,十二妖祖.这一路走来才成就擎苍之名。 顾温的无敌得走多远,她无法知晓,也恐怕见不到那一天。仙人寿命动辄元会计算,万载一会,十二万载一元,不成仙终有一死。 但她知道顾温一定能走到终点,最终取代建木与那日引动寿元劫的存在比肩,这条路需要的是一颗无敌之道心。 郁华展露笑颜,道出了第一次知晓顾温练成玉清道基心中所想,柔声道: “你是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我答应过你,来年春人榜第一,地榜绝顶。” 顾温嘴角轻微上翘,手掌一抹金光微微亮起,随后缓缓升空,似要飞向天上银盘。 “今日地榜第一,明日人榜第一。” “距离明日还有三个时辰。” “哪有这么算的,明日是虚数。” 此时,其余人也走出了洞天,却无一人上前与二人并肩,只能远远望着在皎月映照下的身影。 而他们也隐隐明白了那位天榜榜首的天女,为何会对于一个看似凡夫俗子的顾温如此偏爱。 敖汤感触最为深刻,年初下凡之时,宗门早已经放弃了顾温。可郁华却死抓着不放,乃至是与门内众多大能翻脸。 他们觉得郁华疯了,她陷入了情劫,她被人下了手段。否则堂堂道门天女为什么如此稀罕一介凡夫俗子,这又不是演话本,更不是唱戏。 今日之后,道门内外将再无异声,一切质疑都随着顾温崛起而消失。 也不再有任何人敢谩骂郁华半分,并非天女被下了手段又或者陷入情劫,仅仅是因为惜才,顾温之天赋便让天下万宗稀罕。 九个月地榜绝顶,乃是道宗之幸。 —— 天外,两界城。 虚空乱流之中真火乱雷翻涌,一片又一片妖云支离破碎,其中又有无数灵剑断裂,数量之多漂浮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条银带。 道宗与妖族恢复了对峙,双方大能都喘着气,无一人身上没有挂彩的。 这场斗法持续了五十个时辰,大部分人已经精疲力尽,法力见底,乃至是燃烧过寿元。 大能斗法有长有短,长则数十年之久,短则只需要数息。 而长久的斗法都不是正面热战,直接奔着要人性命去的。一旦涉及生死厮杀,那么分毫之间即可分出胜负。 持续五十个时辰的高烈度斗法极其罕见,高手过招失误毙命,持续越久失误越多。 云渺脸上多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其中七彩微光弥漫,蚕食着血肉。 他伸手抹去彩光,掌中太极图静悬,目视远方狐仙分身。 “不愧是妖族最古老的妖祖之一,仅仅是一尊化身已有仙人之力。” “你也不差。”狐仙嗓音幽柔,明明没有任何起伏又道尽了妩媚之音,“人族当真要大兴了,仅仅是你这个修行了三千年的小辈,竟然能比得上我一尊化身。寻常妖类便是花费万年,也比不上妾身一尾之力。” 云渺笑道:“比不上师祖,险些没把伱打死。” 此言一出,狐仙千娇百媚的五官瞬间阴沉下来。 当年一战十二个妖族,有的已经存在了数个元会,数十万年的积累转头被一个短生种打死了,而且一次性还死了三个。 她属于没死,但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养伤三千年还没完全好。以至于自己指定的皇族被屠戮殆尽,谋划数万载的太阴令被拿走,她都只能干瞪眼。 长生久视如此之久,他们本应该很少有情绪波动,可唯独擎苍他们是又恨又怕! 她道:“擎苍已死,你们这些晚辈也不见得有他一分风采。” “贫道只有师祖半分风采。”云渺大大方方承认,他以前确实太狂妄了,总是想要有师祖三分风采。 如今三千岁了,也只能勉强打死洞天主,对上仙人级别的敌人只能借助至宝太极图才能抗衡。 双方再度无言,话不投机半句,狐仙也不打继续自降位格与一个小辈吵架。 他有一些天赋,或许积累个七八千年可以成仙,可重新之中依旧不是自己对手。仙人之中亦有三六九等,仙人之上还有更加广大的无上存在。 那日,祂仅仅是苏醒,天地仙人之下皆须死。 司掌阴阳生死轮回之存在,地界之主。 天地间只有成仙地是完全看天赋的,可成仙地不能成为天地的全部。这方更辽阔的天地之中,底蕴与寿元亦是一种实力。 数十载的底蕴,得需要何种天赋才能无视? 狐仙只能想起那个布衣道人,一人一拳打穿了整个建木。 虽力竭而亡,可余威传荡天地三千载,至今无一人敢冒犯。 出一位足矣,何须第二位? 嗡! 一点金光徐徐升起,从成仙地界壁薄膜之中飞出,随后化作一道流星飞入了两界城。 人族三榜,妖类万族榜,兵器榜,神通榜等等。 两界城幕后的存在很喜欢立下榜单,似乎与他能预测天机的通天本事相关。而其中因人族之兴盛,人族三榜是被单独从万族榜中拿出来的。 如此用意起初引起了各方不满,可当时擎苍与建木一战刚刚结束,人族威名正盛,也算实至名归。 地榜震动,第一、第二名位置互换,一时间各方目光汇聚。 【地榜第一,红尘,人仙法,金丹法,剑道法三大成仙法大成者,千古未有之】 城中之人皆为修士,他们抬头仰望着犹如山峰一般高大的石碑,一时间城中无一人言语。 狐仙微微瞪大双目,美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地榜第一?” 这小家伙出现到登顶不到一年,怎么就登顶了? 云渺与华阳对视一眼,无不露出笑容,这一次他们算是赌对了。 道宗在路线上出现过一个巨大的分歧,这个分歧甚至大到让执掌三清道宗的两位天尊大打出手。其问题的根本就是到底要不要强迫天女,对道君皇帝继续妥协。 当天女展示实力以后,又改为了如何安抚住道君皇帝。 虽然顾温杀了他儿子,但只要好处足够,道君皇帝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如此就会导致顾温会离心离德,将来他不会是道宗之人,只是念及天女的恩情。 玉皇大殿对此争吵了无数次,最终由云渺与华阳一锤定音。 结果是连玉清派都错愕的,整个三清道宗都想不到的。 两位掌教天尊决定相信练成玉清道基的顾温,会比成仙地内掌握龙脉人心的道君皇帝更有价值,哪怕他的实力堪称仙人之下第一等,半仙之中罕有对手。 在当时二者基本没有可比性,道宗考虑的也只是天女个人喜好,故此对于郁华名声极其恶劣,就差挂上一个‘好色忘义’的名头了。 连带着顾温容貌在三清道宗内外弟子眼里,说句谪仙下凡也不为过。 如今他们赌对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折剑山未来剑尊。” 玄无锋扶着邋遢的胡须,爽朗的笑声让三清道宗众多天尊面色一黑,云渺皮笑肉不笑说道:“我可没说你们赌约赢了,红尘之功绩比之萧云逸更大。” “可你们也没猜对,所以是平手,如此自然要平分。”玄无锋极其不要脸说道,他竖起五个手指,道:“一千年不要了,五百年怎么样?” “滚。” 此时,狐女传音两界城,道:“铁公鸡,你是不是弄错了?他才修行一载不足,何德何能登临地榜第一?” 金光落入一位绮罗朱衣之人手中,一双仿佛蕴含诸天星辰的漆黑眼眸俯瞰成仙地,他嘴角缓缓上翘,手持玉杆龙须笔,大手一挥又改了一笔。 “确实错,以吾之见,他不应是第一。” 地榜震动,一个个烫金大字法变动,迸发出万丈金光,似要展露上榜之人是何等才高,照着满城金光。 虚空乱流在此刻微微停滞,众生万物皆要一观三榜。 【万古未有之,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地榜绝顶! 两界城内外数十万修士,潜藏在暗中的大能,天上人妖两方斗法的天尊妖圣们无不愣然。 人族三榜,万妖榜等等都会封榜,前者百年一届,后者千年一届,都是按照各自年轻一代成长时间。而封榜就是为了安排奖励,也是两界城在提升自己榜单的含金量,让更多人去争。 可从来没有过仙缘刚刚开始,年轻一代排名还在频繁变动,顶级天骄们还没到九重道基就封榜第一。 意思是后人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 狐仙以及众多妖圣眼里泛起了一丝惧意,他们看着红尘二字,不可遏制的出现那位布衣道人的身影。 八百年而成仙,擎天而立。一载不足,登临地榜绝顶。 何其相似,何其相像! 是他回来了吗? 一道伟岸的身影半躺着在玉榻上,声音传遍整个两界城。 “红尘登地榜第一,地榜第一就此封榜,意为绝顶,后来者只需争第二即可。” 第186章 登临地榜,就此绝顶!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作为当代人族最顶尖的天骄,也是万载以来最具天赋的一代,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登顶。 但就好似存在某种规律,一群天骄之中总是有一个怪物,纵然他们的天赋已经足够高了。 三清道子就是那个怪物,他一路修行犹如绝世大能转世重生,节节高升,势不可挡。 同样是以极少的时间完成了他人穷极一生的成就,这才是天骄的本意,只是强弱之分天差地别。 天才是天骄的衬托,而天骄又会衬托出一位绝世之人。昔日是萧云逸,他成名最早,曾经一人一剑挑战佛道魔三教年轻一代,并且成功胜出。 赤羽子和君衍都败给了萧云逸,玉剑佛身份特殊,一般不算在年轻一代里面,她也不会主动参与竞争。 而后萧云逸又被三清道子打败,再到后来走火入魔。如今轮到三清道子被人打下去很正常,可顾温的速度不正常。 九个月,他们九個月的时候还在练气,顾温已经比修行了几十年的他们还要强。 仙才,当真是成仙之姿。 顾温很是务实的问道:“地榜第一可有好处?” 郁华似早有预料,含笑说道:“三榜本身没有奖励,至少在成仙地的时候没有。只有在成仙地彻底结束,榜单再无变动的可能之后,两界城才会给予榜单上的天骄发放宝物。历来榜首可得一件道兵,当然也有一些额外的奖励,那得要两界城主看得上才行了。” “两界城主?” 顾温又听闻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 一旁君衍解答道:“两界城的主人,空间一道的至强者,无人知道他的名号和师承,许多人都猜测是一尊先天神兽。他所开辟的两界城是修行界的长距离挪移必经之地,说到底寻常人搭乘飞舟能挪移万里都是依靠两界城。” 天地间所有具备特殊性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某位大神通者的道场。天泉山如此,君衍出生的葬渊如此。 顾温又问道:“这位大能是半仙还是仙人?” “这就无从考证了,至少我不知道桀桀桀”君衍话到一半,半边脸被魔气覆盖,嘴里发出干涩难听的嗓音,回答了顾温的问题。 “是仙人,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顾温手中仙剑显露,一步步走向了君衍,即将往他腰子上来一剑时,君衍连连摆手道:“不用了,此前我与这老家伙达成了协议” 噗! 仙剑残相直接贯穿君衍,顾温淡淡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君衍?是的话,这一剑也不会死。” 很好,心够黑! 君衍微微瞪大眼睛,随后竖起了大拇指,吸着气强忍疼痛说道:“很好,我果然没选错人,虽然他说的确实没错,而我也没有失控,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一次他确实没出问题,也确实是与天尸达成了交易,让对方能够随时随地出来透透气。但君衍需要的就是顾温这种谨慎,仙剑剑意能够克制体内众多老魔。 “你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顾温眸光微凝,最近君衍失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到如今没有出什么事情也有大魔破体而出。 “寿元劫的缘故,葬渊可能要毁了,我背后的老东西急着成仙。”君衍解释道:“稍后我会与你细说,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顾温点头,这也是最开始说好的事情。 他用仙剑解决赤羽子与君衍的问题,而他们则为自己保驾护航。如今两人帮了自己许多,现在该履行承诺了。 在众人目光中,顾温走出了洞天,立于山巅之上,仰望天外。 “这次不打算遮掩一会儿吗?” 郁华来到他身旁,身躯微微向前倾斜去看顾温,五官周正眉目清朗,并无寻常人所追求的公子如玉。在修士之中算是平平无奇,甚至身上还有一些厮杀多日留下的汗味混着血腥味。 糙,俗,凡。 初见他时,他犹如阴沟里的老鼠,对于一切都充满了警惕与猜忌。可就是如此平平无奇之人,九个月登上了地榜第一,人榜第三的位置。 顾温反问道:“不可以吗?” 郁华摇头道:“自然是可以,相反我觉得就应该如此。” 他变了,变成了自己所期望的样子。 九个月的地榜绝顶,万古未有之,而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的。建木、万妖,半仙,以及一切即将死去的大能,都将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天地允许天才存在,庸才却无法接受天才的出现。 正如当年师祖崛起之时,旧时三清各派天尊,人族各宗掌教,妖族十大妖圣,七十二洞天主,十二妖祖.这一路走来才成就擎苍之名。 顾温的无敌得走多远,她无法知晓,也恐怕见不到那一天。仙人寿命动辄元会计算,万载一会,十二万载一元,不成仙终有一死。 但她知道顾温一定能走到终点,最终取代建木与那日引动寿元劫的存在比肩,这条路需要的是一颗无敌之道心。 郁华展露笑颜,道出了第一次知晓顾温练成玉清道基心中所想,柔声道: “你是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我答应过你,来年春人榜第一,地榜绝顶。” 顾温嘴角轻微上翘,手掌一抹金光微微亮起,随后缓缓升空,似要飞向天上银盘。 “今日地榜第一,明日人榜第一。” “距离明日还有三个时辰。” “哪有这么算的,明日是虚数。” 此时,其余人也走出了洞天,却无一人上前与二人并肩,只能远远望着在皎月映照下的身影。 而他们也隐隐明白了那位天榜榜首的天女,为何会对于一个看似凡夫俗子的顾温如此偏爱。 敖汤感触最为深刻,年初下凡之时,宗门早已经放弃了顾温。可郁华却死抓着不放,乃至是与门内众多大能翻脸。 他们觉得郁华疯了,她陷入了情劫,她被人下了手段。否则堂堂道门天女为什么如此稀罕一介凡夫俗子,这又不是演话本,更不是唱戏。 今日之后,道门内外将再无异声,一切质疑都随着顾温崛起而消失。 也不再有任何人敢谩骂郁华半分,并非天女被下了手段又或者陷入情劫,仅仅是因为惜才,顾温之天赋便让天下万宗稀罕。 九个月地榜绝顶,乃是道宗之幸。 —— 天外,两界城。 虚空乱流之中真火乱雷翻涌,一片又一片妖云支离破碎,其中又有无数灵剑断裂,数量之多漂浮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条银带。 道宗与妖族恢复了对峙,双方大能都喘着气,无一人身上没有挂彩的。 这场斗法持续了五十个时辰,大部分人已经精疲力尽,法力见底,乃至是燃烧过寿元。 大能斗法有长有短,长则数十年之久,短则只需要数息。 而长久的斗法都不是正面热战,直接奔着要人性命去的。一旦涉及生死厮杀,那么分毫之间即可分出胜负。 持续五十个时辰的高烈度斗法极其罕见,高手过招失误毙命,持续越久失误越多。 云渺脸上多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其中七彩微光弥漫,蚕食着血肉。 他伸手抹去彩光,掌中太极图静悬,目视远方狐仙分身。 “不愧是妖族最古老的妖祖之一,仅仅是一尊化身已有仙人之力。” “你也不差。”狐仙嗓音幽柔,明明没有任何起伏又道尽了妩媚之音,“人族当真要大兴了,仅仅是你这个修行了三千年的小辈,竟然能比得上我一尊化身。寻常妖类便是花费万年,也比不上妾身一尾之力。” 云渺笑道:“比不上师祖,险些没把伱打死。” 此言一出,狐仙千娇百媚的五官瞬间阴沉下来。 当年一战十二个妖族,有的已经存在了数个元会,数十万年的积累转头被一个短生种打死了,而且一次性还死了三个。 她属于没死,但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养伤三千年还没完全好。以至于自己指定的皇族被屠戮殆尽,谋划数万载的太阴令被拿走,她都只能干瞪眼。 长生久视如此之久,他们本应该很少有情绪波动,可唯独擎苍他们是又恨又怕! 她道:“擎苍已死,你们这些晚辈也不见得有他一分风采。” “贫道只有师祖半分风采。”云渺大大方方承认,他以前确实太狂妄了,总是想要有师祖三分风采。 如今三千岁了,也只能勉强打死洞天主,对上仙人级别的敌人只能借助至宝太极图才能抗衡。 双方再度无言,话不投机半句,狐仙也不打继续自降位格与一个小辈吵架。 他有一些天赋,或许积累个七八千年可以成仙,可重新之中依旧不是自己对手。仙人之中亦有三六九等,仙人之上还有更加广大的无上存在。 那日,祂仅仅是苏醒,天地仙人之下皆须死。 司掌阴阳生死轮回之存在,地界之主。 天地间只有成仙地是完全看天赋的,可成仙地不能成为天地的全部。这方更辽阔的天地之中,底蕴与寿元亦是一种实力。 数十载的底蕴,得需要何种天赋才能无视? 狐仙只能想起那个布衣道人,一人一拳打穿了整个建木。 虽力竭而亡,可余威传荡天地三千载,至今无一人敢冒犯。 出一位足矣,何须第二位? 嗡! 一点金光徐徐升起,从成仙地界壁薄膜之中飞出,随后化作一道流星飞入了两界城。 人族三榜,妖类万族榜,兵器榜,神通榜等等。 两界城幕后的存在很喜欢立下榜单,似乎与他能预测天机的通天本事相关。而其中因人族之兴盛,人族三榜是被单独从万族榜中拿出来的。 如此用意起初引起了各方不满,可当时擎苍与建木一战刚刚结束,人族威名正盛,也算实至名归。 地榜震动,第一、第二名位置互换,一时间各方目光汇聚。 【地榜第一,红尘,人仙法,金丹法,剑道法三大成仙法大成者,千古未有之】 城中之人皆为修士,他们抬头仰望着犹如山峰一般高大的石碑,一时间城中无一人言语。 狐仙微微瞪大双目,美眸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地榜第一?” 这小家伙出现到登顶不到一年,怎么就登顶了? 云渺与华阳对视一眼,无不露出笑容,这一次他们算是赌对了。 道宗在路线上出现过一个巨大的分歧,这个分歧甚至大到让执掌三清道宗的两位天尊大打出手。其问题的根本就是到底要不要强迫天女,对道君皇帝继续妥协。 当天女展示实力以后,又改为了如何安抚住道君皇帝。 虽然顾温杀了他儿子,但只要好处足够,道君皇帝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如此就会导致顾温会离心离德,将来他不会是道宗之人,只是念及天女的恩情。 玉皇大殿对此争吵了无数次,最终由云渺与华阳一锤定音。 结果是连玉清派都错愕的,整个三清道宗都想不到的。 两位掌教天尊决定相信练成玉清道基的顾温,会比成仙地内掌握龙脉人心的道君皇帝更有价值,哪怕他的实力堪称仙人之下第一等,半仙之中罕有对手。 在当时二者基本没有可比性,道宗考虑的也只是天女个人喜好,故此对于郁华名声极其恶劣,就差挂上一个‘好色忘义’的名头了。 连带着顾温容貌在三清道宗内外弟子眼里,说句谪仙下凡也不为过。 如今他们赌对了。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折剑山未来剑尊。” 玄无锋扶着邋遢的胡须,爽朗的笑声让三清道宗众多天尊面色一黑,云渺皮笑肉不笑说道:“我可没说你们赌约赢了,红尘之功绩比之萧云逸更大。” “可你们也没猜对,所以是平手,如此自然要平分。”玄无锋极其不要脸说道,他竖起五个手指,道:“一千年不要了,五百年怎么样?” “滚。” 此时,狐女传音两界城,道:“铁公鸡,你是不是弄错了?他才修行一载不足,何德何能登临地榜第一?” 金光落入一位绮罗朱衣之人手中,一双仿佛蕴含诸天星辰的漆黑眼眸俯瞰成仙地,他嘴角缓缓上翘,手持玉杆龙须笔,大手一挥又改了一笔。 “确实错,以吾之见,他不应是第一。” 地榜震动,一个个烫金大字法变动,迸发出万丈金光,似要展露上榜之人是何等才高,照着满城金光。 虚空乱流在此刻微微停滞,众生万物皆要一观三榜。 【万古未有之,当世最上乘,天下第一等】 地榜绝顶! 两界城内外数十万修士,潜藏在暗中的大能,天上人妖两方斗法的天尊妖圣们无不愣然。 人族三榜,万妖榜等等都会封榜,前者百年一届,后者千年一届,都是按照各自年轻一代成长时间。而封榜就是为了安排奖励,也是两界城在提升自己榜单的含金量,让更多人去争。 可从来没有过仙缘刚刚开始,年轻一代排名还在频繁变动,顶级天骄们还没到九重道基就封榜第一。 意思是后人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 狐仙以及众多妖圣眼里泛起了一丝惧意,他们看着红尘二字,不可遏制的出现那位布衣道人的身影。 八百年而成仙,擎天而立。一载不足,登临地榜绝顶。 何其相似,何其相像! 是他回来了吗? 一道伟岸的身影半躺着在玉榻上,声音传遍整个两界城。 “红尘登地榜第一,地榜第一就此封榜,意为绝顶,后来者只需争第二即可。” 第187章 擎苍本意 南水,山峰之上。 顾温望着寂静无声的天空,连天外隐约可见的异彩都消失了。 他有些失望,一旁郁华似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盈盈道:“怎么,你还想要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嘴上与行动都说要低调,可实际开始展露实力,又忍不住昂首想要看看其他人表现。 人之常情,可在一直克制自己的顾温身上就显得怪‘可爱’的。 “好歹给点动静,这三榜吹得这么厉害,总得有一点声响吧?” 顾温挠了挠脸颊掩饰尴尬。 怎么说也是登顶第一,总不能就跟挂个名一样。道爷好歹这么努力了,给点反应也好。 “自然是有的。” 郁华笑意一变,目光投向了天际,眸光之中灵光浮现。 玉手探向天穹,连带着顾温目光也望向了天上,只见云雾被一双无需大手拨开。 左右两侧云雾在月光照耀下似城墙一般,中间一条大道面向他们,尽头皎月银盘之上浮现‘顾温’二字。 “如何?” 郁华微微歪着脑袋,得意洋洋指着天上皎月。 手可揽月摘星辰,宛如谪仙。 顾温在月光之下看得分明,玉颊偏瘦,眉弯鼻挺,轻纱之后是素白的薄唇含笑。不同于赤羽子的活泼,婵曦的清冷,又或者玉剑佛的纯净。 她给顾温的感觉很柔和温婉,时不时还有一些小腹黑。不会太冷,不会太柔,相处起来不至于单调无聊。 在仙人伟力之下,郁华平凡许多,没有那么超凡脱俗,比起修士更像是人。 过日子应该不会无聊。 顾温如此想着,他并未太多欲念,只是对于一个女子进行最高的评价。 既然不是容颜,也不是品德,更不是才华,而是想要跟她过日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是古人最大的浪漫。 “你看我干什么?看天上。” 顾温目光投向银盘,忍不住笑了,道:“你光写一个名字上去有什么用?” 郁华微微昂首道:“知者有意,不知者畏之。你不能要求蚂蚁分别巨人是百丈,还是千丈,乃至是万丈,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巨人。” 如果不知道顾温二字的意义,那么只能说明层次不够。层次不够无法理解地榜第一的意义,自然也无法理解九个月登顶的含金量。 如此他们就不配知道,只需敬畏即可。 忽然,天上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天女好手段,便是我也自愧不如。”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写有顾温二字的银盘之中有一道身影由远而近拉伸过来,就好似凭空挪移一样,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一袭绮罗朱衣,眼眸全黑只剩下一点白光,赤足踏空而立,脚腕上套着一個玉环。 他轻轻落地,站在顾温与郁华三丈外在,自报名号道:“两界城主,无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顾温眸光微沉,拱手弯腰回礼,除了郁华以外其他人也都拱手弯腰行礼。 达者为先,何况还是一尊货真价实的仙人。 如此也意味着斗法烈度在提升,从一开始的试探,再到天泉山的围堵,又到如今半仙与真仙下场。 郁华收敛笑容,态度冷淡回应道:“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不必如此警惕,我并无成仙需求,也无寿命之忧。”无空解释一二,随后开门见山说道:“我今日前来为三件事,其一是给你身旁那位红尘小友发放地榜第一之奖励。” 郁华疑惑道:“如今成仙地机缘还未结束,何来的奖励?” 百年一代,如今才开始十年不到,还有许多天骄还没有入场。 寻常机缘一直都有,但各派洞天开启时间不一样,一般在三十年左右所有人才会逐渐入场。如今榜单前五之后都不太稳定,会随着不断入场的天骄变动。 前五也不一定能稳住,特别是人榜,除非是像萧云逸这种练剑的。其他人论起斗法都很难称无敌,很有可能被某个异军突起的天骄击败。 无空反问道:“往后还有人能九个月练成三大成仙法吗?” 郁华摇头,看向无空的眼神都顺眼了几分,此人眼光甚好。 “既然没有,那第一可以提前发,至于奖励我准备了几样。” 无空一挥衣袖,霎时间华光四溢,一颗朱果,一把红剑,一缕湛蓝清气。 只是眼观便可知都是非同一般的包围,顾温来回打量着,心底正在衡量判断。 无空介绍道:“万载朱果,全胜道剑,太阴气,不知小友要哪一个?” 本来还在考虑的顾温立马将目光聚集湛蓝清气上,问道:“敢问前辈,这太阴气有何效用?” “得看你怎么用,它可以是一味毒药,半仙吸之毙命,仙人贸然吸入可能有损根基,乃至跌落超脱位格。” 无空侃侃而谈,似在说一味很稀松平常的毒药,但口中类比的却是半仙与仙人。 比起万载朱果与道兵,这太阴气明显不是一个规格的。 紧接着他话音一转,若有所指道:“不过我相信在小友手里,应该能摸索出他正在的用法。” 他知道我手里有太阴令。 顾温如此确信,面不改色问道:“晚辈愚笨,还请前辈点拨。” 话音刚落,一缕传音入耳。 “此令出自地界,来源于那位司掌生死的无上存在,也是一场机缘,仙人都要窥视的机缘。其中详细涉及天机,只待你解开太阴令便可知,而太阴之气可助你解开。” 无空眨了眨眼,明面上没有多言。 许多事情他们这些仙人都知道,可由于因果问题又不能直接下场干涉。例如那只老狐狸一直都知道太阴令在哪里,可仍然需要花费无数年来慢慢磨出来。 若是强行而为之,很容易会像擎苍一样折寿,乃至是仙人位格跌落。 这就是擎苍特殊之处,他是真不稀罕仙人之身,万万载之寿命。 顾温趁机传音道:“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仙人之上是何种境界?” “仙人之上没有境界,存在更强只是因为是他们本身更强,而非有某一法则框定。” 无空回答一句,随后开口道:“第二件事是关于天女的,我想要询问一下擎苍道友一些事情,当年他从门后面带了什么回来,不死药又是何物。” “我需要伱一个人情,同时我也无法保证师祖一定会回答你。” 郁华提出了一个很苛刻的条件,无空思虑片刻,点头道:“我只保证这个人情是力所能及的。” “可。”郁华转头看向顾温,伸手道:“我需要你来沟通师祖。” 顾温伸手握住,有些好奇问道:“你自己不能沟通师祖吗?” “不能,最初我让你沟通师祖也并非我之意,而是师祖想要见见你。” 郁华言语之中不免带着一些酸意,她其实也没实际与师祖交流过,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师祖还能说话。 纵使对象是顾温,她也难掩酸意。 眸光灵韵显露,郁华握住顾温的手,抬手朝着无空虚空一点。 —— 霎那间,或许是一息,又或许不到。 顾温再度回到了一片苍茫的天地,一道玄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清风拂面,柔和轻盈。 “君子可赴难,不可自陷。可受欺于理,不可惑于妄言。” 嗓音之中多了几分怪罪,似一位母亲擦拭跌倒幼子的伤痕,孜孜不倦的讲述道理。 顾温拱手道:“弟子,往后一定小心。” “先护己,再护人,切记切记。” 玄音低吟,而后另一道声音传来,无空凭空出现,此刻他的身形已然变化为一只赤色三目神鸟, 他问道:“擎苍道友,在下有一事不明。” 无需复述,玄音答复道:“十万载之前建木欲图成圣,断绝天地灵气,供养自身,以至万灵深陷混战。” 无空仙人只是微微愣神,随后一脸恍然,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难怪建木如此疯狂,祂这是想成圣啊!” 仙人之上并无境界,但一般他们仙人都称呼掌握某种天地规律的存在为:圣人。 “三万载之前人族出走,已是断祂根基之举。道友更是将其根基打断大半,实乃通天彻地之力。” 昔日建木承载众生,众生繁衍生息也是规律其一。后来人族出走,无形之中破坏了建木的成圣之路,再倒擎苍差点把建木给连根拔起。 人妖之争,更是天地圣人之争。 天地灵三界,能否变为天地人,便是擎苍与建木之争。 而结果是擎苍输了,他才成仙八百年便要与建木争锋,纵然天赋再高也只能命陨。 “最后一问,道友八百载可登仙,其天资万古以来无一人能企及。为何三千年前要与建木争锋,为何不隐秘万载待到羽翼丰满?” 她有千万个机会逃跑,有千万种理由暂避锋芒,可偏偏要以最刚烈的姿态面对建木这尊半圣之存在,孤身一人与众多妖祖展开厮杀。 “可是建木将成圣?” 若是建木成圣了,那么祂便是天地本身。 唯有这个理由,能让擎苍拼死一搏。 无空眸光通过苍茫,窥见其后千疮百孔的人躯,半躺之姿,长发半毁,面容可见玉骨,血肉可见经脉血管,眸光半垂,虚弱至极的眸光柔和注视双手。 双手合拢之处,掌心之中便是苍茫所在。 “建木能否成圣非定数,可我族如势如累卵。无须万载,百年之后恐再无人族,贫道自当擎苍而立,为我族开辟生途。” “若建木不许我族农耕,若天地万族不许我族生息,那么整个天地都会是我们的。” 无空为之沉默,他无法理解人族传承为何物,但能够感受到一位仙人为之舍弃性命的壮烈。 玉骨拉动所剩无几的肌肉,玄音轻盈,似吹过辽阔平原稻田之微风。 最终微微吹拂到顾温身上。 “而这方天地的未来会是你们的,也终将是你们的。” 第188章 他将超越我 “你当年从门后面带出来的不死药是什么?你又见到了什么?” 无空再次问道,而这一次擎苍并未回答,似恢复了一些人性,又或者像是回忆到的事物无法轻易脱口而出。 良久,顾温左右张望,竖起耳朵借机窥视一下仙人的世界。 门是什么? 之前郁华说过不死药是人形,自己手里的那一部分原本是手臂,回来的路上变成了鸟,也就是说不死药是活着的。 而刚刚这位无空仙人又说过,太阴令来源于地界,这应该是修行界以外的世界。 此前,引发异象的存在就是在地界,难道不死药是那位未知圣人的东西? 顾温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伟岸身影,犹如传说中的泰山府君一样,司掌天地众生生死,翻开生死簿于是半仙都老了。 玄音落下,道:“天界,也可以说世人口中的仙界,其后边没有众仙,没有天庭,没有唯有长生。” “何为长生?” “天地众生之所以能够修行,生灵之所以能够延寿,皆为长生所赐福,” “圣人?” “善。” 简短对话之中似蕴含无穷无尽的信息,顾温脑海之中思绪万千。 不死药不是地界的,在地界与修行界之外还有一个仙界,这方天地存在三个大世界。 而擎苍师祖当年进入过仙界,仙界之中并没有传说中的天庭,而是一尊圣人。 仙人之上是圣人,圣人是掌管天地法则的存在。擎苍师祖的不死药就是从一个名为长生的圣人,修行的源头就是祂。 但这些都太遥远了,自己连修行界都没有进去,谈何去讨论修行界之外的事情? 顾温全程保持沉默。 最终,无空拱手道:“多谢道友解答,投桃报李在下也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道友可知建木为你准备了一道法则,足以将你囚禁于成仙地。” 他也曾是从建木洞天里走出来的生灵,只是并非以洞天主的身份超脱,故此能够独立于世。 “囚禁贫道有何用?人族又并非贫道一人,建木之失败在我族离开建木之时已经注定。” 渺渺玄音之中泛起一丝情绪,满载对于建木与妖族的不屑。 “三万载之前,建木七十二洞天万族繁衍生息,其高低贵贱分三六九等。最上等为先天神兽血脉衍化之后,最下等是生而为凡之灵。我族是为第七等,只比猪牛羊鸡鸭等等畜生高一等,再往下为湿生卵生之虫。” “三千载前,我族已是那些所谓四象天族单独难以动摇之庞然巨物,需万族齐力,方可屠戮。” “如今,我族可曾任人宰割?” 人族比三万载之前强盛万倍,比三千年前强盛百倍,天下万宗百花齐放,人族天骄独立三榜。 人道大世,万象更新。 “可没有你,建木妖族再度席卷而来,仅仅靠人族能抗衡万族?” 无空反问道,他一直在旁观,能够感受到人道大势滚滚而来,甚至最近就有两位人族半仙登仙。 有时候大势是可以变更的,就如当年建木成圣一样能被人族硬生生耕断一样,建木也可以把人族的兴盛打断。只是当年人族出了一个擎苍,如今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现在成仙的两位人族大能难有她的五分风采,何况他们真的有擎苍的志向吗? 成仙超脱,一直都在超脱二字。 脱离一切凡俗之物,九天之上,太虚之中。 “贫道一介布衣,只是食五谷长大之人,并无特殊之处。我之后还有后人,而他” 一缕道韵将无空的目光投射到顾温身上,平平无奇的面容不卑不亢。既没有面对身为仙人的自己展露谄媚,也没有因天赋而傲慢。 “会超越我。” 擎苍语气带着少许自豪,明明至少目前为止,她的功绩与成就更高。 顾温天赋极高,成仙应当不出问题,可擎苍可不是寻常的仙人,她的实力与才情在仙人之中也可称之为惊才绝艳。 无空愣然,随后竟没有反驳,道:“是非功过,千载之后自然揭晓,而建木能否困住道友又是两说。” 建木终究没有成圣,而擎苍也没有彻底陨灭,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 —— 现实只过去了一瞬。 无空与顾温先后回过神来,前者含笑道:“此番多谢小友,解开了我多年的困惑,这药果与道兵就全赠予小友了。” 言罢,挥袖间一枚朱果与赤红道剑悬浮面前。 顾温眼珠子一转,请求道:“道剑晚辈已有,不知前辈能否换一样?” 众人眸光一变,不明白顾温为何如此没有情商。按理来说长辈赐不可辞,人家仙人给予的奖励岂能挑挑拣拣? 更何况这是额外赠予的。 这点情商顾温自然是有的,但他还是出口询问了。 因为看在师祖的面子上无空不会拒绝,堂堂一位仙人也不至于稀罕一件道兵。他既然额外赠予,更说明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并不珍贵。 无空笑容不减,问道:“你想要什么?” 顾温回答道:“一件可以防御的宝物。” “一件防御宝物可抵得上三件道兵,不过赠予你也无妨。” 无空一挥衣袖,一件金丝薄甲飞出,随后也不收回道兵,转身走出一步,转瞬间消失在了众人视线。 他们看不出是用了何种手段离开的,连空间都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顾温将内甲穿戴好,随后吞下药果,磅礴的药力奔涌,天髓一次性增加了百载。 【天髓四百六十载】 随后众人围过来,询问事情经过,顾温也没有遮遮掩掩,将过程与所见所闻与其他人说了一遍。 敖汤吐槽道:“擎苍那家伙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说?” 郁华淡淡说道:“师祖自有其深意,如果让大多数人知道我们所要面对的是一尊亚圣,三清山也无法避免叛徒出现。” “寻常真君天尊在仙人面前形同蝼蚁,纵然是道境之上的半仙也无法免俗。” 顾温深以为然,之前玄月与赤翎的丑态已经说明了。 只要没有成仙,都是蝼蚁,都是庸人。 随后郁华提起仙剑也跟她说过仙界一词,复述一遍并把玉剑符交给了顾温。 “仙剑说,伱得要到八重道基圆满才能执剑。” 闻言,顾温倍感失望,捏了捏没有完全没有反应的玉剑符,道:“早晚都要持剑,就不能先甜后苦吗?”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拿到仙剑,但还是为这种古板的要求感到苦恼。其他人存在拔苗助长,需要一些磨炼来激发潜能,可顾温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吃苦。 郁华笑道:“等到你八重道基圆满,在成仙地也不需要仙剑帮忙了。将来若是征讨妖族,仙剑能让你提前拥有仙人级别的力量。” 此言让其余人无不羡慕,成仙遥不可及,可如今顾温却已经内定。 君衍舔着脸说道:“顾哥,以后出去就全仰仗你了。” 遥想几個月前,他还能够戏弄对方,如今得叫上一声顾哥了。 萧云逸冷峻的面庞难掩笑意,老友的前恭而后倨,思之令人发笑。 他也开口道:“在下之右臂,希望有朝一日与剑仙争锋。” 婵曦微微伸长脑袋,眼里似有灵光一现,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师弟能不能帮我把其他两身都杀了。” “在他没先动手之前,我们杀人就是屠戮同门。” 顾温扯了扯嘴角,他跟三清道子又没有仇,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大师兄。 真要用仙剑一剑砍了,未来说不准影响自己成为玉清天尊,或许凭借仙剑可以强行登上去,但他向来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婵曦很是失望,‘哦’了一声默默退到一旁。 玉剑佛挤开人群,站在顾温跟前,微微踮起脚尖,面露认真的与顾温平视。 “施主,将来记得用杀了小僧,给小僧一个全尸。” 顾温环顾一圈,此时郁华的身影是如此弥足珍贵。 精神病,断臂癖,同门屠戮,乃至是自杀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随后众人平息下来,各自开始表明去意。 赤羽子不用多说,她除了跟在顾温身边别无他处可去,婵曦也只能跟着顾温。 萧云逸打算回去复命,但往后随时可以通知他来帮忙。玉剑佛也打算离开,因为顾温与她的缘法已过。 顾温送别两人十里,在一处没有被斗法余波破坏过的山峰上,萧云逸踏剑腾空,拱手道:“红尘兄,后会有期。” 言罢,他潇洒的化作一道剑光离去。 抛开剑痴与断臂癖,萧云逸是最符合顾温想象中的剑仙模样。 顾温转头看向玉剑佛,小尼姑站在月色下更显圣洁,头顶泛起一轮光晕。 他伸手搓了搓,手感温润,极好的一颗光头,难怪郁华那么喜欢摸。 玉剑佛面露出些许困惑,但没有其他举动,或许困惑已经是她人性外露的极限。 顾温问道:“大师,下一次你还记得我吗?” “缘分已尽,不必再见。” 玉剑佛嗓音似风铃清脆,又如古刹钟声般遥远。 “不过施主与小僧还有灵感因果存在,还有仙剑存在,小僧会记住施主的。” 尼姑一步踏出金莲生,白金袈裟在月光照耀之下如观世音降世,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遗世独立,与众生保持距离,她是古刹之中的青灯古佛,也是深窟之中的大魔。 赤羽子与君衍身上的问题还有解决之法,玉剑佛没有,她本就不是人,她的存在只是佛与魔之间谁胜谁负的表象。 而玉剑佛也并非为了活下去,她比赤羽子和君衍更加傲然,她要战胜佛魔作为人死去。 一道声音传来。 “大师,如果将来你能记得我的名字,我可以帮你。” 玉剑佛回首,朱唇轻启:“施主唤作何名?” 顾温回答道:“姓顾,单字一个温。” “嗯。” 玉剑佛微微点头,也不知记住没有,踏着东边升起的晨曦离开。 此去,也不知下次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 —— 响午,第九洞天轰然关闭。 顾温乘着敖汤,开始朝渡口移动,他们要顺带把大乾的上将军给杀了。 免得走漏风声,让闻人武知道妖族已经被他们屠戮殆尽,然后望风而逃。 路途中,顾温拿出太阴令观察,此时令牌已经将太阴之气吸收,由原本的玄黑变成了白玉色。 摸起来不再是冰凉凉的,反而有些温热。 极阴生阳,太阴生太阳。 神念一探,太阴令映入眼帘,已经无需五十载天髓。 【太阴,阴神之极,阳神之初,天地交泰,可入玄奇朝于真圣,三花聚顶,七元化生】 【太阴法第一重,所需五十载天髓,元婴得七元之一】 太阴法是练神魂的? 顾温毫不犹豫将五十载天髓投入,太阴法第一重顷刻间练成。 对于修士而言,神魂比身体更重要,许多时候修士宁愿肉体残废也不愿意神魂受伤。 肉身死,神魂存,反之身死道消。 元婴壮大一分,眉心多了一道浅浅的花瓣印记。 紧接着顾温继续投入天髓,太阴法第二,第三重连破三关,一共花费了一百五十载天髓。 每一重都是五十载天髓,并无太多变化。 【太阴法第三重,三花显一,阴寿千载】 顾温思虑许久,横竖看不出阴寿是什么,他只知道天寿与人寿的概念,可从来没听说过阴寿。 难道死后还能变成鬼活千年? 他询问其他人,连最见多识广的敖汤都摇头。 君衍道:“或许我可以问一些修行鬼道的老魔头,不过得在杀了闻人武后面,我不想待会儿拖后腿。” —— 接近渡口,站在山顶,远远就能看到平地上的军营,其中飘扬着大乾的旗帜。 大乾没有国旗一说,但有明黄色象征皇帝的龙旗,五爪金龙张牙舞爪。 闻人武没有走,他恐怕还不知道妖族已经败亡了。成仙地消息是很堵塞的,人妖之间更是因为仇恨很难达成直接联系。 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边飞来。 郁华一挥手,金光入手化作圣旨,转手就递交给了顾温,因为她没有兴趣。 顾温摊开一看,其中一个逃字率先映入眼帘。 阅读一番,大致意思就是道君皇帝得到了来自天外的消息,同时也在质问闻人武为什么偏要领兵进南水。 细读里边意思,其中一句【朕还在庆幸卿未入南水】可知。这个消息是进行了两次周转的,先是天外消息泄露,然后是道君皇帝查证才知晓闻人武进入南水。 一个统帅带着军队乱跑,时隔多日皇帝才知道情况。 听起来很离谱,可转念一想到狗皇帝多年不上朝,这十年里闻人武也一直都是自主平定叛乱。对于两位修行之人来说不足为虑,可在今天终于还是出问题了。 虽然不出这个问题,顾温也考虑绕路去把闻人武杀了。 第189章修仙不修人,成仙也疯魔 神念荡过军营,君衍摸索着整个军阵,在他眼里整个军队是一个巨人。 每一个兵卒被缕缕细线缠绕,星罗棋布成一個巨大的阵,数万精壮凡人的精气神汇聚,能够凝聚出一个至少七七道基级别的法相。 这种兵势让闻人武操控,实力可以得到极大提升。 “所谓兵势就是一种特异化的阵法,闻人武八重道基四重.不对,已经变成五重圆满了,但加起来也就比你高两重。” 君衍转头问道:“你打算怎么打?要不要我先把他的军势破掉,这几万凡人气血若练成血魔珠,可让我短暂拥有堪比你手里仙剑的威力,当然只是杀伤力。” 仙剑的特性独一无二,可斩万物,故此能够克制自己体内的邪魔。 而闻人武这几万人气血很足,非常适合血祭。 赤羽子神念传音,语气冷漠道:“邪门歪道,莫要带坏红尘。” “法无好坏,我魔道居于人族边疆,若不物极所用,如何与那些妖族争斗?”君衍驳斥道:“反而是你这些正道人士,居于内地高枕无忧,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样子,让人作呕。” 闻言,顾温转头向敖汤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回答道:“佛道魔三教与妖族争斗并无谁外谁内之说,只是大部分时候局部冲突都是魔道抵挡或挑起,你论功确实有,可他们也没少拿好处。” “自从擎苍之后,人妖其实再也没有非常大规模的冲突。最多也只是波及万里之地,难有十万里地。” 万里地不算大,十万里才算大? 顾温很难想象修行界的战争到底是有多大规模。 一旁赤羽子与君衍争吵结束,君衍不想浪费自己,道:“红尘你说,你要简易一点,还是给自己找麻烦?让我动些手段,我可以将整个军营炸上天,这些凡人也将成为杀死闻人武的利器。” “闻人武虽然不强,但就如阵法宗师布置好阵法,聪明人都不会硬闯。” 比起说服赤羽子,不如让顾温做决定,他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顾温问道:“闻人武依托军阵实力会有多大的增幅?” “一重天,但只是一个粗略的量化。你无法保证他会是寻常真君,还是类比妖族天骄。”君衍回答道:“阵法向来是四两拨千斤。” 高我三重的蝼蚁? 他闻人武如果真是一个类比三清道子的绝世天骄,那么他怎么可能只有八五道基,最初见面的时候甚至只有四重圆满。 道基九重,唯有圆满高。同样的道基,永远比不上圆满。 顾温眸光一定,道:“算他比我高三重,也未必能斗得过我。” 昔日与闻人武斗法只为求生,时隔数月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君衍微微皱眉,他感觉顾温变了许多,比之前更锋芒毕露了。 曾经的他与自己很合拍,做事滴水不漏,力求万全,绝不会有意气之举。 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君衍也只能闭嘴在一旁看着。最好顾温真能出越三阶挑战一位‘阵法宗师’,失败了也有天女兜着,又或者赤羽子也能救场。 嗡! 耳朵微鸣,鲜血从耳朵流出,君衍抹去血液,神情凝重道:“我的神念被斩断了,能够察觉我的神念并作出反制措施的至少是半仙。” 顾温猜测道:“道君皇帝在里边?” 道君皇帝相当于三清道宗的掌教天尊,而他们几乎都有半仙级别的实力。道君皇帝依托于龙脉在成仙地底蕴更加深厚,如此也是为什么道宗一开始需要跟他合作的缘故。 “如此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郁华眸光微冷,来了一些兴致,强横的神念如一条狂龙直入军营,掀起狂风吹得帐篷晃动。 道君皇帝在汴京修建无数道宫组成阵法,龙脉之象笼罩方圆数百里,想要除去绝非易事。强行动手郁华无法保证自己杀完人后,还能够有余力应对其他人。 如此道君皇帝不主动出汴京,郁华就不会去碰他。不如等师祖复活,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反之,出了汴京,他最多也只是一尊半仙。 顾温踏空而落,持剑一步步走向军营,尘沙在他脚边吹过。 —— 军营之中,主帅帐篷。 闻人武闭目养神,忽然一缕微风吹起,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位老道不知何时站在帐篷内,伸手抚摸着盔甲架上的宝光鳞甲。 他连忙起身,拱手弯腰道:“臣,参见陛下。” “伱入了局,那道圣旨原意是让你不要入南水,直接搬师回朝。” 道君皇帝化身直截了当的言语,让闻人武眸光震动,万千思绪闪过,当机立断说道:“臣,现在离开。” 道君皇帝摇头道:“走不了,天女一行人已经来到你阵前,你要死了。” 短短几个字落下,似千万重山压来。 闻人武粗犷的鬓角被冒出的汗水打湿,呼吸粗重,随即又逐渐平复下来。 眸光淡定,气定神怡,坦言道:“某从接到那道圣旨之时就有猜测,只是不想错失时机。如今既然错过了,不过一死罢了,陛下投影而来应该不是见某最后一面的吧?” “你很洒脱,说明你连半仙都难以触及。” 道君皇帝嗓音淡漠,似在看一只蚂蚁一样。 他从不认为洒脱是什么值得赞许的品质,所谓洒脱不过是无能为力的心死,是庸才无法触及超脱而寻死。 万物总归一死,唯有超脱可解。 半仙怕死是因为他们有成仙的机会,因为他们得以窥见成仙的美好,因寿命而畏死是半仙常态。 这不是耻辱,他反而觉得是庸才无法领悟的境界。 “朕是来救你的,你一死大乾便彻底乱了,你还不能死。” 闻人武道:“陛下斗得过天女?还是说陛下有把握将臣送走?” “都没有,天女气机锁定这里,我这一缕神念都无法脱身。”道君皇帝摇头,道:“朕会谈,尽人事,听天命。” 闻人武有些想笑,却已经习惯。 自从不死药出现开始,各路神仙大能下场,他已经有些麻木。昔日犹如天神一般的道君皇帝被如此压制也不奇怪,反而是他真有那本事,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事情了。 他道:“天女杀我也好,其他天骄也罢,某只想知晓我与顾温孰强孰弱?若他强,今日死也值得,若他弱,便抽搓一搓他的锐气。” 道君皇帝说道:“你斗不过他,便是他一人出手,你也绝无生活之路。” “我斗不过他?”闻人武皱眉,虎目之中充满不信二字,“他离开汴京也就四个月左右,此前听闻消息也在一个半月前。我算他已有五五道基,便是算他六重道基又如何?” “他已登上天榜,天榜第九。” 道君皇帝一言,让闻人武沉默。 天榜,唯有成仙者才能够登上的,所以郁华这个天榜榜首才如此受人畏惧。这已经不是天骄所能踏足的领域,许多门派开山祖师都被郁华压在下边。 良久,忽然一阵风吹入郎朗音色。 “大将军,顾某时隔数月再次前来讨教一二。” 霎时间,狂风呼作,军旗猎猎,一片肃杀蔓延。 鼓动! 心脏极速跳动,紧接着转瞬又平息下来,闻人武大臂一挥宝光鳞甲化作流光披身上,手持宝戟,似猛虎一般舒展身躯。 “懦夫求死终须死,某今日倒要试试这位仙才,一载可否抵我数千年积累。” 道君皇帝拿出一枚丹药,递给闻人武,道:“此丹,可让你短暂升一阶,补全六重道基。” “有意义吗?某若使手段,天女也可出手,如今小辈登门讨教,又何故自摸老脸?” “对于朕很重要,必须打断顾温的无敌心气。他大势已成,必将如真龙腾飞九霄,不加以打压未来便是朕也拦不住。” 二者对视,数千来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道君皇帝平静无波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面前比他还要大两圈的闻人武缓缓跪下,以额叩地,道出了许久未曾吐露的称呼。 “师父,请容许徒儿任性一回。” 黄金一代有四杰,除开云渺、华阳、玄无锋此类顶级大宗门出身,还有一人是小门小派爬上来的。他进入成仙的都是门派变卖家财灵山,才勉强筹齐门票钱。 天尊妖圣可投影成仙地,半仙可随意进出成仙地,其余皆需要从两界城花费大代价。 成仙地,本不是他们所能踏足的地方。 那年,一个连护法都没有的穷天才进入了成仙地,最终走出了一位天尊。 他名赵三明,而他开辟的宗门为兵家第三的混元门,以兵势闻名。 曾经众多仙门商议过,将位于人族最内侧的十万万凡人化零为整,进行统一管理。如此避免了修士与凡人时间观念的冲突,众多城主府行政效率低下的问题。 不至于出现一个问题需要几十年后才能够得到解决,又能有效利用香火心愿之力。 他们混元门无疑最合适,然后赵三明坑骗众多仙门,带着混元门精锐进入成仙地,于是有了大乾。 再利用秘法熬过成仙地的五百年岁月,重归皇位,以王朝为炉,以生民为柴,炼制仙丹。 闻人武便是道君皇帝亲传,也是仅剩的一个弟子,其他人都战死了。 “弟子鞠躬尽瘁数百载,今日轮到弟子,弟子只想堂堂正正战死。” “他持仙剑,你无与之媲美的兵器,只好借助药物。” 道君皇帝俯身劝解,嗓音微微放缓,似寻回了一丝丝人性。 闻人武反驳道:“仙剑非谁都能拿,他能持仙剑斗法便是他的本事。正如弟子有兵势加持,以三万六千悍卒为小周天,万人为大周天,可撼动天尊一般。” 仙剑与兵势本质上都是自己的本事,天底下不存在人人皆可取的神兵利器。 下一刻,一只手猛然抓住了闻人武脖颈,无与伦比的伟力将他抓起,并且封住了他的丹田,以至法力无法运转。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闻人武几乎无法反应过来,他对于道君皇帝也从不设法。 “师父?” 闻人武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老道。 自己的师父变得无比陌生。 “可你若不打断他的势,将妨碍朕成仙。” 道君皇帝声音如夹霜带雪,变得冰冷至极,他将丹药塞入闻人武口中,操控着对方炼化。 似癫似狂,又似乎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眼中只有最极致的求道之心,超脱之念! 他才是求道者,闻人武只是无法成仙的庸才! “天榜可登仙,他之天资将是第二位擎苍。朕最终便是成仙了,如果不能除去他,那么超脱也无用。” 仙人也是会死的,擎苍仙人已经证明。 —— 军营之外。 众多军士如临大敌,守在大门的披甲兵卒持盾起矛,无一敢上前。 仙人一事早已经不是秘密,大能斗法,妖族入侵等等都被凡人所知,但日子该过还是过。凡人捡到灵药吞入腹中,没有道基的他们无法炼化药性,只能直接排出体外。 而顾温他们认得,因为他一直在杀妖。 一袭墨衣,持剑,杀妖,整个南水大肆杀妖的也只有他。 又由于南春军的宣传,顾温的名号流传甚广,连带着在汴京皇帝传位的传闻也传来。 有人道说是降世圣人,是真命天子,而在南水更广为流传的是剑仙。朴实无华的名号,却没有喊错。 “全军出帐,列阵!” 一道浑厚的嗓音传来,数万兵卒眼中泛起一丝灵光,再无丝毫恐惧。 机械式,高效,精准的排列出一个个方阵。 但也只是站在军营之中,并没有踏出军营半步。兵势不需要他们实际出来,以往两军冲刷万众一心只是很浅的用法。 在修行界,军阵不是以凡人为兵,无一例外都需要修士,大部分都以傀儡代替。 九尺高的庞大身影从军营中走出,一袭重甲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 闻人武吐着热气,一身气息不断攀升,已经达到了八六道基的水准。 他持兵拱手,声如铜钟,道:“闻人武,今日一试你这天榜第九的威风!” “还请大将军不要留手。”顾温拱手,眸光与嘴角抬起,朗声道:“会死的。” 音落,平地两声巨响,两人掀起尘浪。 当! 斩霞剑与重戟对碰,昏沉的撞击声化作音浪,荡开方圆万米。 紧接着沙场之上,泛起漫天花光,剑戟瞬息似对碰千万次。伴随最后一声巨响,他们站立的大地方圆百米下沉,犹如被巨人一脚踏下。 二人分开身形,顾温后退一步,闻人武后退三步。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错愕,惊讶,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比肩自己了,仅仅花费了数个月。 一切惊讶与震撼,最终都化作一声畅快的笑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而你当是改头换面。” 顾温微微甩动剑刃,道:“大将军好似没出全力。” “方才我吃下来一枚丹药强行突破。” 闻人武握拳捶胸,坦荡道:“但今日,某只使出八五道基之力!” 第190章闻人武之死,长生丹药引 见识过玄月与赤翎两位半仙的丑恶,他们对于成仙的执念,对于超脱的癫狂,让顾温对于修行大能祛魅。 这些人都是俗人,比市井凡人还要俗不可耐之人。 如今闻人武的坦荡让他意外,他一介真君,怎能比半仙还要洒脱? 顾温展露笑颜,道:“大将军当真有修士风度,不知天外修士是否如你这般?” “你当真是成仙地凡人?” 闻人武布满血丝的眼睛微亮,得到顾温点头确定后,他大笑道:“修士之中善恶皆有,好利者,好斗者,贪生怕死者应有尽有。在天外亿万里天地之中,你可以见到形形色色之人,修士并无风度,都是凡人。” “但你若想寻悍不畏死者,便去边疆,那里恶徒甚多,唯独畏死者少!” “边疆在何处?” “向西八千里,可见建木树冠,便是边疆。” “将来我会去一睹边疆风采。” 二者再度对碰在一起,闻人武微微压低斩霞剑,道:“边疆有屠妖宴,百年一届,猎妖人配上膳夫,烹妖祭奠先祖。前十者奖励丹药,前五者奖励灵宝,魁首可得尊号。” “区区虚名,抵得上灵宝?” 当! 顾温招式一变,斩霞剑百丈剑芒甩开闻人武。 剑步,以剑道真意驱使,神念化千万灵剑。 似羽,更似雨,漫天灵剑落下。 闻人武双腿似战马奔腾,避开灵剑,腾转挪移之间在大地上踏出一个个坑洞。 他舞动重戟,气血如牛,吐气如虎。 “这便是某所生长之地,万般皆虚妄,唯有名更高!你要说风度,私以为道宗圣地清冷,魔宗地窟莫测,佛宗伟岸神圣,但不及我边疆男儿半分!” 一戟挥天如残阳,血红的兵道杀气贯穿剑雨。 闻人武一步登天,瞬息来到顾温跟前,双臂肌肉隆起,高举重戟。 “你没有当初那般像个男儿了,拿着你的破剑给我落!” 轰! 顾温身形被猛然锤落地面,大地微微震动,漫天尘埃似巨浪掀起十几米。闻人武乘胜追击,向下俯冲裹挟杀道威势,将刚刚掀起的尘埃压下。 当! 兵器对碰之声,气浪荡开尘埃,两人身形展露。 三丈金人抓住重戟,身形似鎏金大日,杀道法相所化赤龙在身躯与肩膀之上盘旋。 “金光咒?” 闻人武面露些许错愕,他自然认得号称天地第一斗战神通的金人,只是没想到顾温竟然练成了。 他的玉清道基已是人仙法,金丹竟还有九转? “大将军,如何算作男儿?” 顾温声音通过金光咒,变得宏大而带着非人的神性。 闻人武咧嘴一笑,直言不讳道:“自然是长兵,用那般细软之物算什么丈夫?” 此言,能让萧云逸把他头砍下来,也能让天下剑修怒然挥剑。 剑修与其他兵道之争,从折剑山登顶之后,争端更甚。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想做那第一,做那魁首。 “那今日,我便用这细软之物,请教一下大将军神威!” 顾温手中斩霞剑化作九丈巨刃,一剑抡出,似能横推山脉,硬生生砸飞了闻人武。 道兵可大可小,斩霞可达九丈。 —— 远处,战场之外。 郁华手中捏着一缕淡黄神念,道君皇帝之神念被玉指轻轻揉搓,变得越来越纤细。 堂堂一位绝顶天尊,拥有半仙实力的道君皇帝,在天女手里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其余人无不面露惊愕,君衍等人并非凡夫俗子,但在仙人之力面前与凡夫俗子没有任何区别。 如今见道君皇帝如此孱弱,有了一些对比,得以管中窥豹。 强如道君皇帝,在仙人面前也是蝼蚁,半仙只是半仙,拥有比不上仙人。蜉蝣与蚂蚁对于巨人来说,实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多日未见,天女风采分分毫不减。” 道君皇帝的声音传出,郁华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继续眼观下方斗法,淡淡说道:“你老了,也快死了,将半仙寿元投入炉中,长生丹没炼成就要死了。” 这个老头与门内两位师叔是同代人,年龄不超过三千五百岁,又有道境修为,寿命可达八千载之上。 但郁华第一次见到他一副垂垂老矣的面容可知,这個老家伙彻底疯魔了,将自己的所有寿元都丢进了丹炉里,如今只剩下数十年,甚至更少。 若是以往说不定还有补救之法,十载天寿活出一千岁的也不是没有。 可寿元劫之下,人寿不敌天寿。一切燃烧寿元之法都只是以天寿作为代价,人寿说到底只是气血、健康、五气等等可恢复的事物。 “伱要死了,你本可以是人族人皇,可惜你放弃了。” “早死晚死都是一死,若不成仙再活万载也是虚妄,人皇之位亦是虚妄。除去成仙,皆为俗物。” 道君皇帝漠然,似对于寿元多少并不在意。 “若说后悔,朕只后悔当初没看出这块璞玉,蒙受血亲之念想,期望培养一个庸才。” 郁华转头看着指尖神念,发出一声满带不屑的轻笑,道:“你这叫后悔吗?你只是意识到自己未来会被顾温超越,并且这个未来不会太久。” “此为成仙劫数,朕可避之,而未曾避之自然悔意。” “你觉得顾温是应运而生,应劫而出?” “不,你才是。” 道君皇帝一言有些出乎意料,他继续说道:“你应运而生,人族之气运让你得以继承擎苍道基。这并非你之幸,而是擎苍之幸。你乃天命之女,本应该全心全意为人族大兴而砥砺前行,可你却在眷顾还是凡夫俗子的顾温。” “时势造英雄,若无你出乎意料的举动,或许他已经成为了我儿之养分。” 若郁华按照原定计划,道宗与大乾合力之下,根本不会有太多事端。而偏偏冒出一个顾温,郁华为其与各方势力闹翻,最终硬生生走出了一个地榜绝顶。 顾温天赋高,可若无郁华,那么他最终只是一个家奴。 “所以你登不上天榜,赵三明。” 郁华听出对方言外之意,清瞳之中更显不屑,甚至带着一丝丝怜悯。 “若真如你所说,我能驱使师祖的力量并非我之幸,而是师祖之幸。那么我发现顾温并非他之幸,而是我之幸,你对于当代地榜绝顶一无所知。” 两界城主,存在天地不知多少元会的存在,他亦要为顾温登顶而封榜,道君皇帝却觉得顾温没有自己,最后只会沦为赵丰的养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当初顾温之性命已经被压榨到极致,赵家已经没怎么注意他,以他泥鳅一般的天性想跑肯定能跑。 郁华可以肯定,便是没有自己顾温依旧会崛起。只是会经历更多磨难,就如那一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之心性也不会因些许的磨炼而止步。 “赵三明如你这等庸才能与我们二人同处一地,是你的荣幸,且观,再言。” 远处,一柄天剑压塌云端,巨刃似山脉一般从天而落。 顾温身形似轻羽飘然而起,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化作剑指,轻轻放于薄唇鼻尖三寸前,笑容似飞花。 “大将军,我已是越三境无敌之身,你再压着可就要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休要辱我,今日,某便要与你一争高下。” 闻人武身上双拳不断渗出血液,仰望着半空之中的顾温,九转金丹至圣之身,天地剑道真解,人仙之道基。 眼中已经无惧意,抹去鼻腔流出的血迹,百丈兵道金人鼎立乾坤。 “他日尔登顶天地之巅,也当记得某今日之力盛。” 轰隆隆! 天剑缓缓垂落,兵人举剑而立,大地开始崩裂。 只是一瞬,闻人武全身上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肌肉断裂,经脉爆裂,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栗。 以寻常法门硬撼三大成仙法,天剑之威绝非八五道基可抗衡。 然则,此刻已经无所谓性命,无所谓寿元,一切都是可以拼上。 闻人武出身边疆,向来以心狠手辣著称,他们这类人不是英雄,却可以是豪杰。人妖混战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死亡,死亡对于他们稀松平常。 可名声,却是极其稀罕的。 道门天骄,佛门佛子,魔门圣子诸如此类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边疆的一介武夫。 闻人武双目冒火,三魂七魄燃尽,气血如地火喷发,滚滚杀道之气撑起天剑。 “给我起!!!!” 伴随一声震天怒吼,只见金人缓缓撑开天剑,极境之中气势已达巅峰。 顾温居高临下俯瞰闻人武,眼中闪过昔日他垂死挣扎的记忆。 那时,他三重道基圆满,闻人武八四道基。他为初入修行的小儿,他为当世顶尖真君。 如今攻守易型,他已经是地榜绝顶,闻人武还是当世顶尖真君。 闻人武无疑比之前更强大,只可惜远远不够,他的成长不及自己万分之一。 “你已经拼上性命,仅此还远远不够。” 顾温手向下一压,天剑如热刀入油脂,霎时间金人被贯穿,天剑直插地,大地崩裂出无数块。 越三阶而无敌,拼命能够赶上的就不是无敌了。 百丈兵人缓缓消失,闻人武瞪大双目,热血在此刻开始冷却,法力不再奔腾,一切思绪都化作一声叹息。 顾温落地,并没有下死手,却见对方的生命在极速流逝。 黑发一根根化作白发,皮肤快速老化,眼眶凹陷,一个魁梧大汉仅仅是瞬间变成了老头。 燃烧寿命还不至于此,因为顾温下手得很快。如果将寿命比作体力,那么一个人不可能一拳将体力耗尽。 他口中能提升境界的丹药,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寿命。 赤羽子的玄牝之所以称之为神通,就是因为他能够提升境界五次还不死。 顾温忽有明悟,走近说道:“大将军看来是跟错了主。” “呵呵.”闻人武瘫倒在地上,望着昏沉的太空,道:“再造之恩,谈何跟错。我本以为能够凭借自身本领搓一搓你的气势,如今一看便是八六道基也难以胜出。” 顾温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在同样都是五重圆满的情况下,他几乎不可能战胜具备三大成仙的顾温。便是用出额外的那一重圆满,实际上也于事无补。 六重圆满是元婴之圆满,道法的次数取决于法力,威力取决于神魂。神魂越是强大,法力凝聚道法就越发凝实。 大神通者,可以将庞大如山脉的法力凝聚成针,如此又称之为神通。 “我或许能够救你。” 顾温怀里探出一只白头鸟,不死药可增天寿,也是唯一能够救他的。 闻人武已经没有心力去探查,虚弱一笑道:“这个代价我恐怕付不起。” “你付得起,你只需要背叛朝廷加入南春军即可,如此大乾离死更进一步了。” 顾温说出了一个很简单的要求,以闻人武的声望,他消失都能让给本就摇摇欲坠大乾最后一击。 若是加入南春军,那么整个大乾都会倒向他们。 这个天下顾温是要定了,他不稀罕那个鸟位,但他稀罕成仙地的灵物。狗皇帝一个月就是上千载天髓,十个月就足够他成仙了。 闻人武摇头,道:“这便是我无法兑现的代价,陛下对我不义,我不能让自己也变得不义。” “迂腐。” 顾温如此评价,他收起了白羽鸟,不再打算给闻人武用。 他们虽无死仇,可也无关系,如果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可能会添麻烦,闻人武还是死在这里吧。 他还没丞相的胸怀,来一出三擒闻人武。 见状,闻人武也没有悔意,嗓音渐弱道:“或许吧,呵呵.不过有一点既然他如此无情,我也该让他知晓人和之作用,你可知皇帝炼长生丹?” “自然。”顾温来了兴趣,他一直很好奇那个花费了如此多药材的长生丹值多少天髓帝浆。 “三十年前,长生丹起炉,开炉药引就是不死药。” 此话一出,一道强横的神念气息从后方袭来,却只是一瞬间又消失了。 顾温回首只见郁华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而她手中道君皇帝的神念已经消失。 她道:“继续说。” “.开炉之前,有一个神秘人时常与陛下见面,后来有一天皇宫爆发战斗。等我来时,只看到陛下将一截断臂投入其中,他告诉我这是不死药。” 闻人武气息越发微弱,眼帘已经半垂,但他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其实长生丹是需要一整个不死药,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打算与你们道宗合作,你们可还有其他要问?” 郁华问道:“不死药是男是女?何种样貌?” “我不知,他一直披着一件宽大的布袍子。”闻人武摇头,“无声无息,没有境界,但当初能打伤陛下应当不弱。特别那时大乾气运正盛,还是在皇宫之中。” 顾温拔下一根羽毛,想要俯身投闻人武,然而这个老将死咬着牙,一直到自己咽气也没松口。 正如他拼命也不使用丹药强行晋升的实力一样。 原来修士也并非全是俗人。 顾温将不死药投入口中,感受四十载天髓入账与命格的悸动。 【命格成仙再减八十载,所需天髓九千四百载】 第191章不死药所在 不死药是人,几十年与道君皇帝就已经接触过,而长生丹的药引是不死药的断臂。 不死药神秘的面纱在被不断揭开,可依旧云里雾里的。 顾温将白羽鸟放在手上,问道:“小白,你知不知道本体在何处?” “唧~” 白羽鸟发出清脆的叫声,眼里灵性稀少。 郁华检查过白羽鸟,证实它并非正常生灵,灵智与畜生差不多。或许等顾温将不死药的药性被消耗得差不多,它才是一个完整的生灵。 天泉山不死药根须能够与剑鞘融合诞生灵智一样,这条手臂也能够化作生灵。 敖汤作为百象神兽,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猜测。白羽鸟本身没有问题,因为真正完美无缺的变化就是一比一还原。 白羽鸟变成白羽鸟,就是完美的。 顾温收回目光,见一旁郁华面露沉吟,许久不言,问道:“可其他发现?” 远处,君衍等人开始靠近,郁华刚刚开口又默默闭上,传音道:“我如今已经无法感知不死药位置,原本在火云洞的气息是你身上的白羽鸟,我此前感知到的都不是主体。” 顾温微微瞪大眼睛,同样传念问道:“如此我们还怎么寻找不死药?” 郁华在成仙地的特殊性在于能感知到不死药存在与实力,二者都是独一无二的。若前者失效,那么天底下就没人能够寻得到不死药。 “若不死药能如人一般思考,它有太多方法避开我。” 郁华摇头,她已经开始考虑去拿长生丹。 如果无法复活师祖,至少先让顾温练成九重道基圆满,如此也不算完全失败。反之,不需要考虑争夺不死药,郁华也不用担心消耗过大。 正好也把这个老东西杀了,免得以后给顾温使绊子。 “此前感知到的都不是本体?” 顾温皱眉,又问道:“你感知不死药的距离是多少?” “百里开外可得方位,百里之内纵然只是痕迹也无法逃脱。” “既然狗皇帝炼丹的药引是不死药,你可曾感知到?” “没有,或许已经被炼没了。” 郁华回答道,随即她注意到顾温眉头皱得越深,好似想到了什么。特意问起的丹炉也让郁华仔细回忆,她距离丹炉最近不过百米,应该不会有错。 “你怀疑不死药在丹炉里?” 顾温微微点头,道:“但道君皇帝如果真有不死药,为什么还要与道宗合作,又为什么对我们穷追不舍?” 逻辑对不上,狗皇帝如果真拿到了不死药,早就躲起来等着成仙了。 下一刻,下一刻两人似心有灵犀一般抬头互相对视,眼中都闪过惊疑之色。 郁华都发现不了,那么道君皇帝呢? 一瞬间思绪的堵塞如洪水涌出,灯下黑三个字在顾温脑海里浮现。 道君皇帝发现不了,郁华发现不了,那么其中不死药真的只是一部分吗?就如自己怀里的白羽鸟,不死药一部分既然能变化外形,没道理不能变成其他的。 不死药可能就是在丹炉里! 通过神通,郁华知晓顾温心中所想,与她的猜测不谋而合,并且更加的详细清晰。 灯下黑,不错的形容。 顾温道:‘不死药可能就在丹炉里。’ 郁华道:‘那么我们就回汴京,在不在一探便知。’ 无论是否为真,她都要走一趟,而就算猜测了也可以拿到长生丹。 “你们卿卿我我的方式也是挺别致的,隔着尸体相望。” 君衍领着其他人从远处腾空而来,见两人隔着尸体对视,吐槽了一句。 “里边的兵卒怎么处理?正好因为兵势主阵亡而昏迷,干脆让我全血祭了吧。” 顾温摇头拒绝道:“不杀非战之人。” “怎么就非战了,他们刚刚也是兵势的一部分。这么足的气血,要是练成血爆珠说不定能出其不意杀死一個天尊。往后拿来对付道君皇帝,也可以拿来屠杀军队。” 君衍魔道本性暴露,对军营内的兵卒有些垂涎。 这些兵卒并非全是普通人,为了能够承受兵势,或多或少都有进行基础的修行。可能只是具备气感,略微吸收灵药药性。 “不行,别让我强调第二次。” 顾温微微摇头,眸光之中泛起一抹剑意。 君衍耸肩,没有继续自讨没趣。 “你变了。” 之前他们可是很合拍的,如今越来越锋芒毕露,也不再那么阴险。想当初顾温可是为了学习剑法,向任何人低声下问,哪怕被赶也不羞恼。 一看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顾温没有理会他,吩咐道:“赤羽子,你去帮我通知一下南春军,他们现在的首领叫江举才,叫他来收拾残局。” 白发少女木讷的点头,随后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一刻钟后,她抓来了一个银甲将军。 江举才瞪大双目,落地脚一软直接瘫倒,随后见到顾温如蒙大赦。 “温爷,原来是您派来的人。” 随后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闻人武,由于太过苍老没有辨认出,但通过远处军营旗子心中多了几分猜测。 惊愕之情表露于面,道:“这是大乾上将军?” 前几日大乾禁军来到南水,并驻扎在渡口三百里外。还没开打整个南春军气势就已经被闻人武威名压垮,内部投降声音日益见长。 江举才同样如此,他也生起了逃跑之心。 闻人武征战数十年无一败绩,又有神仙之事频发,这位上将军也被认为是一尊兵仙。 “没错。”顾温点了点头,拍着银甲将军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这便是天下大势,非凡人之力能改。” 在修士能够搬山填海的世界,不存在凡人胜过修士,因为人道毁灭胜过一切。 江举才只是微微愣然,心性极佳的他没有表露落寞,笑道:“温爷既然能杀大将军,说明我是站在大势一边。” 顾温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伱长大了。” 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江举才的时候,还是一个不想读书的小孩。 一年前,江举才还是一个满怀大志的少年。 如今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并开始顺应环境。 回归正题,顾温问道:“这些兵卒你能化为己用吗?我需要你起兵席卷南水,再攻洛水,直击汴京。” 道君皇帝最大的底气就是龙脉,以天下为阵,万民为势。只要大乾彻底崩溃,那么他的实力必将受到影响。 如此也好过直接冲向汴京,一路打过去沿途收拢灵物,也能够给予自己成长的空间。 现在该着急的是道君皇帝,而不是自己。 江举才思索片刻,道:“全部人不敢保证,如果许诺重金能说服一两个副将应该没问题。” 这年头没有忠心可言,连军饷都各种拖欠的赵家也不配。或许闻人武给予了手下足够银两,可他死了,他的名望是不会继承到朝廷头上。 军队之中,唯有将令,权力每越过一级效用就会大打折扣。 朝廷永远都是控制将军,而没有控制士兵一说。 “这个我会解决。” 顾温传念君衍,道:“魔道有没有可以控制心智的法门?” “数不胜数。” 君衍神念一动,随后抬指一点,三缕神念飞入军营。 “可以了,他们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一边,但你得给他们足够的好处。” “都控制心智了,还要给钱?” 顾温有些诧异,在他想象中的魔门应该是水深火热的奴隶制,毕竟君衍平时行事作风就长得像人。 “畜生都要一口饭吃,让他无私奉献有违天性,天性会不断冲击我下的法门,如此得不偿失。” 君衍表现得更加诧异,因为顾温开口就是邪道做法。 “高明的控心法都是以利诱之,低劣者只想光吃不吐。我们魔门控心奴都是有俸禄的,无不是好吃好喝供着如此才能卖命。” 话到这里,君衍摸着下巴看顾温,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炼人心智如傀儡,忤逆天性之举,这明显是邪道的做法。 魔门也可以做到,但这并不值得,因为同样是控心法。二者消耗不在一个量级,但实质作用又相差不大。 顾温能一下子领悟邪道做法,看来确实是心中有魔了,只是被天女和道宗压制了。 合该是我魔门之人,可惜了。 次日,大乾上将军闻人武战死,传遍整个南水,并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南水郡守连发十道鸡毛令书,各地驿站,早已经沦为各方势力传递信息的触手,此举让消息传播得更快。 这些消息在大乾这座破房子上化作一道道裂痕奔腾,撕裂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王朝。 —— 大乾皇宫,寂静无声,往外延伸至整个汴京都是如此。 昔日繁华的大都,如今已经被昏沉与死寂笼罩,因连年灾荒与苛捐杂税而死亡的百姓堆积在城外,被丢入坑中焚烧。 风向一变,半个汴京城都能闻到一股肉香,其中夹着细微的臭味。 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大殿之中,再无往日金碧辉煌,各种药材碎渣堆积,老道士十年如一日的将药材投入丹炉中。 嘴里不断念叨着‘长生’二字。 “道君皇帝。” 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更加苍老的道人走了进来,他被无形的龙脉之象拦在十丈外。 道君皇帝缓缓回首,只见一个身材矮小、脸上带着褶子的老道士,九八道基,半仙实力。 “你是?” “贫道玄月。” “原来是流云宗开山祖师,不知前辈来此所谓何事?” “不死药在天女手上,贫道一人之力不是敌手,你我联手夺得不死药。我延天寿,你炼丹药,互利互惠。” 玄月开门见山,言语如他的寿命一样简短。 道君皇帝闻言脸上不动声色,问道:“天女若得不死药,擎苍仙人为何没有活出第二世?” 玄月也非常人,也品出对方的言外之意,道:“我亲眼所见仙剑将不死药赠予天女,依你之见,天女拿到不死药就能立马复活擎苍?” “这”道君皇帝迟疑,他确实不知擎苍具体如何复活。 从三清道宗偷窃出来的情报只知,不死药能够复活擎苍仙人。 “无论真假,我等都不能赌擎苍是否能复活,又或者不死药到底是不是真的。” 玄月一步踏出,无边伟力微微推开龙脉法相,宫殿万数黄瓦顷刻间被震碎。 两张苍老的面容之上都闪烁着同样的神色,对于成仙的渴望,对于超脱的癫狂,以及对于昔日那位布衣坤道的恐惧。 “贫道已与十二妖祖取得联系,它们会祝我们一臂之力,如当年围杀擎苍一般。” 玄月微微张开双臂,十二尊神秘莫测的兽影浮现,天外似有神圣俯瞰,目光如大日之光一般垂落。 “但它们有一个要求,那个红尘必须死。为了防止红尘逃跑,我们不能在天女状态尚可之时围杀,她明知必死之局,必然会优秀送走红尘。” 比起擎苍复活,如今妖族更希望那个叫红尘的小辈死。 这是玄月最为意外的。 “你勾结妖祖?” 道君皇帝眸光之中闪过一抹杀意,伸手探入丹炉,沾出一缕真火。 随后一丢,顷刻间化作一头火龙,一口吞没玄月。 外界太阳已经完全西落,一条火龙照耀整个汴京,朝着天上腾飞。 玄月挣脱火龙,神色阴沉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人妖不两立。” 道君皇帝一步踏出大殿,老迈的身躯缓缓挺直,浑浊眼眸变得杀气腾腾。 龙脉法相缓缓显露,十万丈之身躯横贯整个乾京郡,其势已经压倒玄月这尊半仙。 玄月万载之前的人,而他出生于三千年前,那个被称为黄金时代的年代。 故此,两人都有对方无法理解之物。 玄月道:“区区人妖仇怨,比得上成仙超脱?” “吾之道,为人皇道,他日成仙统御亿万人族,必倾极所能拔起建木。二者同等,何须比?” 道君皇帝就像一头恶龙,他斡旋在万民之上,不断垂下龙涎灼烧黎民,浇灌成仙的野心。而今整个天下的财富已经化为灵物投入丹炉,老龙的野心遮天蔽日笼罩所有人。 大乾百姓之水深火热不过都是成仙路不可避免的一步,道君皇帝不会感到愧疚。仁慈与廉耻不属于皇帝,所谓皇帝者,无外乎独夫民贼四字。 他眼里只有人族,而无人。 他要成仙,要超脱,寿命于他无用,生死于他无畏。 他无比坚定相信,让被誉为黄金的稻穗插满天地的绝非三清道宗,更非已经死去的擎苍仙人,亦或者是红尘这个后来者。 是他,是我,人族之皇赵三明! 道君皇帝一挥袖,拍飞玄月不知多少里地,俯瞰已经千疮百孔的大乾,眼中毫无悔意。 七百年的黑暗妖祸都过去了,再多十几年乱世不算灾。 皇宫之中,一名禁卫快马加鞭朝着宫殿奔驰,送来了一则消息。 “南水陷入叛军之手,叛军广发檄文。” 书信落入道君皇帝手中,他投入目光,一瞬间好似回到了数个月前。 那个家奴站在龙桥之上痛斥自己。 【赵氏荼毒天下数百年,罄南山之竹简,写不尽万罪其一。决东海之波涛,洗不净弥天罪孽。】 第192章七七道基圆满 十一月初,南水,江家村。 一辆辆马车在骑兵护送下驶入了这个随处可见的小村落,南水郡守挺着大肚子下马车,对一旁骑马穿甲的江举才露出谄媚的笑容:“江元帅,您这是要带我去见谁?” 其余马车上,也走下了一个个衣着绸缎,白银玉石冠冕束发,腰配暖玉,下车落脚都需要一个仆人跪伏垫脚。 林林总总十几号人,都是南水各大世家代表,但由于此等地处边疆,并无仙门背景。 眉目间对于周围村落模样的江家村带着些许傲气,但良好的教育与政治情商让他们掩饰得很好。 现在南水易主,但世家大族依旧稳坐钓鱼台,南春军就是他们资助的。 要不是由于两次军中夺权事件,导致他们安插在其中的力量消失,如今应该是江举才上门拜访他们。 若他们不满意,南春军的元帅可以考虑换人了。 反之,现在他们得迁就着江举才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因为对方手里真有刀。 也因为传闻对方背后有仙人。 “跟我来就知道了。” 江举才翻身下马,随后带着一行人朝着村尾的竹林走去,竹林小院映入眼帘。 一个看着像老奴模样的矮小中年人正在扫地,江举才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去,道:“爹,让我来吧。” 众多世家代表面露些许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老奴模样的人竟然是江举才他爹。 随后互相对视,更加确信心中猜测。 半响之后,众人先后进入小院,让本就不大的院落挤得满满的。 通过门口可见客厅内坐在几个人,主位上一男一女,男子面相五官周正,女子蒙着轻纱不见容颜,随后左右手都站在样貌不似凡人的男女。 他们正在谈话,并不因众人进入而停止,甚至目光都没落到他们身上。 “凡人无用,何须过问他们?想用人直接去抓几个百姓来也一样。” 君衍正在与顾温争论,后者逗弄着白羽鸟,道:“百姓不受教育,不识术数与御人之道。就如在场任何一人都能屠戮军队,可我们还是需要他们去征伐大大小小的城镇。” “而从头培养太费时费力,直接用现有的世家子弟比较实在。” 顾温又不是没有当过社会底层,他很清楚真正意义上的老百姓是很愚昧的。同时将不属于他们的责任强加上去,对于谁都没好处。 君衍提议的随手抓几个凡人控心,以及江举才倾向剿灭世家重用寒门等思想很超前,但是有违社会发展基本逻辑的。 “所以你打算让这些世家组建一个城主府?” “应该说是朝廷。” 顾温将目光投向世家代表,目光和善,方才的言语让他们感觉倍感和善,他开口道:“田地超过五万亩者站出来。” 一言出,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任何一人敢站出来。 君衍见状,难免露出一分怜悯。 以自己对于顾温的了解,这家伙是具备魔心的。野路子出身的他可没有正道的迂腐,下起手来有时候比魔道还魔道。 “不愿意说吗?” 顾温毫不意外,涉及田产一事,谁也不会明说。 自古以来豪强兼并土地,隐田隐户甚多,随便选一个世家都是可以杀头的。就是现代偷税漏税的也数不胜数,这是天性的。 他说普通百姓愚昧,但不代表世家就聪明。 实际上恰恰相反,所谓的世家豪族享受着最好的教育与资源,但往往能够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愚蠢。 “老君,直接搜魂吧。” 此话一出,君衍抬手定住了众多世家代表,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之中一缕缕神念虚线缠绕其脖子。 君衍确认道:“搜魂结束后,这些人大概率都会疯掉。” 顾温惊喜道:“那正好斩草除根,反正控心又不一定要他们。” “.”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那些被定身的世家代表眼泪直流。 郁华颇为无奈,她能听出顾温对于世家大族近乎严酷的心念,但又不介意利用他们。 随着君衍神念扎入凡人三魂七魄,很快一个南水各大家族资产名册被整理了出来。顾温一看发现自己错怪对方了,根本不用站出来,因为所有人都超过了五万亩。 最大的吴家占据了南水十分之一的耕地,在其所在的地方,官府收税自己上他家门拜访即可。 顾温拿起名册涂涂改改,很快一半的家族都被圈上了红叉,随后丢给了江举才。 “去抄家吧,按照我军功爵制,有了足够的田地作为军功,你的军队就是所向披靡的。” 江举才对于攻打洛水有些没把握,道:“洛水历来巨富之地,厢军器械精良,就凭我们真能打下来吗?” “输了就回来种田,死了就埋。”顾温无所谓说道:“时势造英雄,你退下去自然会有其他人站起来。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都会揭竿而起。” “不是你救天下,而是你参与到了无数人揭竿而起的王朝更迭之中。” 江举才有些懵懂,他读兵书,对于此类不太明白。 他问道:“温爷,怎么样才能天下和平?” “怎么如今才开始害怕?你之前可是满脑子建功立业来着。” 顾温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胆怯,或者说因磨炼得来的沉稳,以及对于未来的恐惧。 曾经的江举才只是想要被诏安,提前一步完成阶级跨越。很朴实无华,又现实的想法,如今顾温告诉他要打天下。 他不由得有些心虚挠头,道:“江家村死了很多人,我带出去的兄弟死了一半。很多兄弟说招安也挺好的,真这么打下去.” “你回去之后,再听到这些话就让他们滚蛋,给他们几亩田回去种。若你也是如此想,也可以回来种地。” 顾温声音微冷,江举才脊背发凉身躯僵硬,冥冥之中似有一尊巨人将巴掌静悬天灵盖。 “打仗便要死人,你不想打有的是人想打。” “侄儿知错。” 江举才连连低头认错,顾温也不再训斥,挥手让他带走了倒地不知死活的世家代表。 君衍调侃道:“你还真狠,颇有一些道君皇帝的风采。为求目的挑起战争,不知有多少人要送命。” “乱世从不是挑起的,而是当权者烧开的。” 顾温轻轻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而我会给这天下一个提前到来的和平。” 十一月初三,南春军统合南水,抄家世家豪族,兵乱纷纷,一日杀尽,获田产千万,分发兵卒声势再涨,民众参军之意热烈。 与此同时,南春军也将收刮来的灵药送到江家村。 十一月的神树朋友费,玉剑佛的四颗灵果,以及南水灵药林林总总加起来全部给白羽鸟,再转化为不死药服用。 【天髓六百载】 【命格成仙再减四百载,所需天髓九千载】 顾温在修行太阴法,五十载一重天,一天一重,花费三百载步入九重圆满。 【太阴法九重,三花聚顶,阴寿万载】 太阴法提供了远超同阶九倍的神魂强度,以及万载阴寿,也就是说他只靠神魂就可存在万年。 比起剑道真解与九转金丹,太阴法无疑孱弱许多。仙剑与八十一倍的法力太过强横,九倍神魂强度与阴寿显得寻常许多。 而修成太阴法,顾温道基也顺利步入七七圆满。 【天髓三百载】 【玉清道基第八重,法相生,人仙成,所需四百载天髓】 人仙法相! 顾温心神一震,这是玉清道基最强之处,也是他踏入天尊行列的根本。 只要步入八重道基,天尊妖圣之类再也不是自己对手,有赤羽子的配合说不定半仙也能角力。 忽然,气海之中元婴眉心三花泛起一抹金红之色,一缕缕明悟涌现。 【太阳法,阴阳两仪,化生万相,一重所需百载天髓】 道爷又缺天髓了。 顾温睁开眼睛,双目神采盎然。 三步之外郁华正坐在椅子,右手撑着下巴打瞌睡,感知到他气息变化,缓缓睁开眼睛,浅笑道:“七七圆满,师祖说你比她当年要快。” 随后其余人也感知到了顾温突破后的气息,纷纷进屋查看,确认突破无疑后又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顾温。 再这么下去,等打到汴京的时候,道君皇帝是不是需要面对一位九九圆满的仙人? 敖汤将消息传至道宗,如此也是应顾温之要求。 他要玉清天尊之位,自然要提前造势。 —— 又过三日,夜半君衍找上了顾温,并展露出满是脸庞的后背。 万魔体,如不灭道体一样,同样是一种仙体。 君衍道:“接下来到我的问题了,简单阐述一下。由于寿元劫的缘故,我背后的老东西急于成仙,故此作出了妥协,给出了一个两全之法。” 赤羽子面无表情说道:“你莫要步我的后路。” “我有的选吗?” 君衍收敛以往与赤羽子的针锋相对,微微叹息道:“你问题在于寿元,威胁在外部。而我是内部出问题,不可能头痛砍头,脚痛断腿。” 顾温问道:“所以解决之法是什么?” 君衍回答道:“你用仙剑斩掉我体内的魔头,而天尸会一步步接替身体。这个过程中他会把我的三魂七魄一点点剥下来储存到一个容器中。一魂分千份,一魄分百份。” 闻言,众人无不神色微变。 顾温皱眉道:“你这跟把你剁成臊子,再拼接起来有什么区别?” 正如他形容的,将三魂七魄剥离本就极其危险,何况是一点点剥下来。 “没有区别,但这是我唯一的生路。”君衍解释道:“你可以把我当一个罐头,替换罐头只能从里到外一点点的刮除填充。刮去一点,填充上天尸的一点魂魄。” 更危险了,在将自己剁成臊子之前,还要与一个半仙级别的魔头融合。 顾温反问道:“你如何保证自己中途不会被夺舍?” “我无法保证。” 君衍摇头,一双丹凤眼带着与之阴柔相反的刚烈,他淡然又决绝道:“一旦开始,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杀了我。” 他拿出一张古朴的木牌,细绳串联,灵韵显露。 “红尘,我之性命交给你。” “若你失败了,我会帮你杀了这个所谓的天尸。上天入地,不死不休。” 顾温接过木牌,这是从一开始就说好的,也他应该做的。 君衍第一次露出温和的笑容,后退两步,眉心一点点分魂飞出落入了木牌之中。 三魂七魄似流萤飞火,一点点被剥离下来,起初君衍只是眉头紧皱,紧接着缓缓蹲下,再到咬紧牙关缩卷身躯。 剥离神魂之痛,可比之千刀万剐。 一魄剥离,化作木牌上的一撇一折。 君衍气息变得阴邪,气息攀升,逼近八重道基。 “桀桀桀小君衍,你还真是够狠的。” 顾温掏出仙剑,君衍嘴里的怪叫顿时消失,他缓缓站起来,却见仙剑落在了脖颈上。 君衍顿了顿,随后再没有任何动作,仍由仙剑搭在肩膀上。 如此顾温又收回了仙剑,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君衍回答道:“一月一分魂,十日一分魄。” —— 十日之后。 君衍再分一魄,他的肤色变得越发苍白,指甲不受控制生长。 顾温摸着下巴调侃道:“你这是要尸变了?” 君衍翻了翻白眼,没有反驳,因为他确实是在尸变。 “你之前问的阴寿,我从老家伙那里问出来了。阴寿一说过于古老,可以追溯到太古时期的玄雍。而所谓阴寿乃鬼仙之寿,神魂之命。” 顾温问道:“神魂性命增加,岂不是等同于天寿?” “常理而言是这样的,一般来说神魂的寿命比肉体多五成左右,故此有夺舍活第二世的说法。但等同并非一样,寿元劫之下天寿既定,又如成仙地一年相当于外界百载天寿。” 君衍眼白逐渐被墨水染黑,气息染上了一丝丝天厌之色。 “具体让老家伙给你解释吧桀桀桀。” 顾温掏出仙剑,君衍口中怪叫顿时停止,一缕缕魔气覆盖半边脸,形成一张不似人类的面庞。 天尸张合嘴巴,嗓音低沉似咯痰,道:“小子,你身上的机缘还真是多,且不论成仙法。来自酆都的神位,来自仙界的仙药。” 这不是能正常说话吗? 顾温没有去纠结它们的背景,直截了当问道:“这太阴令有何用?” 天尸解释道:“太古年间,三界互通,超脱法有三。其一位列仙班,其二入幽冥为神,其三就是如今的成仙。” 顾温了然,这个太阴令就是一个编制。 只是没想到所谓太古时期,超脱还有其他办法,并且听起来好像天庭和地府。 忽然一缕记忆浮现,他记得师祖与那个无空仙人谈话,仙界之上空无一人。 顾温问起,天尸冷冷一笑,道:“天者维系天圆,圆即为圆满与无穷尽之存续。地者维系地方,方即为生老病死之常理。曾经因为天地有缺,故此需要仙班与地神维持,如今不需要。” “为什么?” “不可说。” 顾温面露思索,随即泛起些许明悟。 建木为求成圣,天与地两界可能如今均已有圣人。圣人执掌天地规则,补全天地缺陷,圆满之后自然不需要人来辅佐。 天尸咧嘴道:“看来你确实有大福缘,连那个层次的存在都能接触到。” 间接也好,直接也罢,涉及天地两界与圣人的事情,许多后生的仙人都不知道。 顾温背后是那个擎苍,对方当年能杀入仙界,再从里边活着出来已经吓坏了许多老怪物。 “这太阴令如今已经无用,也可能有用,说不准你能借此进入酆都见见那位存在。” “那也是出成仙地后的事情。” 顾温一剑刺入君衍腰子,强制对方退场,如此更加保险一点。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君衍一瘸一拐离开,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女站在门口,指了指厢房道:“让给你用,我和婵曦在院子打坐就好。” “谢了。” 第193章 势压道君皇帝 十一月中旬,厢房。 君衍平躺在地上,插入腹部的仙剑缓缓消失,其中剑意被天尸引导利用,切割其他魔头。 万魔体也可以是一口热汤,将其中烹煮的魔头切得稀碎更好消耗。 而君衍分一魄,一只眼睛永久性化作全黑,天尸的气息时刻不散。 修为突破,来到了八七道基,与赤羽子持平。 “丑。” “臭。” 赤羽子与婵曦先后诚恳而又面无表情的点评,随后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道友所见略同。” 君衍额头青筋暴起,道:“红尘样貌平平无奇的,怎么没见你们去点评?我就算成这副模样了,也比他俊俏。” 两人转头看了一眼站在稍后面的顾温,五官周正,在皮相方面确实比不过君衍。但修士不止要看皮相,还要看一个人的气息。 气息可以是由功法,修为,道心所至。 顾温修行成仙法甚多,体魄与神魂皆为圆满。如果不遮掩气息,在修士眼里他属于走在路上都能让人频频回首观望的。 赤羽子愣愣看了许久没有发言,缺乏灵慧会导致脑袋宕机。 婵曦以三清道子的记忆,一如既往诚实道:“师弟之样貌乃天成,若想好看也不过几个法术的事情。你如今染上尸气,已是天厌之物。” 站在一旁躺枪的顾温面不改色,样貌天成,丑与美皆为皮相,他又不是靠容貌吃饭。 他问道:“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变成一个附庸,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 “需要一次又一次重复吗?”君衍翻了翻白眼,“我不是赤羽子那种黄毛丫头,知道自己在干什呵呵这位小友无需担心,我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顾温眉头一挑,手中仙剑再度凝聚。 “小友稍等,你如今我已经占据三魄,你就是给他头砍下来也无用.” 噗! 天尸话音未落,仙剑已经扎入了君衍腰子。顾温看着天尸的意志并未褪去,又缓缓的抽出了仙剑,一指长的伤口内并未流血,只是黑洞洞的一片。 君衍身体早就不是正常人,除了头以下的地方都可以随时再生,此也导致他的肉体强度基本等同于无。 顾温如此判断道:“看来连仙剑都无法强制让他下机了,老君你还清醒吗?” “嘶醒着”君衍吸着凉气,眼神颇为幽怨,对于顾温动不动就捅腰子的行为很有意见,但又知道不能给对方的行为进行限制。 大魔诡计多端,通晓人心,每多一条辨认的规律与限制都会可能增加顾温被骗的可能。 他可以死,但绝不能让天尸这个老东西代替自己活下去。 顾温问道:“三魄已是如此,一魂之后你还能掌握主动权吗?” “我不知道,或许可以,也或许他会看在你在的缘故暂时让我掌控身体。” 君衍撑起身体,重新站了起来,握了握拳瘦弱白皙的身躯多了几分肌肉感,笑道:“至少从病秧子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就不知这种正常会维持多久。” “在此之前,我会用老家伙的力量帮你杀死道君皇帝。如此未来你真成仙了,说不定能救活变成一坨神魂杂质的我。” 屋外传来马蹄声,身穿银甲的江举才翻身下马,进入院落之中。 见众人汇聚厢房,站在门外等候。 顾温回首投来目光,江举才上前两步,拱手弯腰道:“温爷,侄儿已经整军待发,随时可以攻伐洛水关口,只待您下令。” 是夜,顾温一行人离开江家村,江家上下几百号人为之送行。 头发有些花白的江富贵抓住顾温的手,老泪纵横道:“爷啊,要不咱还是算了,您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他不知仙神之事,但江富贵知晓顾温性格。当温爷没有立马去砍死皇帝,说明皇帝也不简单。 龙桥五年,温爷对于能摁死的敌人都是踩死的。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顾温宽慰道:“等我把天下打下来,那个位子也让你坐坐,然后你再传给举才,让你老江家也当一当天下之主。” 言罢,顾温转身一步踏出,腾飞入云,其余人紧随其后。 视线急剧升入云端,俯瞰南水大地,晨曦初破,薄雾缭绕。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数里,宛如一条巨龙蜿蜒前行首尾难望。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兵甲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来着社会各阶层的人汇聚成军。 顾温负手眺望远方,一座大城坐镇关口,堵住了南水通往北方的唯一陆路。 越过层层叠叠的青山河道,隐约可见一尊老龙俯卧,一道目光从万里外投射而来。 冥冥之中,顾温似看到了一个黄袍老道。 二者对视良久,平静而冰冷。 灭门之恨,为奴之仇。 顾温仍然记得作为乞丐之时,跪在地上用手吃着地上犹如泔水一般的官府粥水。仍然记得面对赵丰时,被家扑摁压在地上的屈辱。仍然记得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名为大乾这座火炉时的煎熬。 道君临朝,沸水烹民。 “我们本不应该为敌。” 道君皇帝传音而来,苍老之中带着一丝丝傲然道:“贫道与你一般出生贫寒,黄金时代以来最负才华者,也是最接近成仙者。” “我可以给你提供炼成九九圆满道基的灵物,乃至共享长生丹,如何?” 顾温展露七重道基之圆满,淡漠道: “你也配与我比?” 顷刻间天地无声,再无传音。 不足一载的七重道基圆满,他人穷极一生都难以达到的高度,也是道君皇帝无法企及的。 成仙地唯有才高,他无力反驳。 地榜绝顶,当之无愧。 —— 洛水。 某处泥泞的道路上,民夫肩并肩推动着辎重,忽闻远处一阵骚动,一队大乾厢军骑兵从右侧杀出,负责防卫的南春军将领指挥兵卒拦截,并拉弓射出箭矢。 箭矢擦过厢军骑兵面甲,当他再度抬头时,似落入狼群之中一般,前方无论甲兵,亦或者民夫都眼冒红光。 “杀甲士或骑兵一人者,奖公士爵位。” 南春军将领举枪,天上飞翔之雄鹰掠过,鹰眼之中映照出更远方的战场。 那是南水与洛水的交界处,也是出南水唯一的陆路。 烽烟贯通大地与天空,民夫竭尽全力推动着深陷泥泞的投石车,头顶一颗巨大的火球被投出。 好似战争巨兽吞吐气焰,飞越整个战场上空,越过一个又一个军阵。 火光与暗影间摇曳,兵卒们怒吼着挥舞兵器,或被杀死,或杀死敌人。 更远处,先登的悍卒们登上城墙,定下了倾倒的天平。 原本的南水厢军,如今已经的南春军士卒们无不依照预先的口号大喊着:“降者不杀,投诚者有赏,赵家给了几个赏钱,放两箭已经够义气了!” 此时先登才上去,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厢军还占据着绝对优势,可人心已经开始溃败。 城门上放箭和实际厮杀是不一样的。 战斗只持续了半日,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江举才便骑着马进入了城中。 随后便是约束士卒,安抚世家,许诺好处,达成共识。 这便是顾温给予他的锦囊三计,上者攻心携带闻人武之死席卷天下,中者结交世家,下者许诺好处。 南春军最主要的合作对象就是世家,是地主士大夫群体,以对地主豪绅进行最大限度妥协来换取最低的抵抗。攻下一个地方之后,南春军只收比朝廷少一些的赋税,便可以继续攻打下一个地方。 基本不需要进行治理与转化成生产单位。 然后顾温说了一句让江举才毕生难忘的话:“如此开国不用十年,又该天下大乱了。” 为何会如此? 夜晚站在城墙上,看着世家豪族府邸是整个城中唯一的火光,一瞬间江举才就明白了。 “你看到了什么?”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江举才回头,只见一个吉光片羽的青年踏空而来,缓缓落地飘然若仙。 顾温刚刚以神魂状态击杀了一个低自己一重的真君,顾温甚至都没问对方家门,见对方想阻拦自己就随手杀了。 太阴法与此二、四重道基圆满对神魂的积累,仅仅是神魂就能拥有同阶无敌的实力。 前世战争是政治的延伸,而现在战争是大能权柄的延伸。南春军的势如破竹,也是顾温一行人对于各方势力的倾轧。 每一处地方都存在仙门势力,或多或少都在控制当地,大乾是道君皇帝与仙门达成妥协的产物。 一路走过来遭遇太多敌人,顾温已经有些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又因赤翎一事的领悟。 他在想,不如挡我者死。 他需要大量灵物来修行,这个成仙地的天下他势在必得。 八重道基需要四百载天髓,八重圆满的太阳法需要九百,便是不修成仙法也需要六百载天髓。 江举才瞪大双目,随后良好的心性让他压下惊愕,连忙低头拱手弯腰:“侄儿幸不辱命,已经攻下了南水入洛水的关口。” “你做得很好。” 顾温满意点头,随后望着城中少许火光,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只有世家豪族用得起灯油,而且用的很多,连路都要照亮。” “然后呢?” “侄儿想起来,您说对地主豪绅妥协会导致天下太平不足十年,一定要好好遏制他们。” “不错,你如果当皇帝百姓应该能安生个几十年,三代人都能过一段好日子。” 顾温赞许的看着他,江举才或许还不够好,但能够知晓百姓之疾苦与世家之害。 已经超过皇帝这个职业的平均线太多了。 江举才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问道:“温爷您不想当吗?如果您当又该怎么办?” “我暂时没那个想法,至于让我来的话.” 顾温先是摇头,显得兴致缺缺,紧接着又面露思索,平静的双眸之中渐渐泛起神采。 “我应该会把世家全杀了。” 江举才愣然,道:“您不怕天下大乱吗?百姓又由谁来管?” “那时我已成仙,自然要悉耳目之所好,穷心智之快乐,我何须迁就他人?” 顾温微微歪头一笑,探手抓向远方府邸火光,刹那间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 人亡,火熄,不燃外物,不伤无辜。 “举才,我现在杀了他们,他们可还有意见?” 江举才僵在原地,又一次被吓得不敢动弹。 顾温见他许久没有答复,回首一看便知晓自己过火了,伸手似以前一样抚摸对方头顶,温声道:“好了,现在你该去收拾残局了。” 江举才心底刚刚泛起的恐惧又被一种无语占据,哭笑不得道:“温爷,所以您这是管杀不管埋?” “这就是我不想当皇帝的原因。”顾温不可置否道,“权力从不缺主人,如果你自己不去安插人手,那么自然冒出来的一定是土匪,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江举才问道:“温爷贵为仙人,可有解决万民疾苦之法?” 却见顾温反问道:“你能想出一个解决隐田的办法吗?” 他没有提封建社会的种种问题,一切事物都要依托实际。皇帝这个群体畜生多,但他们对比起奴隶制与分封,已经是一个极其进步的存在。 至少他们是会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进行赈灾。 “私塾先生有云,只要圣君明理,勤政爱民,便可使天下归心,故此再无隐田隐户。” 江举才从他一身铠甲里,勉强挤出来了一些学问,只是听起来有些酸涩。 顾温并没有嘲笑他,又问道:“若是我要取缔士大夫呢?” 江举才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若无士人如何管理天下?” 他也算一个秀才,自然不会认同。 “所以我们在讨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顾温收敛笑意,道:“明日,你有空闲的时候就去街上走走,微服私访不要带仪仗。” 次日,江举才便服出行,带着几个江家子弟走在大街上,路边无家可归百姓所散发的恶臭让他忍不住捏住鼻子。 回去复命,江举才如实汇报,顾温并未责怪。 反而笑道:“你还想成圣人不成?” 能够切实见到民间疾苦已经足够了,某些皇帝连鸡蛋要几个钱都不知道。 —— 十一月二十,南春军连下三城。 从始至终顾温等人没有出手,而道君皇帝也没有出手,所有人都默契的兵对兵,将对将。 但这种状况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大乾比想象中要糜烂。 南春军之中的主力部队,几乎一半的都是原本的厢军。他们在大乾中似一块烂泥,可落入军功勋爵制度的南春军又形同虎狼。 南春军拿得出切实的钱财与田产作为奖赏,而大乾朝廷在连续数十年的横征暴敛,已经失去了对于中下层的控制力。战争本质上就是一场社会资源再分配,南春军能取胜不在于他们比大乾强,而在于他们能杀死占有大量土地的人。 道君皇帝真正的优势在超凡层面,他的出手是必然的。 临川郡入南水口岸,一条小舟逆流而来,两个身穿太极八卦道袍,样貌似天人的道人乘船而至。 南水之外,妖族地界,一只狐狸奔走在山间,忽然一缕华光落下,霎时间华光四逸散,一位容貌绝美的女子凭空出现。 在南水边缘,两位道人与狐女相遇。 “狐仙?” “三清的道子。” 三人相望,一息之后,万丈神光冲天而起,斗法余波致山峰倾倒河道逆流。 最终两败俱伤,各奔东西,但又最终从不同位置转头朝着洛水飞遁。 第194章 道宗变故,离开成仙地 洛水,酒肆。 烟雨淒淒不休停,下得日与夜失去了界限,如当今世道一般叫人分不清黑白。 酒真君结束一天的营生,通过向过路天才兜售灵酒,他攒下了足以圆满一阶。如此或许缓慢,可胜在安全。 空气中忽然传来些许血腥味,两个年轻的道士行色匆匆走了进来,云纹长靴跨过门槛流下血迹。 “店家,可还有空房?” 一道似男似女的悦耳嗓音传来,酒真君抬头打量两个道士。一人天人之相,满目忘情之色,一人男相清俊,身负重伤。 二者穿着相同的太极八卦道袍,非常常见的道门服饰。通过一些细微的纹理,好似是三清道宗的。 而如今在成仙地的道宗之人只有两队,一个是天女一行人,一个是三清道子。 他受伤了?成仙地之中还有何人能打伤三清道子? 酒真君面露异色,道:“还有三间。” “一间房,再给我们几坛灵酒。” 男相道士拿出一颗灵果,酒真君打量一二,随后有些为难道:“客官,我这全部酒加起来恐怕也换不来你这祖灵果。” 此乃祖灵树果实,唯有最顶级的天骄才能获得,每一颗都可谓是价值连城。 酒真君五六年的营收,可能才能抵得上这一颗果子。 另一名分不清男女的道士开口道:“多出来的就当与店家的善缘。” 随后二人上楼,酒真君随后将具备疗伤功效的灵酒送上去,如此也算投桃报李。 酒道如丹药,又比丹药更符合药理。 细雨绵绵,酒真君坐在柜台无声无言,又一个客人踏入了酒肆。 萧云逸收起油纸伞,自顾自上楼,酒真君并未阻拦只是传念告知客人。 客栈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贩卖灵酒才是主业,没有保护客人的业务。酒真君也不认为自己的斤两能在成仙地保护谁,在成仙地天尊来了都可能死。 楼上房间,萧云逸敲门得到答复后进入房间,见到两个样貌相似的道人,露出了笑容。 “好久不见,我该如何称呼你们?” “禅曦。” “曦。” 男相叫禅曦,天相依旧叫曦。 萧云逸问道:“你们还是他吗?我之前见过婵曦了,她好似完全不认往日情分。” 他与三清道子算是关系不错的好友,年年都有书信往来。而如今折剑山与道宗站在一个阵线,萧云逸自然能知道自己的好友出事了。 此前去帮顾温抵御妖族,婵曦与他见面全程都没有交流,隐约间很是抗拒。 禅曦回答道:“我们二人没有问题,若说谁与原身更相似,应当是我。” “你留有俗念,只能算年轻时的原身。”一旁天人曦语气淡然道:“我是最接近入成仙地时间的原身。” “七情六欲人皆有,外在非本我。” “克己修行,方为真。” 听闻两人辩驳,萧云逸真切感受到了三清道子的问题,他问道:“曦道友修行一气化三清之前,可有设想过此种情况?” 此言一出,两人停止争辩,由天人曦回答道:“萧兄,这才是真正的圆满一气化三清。” “你们三人已经离心离德,又谈何圆满?” 萧云逸反问,在他看来三清道子某种意义上已经死了。 未来就算三人都到了半仙层次,也不太可能进行三清合一,进而得道成仙。 面前二人还能用求道之心概况,可婵曦已经赫然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比起三清道子化身,更像是一个获得其传承的女子。 “我听闻道宗一气化三清者多矣,皆存本我,不分男女。” 曦淡淡说道:“所以他们没有成仙,你只是无法接受三清道子已经死了。” “.” 萧云逸皱眉,本能感觉到不舒服,一丝怒意油然而生。 他不认同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去尝试成仙,可又不好评判他人的道。 “或许吧,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无用。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情,你们二人来此是想要干什么?” 他左手随意抓握右臂,似抓住一把绝世道剑一般锋芒渐明。 “我已经失去了一位道友,不需要再失去另一位。” 二人对视一眼,男相禅曦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回答道:“我们奉命前来带走顾师弟。” 萧云逸愣了一下,没有插话,静候对方继续说下去。 “建木近日树冠灵光万丈,据天女传讯妖族为擎苍师祖准备了一道天地法则。而又有密探传讯妖族十二妖祖复苏,师父怀疑他们要对顾师弟动手。” “为何不是两手准备?” 萧云逸提出困惑,十二尊妖祖要对顾温一个小辈出手,这些妖族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而且顾兄真的值得如此大阵仗吗?这可相当于十二位仙人,有记载以来如此阵仗还是当年擎苍仙人。 如今再来一次也不意外。 “或许,但我们也得有两手准备。”禅曦不可置否道:“若十二妖祖当真亲临,三清山会砸向建木,迫使它们回守建木,而我们会带走顾师弟。” “去哪?” “蛰伏,等他成仙,他是目前最距离成仙,又能继承擎苍师祖夙愿的人。” “女身婵曦怎么办?” “顺其自然。” 萧云逸收敛敌意,眉头却拧成一团,外边阴雨似压在了他心头。 “真的到这一步了吗?我们人族三教可还未全部入场。” 三清道宗竟然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可如今人族三教可还没全部入场。 “仙人之下皆为蝼蚁,三教齐心协力也不敌十二妖祖。”身为天人之身的曦满目无情,冷声道:“擎苍师祖铸造的三清山已是人族全部底蕴。” “我折剑山有仙剑存在。” 萧云逸话刚出口,又为之沉默。 十二妖祖,仙剑能拦得住几个? 人族不缺仙人,可能为人族而战的仙人几乎没有。换作妖祖也是如此,它们可不会为所谓的族群而牺牲。 “为今之计,便是让顾师弟离开,但问题是他真的会逃跑吗?” 禅曦脱去道袍,将灵酒倒在腹部可见大肠的伤口上,运转功法疗伤。 一旁曦摇头道:“必不可能,我们必须赶在他彻底成长起来之前把他带走。如今他七七道基圆满,应当还不是我们对手。” “不好说,他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御剑门圣女吗?金光咒可不好对付。” 说话间,两人看向了萧云逸,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萧云逸微微后退半步,转身退出了房间,留下一言。 “此事,我不掺和。” 走出酒肆,细雨飘落一缕天外的讯息,折剑山剑尊敕令。 【今人族危难,仙人不存,三教不和,唯有红尘者可继往擎苍之志】 折剑山命令他协助三清道子天人与男身带走顾温,而萧云逸知晓这是绝无可能和平解决的。 因为天女无疑是被放弃了。 以顾温之性情,他必然不会逃跑,如此只能用武力。 可自己要是成了帮凶,这份情谊也到头了。 萧云逸撑起油纸伞,迈步踩在泥泞的街道上,路边屋檐下灾民缩卷着身躯看着雨水冲刷身上污垢。 时代的尘埃压在他身上格外沉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贵为曾经当代第一,折剑山万载以来最有天赋者,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如今大势之中,也不过只能做一个叛绝亲友者。 —— 十一月末。 时隔三十载,皇帝再度上朝,连发三十道圣旨,再立一位大将军,召十五万边军回防,号令除了南水与洛水以外的九郡厢兵赶赴汴京。 同时,南春军步伐不止,三日一城的速度蚕食洛水。 一处山中林地,顾温一行人并未随军进发,君衍身上的尸气也使得他们不能去人群太密集的地方。 君衍又分一魂,肤色失去肉色,眼眸多了一分不似人的冷漠。 汇聚在木牌上的魂光已成半个君字。 顾温问道:“怎么样?” “.” 君衍无言许久,他僵硬的血肉做不出表情,但又在一瞬间肌肉变得柔和,笑容柔和道:“没事,情况比想象中要好。” 噗! 话音未落,顾温仙剑一剑刺穿君衍,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缕阴恶,嗓音一变道: “.你再这么刺下去,这小子会死的。” “把身体控制权先还给他。” “还不了,他已经完全失去本我了。君衍又不是你身旁那个天残之人,以他的修为还不足以分魂为我,无法做到单独一个分魂就保持意识。” 天尸带着阴邪的笑容,握拳似享受着这副身体。 “别担心,我会代替他帮你的,老夫不介意卖你几个人情。” 顾温传念赤羽子,白发少女顷刻间化作九丈金人,一把将天尸摁在地上,因无法控制力量导致大地塌陷半米。 他反握仙剑,剑尖朝下,一剑再度刺入。 由于不是斗法缘故,再加上顾温对于仙剑残相已经收放自如,不进行猛烈对碰可以重复使用。 而这一次顾温使出了全力,一剑贯穿君衍腹部,将他死死钉在地上,仙剑剑意似清水一般流入体内。 顷刻间,魔气蒸腾。 天尸拼命挣扎,厉声道:“我死了,他也会死!” “我有权凭自己的判断杀了他。” 顾温再度凝聚仙剑,微微抬手,眼中杀意不减。 他真的打算杀了君衍。 天尸如此确信,凝视一息,气息缓缓消退,完全陷入漆黑的右眼又恢复正常,其中泛起一抹虚弱的光彩。 二者对视,君衍坦言道:“我还不想死,或许我还有机会,但你现在可以杀了我。” 他不认为完全失去主动权就已经输了,但正如一开始说好的一样,顾温可以随时随地杀了自己。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顾温收剑,赤羽子也收敛金人。 失去金人控制,君衍一口鲜血吐出,伴随着猛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液喷洒在地上。血滴在地上,土地快速黑化,一直向外蔓延千米,周围草木快速枯萎。 所有人都在一旁看着,表现得很是冷漠,可在君衍如此万魔缠身,又与一尊半仙级别的天尸融合的情况下。 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他们能够有胆气陪着君衍。 “二祖宗,小祖宗,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敖汤从远处走来,神情严肃的单独带走了郁华与顾温,来到百米外专门设下禁制封闭交流。 顾温有些疑惑,以往敖汤从道宗得到了任何重要情报都不会避嫌。 “道宗传讯三清道子两位化身已经来到南水,而他们的目的是二祖宗你。” “他们要来找麻烦?” 顾温有些意外,没想到三清道宗其他两个化身竟然真敢找上门来。 并非觉得对方弱,而是作为同门,于情于理其实他们都不能来找自己麻烦。何况现在情况本就危机,三清道子这个时候添乱就是背叛宗门。 两军对垒,岂能容忍小将独行? “他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而是来带你走的。”敖汤有些烦躁的摇晃脑袋,蹄子踹着地面,道:“有密探传来情报,十二妖祖复苏,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你。” “道宗分成了两派,华阳认为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们要把你送出成仙地藏起来。而云渺则保持原有路线,继续想办法复活擎苍。” 局势似激浪,一波又一波。 顾温面色微沉,问道:“所以最后道宗决定把我送出去?” 敖汤解答道:“无法统一意见,一般是力盛者决定。道子前来动武,你输了就得走,小祖宗你不能出手。” 最后一句话是对郁华说的,因为如果郁华不愿意,一切都是虚妄。 可坏就坏在此举其实是在放弃郁华,她一人是不可能拿到不死药的。顾温消失之后,她要面对道君皇帝与妖族众多妖祖。 现在她还剩下多少命数还不可知,但从她近日不再打瞌睡可知,实际情况恐怕不太妙。 因为寿元劫,郁华不再能通过手段去规避寿元的减少。 这一切在擎苍师祖复活后都能得到解决,反之郁华就会死。 “嗯。” 郁华默默点头,她早有预料,道宗为求保全人族向来是极其残酷的。 不管是对曾经的顾温,还是现在的自己,亦或者如今三清山上的弟子长老,乃至是华阳师叔他们自己。 所有人都不过是延续人族存续的柴火。 “如今三清山已经开始下放一些无用的灵山,将凡人送下去,如有必要三清山会落向建木。” 敖汤从兜袋里掏出了一块玉牌,上边刻有【玉清】二字。 “这是玉清派掌教天尊之信物,你今后就是玉清天尊。未来成仙再立玉清,其他两派都已经准备好了传人延续香火。” “牌子我拿了,但我并不准备听从道宗安排。” 顾温接过玉牌,并未因道宗准备后事的安排慌乱,举目投向九天之上,似要于其他两位三清天尊同台。 “力盛者定乾坤,让三清道子打过我再说。” 第195章 为人者尽在牺牲二字 敖汤并不意外,相反完全符合他的预料。 顾温是不可能走的,这小子从始至终都是狂得很,也比任何人都要道心坚定。 隐忍五载,一飞冲天,地榜绝顶。 “我需要提醒一下你,你可能需要以一敌二,至少会面临车轮战。” 郁华微微皱眉,不满道:“道宗安排顾温出走,我可以理解。可曦师兄八七道基修为,甚至可能更高。在境界上本来就已经占优,又怎能以多欺少?” 仅仅是婵曦所表露出的实力,就不是顾温能够随意越三阶的存在。 她希望顾温离开,却不想他以狼狈的姿态离开。 “这个问题华阳早有预料,他说道宗认可顾温现在的才情,但危难之际他若想任性就必须展现出更高的天赋。” 敖汤不似往日嬉皮笑脸,今日格外的严肃,道:“如今复活擎苍困难重重,我们连不死药的踪迹都丢失了。这些我们没有告诉道宗,但华阳与云渺不傻,他们比你们更清楚。” 郁华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到部分不死药的时候,一切其实都已经失控,整个修行界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死寂。 名为猜疑的阴霾笼罩所有人。 为什么擎苍没有复活,是无法复活,还是正在复活?若是正在复活,那么他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如此状况道宗事先就预料到了,只是他们同样在赌,赌擎苍复活后能一锤定音。 现在形容是没赌赢,但状况却没有那么糟糕,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顾温。 “越阶只是天骄之物,唯有越阶敌众方显绝世之姿。” 顾温问道:“如何算赢?” “非生死厮杀,宗门斗法为律,败三招者输。” 敖汤为他科普了三清道宗比武的规矩,属于是道门之中一种比较常见的比试规矩。 禁止杀人、服用丹药、超出自身境界的法宝,除此之外只论输赢。如果因意外出现伤残,会有专门的大能进行调查,甚至可以会送到玉皇大殿供天尊审查。 而顾温与三清道子也都属于同门,自然也要应用此套规矩。 “你的仙剑非真仙剑可以使用,但要需要记住不要故意下死手。如果还是不小心打伤打残,只能怪他实力不济,反之你也是如此。” 顾温点头道:“我会注意的,但前提是他也守规矩。” “他不守规矩,你杀了也无事。” 敖汤还想劝说一二,让他不要在这里时候添乱子,趁早离开躲起来。可转念一想顾温非一般人,且他也没有胡搅蛮缠。 只是非常合规的在争取话语权,只是合规不一定对。 就算顾温战胜了三清道子又如何,他现阶段依旧无法解决那些妖祖,解决不了建木。 “哎你自己知晓分寸即可,老夫如今是你的护法,到时候我会跟你一起走的。” 闻言,顾温并未露出喜色,反而忍不住皱眉。 意图太明显了,已经完全明着要放弃郁华,就如曾经放弃自己一样。 郁华抓住顾温手臂微微摇头。 夜晚,皎月如盘,流星时不时划过。 因乱世而荒废的山神庙成为了他们落脚地,君衍燃起篝火熬汤煮饭,他本不大的乾坤袋总是装满了锅碗瓢盆与一些五谷与腌菜。 赤羽子抱膝蹲坐,火光映照出她精致如陶瓷娃娃的五官,而她也如娃娃一样木讷。 婵曦拿着竹笛,放至嘴边吹出悠长的旋律。 郁华越出山神庙的门槛,来到蹲坐在台阶上的顾温身边坐下,看着对方手中内蕴神兽的玉佩,在月光之下玉佩神光渐明。 站在肩膀上白羽鸟探头探脑,刚一靠近玉佩,立马被玉佩传出的细微力量扇了一巴掌。 显然神兽很不喜欢它,可白羽鸟还是傻乎乎的靠近。 郁华问道:“要孕育完成了?” “还差一些。”顾温抚摸着玉佩,“小家伙可能感知到了危险,一直不愿意出生。” 对于孕育时间动辄千年的神兽而言,最后的分毫也可能是数载。但顾温更倾向于神兽避凶趋吉,如今的环境对它太危险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 “有毛,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两人再度变得沉默,青蛙蟋蟀声越发响亮,一直到天上一颗白星缓缓亮起,并开始缓缓垂落。 郁华打破沉默,指着慢流星说道:“那是三清山投下的灵山,每一座灵山之上都有无数凡人。他们会连带灵脉、田地,房屋等等扎入大地,继续繁衍生息。”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离开,凡天尊者即要驻留,我也是如此。” 顾温无言,他在思考,他在冷静,寻求一个十全十美之法。 “师祖何等才华亦要牺牲,为人者尽在牺牲二字。牺牲六欲修筑仁德,牺牲天性维系礼仪,牺牲性命延续人族。” 郁华缓缓抓住了他的手,似要把他这份冷静碾碎,也是第一次将压力给予了顾温。 顾温并非温室的花朵,但她却为他提供了短暂的温暖。 如今也该结束了,这个温暖的梦该醒了。 “道宗震慑万族的剑,它注定是冰冷的,我们也应该做好准备。我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你也是如此。” 顾温拳头握紧,压着嗓子道:“如果擎苍师祖复活呢?” “那么你我都不用死,师祖有能力镇压一切,可我们不能只期望于师祖。”郁华道:“不死药是否在丹炉里尚不可知,但你能成仙是已知的,你必须要活下去。” 出了成仙地,再无天髓,再无命格,我真的能成仙吗? 顾温有些迷茫,随即又被似铁石一般的心绪压下。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杀皇帝,夺丹炉,收集大量灵物成仙,这是唯一不变的。 至于期间有多少变故都无所谓,不到最后一口气他绝不松口。 “我会活下去的,你也会活下去。只要不死药在成仙地,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出来。” “看来你是一句没听进去,你总是与我装傻。” 郁华嫣然一笑,随后微微靠近顾温,抬头望着一颗颗星星垂落的天幕。 “我还剩下一百年天寿,若无寿命劫,这百年可化作千年,甚至万年。但不用担心,师祖可以帮我解决天寿问题。” 师祖会解决一切问题吗? 顾温忽感一缕微风吹拂而来,似来自三千年前,一道伟岸的身影从背后环抱他们。 他微微闭目,通过靠着自己肩膀上的郁华,去呼唤好似人族母亲一般的存在。 一片苍茫的空间中,他未发一言,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孩子,她不会死,我死了她也不会死。但师祖不在以后,你们要懂得保护自己。”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吗? 顾温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头不再沉重。 他似想开了一般,温声道:“如果事不可为,我会主动离开的。” 郁华不知师祖与他说了什么,但还是微笑点头。 一缕饭香飘来。 “该吃饭了,我们的好道侣。” 君衍拿着木勺站在门口,唯独这个时候这位魔门圣子才有人情味,一句吃饭是他唯一的柔情。 郁华与顾温先后起身返回庙里,紧接着外边又开始下起细雨。 朦胧水汽混着热气,火光照得光线模糊。 众人捧着一碗杂菜粥,不成人样的他们还是很有人样的吃饭。 农耕,食五谷,人也。 —— 次日,清晨。 顾温拉起了有些睡迷糊的婵曦,作为自己的陪练,她也是三清道子的化身之一,按理来说三者的实力差不多。 林间空地上,顾温与婵曦一左一右站立,剑光与雷光迸发,轰然撞击在一起。 顾温后退一步,婵曦后退两步。 斗法结束,仅仅只是过了一招。 如此结果明面上是顾温赢了,但婵曦并非完全体,具体如何得看她的答复。 婵曦迟疑片刻,冷淡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恭喜师弟,同境界里本体不如你。” 意思是高我一阶就可以。 顾温面露思索,方才只是对了一招,但他还是能从中琢磨出许多信息。 方才他也没有出全力,可既然胜出便是有优势,哪怕是越一阶。 “师弟可需要我帮忙?”婵曦忽然问道:“我也是道宗之人可以参与其中。” “如此多谢师姐了。” 顾温并不抗拒帮手,他与三清道子又非死敌。 他需要的是对方别拦路。 —— 洛都,烽火连天。 大地之上无数铁人肩并肩踏步而来,民夫推动云梯车前进,似巨人延伸出的手臂,搭上了高耸的城墙,俯瞰这座聚商之都。 南春先登黑甲悍卒依托云梯登上城墙,起初是小股黑点站在城墙上,渐渐地黑色逐渐吞没黄色。 城墙上,厮杀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血液淹没了每一道石缝,尸体堆得逐渐站不住脚。 战场之外,云端之上。 顾温一行人与三清道子两位化身相聚。 婵曦,禅曦,曦,三人各有不同,又都有细微的相似。 两个化身先后拱手行礼,自我介绍禅曦与曦的道号,而顾温也回礼。 双方并无太多火药味,却也没有和谐之意。 “顾师弟,你的答复是什么?” “别挡道。” 第196章 既生道子,何生红尘 烽火触及不到的长空。 禅曦抬掌向上,似托举天穹,耀眼的雷光将云层染成蓝色,显露八七道基修为。 “顾师弟,要不我们就对三招,三招之内你若能挡下我的五雷法就算你赢。” 他俊朗的面容表露出无奈之色,像一个很好说话的宗门大师兄,为一个不听话的师弟感到头疼。 武力带走是有沟通成本的,如果三清山真的要砸向建木,那么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要一起行动。或许是百年,也可能是千年,甚至是几千年。 禅曦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况且他多了一重道基,第八重道基为法相。 法相是修士最强大的手段之一,仅次于神通,一些强大的法相是神通难以企及的。而大部分进入成仙地的天才目的就是通过八重道基凝聚法相,否则他们依靠自己根本无法触及法相领域。 而他们这些能够提前领悟法相的天骄,本我法相只会更强。 天人曦截然相反,冷面冷声道:“打断腿带走也一样。” “你就积点口德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禅曦直翻白眼,二者虽然同出一身,可人是复杂而矛盾的。 原身在施展一气化三清之时,对于他们三者的安排各有不同。女身由于先天性别差异,原身直接将其剥离本心,任由她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存在,一个真正的女子。 天人汇聚一切欲望与邪念,又秉承太上忘情。 而自己则是善念,因为男身历来充满侵略性,最应该进行约束。 起初禅曦是有些不服气的,直到他某一刻起了主导三身的念头,提起了天婚一事,最终导致女身出走。他便知过于纯粹的道心是一种祸端,若不克己,成魔不过片刻。 “顾师弟,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剑光吞没视线,白光之下雷光退避,似有无边无际的锋芒向他挥来。 禅曦向后小退了一步,方位、步幅无不妙到巅毫,掌中雷一缕缕雷霆扎入剑光,细小如毫毛,以点破面,以千万点瓦解万法。 这是三清道子最为拿手的本领,领悟于道门成仙法之一的《五雷法》,取其精华练就神通。 此法可破万法,以攻代守,无论任何神通法术,面对凝成分毫的千万雷霆如碎霜一般。 剑道真解,则反之,剑气坚硬到极致,碰撞万物自然无物不斩。 万千雷霆折断,虚空之中荡起密密麻麻爆鸣声。 只一瞬间,当众人从剑光之中恢复视线。 顾温已至三清道子一步前,身躯微微弯,仙剑斩断虚空之中万千雷霆,禅曦身形不受控制的向后仰,随后连连倒退三步。 他瞪大双目,眼中冒着寒气与后怕,一抹细小的伤痕出现在脸颊上,血液缓缓滴落。 “第一招。” 顾温收剑,他本可以乘胜追击,甚至是尝试取人性命。 历来他越阶的根本就在于敌人对于仙剑的错误认知,凡人试图用自己的认知去理解仙人级别的力量,用以往斗法经验对应付仙剑。 仙剑斩万物,不可挡,不可敌。 如此又与常规修士斗法背离,没有人斗法是完全靠躲的。这就如同擂台死斗,背对着敌人等同于死亡。 如果一个修士仅靠身法便能躲避攻击,那么他的实力一定比攻击者高不止一个层次。 目前为止唯有建木分身能挡得住仙剑。 稍作停息片刻,第二剑再度挥出。 禅曦无愧为当代第一,立马反应过来,不再进行反击或者抗衡。 雷光化盾,剑落盾碎,仙剑轨迹偏移,禅曦身法见微,再避开一剑。 此时此刻,他已经收起了想要让顾温输得好看一些的念头, 顾温变招极快,改削为刺,迳取其喉,而后停留在了脖颈前。 两人贴面而立,高空罡风已然被斗法余波荡平,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为之凝实。 此时此刻,顾温剑指禅曦喉咙,后者僵直在原地。 似星宿一般的一点剑光从剑镡蔓延开来,一路爬上剑尖,剑刃未至,光芒已经扎出了一滴血液,映照出剑客的面庞。 顾温淡淡说道:“接我三剑不死,可为天骄,你觉得呢大师兄?” 静! 一瞬间,无人作答,无一人为之惊愕。 郁华嘴巴微张,她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 三清道子的传闻从小到大充斥了她的人生,周围同龄人与长辈无时无刻都在述说他的事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兄举世无双的形象深入人心。 二者交叠,三剑分高下。 禅曦眼中闪过惊愕,不可置信,乃至羞恼之意,最像人的他并无昔日道子风采。 喉咙滚动,似压下种种恶念,最终略显苦涩道:“是我自大了。” 顾温收剑,并未讥讽对方,道:“师兄之实力,是我遇到最有才情者。” 这并非寒暄,禅曦只是化身之一,却在刚刚的三剑中只落下风。 天人曦一步踏出,来到顾温十步外,赫然一副要联手围攻的样子。 他面容冷漠道:“顾师弟,你比我们想象中要更强,情况好似没有那么糟糕,如此你更应该跟我们走。” 一道身影飘然入局,婵曦拦住了他的去路。 “人族危难,你应该与我一同带走他。” “我只知,情分亲疏,他帮我,我帮他。而我也是三清道子其一,有资格参与其中。” 二者火药味更胜,作为见证者的敖汤默许。 正如婵曦所说,她也是三清道子其一。至于她要帮顾温,这属于道子本身修行功法 顾温开口道:“师姐,让我来吧。” 他习惯借用一切可用的力量,这是在龙桥混迹养成的本能。因为凡人力弱,不同于集伟力于一体的修士。 而这种惯性一直延续至今,他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但如道宗所言不显绝世之姿,又如何堪定乾坤? 禅曦与曦二人左右攻来,雷法牵动天地异象,齐齐朝着顾温一掌拍去。 九转金丹化作金光并发,六丈金人顷刻间形成。 三人斗做一团,阵阵雷鸣灌入下方战场,而后又有剑鸣荡开千里。 似回应天上神仙斗法,凡人厮杀更加激烈,几近疯魔。 南春军之军功爵位制度,可以让任何一个孱弱的农夫变成豺狼虎豹。渺小如一个普通的兵卒,也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乱世之中寻求道路。 或是为一口饭,或是为了军功爵位。 轰! 凝实至极致的剑气与刚烈的雷霆碰撞,如虚空之中两座火石山脉对碰,点燃了方圆十里的虚空。 焰火膨胀,吞没云层,成为第二颗太阳。 火光映照在狐仙面容上,她微微扬起精巧洁白的下巴,艳红的眼影狭长。 “先有擎苍,后有红尘,人族还真是身负大气运。” —— 九天之上,玉皇宫。 三派大能齐聚一堂,仅天尊之位上便坐了十八人天尊之中多有老态者,其中不乏前代掌教。 他们岣嵝着身躯,双目浑浊,寿元劫让他们走到生命的尽头。 最上方三教掌教之位,空其玉清一位。 华阳与云渺之间,静悬着两枚玉牌,分别刻有太清与上清二字。 下方真君天尊每投入一缕神念,便会下垂一分,一直到落入二人之中。 太清玉牌更下,更多人希望复活擎苍师祖,唯有擎苍师祖才能够破除人族厄难。 而华阳等少数现实派反之,他们永远务实的在为人族忧虑。 当别无选择之时,他们会不择手段复活擎苍师祖。当有选择之时,他们又会放弃擎苍,纵然他们都是在擎苍羽翼下成长起来的。 昔日为擎苍放弃护道人,如今又为顾温放弃擎苍 所有人沉默等待着,可结果未定,当顾温剑指禅曦之时,一位年老的天尊缓缓举起右手。 一缕神念飞入上清玉牌,似决堤之口,在场十八位天尊,陆陆续续有十六位投入上清玉牌。 最终玉牌落到华阳手上,此事胜负未分,可道宗天尊们已经认为曾经整个宗门为之骄傲的道子输了。 他们是现在的大能,曾经的天骄,能够看得出来一件事情。 若道子与顾温同境界,那么道子必输。 既然如此,他们选择相信未来的顾温,成长起来必然能救人族于水火。 正如当年三清道子名号得以出现,只是既生道子,又何生红尘? 上清玉牌落入华阳,心中不免叹息,自己的徒弟怎么可能不喜爱。可事实上道子就是不如红尘,这是无可争辩的。 他看向一旁云渺,道:“我赢了。” 云渺笑盈盈摇头,意有所指道:“道子输了。” 若是旁人,华阳一定不会多想,可面对云渺他会怀疑一切。 他将目光重新投入成仙地。 斗法进入白热化,无论是顾温与道子都是全力出手,此时已无比试可言,稍有不慎便可以取人性命。 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攻要害,但不能保证一掌一剑下去是否真的不会死人。 二者持平,陷入了僵局,华阳敏锐察觉顾温法力无穷无尽一般,在道子已经因大量消耗出现力竭的时候,他还能保持巅峰状态。 在其中华阳注意到顾温从道基到法力,再到神魂无处不透露出成仙法的气息。 人仙道基,九转金丹,剑道真解,太阴法。 似无穷尽的天资铸就了万古以来的奇观,天才以道基为数,天骄以圆满为数,而红尘以成仙法为数。 华阳收回目光,如钢铁一般的五官罕见多了一抹疲倦,他知道自己的徒弟输定了。 厮杀胜负未知,凡有一线生机都能逆转生死。可比试是收敛的,顾温不出杀招,道子自然也不能出。 如此分毫之差就已经定胜负,除非婵曦愿意入局。 世事无常,可如此无常,叫人困乏。 一刻钟后,玉皇宫哗然。 金人雄据上风,转守为攻,三清道子在经过沉长的斗法之后,颓势如山倒。 在复活擎苍仙人还是培养一个新的仙人之中,顾温选择了以一敌二战胜三清道子。 就如当年擎苍师祖,在妥协建木与逃往更远方之间,她选择了折断建木。 “后人有师祖三分风采即可号称三清道子,十分风采便可使十二妖祖复苏。” 云渺郎朗嗓音洞穿玉皇宫,一把扣下太清玉牌,似要独断专行一般。 “建木我们要拔,不死药我们也要。让敌人去恐惧,我们答复的只有胜利。” 第197章 不死药即将成仙 长空虹光之间,顾温手中仙剑寸寸崩裂,手臂因伤势而巍颤颤,一身金光也落得七零八碎。 裸露的肌肤满是淤青与焦黑,令人怵目惊心,但基本都是皮肉伤。 因为曦与婵曦都留手了。 而三清道子两位化身也好不到哪去,禅曦道袍被从胸口劈开,前襟迎风猎猎,露出比拇指还宽的剑痕,由右肩斜向左胁腹部 这道伤口本可以朝着脖颈而去,顾温却没有。 天人曦并没有受重伤,但衣袖被环切掉落,仙剑或许可以斩下他的手臂。 宗门比试就是戴着手套打拳,绝大部分杀招不能用,双方打得都很体面,也很别扭。至少顾温认为,这种比试比生死厮杀要难得多。 生死厮杀只需要把人砍死就好,而宗门比试则需要考虑得很多。 但三清道子的实力极其强横,几乎是顾温所见过最强的同代人。若婵曦也加入战斗,以一敌三的情况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恐怕只有同阶才能战胜全盛时期的道子。 “仅论比试我们输了。” 天人曦认输极其干脆,冷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如果继续强行打下去,便不是皮肉伤那么简单,我们最后还不一定能带走你。如此就给师弟添伤口,以防被敌人趁虚而入了。” 禅曦收敛气息与雷霆,叹息道:“顾师弟确实如师父所言,有擎苍师祖之风范,我等输得心服口服。” 输了就是输了,他们二人并没有进行耍赖与狡辩。 顾温神色一缓,忽然间又察觉一股气息正在极速靠近,低头一看只见一缕剑光飞来,很快便与他们持平停在十米外。 定睛一看是萧云逸,他面色冷峻,手握断臂,气息充满了攻击性。 “萧兄,你这是何意?” 顾温疑惑,底下众人也是不明情况。 为何萧云逸要满脸敌意的跑来,好似要加入这场战斗。 萧云逸回答道:“宗门法旨,要我带你出成仙地。” “剑宗来凑热闹?” 顾温挠了挠头,此时君衍从下方飞来,拦在了萧云逸面前,道:“老萧,正好最近身子骨有点僵硬,你来替我松松筋骨如何?” “你” 萧云逸瞳孔微缩,看着模样半尸化的好友。 心中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给心绪添了几分沉痛。 他还想说些什么,紧接着被君衍出手偷袭,无数魔道法术如雨落,下意识的还击自能保证不受伤。 萧云逸身躯从高空坠落,君衍裹挟黑气乘胜追击,丝毫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出手偷袭,乘人之危,可谓是将魔道风范发挥得淋漓尽致。 短暂的插曲结束,斗法如今也算彻底落下定局, 禅曦二人很想带走顾温,对方的天赋超出自己预料,如此更应该走,免得被十二妖祖围杀。 但他们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可能给对方徒添伤势。 禅曦只能缓和嗓音,好声好气说道:“顾师弟,跟我们走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我输了得走,赢了也得走,这不是白赢了吗?” 顾温似开玩笑一般笑道,他也随后解除了金光咒,收敛气息,调理周天经脉。 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周围人开始聚拢过来,除了郁华称赞顾温以外,其他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盯着他。 天赋太高,称赞容易变成一种谄媚。 这种莫名的心情笼罩众人,他们都是天骄级别的人物,如今只能在顾温面前维持这种微妙的矜持。 郁华自然而然伸手擦去顾温额头血迹,言语充满欣喜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强,看来我也逐渐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我尚未成仙,谈何跟不上?” 顾温忽然想到一个事情,问道:“师祖复活以后,你的力量是不是就消失了?” 如果是这样他到时候岂不是比郁华要强,实现地位飞跃? 念头至此,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可比什么地榜第一更令人期待。 紧接着脸庞传来的细微疼痛将顾温拉回现实,郁华扯着面皮越拉越长,皮笑肉不笑道:“你在想什么?” 顾温知晓一日为君也是君的道理,诚恳说道:“我在想以后你要是失去了师祖的力量,我可以保护你。” “善。” 君衍与萧云逸斗法结束,顾温一行人与禅曦二人落下地面,寻了一处战场外的山峰上驻留。 禅曦开门见山说道:“如今我们是无力将你带走,便只能告知一些情况。在来找你之前,我们遇到了一位狐仙,并与之发生了冲突。” 天人曦说道:“我们击退了她,应该是分身。” “这些大能还真是喜欢用分身。” 顾温吐槽了一句,建木有千万分身,妖祖也玩分身,之前那些妖圣有一部分也是分身。 而反观自己玉清一脉,好像都不喜欢玩分身,甚至人仙法相会导致无法修行类似一气化三清的分身之法。 存在唯一,是人仙法相举世无双的根本。 “所以这个狐仙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出来阴我一把?那么十二妖祖又是什么时候来?” 禅曦回答道:“尚不可知,但当年擎苍师祖把他们打成重伤,到现在也就狐仙能够自由行动。” 一挑十几,打死三个,其余全部打残? 顾温暗暗咂舌,自己这个师祖还真逆天。 “狐妖善变化之道,你自己小心点,待会儿我们要离开成仙地。”禅曦嘱咐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婵曦,与自己面相有三分相似的女子。 “我以道心发誓,你我皆为人,而非化身,你可愿与我们同行。”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是道宗最后的火种,只不过顾温天赋超越他们,灯光转移到了对方头上。 如今他不走,三清道子也需要走。 婵曦微微摇头,道:“我会帮顾师弟走到最后一步,成仙地事情结束,我会来寻你们的。” —— 晚间,洛水被破,南春军大胜。 江举才进入城中,一如既往的三板斧,让士绅提交大量保护费作为军饷。然后发现对于洛水士绅来说,他的保护费竟然比赋税还少。 随后他又小小的添了一笔,再加三成保护费。 洛水士绅依旧交齐了,因为除了赋税以外,其他对于大小官员的打点也需要很多钱财。 南水出来的乡下人,又怎知他们洛水之富裕? 江举才将账本拿去给顾温看,后者正在帮赤羽子梳理头发。 这段时间长了许多,失去五感的她无法自己打理,也没有那个想法。 一转眼就变成了野丫头。 “温爷,这是账本,一共缴获了三百万两银子,足够给南春军发两个月军饷了!” 江举才喜形于色,手舞足蹈的讲述着洛水的富裕。 他们之所以所向披靡,就是因为军功爵位。如今天下还没打下来,大部分人对于爵位不感兴趣,反而喜欢切实的银两。 而江举才也逐渐体会到了地位的上升,以前看不清自己的名门望族对自己无不是客客气气。 “三百万两?我当初去抢钱库的时候,洛水一个月就有几十万两的赋税,如此还只是许多商行的过路费。” 顾温头也不抬的说道,手中斩霞剑缓缓割下白发,赤羽子像个不倒翁一样摆动,任由人摆弄。 “你再要五百万两,他们拿不出来就拿人头来见我。” “是。” 江举才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原本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恼怒。 他和善待人,这些人竟然当自己软柿子。 “对了,他们交上了多少灵药?” 顾温忽然又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与南水边陲之地不同,洛水的家族许多都与仙门有关系,会主动去搜索灵物。 江举才回答道:“目前还在要,他们说要商量一二,次日就会送来。” “那他们就不用见明天的太阳了。” 顾温声音微冷,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阴影之中的君衍,道:“老君,我看你天尸魔性要压不住了,正好去处理一下,记得别吃人。” 阴影遮蔽君衍上半张脸,他咧嘴一笑道:“我知道,但我可不会留活口。桀桀桀什么佛道魔,什么宗门背景,我可全会杀了。” “用我的剑去杀。” 顾温将斩霞剑丢给君衍。 —— 溪畔乱石堆间,淅淅沥沥的水影之间,狐仙赤足立于溪流,俯身拾起飘落的树枝与树叶。 折枝为笔,化叶为纸,绘出一位立于山海之上的布衣道人。 “道友所书甚妙,竟能画出擎苍一分风采。” 一袭绮罗朱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摇头点评道: “只可能少了一分柔情,太过于狠厉了。你不似在画人,更似抒情,抒你们的恐惧之情。” 狐仙动作稍稍停滞,随后继续点水为墨,一边画,一边问道:“三千载之前,我欣赏其天资同行十载,她知晓我狐妖之身便毫不犹豫割袍断义,怎能不狠厉?” “当时你建木屠戮人族已有五百载,道友觉得她不该如此?” “她之天资,不应被族群出生禁锢。超脱者,应是独立于天地间。” “可你们也没有脱离建木,十二妖祖之中不知多少人是借建木之手超脱的。你们也不过是第二个仙宫地府,待到建木彻底成圣都该死。” “你想说什么?” “天地人也好,天地灵也罢,至少我不希望修行界也出一个圣人。” 无空城主口中吐出有些不自量力的言语,狐仙先是是一愣,随后笑得花枝招展, “若吾等能左右圣人,又何必惧怕?反之,你又有什么本事去干涉成圣一事?” 地府那位存在只是苏醒,就代表着三灾九劫之中的寿元劫来临,引得天地半数大能将死。彻底改变了整个天地的强者数量,可谓是一念起,众生亡。 仙人可无法一个念头决定无数大能的生死。 无空城主道:“若是擎苍复活,她可与建木抗衡,甚至战胜建木。” “然后我们所有人都要死。”狐仙笃定道:“她是不会允许除了人族以外的生灵存在,至少不能掌握力量,人族的圣人便不是圣人了吗?” 无空城主也问道:“族群与我们有何干系?你方才不是才说超脱吗?” 两人相继沉默片刻,无空城主开门见山说道:“擎苍是否成圣还是未知,建木成圣路线已明。而建木若是死了,对你我都有利。” 曾经他也想帮人族,但擎苍过于刚烈,在当时形同送死,无空不想与建木直接为敌从而搭上自己。 狐仙无言,她知晓对方想干什么。 无外乎就是拉拢与安插内应,而选择自己应该也是有所准备,因为她自己确实有这方面念头。 人类一族内部尚且分三教,妖族之中山头之多,十二妖祖能分出二十四个意见。 但建木半圣之身能镇压一切,就如当年擎苍能压住人族三教一样。 无空城主加大力度,道:“我们不需要直接下场,只需要适当给人族一些帮助。比如像某位妖圣,甚至可能是妖祖,把他们要对顾温出手的消息传给道宗。” 狐仙一双竖起的狐狸耳朵抖动了一下,面不改色,歪着脑袋问道:“竟有此事?” “自然。”无空城主笑而不语,道:“我们二人消息互通有无,你不方便做的我可以帮你做。人族要是败了,我们也不会暴露。” 狐仙抿了抿朱唇,良久过后,传音道:“前些日子,不死药与建木联系,它成仙之后会陷入短暂的沉眠,需要我们保护。” “它竟然在图谋成仙?现在不死药在哪里?” “不知,但一定在人族地界。” 妖族地界,建木分身遍布,不死药若不成仙进入其中,大概率会被吞掉。 第198章 人仙法相,八七道基 “南春军善粥,管饱管够。” 郎朗嗓音传开,带着小帽的南春军文吏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子上,大声嚷嚷着,下方人群如蚂蚁一般有序又有些稀稀拉拉的排着队伍。 洛水各处都有类似的粥铺,由于不是花自己的钱,南春军发放粮食极其大方。他们不生产粮食,却在对资源进行二次分配,如此也是历来能起势的义军很容易得到许多百姓响应的缘故。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新鲜事。 酒肆,顾温等人再一次入住。 酒真君将一坛近日酿好的上好美酒端上桌来,赤羽子抱起酒坛子吨吨吨灌完,神念有些失望道:“没味。” “小友,这是失去了五感?” 酒真君问道,顾温没有避讳点头,解释道:“神通法术所致,不知前辈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鄙人不过合体期,何德何能。” 酒真君摇头,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符,道:“不过我年少时的一位好友已成医道天尊,数百年前去太虚寻找半仙机缘。小友可拿这件信物去寻找一二,或许他还没死。” “多谢。” 顾温收下玉符,支付一些灵药作为报酬。 酒真君重新回到柜台,从外边走进来的君衍与之擦肩而过,手指上布满了血污,右手握剑垂落,剑尖几乎是拖着地面走的。 其身上的尸气令人闻之生厌,饶是酒真君这种情商极高的人,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若不是知晓君衍来历与顾温的存在,他根本不会让对方进入酒肆。 僵尸,天厌之物。 要论邪法,名声最大的莫过于练尸,起初是某些邪道修士为了延长寿命所创造。一个年老的修士将自己练成僵尸,可以延长十倍的寿命。 比兵解鬼仙还要长,且更加容易。 但凡事皆有代价,练成僵尸后便不再是自己,只是一个拥有自己记忆的邪祟。 ‘他还是原本的魔门传人吗?’ 酒真君低头擦拭桌面,不去深究其中因果。 “爽了,爽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君衍则来到了顾温旁边坐下,他将斩霞剑还给顾温,并把两个乾坤袋放桌上。 “我记得之前你跟卢婵那丫头抢过几个家族,我本以为应该榨不出什么油水了。没想到这些家伙敛财手段有一手,东西都收到了道君皇帝头上。” 顾温神念探入乾坤袋,这两个乾坤袋都是用妖族天骄皮毛所制作,故此空间要比自己从慕容雪那里买来的大上五六倍。 从原本的大鱼缸,变成了一个三丈长宽高的小房间。 此时的乾坤袋里边,各种各样的灵药堆积,两个乾坤袋塞得满满当当。并且都是天髓极多的药材,而非药果类的灵物。 草木根须者,灵药之尊者。 君衍道:“从我们前段时间进入洛水开始,临川郡出来的大部分灵药都被此地的世家拦截下来。你们看似抢了很多,其实他们暗地里拿走了更多。” “不过这么多灵药,估计也就你能消化得完。” 成仙灵药加速道基是有上限的,便是他们这种顶级天骄也没办法一次性吃那么多。 君衍估摸着让他来吃,耗费三年都不一定能吃完。到时候新的灵药不知长了多少茬了,不如择优选好。 “这狗皇帝几十年来到底耗费了多少灵药?” 顾温不免感慨,这仅仅是几个月下来的积累。 他拿出一根人参放入嘴里,一直躲在衣袖里的白羽鸟也探头探脑钻出来站在肩膀上。 它眼巴巴看着顾温,很是乖巧的等待投喂。 【一载天髓】 命格震动,传来些许讯息让顾温精神微震,随后抱着验证的心思连续拿了好几种载入嘴里。 【三载天髓】 君衍似看出顾温心思,道:“这批灵物的药效明显高出许多,或者说自从天女拿到你怀里的不死药以后,整个成仙地灵药数量就多了起来。” 顾温问道:“其中有什么关联性吗?” “在修行界,某个大能突破都会导致一个区域短时间内灵气浓度下跌。” 君衍的解释让顾温又多了几分联想,他对于不死药就在汴京长生丹炉之中只是猜想,紧迫的形势让他不得不去求证更多信息。 他问道:“是突破后,还是突破前?” “情况各有不同,不过大多数境界相关的突破都是突破前的。” 君衍并不知晓不死药一事,但他依旧可以进行猜想,道:“难道是因为仙剑与金丹至圣成仙的缘故?短时间内成仙者太多,导致原本道场摄取的灵气减少了。” 嗯.天泉山之后,灵药产出也没增加。 顾温压下思绪,因为此刻白羽鸟已经在轻轻啄自己耳垂,可怜巴巴望着他。 此鸟的灵智不高只是对比它的位格,实际对比寻常动物,也勉强属于灵兽范畴。 大概三岁小孩的智商。 顾温将其放到桌上,白羽鸟一头扎进了乾坤袋,一会儿功夫就吃得滚圆滚圆的。 又过去一刻钟,两个乾坤袋被扫荡一空,白羽鸟很是乖巧的主动落羽。 一共十五根羽毛,给小团体所有人分一根都不成问题。 顾温将一根根须递给君衍,他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后眉头拧成一团,极其肉疼的退了回去。 “你吃了吧。” 顾温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掏出了仙剑,满脸警惕道:“把身体还给老君。” “滚。” 君衍苍白的脸都气黑了,顾温也只是开个玩笑,收起仙剑,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天尸是绝对不会抗拒服用不死药根须的,因为这东西能够增加成仙的几率。只是让人奇怪的是平日的君衍也没那么良善,至少不会让出不死药。 “既然这东西可以再生,我们也不急于一时,而且我不想便宜老家伙。” 君衍咬着指甲,似在克制嗜血的天性。 “接下来不管是我,还是赤羽子,其实只能等你成仙才有可能翻身。” 顾温心绪脱离了短暂的松弛,道:“成仙不远,只是还来得及吗?赤羽子还剩下八百年寿命,郁华一百年,你估计随时都可能死。” “这天底下谁能不死?” 君衍往后靠着椅子,一只脚直接搭在桌子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修行,修仙,修人,这辈子也不知修了个什么。练气、练神、练道心,也不知练得了什么。到头来还是为人炉鼎,半仙也不咋地,就比我们生得早。” “要是我们早生了万年,该当炉鼎的是他们。” 不应该是轮不到他们成仙吗?顾温有些无奈,君衍性情一直都比较邪,属于是非常标准的坏人。 “红尘,你为什么修行?” “为了活命,为了不被欺压。”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君衍愣住了,他没想到竟然如此朴实无华。 他本以为顾温应该有些不一样,毕竟地榜绝顶,如今估计也是人榜第一。可到头来顾温与他们一样,竟然只是为了活命。 “你就不能说点高大上的大道真言吗?” 君衍略感无语,随后似乎是要示范一样,大喊道:“修行就是为了作威作福。什么时候让我们成仙,到时候我统领魔门,死尼姑统领佛门,赤羽子统领道门,我们再封你一个人族至尊。” “你这也不高大上啊。” 顾温翻了个白眼,随后问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赤羽子,问道:“赤羽子成仙后想干什么?” “杀了赤翎。” “之后呢?” “不知道,但我会先跟着你。” “小丫头片子。” 君衍忍不住嘲笑了一句,紧接着被赤羽子一脚踹飞出去,从门口直飞百丈高空。 当他重新跑回来时,见身穿八卦道袍的婵曦也走了下来,并对顾温的问题进行了很认真,甚至有些古板的回答。 “问道成仙乃我辈修士志向,然则并非最终目标。贫道若是成仙了,首先便是承接擎苍师祖夙愿,为生民立民,而后继续在专研大道精益求精,争取更上一层楼。” 君衍吐槽道:“又来了一个好学生,对比之下红尘你就正常很多。” 轰隆! 一阵惊雷平地起,君衍又飞了起来。 顾温扯了扯嘴角,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很喜欢他身上的尸气,但也不能找到机会就出手打人。” “有吗?” 婵曦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 随后顾温将不死药分给婵曦,她拿在手里端摩了一下,随后也退了回去。 她道:“师弟如今正需要一鼓作气凝聚九九道基,给我们吃有些浪费。” 自己吃了可以加快凝聚八重道基圆满,或者先一步迈入九重道基。但婵曦可以确信,自己会停在九重道基,不可能一步圆满。 从古至今也没有人能够圆满。 但顾温让她看到了希望,或许他能够实现这一壮举。 顾温看了一眼赤羽子,无需交出不死药,她已经摇头。 如此他只能全部吃下,若是以往独占好处他会很开心,但这一次略感沉重。 顾温回到房间盘坐入定。 【天髓九百载】 【命格成仙再减千载,所需天髓八千载】 十五根不死药根须,一根四十载,十五根便是六百载。 汇聚南水、洛水,以及两地运河连接相邻的三个郡,相当于大乾三分之一的疆域,一次性就给顾温提供了六百载的天髓。 他的判断没有错,想要成仙就必须争天下,必须占有更多资源。 顾温念头一动,将所有天髓投入道基之中。 【玉清道基第八重,法相生,人仙成,所需四百载天髓】】 一呼一吸,八重道基成。 八重道基,将神魂与肉体合一,其中囊括了返虚、合体、大乘之奥妙。修成八重道基,此生大乘有望。 顾温目标自然不是大乘那么简单,他将目光投向了玉清道基八重圆满与太阳法。 【人仙法相之圆满,以人为相,本元无漏,神气无缺,所需六百载天髓】 【太阳法,阴阳两仪,化生万相,一重所需百载天髓】 【天髓五百载】 是要练成仙法,还是先一步修行人仙法相。 如今二者都不太够,但一百载与太阳法至少五百载的空缺是不一样的。接下来继续打入下一个郡,或者去把临川打下来,一百载手拿把掐。 可五百载不一定有,并且后续九重道基也需要。 人仙法相也不差,而且以人为法相,说不定更适合我.顾温做下决定,闭目继续稳固气息。 —— 三日之后。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人仙法相缓缓显露,无万丈之躯,只是吉光片羽的月华披在身上。 法力,神魂,五感一切自己所能感知的,所能驱使的,都在无止境延伸。 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天地间唯一的通天之力,顾温伸手一抓,一缕灵气被他抓住了,伸手一捏一缕天地气机尽在掌中。 一切无形之物,都逃不过一掌。 抓握,人类出生后最频繁的动作。 “你凝聚人仙法相了?” 欣喜嗓音传来,一缕微风吹来,只是一晃神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现的房间里,似晚风吹来的仙子。 一楼酒肆,赤足玉环的无空城主刚刚迈步进来,只闻虚空之中阵阵道韵,抬头闭目去倾听,鸣动越发剧烈。 重新睁开眼睛,顾温一步步走下楼梯,二人对视都顿了顿。 “无空前辈。” 顾温微微拱手,此言引得一楼众人惊觉,酒真君猛然回头,望着门口空无一人。 但无空二字震耳欲聋,因为两界城之中,每逢三榜封榜提笔评价时都是落名无空。 无空城主含笑道:“恭喜小友登顶人榜绝顶,我为你准备了三样奖励,不知够不够。” “长辈所赐,不在多少。” 顾温不卑不亢道回答,若是旁人只是谄媚,可唯独他这等天纵奇才让无空这位仙人听得舒心。 “哈哈哈哈,小友称呼我一声长辈,我又岂能吝啬?”无空一挥衣袖,空间泛起千万波纹,似劫掠天地一般扫过。 最终凭空变出了十株灵药,每一样都包含灵气。 顾温让白羽鸟吞下,转化成不死药后又自己吞下,获得百载天髓。 【天髓六百载】 恰好足够练成人仙法相圆满。 第199章 擎苍复活 “小友天纵奇才,如今距离成仙更近一步。虽然还未步入九重道基,但我在想要不要提升一下天榜。” 无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笔墨,白金绸缎的卷轴展开,其中一个个名字显露。 【天榜第七,星宿】 【天榜第八,化龟】 【天榜第九,红尘】 “第八的老乌龟好多年没出现了,它为建木洞天主,妖族不容,人族也不容。第七的星宿乃是先天生灵,如你怀里玉佩的神兽一般。” 这排名都是他排的,身为仙人排列半仙确实够资格,可凡事必有因,他又是为什么要弄这些榜单呢? 顾温心中思绪弥散,随后又被他强行收束。 “你想不想提升一下排名,以区区七七道基之身,再次史无前例的登上天榜。” 无空城主似诱惑一般询问,如此名利常人难忍。 顾温摇头道:“榜单由前辈所立,自然由前辈决定。” “这可不是我决定的,名利天成,乃众生口,天下第一是吹不出来的。” 无空城主笔尖向上,似意有所指,眉语目笑道:“我所立榜皆为天意,我所书文皆为天许。” 顾温细品这句话,表面不动声色问道:“晚辈愚笨。” “你这滑头.呵呵算了,天纵奇才总要有其优待。” 无空城主付之一笑,他能看出顾温的小聪明,按理来说前辈所言后生所悟,悟不出来就是缘法不够。 顾温此举不亚于在说‘我笨学不会’,这种一般都是会被训斥的。 他极其直白的说道:“世人皆知两界城所立榜有奖赏,也都追求奖赏。但这只是我一些闲来之举,真正的好处在于榜单名次。” “人榜心气,地榜威势,天榜气运,一名一台阶。昔日剑尊居天榜第二,金丹至圣其三,随后是祖树灵,现在它是第二名。” 榜单涉及成成仙,可心气与威势又从何来,难不成还对实力有实质性加持? 顾温问道:“心气与威势又有何不同?” 无空城主回答:“心者,可增悟性。势者,可裹挟更多天地之力,这些都是天地授予。” 嘶.顾温不由得深思。 无空城主应该不至于来骗他,那么这个榜单就有些过于厉害了。悟性,天地之力,以及气运,这些东西都是寻常手段所无法增加的。 “如何,你想要登上去吗?”无空城主笑意盈盈说道:“我虽然无法左右榜单,但我可以让天地着重评判天赋,不过如此可就费老大力气了。” “多谢前辈好意。” 顾温微微摇头,如此有些出乎无空预料,他没想到顾温竟然会拒绝。 “为什么?” “晚辈如何能登上,那么无需旁人,若不行便使出浑身解数也是虚妄。” “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帮忙,也能再攀升名次?” 顾温看似谦虚婉拒之言,落入无空城主耳中,再转达出来好似挑衅一般。后者并没有会错意,他看着平平无奇的男子嘴角缓缓上翘,不可置否的点头。 嗓音平静道:“天意,可否让我登上天榜第八?” 音落,顾温不再掩饰身上玉清道基,吉光片羽的月华洒落。 冥冥之中,一缕缕气机被牵动,天外石碑与白金书卷字体晃动,紧接着顾温名次开始上升。 无空看着手里书卷,饶是他也有些愣然。 【天榜第七,红尘】 愣神数息,无空回过神来,笑容渐浓,道:“看来是我有些小看你了,你确实不需要我帮忙。” 顾温感悟天地,尝试去捕捉那玄之又玄的气运一说,他只感觉到身心畅快了一些。但这显然不是气运所带来的好处,只是方才解放了压力。 他问道:“前辈,天榜第七可有奖励?” “你还需要我来奖励?” 无空感到有些好笑,随即又甩出五株灵药,道:“不过既然你向我要了,我也不能不给,毕竟往后可能想给也给不了了。” 顾温成仙板上钉钉,只是能走到何种地步就不得而知了。 仙人之中并无境界划分,但强弱却比凡人与修士对比还要巨大。至少双方都会死,而在仙人不死的基础上,却有极少数人能够强行人不死化为无效。 或许真是第二个擎苍。 “此行,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可否带我去见一下天女?” —— 客栈房间。 不足十平的房间里,大门敞开,君衍等人探头好奇观察显露真身的无空。 郁华与顾温坐在无空对面,三者平起平坐,隐约间的平等让外人惊奇。 无空城主开门见山说道:“此行我带来了不死药的消息,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前半句让顾温郁华二人精神一震,他们对于不死药的位置只是猜测,最怕就是猜错了。 “天女你如今没有直接去杀道君皇帝,是否是你的力量无法杀死对方,还是说你怕杀死了他没办法兼顾其他事情。” 郁华思虑半响,道:“我需要先知道不死药确切位置。” “就在道君皇帝的丹炉里。”无空回答直截了当,“那小子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者被不死药影响,现在到你回答了。” 郁华回答道:“我能杀死道君皇帝,但他的龙脉法相很棘手,我无法保证再接连应对妖族安然无恙。” “如此吗?” 无空摸着下巴,时而皱眉,时而舒缓。 因为郁华的状态比自己想象中要糟糕,但又不是那么糟糕。再加上顾温所展现不可估量的未来,让无空在考虑要不要下场。 赢了他好处不一定有,输了被建木盯上坏处无穷。 最终他按下念头,决定保持原有方案。 “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不死药准备成仙,并前往妖族地界。还有就是十二妖祖不会真身进入成仙地,擎苍道友可还是打消同归于尽的想法。” 不死药成仙,道君皇帝投喂如此多灵物,最后为他人做嫁衣。强如道君皇帝,最终也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吗? 顾温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感觉到了仙人之下皆为蝼蚁的紧迫。 他此刻天赋再高又如何?最终还是得看现有的力量。 无空城主目光放到郁华举头三尺,似在与擎苍交流,道:“你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一步步走到汴京,诚然以王朝更迭之大势,压道君皇帝之龙脉,可以毫不费力的直击命门。但你们有一个更快的办法,只需要一天就能够让道君皇帝崩塌。” 顾温隐隐间意识到什么,沉默不言,他很早之前就有过一个想法。 如果道君皇帝大乾建立龙脉,以人心凝聚大势,那么百姓消失不就行了? 人越是逼近绝境,越是容易恶从胆边生。 伟力归于一身的世界,屠杀是非常轻松的,他们杀死一城百姓可能就跟踩死一窝蚂蚁一样简单。例如以法术封闭城门,再点燃满城房屋。 再恶毒一些,在七八九月等丰收时节,焚烧田地,断绝民粮。 如今成仙地除了仙人以外,还有谁能够拦得住他们?且那些人族仙人可从不把百姓当同胞,唯一能让他们低头看一眼的恐怕就自己的道统。 如此还不会焦距在人身上,他们只会在道统陨灭之后,再度传下道统。 只要仙人存在,那么道统便是永存的。 “屠戮天下,你们还有一线生机,而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们可以使用。” 无空城主取出一颗拇指大的黑丸,其中阴气滚滚,神念触之即毁,顾温只是看着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此物用之,可使成仙地千里之地落下酸雨,腐蚀大地生机。我知道你们三清道宗的气性,可如今你们需要先保全自己。若你们失败了那么会死更多人族,这是为了救更多人。” “感谢前辈的好意,但请容许我拒绝你的建议。” 郁华缓缓摇头,嗓音轻柔又带着毋容置疑的坚决。 “所以当年我从未想过帮你。” 无空城主并不意外,相反如果擎苍答应了,那么她就不是擎苍了。 他转头看向顾温,道:“小友,你是最务实的,你应该知道怎么样才对。而以她对你的宠爱,会容许你的一切行为。” 在与擎苍见面之后,无空城主确认了一件事情。 此刻擎苍的状态或许仅仅是吐露半个音节都是对她的折磨,天女承接道基都无从对话,但顾温却能够随意与她对话。 并非顾温之能,仅仅是擎苍想与自己唯一的传人对话。 三千年前毫无破绽的擎苍,在此刻有了破绽,而她这个破绽显然没有那么圣洁无暇。 顾温是一个俗人。 他嗓音平缓道: “我们拒绝你们的弱肉强食,三万年前如此,三千年前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诚然凡人也有三六九等,社会大多污秽,他也忍不住冒出恶念。但在恶的另一面,人类存在善的一面,往往总有人选择善。 而妖族显然没有,它们不存在善恶,善恶只属于人类。 无空城主沉默半响,随后收回了黑丸, “你们真是万族之中的异类,弱肉强食是天地间最大道至简的光彩,而你们却要在上面包裹各种布料。你们在我看来就是在跳舞,而你们的敌人无不是尖牙利爪之辈。” “若尖牙利爪有用,它们在害怕什么?” 郁华摘下面纱,轻盈的眉毛颤抖,原本灰白的眼眸恢复正在,漆黑如夜,平静祥和。 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郁华,擎苍在不知何时活了过来。 无需不死药,更无任何惊天动地的异象,她便已经从死寂中归来。 无空城主神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变得僵硬,变得不自然,变得不像是一位决定天地大势的仙人。 好似它们是他,好似擎苍在问他在害怕什么? “无空城主,感谢你对于我族的帮助,也感谢你对于顾温的嘉奖,但我希望你手里的东西永远不要落在我族的稻田上。” 郁华嗓音比以往更加柔和,可此刻已无人敢有任何异声。 无空城主也为之低下头颅,道: “是。” 简短的一个是字,已经让在场众人察觉异常。 顾温看着郁华,后者察觉目光,转头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很浅、很柔、很暖。 眼中亲近之意不减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是带着些许侵略性的,此刻只能称之为温柔。 像是母亲。 —— 无空城主离开,气氛依旧沉默。 郁华平时给他们的压迫感并不小,时常还会毒舌其他人大,但长久接触下来并不难相处。归根结底她也是年轻人,沟通起来是没有代沟的。 赤羽子就与郁华相处很不错,平时只找顾温与郁华梳头发。 如今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可一种莫名的压抑涌上心头。 “小敖汤。” 郁华招了招手,还有些怀疑的敖汤顿时瞪大双目,紧接着屁颠屁颠跑来,驴尾巴都摇起来了。 “擎苍,你真的活过来了?哈哈哈哈,如此我道宗就不需要砸向建木了。老夫的洞府可是有金山银山般的积蓄,我都还没来得及花。” 擎苍无奈摇头道:“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之前被郁华打也是活该。” 周围人由此确定擎苍复活了! 竟然如此简单? 众人脸上喜形于色,唯独顾温在经历最初的喜悦之后,渐渐平复下来。 他是希望擎苍复活的,但目前种种已知情报表明,这种复活是有代价的。若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就不需要前前后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师祖答应过我,郁华不会死,那么现在可能是回光返照。 此时,君衍挤开了人群,双膝跪地,道:“还请擎苍仙人,帮我排斥身上恶孽。” 擎苍看了一眼他,微微抬手君衍不受控制起身,道:“孩子,贫道现在没有余力帮你,天魔法以万魔为蛊,天尸也是其一,你与他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君衍身上魔气翻滚,嗓音一变厉声道:“擎苍.莫要多管闲事,否则.” “呱噪。” 擎苍虚空一指,一股微风吹拂而过,君衍身上不断冒出的黑气熄灭。 也连带着将他的皮肉吹出一道道裂痕,皮肤如同瓷器一般布满裂痕。 “他与你同体,你们早已经分不出彼此,你的妥协之举亦是一线生机。” 君衍因疼痛揪着胸口,指甲深入血肉,声音低沉问道:“您是说,我可以取而代之?” “或许,救人与杀人二者差了十五里。救人需要温暖的屋子,充足的食物,合适的药草,细心的照顾,最后还不一定能救活,而杀人只需要拳头。” 擎苍指尖卷起一缕秀发,纤细玉指缠绕,轻轻一拔青丝化作灵丹。 “其中蕴含一缕一口真气,能吹灭你与体内万魔,但却没办法一口气帮你将烂肉剔除。千分之一的生机,若不成就死。” 温柔而又无情,看似矛盾却是那个莽荒时代的人最真实的写照。 选择是一种奢求,擎苍唯一理解和践行的只有斗争。无论是面对何种情况,何种敌人,都只有斗争二字。 人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抗争的道路。 “叩谢仙人赐丹。” 君衍毫不犹豫连磕三个响头,随后接过丹药,洒脱一笑:“至少能保证我弄死老家伙。” “这个你还需要吗?” 顾温拿出刻有君衍二字的木牌,其中蕴含他的魂魄。 君衍摇头道:“你留着当个纪念吧,这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防御神魂的法宝,你可以稍加炼化。” “听起来蛮瘆人的。” 顾温有些嫌弃,但还是重新收回囊中。 随后他将赤羽子推到了擎苍面前,笑呵呵道:“师祖,帮我朋友也看看。” 擎苍笑着摇头,柔声道:“她的问题得你解决,那位金丹至圣实力不错,可以当你未来的磨刀石。你需知仙人之中亦有强弱,而你不能止步于成仙。” 她起身,望了一眼外边洛都,随后朝顾温伸手,忽然换了自称。 “能随我出去看看吗?” “好的师祖。” “叫我师傅。” “好的,师祖师傅。” 第200章闲游红尘 洛都。 落水绕着高耸的城墙向东流,渡口码头船只来来往往,纵然战时商队的脚步一刻不停。 十一月中旬的寒风已经吹来,秋寒料峭,阳光明媚,此时的洛都城上空万里无云,应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咚!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铜锣声,整个洛水渡口开始喧闹起来。 大大小小上百条船只早已经停靠,宽大厚实的木板搭到岸上,会算术者点数货物,帮工卖力扛起大箱小箱。 顾温与暂用郁华身体的擎苍来到渡口边,他们身上施展了障眼法凡人不可视。后者好奇打量着周围,好似没见过一般,眼中泛着光彩。 她指着前方,问道:“徒儿,那是什么?” 顾温顺着目光看去,船只、帮工、形形色色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刚刚多出来的,也可能是唯一的长辈要询问什么。 擎苍似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我所见所闻的这些都是什么?这些木头是什么,他们在运粮食吗?” 随后顾温解释了什么是船,船上的东西是什么,又因什么目的而运输,以及帮工账房商贾等等。 大部分都是南春军的辎重,由各地赶来的商队运输。 因为南春军出了高价,且都是现付银钱,从不拖欠。 前后几次下来,很快名声就传开来,有利可图便是参与战争这些商人也敢赌一赌。 “我记得你在汴京之时也在商贾。” “讨生活罢了,在大乾除了士大夫与皇帝以外都是奴才。诚然人性本就不存在绝顶的公平,也不能奢求这些平民百姓,但这个大乾为民者上交十年田税,十年盐税。畜生还能缓口气,人却在永无休止的劳作。” 话到此处,顾温又微微沉默,因为埋怨不如行动,可他好似还身不由己。 可师祖时间也不多了,以她如此爱护人族的性格,会容许百姓受苦吗? 擎苍神色平静环视井市,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平静如夜色的眼眸掀不起一丝波澜。 似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这个时代,不为此进行好与坏的评价。 “徒儿觉得应该怎么办?” “开民智,行法治,还有……”顾温顿了顿,他知道该怎么办,也见过那样的社会。 但并不适合这个世界。 个体伟力的世界,讲人权与法治过于不切实际,人人平等更不可能。一个大能动辄数千岁寿命,有搬山填海之能,他一人的力量、学识、时间就等同于千万人。 人会与蚂蚁讲平等吗? 他改口道:“我听闻天外的世界是宗门所主导的,但宗门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朝廷,统治者不过换成了修士。既然如此效仿师祖统一人族的举措,再制定一个可行的律法。” “一切规矩的最终执行人都是人,但统一必然能给大多数人带来好处。” 擎苍颇为满意的点头赞同道:“你确实聪慧。” 当年她一统三教原因之一与顾温所言不谋而合,不过她并非是通过详细严格的律法,而是现在所有人族认同的仁德。 因为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律法,而现在的律法也是从仁德中衍生出来的。 划分善与恶的界限,如此才能让人向善。 妖族也存在种种规矩,却唯独人族是以弱者为界限。 二人继续往前走,离开渡口,进入城中便直接来到了西市。 洛水官吏们一手持簿,一手持笔,站在渡口向城里的入口两侧,摆出十年来少有秉公执法,检查着通关文牒与货物。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要的不是朝廷发放的文牒,而是南春军的特许文牒。 顾温对于南春军定下的第一纲领就是争天下,故此每到一个地方从来都是打掉大地主,放过小地主,杀县官留文吏。如此既有大量田地与财富维持巨额的军饷,也能够直接利用起大乾原有的地方统治机器。 擎苍闻之若有所思,又言明了三千年前的人族,都有类型的社会活动,但没有现在那么精细。 将各种规定与裁判方法进行量化,而不是像他们一样由更高一级的修士进行裁定。 过了城门口,迎面是一个宽阔的大道,两侧皆是店铺行肆。从绢布店、铁器店、瓷器店,米铺,盐店等等一应俱全,汇聚五湖四海之货物。 洛都算是龙桥的主要供货渠道,二者不同的是龙桥只做贵人的生意,洛都西市做的是全天下人的生意。 而对于这一切事物,擎苍都表露出了浓厚的兴趣。与其说是登临绝顶的仙人,更像是深居闺房的世家小姐……不对,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不染凡尘。 应是天上的真仙,从未落下过,但又比顾温所见的所有大能都要亲和。 一个时辰之后,顾温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便找了一处街边的酒楼。 擎苍师祖学着顾温,有模有样的泡茶沏茶喝茶,随后又将各种菜品一一品尝。 茶余饭饱之后,顾温问道:“师祖师傅,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擎苍不假思索的回答:“去看江湖戏法,我曾记得那些凡人所用手段,在我那时多为装神弄鬼之辈的行骗手段。如今也是一个骗子,不过却未曾害人,岁月变迁当真奇妙。” 随即又想到什么,碎碎念叨道: “还有那些碎石雕刻而成的物件,看着好似很值钱的模样。此间饭馆一碗饭便是十钱,千钱一两银,如此一块石头竟要数十两。” “这是为何?” 顾温自然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碎石是什么,他回答道:“商品的价格是由人赋予的,只要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值钱,毫无实际价值的石头也能价值连城。” “就如我所定下的仁德一般。” 擎苍面露沉思,随后又好似有所领悟的点头。 她在不断的了解并学习这个时代,她的神念能瞬间笼罩整个洛都,她的思绪可以在百分之一秒以内读出十万个字,并将其撰写成文。 她在从渡口走到西市的这段不足万步的道路,就已经完全了解这个三千年后的社会。 但了解与理解不同,理解又与解决问题不同。 此时,顾温反应过来被带偏了,再次开口问道:“我是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去直接杀了道君皇帝吗?” “可以,现在就可以。” 擎苍语气平淡,像是举手之劳。 “我此时此刻便能隔着数千里将他捏死,但往后师傅若是不在呢?” “您还能存在多久?” “十万万载。”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本来神情有些严肃沉重的顾温愣了一下,抬头嘴巴微微张开:“啊?” 他的师祖师傅嘴角含笑,眼里多了几分戏谑,顾温反应过来颇为无奈。 “我说正经的,您别捉弄我了。” 真要有十万万年,那自己可以直接躺下了。 也不知是擎苍影响了郁华,还是郁华影响了擎苍,两人性子有些相似,都喜欢捉弄人。 “为师并没有骗你,我若自斩一刀,远度太虚,便可活上十万万载。” 擎苍微微摇头,脸上笑容不减,道:“你可要好好伺候为师,不然我一不满意可就真的跑了。走吧,我们去买个糖人。” 随后擎苍拉着顾温又钻入了闹市之中。 正如此前修士斗法并没有影响洛都百姓生活一样,南春军也没有影响。无论世道如何变化,只要有口饭吃,人们还是愿意一切照旧的。 大乾的败亡,便是因为人们没有饭吃。 擎苍来到一个老人小摊前,道:“孩子,给我来个糖人,捏成一颗大树。” 老人看到擎苍年轻明媚的容颜愣了一下,一旁顾温将一锭银子放到摊位,他又默默的闭上了嘴。 有钱拿,喊你爹都行。 很快擎苍拿到了自己心仪的糖人,放入口中直接咀嚼,边走边说道:“我们去看戏曲。” 一炷香之后,两人坐在勾栏之中,看着台上戏子表演。 很快顾温发现不对劲,台上唱的都是哩曲,都是通俗易懂带点荤的戏曲,供广大百姓观看。 甚至私底下时常走上达官显贵的宴会上。 色可谓是雅俗共赏。 但带自己师祖来这里真的好吗? 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擎苍面不改色,甚至有些目不转睛。 她摸着下巴,低语道:“人们都喜欢他人之妻,窃情之举……嗯也是人之常情,摆上戏台无罪,可是否又会形成不良的风气导向?” “可百姓所好甚少,又不能夺人所好。过于苛刻的规矩,与建木洞天之中的三六九等有何区别?” 是我多虑了,咱家师祖看着不谙世事,但归根结底是一个巨人,望得比所有人都要远。 顾温如此想着,只闻耳边传来叫好声,擎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徒儿,赏。” “……” 一锭迎着抛上台,在这个市井之中的小勾栏顿时引得全场瞩目。 顾温赶紧拉着擎苍离开,前脚刚走出去,后脚便被擎苍拉着走,闯入一场又一场的闹市之中,一见这世间繁华。 最终擎苍驻留江边,夕阳西下,半边沉入江面,红霞映照在她脸上,平静祥和的眸光之中似乎穷尽世间真理。 又在转瞬间,只剩柔情绰态。 顾温神情肃穆,眼里似有一团阴云,眉目总是微微皱起。 “总是愁眉苦脸,气运可就跑掉了。” 擎苍抬手拇指擦过顾温眉头,似要将其抚平,驱散阴霾。 顾温第三次发问:“师祖,我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我需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什么,为师只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 擎苍的答复依旧是摇头,她从一开始对于顾温的期望就从未变过。 恒逃之则受益无穷。 顾温是她唯一传人不错,但她的传人不意味着天大的责任,更不意味着顾温就应该如何如何。 “我希望你成仙超脱,无拘无束的遨游天地。当你感觉冷了,你可以高飞十万万丈,冲上九霄一头扎入太阳真火之中畅游。当你觉得热了,你可以进入太阴,居住在广寒之中。当你想要平静,你可以找一片沙漠将每一粒沙子数完。” “最后的最后,当你累了,你可以再考虑其他的。” 擎苍微微张开手,双臂之间似环抱天地,道韵牵引顾温心神,向他展示更加辽阔的天地。 郁华告诉他天外有天,擎苍告诉他何为逍遥。 可她自己有经历过这些吗?八百年成仙,随后便是无止境的征伐与厮杀,整个人族都压在她肩膀上。 又谈何逍遥? 顾温微微清醒,擎苍嗓音柔和道:“徒儿,为师不想你成为我,你便是你,而不是谁的继任。” “可妖族,建木,十二妖祖怎么办?” 顾温问道,他心绪很快回归现实。 擎苍语气平淡回答道:“建木凝聚圣人之力必然耗尽底蕴,届时三清山砸向建木,或许能解决问题。” “十二妖祖与建木一荣俱荣,他们本就已经受伤,不一定能活下来。不死药便是此刻成仙,也不过一掌之辈。” 或许,不一定。 顾温抓住了其中关键,道:“您也没有把握。” “从来没有十全之事,正如他们也不确定会不会被我打死。” 言至于此,擎苍举了举拳头,道:“要为师用这个才听得懂吗?” “……” 你拳头大,你说得对。 顾温问道:“那郁华怎么样了?” “我让她暂时沉睡了,小丫头没轻没重,只剩下百载天寿。往后我留下一些底蕴给她,突破半仙应当就没问题了。” 最后擎苍又将目光放到了洛都。 “我带你走过市井,你从未低个头,你显然并不会把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看得有多重。而我道宗并非和尚庙,知本性,行本心即可。” 顾温不是不善,只是还没有大爱。 擎苍想起了一个老佛头,老秃驴便是对传人过于苛刻,以至于传人入魔,最终只能以身饲魔。 苛刻并不一定错,可佛门与老佛头规训传人那般完美无瑕。就如自己若是规训顾温,那么整个人族所有人值得为之舍身取义吗? 显然人族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良善之人。 真正的大爱,是清楚的认知到人性的丑恶,仍然会为之舍生取义。恶已经存在,那么我可以成为善。 而顾温才多少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 太阳完全落山,客栈。 回到酒真君的客栈,顾温入定修行,神念落到了八重道基圆满上边。 【人仙法相之圆满,以人为相,本元无漏,神气无缺,所需六百载天髓】 【天髓六百载】 如今天髓数量又够了,在顾温大势已成以后,天髓的数量最好是滚雪球一般极速膨胀。 这一切都是前期投资的回报,还在汴京时的他只有几块钱本钱,出了汴京变成几万块,经过天泉山变成几十万,到如今已有几千万。 几千万的本钱,就是放着吃利息也有不少的收益。 这还仅仅是顾温没有竭尽所能的去压榨,他完全可以转头突袭临川与火云洞,将成仙地内所有宗门势力扫荡一空。 顾温心念一动,六百载天髓涌向八重道基圆满。 一百载…两百载…三百载。 忽然天髓停止。 顾温只感觉体内真气逆流,与本来沿着经脉顺势而下的真气碰撞,让他忍不住轻哼一声。 紧接着另一股同源异体的法力出现,瞬息平复了逆流的真气。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你连续生吞了几碗饭能不咽着吗?” 柔和的嗓音传来。 “先本元无漏,再行神气无缺。” 顾温重新沉着气,不再要求一步到位,借助三百载天髓的感悟,缓慢而持续的推进。 【人仙法相半步圆满,本元无漏】 次日清晨,顾温睁开眼睛,一袭素白的女子如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 手中翻阅的不再是诗词,而是昨日他买来的志怪,多是些香艳话本,否则没人买。 郁华很不喜,但擎苍师祖师傅不介意,她对于一切不害人的事物都不抗拒。 擎苍没有去看顾温,继续低头翻动着话本。 而顾温目光顺势移到了距离他三步外的白发少女身上,赤羽子传念道:“君衍出事了。” “死了?” “没有。” 顾温松了口气,赤羽子一字一顿说道:“但我不确定他还是他吗?” 感谢暖阳巨的白银盟+搬家请假条 这两天搬家被大雨折磨得要死要活,原来太阳在看书(手动滑稽) 写了五年的书,两个白银盟都是暖阳巨的,跪谢跪谢! 然后再次跟读者老爷们跪一次,这两天舟车劳顿,前天堵车+大雨淋雨狂奔两公里还是没赶上高铁。 昨天中午提起三小时去高铁站,然后因为大雨高铁延误4小时,再后来让我们改签,等了一个小时只能改签到晚上。 然后雨停了,高铁又不延误了!而我没办法重新购买,我真的谢了! 改签中转去深圳转车,然后高铁慢了十分钟,只留给我十五分钟的转站时间,最终勉强赶上,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搬完东西,装好电脑和网络已经三点半,实在顶不住了,请假一天。 我争取明天加两更,白天起来还要处理租房合同,以及打扫屋子,只能保证日四千。 最后再次感谢暖阳巨的白银盟! 《道与天齐》感谢暖阳巨的白银盟+搬家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君衍离开 君衍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说难听点就他一开始疯疯癫癫的表现,顾温已经随时准备把他踹走。 毕竟每天晚上鬼哭狼嚎的,任谁也会起疑心,何况君衍平日里也没个人样。 如今出生入死这么久,顾温不知对方脑子里藏着多少阴险,但这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情分。 “先去看看。” 顾温与赤羽子走出房间,客栈本就不大,房间不过八间,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来到了君衍房间。 隔着房门,一股恶臭传出,缝隙之中一缕缕黑气涌现。 顾温推门而入,黑气扑面撩得他眼睛微微发涩。法力运转,人仙法相抓握黑气,双手一拨黑气散开。 “桀桀桀人仙法相,连这个你都练成了,难怪她对你如此殊宠。” 沙哑的声音传来,面色苍白,眸光全黑无光的俊美男子躺在床榻上,眼神之中毫无人性可言,只是对视便生起一阵阵恶寒。 顾温本能的产生抗拒与厌恶。 天尸,尸者至尊。 君衍失败了? 顾温眼里闪过沉痛,只是维系一瞬,便被无边剑意排除。 生死本是常态,面对这些半仙我们竭尽全力都难以全身而退。赤羽子失去了五感,将身躯化作牢笼换来了八百年寿命。君衍企图将自己剁成臊子,把自己千刀万剐换取活命的机会。 若我无郁华与擎苍师傅庇护,恐怕我已经彻底沦为赵丰养料。 可长辈再强,也不如自身强。 铮! 似冰胜雪的仙剑被缓缓拔出,顾温悬剑三尺之上,对准了君衍的脖颈。 “他死了,你也没必要存在了。” “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死了,但很遗憾他没死。如今的我既不是天尸,也不是君衍,而是万魔的扭曲融合在一起的仙人。” “天尸独占六斗,君衍三斗,余下万魔占剩下一斗。” 君衍直视顾温,纵然他说出君衍没死,可对方的眼里依旧没有任何动摇。 他知道如果没办法证明君衍没有死,顾温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哪怕证明了也不一定能活,这个家伙的心就像一把铁称,果决如铁,雷厉风行。 顾温道:“虽有三斗,可你也不再是他。” 君衍不可置否道:“他不是我,我却可以是他。” 此时,一袭素白的女子出现在门外,漆黑如夜色的眸光静静旁观。 顾温回首投去询问的目光,擎苍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他可以是君衍,但君衍不可能是他。千分之一的胜算,他没有输,也没有赢。” 君衍又道:“当他没有服用擎苍给予的丹药,你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顾温无言片刻,随后手中仙剑由正握变为反握,毫无征兆的朝着君衍心脏刺去。 噗! 仙剑刺入君衍胸口,千钧一发之际他避开了。 “所以我说你不是他。” 顾温眼中杀意渐渐浓。 什么他可以是君衍,君衍又不是他。既然不是就死,他只知道他的好友死了。 君衍说过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动手杀了他,而他不会有任何反抗。换而言之,如果反抗了就不是他。 他们之间的约定既是信任,也是一层牢不可破的密语。 依托于生死之上,便是天衣无缝的演技与伪装也无法破解。 君衍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稍稍运转力量,顾温身后一道平静的目光投来。 顷刻间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仙人之力,就好似一层薄薄的轻纱,让他站在寒冬之中瑟瑟发抖。 成仙之前,我视擎苍为苍天,成仙之后她亦是苍天。 “我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 君衍不得不做出一些退让,他集合了万魔欲念,也继承了他们对于成仙的渴求。 “万魔合一还未结束,最后还是需要分出一个唯一的本我。出了成仙地我会再分化千万,化作众生欲念。你若能踏遍山海,于万魔之中明辨其一,便可将他寻回。” “如此可能需要千年,甚至万年。” 顾温回首再次看向擎苍,她微微点头,得到验证,仙剑缓缓抽离了君衍身躯,带起的不再是鲜血,而是黏稠漆黑的臭水。 “那么只能千年后再见了。” 超脱成仙之后便是长生久视,长生不止是因为害怕死亡,更是有为了寻求无穷无尽的时间。 如师傅所言,他可以数遍山海砂粒终不悔。 我会看尽众生相,寻你回来的,无论千年还是万年。这对于仙来说不是牺牲,只是重逢后新的开始。 心有灵光,气息平复,贯通周天。 顾温原本因为突破过快虚浮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不说坚如磐石,却也已经落地扎根。 天赋,悟性,心性都极佳,不愧是我的徒儿。 擎苍不发一言,含笑以视。 她昨日说顾温不会太在意素未谋面之人并非贬义,相反一路观察过来,她对于顾温品性极其满意。对于为恶者拔剑斩之,对于力所不及之事懂得避让。 如今他能为亲友勃然大怒,便已是大善。 一个人如果亲友都不重视,反而去重视素未谋面之人就只是虚伪。 君衍眼中闪过一丝丝忌惮,道:“你与他才认识十个月,值得吗?” 他不希望有人干涉自己成仙路,君衍只占了三成,相当于一个手臂或大腿。 顾温淡然而坚决回答:“值得与否,何须你过问?” “.” 君衍不再言语,一呼一吸间胸口伤势消失,紧接着他起身来到窗边,所有人都看出他要离开,无人进行阻拦。 他回首望了一眼顾温,更是看其身后的擎苍,道:“他有百分之一的胜算,为何你说千分之一?” 像她这般有圣人之姿的存在,不可能看不出来。君衍从始至终都被天尸吃得死死的,若不是顾温在外边压着,他更没有机会。 擎苍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意,回答道:“百分之一的胜算,抱着只有千分之一胜算的决心,便是必胜。如我一般之人,我族比比皆是,这些孩子往后都可以是我。” 忽然,一缕心念传来,擎苍看了一眼顾温,平静如夜色的眸光多了几分神采。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她这个徒儿什么都懂,也最合她心意,只太藏拙了。他所展现的狂,只不过是伪装,为了名利与好处戴上的面具。 而真正的顾温好似与自己流着相同的血脉,生来便是为了与旧时代抗争的。 龙桥之时一介奴身,便敢心含獠牙剑指道君皇帝。正如昔年人族先烈八等种族,却敢忤逆建木独走荒地。 君衍微微瞪大双目,未曾想到竟有如此歪理。 百分之一的胜算,会因决心而变成必胜? 他微微摇头,并不认同道:“歪理。” 擎苍没有回答,她也不屑于回答。 三千载之前,建木也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最后被她硬生生拉下成圣之路。 君衍化作一股黑风远度天边,一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数日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喝酒,君衍还在与赤羽子对骂,还在被婵曦殴打,一转眼便离开了。 走得如此轻巧,又如此自然。 他们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随时都可能暴毙,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表明了自己的底色。 只是此前顺风顺水让他们有了一种错觉。或许他们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一路获得各路大能赏识与帮助,最终顺利成仙逍遥自在。 可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成仙,不成仙一切都是虚妄,什么天榜人榜地榜都是虚名。 天空开始下起小雪,渐渐的越下越大。 十一月廿二,冬至,洛水下起了十年来的第一场雪。 擎苍来到窗边伸手接下一片雪花,触感冰凉,她道:“修行不惧冷热,渐渐的也忘记了冷热。成仙地则不同,它会强制让所有人化凡,而成仙的第一步便是知冷暖。” “你如今可知冷暖?” 顾温沉思片刻,思绪之中泛起许多郁华所教的修行经典,回答道:“万物化凡非劫难,返璞归真方为真。” “没错,但太死板了,为师不爱听,也不适合你。” 擎苍拉着顾温的手伸向窗外,去触及细雪,他不明所以但还是聚精会神去感悟。 良久,顾温很诚实说道:“弟子愚笨。” 擎苍噗嗤一笑,道:“大道至简,冷就是冷,热就是热。修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要把它弄得复杂。” 顾温略有所悟,冷就是冷,热就是热,不去探寻其中蕴含什么深意,仅仅是冷与热。 “练心也是如此,什么凡尘历练都是给那些养尊处优之人的,而你不需要。你唯一需要的是保持本心,不让这颗赤城之心蒙尘。” “最后救天下并不比救亲高贵,相反为师为你感到骄傲。” 顾温心脏不受控制猛然一跳,气血急走,呼吸一停,随即又渐渐平复下来。 似一口压在胸腔的气被放出,他久违露出笑容,道:“师傅,其实我从未想过成为你这样的人,相反我想把一切都撇干净。” 但就如虎父无犬子一样,所有人都期望他成为擎苍,而顾温也认为自己应该成为第二个擎苍。 他承蒙郁华道宗之恩,接受各方善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人族他肯定要救。 可当他真正见到擎苍,真正与这位擎住苍穹之人相处,她却一直在告诉自己不应成为别人。 擎苍并未意外,问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顾温,是您的弟子,仅此而已。” “善。” —— 十一月廿三,南春军整军齐备,雄踞南洛二水之地,集百万大军,朝着泽州挺近。 另一侧,泽川郡,朝廷将各地厢军集结,数目也达到百万之巨。各军难以约束兵卒,一瞬间整个泽川郡兵祸横行,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十一月廿五,朝廷与南春军各自派出的小股斥候部队发生战斗。 十一月三十,南门关,两军各有十万,军阵对冲,死伤无数。 十二月初,南春军破敌十万,进入泽川郡。 同日,南春军遭遇了北方蛮族骑兵侵扰,预示着魔门也加入了战场。 战场之外十万米亦有战场,一道金光从云端落下,整个山峰为之崩裂。 九丈金人持巨刃落下,将一个浑身魔气的天尊分身定死,一口鲜血流出,生机在不断流逝。 他想要施展手段离开,虽是分身,可也是一缕真灵,被斩去了重伤就已经是最好的下场。 “分身下场已是歪门邪道,如今输了还想走?” 顾温施展人仙法相,九丈金人之上泛起月华,好似披上了一件光纱。 手掌收拢,顷刻间一切无形之物被坍缩,逃不出掌心三寸。 魔门天尊愣然,随后自知逃跑无望,便不再继续挣扎让自己难看。 “当真是大势已成,我听闻你之时还是十个月前,如今竟已经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目光洞穿金光咒,看到了一男一女。 二人都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他有些不敢置信。原本以为黄金大世出了他们这群天尊已经不易,没想到在三千年后的今天又出了一群比他们更强的天骄。 当年势均力敌的云渺,华阳,道君皇帝三人,在如今这个时代恐怕挤不进前三。 赤羽子传念道:“这好像是悬窟的万化魔尊。” 悬窟?之前悬赏我那个势力。 顾温心中的小本子翻开,立马回想起了与对方有关的东西,杀意已决。 手掌一握,分魂化为齑粉。 八七道基之身,已经让他能够横行成仙地,但仍然无法直面那些仙人。 他心念缠绕剑符,仙剑说过八七道基可执剑,可如今没有一点回应。 难道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擎苍忽然出现,轻快地拍着手,称赞道:“徒儿已有为师八分风采,假以时日与建木争锋。往后郁华与你身边的孩子若是寿元不够,你也可以进仙界探寻一番。” 九丈金人消失,顾温与赤羽子的身形出现。 顾温好奇问道:“敢问师傅,不死药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圣人的一缕头发?您又是如何拿到的。” “砍下来的。” 擎苍言简意赅,说话总是出乎意料的让人明白。 “圣人者,执掌天地法则。而仙界圣人乃是灵气之祖,天地间一切灵气都是源于祂的呼吸,成仙地便是祂第一口清气吹出来的。地界圣人执掌万物生灭,赋予众生命格气运,” 第202章 命格,圣人之器 仙界圣人前不久顾温从无空与擎苍对话中得知,之前二人交谈很晦涩,如今却说得非常直白。 这或许便是师傅与寻常仙人不同之处。 无空会忌讳因果,而她却能够如此风轻云淡的脱口而出。 还有不死药是擎苍师傅去把圣人头发砍下来得的? 顾温很难想象那幅画面,更无法理解擎苍的境界,她又是如何全身而退。 万灵之祖,天地生灵修行之源头,一呼一吸牵动着三界灵气流动。 顾温举目四望,入眼所见的山河,是圣人的第一口清气? 一缕明悟涌上心头,见广大,应本心。 搬山填海是修行大能的威力,超脱长生是仙人的特权,而圣人者便是天地本身。 成仙不是尽头,仙人之上还有圣人,圣人的天地又是何等的精彩? 一缕心绪泛起,顾温转瞬间又将其压下。他还未成仙,也还没有体会到仙人的逍遥自在,现在去幻想圣人就有些好高骛远了。 何况命格只说成仙,可未曾说过成圣,或许仙人就是尽头。 命格? 地界圣人执掌万物生灭,赋予众生命格气运。 红尘仙命格,是否为圣人所给予的? “地界圣人赋予命格气运,那岂不是想让谁成仙就让谁成仙?” 顾温压着心绪不动,以免露出别样的神情,提问不动声色。 如此也让擎苍谛听神通没有听到,她没有窃听徒儿的癖好。除非心绪澎湃,强烈到难以掩饰,否则心念是不会泄露的。 擎苍微笑摇头道:“仙人之生死不归祂管,自然若有成仙之气运,也绝非祂能够随意赋予。就如那些个足以成仙的圣体命格气运等等,地界那位估计最不想看到。便是能够花费大代价凝聚命格,也不会给予众生。” “为什么?” 顾温追问,神情不免有了几分急切。 “超脱便是脱离生死,一位执掌生死的圣人不会希望仙人太多。何况命格与神位不同,命薄者承担不起,可成仙者又不过锦上添花。” 擎苍不假思索回答。 “正如寿元劫,若无它的存在,天地间仙人数量会多出数倍不止。每一位半仙都有成仙的资质,只是他们无法在有限的时间超脱。” 原本涉及圣人的事情是不能随便说的,不过既然是徒儿问了,她自然会回答。 因为顾温往后肯定会接触到,而这个探寻的过程费时费力,不如自己提前告知。免得以后她不在,又无人告知顾温。 “两位圣人权柄不同,却无一例外地都将涉及众生,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顾温摇头道:“弟子不知,还请师傅解答。” “因为除开祂们的权柄以外,最后一个圣人果位便是众生,是建木所追寻的,也是你往后的目标。” 擎苍伸手整理顾温有些凌乱的衣领,像是一位母亲在叮嘱规划未来。 “建木成圣之路便是成为一界之树,悬挂洞天,孕育众生。而我们人族开垦大地,调理灵脉,建立灵山灵田,也是一条成圣之路。” “今后你若是想成圣,我族同胞们会帮你,当人族成为万灵之长,便是你成圣之时。” 顾温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他道:“寻到不死药,这个圣人之位应该让师傅。” “世事无常,人生十全不如意事常有八九,徒儿已经占了为师其一,如此足矣。剩下便看我是不如意有八,还是九。” 擎苍微微一笑,揉了揉顾温脑袋,不再多言。 建木无法如愿以偿成圣,本应该作为最重要后手的不死药成了累赘,又在建木占尽优势之时顾温出现了。 擎苍本就做好了彻底陨落的准备,建木半圣之身,而她修行的时间不足对方万分之一。 便是最后无法同归于尽,争取到的时间也足够顾温成长起来。 如今是人族占优,建木将死。 十二月初三,南门关彻底落入南春军之手,乾京腹地暴露在铁蹄之下。 期间不断有魔门强者以分身前来试探,无一例外都被顾温斩于马下。举目皆敌的情况并未得到改变,但曾经的窘迫因实力的提升而消失。 顾温使用道宗的望气术,隔着数千里可见一头老龙正发出悲鸣。 道君皇帝大势已去,胜利好似唾手可得。 ———————————— 南水往南深入八千里,巨树林立,茂密的树冠与藤蔓宛如一块密不透风的地毯,将整片大地彻底覆盖。 除了绿林以外,没有任何一物能堂而皇之站在阳光之下。 铮! 一剑东来,万里白云皆退避,最终剑光落到地上,绿色的地毯被缓缓割开。 一把朴实无华的木柄玄铁剑凌空而立,又在下一瞬化作白须老者。 剑尊望着方才被自己随手斩出的山谷,密密麻麻的树根缠绕,最底部一位绿发女子手中捏着一个断臂。 二者四目相对,天与地在这一刻好似化作刀剑,气机互相碰撞间,掀起的飓风压倒了千万树海。 “建木化身?” 剑尊眉头紧皱,他看着对方手里的断臂,知晓自己又一次猜错了。 “仙剑。” 绿发女子嗓音冰冷,问道:“你并非擎苍,又已是成仙之身,为何对不死药如此执着?” 仙者无拘,除了擎苍以外,从没有任何一位仙人会拘泥于种族之别。 昔日人族在建木洞天之中为下三等没错,可当人族出走并且逐渐冒出一些大能之后。类似四象此类一等族群,也不介意与人族大能往来,许多甚至结为道友。 连未成仙的大能都无族群之分,何况是仙人。 修行便是修己。 “昔日仙庭仙官陨灭,皆为出自灵祖之手。而今修行界众生繁衍,不应重蹈覆辙。” 剑尊缓缓抬手举天,身后天穹之上,千万剑影于虚空之中熠熠生辉,似漫天星宿。 最初人族为弥补先天不足,炼器应运而生,而剑者是人族最初的獠牙。 他是最初的练剑者之一,还有一位来自仙界仙官。 仙官下凡受袭,伤势过重无力返仙庭,被一个人族乡野砍柴夫捡回家,于是村里多了一件笑谈: 那村尾的独身汉,没捡回一个仙女,反而捡了个白面郎君。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仙官传授村夫练气之法,往后二人晨曦上山砍柴,午间于山林练气,晚间在溪流锤炼武艺。 那时,修行之法还未有流派之分,法门命门严重,被外人知晓必死无疑。 村夫观山风之势,使劈柴之功,初创剑气一道。 仙官伤愈返回仙庭,每隔十年便会下凡处理公事,顺路去看望村夫。而村夫十年如一日炼剑,初入仙途,却也步入了中年,仙官仍然容貌如初。 后者言说要为他带来一道敕令,求一个卷帘小将之仙位。 十年之后,仙官未归,村夫修行小成,已是远近闻名的高手。 往后又过了上百个十年,村夫名头从剑道宗师,再到开山立派之剑尊,仙官未归。 一直到他登临山巅才知天门已经关,仙庭已亡,仙官已死。 剑尊并非触类感伤,只是未能再见老友感到遗憾,也不喜灵祖。 “仙官受箓,因仙位超脱,也因仙位而亡。” 绿发女子面对万千剑光面不改色,反而有些耿直的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助我成圣,如此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助你?看来擎苍道友确实有成圣之姿,而你也并非不可力敌。” 剑尊冰冷似铁的面庞露出些许笑容,他笑建木的窘迫,麾下有十二位仙人,竟然还需要拉拢自己。 如此看来建木本身加上十二妖祖,依旧没有把握压制擎苍。至少建木不可能在擎苍手中全身而退,说不定会被同归于尽。 正如那句仙人之下皆为蝼蚁,若不超脱终为黄土。反之,还未成仙,便还是蝼蚁。 建木还没有成圣,因此并非不可战胜。 “天地间从未有不可胜之物,我亦是如此。” 绿发女子并未否认,抬手抓住左臂,轻轻一拽连骨带肉扯下来。 随后流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一根根翠绿的嫩枝,一头扎进了不死药的断臂之中。 大小不一,气息截然相反的二者被强行揉搓在一起,只是顷刻间绿发女子又转为了天相。 它本无相,女相不过是效仿擎苍。如今不死药来源于圣人,比之擎苍更强。 非男非女,阴阳两合,造化无穷。 掌心三寸白玉金刚箍显现,一缕凌驾于天地之上的气息展露。 “然则九一之数,你选九,还是一?” “斩。” 老者化作铁剑,一剑斩落天崩地裂。 建木化身手中白玉金刚箍脱手而出,一道白光闪过,万千剑光被收入其中,仙剑不过牙签大小。 剑尊再度化作人形,面露惊疑,随后逐渐趋于平静。 白玉金刚箍,拥有圣人之力,可仅仅只能禁锢。圣人之力需要建木穷极底蕴,才堪堪达到禁锢一项,再多分毫便超出了它的能力。 根据剑宗传讯,这应该是专门用来对付擎苍的,如今用在自己身上,最终总要把它放出来。 除非建木觉得自己要比擎苍更棘手。 第203章大乾将亡 十二月中旬,战况僵持,南春军的脚步开始停下。 连续十五天,不仅没有更进一步,反而被推回了关口。一度只能凭借着南门关城池,才堪堪抵御住朝廷的反攻。 朝廷虽已摇摇欲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军营,众多将领围绕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争吵声此起彼伏,各抒其见。 但无一例外都想要彻底的推翻大乾。 如果说还没打出南水之前,南春军内部意见分为两派保守保守派想要被招安,激进派想要割据一方。只有极少数人想要打出去,夺得天下正统。 攻占洛都之后,一瞬间风向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反转。因为大乾最后的威慑力,随着他们攻占洛都而彻底消失。 此刻所有人都想着封侯拜相。 江举才也是如此,人的野心会随着地位而不断走高。 忽然,晚风送来一道声音,江举才忽然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将领,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将军先回去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亲信能接触到一些事情率先离开,聪明者能联想到一些传闻,剩下不明所以的人也只能随大众。 很快帐篷内众人一哄而散。 “情况怎么样?” 平静的嗓音从身旁传来,顾温出现在江举才旁边。 江举才拱手弯腰回答道:“战况僵持,朝廷攻势忽然变得异常凶猛。根据探子回报,其他九个郡的厢军与县兵都已经抵达,以及朝廷连发了三年军饷。” 原来是钱到位了。 顾温了然,打仗具体指挥非常复杂而麻烦,但在大局上非常简单,无非拼的就是后勤与人心。 前者尤为重要,只要后勤足够充足,便已经赢了一半。 论起后勤大乾无疑是占据优势。 假若大乾还是壮年,那说不定南春军就要折在这里了。因为他们说到底没有一套完整且有序的统治班底,并且以两郡之地如何抗衡十个郡? 但顾温很清楚大乾是什么样,就算道君皇帝有通天之能也无力回天。因为道法是控制不了民心的,更控制不了成千上万的贪官污吏。 再多的军饷也能维持一段时间,或许下个月再发军饷的时候,许多人就会忍不住再度伸手。 而道君皇帝能把所有官员都杀了吗?他除非是有分化万千之能,否则对官员动刀就是加速死亡。 体制的问题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与死亡而转移。 江举才见顾温沉默片刻,以为顾温不满意,连忙补充道:“温爷您放心,前几天临川郡来人,那边的世家大族答应给我们提供钱粮,保证后勤补给。只要消磨些时日,很快……” “要稳。” 顾温打断道,他能看出江举才的紧迫与对自己的敬畏。 这样的态度很好,走得太近会让人失去敬畏,敬畏可能导致对失败的后果没有顾虑。 同时也会出现不好的情况,历史上有相当一部分战争的失利都是因为政治因素。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顾温下意识引经据典,在前世许多人知道的道理,却是江举才闻所未闻。 成仙地的王朝历史可没有五千年,战争模式也是魔门的蛮族与大乾不断厮杀而摸索出来的。 在战争方面,所有人都比较稚嫩。顾温便是发现南春军总是以攻占城池为胜利目标,而极少顾及自身损伤。 大乾亦是如此。 “明日转攻为守,先将所有军队撤回,情况不对就放弃南门关。大乾将九个郡的兵聚集过来,单纯是粮草就足够他们头疼” 江举才微微瞪大双目,似得到了启发,拱手道:“侄儿,受教了。” 次日,南春军各部开始退回南门关,严防死守,不出半步。 而大乾一方厢军,忽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野战尚且能凭借人数与军械取胜,可攻城战使出十分力都不一定能获胜。 ———————————— 汴京,皇宫。 战况传至,道君皇帝随手将书信丢入火炉,微微叹了口气:“以退为进,待我自焚。” 宫殿角落阴影之中走出一人,身穿紫袍,双目内蕴紫极之光,贵不可言。 紫袍男子道:“道君皇帝,大势已去,你已无力回天。哪怕如今道宗被妖族牵制,天女不出手,你未必能够打赢那个红尘,他已经八七道基。” “如此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到三教里许多观望摇摆之辈已经放弃。” 南春军的势如破竹是借了顾温的势,也是如今人族内部的态度。 唯有沉默,哪怕他们在成仙地安插的势力被连根拔,一扫而空,也没有人下场阻止。 因为顾温成仙之才有目共睹,同时又无人能够将他抹杀。 分身下场过的大能已经躲起来,没有下场过的大能为之庆幸,只有道君皇帝像煎锅上的蚂蚁。 擎苍复活固然不好受,但至少道君皇帝比他们更惨。本来是黄金一代最顶尖的天骄之一,又是开宗立派的天尊,甚至一度被推举成为人皇。 如成仙地一般,摒弃以城池为基础的统治,建立一个王朝。好让各大宗门不用费心费力去治理凡人,又能够吸取新鲜血液。 道君皇帝所创的龙脉气象,也可以成为未来人妖之间最重要的屏障之一。 可谓是多方共赢。 如果不是道君皇帝想成仙想疯了,现在他可能已经是人皇。 “接下来你撑不了多久,而三教之中也不会再有人愿意下场,你唯一所能依靠的只剩下妖族。” 此话一出,盘坐在丹炉前的老道士微微抬眼,一缕杀意笼罩紫袍半仙。 随后又缓缓收敛,他嗓音沙哑而平静。 “落子无悔,朕既然以众生为炉火,有今日也是应该的,但至少朕分得清人妖之别。” “呵呵……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紫袍半仙转身离开,他也要赶紧寻个地方躲个千年。 因为之前天泉山,他便是出手的众多半仙之一。 紫极魔尊。 大殿重新回归安静,唯有炉火的熊熊燃烧。 道君皇帝手掌抚摸着丹炉,里边的长生丹一切如常,但又非同寻常。 “朕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这场戏也该到头了。” 轰隆! 丹炉震动,顶端被缓缓掀起,紧接着道君皇帝一巴掌拍下,整个大乾龙脉之力倾压而下。 第204章汴京大火,百万柴木 直至年末,新年将至。 南春军依旧分毫未动,城内甚至因充足的后勤,把兵卒个个养的油光满面。 背靠南洛两水鱼米之地,又赶上了一个丰年,南春军根本不缺粮。 反观大乾朝廷,情况就艰难许多,由于冬季的到来,后勤补给跟不上,再加上常态化且习惯性的贪污。 押送辎重的民夫小偷小摸,押送官守过流油,前线将领各争其利,主官只管邀功。 船大难调头,便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难改人心。 且双方号称百万大军,但情况又有所不同。南春军是包括民夫在内的百万,大乾朝廷军队至少有八十万作战人员。 如此才能压着南春军,甚至进行反推。如今南春军守城不出,数量庞大的军队反而成为了累赘。 江举才带着顾温巡视马棚,本应该节食减肉的战马如今被喂的油光锃亮,很是壮硕。 木槽内放有大豆,麦子,各种谷物,人吃的都没有马丰富。 “温爷,我依照您的意思,冬日养马,来年春便可组织一支骑兵陷阵冲锋,必能一举大破朝廷,马踏汴京。” “你顶多凑出个千人重骑,虽然横行,但怎么可能击溃七八十万人。” 顾温笑着摇头,此计与霍去病相似,但情况又多有不同。 霍去病面对的是游牧民族,根据其习性笃定对方年初的时候马瘦无力。而他笃行的是大乾没粮食养马,就算也会被贪墨。 毕竟人饿了还会叫两声,马饿了就能掉肉,只要不死就不会出问题。 “还有城池作为壁垒,单靠骑兵是没办法取胜的。但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泽州地势开阔,适合骑兵纵横,可以让朝廷军队不敢野战,更进一步切断他们的粮道。” 江举才问道:“若是朝廷强行出兵阻挠怎么办?如此又回到了兵战。” “不要被表象迷惑,假若我们骑兵凭借优势斩首数千,看似只有半成敌人,剩下还有还有九五成,实际再死半成他们就崩溃了。” “温爷学识似海,” 江举才佩服得五体投地,顾温仿佛什么都懂。 总是能够语出惊人,且所言并不深奥,非常的贴合实际。打过几场仗的人都知道攻城难,却没有人给出解决方案。 在顾温看来,大乾由于修士的存在,打仗还是太文雅了一些,喜欢两军正面对垒,甚至会出现阵前对决的桥段。 可一旦思路打开,就会发现自己所说的东西很简单,他能够懂无外乎一个以史为鉴。 眼观与神念探查了一圈,顾温并未发现极其严重的贪墨之风,有些许瑕疵,但不足以成为问题。 返回城中落脚的小院。 白发少女蹲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望天。感知到顾温回来,脑袋微微扭动,看不到却要望着他。 顾温道:“很快就要与道君皇帝对上了,我需要你的帮忙。” 如今他依旧是八七道基,距离八重圆满只剩下神元无缺。在前几天,依靠天髓已经领悟到了相应境界,却没有与之匹配的积累。 所以顾温需要赤羽子的九丈金人,她具备不灭道体,防御力已经堪比半仙。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会帮你。” 赤羽子言简意赅,木讷的语调与神情,反而让她显得更加坚决。 “只是现在还没到汴京,你要越过战场直接进入汴京吗?” “如果不出意外,狗皇帝在泽州沦陷前后就会下场,他不会等到彻底衰弱下去才动手。” 顾温摇头笃定道。 再不动手道基皇帝就没机会了,泽州一战定乾坤。 一月初一,新年,在这个世界称之为元年。 顾温在擎苍的督促下打坐入定,并顺着对方牵引,感受时节变化,万象更新。 新年不只是节日,更是天地气机新的一轮循环往复。 在肉眼不可见的天地,天穹之上一道道是极光一般的气机荡开乾坤。顾温神念投入天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住一缕清气,吞入腹中底蕴大涨。 但距离人仙法相圆满,还相差甚远。 神元无缺,神即为三魂六魄,元为法力灵气。这两样是修行之基础,也是根基。 存量容易提升,质量却需要千锤百炼方可换得一缕金光。 “师傅,悟性可使人接连突破,底蕴却只能靠时间磨吗?” 顾温询问擎苍,她用一种颇为通俗好笑,而又不符合高人风范的话回答: “徒儿,你吃了能马上拉出来吗?” “……” “按部就班修行,我知晓你可以快速吸纳成仙地之药物,但终究存在极限。你的天赋很高,不需要过于着急。” “是。” 顾温回到屋里继续修行,紧迫而又沉稳的推进八重圆满。 一月中旬,朝廷发动了数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各地的灵药开始持续不断送来,南水、洛水、临川三地灵物与地宝,天髓帝浆数量开始极速膨胀,短短几天时间便突破了一千,第一次达到四位数。 而白羽鸟所能提供的不死药药性在稳步下降,同时灵性却与之相反越发强烈,已经具备几分神兽风彩。 【天髓一千两百】 【帝浆八百三十】 小院院落,一袭素衣道袍的擎苍坐在树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灵果从树叶之间缓缓垂落。 她随意拿起一颗放入口中,道:“老树精,你觉得我这徒儿怎么样?” “如你一般,成圣之姿。” 苍老的声音落下,祖灵树与擎苍相识,但交情不算太深。 此前她半死不活,更没有交情可言。 “然则,为人过于义气,恐怕难挡长生之苦。有言道过刚易折,天赋过高也容易遭天妒,这一妒往往会应在平常处。” “他还太小,不必奢求太多,岁月会替他磨练心性。” 擎苍不认为自己哪个有时间,悠哉悠哉的看护顾温成百上千年。 虽然她也想,可条件不允许。 “你什么时候能成仙?” “你与建木分出胜负之后,否则天地大劫,不如暂且蛰伏。” “成仙之后,帮我照看一下他。” “可。” ———————————— 一月末,短暂的冬天过去,气温开始暖和起来,一队千人骑兵从南关杀出,如一年前蛮人铁骑一般纵横整个泽州。 将分散在数百里战线上的百万大军,分割成了一块又一块,一时间敌军人心惶惶。 死一人,吓百人,铁骑冲锋万人惧。 朝廷节节败退,但庞大的体量依旧让南春军进度缓慢。 顾温预计如果自己完全不插手,按部就班的让南春军来打,恐怕得打个几年。 但如果只是打到汴京管杀不管埋,管占不管理,一个月足矣。 二月中旬,泽州半数沦陷,战况僵持之际,大乾最北方爆发叛乱。 由于没有厢军,数百人不到的山头土匪,便敢骑驴拉牛来到城门口挑衅。 大乾气运再降,然而道君皇帝依旧不动。 二月二十一日,南春军距离汴京只剩下不足千里,快马加鞭一日便到。 道君皇帝依旧没有出现,但战局又重新僵持下来。大乾内部还是存在一些能人,且越是靠近汴京,后期压力就越小。 战争便是如此反反复复。 顾温从天而降一头扎入战场,城内外兵卒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固若金汤的城门口轰然倒塌。 朗朗玄音笼罩全城。 “降者不杀。” 一炷香后,南春军不费一兵一卒进入城中。 另一边,赤羽子与婵曦,乃至是敖汤也都下场结束战争。 兵对兵,将对将,如此潜规则只在双方实力平衡的基础上。顾温已经仙人之下难有敌手,天尊之流难以撼动,半仙强者可堪一战。 昔日各方势力大能拉下脸面下场对自己出手,如今不过轮到顾温罢了。 不到一日,泽州沦陷。 道君皇帝依旧没有出现。 顾温皱眉发觉不对,告知擎苍,商议之后决定直接抛下南春军,直奔汴京结束这场闹剧。 并非约定俗成,而是顾温觉得时候到了,用望气术可见龙脉气象孱弱无比,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道君皇帝不出现,那他就自己找上门。 八百里路程,众人只花了半个时辰,距离几十里路,汴京城映入眼帘。 只见火光冲天,照的整个天穹一片火红。 顾温愣然,施展身法一步挪移十里,连走三步来到城墙上,众人紧随其后。 望向城内,映入眼帘只剩火光,其中无数焦黑的尸体,或是瘫倒,或是站立,无一例外朝着城门口伸手,极力的伸出五指。 好似在向他们求救。 整个汴京化为了火海,百万民众当为柴火。 第205章 道君成仙 大火已连烧十日,满城百姓皆化为焦炭。 顾温双目微微瞪大,纵然是他也无法在这般情景面前保持镇定。 “狗皇帝!” 他嗓音之中带着几分怒意。 道二字扎根心底,其最底层的逻辑无外乎同理心。他虽不是圣人,却也曾经是生活在文明社会的人,同情心是要比身处乱世之人多得多。 至少顾温一直告诫自己可以不行善,但绝不能不为恶。 便是在龙桥之时,他也只做有钱人的生意,对于灾年垄断粮食抬高粮价之事从不涉足。 曾经自己生活数年的地方,化作一片火海,自己手下那群水夫伙计恐怕也无法性命。 许多人都只是一面之交,顾温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但终归是一同生活过的。 “疯了。” 敖汤上前两步,俯瞰着满城的气焰。 虚空之中肉眼不可见的漫天残魂,助长着熊熊燃烧的真火,而这些真火汇聚于皇宫方向,一个巨大的火龙卷正缓缓转动。 “这个道君皇帝真的疯了,以百万民众为炉火,燃其三魂六魄。这哪是什么长生丹,简直就是邪功。” 擎苍面不改色,眸光没有因火焰动摇分毫。 “修道不修德,成仙也为妖。” 嗓音平淡毫无起伏,可对比平日里的温柔已经能察觉其冷意。 人者,不教为兽也。 就如现在还生活在妖族地界的蛮族,大乾与众多仙门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们是人。人这一概念分为两大理念,一为农耕,起源于最初出走建木的人族先辈,由生活习性而定。 二为善恶,擎苍并非最先提出来的,但却是她勘定了上善下恶的观念。 农耕与善恶便是人族崛起之根本,对抗万族的神兵利器。 可正应了那句杀人放火金腰带,总是有妖性难改的畜生披着人皮出现。 擎苍从城门上飘然而入,站在一个抱着小孩奔走的母亲面前,抬手轻点眉心。 咔擦! 裂痕出现,些许类似木炭的细碎掉落,露出皮肤。 “此为祭炼之法,应该还有救。” 擎苍如此做出判断,顾温微微愣然,难以理解被烧成木炭,紧接着他注意到裂纹之中显露的皮肤。 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 人被烧成炭可站不住,更不可能都保持人形与五官。 环顾四周,这些百姓犹如一尊尊黑色的石雕。 敖汤摇头道:“精气神都散了大半,且三魂六魄多有遗失,难不成你还能给他们一一找回来?这里可是有百万人不止。” 这些人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就算现在把道君皇帝打死,百姓也不会活过来,大概率会当场毙命。 如今之所以能活着,完全就是汴京的阵法支撑。 “早在汴京之时我就奇怪,这道君皇帝建那么多道宫干什么,原来是为了祭炼这百万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今日如果二祖宗没办法把他杀了,擎苍你可别端架子,出手把这畜生碾死。” 敖汤怒形于色。 邪门歪道不共戴天,血祭百万凡人,便是放在天外三教九流都要共诛之。 轰隆! 好似察觉他们的到来,火龙卷忽然加速旋转,一口黄铜色的巨大丹炉冲天而起,裹挟着千万气焰。 渐渐的火龙卷逐渐形成了一条盘旋的巨龙,身长万丈,盘旋于整个汴京上空,笼罩方圆百里。 龙首之上端坐一位道袍皇帝,龙口之中含着好似龙珠一般的丹炉。 气息磅礴,落到众人身上让除了擎苍以外所有人面色微沉。 九九道基,成仙之身! 无人能够在少年时一路修行道基九九圆满。绝大部分成仙者都是九八道基,然后经过漫长的积累,逐渐凝聚出九九道基。 道君皇帝也不例外,但他的出现却让人意外。 “他将不死药炼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敖汤神情有些惊恐。 擎苍安抚道:“小仙尔,法神身三者,即为三才,他只成了法,神与身未成。” “天女目光如炬……” 道君皇帝话到嘴边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他还未成仙时,能够稍微感觉出郁华气息。 如今他已经成仙,可郁华气息却消失了。 他唇齿微动,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您复苏了?” “你接触过不死药,它是何时能口吐人言的?” 擎苍没有回答,却与回答无疑。 她对于不死药的变化也意外,没想到多年未管,还能变化成人。 按理来说草木精品质越高就越难以诞生灵智,何况来源于灵祖,难不成还是灵祖化身? 道君皇帝脑海中闪过许多疑惑,压下表面的惊疑,收敛方才从容的姿态,回答道: “晚辈并不知道不死药何时化身,大约五百年我与一位道宗好友喝酒。仙酿醉人之下,获知了不死药的消息,随后又潜入道宗窃取全貌。” 敖汤龇牙咧嘴道:“你小子当真是好事不干坏死做绝,酒后之言能全信,并且为此放弃数千年积累下的道统与人情关系?” “若能成仙,赌一把又何妨?” 道君皇帝不可置否,冷血的不像一个人,越发像妖。 方才擎苍一句“修道不修德,成仙也为妖”格外应景。 他继续说道: “随后晚辈一统成仙地,还未动用人力物力寻找不死药它便主动送上门来,想要借助王朝之力聚集天下灵物。” 擎苍耳畔微动,察觉了些许异响,没有理会示意道君皇帝继续说。 “我察觉炼丹之法有问题,于是率先出手没成想让它跑了,后来的事情您应该知道。不死药假身逃脱真身入炉,我未曾想到的。一直到天女拿到不死药,您没有复活才反应过来。” 话语之间,道君皇帝心中困惑无以复加。 假如不是天女吓唬自己假扮的,那么擎苍不依靠不死药复苏大概率是回光返照,否则道宗就不会有此前的种种劫难。 但反之,仙人本就有复苏的可能,为何这个时候回光返照? 道君皇帝目光不自觉的投向顾温,神韵内敛,五官周正,八七道基。 毫不吝啬称赞道: “短短一年时间八七道基,当真是双榜绝顶,绝世无双。如果你再来晚几日,朕就能彻底的炼化长生丹。” 顾温手中已握住仙剑,冷冷说道:“你怎不说早五年前杀了我?” “五年前朕便知今日,更不会杀你,相反朕会杀了丰儿。” 道君皇帝信手拈来一缕真火,眼眸与炽热的火焰截然相反,无边太虚一般冷漠。 “便是再回到一年前,朕也不会杀你,因为你的天赋足够高,高到让妖族为之恐惧。未来的你会是妖族的一大威胁,更是我人族一大幸事。” “你如今好似很仇恨朕,但终有一日我们会和解的。” “我为何与你这猪猡为伍?” 顾温有些气笑了,直接了当的开骂。他可不是什么秀才,也不是飘然似仙的大宗门弟子。 在是修士之前,他更是一个人。 “看来如今的你与朕还无法沟通,但若是擎苍仙人在世,或许能够理解朕。” 道君皇帝没有辩驳。 此言一出,擎苍依旧毫无波澜,敖汤率先坐不住了。 “理解你杀了百万人?你这小娃娃,心肠歹毒也就算了,还往擎苍身上泼脏水?” “非也。”道君皇帝摇头,“昔年擎苍仙人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妖族的攻势,为此不惜牺牲性命。曾言为了我族繁衍生息,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为人者尽在牺牲二字。” “放你娘的狗屁!擎苍可从未血祭过任何凡人。” “确实如此,但我并非擎苍仙人,所行所事皆出自本意。敢问道宗护法,若是擎苍仙人不在,那么天地间可还有仙人愿意为人族死战?” 道君皇帝语气坚定的自问自答:“我会,我以大道发誓,将人族繁衍生息置于性命之上。” 顾温眉头皱得更深。 道君皇帝这无疑是诡辩,若是血祭凡人算作牺牲,也是为了对抗妖族。那么擎苍师傅所坚持的善恶之分便会形同虚设,人族与妖族无异。 结果正义与程序正义的冲突。 现实无疑是前者,灭亡便是失去一切,失败是没有任何辩驳的。 此时擎苍开口,嗓音淡漠的说道:“这一句话你们便能理解成千万句,我说救人,你们便能以救人为由去杀人。” 敖汤一直埋汰她不留修行典籍与记载一些事情,而这实际上是擎苍有意而为之。 因为她清楚自己的言行会有多大的影响。 擎苍不想成为一尊不可忤逆的神明,被后人奉为教条捧上神坛。然后再扭曲自己的一切言行,将自己的话变成砍向他人的刀刃。 她只能少言少语,渐渐地身边便没有了能说话的人。 “我们没有您之风采,要想延续人族只能使出非常手段。若惹得前辈不喜还请见谅,这已是晚辈穷极气力之法。” 道君皇帝不可置否,他很崇敬擎苍无疑,并将对方人妖不两立的理念贯彻到底。 但作为一个足以证道成仙的存在,他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质疑。 端坐火龙之上的老道士进一步展露仙人的气息,昂首傲然道:“晚辈会成为您唯一的助力,仙人层次的帮手,不让您如三千年前那般孤身一人。” 当时的人族不存在仙人,否则在建木之时也不会沦为八等种族。凡是有仙人存在的族群,无一例外都是上三等。 若是存在复数那便是与四相齐平。 如今人族盛世已到,这十万年一次的成仙大世,人族之中一下子冒出了两位仙人,加上他就是三位。 若当年有三位仙人存在,人族或许已是万灵之长。 道君皇帝曾经也幻想过,与那道撑起天穹的身影站在一起。 面前的擎苍仙人虽是天女容貌,但那双平静如夜色,好似蕴含周天道经一般。 在那一代人心目中,擎苍无疑是神圣而无瑕的。 “我不与猪猡为伍,你也不再为人。” 淡漠清雅的嗓音传开,像一炷香之前顾温的回音。 道君皇帝干巴凹陷的眼眶明显瞪大,这场其他人也是如此。 擎苍总是能语出惊人,作为人族第一位仙人却最像人,毫不掩饰对于道君皇帝的藐视。 随即又上前一步站在顾温身旁,纤玉细指拍在他的后背上,微微推了推让顾温上前半步。 “论才,你不如贫道的徒儿,论德你亦不如。” 道君皇帝神情略微阴沉,拳头收紧,辩驳道:“他天赋再高,现在也无法帮您,而我已经成仙了,我是唯一会帮您的人族仙人!” 越说,他的声音越大,似一个急需取得父母认可的孩子。 可他最为憧憬之人,她亲近昔日被自己视为蝼蚁的凡人,并以一种引以为傲的语气在向他人介绍着顾温。 第一次,他第一次见到擎苍仙人神采飞扬,纵然是人族击落妖族洞天她都泰然自若。那时还是少年人的天骄赵三明,仰望着站在山巅之上的布衣坤道,视之为神明。 如今的她堕入了凡尘,有了个人的情感与喜好,把一切偏爱留给了这个凡人。 老来得子,将死得徒,如何能不喜爱。 忽感天地异变,好似一股闷沉的气钻入鼻孔,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抬头望天,不知何时一团厚重的妖云凝聚,其中电闪雷鸣,十二道妖影若隐若现。 汴京城四周本没有树木,但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又一颗高百米的巨树,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短短几个呼吸间,一座森林包围的汴京城。 妖族已至。 顾温感知到乾坤袋之中的剑符震动,仙剑便好像就在附近。 道君皇帝愣了一下,随即收敛有些气急败坏的情绪,笑盈盈道:“擎苍前辈,看来时运在我,我会与您一同共击妖族。是非功过,先解决妖族再论可好?” 如此他也好看时机脱身,纵然后续可能要面临追杀,但只要他把这份力量保存下来。将来人族再次遭受大劫,至少多一位仙人级别的力量。 擎苍却没有看他,靠近顾温柔声问道:“徒儿,他还不是真正的仙人,就如那个金丹至圣一样,他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稳固熟悉境界。如今你比他差了三重道基,越临近山巅一步之差便是十万里。” 至于顾温背上的手掌泛起白玉光,一缕缕力量进入顾温体内,让他踏出了八重圆满的最后一步。 “为师只能让达到八重圆满,但还差的这九重道基就是你自己需要跨越的。” “若有仙剑应当可以,剑符有了反应,仙剑可能就在附近。” 顾温举目四望,只看到漫天妖云。 擎苍抬头望了一眼,目光锁定一枚白玉金刚箍,她笑道:“为师帮你取来。” 话音刚落,一缕清光直上云霄,轰然一声百里妖云为之一空,阳光化作光柱落入汴京城中。 一袭素白皓月的身影立于虚空,拂袖环顾四周,妖影依旧躲避在云层之中,无一人与她争锋。 第206章 道君皇帝之死 “擎苍。” 九天之上,七彩虹光驾成台阶,一人身着天冕神袍者一步步走下来。 祂非男非女是神人,面有神光笼罩,不可窥视。 擎苍抬手临空一击,一只遮天蔽日的手掌伸出,建木化身似也学了一手人仙法相的擎天之势,同样显露一只巨手迎来。 前者为掌,后者为拳。 掌握拳,随即捏碎,建木化身在擎苍面前有些班门弄斧,可对于本不擅长斗法的她来说,擎苍之法便已经是最强的。 建木再出一招,如此方能抵消擎苍一击之威。 周围隐匿在妖云之中的存在,无不投来忌惮的目光。 “学人只学皮,班门弄斧。” 擎苍如此评讲道。 但不可否认建木的变化之法已经登峰造极,近乎于法则,已有她的六分风彩,这仅仅是一尊树杈化身。 建木化身面无表情道:“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你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拼命。” 而今擎苍燃烧着根基,让建木不得不提前取出正在孕育的圣人之器,也就是她手腕上的玉镯子。 然后本以为擎苍会来拼命,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直守在顾温身边,以至于十二妖祖不敢动弹分毫。 “如今你失了先机,我只需拖延些许时日,你便会死。除此之外你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成为建木的洞天主。” 擎苍又是一掌拍出,朴实无华又无与伦比的擎天一掌落下,比之前仍要强上八分。 神人袖里一抹玉光闪出,白玉金刚箍一现,玉似皓月映照诸天,禁锢万物众生相,收山竭海容万山。 天外三清山晃动不止,太虚半仙难入定,一轮玉圈荡天地,周天星宿皆昏乱。 擎苍之手被禁锢在半空,随后被一点点碾碎。 铮! 白玉金刚箍内部,一抹剑光飞出,仙剑趁机挣脱落入擎苍之手。 “道友,我来助你。” 仙剑神念传来,擎苍微微摇头道:“用不着你,你去帮贫道徒儿。” 言罢,她随手将仙剑丢下,化作一道剑光直直插在顾温面前地面。 一缕缕似烟火的白色剑气从仙剑剑鞘之中探出,与朴实无华的铁剑交缠,仙剑已经承认了顾温。 “年岁不过三十的剑仙。” 建木眸光之中杀意显露,四方妖祖之影似烈火一般摇摆。 霎那间,风雨雷电,天昏地暗,无穷无尽的神通道法如暴雨落下。 顾温被无穷道法极光照得面容一明一暗,耳边传来柔和悦动,令人安心的嗓音。 “徒儿,今日为师给你上第一课,何为人仙法。” 她三千秀发飞舞,宛如幽静月夜里从山涧倾泻下来一壁瀑布,也隔绝了一切厄难。 “顶天立地者为人,人负山川则为仙。” 右手抬起撑开一切神通法术,左手轻抚罩住了整个汴京城本就已经半死不活的百万凡人。 “纵然命不久矣,贫道亦能只手擎天,翻手护世。” 城中火焰被悄无声息抚平,火龙作为龙珠的丹炉不受控制飞出,紧接着凭空炸开。 弥漫在虚空之中的千万三魂七魄被收纳归身,百万百姓身上焦石褪去,有的醒了,有的昏迷,更多则是半死不活。 神魂完全被炼化便再无苏醒的可能,擎苍只救活了数十万人,却已经是目前所有能救者。 天上妖云欲逞凶,攻势如火,杀意滔天,欲再现三千年前的妖祸。 遮天蔽日的擎天巨手硬生生推开了漫天神通法术,一把抓住妖云,搅动百里风云,荡开天晴地明。 “妖族的小仙们,你们比之前更弱了。” 平淡的嗓音让八方沉寂,十二妖祖胸闷气短,建木抚摸手上玉镯子。 各方神念汇成一个。 幸好她要死了。 古往今来从不缺少天才,妖孽也并不少见,却唯独擎苍仅此一个。 七百年成仙,三千年半圣,纵然命不久矣依然无敌。假若再给她些时间,或许真的应了她那一句''天地都将是人族的''。 因为她能够成圣,若无人族牵挂,几乎是唾手可得。 而擎苍却将目光投向了底下面貌平平无奇的男子,丹唇未起笑先闻,眼眉撑起九重天,眸光暗蕴天地道。 “徒儿,你所要做的便是超越为师。” 顾温无言上前拔出铁剑,剑尖脱离地面一刹,天地异变,一柄虚幻无边的剑相映照在天穹之上。 嗡! 天地剑道之源头此时此刻汇聚在顾温身上,九天八荒之剑修无不抬首望天。 八八圆满之道,持有仙剑者,可为剑仙。 他右手握剑,左手拂过剑刃,目光最终落到剑格之上的仙字。 用尽这一生之狂,穷极此身之才,嗓音平淡吐露一言: “我会的,师傅。” 此刻,天地之间举目皆敌,也举目无敌。 —— 汴京城,大火纷飞。 顾温与火龙之上的老道士对视,赤羽子走到一旁握住了他的手,耀眼的金光慢慢将两人包裹。 道君皇帝叹息道:“我们本不应该为敌,而应该一致对付妖族,团结万众。” 顾温反问道:“你觉得百姓应该团结吗?” “天下百姓可团结。” “这一城百姓,水夫,伙计,行脚商,妇女这些人能团结吗?” “他们只能算作百姓其一。” “所以你所谓的团结,不过是为了满足自身野心的人皮。” 九丈金人成,一步登天起,手中仙剑可大可小,一剑便有六丈长。 他俯瞰化作火光的汴京城如梦似幻,六年前他在地上舔舐冰雪乞讨的乞丐,一年之前他还在这里拾级而上攀附权贵的商贾。 如今他剑指皇帝,凛凛寒芒吹得火焰为之后倒。 “你若真安好心,不如现在就把体内的长生丹给掏出来,如此我便信你。” “丹药已服岂有复原的道理。” 道君皇帝扶着龙首,已知再无缓和的余地,气机锁定顾温。 “呵……” 顾温发出不屑的笑声。 他早就看出来了,道君皇帝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以道心发誓抗击妖族不假,只是这个前提是要保证他自己的利益。 为了利益,屠戮百万民众在所不惜。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本以为我这等俗人怎能接过擎苍仙人的重担,没想到我已经是修士之中的善人。’ 顾温泛起颇为讽刺的心绪。 他凌空一步踏出,似向虚空借力,无与伦比的力量向后挤压空气,吹的下方瓦片齐飞落。 金光裹挟着剑光极速向前冲去,道君皇帝心中泛起杀意,一掌拍在龙首上,火龙张嘴,似龙珠的丹炉喷发出足以熔炼山脉的真火。 一剑迎上,劈在真火之上,哐当一声犹如精铁对撞。 仙剑虽长驱直入,但未能第一时间把火焰斩灭。 顾温面露异色,心中思绪飞快,隐约间察觉了仙人的特征之一。 竟然能够使火焰化为实质,而非单纯以类似爆炸的攻击以伤抵伤。同时仙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或者说他注入多少法力,他对于剑道的领悟有多高,就有多少威力。 龙尾扫来,抬剑抵挡,身形被抽飞数里,真火开始灼烧金光咒。 轰然一声撞入宫殿,璀璨的剑光由片状化作光柱,顷刻间洞穿真火,道君皇帝稍稍撇开头颅,剑光从他的发丝之间飞过。 他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只是短短的几招之间,顾温剑法好像有了新的领悟,不再拘泥于形式。 还未等他探寻缘由,九丈金人已然再次冲天而起,一道道流光一般的剑光在周身盘旋,随后朝着道君皇帝飞去。 二人在宫殿之中厮杀,在天上战斗,转瞬间过招几百回。 钟楼倒塌,殿宇崩摧。 【花费两百载天髓,于斗法之中推演佛道魔三剑,剑道真解第六重】 【花费三百载天髓,剑道真解第七重】 【花费四百载天髓,剑道真解第八重】 天髓耗尽,顾温无限接近九重,可却始终踏不出去。 良久,在一次双方全力对碰中,二人分别倒飞出去,随后默契进行了短暂喘息。 顾温多了脸上一道巨大的烧痕,从鼻梁一路延伸至右脸,再入脖子,最终将右臂彻底烧得焦黑通红。 赤羽子也是如此,身上多处烧伤,有的已经烧穿了骨头。由于她是作为金光咒维持者,伤得比顾温更重。 而道君皇帝头发狂舞,左食指被斩下,胸口多了一道剑痕。 三息过后,厮杀再起。 剑火各异,却殊途同归,往来解数实无穷,最终只为取性命。 顾温左挡右攻,前冒真火后踢丹炉,火龙散开化作千军万马,阵上摇旗擂鼓,神将方队排列。 龙脉气象牵动大乾所剩不多的气运,加持在道君皇帝身上,举手投足之间裹挟大势。 手臂向宛如石车,向前一推刀枪剑戟百千万亿奔涌。 顾温不惧半分,一剑开河,两剑裂地,斩去皇宫百余房屋。 二者僵持住了,他们互相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在一呼一吸数百回合的斗法中,不会僵持太久。 斗法极其消耗精气神,人一旦疲倦下来就容易出现破绽,法力输出少了一分就会少一分力,身上伤势一刻不治便会加重。 任何一方失误,都将可能身死。 终于,道君皇帝失误了,仙剑破开护体神通与一切护命器具,深深扎入了血肉。 噗! 血流三尺,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之物。 紧接着一抹红光从伤口之中飞出,直直洞穿了金光咒,击碎了赤羽子右眼,搅得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道君皇帝流出的血液无比黏稠,爬着仙剑想要接触顾温,仙剑剑身微微颤抖,诡异的血液被振开。 一滴血液落到地上,转瞬间吸纳周遭灵气,连带顾温与道君皇帝法力也被吸走了一部分。 血液化人形,并快速长出骨头与血肉。 不知是不是道君皇帝的手段,顾温当机立断拔出仙剑,一剑劈了过去,将其斩灭。 此刻,道君皇帝多了一分喘息,向后撤去,刚退半步胸口猛然炸开,大量血液冒出将他淹没,三魂七魄在这一刻被蒸发一魂三魄。 “啊啊啊啊!!怎会如此,你怎会还有意识!” 道君皇帝心中发狠,风水轮流转,命理不可定。 既然转了那么久,又来回颠倒了那么多次,怎么也不能让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败者。 他无视顾温就站在面前,盘坐于地手中法诀变化不断,口中真言呢喃不休。穷极最后的力量,包裹体内长生丹。 胸口异变停止,顾温的剑毫不停息挥来,他其实看出道君皇帝在做什么,仙剑也给予了提醒。 那颗长生丹十分不对劲,来源于灵祖的东西为不祥之物。 所以顾温稍微停止了一个呼吸,随后毫不犹豫全力劈向道君皇帝的脖颈! 无论他抱着什么决心与宏愿,就算道君皇帝是个真圣君,顾温也要斩了他。 公私之间他向来是私为先。 这一刻,时间变得缓慢,他从容不迫的叹息一声。 “时也,命也,至少我已经窥见超脱,足矣。” 头颅飞起,三魂七魄开始缓慢却不可阻止的消散,一位刚刚成仙的仙人身死道消。 第207章长生丹,不死药到手 头颅杂乱早已破碎不堪的皇宫石板上,堪比精铁的头颅磕出些许裂缝。 死了? 顾温仙剑未收,反而继续忽闪忽闪的亮起耀眼的剑光。 体内翻腾似江海的法力没有半点停歇。赤羽子想要稍稍收住一些法力,也被他阻止了。 他的目光一刻没有从无头尸体上离开。 尸体断头处并未有血液流出,反而是点点灵光冒出,灵光在虚空之中凝聚出一个青年道人。 身穿青白道袍,五官俊朗,手上系着一根红绳,第一眼看过去顾温看成了赵丰。 道君皇帝的神魂。 这样都没死吗? 顾温眼中杀意不减,气机锁定道君皇帝神魂,此前全盛之躯都败了,如今只剩下神魂还能翻天不成? “贫道赵三明。” 年轻道人微微拱手,面对顾温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道:“小友与我有血海深仇,但还请容我解释一二,我有三言可化解仇怨。” “其一,贫道深究人心香火一道,不敢言万古第一,但也可居之前三。建木与人族之争,你应当已经知晓,我可以传小友毕生所学,推举你成为人皇,并证得天地果位。” “其二,天外有人族百万万,洞天福地无数,要想将所有人纳入龙脉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我可以代替小友进行繁琐的龙脉建造,你只需要等待。” “其三,道君皇帝非贫道,只是贫道的心魔相。犯下种种罪过,贫道愿意承担。” 言罢,赵三明不再有其他动作。 一个成圣果位,一个成圣助力 此刻,纵然是仙剑也微微收敛了剑光。 没有人会不心动,纵然这并非仙剑的果位,可顾温作为执剑人他也能鸡犬升天。 圣人执剑,自当是仙人之上。 顾温走向赵三明,三步并做两步,一手摁住其肩膀,人仙法相掌御万物囚困神魂,另一只手握剑向前一递。 仙剑刺穿胸膛,赵三明闷沉的哼了一声,退步半边又被顾温强行摁住。 他望着不足三寸的面庞,杀意没有丝毫减弱。 “小友,意气之争难成大事。” “什么是大事?” 顾温轻声提问,又自问自答说道:“我一年前就一个凡人,现在也是一个俗人。我知道大米多少个大钱一斤,我关心午饭吃什么,我会因为某几家酒楼拖欠水费而生气。” “自然也会因为你这狗皇帝横征暴敛而咒骂,因为你那个儿子的打骂而生恨,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大事。” “现在告诉我,什么是大事?” 赵三明愣然,脸上泛起苦笑,他知道恐怕有天大的好处也说不清。 “为人族繁衍,争天地果位,是为大事。你没有经历过三千年的妖祸,无法明白” 话音未落,顾温抓着他升空百丈,俯瞰一片狼藉的汴京城。 街道之上,满是因为失去神魂气息渐渐断绝的尸体,以及身边哭泣的亲人。 顾温再问:“人祸,比之妖祸如何?” “.” 赵三明再次沉默。 这些是他心魔造成的,但也是他造成的,就如那些因利杀人与失手杀人一样。如今执念消失,他更不能辩驳半分,否则就不是执念,而是他本性如此。 “天外的人族比这里多千万倍,我可以救更多人为此赎罪。” “你当功过相抵吗?杀一个人,再救一个人就没有过错了?” 顾温忍不住笑了,道:“我告诉你什么叫行善,在汴京龙桥之时,每逢灾荒便会有大量流民聚集巷尾。我会每日取几十两买来粗面馍馍,让他们帮我把宅邸右边的砖头石料搬到左边,然后明天再搬到右边。” “我救了成百上千的人,让他们度过了数月,等到了朝廷救济下来。” 赵三明辩驳道:“你救了千人,可朝廷救了千万人。正如我所言的龙脉之举,可救百万万人族。” “这千人的灾荒是谁造成的?” “.” 赵三明三度沉默,神魂正在被仙剑剑意一点点消灭,由于他没有抵抗的缘故速度很快。 但抵抗也无用,顾温铁了心要杀他,必然不会让他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故此,言和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然而一番街交流下来,赵三明觉得自己希望越发渺茫。他还有许多辩驳之言,但顾温并不吃这一套。 正如他所说,他是一个俗人。 若是华阳与云渺在这里,他们会明白自己的苦衷,并知晓他的用处。 赵三明嗓音低沉,略显艰难的说道:“我可以为奴千年,你也可以千年后杀了我,只求这一身本领不被埋没。” 成仙是执念,为解决人族存亡之危是夙愿。 心魔不愿成为最后的失败者,他选择耗尽根基封住长生丹,他也不愿死得如此轻巧。 “不需要。” 顾温手中仙剑剑光大放,剑光犹如千万度的阳光一点点溶解赵三明。 一炷香过后,最后一缕灵光消失。 “仙剑前辈,他死了吗?” “死了” 仙剑给予肯定的回答。 他其实是想要留下赵三明的,顾温很需要赵三明帮忙建设龙脉,人族也需要多一个仙人级别的战力。 但既然顾温一定要杀,那么仙剑也不会强行干涉,这是强者的自由。 “他死了?” 顾温微微吸气,眸光微亮,压抑在胸口许久的气缓缓泄出。 嘴角不自觉上翘,笑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是一个俗人,杀死仇人自然要笑,而不是故作姿态的伤春悲秋。 而此番事情结束,他也可以进入向往许久的修行界,见见真正的广大天地。 顾温抬头望向天穹,战斗依旧在继续,整个天穹支离破碎。 “老夫去助擎苍道友,你先去拿长生丹。” 手中仙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入长空,一剑斩断遮掩天穹的道法余波,擎苍的身影显露,她正与另一个不知男女的存在厮杀。 由于天穹很快又被神通法术余波填满,顾温无法判断谁占上风。 不过保护汴京的虚幻手掌没有消失,应当问题不大。 念头至此,顾温转头到无头尸体前,神念小心翼翼伸手胸口,紧接着一颗带血的珠子飞出。 入手一寸大小,擦去血迹,露出犹如黄金的颜色,一道道虚幻的纹路若隐若现。 长生丹! 终于!终于拿到手了! 第208章 大乾灭亡,登临皇位 九丈金人消失,顾温与赤羽子分开,身上伤痕累累,身上险些要了性命的伤口就不下三道。 脖颈,胸腔,腹部分别各有一道伤口,也是道君皇帝全力的三下攻击。 赤羽子比顾温多一道,右眼已经变成了烂肉,她伸手直接抠了下来,仿佛在挖眼屎一样随后丢地上。 没有痛觉有时候也是有好处的。 顾温问道:“你这眼睛还能长回来吗?” 赤羽子回答道:“需要天品疗伤丹。” “天品丹药?到时候我找道宗给你要一枚。” 顾温虽不知天品丹药是什么,但他知道道宗一定有。 总不能比长生丹还珍贵吧? 他看了看手中金丹,又用衣角擦了擦,简直就是爱不释手,有了这个东西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没有必要,反正已经看不及了,再长出新的也看不见。”赤羽子摇头拒绝道:“天品丹药珍贵,不亚于一件道兵,没必要浪费。” “又不是花我的钱,吃公款你心疼什么?我现在可是玉清天尊,出去后肯定要用职位之便,穷心志之快乐。” 顾温没心没肺的话,让赤羽子想笑一下,可僵硬的面庞似铁石一样动弹不得。 于是她用神魂在头顶泛起一团雾气,组成一个笑脸。 “那姑奶奶我要三清山的一座灵山,我听闻三清山灵山天下之最。当年擎苍仙人收天下灵脉,三教九流最好的灵脉都在那里。” “给,我代表玉清派欠你一座灵山。” 顾温大手一挥,反正不是他的东西。 就算是他的东西,他也不会对赤羽子吝啬。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了。 一切财富都是用来消费的,无论是维持生活所需,还是用来拉拢人心。 顾温对道君皇帝尸首摸索了一番,他身上许多法宝器物在斗法之中都被仙剑砍碎了,也没有灵丹妙药。 有的只是一大堆玉简整齐排列在乾坤袋之中,最终汇聚成几个大字《人皇法》。 【见得此物,则贫道已死,无论仇敌与否,望将贫道之法留予人族。非我人族不可修,非人者学之身死道消】 “我承认你至少不是一个小人。” 顾温将《人皇法》收入囊中,好歹是一门成仙法。 轰隆! 天穹震动,若隐若现的五根手指微微张开,但紧接着又合拢。 两人抬头望去,他们如今的道基修为,在成仙地已经算是拔尖的存在。 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面对上边的斗法只能隐约窥见些许身影,而无法知晓全貌,更别说参与进去。 “擎苍仙人应该没问题吧?” 赤羽子有些担忧,顾温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并非因为话语,而是因为名为担忧的情绪,以及刚刚的笑脸。赤羽子七情六欲疑似有恢复的迹象,好似最后仅剩的一魂,在诞生出足以代替三魂七魄的事物。 顾温道:“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如果没有把握,我们就跑,反正如今丹药已经到手了,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对了,护法呢?” 神念探出十几里,在汴京城东西两边分别找到了敖汤与婵曦。此刻,二人正用法力构建出一个华而不实的三十丈神像,最高的塔楼也只到它们的膝盖处,站在城中宛如神明。 无数凡人聚集在他们脚下,其中隐约可见身穿官袍的官员小吏们,受到二人“神谕”在维持秩序。 耳边隐约间传来他们的声音,夹杂着一些玄妙的音律,像背景音乐一般。 看着很得心应手,不是第一次。 “吾乃无上玉真自然至尊大天尊玄穹高上真仙……” 顾温听到这个名号,忍不住笑了,传念道:“护法,你这尊号还真是大得吓人。” 很快“无上真仙”敖汤忽然出现,远方的神像依旧在那里复读。 它剁了剁驴蹄,解释道:“这是老夫庙里的尊名,在修行界大能还有另一项特权,或者说是象征,那就是香火庙宇。除了走香火愿力的修士以外,基本都是凡人自发的。” 一尊修行大能动辄几千年的寿元,而每逢天灾人祸,该地区的大能修士都会出手平息。或是降雨,或是驱洪,乃至是搬山造田。 这对于凡人来说跟神仙没什么区别,于是不可避免就会存在香火。 百姓自发的感谢,他们不可能下场把自己的庙给砸了。反之,有时候宗门还会主动让百姓为没有庙宇的大能立庙。 这是擎苍定下的规矩,救人可以不图回报,但被救者必须表示感谢。 如此满足一下虚荣心,以后再有什么问题,修士出手也更加的勤快。 敖汤如往常一样,给顾温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天外的情况。免得以后出去不懂常理,惹来笑话。 如今好歹也是玉清天尊,仅论地位可谓是半步道门魁首。 因为往往魁首都是从三清天尊里边选出来的。 “以你的性子,过个几千年庙都要开到佛门门口了。” 敖汤打趣道。 大能多怕因果,良善不一定庙多,爱管闲事一定多。特别是顾温这种无法无天的性格,再给他一个玉清天尊身份,人族之中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我向来管杀不管埋,不灵验的神没人拜。” 顾温又望了望天,越发期待更加辽阔的天地。 几千年就算是头猪也成孔老二了,不过这就是修仙吗? 动辄千年万年,受人敬仰唾手可得,享受香火理所当然,成尊做祖便是常态。 “谈正事,虽然可能是废话,但还是得告知一下。”敖汤神情变得严肃,道:“待会儿如果出现什么异常情况,我会自己带你走。你或许可以对付一个妖祖化身,但不可能是建木对手,它一有机会必然会杀了你。” 顾温点头道:“我明白,走到这一步如果还不行,我会接受的。” “你能明白就好,你比郁华要懂事得多。”敖汤由衷的松了口气,“之前在汴京的时候,小祖宗为了你差点给我打死了。我当时要说个不字,可能头都要被拧下来了。” “虽然如今看来她是对的,可咱们办事也不能胡来。比如现在擎苍和你二者只要保住一个,我人族未来就还有翻盘机会。” 敖汤孜孜不倦讲述人族未来如何,高谈阔论点评各方英雄,很有顾温前世听老一辈酒桌上的建政话题既视感。 而他也已经习惯了一头驴,把人族看的比道君皇帝这个人还重。 先天神兽无族,认其族则忠一世。 顾温揣了揣怀里的玉佩,虽然目前看来小家伙派不上用场了,但他也期待未来在修行界能够有一尊神兽。 当! 一声轻鸣回荡,顾温等人抬头,城中数十万百姓也抬头。 无数目光汇聚天穹,一点耀眼的白光出现,盖过了一切道法神通余波,紧接着以光点为中心,妖云被无与伦比的力量向四周横推。 余波落到地上,大地开始隆起,几个呼吸之间超过了汴京城墙,无数刚刚长出来的巨木被连根拔起,好似大地被剥了一层皮。 天地一静,只剩两道身影。 建木所化的神人左臂完全断裂,擎苍拿着断臂,打量了一眼后五指收敛将其湮灭,连碎屑都不剩。 她淡淡说道:“看来不死药在另一个手臂。” “那个小家伙很聪明,知道你不死药缺一不可。把其中的一臂给了我,还有一部分核心。” 建木将白玉金刚箍戴上手腕,道:“我很好奇,天界那位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不死药给你。此物是仙庭还在之时,只有四御以上的仙官才能够服用延长寿命的。” 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 这是仙庭仙官级别,其中三清便是昔日给人族传教者,贵为半圣。而后四御便是仙人之中的佼佼者,若是以它建木大洞天划分,相当于如今的四象妖祖。 以仙庭的底蕴大概率更强。 但是自从天界归隐以后,这种不死药就再也没有出现。或许是涉及到了地界权柄,或许是不再仙官需要服用,往后数万载再无不死药。 相反多了三灾之一的寿元灾。 它不禁怀疑是不是天界的手笔,毕竟曾经三清就下凡给人族传教。 擎苍道:“把你的右手交出来,贫道便告诉你。” 建木摇头道:“圣人不下凡,祂便是有想法也不能直接干涉,反之我也没办法改变祂的意志,而你是我成圣路上最大的障碍。” “三清山砸入建木也好,你强行走出成仙地也罢,这一段不死药我会守到你死。” 擎苍含笑问道:“你便那么怕我?” 如果建木铁了心要再赔上几个洞天,自己或许真没有翻盘的机会,但如此也会给人族更多喘息时间。 或许是几千年,或许是几万年,又或许建木也因此一蹶不振。 “只是基于实际的决断,我并非无路可退,无需拼命。” 言罢,神人一步踏出横跨万里,一头遁入妖族地界深处,在一处古树下盘坐。 她并未未打算吞噬不死药,其一是防止变成建木一部分让擎苍可以以战养战,其二是涉及天界。 种种变故将建木成圣时机推迟了数万年不止,但再过十万年它也能等下去。能够用时间消磨的事物,建木不会冒半分风险。 曾经擎苍刚刚崛起的时候,它就已经注意到了,并为此派出了高于她三个层次的存在。妖祖与洞天主之间多有流言蜚语,如果当初建木亲自下场,那么擎苍就不可能成长起来。 可哪怕重来一次,建木还是不会亲自下场,只会加大筹码。 任何事情亲力亲为便会增加风险,别人想算计自己就会异常简单。因果不断累加,最终纵然是它也会陨落。 但很多超脱者不懂这个道理,自认为力盛定乾坤。可真正的长生久视者,要以天地为界,众生为子。 这也是为什么仙人没有寿元限制,但仍然在未来某个时间死去。 成圣不止是与擎苍斗法,也是与天地斗,更是与众生斗。 再等十万年也无所谓。 —— 天地异象逐渐平息,汴京城中渐渐被哭泣声弥漫。 死者不语,生者哭泣,又在夜色降临时恢复平静。 擎苍缓缓落地,与顾温站在皇宫残破的城墙上。她拯救了数十万百姓,却未曾发出一言,好似对于名与利并不感兴趣。 忽然下方传来百姓的跪拜声,由于他们站的地方很显眼,皇宫又是位处汴京中央。 在战斗停止以后,渐渐有人开始朝这里聚集。 其中不乏想进入皇宫拿取钱财者,也有单纯是来磕头的淳朴之人,但无一例外都会来给站在城墙上的顾温等人磕头。 擎苍眉头一挑,随后轻盈移步来到顾温身后,让她的宝贝徒儿挡住自己。 “师傅,你不露个脸?” 顾温有些诧异,这位顶天立地的仙人同志面对人民群众怎么还腼腆起来了。 擎苍回答道:“为师不善言辞,而且他们也不需要记住我,只要自个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愧是师傅。” “徒儿文采斐然。” “好了,你们两个别师徒情深了,擎苍你赶紧把不死药吃下去。” 一旁敖汤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师徒二人一个鬼灵精怪喜欢拍马屁,一个‘老来得子’喜爱异常。 闻言,顾温也不敢耽搁,拿出了长生丹,道:“方才与道君皇帝斗法,这颗长生丹好似有自我意识,滴血可化为人形。” 话还没说完,擎苍将长生丹直接放入口中吞了下去,从容不迫说道:“现在没有异常了。” “.” 实力高就是任性,一切看起来很复杂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顾温关切问道:“您的问题是不是已经解决?” 擎苍笑道:“郁华的问题解决了,往后她再无后顾之忧。” “师傅你呢?” 顾温抓住了问题关键,心中有了一个颇为不妙的预感。 擎苍一如既往直白而坦然道:“我不会死,但我会在这里老死,大概还有四十年。” 气氛一瞬间变得异常沉默。 “怎会如此,你不是吃了不死药吗?”敖汤率先打破沉默,这一刻他这个道宗元老的含金量体现出来,除了顾温唯有他能与擎苍如此说话。 “我们费力这么大力气,为何你还不能活出第二世?四十年,这比原本半死不活还要短!” 说话间,由于激荡的情绪,敖汤一张驴脸在一瞬间变化了十几种形态,穷尽世间凶兽。 “敖汤,贫道没死,只是可能时间会短一些。” 擎苍嗓音平静,犹如此时吹拂的晚风一样。 不死药不完整,长生丹被吸收了一部分,她提起复苏,还付出代价救了几十万人。 “四十年不算短,人活一世不因为长短而活。比起让自己的性命延续千万年,我更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延续千万人。” “我听闻在天外,我族已有百万万人了。他们的时间有我一息,那么我便活了千万年,你们觉得呢?” 她向所有人提问,无一人能够回答她。比起各方大能强者对于长生的痴狂,擎苍对于生死的豁达更让人窒息。 看透生死人人说,此世唯有她在践行。 —— 二月末,南春军入主汴京,天下震动。 纷争依旧没有结束,可大乾已经走到了尽头。 三月初,残垣断壁的皇宫,位于中央的乾元殿还算完整, 顾温扶着头发有些花白五短男子,二人一步步走上了台阶,最终站在龙椅前。 他坐到龙椅上,俯瞰台下没有文武百官,只有残垣断壁。 这个位置曾经的他梦寐以求,或许自己会成为一代开国皇帝,或许会死于造反,可总归是想要坐一坐的。 “皇位也不过如此。” 只是不到一分钟,顾温便索然无味,他转头将地主老财打扮的江富贵摁到龙椅上。 江富贵有些不知所措道:“爷,你这是干什么?” 顾温嗓音平缓说道:“给你最大的光宗耀祖。” 五年前他是一个乞丐,一年前他是一个家奴,今天他坐上了龙椅。 也是今天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对于他来说可随手弃置。 第209章撰农书,安后世 一年之后,江举才平定最后四郡之地班师回朝,汴京举城沸腾,仪仗队一路排到了皇宫,共计三万人之巨。 规模远超以往,比江举才带进城中的百战之师还要多数倍,然而当江举才定眼一瞅。只见仪仗队稀稀拉拉,身上服装五颜六色,手中就拿着一根棍子,牌匾、旗帜、华旗都没有。 已经是实质上天下共主的江富贵站在城门后迎接江举才,后者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来,跪下行礼道:“儿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番大礼结束,二人坐上马车,君臣之别立马消失。 父子勾肩搭背低声念念有词,江举才看着外边的乞丐依仗,道:“爹,咱没钱就别搞这些,你弄出个乞丐依仗不是徒添笑话吗?” 江富贵双目一瞪道:“以工代赈,你懂个屁!现在咱们什么情况,国号未定,天底下有一半的人还没安定下来。就这乾京之地来说,越来越多难民涌来,而田地与粮食都不够分了。” “把他们赶去其他地方?” “蠢货,舟车劳顿死伤者无数。而且地方世家还没完全打点好,如今我们令不出百里,就空有一个名头。” “军队开道,谁敢不从?” 话音刚落,江富贵直接一拳砸在了他头上,骂道:“便是我当年做生意,也不敢随便赶走一个伙计。你当你在养鸡鸭吗?温爷说过指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宜扰民。” “咱把田地分给百姓,还算扰民?” “你有听话的地方衙门,以及密探机构吗?气煞我也,往后几年你就跟着我身边,不得再入军营。” 江富贵越说越气,至今为止他还是觉得江举才文学不好,武功再高也无用, 几个月前,他便请教过顾温,后者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因地制宜才是好法子。 顾温给他提了一个个问题:分田一定要分,但怎么分,谁来分,能不能分到百姓手上? 当他确确实实坐到这个位置上,江富贵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压力与疲惫,甚至隐隐对于曾经各种耍小聪明的自己十分厌恶。 如今天下危难,民不饱食,还有虫豸想要发灾难财! 回到皇宫,许多宫殿依旧是残垣断壁。 江家父子又与众多功臣见了一面,其中有军功勋贵,有前朝名臣,有当代大儒等等,众人为了国号吵成了一锅粥。 最终不欢而散,父子二人回到偏殿,宫殿房门是破的,随意用一块块木板补起来,里边装饰虽然富丽堂皇,但总是某一处破洞填补方法与寻常农家一样。 连俯视他们的太监宫女,也都是之前留下来的。 “父皇,好歹修缮一下。” “修缮?这得花多少钱!你以为国库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还是说住得差一点,你能缺胳膊少腿?” 江举才又被一顿臭骂,他只能无奈苦笑。 爹虽然穿上了龙袍,但还是以前那个老财能省则省,对于一切开支是死扣死扣的。 这时,一个穿着补丁裤子的小孩跑了进来,江举贤兴奋喊道:“爹爹,温爷睡醒了,他让你去一趟。” “那是出关了。” 江富贵精神一震,整理了一下衣裳,连午饭也不吃了快步离开。江家兄弟紧随其后,还有十几个侍卫与一群太监宫女。 一大票人从皇宫南北,一路跑到了位于东边的御花园。 此地已经被改造成了顾温住所,也被擎苍倒腾得天翻地覆。原本的奇花异草被改成一块块田地,上边长满了各种作物,一根稻穗能挂上百颗谷子。 当初江富贵看见时,当场下跪鬼哭狼嚎的求着顾温赐宝。 那位与温爷关系很亲密的仙子,无偿提供给了江富贵,播种下来后短短一年时间,天下饿死者已经不是常态。 虽然还不能算温饱,但百姓吃上饭后也逐渐安定下来。 一只老驴在田埂上趴着,口吐人言道:“别踩到田地了。” 江富贵恭敬行礼,只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进入黄金稻田。 越过黄金色的稻田,远处隐约可见一处冒着烟火的屋子,走近可见屋内一男两女在用膳。 “徒儿多吃点。” 擎苍将不喜欢苦瓜挑出来夹到顾温碗里,随后顺走了一块肉。 这已经是日常,在经历过初期的百般喜爱以后。顾温能感觉到自己这位师傅,逐渐把他当成一个‘玩具’。 高情商的说擎苍师傅是一个很有日常乐趣的人,而不是刻板印象中的干巴巴老道士。 门外脚步让众人停下了筷子,顾温起身离开饭桌,来到外边迎接江富贵。 “温爷,你终于出关了。” 江富贵又开始抹着眼泪,丝毫没有一个君王应有的架势。 顾温有些无奈道:“每次见你都是哭哭啼啼的。” “半载不见,度日如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半载?” 江富贵丝毫不收敛神态,在古代封建社会人会把情分看得尤为重要。这既是维持利益的关系纽带,更是缺乏法治社会,亲朋好友是唯一的安全来源。 顾温就是他唯一的靠山,否则根本没有人会听他的。 顾温问道:“如今天下如何了?” 江富贵如实回答:“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我已经竭尽全力赈济百姓,但如今只能算是没有饥荒。” 说话间,他伸手拉扯了一下裤子,险些要掉了下来。 “你这个是狗皇帝的衣服吧?” 顾温看着宽大的龙袍,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看着很气派,但身高明显不合适,并且经过裁剪五爪都被剪去了。换作其他人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江富贵跟着顾温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皇权毫无神圣感。 人总是服务于权力来源,江富贵要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开国皇帝,他肯定不会苦了自己,让江举才上去都不会这样。 而这么多年年来唯一能成为自己心腹的江富贵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办事尽心尽力。 “闲话往后再聊,临川到汴京的运道搞好没有?” 顾温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不客气的说灵物才是他争天下的第一目的,除此之外他不介意再开一个太平盛世。 古代的太平盛世简单而困难,但手握绝对的武力,顾温有把握也有决心。 江富贵点头道:“三个月前已经开通,如今第二批药果正在送来。” “第一批呢?” “运道出现问题,全丢在路上了。然后我调查了一番是被过路衙门东一点西一点摸走了。我连杀了十二个县令,又派兵沿路镇压世家,才堪堪把东西运到汴京。” 江富贵眼中露出一丝丝杀气,多了一分上位者的气势。 在其他方面他慎之又慎,一切以民为本,如今国号未定的新朝 而一旦涉及运输各地灵物。江富贵这个五短身材的小地主才会真正露出獠牙,无情的碾过所有人。 权力对来源负责,这是江富贵一直想教予自己儿子。 “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做的很好。” 顾温夸赞了一声,随后带他们进入屋内,因为师傅有事情要吩咐江富贵。 进入屋内,一袭素白的女子玉指轻轻往上一扬,一桌的饭菜转瞬间化作青烟。 如此神乎奇迹的一幕,让江家父子更加敬畏,连年纪不到八岁江举贤,也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审时度势。 “你们刚才的谈话贫道听到了,你做的很好,比我族绝大部分当权者都要好。” 擎苍先是夸赞了一句,随后从袖里取出五袋晶莹剔透的种子。 分别是稻、黍、麦、菽、稷等五谷。 “你且把这些种下,然后把每一季的植株带来,并记录亩产多少斤。” “是。” 拿到种子的江富贵如获至宝,转身拔腿就跑,回首大喊道:“温爷,明天就要播种了,我得加班加点去办事,下次再找你叙旧。” 说完,江富贵一头扎进了田里。 —————————— 一番闹腾结束,小院重新恢复了平静。 顾温问道:“您是要让全天下人吃饱饭吗?” “我要给所有同胞开慧,肚子决定脑袋,吃饱以后灵慧才能动起来。” 擎苍回答道,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吐露一个佛门高僧穷极一世可能都难以企及的大宏愿。 “我知绝大部分凡人的苦难,都来源于穷困。而钱财只是一个凭证,归根结底还是需要粮食。” 赤羽子提问道:“所有人能够吃饱就开慧了吗?” 擎苍含笑摇头道:“这只是第一步,还要教他们识字读书。百姓书读多了,才不会被愚弄,再后来便是让他们从修行之中获得好处。” “好处?” 赤羽子很是困惑。 顾温同样面露疑惑,前面的他还能够理解,到这里就有些脱离实际了。 他道:“师傅,人族之中能引气入体者百里挑一,能成金丹者千里挑一,如何得到好处?” “最近我神念探出成仙地,见修士行有飞舟,坐有玉锦,食之灵馐,穿着法衣,好不快哉。而百姓与这里无异,全看当年宗门好恶。” 擎苍话音一转,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不公平,因为修士炼丹所需的大量基础药材都是百姓种出来的。修士应该,也必须给百姓让利,让他们也能坐上飞舟,穿上锦衣,食用珍馐。” “最初我族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离开了建木,如今修士们该向我们的百姓兑现承诺了。” 在复苏后的一年里,擎苍的神念时时刻刻悬挂在人族的疆域之上,扫视着百万万人,观察并审视着人族。 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目标,一个与消灭妖族等同的目标。 人族开慧,众众圆满。 平静而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裹挟着宛如山岳平移的豪迈。 顾温为之沉默半响,其实他懂得还很多,但始终无法像自己师傅一样,能如此坦然直接的为百姓说出“不公平”三个字。 伟大的人总是相似的。 赤羽子没有想那么多,道:“您只有四十年的时间能行吗?” 擎苍回答道:“我会给他们留下粮食与书籍,再往后就是他们的事情了。但我相信百姓追寻圆满生活的愿景永恒不变,只要灵慧不止,人定胜天。” “不论这些太远的,徒儿你什么时候能突破九重道基?” 顾温内视气海,原本虚无的空间出现了一圈洁白的地面,目测直径有百丈宽。 【玉清道基第九重,凝聚仙台,万丈可成】 到了第九重,天髓只能稍微加速凝聚仙台的速度,而没办法一步登天。 他回答道:“十年内可成。” 一年之内,他从道基一重走到了八重。但涉足成仙领域的第九重,他需要付出十倍的时间。 “不愧是我的徒儿。” 擎苍毫不吝啬赞美,随后拉顾温往外走,将院落的锄头递给他。 “修行松弛有度,现在休息一两个月,帮为师种田。” 一田耕四月,连年丰收。 新朝的国号也定下来,其名为夏。 “师傅,您培育的这些植株,三代过后基本就会变回凡品。” 顾温掰下一株稻穗,上边一共五十颗谷子,比第一代植株少了八成。 就跟前世的转基因粮食一样,这里的谷物是缺乏灵气。 擎苍道:“万物之间自有均衡,我所要的并非一劳永逸之物。而是能通过最少的灵气,种出更多的粮食。” 又过一年,干旱少雨。 师徒二人戴着草帽,身上衣物早已变成了粗布麻衣短打的庄家人。 “师傅,你的五谷不耐旱啊。” “徒儿,世上没有圆满之物,无论是人还是稻谷。如今稻谷不行就换其他的,人总要因地制宜的变通。” 第三年,郁华中途苏醒,她与擎苍的相处模式并非跟君衍那种。 她有自由主导身体的权力。 二人三年没见有许多话可以聊想,对于现状的说明,对于未来的安排。 郁华建议顾温可以暂时搁置玉清天尊之位,先游历一番修行,修行个数千年后再回来也不迟。 而顾温问起郁华打算。 郁华笑吟吟反问:“你希望我与你同行吗?” “自然。” 顾温坦然点头。 这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人生地不熟的,游历肯定要带个道友。 郁华盈盈一笑,忽然眼眸变得更加深邃暗沉,嗓音柔和问道:“记得带上为师的牌位,说不准为师能进地府,到时候有好吃的就给为师供一供。” “……” 顾温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位师傅对于生死的豁达,非常人能够理解。 走在夜晚的田埂上,耳边传来蝉鸣蛙叫。 又是一年丰收。 第六年,五灵谷初步完成。 擎苍将这六年来的各种经验与道法汇聚成一本农书。 其中有各类五灵谷的培育方法,其种类高达上百,适用于各种各样的地形。如果舍得下灵气,甚至能在干旱荒漠地带与沼泽种出水稻小麦。 顾温拿着农书,不由得感慨。 一位仙人的生产力,都快比得上现代大国的研究产值了。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数以万年,无论人妖都没有发展出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 纵然去到文明二字,人们也生活在农耕社会,顶多就是不用担心自然灾害。 因为修行已经解决了一切,修行这条大道太宽广了。 年中,华阳与云渺分身进入成仙地,二人找上门来。 顾温与擎苍刚刚农忙回来,他好奇打量着两人。 前者面色如铁,后者带着颇为亲和的笑容,风格非常明显的两位三清掌教。 云渺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指了指身旁的华阳,道:“我们的小玉清天尊,向你介绍一下,我身旁这位是华阳。” 华阳二字咬字很清晰。 顾温投去目光,华阳微微点头示意。 “你们来的正好,把这本书带出去,并撰写几十万份,发给天下修士。” 擎苍脱下斗笠挂在墙上,随后将撰写好的农书交给他们。 “是。” 华阳接过农书,神念扫了一眼,铁一般的面庞为之动容。 “此物,可救千万人,若能够推广开来,天下再无饥荒。” “应该能救很多,说不定哪天我们人就比妖多了,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把建木给淹死。” 擎苍言语没有那么文绉绉。 “这东西如果没有人管教,只会成为缩减农田,改农田为药田。言归正传,你们下来也不是为了这个的,如今三清山准备好没有?” 云渺回答道:“已经疏散完弟子和百姓,随时可以落下。” “以它出手为信号,如今的它就像收拢双臂捂着头的人,现在落下是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的。再过个几年,我会积蓄力量逼他出手,到时候你们视情况而定。” 擎苍得心应手的一一安排,两位站在人族最顶端的天尊只能陪坐点头。 而后擎苍丢了块木牌给顾温,道: “人老四十就该备棺材了,我这个人一生之中有一些功绩,但归根结底并非只属于我自己。所以等我死后,墓志铭就不用搞得又臭又长。” 顾温接过木牌看了一眼,上边只简单的刻了三个字。 【李云裳】 “那师傅想写什么?” “让为师好好想想。” 擎苍沉思片刻,最终落到了顾温身上,唇齿露笑道:“就写顾温的师傅,这是唯一独属于为师的。” 对抗妖族,拯救人族于水火是所有人上下齐心,而顾温身上的玉清道基是唯一完完全全的来源于自己。 第210章 擎苍将死 夏朝三年。 天下彻底安定下来,并且在灵谷的帮助下已然有了几番盛世的模样。 皇宫也终于得到了简单的修缮,倒塌的围墙与宫殿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空地。因为在江富贵看来,绝大部分的宫殿都是无用的浪费,每年修缮便需要支出大量的银两。 一座宫殿的重建费用,可以修一条几百里的驰道,数十个水利工程。并且后续每年还要投入数万两修缮,整个皇宫下来,按照原本的规模一年少说需要数百万两。 而这只是最基本的成本价,具体算下来还要更多。 对此鸡犬升天的江家人颇有意见,就皇后已经不止一次在闹要修缮宫殿。底下大臣也无不进言,劝皇帝修建那么几个宫殿。 一处偏殿,小桥流水,凉亭架起了火炉温酒。 江富贵与顾温喝酒,前者喋喋不休的抱怨着:“那婆娘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再嚷嚷过几天就给她废。还有举才,这么多年过去一点人情世故都没学会,身为太子的能私底下平凡与一些大臣见面交好。” “也就他爹我对这位置没啥想法,换别人他早死不知多少次。” 顾温淡淡说道:“世界就是一个草台班,你以为人人如龙,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虫。也并非所有人都事事精通,举才是个将军,但显然不适合当一个君主。” “富贵,你有没有想过修行?” 顾温忽然问起,他看着自己这个老友满头的白发。 江富贵已经到了知命之年,再加上古代生活环境所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六十岁。 “想啊,如果能的话自然是想,谁不想活得久一点。”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眼中却没有太多渴望。 “如果能……富贵,你比许多人要看得更清。”顾温夸赞了一句,随后给他倒了一杯,道:“修行需要斩断凡尘,你要被抛弃权势与地位,乃至是妻儿。” “喝下这杯酒,一年后你就会假死脱身。” 在天外修行,上山修行大多数也是需要斩断凡尘的。用擎苍师傅的话,斩断凡尘既有利于修行,也避免了弟子依靠自己在宗门里的影响力,去妨碍凡俗的权力运作。 那些世家再烂,也比因为一个天才弟子,本来种地的老农忽然坐上城主的位置要好。 这话顾温很是认可。 而江富贵需要斩断凡尘,完全就是因为要出成仙地。他不可能把几十上百号江家人送出去,也不会这么做。 “……” 闻言,江富贵沉默了下来。 顾温道:“你刚才不是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吗?正好趁这个机会脱身,去修行再享受几百年的清闲日子。” “……” “不说话吗?既然如此我帮你决定,喝下它。” 顾温拿起酒杯递到江富贵嘴边,颤颤巍巍的嘴唇缓缓张开,蕴含一缕灵气的液体滑入喉咙。 江富贵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既想要得到修行的好处,也放不下亲情。 左右为难之际需要有人推一把,顾温没他那么矫情,直接了当的选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除了江富贵,江家其他人死就死了,又不是他生的。 喝下温酒,江富贵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二人继续温酒煮茶,默契的没有再谈论方才的话题。 往后一年,江富贵从未往外说出半个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大夏四年,江富贵悄无声息的在睡梦中死去,依照遗嘱庙号为太宗。 因为他并非第一个坐上龙椅的人,也不是大夏的开创者。 随后江举才继位,皇宫开始修缮,慢慢变得富丽堂皇起来。 唯独偏僻的御花园,依旧是一块块农田。 是夜。 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何欢寻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姿色各异的女子,无一例外都长得十分艳丽。 “顾兄,许久不见,许久不见!” 何欢很是热情的攀住了顾温,其姿态让众女很是好奇,猜测这又是哪路神仙。 顾温笑道:“前几年才刚刚聚了一次,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慕容雪还在找打造本命道兵的机缘,卢婵不知所踪,鹤卿一头钻进了火云洞,都分开了哎。” 何欢最后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 虽说他们相处时间不多,但一群年轻人出生入死最容易培养感情。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以后会再见的。” 顾温也是颇为感慨,这一晃眼七八年就过去了,但对于他来说恍若昨日。 与何欢抢龙桥,与他们抢洛水,联手杀真君,如今一晃眼全散了。 要说感情其实不深,就何欢的雪中送炭与顾温有比较深的交情。但就如前世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每个阶段的同班同学,感情不深却能记忆尤深。 “不过你小子娶了那么多妻妾,个个这么貌美如花,也甭给我装一副空巢老人的样子。” 顾温转移话题打趣,何欢连连摆手,嘴上不说,传念入耳道:“甭提了,天天给我斗法,而这样貌也都是用丹药后天成的。要不是她们会因样貌产生上下尊卑的潜规则,我也不会给她们美容,本是天成之物,何须再添红粉。” 顾温眼中灵光一闪,以他如今的修为一眼能看穿骨相,其中绝大部分确实生来长得都很普通。 修士容颜普遍俊美,但依旧也美人受人追捧,其骨相是一大原因。 言归正传,何欢看了一眼顾温身旁默默无语的麻衣中年人,道:“这就是你要我带走的?看着好似没有什么修行资质。” “无事,我会让玉清派提供伐骨洗髓的。真君不奢望,吃药吃出个金丹还是没问题的。” “豪气,不愧是玉清天尊。” 何欢竖起大拇指,顾温问道:“你呢,这些你都要带走?” “只带一个,其他人没有修行资质,对于凡人来说天外可不比这成仙地好。我会留一个分身在这里,给她们送终即可,安稳过完这辈子就够了。” “顾兄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九九圆满。” “英雄当为顾兄也!” 九九圆满,意为成仙,所有的仙人都必然是九九圆满。但从凡人一步登顶九九圆满,万古以来从未有过记载。 而顾温一旦成了,其声势恐怕不比擎苍仙人低。 一想到这里,何欢都不禁激动万分。 因为他与顾温的交情,足够让他以后在修行界横着走,这也是他在成仙地最大的收获。 什么道基,道兵,神药都不如与顾温的交情大。自从顾温当上了人地双榜榜首以后,宗门内部对于自己简直是百依百顺,他一个屁都比那些真君大能有用。 因为所有人都笃定顾温能够成仙,自己有一位不足百岁的仙人好友。 二人入院饮酒半宿,一直到清晨,紫气东来照在了院落石桌上。 何欢回过神来,起身道:“顾兄,我们以后修行界见。” 目送何欢与江富贵远去,顾温回到屋舍打坐修行。 —— 一晃眼,又是一年过去,气海仙台万丈宽,九重道基成。 【天髓三千载】 【帝浆四千载】 【九九圆满,铸山为基,建路为阶,登临仙道】 顾温缓缓睁开眼睛,供放在房屋中央剑架上的仙剑微微抽出,一抹寒光映出满屋。 苍老的声音传来,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几年,或许再过十年便圆满了。” 顾温问道:“九九圆满,可否胜过建木?” 仙剑回答道:“难,便是建木化身,你也难以胜出,那件圣人之器对于你我来说无解。何况还有十二妖祖分身,他们如今是铁了心要耗死擎苍。” “若我九重道基九重成仙法呢?” “亦不可,你不能去赌那一线机会,你比擎苍更重要。” 仙剑嗓音一缓,又道:“擎苍并非要迫不得已,如今若她愿意放弃半圣之身,自斩一刀化为凡人,再修个千百年她依旧能成仙。但她决定去死,为人族延续而亡,你要尊重她的选择。” “何况,你便是能赢又如何?建木还有一道法则,最后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顾温无言,再度闭上眼睛。 如今他根本不缺天髓,缺的反而是时间,许多功法领悟到了并不代表练成了。 而如今为了增强实力,法相反而最合适。 【佛道魔三剑法相,百丈为入门,千丈为圆满】 【花费三千载帝浆,佛道魔三剑法相圆满】 —— 夏朝五年,朝廷每半年送来一次灵药,而灵泉则是需要顾温亲自走一趟。 他仿佛变成了昔日的道君皇帝,每年国库有三分之一的开支是给顾温运送灵药。只不过顾温没有穷极民力,再加上五灵谷的存在,大夏并没有变得民不聊生。 顾温从入定状态脱离,刚刚睁开眼睛便听到了院落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走出去一看就看到外边已经大变样,对门百步外多了一座‘工坊’。 开放式的房屋内,无数铜块悬浮,定眼一看是一个个文字。 顾温走近,白衣女子双手浸泡在墨水中,一笔一划不知在倒腾什么,脸上多了几道黑黝黝的痕迹也不擦一擦。 她见顾温到来,手指轻轻虚空一拨,无数铜字让出一条道路。 顾温问道:“师傅,您这是在干什么?” 擎苍回答道:“徒儿之前给我提起的活字印刷术,还有这个雕版印刷。我一一试验了一下,总的来说雕版印刷更实用一些。” 她拿出一块蕴含灵气的铜板法宝,法力注入其中板面出现一道道波浪,最终化为一首诗。 《春江花月夜》 这是顾温之前给郁华念的,也是她最为喜欢的一首。 “这件法宝是活体雕版印刷,注入法力能够改变形态。” “最后还是得让修士来?” “能者多劳,修士与凡人都是人,这是更加优秀的劳动力。” 擎苍一本正经纠正道:“徒儿,我族并非血脉传承,绝大部分修行大能都是寻常农家出身,因为农民的数量最大。修士之所以不愿意为百姓服务,完全是制度与思想问题,人若不教是为妖。” “书籍是教育之基,为师留下一颗种子,或者千年后就会开遍人族山河大地。” 顾温道:“您为人族考虑那么多,有人为您考虑吗?” “有呀,徒儿不就在顾虑为师吗?” 擎苍满是墨水的双手揉着顾温头顶,肉麻的话语与墨水让他有些嫌弃的后退,但奈何他修为不足,根本挣脱不了半分。 回屋修行,入定闭关。 【花费三千载天髓,领悟不灭道体】 ———————————— 夏朝八年,汴京地涌灵泉,得五千载帝浆。 江举才励精图治,开辟盛世,汴京城中日夜明照,号称不夜城。 擎苍几乎是没日没夜赶工三年,炼制了百万块印刷法宝,完工之时堆砌起来的铜山已经比皇宫城墙高了。 随后交予无空,让他带出成仙地,送到人族地界,再由三清道宗发放给天下诸多城池。 顾温道:“师傅,这些东西恐怕会堆灰。” 印刷法宝于文明有大用,但对于修士来说无用。修士传递信息都是用玉简,相当于一块块硬盘,能够储存文字、留影、乃至功法感悟。 擎苍含笑道:“没事,我只求后人若想行开慧之举有一条路能走。我留下五灵谷,也不奢望他们拿到就让凡人吃饱。” 回屋修行,顾温内视气海,九重道基圆满所需的仙山已成,接下来只剩下台阶。 【花费五百载天髓,身法玄月剑步圆满,剑步神通成】 【花费五百载天髓,玄灵护体道法圆满,玄武神通】 【花费五百载天髓,青玉功圆满,内息成龟,吐气如龙】 【修行三法,身法,护体,疗愈皆圆满】 —— 大夏十二年初。 擎苍忽然突发奇想,询问顾温道:“徒儿,历来掌权者都是修士或修士的代言人,你说当百姓灵慧全开以后,能不能让百姓自己选一个当权者来?” 闻言,顾温哭笑不得道:“师傅,您这想得也太远了,怎么不说一切事物共产共有,按需分配?” “徒儿好志向,不过你这个比为师还不现实,不如为师。” 擎苍放过来还嘲笑起了顾温,后者有些不服气,开始与之辩论起来。 其中一句‘民不知,则愚,想要实现类选举的制度,得要有一个让百姓知晓天下事的渠道。’ 此话一出,又引起了擎苍种种联想,她转头又开始倒腾东西。 同年,云渺化身下凡寻顾温。 二人对坐,云渺开门见山说道:“贫道来到小友是为了往后三清分家的事宜。” “为何要分?” 顾温有些疑惑,云渺解释道:“往后三清山没有了,一地灵脉是养不活那么多修士的,擎苍师祖让我们分家。” “三清道宗会在最后下放了三处上品灵脉,预计分别落到了碧华洲,玄黄洲,云隐洲。玉清派劳苦功高,故此让你们先选。” “敢问何处最好?” “玄黄洲。” “那我选玄黄洲。” “贫道帮你在玉皇宫上提议,往后小友成仙后,若是能再造三清山,或许道宗还是能再现。” 云渺离去,随后又有玉清派老天尊云清寻来,同样是跟他商议分家之事。 玉清派往后如何运作,又应如何挑选弟子,对于附近城池治理等等。这些顾温还没接触过,于是便全权教给了云清。 仙人将逝,三清分家。 正值秋季,院落树木落叶,一股难言的苍凉涌现。 顾温回屋修行,距离九九圆满还差一步,他不急,转头捡起了太阳法重修。 【花费九百载天髓,太阳法圆满。】 【太阴太阴为两仪,化生万相,阴阳合一】 —— 大夏十三年,五灵谷开始在修行界播种。 成仙地内外,人族上下迎来了一个又一个丰年,好似丰收在人族地界将永不停歇。 顾温依旧在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夏十四年,擎苍所研制的一套完整的活体和雕版印刷在大夏被广泛应用,天外法宝印刷开始在一些城池出现,书籍读物渐渐降价普及。 虽然读书依旧不是寻常百姓能够负担,但一些农家咬紧牙关依旧能让孩子入学堂读书。 社会风气开明,朝廷吏治严格,赫然一副盛世太平。 大夏十五年。 擎苍又倒腾出了一个小物件,灵讯器,可传念百里。此物在修行界之中也有,只是擎苍手里的物件造价极其低廉,低到能够用黄金白银购买。 “以念传讯,如此凡人怎么用?” 顾温一言,又让擎苍没日没夜专研了数月,又推陈出新。 灵讯器体积一下子大了十几倍,一块半米高的大板子,上下分开,上为现实传讯内容,下为手写文字。 很简陋,但有了这个原型后人若想发展就有了路线。 随后擎苍又开始涉足医疗,让道宗收集天下各地零散的医书,寻来一位位医道真君,汇总撰成医书。 如此又花费三年,取名《小民医理》。 大夏十八年。 擎苍已有六千个日夜没有闭目,又因不断专研与学习,神念时刻笼罩人族地界,纵然是她也心力憔悴。 但她还在思考,无时无刻都在思考,她还能为百姓做些什么?这一身伟力还能为人族留下什么?今后人族还会遇到什么困难? 顾温只能旁观,看着一位足以称之为伟人的存在逐渐濒临死亡,有时候他会阴险的想着,或许到最后会后悔。 然后带着他与郁华远走高飞,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去? 第211章 顾温成仙! 一直到年末,三清山不再落下灵山,建木树冠不再熠熠生辉,十二妖祖分身如同山脉一般屹立在南水之外,人妖均为仙人的葬礼做好准备,擎苍该沉睡积蓄力量之时, 她依旧在致力于改良五灵谷、印刷与纸张技术,传讯器物,对于未来人族制度改进和深思。 她开凿出一条条路来,纵然只是铺下了第一块砖。 终于擎苍倒下了,她的一切力量按照原定的计划开始收敛积蓄。 擎苍卧在床榻上,云渺与华阳带着众多人族大能投下化身,数千年来唯一一次三教九流的大能都来了,乃至是昔日阻挠过道宗的仇敌。 凡人族大能均已到场,里里外外数百人站满了屋舍内外,静候她的遗言。 擎苍望着天花板沉吟许久,嗓音平缓没有任何起伏,更无对于死亡的恐惧。 “贫道一生有三错,一错是没能拔出建木,给后人留下了祸害。二错是没能考虑到百姓,我们修士走得太快站得太高了,已经看不到地上的百姓。如今再想补救,却又只能留给后人。” 包含歉意的目光投向顾温。 “三错,没能尽到一个师傅的职责,未能养育你成长,未能庇护你成人。徒儿你不必学我,莫要学我。人族没救了你就跑,跑得远远的。” “而你们,等到贫道死后,就让三清道宗消失吧,重新变成玉清、上清、太清三派,如此往后想归服建木也不是不可以。” 云渺与华阳缓缓跪下,齐声道:“上清(太清)若降,唯有吾等战死。” 随后三教九流众多大能缓缓跪下,一部分人发誓死战,一部分人无言,纵然不打算死战者也至少认为应该跪下。 “最后为师有一个请求,徒儿把耳朵靠过来。” 顾温以跪姿靠近床沿,擎苍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声,由于法力屏蔽其他人听不到。 下一刻,顾温微微瞪大眼睛,擎苍神情讪讪道:“不行吗?” “自然可以。”顾温露出无奈的笑容,道:“只是师傅您总是出人意料,都这个时候了,要求竟然是这个。” “什么就这个,此乃为师个人的头等大事。” 擎苍舞了舞拳头,失去力量让她显得娇憨,此刻才让顾温想起她的名字。 李云裳,一个人,血肉之躯,而不是彻头彻尾的圣人。 言罢,擎苍缓缓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眼中那一抹神光消失。 郁华眼中一滴泪珠滑落,她擦了擦,转头看着顾温问道:“师祖说了什么?” “师傅不让说。” 顾温摇头,耳边回荡起方才话语。 ‘徒儿,以后能不能不要拜别人为师?’ 这便是她最后的私心,微不足道,让人啼笑皆非,又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随后大能们接连离去,行至天外,无不止步拱手再拜。 郁华彻底醒来,但顾温没有与她过多寒暄,转头回屋修行剑道真解,他穷极一切时间,日日夜夜都在修行。 【剑道真解圆满,悟剑道极致,然则仙道有位,无以成仙】 —— 大夏十九年。 运来的药草开始连年逐渐减少,并非江举才办事不力,而是成仙地机缘开始由盛转衰。 原本三月一茬药草,到如今一年一茬,往后只会越来越低。 用擎苍的话来说,灵祖的第一口气即将结束,下一口气需要等千年后。 同年,云渺与华阳一同下凡寻顾温,三人齐聚一堂。 “既然师祖已经管不了事了,那道宗去向应该听我们的,我想道宗不应分家。” 云渺极其极其大逆不道的发言,让华阳眉头直跳,道:“吾等只是承接夙愿,建木一日不除,道宗一日不分家。” “都一样,都一样。”云渺摆手,随后看向顾温,问道:“你觉得如何?我们的玉清小天尊。” 顾温反问道:“不分家,哪里能养活那么多修士?” 修士修行是需要依托灵山灵田的,道宗三派人数太多,所以才需要分开。 云渺单手握拳,笑容凌冽道:“边疆,灵田不够就杀妖,服用妖丹。” 顾温点头道:“可。” 原定三清山最后三座灵山下放的日子。 各方势力将目光投向九天,三清山最后三座灵山下放,三颗流星缓缓划过天空,直入九天,破开云层。 碧华洲,玄黄洲,云隐洲已经有大能挪开山脉,用神通法术挖出了一个百里坑洞,山下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修建好一座城池供道宗弟子暂时驻留。 一个个修士踏剑临空,在某一刻不约而同抬头,只见云层塌陷,晶莹剔透的灵脉显露,如盘龙一般托举着一座巨大的山脉。 玉清主脉,左右纵横三百里,其高九千丈,隐隐可见上边无数道观。 玉清山划过了玄黄洲上空,在各方大能,千万凡人仰望中,一路西去,并未落下。 与此同时太清山与上清山也是如此,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落下,而是一路西去,抵达了荒芜的边疆。 建木树冠笼罩之地近在咫尺,妖影重重,煞气弥漫。 轰隆隆。 三座山脉落下,紧密契合在一起,成为万里荒芜之中除了建木以外唯一一抹绿意。 山上仙鹤展翅高飞,越过云雾,青山,道观。 云渺与华阳在各自灵山之上,身后站着十万三清弟子,眺望远方建木与逼近人族地界的妖类,眼眸内蕴灵光,似漫天星宿熠熠生辉。 青山临空来,五百妖王洞里滚,八大妖皇卷风跑,万里妖类后撤三百里。 —— 成仙地的一处小院内,顾温缓缓闭上眼睛。 气海之中,神山屹立,他已然登顶。 九九圆满! 举目望向命格,充盈的天髓与帝浆化为一轮红日,一缕缕讯息传来。 【天髓万载圆满,帝浆万载圆满,杖朝之年可成仙】 成仙已然是唾手可得之物。 “道基成仙要重修练气,命格成仙要等八十岁,这是成仙吗?” 顾温发出几声轻笑,随后悠悠念叨:“顶天立地者为人,人负山川则为仙。” 他已经九九道基圆满,他已经筹齐命格所需成仙之物,他已经获得了一切。 但如此依旧不够,完全不够,我必须要真正的无敌,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姿! 若我法相擎天,诸法圆满,斗战无双。 建木岂能拦我,天地岂能阻我,事事圆满岂能不成? 万丈天髓入昭烈之法,昭烈枪法,剑法,身法,心法,神魂之法皆为圆满! 万丈帝浆入昭烈法相,法相万丈起,千丈圆满之上亦超脱! 一切天髓与帝浆涌入昭烈法相之中,所学一切神通与成仙法揉进昭烈法相。 最初的那个他,敢于逆着大乾,强杀当朝太子,故此有了昭烈二字。 如今的他,敢逆着大势而行。 —— 大夏二十年,三界陷入沉寂,各方不再躁动,也不敢躁动。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建木与擎苍之争的落幕。 顾温睁开了眼睛,一如以前一样坐在屋内窗边,沐浴月华,低头翻书。 她抬头看了一眼顾温,眼中闪过困惑,道:“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修为了,你九九圆满了?” 顾温点头,随后起身道:“我要去妖域一趟,拿回最后一部分的不死药。” 仙剑忽然出窍,静悬在他面前,鸣动间念头震震。 “不行,十二妖族与建木化身同在,你一人去只会送死。” “我要救我的师傅,纵然有三十六妖祖,我亦要杀入妖域。” 顾温一字一顿用平静而又坚决的语气。 救亲而不救天下,这便是他。 伸手握住仙剑,手掌与剑柄之间似有无穷神光绽放,双方在进行角力,并且天平在往顾温一步步倾斜。 仙剑竟然无法与他角力,最终被一掌握住,收入剑鞘之中。 郁华回过神来,没有阻止,反而伸手帮他整理衣领,道:“长生丹还未炼化,只需要拿回那一部分不死药,还是能救师祖的。” “我已经失去了师祖的力量,这一次就需要靠你了。” 顾温一步踏出屋舍,不再掩饰自身的气势,九九圆满道基之力显露。 众生于脚下,山岳于脚环,肩比明月,俯瞰天下。 一双擎天巨手拨开云月,一道身影一步迈入妖域。 树冠横贯苍宇,建木神光照亮整个修行界,万万里疆域可见最西边有白光照来,万千山岭被拉长着影子。 九天之上三清山也散发耀眼的光芒,从九重天掉下八重天,再入七重天! 太虚半仙,修行大能,十方万类在这一刻屏息凝神。 最终他们看到了那道擎天而立的身影,黑衣随风动,长发披肩,眸光暗暗。 顾温立于南水边缘,朝着犹如一片原始森林的妖域一剑挥出。 剑光划过,群山树林一分为二,剑痕延绵百里。 不是擎苍?! 第212章 杀妖 妖域树海,千里妖云密布。 一棵高千丈,比肩山峰的巨树独出一枝,宛如天柱一般的树干下神人盘坐。 神人缓缓睁开眼睛,举目四望,东方天穹乌云之中一抹红光射来,强烈的光芒使得九天之上横贯古今的大日为之暗淡,整个天穹化作一片红色,并朝着祂滚滚而来。 吟!!! 拖着着红霞的存在开始展露身形,龙鳞在云层之间摩擦,翻滚,尾巴在千里之外摆动,又在五百里外看到其身躯,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神人目光继续深入,可龙身,窥龙首,一个素黑墨衣的道人盘坐于龙首之上。 祂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直到这个时候祂还是困惑,纵然看清了顾温的面容,还是困惑。 这修行界自古以来强者无数,与祂比肩者不在少数,例如距离自己最相近号称祖灵的新生天地灵根。 建木存在千万年,不以才取胜,而是以底蕴与万世不灭之根基无人能敌。 然后在三千年前出现了一个擎苍,在三千年后祂自以为能够彻底根除之时,又出现了一个顾温。 他才多少岁数,便已经成仙了? 擎苍没死,他又是如何成仙的? 越无法理解,越是变数,也越让祂警惕万分。 “圣尊。” 一缕幽香飘来,身穿华袍罗衫半露胸的狐仙飘然飞来,落地脚步轻盈向前走了两步,微微弯腰恭敬道:“我愿迎敌。” “你一人还不够,与虎祖一同去。” 神人话音刚落,一个身高三米的魁梧大汉从天而降,肌如钢铁肤如古铜,方正宽大的面容有着一道巨大的抓握痕迹。 这是擎苍留下的伤痕,对于大能来说,凡是作用在身体上无法祛除的伤痕,无不是足以危急性命的。 “一个小崽子罢了,何须两人?” 他嗓音低沉浑厚似虎啸一般。 “再加上金翅大鹏。”神人声音淡漠,丝毫没有理会虎祖之言,他非蠢,而是失去了进取之心。 成仙超脱之后,对于绝大部分成仙者来说就已经圆满,他们往后也再难有什么大的突破。同阶存在有强弱之分,但终究很难存在碾压他人的存在。 他们会花费千年来打盹,数百年来漫无目的在太虚飞度,斗法之事少有,陨落之事只存于大劫。 成仙者并非威胁,擎苍才是异类。 她被针对是因为她有力量杀死成仙者,建木也存在这份力量,但祂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过。 故此心态变得僵硬,习惯了仙人无高低的规律,如此也是他们的心气,不战而退也成不了超脱。 天穹忽暗,抬头可见一双金灿灿的羽翼遮天蔽日,阳光透过羽翼射出缕缕金光。 狐仙美眸内敛神光,化作一缕清风远遁。 虎祖虽然有不满,但还是化身千丈巨虎,踏着黄风飞遁。 —— 顾温端坐云端一路南进,以法相裹挟天地大势,覆盖山海。 本想要一路平推过去,若是可以的话顺手处理掉昔日的仇敌。 然而他神念扫过,只看到了一些零散的蛮族部落与数之不尽的动物,真正能称之为妖的几乎没有。 便是出现那么零星几个,仅仅从那微弱的气息可知,基本都是来自于天外,顿时他感觉索然无味。 嗡! 远方妖云密闭,千万金光闪烁,只是半个呼吸便化作光柱直射而来,稍微高一些的山脉瞬间被洞穿,山体四分五裂悬浮于半空中,还未等它们因重力落下,金光便已经到顾温跟前。 足足飞出了三百里,如此才过去三个呼吸。 顾温端坐在龙首之上,眸光淡淡,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当! 第一道金光打在他身上,溅起了无数金光碎屑,洒开身后直径上万米空域。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金光落下,余波震天动地,传递入脚下大地,百里山河都是颤! 待到金光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九转金丹所散发的熠熠光辉。 “金光咒?” 金翅大鹏速度最快,伴随金光飞来,本想一爪进一步试探顾温。但见金光咒的那一刻,立马向后煽动翅膀急停半空。 它左右上下看了一圈,并未看到赤羽子的存在。 二十年前,金翅大鹏等一众妖祖除擎苍以外,最为关注的就是赤羽子与顾温二人。 他们借用仙剑之威,逆杀一尊仙人,纵然在成仙地里也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就你一个,那个女娃娃呢?” “就我一人。” 顾温淡淡回答,此时狐仙与虎祖落于左右,三位妖祖化身形成三角包围。 虎祖闻言他一人,一步上前十里,捶胸道:“好胆!今日本尊也不欺你人少。” “虎祖莫要坏事,要是你一人压不住,圣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金翅大鹏立马出声阻止,道:“此人前不久才杀了一尊仙人,纵然还未稳固仙基,可我们也是化身在场。” 本来三人是稳妥的,若真让对方借用单挑杀了虎祖,那么就有本事杀了他们。 进而他能在短时间内杀了他们三人,便有可能如擎苍一般力敌十二妖祖。 “何况他手里是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剑。” “闭嘴,本尊行事岂是你能插话的?” 二妖争吵起来。 狐仙瞥了一眼这个傻大个,忽然觉得对方可能也是一个潜在帮手,至少也是一个反骨仔。 谁又想屈人之下,大家都是成仙,唯独他们要被限制。若非擎苍太过极端,把人族看得太重,或许她便不会有今日。 狐仙如今是想保住顾温,在擎苍死后,或许他成长起来能够与建木争锋,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请战。 若是迟了,等到顾温受伤或被擒,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虚空之中传来一缕缕神念,无空传念入耳,道:‘稍微拦一下他,我会将他挪移走。这个虎祖不对劲,或许会顺水推舟。’ 狐仙问道:‘他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 ‘谁知道,或许是突破了,自以为天下无敌,兴冲冲的跑出来。’ 无空传念颇为无奈,在顾温引发动静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传念对方。 但这小子充耳不闻,有少年意气是好事,可圣人果位之争岂能儿戏? 此事不知多少仙人涉足,横跨了几十万载岁月,终于决出了一尊建木,最后冒出的擎苍属于变数。 难道他也要复刻昔日擎苍之能,在建木即将成圣之际,八百年成仙力撼十二妖祖?这显然不可能,且不说能不能,建木本身就因擎苍有了戒备。 他. 无空与狐仙繁杂的神念被一道剑光切断。 顾温缓缓从龙首之上站起来,顺势着拔出仙剑,剑刃与鞘摩擦,铮铮剑鸣响彻天际。 虎祖距离最近,他依旧在与金翅大鹏争吵,后者注意到顾温动作忽然大喊道:“快避开!” 他似反应迟钝一样回首,其实虎祖早就注意到了顾温的动作,也是故意打算让他先一步打伤自己。 如此自己才好脱身,反正后续还有十一妖祖,不缺他一个。 念头未落,剑光斩下了虎首,他的视线在半空中漂浮,渐渐因不受控制的飞行轨迹而反转,金翅大鹏的身形颠倒了过来,天与地互换了位置。 不对,是我颠倒了。 念头被剑光斩灭,顾温身形掠过虎祖断首之躯体,持剑踏空而立,侧着身形往回望,气机锁定了金翅大鹏。 一股寒意直冲脑门,隐隐间他好似看到了那个布衣道人。 三千载之前,孤身一人杀入建木妖海,闹得天翻地覆。 顾温手指划过仙剑,抹去血液,随后无言无声一步踏出,距离他杀了虎祖化身才过去两个呼吸。各方投来的目光或许刚刚传回本体,或许他们思绪还未理清。 他来到了金翅大鹏跟前,举剑,落剑。 金翅大鹏面临危险,本能展翅还击并想后撤,却在下一瞬间被斩去右翅。 凄厉的惨叫传开,展翅千丈的巨大身躯缓缓坠落,金翅大鹏在半空腾挪身躯,无数金羽脱落变为化身,千数化身四散而逃。 顾温身形消失,剑光穿过第一只大鹏鸟,紧接剑光未停,一瞬贯穿了上百只大鹏鸟,它们至少展翅百米的身躯炸开。 剑光在半空中飞舞,毫无路线与规律,将目光所及之处填满剑光,以每呼吸一百只大鹏鸟的速度,炸开了一朵又一朵金花。 最终将一只巴掌大的金丝雀握在手掌。 这时,第一只被击穿的大鹏鸟炸开的金光,才开始缓缓落下。 顾温眸光淡淡捏死金丝雀,如烟花一般的金光缓缓垂落,片缕的金芒落于地上,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冉冉升起,吞没大地。 他再度一步踏出,狐仙使出幻术防备,可触及顾温神魂只见日月同辉。 太阴法,太阳法,阴阳生万象。 他连这个都炼成了? 不足半个呼吸间间已经抵在胸口,如今狐仙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拼尽使出本命神通将顾温拉入幻象,要么开口表明身份与此前的因果。 前者显然是不可能,除非自己本体在这里,如此才有可能在成仙地抗衡对方。 这十方万类化凡的土地,唯有才高者居上。 活了数千年的大能被年岁不过百的小辈杀死是常态,故此许多大能是不愿意进来的。 但半仙则不同,因为能成半仙者无不是某个时代的最拔尖者,往往千年不出一位,万载难寻三人。 仙人更甚之。 噗! 仙剑贯穿狐仙半露的胸膛,剑尖从她后背露出,美眸之中充满愣然。 友军也杀? 顾温目光越过了狐女,或者只有最开始看了她一眼,随后便举目望向了建木所在的方向。 妖云密布,九尊妖族显露身形,如同一座座大山横在面前。 他抽剑甩开狐仙,眸光半垂擦去血液,嗓音平淡传荡千里。 “你们不欺我人少,我便要欺你们人多。” 狐仙身形缓缓落下,胸口的剑痕如蜘蛛网一般向四周扩散。化身寸寸崩裂。 而她目光紧紧盯着上方的男子,平平无奇的面庞,映照出三千年前那道绝世之姿。 狐仙未曾参与当年那一战,却因当年那一战成仙。如何判断是否具备圣人的资质,那便是能否让他人成仙。 如记载之中的地府与仙庭一样,都是可以让人成仙的,至少能够让半仙临门一脚蹬上去。 而这方天地里,除了成仙地以外,只有建木洞天主这一条路。 可擎苍成仙了,如今他的弟子也不弱。 八方寂静,天地无声。 从成仙地到天外修行界,从九天之上的三清山到这个地脉的建木,再到两界城与太虚。 所有能够窥视此处的存在无不屏息。 此刻,距离顾温八百里的神人回过神来。 祂并未出手,因为擎苍也还没出手。 正如当年祂不对擎苍出手一样,祂同样无法确定天地两界的圣人是否会阻挠自己。 剩余九尊妖祖,有人请战,有人沉默不言。 建木点将道:“玄武为首,夔牛居右,象形左,朱雀为后,不求击杀,只需要拖住他。” “圣尊,方才狐仙他们都拦不住,我们四妖恐怕难敌。” 被点为‘先登’的玄武有些犹豫,能入成仙地牵制擎苍的化身可不是一撮毛,而是一块肉。 这要是没了,他们也会受不小的伤。 建木摇头道:“擎苍如今还未出现,难保她会偷袭。” 她也是化身入场,虽身具圣人之器,但终究不是真身在场,对于擎苍祂会拿出一万分的小心。 忽然,剑光从远方照亮了天地,如山脉一般的象形尊者被斩断一腿,如山岳倒塌,巨大的法相身形缓缓倾倒。 “圣尊救吾!” 象形尊者大吼一声。 “休得逞凶。” 距离最近的朱雀伸出援手,展翅漫天火光落下,随意的一缕火焰都比昂日真火强横。 仙剑脱手,顾温以念驾驭仙剑,身形化作九丈人,张开双臂抱住象形尊者如天柱一般的长鼻。 金人身后绽放一轮似血一般的流光,又像是生出了一双羽翼。 九转金丹神通,玄牝通神! 形、声、闻、味、触五感,味触嗅可先弃之。 这是曾经他对于赤羽子说过的,也是顾温对于将来自己可能使用这门神通的规划。 仙人之中无境界,玄牝通神表象为提升境界,实际是提升实力。 如山岳一般的象形被缓缓甩起,随后裹挟巨力猛然砸向地面,大地崩裂,万里颤抖! 另一边仙剑在半空中追着朱雀腾转挪移,一根根赤羽尽数湮灭,躯体被一寸寸肢解。 两尊妖族再亡,顾温逼近五百里,夔牛与玄武首当其冲。 玄武传音道:“圣尊,若不全力,再少三人吾等必亡。” 下一刻,金人手握仙剑从天而降,一脚踏在龟背之上,无与伦比的伟力将四足践踏弯曲。 仙剑插入龟背,金人反握剑柄,沿着龟背行数十里,终断龟背,斩下其尾部蛇首。 余下还剩夔牛,以及五位妖祖。 “圣尊!” 夔牛吼叫传来,其声音掀起的狂风吹拂神人面容,祂依旧镇定自若端坐着,打量着顾温,没有出手营救与派人加入战局的打算。 只是静静看着夔牛被金人踩断脊梁,看着前方大地如跷跷板一般倾斜而起,最终夔牛被割下了头颅。 虽然只是化身,可也是血肉化身。 无边血液洒落,巨大的身躯被踹飞,犁地十几里,最终被一只小小的麻雀接住停下。 神人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 论才,他不比擎苍弱多少,且没有擎苍那么多限制。 第213章连踏十二妖,强夺不死药 轰隆! 起点处金人璀璨身躯被血液染红,并一步步走来。 顾温距离建木三百里,嘴里满口血液不知咸,身上浑身血不闻腥,体上有火凤烧痕,有夔牛顶撞出的血窟窿,有玄武之尾毒。 却不感分毫疼痛。 麻雀驻留尸体上,二者对视,九丈金人见不到面容,传出一声轻笑道:“妖祖,也不过如此。成仙地,才高者居上,如今一看我之才比你们高。” “妖祖多庸才。” 麻雀娇小的身躯发出与之完全不匹配的浑厚嗓音,传开百里,四方震动,似口含天宪。 “世上半仙者多矣,成仙者十不足一。建木洞天主却能借助洞天之能,以此成仙作祖。正如昔日仙庭地府,古往今来不外乎如此。” “叽叽哇哇的,你又是哪尊佛?” 顾温吐气成风,无时无刻都在摄取与调理着激荡的灵气,他举剑指着麻雀,道:“要么打,要么滚。” “你如你那师傅一样,明明是人,却十分不通人情,一根筋。” 麻雀微微歪着脑袋,如此评价着顾温。 很像,十分的像。 “昔日我与擎苍交锋之时,曾提议过让她假装败走。若是舍不得人族,那便抓取几条灵脉捏成洞天,带着几十万人遁入太虚,如此人族便不会亡。” “然后她问了吾两个问题。” 麻雀停顿,似要顾温提问一般,后者需要调息,也好奇以前的事情,问道:“什么问题?” “剩下的二十万万凡人怎么办?吾答,自然是弃置,大难当头都是累赘。” 麻雀自问自答,言语中带着些许不解。 “临时抓取捏造的洞天不过百里地,几十万人是极限,过不了三代人就容纳,如何解?吾答,过三十杀之即可,维持合适的人数。” 此时,一片绿叶缓缓落下,建木在催他动手。 麻雀身躯猛然炸开,狰狞的五爪猛然拍在地上,金色鳞片散发煌煌天威。 一双如日月般的瞳孔俯瞰金人,其中万族共息,云与天连,国与朝屹立。 片缕的眸光之中是一个兴盛的天朝,是形态各异的生灵繁衍生,其中人类耕种的影子只占到了极小部分,好似整个人族只是这个天朝指甲盖大小的缩影。 众生万物匍匐在祖龙之下。 又在另一只眼眸,整个天朝化为火海,天穹化为无边无尽的树冠。 五爪金龙在顾温面前显现,鼻息缓缓吐出,空气被点燃,大地化作一团流浆。 他显露真身的那一刻,各方投来的目光都凝固了。 两界城中,无空城主猛然站起身来,眼中难掩诧异。 “竟然是他?” 十万载以前,也就是无空成仙的时代。那时修行界之中除了少数的洞天福地,只有建木可以生存,此外大地一片荒芜 于是在更久以前,绝大部分生灵就已经聚集在建木之中。最终一尊绝世强者横空出世,统御八方,缔造了一个万族共存的天朝。 那位强者号称祖龙。 祖这一称呼来源于此,背后是巨木所诞生的强者沿用。 世人早已忘记了天朝的存在,就如同地府与仙庭一样,岁月就像一把锉刀,慢慢的抹去一切。 唯有超脱者方能躲避岁月。 而天朝与祖龙的消失几乎在一夜间,当时外界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有人怀疑是祖龙触及到了建木的根本,其中缘由众说纷纭, 顾温不知其中因果,不闻来者名,持剑而立,率先发动攻击。 剑光与龙爪碰撞,唯一一次仙剑未占据上风,如此可见祖龙说出‘妖祖多庸才’并非吹嘘。 轰! 祖龙口吐金焰,烧得光咒通红透亮,又被一道剑光一分为二。二者腾空而起,战得百里空域沦为剑域与火海。 “圣人无功,你我皆为棋子,便是那擎苍也不例外。她拼尽性命打断了建木成圣之路又如何,建木再过数万年依旧能够成圣。无论你们师徒二人,亦或者你人族循环往复,最终只不过拖延了建木的成圣时间。” 建木为半圣,可当祂能让洞天主成仙开始,已经如同昔日天地两尊圣人一样,具备圣人之实。 擎苍可以对建木造成伤害,但她需要付出性命,人族能出多少擎苍? 这句话十万年前也是如此,万族能出多少个祖龙? 答案是一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后人。 建木的岁月却是无限的。 一万载,十万载,乃至是百万载祂都可以等。 这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令祖龙绝望的,因为弱者是永远无法反杀一个耐心的强者。 祖龙动作忽停,任由仙剑砍在其龙角上,冷冷说道:“你应该离开,现在离开建木不会对你有任何动作,便是有也是数千年后。” 还未等顾温回答,天外两道神念传来,华阳与云渺声音入耳,不约而同道:“顾温,走!” 人未至,法宝先到。 一卷八卦图,一枚玉如意,还有一颗黍米之珠。 三者并非道兵,都能称之为仙器,乃是当初仙庭三清赐下,人族能够逃出建木安然无恙也是拜这三宝所赐。 天尊半仙之流持有,付出巨大代价便能有仙人之能。 三宝毫不犹豫轰向祖龙,而后被剩余四位妖祖联手拦下,还有一尊虬龙意图袭击顾温,被建木拦下了。 “让他走。” 建木做出了一个在场众妖祖无法理解的决定。 虬龙略显焦急道:“圣尊,如今不将此子杀掉,难道要让他跑吗?” “让他走。” 神人面无表情,重复的语气毫无起伏,却显得异常坚定。 如今祂要杀的擎苍,根据三千年来的不断算计,如今的局面是擎苍必死之局。如果花费多余的力量去对付顾温,可能会出现变故。 这些妖祖化身只是多余的准备,如今用来应对顾温这个多余的变数足够了。 祖龙微微侧目,道:“你必须要比祂更有耐心,才有可能战胜祂,现在离开。” 嗡! 仙剑脱手,护持在顾温胸前,也传出了神念。 “顾温,闹个了没有?你之天资不比擎苍差,她已经半残便是活出第二世,也不一定能恢复巅峰。她不希望你如此,走!” 顾温身后三丈,空间开始扭曲,一道通往修行界的门出现。 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在成仙地虚空造门。 道宗让我走,仙剑让我走,交情浅薄的仙人也让我走,甚至连敌人都让我走。 顾温握了握空荡荡的手,举目四望,犹如回到了二十六年前。 初入这方天地沦为乞丐,温饱是昨日黄花。饥饿、下跪乞讨、不安全感、犯罪、杀人、等等以往想都不会想的事物,仅仅在一天顾温就全做完了。 他仍然记得他人抢夺自己食物的拳打脚踢,仍然记得转头砸破别人脑袋血液的温热,那竟是他唯一感觉到的温暖。 杀了人,手被血液捂暖。 杀了人,别人畏惧自己有了安全感。 杀了人,他能吃下好不容易讨来的食物 他一直饥饿着,也一直不安着。 外力终归不如己身,这仙剑还不如当年的板砖好使。 一抹赤红爬满全身,一尊狰狞的赤龙一口咬住祖龙,其万丈躯体远远超过了五千丈。 顾温左手凝聚仙剑,右手化作长枪。 在很久之前顾温就存在一个顾虑,假若成仙法都有比自己更强的存在,且用同样的法门自己没办法胜出,那么他是否要开辟出新的成仙法? 昭烈枪是起源,在顾温这二十年来不断的扩充下,将诸法融为一体,已然形成了一门新的成仙法。 杀道,昭烈法。 诸法圆满,斗战无双。 “杀。” 一字荡开乾坤,万丈赤龙法相死咬住祖龙,将其猛然坠入大地。 顾温向前挺进,四象之一的青龙拦路昭烈剑类比仙剑残相,只高出半成,而无法达到仙剑的地步。 可妖祖们也非真身下场。 青龙法相仰天长吟,龙从云,风从虎,犹如昔日敖恒一般,无边无际的妖云开始向下坍塌,化作更为庞大的龙首。 铮! 杀气腾腾冲霄起,百里妖云化尘埃。 云龙消失,青龙的身形再度展露,顾温大步向前逼进,任由其他几位妖祖的攻击迎面砸在身上。 霎时间血肉横飞,撕破皮肉筋,见不灭金骨。 顾温一枪捅入青龙眉心,枪芒瞬间膨胀百丈千丈,直挺挺的贯穿了半个龙躯,从腹部刺穿而出。 身后又一位敌人袭来,身形如鹤,白喙似金,轻轻一啄宛如金石开山。 顾温肩膀瞬间被贯穿,金骨破裂,血肉模糊。然而这些伤势只会加剧顾温双目之中的凶性,反手抓住鹤祖。 以掌化拳,金光咒再化力,数以百万吨的力量向内挤压,血液与肉沫从指甲缝间挤出。 再灭两尊妖祖,加上之前的六尊,已经杀死九尊妖祖。 纵然是化身,可考虑到顾温的年岁,跟当年擎苍连杀三尊妖祖没有什么区别。 仙剑、无空、华阳云渺二人,以及所有投向此地的目光为之寂静。 人人皆说顾温有擎苍之才,但无一人像畏惧擎苍一样畏惧他,因为真正的凶名永远都是杀出来的。 此时,顾温盯上了剩余三个妖祖,一股难以言喻的滚滚大势倾压而来。 天地之大是在于因果,气运,更在于人心。所谓的气势,是虚无缥缈的,却又可使人所向披靡。 “顾温。” 一道非男非女的飘渺之音传来,远方盘坐于地的神人缓缓站起。 各方目光凝重万分,仙剑回过神来再护着顾温,三清至宝环绕周身。 而那道虚空通道,无空踏空而出,竟然真身下场再无退路。 之前顾温只够他冒险开个通道,如今足够他亲自下场,反正大不了远遁太虚。 轰隆隆! 天外震动,有真仙撕裂空间降临。罗裙红衣,九尾舒展,貌若天仙。 起初剩余的三尊妖祖还有些疑惑,想不明白这狐仙这么忠心,竟然在这个时候真身下场。 要知道擎苍可就等着它们全部下场,圣尊从一开始就直言,擎苍此人最不怕的就是死,最想要的就是妖族亡。 假若活出第二次的机会与让他们死放到一起,擎苍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 狐仙这小年轻下场,就不怕毁了万年的道行吗?她可才刚刚出现没几年。 还未开口询问,只见狐仙缓缓落到顾温一边。 其中一妖祖勃然大怒道:“你这腌骚的狐狸!竟敢投靠人族,就不怕你那青丘数十万族人被屠杀殆尽吗?” 狐仙冷冷回答:“死了就死了,本尊又不是擎苍。” 她下场的理由与无空一般,顾温打开了局面,或许能让擎苍不死。狐狸天底下多得是,她若是想随便点化千万只。 神人对于狐仙的背叛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一眼,只是静静的看着顾温。 嗓音平缓: “你越发出乎我的意料,不足五十的岁数,以达成仙之姿,并且还不是继承擎苍之道。” 她缓缓的取下玉镯子,此刻不时要再无保护。假如擎苍蛰伏在附近,哪怕是现在复苏也完全可以抢到不死药。 区区一具化身,没有建木花费大代价凝聚的圣人之器,根本不可能与擎苍抗衡。 甚至无法与顾温抗衡,他手持仙剑,已然是顶尖仙人。 见状,顾温周围的一群仙人如临大敌,各种神念交流像一团乱麻一样,最终汇聚一个字。 跑。 神人手中白玉镯轻轻颤动,整个天地为之禁锢。 无空方才开辟的空间通道轰然倒塌,最后他咬破指尖,又强行划出了一道。 如此让神人面露诧异,随后仿佛顺其自然一般并未阻止。如果顾温走,那便是命数,但绝非自己的死数。 祂道:“我改变主意了,不死药我会给你,擎苍也会活出第二世,而你必须留在成仙地。” 众人愣然,没想到建木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别答应祂。” 祖龙同样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出声阻止。 当年他便是这样落入了圈套,或者说是阳谋。建木答应给他五万载,五万载之后再让建立运朝与祂争锋。 随后建木确实履行了承诺,可到那个时候建木已经占据整片天地,所有的生灵都在他的洞天之中繁衍生息。 往外是一片荒芜。 神人无声,手中玉镯子熠熠生辉,圣人之威润物无声,却让在场的仙人无不毛骨悚然。 顾温化作一道金光向前飞遁,周围仙人想要阻止,却被白玉镯子映射出的微光定在原地。 神人道:“看来你选择自己死,这方成仙之地,万类化凡,乃是天地间最大的凶地。比之我手上的圣人之器,此地更胜无数重。” “如今更是寿元劫,只需百年,你便会死……” 最后一只未完,顾温一拳打在神人面容上,硬生生将其抡进泥土里。 轰隆! 大地微微晃动。 “你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呢?莫说百年,只剩下一天我也要打死你。” 顾温一把揪住神人的脖子,白玉镯子已然戴在他手上,但他没有理会。 百年后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今天来这里只有两件事,第一是抢回不死药,第二是凑祂。 又是一拳落下,化身本就脆弱,又没有了圣人之器,一拳下去打的鼻青脸,牙齿横飞。 建木眸光之中极其罕见的多了一抹情绪,道:“你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存在。” 擎苍为了人族而甘愿牺牲,顾温为了师傅任由禁锢带在身上。 人啊,当真奇妙。 念头落下伴随着一拳又一拳的重击,拳头如打桩机一般持续而又力道不变的落下。 如今神人还有反抗的余力,但没有必要反抗,因为交出原本为擎苍准备的白玉镯子那一刻,仅凭化身不可能取胜。 接下来要继续与擎苍斗,这成圣之路大概是要再等十万载了。 十万载,也不算太长。 最终化作一滩肉泥,只剩一只断臂。 —— 大夏汴京。 皇宫偏僻的一角,农田茂盛,赤羽子与郁华等待良久。 浑身是血的顾温从天上落下,走了两步险些摔倒,郁华快步迎上搀扶住他。 “你伤得很重。” “死不了,先服用不死药,不然待会儿师傅醒来保不准强塞我嘴里。” 顾温拿出一只黑鸟,与郁华手中的白鸟相映,暗喻阴阳。 二者本无太多神智,郁华接过后嘴巴微张,化作两道黑白流光飞入口中。 未能等出结果,顾温便控制不住闭上眼睛,如此一睡便是一个春秋过去。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一张恬静陌生的面庞映入眼帘,身着宽大朴素的道袍。 见他醒来,明眸含笑,随后又转为怒气。 “你被逐出师门了。” 第214章 囚龙于井 屋舍。 李云裳看着面前两个低着头的一男一女,秀眉时而微皱,时而面露无奈。 打打杀杀的事情干过来,面对后人子女教育问题让这位绝世真仙有些手足无措。 前者展现了超乎自己预料的天赋,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她必然会让顾温睡到尘埃落定。而郁华也随着顾温,不顾自身性命让出 顾温扯了扯郁华衣角,小声问道:“师傅这是活了?怎么活的?” 郁华回答道:“三个月前,长生丹从我口中飞出来,落地变成了师祖。” “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给我站好。” 李云裳严厉的声音传来,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严厉的惩罚。 犹记往昔,少年时被师傅长辈罚站,自己是泫然欲泣。而这两人还有心思交头接耳,‘罪魁祸首’的顾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最终只能揉着眉心问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好?” “不用谢。” 顾温回答道,李云裳瞪了一眼,道:“没个正形,你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吗?你手上的东西原本是打算留给为师的,借用天帝灵祖之力,地界府君之寿元灾,合力将为师杀死。” 天帝,府君? 顾温记下二人名讳,问道:“两位圣人都要针对我们?” “非也,圣人无功,法则常存。祂们若想杀我,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李云裳话到一半,又收回了话头,捏着顾温耳朵微微拉扯道:“又给我岔开话题,为今之计若想救你唯有一条路,百年内我凝聚道果,成就半圣,如此才能够抗衡建木的法则。” “半仙,半圣,怎么这么多半桶水。” 顾温吐槽了一句,一旁郁华忍不住捂嘴轻笑。 “莫要嘴贫,半圣非境界,而是自身凝聚法则,但未融入天地。昔日仙庭天帝和地府府君,以及如今的建木都是这个境界。” 李云裳气不打一处来,浑然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自己的生死她可以泰然自若,活了上千年,睡了三千年,杀了那么多妖,又救了那么多人,这一生已经足够精彩。 但顾温不同,他才不到百岁,又从未出过成仙地。他还有太多精彩没有去经历,还有一个更加辽阔的天地没有去探寻。 他不应该被囚禁在成仙地。 “为师百年内凝聚法则的几率微乎其微,你可能会死,而为师无能为力。” 言罢,李云裳眉头依旧紧锁,第一次她露出了些许彷徨。 “那也是百年后的事情,距离现在还有三千个日夜,三百多个春秋。” 顾温神情淡定,心中没有太多起伏与恐惧,平静说道:“往好的方面想,师傅若是死了,很快人妖战争便会爆发。我出了成仙地也无力回天,也必然不可能为了天下牺牲自己,我会蛰伏到有把握胜过建木,如此也不知要多久,要死多少人。” 当他们二人的位置互换,死的人轮到了顾温,他忽然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恐惧的。 他也活了几十年,加上前世也有个七十年了,未来还有一百年。 人活一世,便是为了一口气,他救活了一位圣人如此足矣。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反之,师傅被我救活了,我也救了不知多少人。” “不一样,千万人比不了你,你也比不了千万人,人命是不能比较的。” “以事实而论,人族之中更希望您活着,只有您能救更多人。” “莫要与为师扯这些歪理,假如能救更多人便是正确的,那么那个皇帝小孩牺牲百万民众,救天外万万百姓就是对的。” “难说。” “逆徒!” 二人对视沉默半响,顾温耳朵被扯得通红,见状李云裳不再拉扯着顾温耳朵,转而轻轻抚摸,眸光柔和又暗沉。 “徒儿,我不是在怨你,但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一个老人可以死得其所,但一个孩子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都不能称之为死得其所。” “四十三岁不小了,而您看起来也不老。” 顾温后退半步,挣脱了师傅的抚摸,暗示对方自己不是小孩子。 老来得子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对于后人格外的宠溺。而他的师傅属于是躺在棺材板,本来应该绝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徒弟。 顾温是唯一一个炼成玉清道基的,但他遇到擎苍的时候却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许多年。也早已经过了吃奶的年纪,不可能对擎苍产生无以复加的依赖。 “事已至此,我们不如放眼未来,下午吃什么?” “……” 李云裳无言,最终缓缓的叹了口气。 如今她确实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寿元大灾的存在让能够延长寿命的秘法都失效了。 莫说是成仙地延长不了寿命,就是修行界之中也不行。万类化繁与寿元大灾累加,以至于李云裳考虑过将自己重新练成一颗仙丹,恐怕也无法让顾温冲出成仙地。 法则只能用法则来解决,建木谋划了数千年的杀招。李云裳若是能够解决,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忽然李云裳想起了顾温身上的太阴令,万千思绪之中冒出一缕灵光。 或许能够入地界寻求解决之法。 念头至此,李云裳开口道:“为师要离开一段时间,郁华你要跟我一起走,敖汤与御剑门的丫头也是。” 郁华忽然抬头,问道:“师祖,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成仙地即将关闭,寿元灾作用下,此地便是半仙呆个百年也会老死。” 李云裳的回答让郁华眉头直皱,朱唇微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严厉打断道: “你与敖汤根基均已受损,留在这里可能比徒儿死得还早,现在由不得你们任性。” 一旁顾温附和道:“听师傅的,如今成仙地已没有敌人,你们留下也没有用,留下来反而多张嘴。” 郁华幽幽的看了一眼顾温,裙摆微动,一脚跺在了对方脚趾上。后者没脸没皮笑了笑,感觉不到丝毫痛觉。 她忽然有些怀念汴京的日子,可以随意摆弄揉捏这条泥鳅。 最后郁华没有胡搅蛮缠,低头道:“谨遵师祖法旨。” —— 三日后,李云裳带人离开,一时间鸡飞狗跳。 郁华不知所踪,赤羽子一蹦百丈高意图逃跑,随后无一例外都被李云裳擒回,各自头上多了一个大包。 众人脚踏霞云,顾温站在田埂上向他们招手。 郁华眉头紧皱,从三天前开始便好似从未舒展过,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与以往的从容截然相反。目光钉在顾温身上,思绪似藤蔓一般从地面钻出,蔓延缠绕他的双腿。 她语气认真说道:“我会回来的。” 走到如今这一步,一切因果皆由她起,无论如何她不能一人苟活。 顾温微微一笑,并未做出回应,反而提议道:“要不我送你们一程,就如你那日带我上穹顶一样。” 言罢,一条赤龙从衣袖之中飞出,一爪托举起众人脚下霞云,横空飞遁直上九霄。 汴京城中,百万人抬头可见一条巨龙从飞腾而起,紧接着虚空之中一道道白玉般的枷锁从四面八方锁住龙躯,阻止真龙遨游九天。 二者角力,震荡虚空,各方大能投来目光,均以为是顾温的第一次尝试。 建木妖海,建木再度落下一折枝叶,化作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 他目光横跨十万万里,看着井口大小的成仙地泛起一点红光,低语道:“九九圆满,当世绝顶,天下第一。” 轰隆隆! 天地震动,赤龙长吟,拖拽着千万枷锁腾空九霄,一入云层似游水。 顾温身上出现一道道勒痕,血液渗出皮肤,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如此只会弄脏衣服。 “昔日你曾与我说,成仙之地飞遁需承载天地之重,直入九天为仙人所能。而今我未能登临仙境,但这九九道基足矣!” 他的声音透过罡风,脚下汴京城越来越小,头顶青天越来越近。 郁华仰望龙首之上的身影,昔日缩在自己怀里不敢动弹的凡人,如今已经能登上九霄。 在成仙之地,如今是他如同在世真仙。 “托道友之福,我领略到了修行之壮阔,朝闻道夕死可矣!” 顾温抬手撕裂天穹,霎那间天地玄光照面,修行界之光景再度显露。 天穹之上有树高万丈擎天而立,有仙山游离虚空缥缈而立,有无尽之八方大地,如漫天繁星之洞天悬挂。 “且等我百年,我会与你一同走遍这辽阔的天地。” 云霞缓缓透过界壁,那层薄薄如薄膜的界壁折射光线,一瞬间众人身形扩大百倍。 顾温仰望他们,如同井底的青蛙。 他忍不住伸手靠近,指尖触及界壁,身上枷锁猛然往下拽。 好似每一条枷锁都悬挂着一座山岳,拉得他皮肤撕裂,血肉模糊,骨头崩裂。 只是坚持了一个呼吸,赤龙法相消失,顾温不受控制的开始下坠。 看着他徐徐落下的身影,各方目光许多人都默默松了口气。 至少这个怪物没有出去,一个擎苍已经让人胆战心惊,再来第二个恐怕所有人都再无翻身之日。 —— 成仙地外,两界城。 擎苍凌空而立,眸光之中褪去柔和,只剩淡漠与威严。 城中妖类无不吓得瘫倒在地,紧接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强烈的尿骚味。 无空遁出虚空,拱手道:“擎苍道友,关于妖族一事,我等什么时候正式商讨一二,狐仙道友已等待一年之久。” “狐仙?” 擎苍脸上露出些许思索,随后目光投入城内,一处楼阁之中见一位妙容女子投来目光。 熟悉的面容,令人生厌的气息,以及过往记忆的涌现让擎苍有些恍然。 “那就谈谈吧,我或许确实需要一些帮手。”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孤身一人,有了需要牵挂的徒弟,便有了破绽。擎苍迫切想要寻求解决之法,不再像以前一样能全心全意 入两界城,阁楼玉庭,垂帘之下狐仙优哉游哉摆动尾巴。 擎苍迈步进来,她一袭粗布麻衣道袍与狐仙华袍罗衫对比异常扎眼,只是简单扎起长发,朴素白哲的面容却隐隐间胜过狐仙。 二者对视良久,狐仙率先开口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擎苍一脸淡漠回答:“你以前可没有九条尾巴。” “迂腐。”狐仙嘀咕了一句,随后没有争论,道:“如今建木凝聚圣人之器元气大伤,或许我们有机会趁机让它伤得更重,甚至是十万年都不一定能复苏。” “我曾深入建木根须探查过” 声音钻入耳中,擎苍能听进去,也能够记住。 可大部分神念都飞出了天外,落到了如同井底一般的成仙地,化作清风吹拂田埂上背起行囊孤身离家的道士。 他面朝朝阳,赤足踏地,平平无奇的面庞带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坦然。 而此刻的自己只剩下一腔闷气。 一片绿叶飘来,带来了连仙人都难以察觉的讯息。 建木捎来了一句话。 “生者承死者之痛,肩负遗恨,心怀哀伤,人也,缺也。” “擎苍,你已经缺失圆满,如此已经输了。” —— 南水,江家村。 村落不在,鸟兽尽散。 作为龙兴之地只剩一处竹林宅院,一个小吏蹲坐门口打瞌睡,忽然听闻开门声猛然惊醒。 他抬头见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不只脚迈入院子,而几十年都打不开的院门,竟然被打开了。 南水位处边疆,却年年都有天使从汴京来,其目的就是要视察这里。如此引来了许多图谋不轨的江湖人,有人进言以皇家陵墓的规格看守此地。 先帝不忍给百姓添重担,于是干脆把整个江家村拆了,只留下了这处小院。 小院精铁锤不动,攀墙如攀山,十年无人屋不倒,人人都传里边住着神仙。 毕竟大夏开国不过几十年,当年见过顾温等人力推城墙的人还有不少活着。或许再过一代人,他们就会变成庙里的神像,再过两代人神像也将变得与他们无关。 小吏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道:“草民见过神仙,见过神仙。” 男子扭头看着他,笑道:“居士,这里不供神,也不供仙。” 小吏也是灵光,改口问道:“敢问大仙,这里供的是何方神圣?往后草民日夜供奉。” “贫道红尘,非神非圣。” 顾温迈进入院落,目光所及院落树下石桌子,隐约有人影显现。 那时年少,同谋意图斩大乾上将军于马下。 他坐到石头圆凳上,缓缓长舒,笑道:“后来我连狗皇帝都宰了。” 第215章故人拜访,离别 大夏二十三年,夏,闷热,下雨。 【天髓一千载】 【帝浆三十载】 灵药渐少,成仙机缘临近末尾。 朝廷越来越难以开采到灵药,顾温自己去找寻费心费力不过几百载。为了避免出现害民害人之事,前些日子他时隔三年写了一封书信给江举才。 于是乎因寻找灵药诞生的各行各业,将近百万民众失去了工作,南水这边便有百姓成群结队上都城找讨要说法。打斗,失业,混乱一时间层出不穷,临川那边尤为严重。 百万槽工衣食所系,从前朝开始便已经形成了成熟并且延续数十年的产业。 但灵药已经不再生长,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消失,产业的消失不是顾温是否需要。从临川到汴京的运道,便消耗了三分之一的国库银两。 顾温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戳破泡沫,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屋檐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站在案台前的顾温用脚挪动水盆,保证滴水能精确落到盆里。 他执笔书写,落笔如剑锋,折笔如枪罡,随后又接连转变风格,似要将自己毕生才学写入其中。 沉寂多年的仙剑出鞘,幽幽飘在顾温身后,雪白的剑刃映照出顾温所书写的内容。 一只鸡,圆头,三角形的嘴巴,三个分叉的脚。 若是其他人只会觉得是小孩子瞎画,可仙剑却能一眼看出其中门道,微微鸣动传念道:“不错,你已颇具返璞归真之意了。” 圆头是剑,三角是太阳,分叉的脚是太阴,还有许许多多的法门,一段又或者一点的均匀分布其中。 顾温是瞎画,可他所用的法门正因为随意而为才令他赞叹。 法不拘泥于形,意不拘泥于念,随手书写便是大道至理。而他的成长并未因到达了顶点而停滞,依旧在不断迈步向前。 假若不是建木,或许他成圣的机会要比擎苍多。 顾温摇头道:“只是闲来之笔,算不得什么神通妙法,何况我大多都是拾人牙慧。” 只是闲着没事干,便想更加熟练法门,几年下来渐渐得心应手。 时常他会想起师傅挂在嘴边的‘道法就是很简单的金木水火土’,如今他也隐约能够理解何谓简单。 剑由心起,一念便枪,剑是枪,枪是剑,都在一念之间。 嗡! 怀中玉佩震动。 顾温低头一看,玉佩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其中传出细微鸣叫。 他笑道:“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这小家伙才出世,还有什么用?” 又过一年春秋,同样的夏日雨季,顾温的房子漏水更加严重了。 他的水盆从一个变成了五个。 仙剑问道:“不修补一下吗?” “我刚买来了十个水盆,等它出现十个洞再说。” 顾温决定再等等,因为他觉得不急,要是屋顶修好了那么接下来自己该干什么? 生活总是要有一点念想。 念头刚落,玉佩破碎,一团云雾从里边冒出来,云雾蔓延吞没了顾温。 转眼间他已经置身另一片天地,地广十亩,云为四方,中间有一汪灵泉。 “嗷~” 细软的嚎叫传入耳中,脚下云朵生出了一个猫形长毛虎脸异兽,毛发偏灰,胸口有着一团类似胡须的长毛,上边有一轮是漩涡般的红圈。 它舔了舔爪子,一双区别于人类的瞳孔打量着顾温。 左看,右看,歪着头看。 顾温与它对视良久,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已经知晓此“猫”是传家宝所化。 只是这小猫眼睛里透露出懵懂与愚蠢,圣质如初,怕不是孕育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看起来傻啦吧唧的? “你好。” 顾温伸出手来,猫儿凑近嗅了嗅,随后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 “听得懂我说话吗?” 猫儿又舔了舔顾温,随后干脆自己双爪抱着顾温手臂,不断的舔舐。 “你属狗吗?” 是只蠢猫。 顾温如此笃定,至少现阶段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不通晓人语,无法传念,更无法听懂自己的意思。 至少房子问题解决了。 顾温躺在柔软的云朵上,双手枕着后脑勺。猫儿试探性地踩在顾温胸口上,扒拉了几下,见他没有动静越发大胆。 一种近乎来源于血脉的亲近,让它不自觉的靠近顾温。 这也是神兽最弥足珍贵的地方,一旦认主基本不存在叛变,并且这份忠诚会延续到后代或传人。 铮! 仙剑从外边强行破界进来,剑光映照四方,猫儿顿时吓得变回一块玉牌,挂在了顾问脖子上。 打量许久,仙剑道:“自成一界,胸有一日,大道根器。你福源深厚,连神兽都是最上乘。” 顾温好奇问道:“何为最上乘?” “可成洞天,并且能其内部法则完善为上乘,它可以类比建木。” 仙剑言简意赅,建木就是这只神兽的上限,可以成为一方天地,最终甚至取代修行界。 “三万载前人族若是有这么一只神兽,或许就不会选择开垦荒土,而是乘着这只神兽的洞天远离建木。而寻常宗门有了此兽,可以超脱于天地大劫,不受任何影响。” “超脱者只能护己,它可以庇护亿万生灵。” “能带我离开吗?” “得等它自身的法则能够对抗建木。” “那没啥区别,就当养了只小猫小狗了。” 顾温揉了揉猫头,稍加思索问道:“就叫你传家宝吧,喊了这么多年,也懒得改了。以后要是我出不去,便将你传给郁华。” 自成洞天,附带灵泉,当年要是自己得了此宝,早就离开汴京埋头苦修了。 只要天赋足够,他一直躲在洞天里边完全无伤成仙。成仙之中也能作为庇护地,遇到什么劫数躲个几万载。 到时候建个宫殿,种上几片灵田,娶个媳妇。 闲来无事学栽花,每日朝回玩物华 顾温念头繁杂,随遇而想,随想而安。 闭目缓缓的睡了过去,气息绵长与洞天映照,光与云相衬,人与天同在。 “嗷~” 传家宝舔了舔顾温下巴,随后趴在胸口也闭上了眼睛。 待到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他回到了自己又开始滴水的屋子,拿着毛笔,在滴水的地方画出了一个个圆。 若水无声,触地无痕。 每一个圆圈都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 仙剑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能感觉到昔日朝气蓬勃的少年已经完全成长起来,变得越发内敛,越发让他捉摸不透。 举手投足暗合大道。 “你悟道了?” “略有领悟。” 顾温不可置否,随后似自谦,就像是阐述事实般说道:“小道尔,只能拿来接水。” 随手一笔须弥芥子,这算小道? 仙剑琢磨片刻,看到水滴洞天口,其内部也就一个拳头大。 他起了论道之心,问道:“何谓大道?” “何谓大?” “大道恒久,天地为大,日月为大,星宿为大。” “修行是为了变成天地,日月,星宿?” “为求效仿天地之恒久,故为长生久视。” “天地大小是九千万里,那么它就只有九千万里,日月唯一,星宿有数,类比尘埃却是无数,如此谁大,又谁小?” 顾温举例让仙剑沉吟许久,一炷香过去尚不可答。 “量无穷,时无止,天地之有常为无常,始末未可知。天地如此,人也如此,未知永远比已知大,吾道所极未可知,自然比天地大。” 嗡! 仙剑震动,玄音传荡不止。 他已是货真价实的大能。 —— 同年,秋季。 顾温在传家宝的洞天开垦出了一片灵田,以灵泉浇灌,种下五谷蔬菜,收获颇丰。 他将一篮子黄瓜丢入井水中,扑通一声打破了井水的平静,随后又很快恢复过来,映照出打水人的些许白发。 身后传来一道耳熟的嗓音。 “红尘兄,当真好暇意。” 转头一看,篱笆牛角花之外,站在一男两女。 一书生打扮的俊朗男子站在,眉目弯折,嘴角含笑,背后负着一筐药草。一旁身边站着一个红裙赤足少女,以及一个身段丰满的紫裙女子。 兰永宁,卢婵。 三个字从顾温脑海中冒出来,包括昔日种种。 龙桥为商,千凤楼花魁李善玉,年轻一代第一丹师卢婵。 洛水学剑,不耻下问,登门拜访,而后还被兰永宁赶出了几次。 “兰兄,卢姑娘,李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顾温手中拽着的绳子自己脱手,井水飞溅出来,他三步并做一步迎出门外,打开院门上前去。 故人相见分外欢喜,四人寒暄片刻,顾温请人入院,分别倒了一杯茶水。 其中作为不入流天才的李善玉受宠若惊。 闲聊近况,至从洛都一别以后,他们基本都各奔东西寻找机遇。兰永宁止步于八七道基,而卢婵则是厚积薄发达到八八道基,二人地榜排名为之颠倒。 前者第六,后者第五。 李善玉则平庸许多,只有六五道基。 “当真是世事无常,些许时日不见卢姑娘竟然超过了兰兄。” 顾温不禁感慨,遥想当初兰永宁可是号称三教传人之下第一人。而后面被醒悟的萧云逸赶上,如今又被卢婵反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都过去二十余年了。” 卢婵微微挺胸小脸满是傲然,兰永宁则是苦笑摇头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 随后寻不到话题,顾温询问天外光景,兰永宁有些避讳,卢婵答问时东遮西掩。又在顾温多番追问下,他们二人才逐渐放开。 兰永宁言说天外书法一道,当属文魁洲为魁首,也是流云宗所在。 卢婵则是介绍了自己宗门所在的花间洲,歌舞升平,双修广传,花楼万千,艺妓无数。 而两个洲是相邻的,开放与保守的社会分气,使得各自都对对方十分鄙夷。前者骂她们摆弄皮肉不知廉耻,后者骂酸儒穷夫虚伪无义。 兰永宁笑道:“红尘兄若真对歌舞一事感兴趣,我们文魁洲也有清馆。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不比那些搔首弄姿的女魔修差。” 话音刚落,卢婵踢了一脚兰永宁,私底下传念不知在骂什么,立马让他面色变得不自然。 他还能出去吗? “以后一定去看看。” 顾温将二人的小动作放入眼里,如今他们的道行今非昔比,许多事情都瞒不过他。 两人有意无意开始避开关于天外话题,聊起了家长里短,分享自己在宗门之中的趣事。顾温听得同样很入迷,修行宗门,弟子长老,大比小试。 太阳落山,四人才恍惚回过神来。 兰永宁起身拱手道:“此次在下是来道别的,我于成仙地的机缘已经结束,怕就此别过再难相见,故此各方打听寻来此地。” “我也是如此,此次之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道兄。”卢婵拱手弯腰,一旁作为护道的李善玉同样拱手弯腰。 三人模样郑重严肃,带着一丝丝悲哀,似参加追悼一般。 “恭喜兰兄,以后我们修行界再见。” 顾温面露笑容,也微微弯腰回上一礼。 闻言,兰永宁更是面露难色,微微掩面抹泪,道:“还望顾兄莫要放弃,往后我们修行界见。” 傍晚,送别三人十里路,三人化作流光远遁,不时其中一道流光折返。 卢婵落于他五步之外,不显得过于冒进,也没有太疏远。 她脆生生问道:“道兄,我曾时常不自主想起你的身影,你于龙桥直面道君皇帝,越阶杀真君。又在后来每逢听闻你力战妖族,地榜绝顶,进而人榜第一以后欣喜万分。关于道兄的一切消息,我都无比关心。” 此时,兰永宁与李善玉相继也折返回来,见状无不屏息。 顾温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我在想可是年少慕艾?可若是,那为何我第一眼未能看到你,又为何时常想起的是你的绝世之姿?后来我想通了,于是成就八重道基圆满,如今或许已是永别,我想应与道兄一说。” 卢婵轻盈靠近两步,微微向前倾,笑容灿烂道:“我对道兄崇拜憧憬之心不掺杂念,如今比之天女更盛。得八重圆满为道兄所赐,卢婵在此谢过。” 顾温嘴角微微上翘,笑容很轻,很浅。 “道兄,我走了。” 卢婵步伐轻盈,似能被风吹起,一瞬飞遁千米与其他两人并立,随后又招手道别,如此才飘然远遁。 顾温站在田野边望着他们映入落日之中的背影,一条江河被照得通红。 第216章万古同台,唯他是才 次日,清晨。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顾温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打开房门。 门外,两个样貌有些妖异的男子站着,一个虎目尖牙,身着兽皮,魁梧异常。另一个青衣带鳞,头顶龙角,瞳孔竖立,脖颈上隐约可见一片逆鳞。 这妖怪都找上门了? 顾温揉了揉眼,丝毫没有惧意,漫不经心的态度与昔日如临大敌截然相反。 “许久不见,你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龙角青年眼观寒舍,四面漏风,门口腐朽,瓦片漏光,不免有些唏嘘。 遥想当年顾温是何等威风,力压妖族众多天骄,打得他们二人几乎抬不起头来。如今竟然沦落此等简居,独自一人在这穷乡僻壤之地。 顾温嘴角含笑,淡淡说道:“多年不见,你真成一条虫了,我一巴掌能拍死你。” 此言,让龙角青年愣了一下,随即并未生气,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往他肯定会生气,可如今顾温已经连战十二妖祖,最终引得圣尊出手。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绝世无双,堪比那位擎苍仙人。 对于强者,他们妖类是无限宽容的。 “白帝寻,敖恒,你们二妖来找我干什么?” 言归正传,顾温道出来者身份,分别是白虎一族与青龙一族的隐世天骄,相当于君衍赤羽子等人级别。 其中敖恒更是只比三清道子弱一些,曾经也给顾温极大的压力,如今他一只手能拍死对方。 他自问自答道:“你们是来寻死的?” 敖恒坦然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寻死,我们之间有仇怨,你完全有理由打死我。但天地间最简单、最无聊的莫过于生与死,诚然活更久超脱机会更多,可如今你的存在比超脱更弥足珍贵。” “错过了你这个万古唯一的九九圆满者,往后我可能会愧恨万分。” “孤也是如此,而更多是来道谢。”白帝寻嗓音浑厚,道:“足下曾言,输给你不应感到耻辱,更应是光荣。而今看来,应是如此。” 随后一身道行显露,虚空之中隐隐间有一尊白虎横跨千古而来。 九重道基八重圆满,半仙之姿。 他已经达到了成为洞天主的标准,甚至隐隐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顾温的存在让他数十年来竭尽全力苦修,日日夜夜回忆起来与顾温的斗法,几乎成了心魔。 然后当他听闻顾温一人独占十二妖祖的事迹时,心魔便消失了,一切底蕴水到渠成。 这便是为什么要参与大世之争的缘故,唯有同级别的存在才能称之为磨刀石,而像顾温这种至强者更是一座火炉。只要过了他这一关不死,那么未来成就必然不少。 数十年前他肯定是不愿的,谁不想要一个天下第一? 可心态放平后也就明白自家妖祖的良苦用心。 “.” 顾温神情怪异,难以理解对方所想。 冒着生命危险来给自己送行?是真不怕他一巴掌拍过去? “很好,你们现在说也说够了,可以去死了。” 话音刚落,二人眼里顾温身形似拔高万丈,犹如日月一般的眼眸带起一缕杀意。 这两个妖族天骄将来成就必然不低,根据顾温所知,大部分妖祖都是建木选出来的半桶水,很多时候只要愿意成为傀儡就可以“成仙”。 他们未来或许会导致许多人类的死亡,给师傅造成麻烦。 抬手,运用玉清人仙法相形成遮天蔽日之势。 敖恒二人顿时被吓得失去血色,真正直面顾温之威,他们才能体会到昔日妖祖的恐惧。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道:“等等,我们不是敌人,我们不是敌人,是来送信的。” 下一刻巨人消失,他们的视线忽然回归院落,平平无奇的男子站在破屋前,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收放自如,返璞归真。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眶被惊恐填满。 他们的差距之大,大到无法察觉,在对方展露杀意后只能瑟瑟发抖。 “早说嘛,叽里咕噜说了那么多。”顾温一把拿过信件,察觉信件上边与自己同源的气息,无疑是自己师傅的。 “师傅的信怎么在你们手上?” 要知师傅可是喊出人妖不两立的,不过日常接触下来,又好似没那么极端。 更确切来说,擎苍对于建木才有极其纯粹的敌视,还曾言‘人无德为妖’。 敖恒回答道:“狐仙说服了擎苍仙人不计前嫌,与部分妖类联合。而吾等各自妖祖也不愿再为建木所控,如今建木元气大伤,正是好时机。” “不计前嫌?” 顾温眉头微皱。 自己的师傅可是一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怎么可能会不计前嫌?若是如此变通,当年也不会死。 打开书信,一个个秀丽的字映入眼帘。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为师安好,今已寻到解决之法,勿忧.】 通篇读下来,除了第一句话还有一些信息,剩下的都是埋汰他邋遢的生活。让他平日吃饱穿暖,修缮屋子,照顾好自己等等。 反反复复了数千字不止,一个唠叨的布衣道人形象跃出纸面。 顾温会心一笑,收起了信件,自顾自返回了屋内。 敖恒和白帝寻二妖知晓不受待见,微微拱手弯腰,随后远遁离开。 走了十几里路,又回首望了一眼院落方向忍不住叹息。 他们如今已成败者,但真正的天骄更希望看到打败自己的人能走到何种地步。天妒英才,可才不妒才。 —— 大夏三十五年,血魔派传人鹤卿,八六道基,同样天尊有望。 闲聊之下,顾温获知对方所在窟,其内部民风淳朴,杀人越货之事常有,不人不鬼之邪修不少见。 如他这般从不随意杀人的已经属于大善人。 同年六月,现今人榜第十二的聂凡上门拜访,七七道基,真君无碍。 获知对方所在玄黄洲,正道之地,多出侠客,百姓安居乐业,也是曾经顾温玉清派落脚点。 大夏三十六年,化气宗,地榜第七李容云拜访。 他们没有什么交情,只是一面之缘,但还是相谈甚欢。 顾温获知对方所在云雷洲,乃是雷法修行圣地。 同年,洛都有一面之缘的众多剑修齐齐上门拜访。 人多嘴杂,但顾温还是一一将他们在天外的地方记下来,方便以后出现逛到了或是上门拜访,或是当旅游攻略。 大夏三十七年,萧云逸上门拜访。 见面寒暄了几句后,他并没有坐下叙旧,而是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屋舍,开始帮忙修缮房屋。 院落响起了敲敲打打的声音,顾温躺在竹椅上,他身上道袍已经不知打了多少次补丁,仍不愿去换一件新的。 手里捧着一本书,上面记录着满满当当的天外见闻。 “萧兄,你们折剑山有什么美景吗?” 屋檐上,萧云逸探出脑袋,回答道:“美景没有,不过奇观不少。高万丈的剑山,比肩山岳的铸剑炉,还有数万剑修御剑赶早课的景象,每年都能迎来各地修士游历。” “不过这些都不如三清山,高悬九天,虎视万族。” 顾温记录下来,手写只是兴趣,一切都能在脑海中形成深刻记忆。 他感慨道:“如果我当年出生在天外,也能在年少入一次宗门就好了。” 萧云逸道:“顾兄如今已成仙,不知多少修士羡慕憧憬的对象,何必妄自菲薄。” 这些年来所有准备离开成仙地的天才都会来见一次顾温,几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理由很俗气,以后当人们论古今英雄的时候,顾温必然是居于前几。 而他们今日不见,未来就见不着了。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笃定顾温会死在成仙地。 “人生各不同,成仙与年少入宗门并不冲突。” “也是。” 耗时三日,萧云逸把顾温千疮百孔的屋子里外都修缮了一遍,还加上了许多新家具。 一手剑法,展现了极其精妙的木工活。 他道:“成仙地万类化凡,不然我可以给你建一个千年不朽的屋子。” 顾温瞅着焕然一新的房子,极其满意道:“足够让我再用个几十年。” 木头房子住不久,至少对于他来说许多时候一转眼功夫就坏了。 “萧兄什么时候走?” “三年后,我留到成仙地关闭。” 萧云逸住了下来,多年独居的顾温多了一个伴很是高兴,拉着萧云逸论道,后对方跟不上自己的步伐,转而授道。 硬生生的教会了对方习得剑道真解,让他走完了当年未能迈出的最后半步。 —— 春秋轮回又三年。 冬至,南水无雪,阴沉的天气黯淡无光,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冥冥之中,一股莫名的悸动在催促着所有的修士离开,他们的寿元如流沙一般失去。 萧云逸与顾温走出屋舍,前者见状难忍叹息,成仙地机缘即将结束,万类化凡的法则将达到最顶峰,加上寿元灾影响。 便是半仙久留也会死在这里,而这本应该是针对擎苍的杀劫。 “萧兄,该走了。” 顾温面色如常,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云逸面露哀色,道:“此去,还能相见吗?” “会的。” 顾温平静而肯定点头。 轰隆隆! 昏暗的天穹泛起一点亮光,紧接着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撕裂天穹,长空万里一线天,可见天外九重天。 一道虹桥徐徐,横贯成仙地与天外。 “去吧。” 萧云逸一步三回头,随后踏剑化光离开,走得极快,似逃跑一般。 顾温站在院落抬头望天,平静的眼眸之中映出漫天流光溢彩。 四面八方无数亮光腾空,那是一个个天之骄子,他们如鲤鱼跃龙门一般展翅高飞,唯独这一刻无需成仙也可飞遁九天。 而此世年轻一代唯一的成仙者,却站在泥泞之中,无数白玉气机如枷锁一般缠绕了一圈又圈。 虹桥之上,无数天骄屹立,人妖两方人马汇聚,他们回首再看了一眼脚下狭小的天地。 他们大概率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恭迎天纵奇才者入城!” 虹桥尽头,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两界城的大门缓缓打开。 众人鱼贯而入,霎时间天地玄光,鲜花呼声亿万。 各派长辈们望着道基大成的自家天才,无不开怀大笑,互相吹嘘又奉承着,端是一番天骄盛宴。 那是我族天才,这是宗门圣子,当是天纵奇才,万古难出。 无数美誉淹没了他们,也推举着他们走到了人地天三榜前,他们抬头一望,两个烫金大字位列榜首。 无空声音传递宇内万万里,郎朗说道: “人榜第一,顾温。” “地榜第一,顾温。” “天榜第一,顾温。” 言罢,无空声音消失,没有继续念其他余下众多天骄名讳。 一瞬间,沐浴赞美与鲜花的天骄们猛然惊醒,三座石碑好似化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微微回首望了他们一眼。 何来的天之骄子,都不过是烘月之云罢了。 皓月何时出,浮云何时稀。 第217章神女再入凡尘 两界城沿街店铺张灯结彩,人讨论某某天才一骑绝尘,又有谁厚积薄发,亦或者逆袭而上。 地榜第十与人榜第十孰强孰弱,未来造化如何,又是谁能接管三教九流之天尊大权。 一袭素白的身影从中走过格格不入,她远远望了一眼众星捧月的众天骄,道子三人、萧云逸、卢婵、兰永宁、鹤卿等等,以往作为天榜榜首她都有一面之缘。 “你不去吗?” 清冷无暇的嗓音传来,郁华回首看到一个白袍尼姑站在身后,眸光内蕴佛光,光头在灯火之中微微发光。 郁华道:“以我如今的实力,连三榜末尾都登不上。” “大世之争,英杰无数,如今才刚刚开始。纵然失去了仙人之力,可你终究是体会过超脱之人,比他们走得更远。” 玉剑佛低声念道一句阿弥陀佛,似寺庙里的大师,悉心教导道:“施主之缘法在于成仙,你既能驾驭擎苍之力自有缘法在,我佛说.” 啪! 话到一半,郁华抬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一下子给小尼姑打重启了,眼神不再包含佛理,而是透露出清澈的懵懂。 郁华道:“你看起来情况好像好了不少。” 若是以往,这尼姑根本不会主动上前跟自己搭话。在成仙地那会儿,自顾温拿到仙剑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自己,因为仙剑的缘法更大。 而如今自己失去擎苍师祖的力量,玉剑佛还主动找自己,显然是病得没那么重了。 玉剑佛摸着脑袋,回答道:“小僧已禅悟仙剑之意,并接受了几位佛陀的舍利子,渐渐能记得一些事情。” “你以后打算何去何从?”郁华问道,透过如琉璃一般纯粹的眼眸,仿佛能看到对方心底的佛魔二圣。 当代天骄多天残,唯独玉剑佛是最无解的。 单纯是涉及两位仙人,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插手的。 “我打算回须弥山。” “你要成佛?” “佛说,可渡众生。” 玉剑佛转身离去,在灯火之中摆动的袈裟泛着光,转瞬间消失在人山人海之中。 只留下幽幽嗓音。 “郁华道友,为人如赘山岳,小僧累了。” 郁华目送她离开,随后也转身脱离渺渺人群,背离众天骄,来到了早已空无一人的成仙地入口。 古朴的石门高百丈,无空城主早已等候多时,面庞仿佛时刻带着微笑。 “凡有灵智者,皆逃不过情之一字。那个千凤宗的小丫头能勘破情关,明悟本心,得八重圆满道基,反而是你这天女竟然看不清。” 作为昔日人仙容器,擎苍为她留下了成仙根基。如今命数大损,可只要好生修养还是能够活个千载。 等到擎苍成了小圣,足以如昔日天帝府君二圣一样点化生灵,郁华便再无性命之忧。 顾温或许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但郁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郁华笑容清雅淡然道:“前辈非人,更非我,又如何知道这不是我的本心?” “你的本心就是不惜耗费所剩不多的天寿,只为见他一面?纵然见到了又如何,你最多停留七日,七日之后不走就会死。” 无空眸光灵韵泛起,似要看穿她的本意,拨开情愫之下是一时的贪图,还是至死不渝的决心。 “前辈有些古板了。”郁华掩嘴轻笑,道:“七日之后我离开一段时间,等修养好了再进去不就行了。” “.” 无空眉头微皱,传入他耳中便是‘喝下这一杯毒酒我会死,但我可以一天喝一小口’。 耳边传来擎苍传念::“让她去吧。” 人家长辈已经说话,无空也不再阻拦。 他抬手推开石门,露出足够通过一个人的缝隙,门后的世界被一团昏沉的气机笼罩。 万类化凡,天寿既定。 两位无上圣人的法则交织,形成了一个仙人也无法久留的绝地。 “三灾九劫,情劫最为莫测。” “前辈莫要误会,我见他不是为了情愫,正如我当初将他护持于怀中并非一见钟情。” 郁华从他身边走过,一步踏入了凡间,步伐不带任何一丝犹豫,未有淡雅的嗓音停留。 “我的职责是救活人族的仙人,如今在成仙地还有一位仙人。” 曾经道宗对于她的流言蜚语,多是是把她当做一个性情浪荡之人,好一些的认为她遭遇了情劫。无一例外都认为她是对顾温抱有情愫,所以才去如此维护他。 对此郁华从未辩解,顾温已经用事实证明,她从未用擎苍师祖的力量去满足过任何喜好,顾温的才情值得自己怎么做。 但现在郁华要辩解两句。 —— 南水,夜色昏沉,万里乌云密布。 顾温看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一直等到天上虹桥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随后他没有面露落寞,更无悲伤,只有平静。 “以彩虹为桥,贯通两界,名为两界城。” 他蹲在地上,染得满手污泥,以手指为笔效仿虹桥涂涂画画。 仙剑受不了被顾温随手掉在地上,自主悬浮起来,道:“你当真以为擎苍能救你?百年内,她不可能突破小圣。” 顾温头也不回的问道:“此话何意?” “举世飞升,独你化凡,你好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仙剑的回答让顾温轻笑一声,他嗓音平静说道:“井底之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你之天资确实没必要羡慕他们,是本尊太把你当孩子看了。” 仙剑了然于心,顾温确实不需要羡慕那些小辈,他们或许穷极一生都无法触及顾温现在的境界。 只是因为顾温年岁太小,让他总是不经意间当成小孩子。 顾温摇头道:“不,我才是那个看不到汪洋的井底之蛙,永远等不到冬天的夏虫。” 纵然自己已经成仙,受困于井底是事实。 “你已经成仙了。” “前辈又古板了,成仙并非全知。诚然成仙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元与搬山赶月之威力,可仙人能比天地长久吗?能搬动天地吗?” 顾温自问自答摇头。 “不能,我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于大山中。故而与其丈量天地,不如眼观本我,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生死而坦然。” 仙剑再度陷入了沉默,他忽然发现自己察觉不出顾温的气息了。 仙人之上,只论悟性,对于天地万物进行参悟。 可大多数人精于一道,登峰造极之后都难以成仙,又如何去参悟万物。 这也是为何小圣便可册封仙人级别的强者,因为圣人的一缕思绪可能就比肩一位仙人对于道的理解。 所以大多数人在成仙以后就止步不前,悟性是努力也无法弥补的。何况他们的悟性已经是顶尖,又如何拿出更高的悟性。 顾温在不足百岁成仙以后,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这种坦荡又何尝不是一种放弃? “假若你成小圣,便可解脱。” 仙剑忽然开口。 擎苍如此天资积累三千年,如今都没有把握百年成小圣,但顾温需要一个目标。 顾温没有应答,心静如水,起身作势回屋。 “顾温。” 静水顷刻间变为惊涛,他豁然回首,昏沉的天穹被撕裂,一轮皎月显露,一道倩影立于其中似广寒仙。 顾温看到一双幽静如夜色,明亮如皎月的眼眸。 恍然间回到了汴京,在龙桥之上仰望她。 郁华落地,俏生生站在三步之外,笑容柔和灿烂道:“多年未见。” 顾温回以笑容道:“已有五载。” —— 两界城,高台玉楼。 擎苍,无空,狐仙三位仙人齐聚一堂,还有三道不知来自何处的仙人虚影,在场六人就是汇聚在擎苍麾下的‘反建木阵营’。 曾经擎苍快死的时候各方势力围剿,如今建木元气大伤同样有无数人想要它死。 擎苍将太阴令轻轻一抛,玄黑泛着寒气的令牌静悬在狐仙与无空面前。 “贫道要去一趟地界,为了防止我不在的时候建木反扑,需要诸位帮忙。” 无空有些困惑道:“你去地界作甚?” 擎苍回答道:“找府君改一下生死簿,帮我的徒儿延寿千载。” 狐仙率先驳斥道:“不可,你才是对抗建木的根本,你若是有什么闪失,吾等再如何努力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贫道当年能上天界讨要不死药,如今也入得了九幽改生死簿。” 擎苍嗓音平缓,传入在场众仙耳中无不面露错愕,随即沉默。 自天地二界与修行界断开联系,擎苍是唯一一个上过天界的人。 第218章入九幽,闯幽冥 很快,六位仙人同意了擎苍的请求,或者是说要求。 他们甚至都没有提出报酬,乃至是人情。天地间能够让他们心动的宝物少之又少,更因为活得太久了,他们的观念已经完全区别于寻常生灵。 利益永恒不变,但长生者会把目光放到万年,乃至十万年以后。 最终他们得出结论,只要建木死了一切都是值得的。若非人族开垦灵田,疏通灵脉,如今大地还是荒芜的。 仙人以天地为铜板,他们要的是瓜分九州万方。 宴会散去,独留下狐仙与擎苍二人。 擎苍言简意赅道:“教我怎么使用。” 根据顾温所言,此物是从狐妖手里抢过来的,并且缴获书信记载,太阴令是狐仙要的东西。 “你不知道怎么用,还信誓旦旦说什么?” 狐仙十分无语,她这个前挚友还是与以前一样。 “此物为昔日地府阎罗令,稍加炼化就会变成一件飞遁仙器,无视乾坤,遁逃九幽。我原本是准备拿来逃离建木的,没成想中途给你那杀性十足的徒儿给夺去了。” “不过你要想好,九幽乃死后之地,只能神魂进入。” 在很久很久以前,地府还存在的时候。 天地众生有两寿,阳寿与阴寿。活着的时候在阳间,也是如今的修行界。死后去往阴间,即为九幽地界,只有神魂能够进入。 说话间,擎苍已经手握太阴令,将其完全炼化。 眼眸微闭,神魂出窍。 咻! 一缕幽光闪过,太阴令凭空消失,独留下一具缺少三魂六魄的仙体。 狐仙脚步轻盈靠近,撩起发鬓,打量着布衣坤道,指尖轻点擎苍鼻尖,美眸迷离。 一瞥一笑,妖异邪魅之姿让人恍惚。 “还是和以前一般鲁莽。” 纤纤玉指划桌上砚台里的墨水,她为擎苍抹下两道眼影,刹那间视线扭曲,随着对方的神魂看到了一方暗无天日的世界。 整个天地空无一物,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一座古老的城池屹立在前方,城门高千丈,两单玄铁门上雕刻着两尊兽头,口中咬着一卷青铜简。 左边上书【见者长生】 右边上书【众生不死】 “贫道擎苍,求见府君。” 擎苍拱手微微弯腰,许久得不到回应,她抬头眨了眨眼,后退半步,一拳轰在了城门上。 宛如小山一般的兽头围着凹陷,整个城门口都在晃动。 旁观的狐仙整个人都看呆住了。 你就是这么去求见圣人的? 轰!轰!轰! 连锤三下,整个古城嗡嗡作响。 仙人的位格,小圣的实力,这便是擎苍非同寻常之处。 “别敲了,别敲了。” 大门后传来声音。 轰隆隆! 大门被缓缓推开,擎苍与狐仙面对千丈高的城门,下意识抬头,紧接着声音从脚下传来。 “当真是扰人清梦,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五尺身躯,胖头胖脑,三眼,一袭黑金玄衣完全拖在地上。 擎苍打量着小胖子,对方也打量着她。 “原来是你呀,当年砍下天帝一根头发的人,进来吧,无妄城多年没有外人了。” 大门缓缓打开,尘埃扑面而来,仿佛掀开了尘封十万载的史书。 门的后面,是繁华的闹市,目光所及皆为衣冠楚楚的飞禽、走兽、水生、神兽。 三眼胖墩侧过身了,拍着肚子笑道:“众生生灭不止,恰好我这里缺个人,你只需要留在这里便可永生。” 声音一字一拔高,转瞬间天穹被一张脸占据,万里巨城不过掌中玩物。 “没兴趣。” 擎苍浅笑猎猎,五指收拢,吉光片羽的辉芒泛起,身形缓缓站立而起来,一呼一吸万丈高。 二人平视,她嗤笑道:“原来是一个看门小童,贫道还以为是什么圣人。” 轰隆! 死寂十万载的地界震动,两尊恐怖存在拳脚相碰,便可使得天地晃动。 ———————————— 清晨,天灰蒙蒙亮起。 顾温在轻微的摇晃中醒来,张开眼睛可见一张秀丽的面容,距离自己不足一拳距离。 “该修行了。” “随遇而安之,修性而修之。” 一炷香后,顾温还是被郁华拉起来,打着哈欠在院落盘坐。郁华拿出一片玉简,挥舞了几下发现被‘万类化凡’侵蚀损坏了。 于是乎她只能口述道:“师祖说,你如今虽然已经具备仙人根基,但对于练气还是一窍不通。为了让你以后出去能更快适应,我会教你最基础的练气。” “我带了些灵石.” 郁华摸了摸腰间绣花袋子,发现乾坤袋也用不了了。 “需要灵气吗?” “你有办法?” 下一刻,顾温轻轻弹了弹怀中玉佩,一只口水巾猫身虎头出现在怀里,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舔了舔他的下巴。 揪着传家宝后颈,免得被这只舔猫弄得满脸口水。 顾温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并将郁华带入了洞天之中。 传家宝洞天直径已有十里,放眼望去一片片如棉花糖一般的地面,其中空无一物。唯有灵泉附近,才有顾温种植的几亩田地。 而最重要的灵泉,由原本的小池塘变成了湖泊。 郁华俯身捧起一些灵泉水,入喉甘甜,被化凡法则消磨的根基得到舒缓。 心中暗道:此灵泉为上品灵脉,与三清主峰相同,呆在这里会舒服许多,也能停留更久。 顾温盘坐于地,起初还极其认真的闭目入定运转功。一炷香之后,便睁开了眼睛。 因为太简单了。 郁华传授的正常练气法,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去学,只要把玉清法稍微改一下就能够修行了。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法则不一样,成仙地相当于海底万米水压千万,而修行界则是没有‘水压’。初入洞天的时候顾温就感受到了,只是习惯了重压,轻下来后反而不舒服。 顾温扭头看向一旁,三步以外的郁华同样盘坐于,正看着他的“修行界指南”。 白衣轻纱勾勒出细腰长腿,细指摆弄缠绕秀发,鼻梁高挺,眼眉不画而弯。 朴素而恬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胭脂水粉,好似一缕清风,令人舒心又难以触及。 顾温静静等到她从笔墨间收回目光,嘴角微微上翘,嗓音柔和却极具攻击性。 “你的字跟鬼画符一样,甚至比以前还差。” “你能看懂就行了。” 顾温不打算改,没有必要,也是他故意为之。 成仙之后修行就变成一种抽象化的事物,再也没有境界与法律作为衡量单位。 他面前已经没有前人走过的路,只能自己尝试,甚至把前世的许多老祖宗经典都翻出来用。 最终顾温得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结论。 随性而为,既是至理。 什么时候自己的剑法没有剑光,自己的金光咒没有金光,自己的金丹无形无体,那就是练到头了。 现在他肯定到不了这个境界,于是退而求其次,以书易法。 顾温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这么急着赶我走?” 郁华扯了扯顾温脸颊,对于这种既亲昵又带着上位者的举动,他并不抗拒,却也比以前从容许多。 他道:“成仙地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你留在这里会死。如今天外练气之法我已经熟悉,明天.待会儿我就会送你离开。” “我一个月以后再走。” 郁华摇头,顾温也摇头,语气坚决不容抗拒道:“明天就走。” 二人对视良久,顾温没有任何退让,而郁华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泥鳅已经变成了真龙。 初见时的彷徨、恐惧、无助荡然无存,而她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随意揉捏他。以往是他要听自己的,如今是她要听顾温的。 “我若不走呢?” “我会把你敲晕丢出。” 郁华轻盈一笑,松开了手,有些欣慰道:“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是三榜榜首,自三榜创立以来仅有你能登顶。但我希望你纵然我这一次,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一个月是极限,十五日就不会有问题。” 顾温思索片刻,随后稍稍让步:“五日。” “七日。” “成交。” 顾温不再斤斤计较,而郁华也露出了笑容。 她很了解对方,小泥鳅向来喜欢求稳。自己说真话那么可能明天就会被丢出成仙地,反之则能压到自己理想的时间。 郁华话题一转,道:“昨日我见到玉剑佛,她已经稳固神志。她告诉我要去成佛,她很累了。” 顾温沉默片刻,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并非人人都能圆满,或许这就是命。” 一直以来,他都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并非不是有天赋和毅力就能成功。 他、玉剑佛、赤羽子、君衍都比那些所谓的半仙真仙要更有才情。玉剑佛凡人之躯能承受佛魔,赤羽子以一魂几近残废练成不灭道体,君衍百分之一的可能赢得了一线生机。 公平比拼,他们不会输,但公平是不存在的。 “我不信命。”郁华摇头道,“最初宗门之中许多长老并不看好我,觉得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弟子,连内门都算不上,但最后我还是做到了。” “能与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吗?” 顾温很感兴趣,被誉为天女的前半段人生。 从她口中得知,好似并非寻常天骄一样出生伴随异象,然后一路高歌猛进。 “你要听吗?可能会很无聊。” 郁华没有避讳,望着洞天云雾飘渺,嗓音也变得飘然轻盈。 “我生于三清山一个小分脉下的凡人农家,后来被下山修士探查出有修行资质八岁入宗门,但修行百载依旧是普通弟子。在宗门弟子大小比试之中,名次从未能到两位数,走出宗门更是连名次都没有。” “我既没有很厉害的师傅,也没有悲惨的身世,只是一个站在台下为天才捧场的平庸者。比起你,我差远了。” 顾温微微摇头,温声道:“最初我是一个乞丐,后来我是个奴才。那时你初入凡间,我连靠近你走过的道路资格都没有。” 兴许是坐了许久有些疲倦,郁华倾斜微微靠住顾温,吐气如兰,笑盈盈道:“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不是乞丐和奴才,而你对我而言依旧是天上的仙子。”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他本无其他意思,只是将想法说出来,却引得佳人心神涟漪不止。 比郁华漂亮妖艳的女性顾温见过,并且还不在少数。但都入不了他眼,万千红粉也不及知遇之恩。 人总是有一两个如皎月一般的事物,终其一生无法忘怀。顾温永远无法忘记,在汴京泥泞小巷中看到皎月上落下一个仙子的场景。 郁华抿了抿朱唇,欲言又止,悬在口中的话最终还咽了回去。 如今不应多添变故,让顾温专心修行更重要。 她笑道:“当初我盯着你修行连头发都快数清楚了,而那个赵丰我还没记得长什么样。” “闻着像一坨屎,看着像猴子。” 顾温很认真的回答,随后又说了许多赵丰的蠢事,简直是如数家珍。 惹得郁华笑不拢嘴,她自然不是想听赵丰的事情,而是觉得顾温在这种小人物上出乎意料的记仇颇为可爱。 洞天地面似云朵,二人依偎闲聊,仿佛时间会在此时定格。 五天后,顾温趁着郁华睡着将其送入上虹桥,万千白玉枷锁再度将他勒得伤痕累累,拖入了大地百丈。 每一次他企图挣扎,都会导致枷锁将他拖入更深的地下。 仙剑将顾温挖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他只是在附近寻了一个河流冲洗了一下,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回到屋舍。 “不换身衣裳?” “道法自然。” 顾温扯着胡话,盘坐于地入定修行。 仙剑也没有多管,重新回到了剑鞘。 外边光景从白日到黑夜,又从绿意盎然到万物萧瑟,房屋内的时间好像被停止了一般。 唯有懵懂的传家宝在房屋内到处乱窜,有时跳上桌子碰到杯子,有时叼回动物尸体,有时盘卧在顾温大腿上。 杯子碰撞声,尸体腐烂的气息,有些扎皮肤的舔舐。 从始至终顾温未曾睁眼,打坐,入定,练气。 如此四个春秋过去,顾温缓缓睁开眼睛。 仙剑出鞘,微微鸣动,传念道:“你又变强了,但距离小圣还很远,或许是数百年,或许是千年。” “至少我的五感回来,如此赤羽子的五感也能治好。” 顾温鼻尖轻轻抽动,嗅出各种各样的味道。 身体各处重新有了感觉,嘴巴好似也有了味道,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 他难掩笑容,推门而出,被风吹雨打四年的大门应声倒塌,随后连同整个屋子一同倒塌。 悬了几十年的房梁终于还是倒了。 第219章顾温延寿千载 地界九幽。 历经四载,斗法动静渐渐平息。 “投降!投降!你这年岁都没过万的长毛怪,怎么道行这般了得。” 小胖墩收敛法身,抱头蹲在城门口,手指扭曲断裂,头顶两个大包似蛟龙生角,右边脸颊肿胀不止。 他十万载以来,五万年炼五行真意,五万年炼轮回法,得以窥见大道,领悟不朽之意。可面前这人类后生双拳跟沾了天雷似的,连意象都能抓取。 任自己有万般神通,最终也只会变成比拼纯粹的力量。 擎苍收起万丈法身,问道:“如今我能进了吗?” “你随意,但府君见不见你就不是我能保证的。” 小胖墩主动推开了大门,千丈铜门被五尺身躯轻而易举挪开。擎苍一步走入其中,眼前的一切繁华依旧,却无一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如五年前一样,所有人周而往复的保持一个行为。 擎苍肩膀上出现一只狐狸,似围巾一样缠绕,嗓音柔媚: “这些好像都是昔日的阴神,观其气息性命无忧,但不知为何形同傀儡,不知方才那五尺小人下了什么邪术。” “哪来的毛娃娃胡言乱语。” 三眼小胖子从后边追上来,他跟在擎苍身后一步远,迈着小短腿小跑跟着。 “无妄城众生长生不死无灾无害,这里的生灵比你的岁数还大,有的甚至是与那建木同时代的。” 狐仙自知道行不敌对方,缩了缩脑袋,语气一软问道:“是晚辈失言了,那敢问前辈不知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就说来话长了。” 小胖子嘴巴如机关枪一般张合,从地府创立开始说起,长篇大论说了一炷香时间都没有涉及重点。 他太久没人说话了,今日要把十万年的寂寞全部倒出来。 擎苍停下脚步,道:“说重点。” “活得太久了,万物生灭无人能逃脱,便是超脱之人有无穷寿元,也会在漫长岁月中被劫难消磨,所谓.” 小胖子刚刚说出一些重点,眼看又要长篇大论起来,擎苍微微收拢五指,一瞬间声音又弱了下来。 他缩着脖子,道:“他们之中许多人都不是超脱者,能活那么久完全依靠地神命格。城里最小的也活了二十万载,神志早就湮灭在漫漫岁月之中。” “在府君成道轮回圆满以后,神志消散者甚多,一直到今日,已经只剩下我这个门神了。” 二十万载? 狐仙双目瞪大,其中忍不住泛起渴望之色。 要知天地长生者万载一劫难,往往半仙活不过三次,仙人活不过九次。 在这里随随便便就能活二十万年? “云裳,如果能把你那两个后人放到此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人不为长久而活,但确实可以当缓兵之计。”擎苍微微点头,随后话音一转警告道:“但你最好不要久留这里,否则大道断绝此生被囚禁于此。” “.” 狐仙眼中的渴望褪去、 “小狐狸,你完全可以在天地间游荡够了,再来这无妄城享受几十万载无病无灾的岁月。” 跟着身后的小胖墩脸上的和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青面獠牙,与城门口的兽面一模一样,如鸡蛋大小的瞳孔泛着红光。 “我把神位让给你如何,如此你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他神志也不正常了。 狐仙更加紧闭嘴巴,本能告诉自己这地方很邪门。 幸好当初太阴令没到她手里,不然保不准借助太阴令寻到此次恐怕凶多吉少。 无妄城很大,擎苍使出了缩地成寸的手段,一步迈出十几里也走了数十天,才看到一座碧瓦楼台。 门高九尺,台阶三层,兽鼎拦门,灯火明亮。 上书,轮回。 擎苍踏上第一层台阶,身形微微缩小了一寸,肩膀上的狐狸却变成了老鼠。 她停下已经迈出的右腿,道:“你先离开。” 台阶为意,府君大道衍生,可分仙人为三等。 “你小心一些,记住莫要冲动行事,我的身家性命可都赔给你了。你那个徒儿也不希望你乱来,可别弄出左手倒右手的事情,你死了他又回来。” 狐仙没有墨迹,跳下了擎苍肩膀,与无妄门神一同看着她登上三层台阶。 擎苍走过兽鼎,一缕缕香火朝着门后飘去,引她入府。 渺渺青烟香火绕,檐飞兽头鬼见愁,楼台高耸接青霄,廊道壁画连万古。 一幅幅壁画从荒芜到繁荣,先天各显神圣,后又陨落大地繁育出后天生灵。后天生灵根植大地万族林立,又有建木身形鼎立大地,一直到尽头是一面镜子。 擎苍看到了自己,似预示她将是最后的胜利者,未来注定的大圣人,亦或者在说自己是镜中花。 抬手,握拳,一拳轰出。 嘭! 镜面破碎,记载天地千万年来岁月的走廊消失。 视线恢复之时,她已经身处神念难以触及尽头的青铜大地,泛着铜锈的大地漫无边际。 擎苍脚下是粗糙似纸皮的灰色,万亿计数的字整齐排列,每一行都仿佛都代表一个生灵的生灭,天寿,命格。 “李云裳,未来的圣人,你为何而来?” 威严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擎苍抬头说道:“贫道所求传人延寿千载。” “大道常在,生死天定。” 府君的拒绝不出所料,擎苍并非第一次接触圣人,假若灵祖并非特例,那么这位府君也应是如当初灵祖一般。 圣人以大道笼罩天地,无为存在。 让祂收回寿元灾不可能,让祂给顾温延寿更不可能,但同样的也不会阻止自己。 她道:“你若不改,贫道来改。” 郎朗玄音落下:“生死之重,圣人权柄,万年后你再触及也来得及。” “只争朝夕,何须万年。” 擎苍咬破指尖,俯身一笔落到了生死簿上,写下顾温二字。紧接着一行字浮现,无数文字组成了顾温生平、命格,以及不断流逝的寿元。 她一眼扫过,微微愣然,随后毫不犹豫继续落笔更改寿命。 顾温,万类化凡,独寿千载。 千载寿元,短短几笔,似要她穷尽半生。 当擎苍再度起身之时,她的右臂只剩下空荡荡的衣袖。 一根手指从天穹落下,轻轻点在了那一行血字上,金光流过字体。 “准。” —— 一炷香之后,擎苍走出府邸,狐仙立马迎了上来,看到其空荡荡的手臂与有些花白的头发。 她没有多说,一挥手带着狐仙化作流光遁入虚空,转瞬回到修行界的肉身, 咔嚓! 右臂传来清脆的响声,擎苍手臂应声寸寸崩裂,气息也在快速萎靡。 “吃下去。” 狐仙上前送来一颗丹药,擎苍微微摆手拒绝。 “这并不是伤,而是代价,篡改生死的代价。” 她将一部分道留在生死簿上,作为笔墨给顾温延寿千载。这断臂就是代价,并非丹药能够治愈的。 “对你会有影响吗?” “死不了,还给我的徒儿延寿千年。相应的我成小圣的时间要往后挪了,当然也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 擎苍嗓音有些虚弱,嘴角却泛起了笑容。胸口郁闷泄了大半。 没错,至少没死,莫名的庆幸让狐仙五味杂陈。 她从一开始就担心擎苍会因此牺牲自己,像左手倒右手一样把自己徒弟救回来。如今看来擎苍没有那么弱,也没有那么蠢,她既保全了自己,也为自己的徒儿争取了时间。 可她也如建木一样元气大伤,甚至可能更重一点。 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在建木疗伤的时候,对其进行一场大反攻,进而削弱建木。 大道之争,分毫即是生死。 “值得吗?你本可以直接胜出,如今却弄成这样。” 狐仙微微呲牙,气息粗重,想骂又觉得骂不醒,更没必要。 “原本你千年内能成小圣,如今缺失一臂能否成小圣都是未知。顾温能活千年,可最后还不是变相的给了建木恢复的时间。” “再者,千年后他是得死,难道你期望他能自己走出来?” “是我之过,但请容许我这仅有自私。” 擎苍没有辩驳,眼帘疲惫的半垂,道:“建木终会有破绽,可千万年后我徒儿还能活过来吗?妙妙,我就这么一个徒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狐仙咬牙切齿道:“你便如此偏爱于他,当年与我割袍断义的气魄去哪了?” 当初她劝擎苍入建木当洞天主,随后因理念不同,断绝联系三千载。 “.” 擎苍陷入了沉默。 正如建木所言,她已经失去了以前的无敌威势,但又心甘情愿落入其中。 狐仙见她这副模样,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生闷气。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她一直铁血无情还好,可如今为了一个传人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此时,无空传音而至。 “擎苍道友,她又要进成仙地,当真不阻拦?” “让她去吧,他不能一直一个人,会失去人性。” —— 成仙地,春。 郁华再度回来,由于成仙地化凡法则存在,乾坤袋也为之失效,她扛着一个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黄色包囊。 顾温好奇问道:“你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其他人托我送来的。” 郁华取出四封信,分别是赤羽子、萧云逸,兰永宁,何欢。 顾温拆开信封阅览,萧云逸言简问候,兰永宁笔酣墨饱,何欢似日常交谈,赤羽子只有一句‘我该去哪里’的询问。 最先拿出一叠白纸,触感极其细腻,其内隐约可见泛着光泽的纹路,似云朵一般飘荡。 “这是兰永宁给你的,文魁洲特有的云纹纸,可以储存法力与修士意境。一般用于制作符箓与撰写功法。在成仙地效果百不存一,但也只有这种纸张能保留效用。” “听着好像很贵,这一张纸要多少钱?” 顾温好奇问道,他对于这种消耗量大的修行用品颇感兴趣,如此能管中窥豹大多数修士的日常。 天骄他见多了,普通修士是一个没见过。 “云纹纸价值的灵石相当于练气期修士一年所需,一般是给金丹期以上的大修士用的。”郁华回答道:“而这些是上品,唯有真君能够使用,这一张是普通修士一辈子劳苦种植灵田都拿不到的。” “一辈子?这未免有点太贵了。” 顾温手里拳头厚的纸张有些愣然,这少说也有个几百张。 这是云纹纸物有所值,还是寻常修士被剥削得太狠了? 种一辈子田都买不起一张,换算成前世就相当于几百万一张,大多数人一辈子的工资加起来可没有几百万。 兰兄看来是真发迹了。 “这些本身就不是给普通人用的,寻常修士有那个钱财还不一定买得到。上品云纹纸是天尊特供,真君想要也只能走黑市。” 郁华不觉得有问题,她并非擎苍,更不是顾温有一些不属于修行界的学识。 她理所当然说道:“你作为玉清天尊,本就是人族最顶尖的掌权者之一,自然用得起。” 郁华道友,你疑似有些脱离群众了。 顾温问道:“他们几个现在如何?” “赤羽子在我玉清峰修养,萧云逸被选为了剑宗下一任剑尊,兰永宁与何欢都成了天尊候选。” 郁华不假思索回答。 “从成仙地里走出来,并且能排前十的天骄基本都被当做天尊培养。而天尊之位除了实力以外,还要得到整个州大大小小宗门认可。” 只有最顶尖的宗门才可以保留固定的天尊位置,分别是三清一佛一魔一剑。 分别是三清道宗,佛门须弥世尊,魔宗魔尊,以及折剑山剑尊。它们对应着佛道魔杂的顶尖势力。 其余的所有天尊,都是一州之首,并非固定某一宗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们无法保证每一代都能出一位道境强者,而三清道宗等圣地可以。 “例如文魁州文尊已经空缺多年,如今兰永宁被作为天尊培养,只要修为突破道境即刻掌权。” “一州之地有多大?” “各有不同,不过基本都比成仙地大数倍。兰永宁的文魁州足以排到人族前十,其中大能无数,能当天尊者不在少数。却把这位置留给了他,显然图谋不轨。” 数倍? 顾温举目四望,这大夏之地等同古代中原至广南,包括妖族与蛮族地界,相当于东亚地区,乃至亚洲。 “例如之前三清分宗,你选了玄黄州,玉清山落地你就是玄黄州天尊,这块地域大大小小的宗门都要听你号令。” “看来修仙界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松散。” 顾温原本以为是无数零散的宗门统治辽阔的疆土,各宗互不干涉,没想到天尊有权指挥其他宗门。 郁华道:“事实上最想要天尊存在的往往是小宗门,因为有天尊就存强而有力的秩序。” 顾温将书信读完,随后重新折叠收入怀中。 “师傅近况如何?” “师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已有七八年没见到师祖了。” 第220章 年复一年,井底之蛙 大夏三十年,又是五年春秋。 屋漏偏逢连夜雨,传家宝缩卷在顾温怀里,看着眼前不断有水滴下来,它抬头看了看顾温,叫唤了几声。 “没事,小雨罢了,屋子还塌不了。” 顾温早已经习惯,在万类化凡之后,这个屋子前前后后也有个四十年了,钢筋水泥做的也得进行检修,何况是木头房子。 若是萧云逸之前大修过一次,恐怕早就塌了。 如今留在这里只是因为顾温没有想去的地方,而这里是故人居住过的地方。 忽然,房门被打开,一袭白衣带着雨水入屋。 郁华看着屋里也下着小雨,有些无奈,道:“我们入洞天吧。” 洞天之中,白云渺渺,灵田杂草茂盛。 郁华拿出特制的乾坤袋,将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其中有信件、丹药、食物、各地果干、一些小玩物。 顾温翻开信件,第一封是江富贵的。 江富贵出去后借着顾温的名头,拜入了玉清派外门,如今已经练气后期。还当上了一个教习弟子,如今正在带刚刚入门的新弟子。 书信内容除了对自己的思念与慰问以外,最多的就是关于宗门内的琐事。 【爷,当神仙没我想象中那么好,还不如当皇帝。你什么时候出来,我好继续跟您混。】 郁华也坐在一旁看着,道:“他不具备修行的资质,服用了许多丹药伐骨洗髓才能练气,按部就班修行金丹就是极限。” “金丹五百岁足够了,这老小子野心不小,所以才觉得累。” 顾温毫不留情揭穿了江富贵,随后翻开了下一封信,是赤羽子寄来的,又是简短的几个字。 【我听你的留在了玉清派,你什么时候出来?】 郁华道:“根据你之前的法门,赤羽子的五感有了些好转,目前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她不先恢复味觉喝酒吗?” 顾温泛起笑容,想起初见赤羽子时的酒鬼模样,他们的情谊是从一坛酒开始。 第三封是萧云逸的。 毫无任何客套话,反而在信中请教他剑法。 “不解风情的家伙,别人都是慰问,你倒好来请教我剑法。” 顾温嘴上骂着,笑容却分毫不见,随即用云纹纸起笔以书代意,以字代剑,为萧云逸解答。 第四封是卢婵的,这也是最后一封,内容是很标准秀气的慰问,克制得有些生疏。 顾温评价道:“这丫头真是笃定我要死了,说话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提自己过得怎么样,天外的世界如何。” 卢婵看似模样最小,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实则情商最高,但也因此显得格外生疏。 “没有其他人了吗?” 郁华回答道:“何欢与兰永宁应该是去闭关了,他们可能也不知道过去了十年。” 大部分天骄入成仙地之前的修为都比较高,类似赤羽子这种早已经是真君,一次闭关动辄几十年。 七天时间转瞬过去。 顾温送别郁华,道:“下次别来了。” 郁华笑颜如花道:“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三次了,可每次你见我都合不拢嘴。” “那我下次不笑了。” “不笑,我下次就不带东西下来了。” 互相调侃几句,这次无需顾温送上天,无空已经下放了一道虹桥,郁华似天上的仙子一般乘风而去,离开了成仙地。 顾温原本满载温柔与笑容的面庞渐渐平复,冷然如高山松木,回到屋舍盘坐入定。 破屋之外三十里,薄雾环绕,凡人难入十步。 常年有上千人的朝廷特使驻扎,只要顾温一张嘴,大夏便会为他建立一座座的宫殿,进贡三千佳丽。 大夏的第二任皇帝已经四十岁,不算太老,但也不再年轻,开始有了求长生的念想。 —— 大夏三十三年,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锦衣的中年人独自一人,走了三十里路来到了江家村。 此次早已荒废数十年,原本的村落变成了残垣断壁。 他顺着记忆来到村尾,对着竹林小院喊道:“温爷,侄儿来看您了。” 许久,无人回应,忽然一只黑白猫从院子里跳出来,好奇打量着他,嗓音清脆似孩童,道:“你是谁?怎么长得跟仙长一模一样?” 中年人拱手弯腰,道:“若您口中仙人姓顾,在下便是仙人侄儿,还望仙兽通报一二。” “谁是仙兽?” “您,可是在下有说错?” “在下又是什么?” “.” 江举才沉默半响,整理了一下语言,道:“请帮我通知一下屋舍内的仙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 猫儿歪着脑袋,胸毛上的红日微微泛光,一双滚圆的眼睛里带着纯粹的好奇。 它从未离开过顾温百米,江举才是传家宝见到除了顾温以外的人,所以它没有太多恶意。 若是其他生物,传家宝都会先抓住玩弄一番,有胃口就啃几口,好吃就带回去给仙长。 洞天内,总有一处地方是专门堆放传家宝捡回来的尸体,各种骨头与腐肉堆砌在一起,宛如魔窟。 “你怎么不说话了?” 黑白猫落地,身形忽然变大,形同一头老虎,踏着优雅的猫步走来。 “你该不会是坏人吧?” 江举才忍不住后退半步,额头冒汗,已经打算跑了。 “猫儿,我怎么跟你说的?” 一道略显清冷的嗓音传出,大老虎顿时缩小变回了黑白小猫。 此时,略显破烂的房门也缓缓打开,一个粗布青衣的道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为人者不食。” “猫儿没有想吃!只是想抓回去给仙长过过眼,他长得和仙长一样,可稀罕喽!” “两条腿的人外边到处都是。” “是吗!那外边真好。” 猫儿似一条蛇一样快速攀上了顾温肩膀,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爪子。 “以后猫儿要抓好多人,放在洞天里。” “也不能抓人。” “那猫儿怎么才能拥有人宝。” “人不是宝贝。” 顾温有些无奈,对于幼儿的教育让他倍感头疼。 先天神兽无善恶,而传家宝又处于幼年无法明辨事理。方才想法也不是嗜血,而是顾温是人,所以它就觉得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宝贝。 就跟小狗埋东西一样。 他将目光移到江举才身上,这位大夏皇帝双膝跪下,九五之躯以头抵地,道:“侄儿,终于见到您了。” 顾温看着对方头上的花白,已经不负当年白马银甲之姿。原本有些抵触的情绪,瞬间被过往记忆冲去。 有些孤寂,有些恍然,仿佛岁月此时才开始流动。 “你所求我知晓,但你没有修行的资质。” 跪在地上的江举才身躯微微震动,随即又恢复平静,郑重道:“自从父亲死后,侄儿就剩下您一个长辈了,如今天下盛世三十载,今日特地向您告喜。” “便是不得长生,侄儿也想问您,江家可曾辜负您的期望?” 江家得国不算正,一路打过去都有顾温帮忙,甚至最后平定战乱都是赤羽子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对于百姓来说,江家有神仙眷顾是天命所归,五灵谷更是让江家的威望无以复加。 而大夏国本不在天下士人,不在天下百姓,在顾温一人。 顾温摇头,本无想法可见江举才如此坦荡,他又起了念头。 “这天下若有八十载盛世,我可以给你长生。” 盛世难得,从无到有容易,再往后几十年就难了。江举才若是真能勤勤恳恳维系盛世,其毅力也足够修行了。 江举才抬头,双手接过,嗓音难掩激动道:“多谢温爷。” 随后顾温请他入院子,闲谈了半日,而后江举才被一道风送出了三十里。 —— 大夏三十五年。 顾温五十岁,距离命格期限还有三十年。 郁华下凡,带来了故人书信。 江富贵和萧云逸闭关,卢婵不知所踪,赤羽子一如既往,何欢有了消息。 随后是一则不太好的消息,自古以来人妖冲突从未停歇,但近几千年都局限于小范围。 而由于三清道宗入边疆,人妖冲突一下子进入了白热化,延绵数千里的战线,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修士与妖类在厮杀。 三天一小仗,六天一大仗,真君妖王等大能陨落常有。 其中青龙一族独占鳌头,敖恒力压群雄,唯有三清道子与赤羽子能跟他争锋。又由于天尊妖圣级别的强者还未出手,从成仙地出来的天骄沉寂几十年后已然成为了最强的常规战力。 榜单前五的天骄,更是同阶无敌。 顾温有些惊奇于赤羽子竟然已经可以与敖恒争锋了,这丫头信件里从不说自己的情况,没想到不声不吭的都成人族的中流砥柱了。 “那敖恒私底下虽与我们有接触,也不起杀伐之事,但明面上叫阵毫不手软。又因三清道子修行出错,暂时无人能压他气焰。” 郁华叹息道:“若你在,人族年轻一代也不至于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顾温摇头道:“婵曦师姐他们只是缺少了时间,且再过几年,他们一定能扳回一城。” —— 大夏四十年。 郁华带来了故人书信,这一次书信内容大多变成了关于人妖战争的。 三清道子三身合力,击败了敖恒,人族声势大涨。 赤羽子依旧是简短的一句话【你何时出来与我喝酒】,见此顾温知晓对方恢复了味觉。 江富贵负责后期立功升为管事,修为达到了筑基。 何欢结识了一位正道宗门传人,其女子号称文魁洲第一才女。何欢有些心动,却又碍于自己已有后宫,只能收敛追求之心,只作道友。 萧云逸同样迎来了自己的春天,他被另一个剑道宗门天之娇女热烈追求,与何欢情况相反他极其苦恼。书信之中,一句‘我比她爷爷还大’,险些给顾温笑喷了。 郁华幽幽道:“很好笑吗?我应该比你生母要大。” 顾温立马收敛笑声,在回信里痛斥萧云逸虚伪的行径。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拒绝,扯什么岁数!—— 大夏四十五年。 顾温六十岁,距离命格期限还有二十年。 房屋越发破烂不堪,院落满是杂草,一个道士蹲坐在门口,似乎已经等候多日。 青色道袍邋里邋遢,嘴里叼着一根草,怀里抱着一只黑白色的猫。 郁华从天而降,见破败不堪的房屋,带着些许埋怨说道:“我走之前不是让你把房子修一下吗?不求多么奢华,好歹能住人。” “不惧寒暑,无忧无虑,这才是修士。” 顾温躺在地上仰头看郁华,发现连下巴都看不清。 “何况我还有传家宝的洞天,里边四季如春,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就是了。修行打坐也不看地方,又不是住过皇宫。” “你要不试试当个皇帝,许多大修士当不上天尊,都喜好退而求其次执掌凡俗权柄。” 郁华看出顾温懒散之下的无聊,越发的无欲无求,甚至到了摆烂的地步。 她能够理解,自己也曾踏足仙人的领域,这个领域就像一片汪洋,四面八方没有任何的落脚与阻碍,正如超脱之意,有着绝对的自由。 但相对的也容易失去目标,特别是顾温年岁不足百,又在目光所及皆为凡人的井底。他寻不到任何的目标与能交流的人,他就好像一个巨人站在蚂蚁堆里。 想到这里郁华唯有无奈,她连与顾温一同老死的资格都没有。 “大夏头几年我当了几年太上皇,规则之中总是要克制,过得不够爽快。且眼不见为净,贪官是杀不尽,恶人是除不完的,一味杀只会祸国殃民。” 顾温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颇为豁达的笑道:“但我都成仙了,看到虫子不能捏死我还成什么仙?所以不如眼不见为净。” 或许是身怀伟力的缘故,顾温屁股刚坐上龙椅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经历了那么多他早就不需要委曲求全了。 郁华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兴趣爱好?” 顾温望了一眼天上,一切不言而喻。 “这得等好些年,我先给你刮一下胡子吧,再不刮下场见面就成老神仙了。” 郁华伸手摸了摸顾温的胡渣,拉着他坐下,纤纤细指泛着灵光,一点点的刮下了胡须。顾温有些抗拒,被她敲打了继续脑门后又老实下来。 “我知晓你觉得这些琐事无关紧要,可除了修行练气以外,你终归是一个人。且天外并非人人都苦修士,相反修士许多时候比凡人还有功利,你邋里邋遢的出去了别人怎么看你这个三榜榜首?” “我何须他人看法?” 顾温依旧满不在乎,他当得了乞丐,也当得了天下第一。 “但我想看到的是你如谪仙一般归来。” 郁华抹去最后一根胡渣,又稍稍整理了一下缭乱的头发,一张周正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笑道:“你只要稍稍别遮住脸,就已是嫡仙之姿。” 随后郁华一如既往给顾温带来了书信与修行界的消息。 昔日手下败将的白帝寻崛起,比所有人更先一步迈入了分神期。 兰永宁出关,同样以分神境力敌对方,二者以境界更胜一筹站在了年轻一代的顶点。 如此让顾温明白成仙地的恐怖,在外边强如敖恒也没办法跨一个大境界打败比自己天赋差的兰永宁。 人妖大战,战线延绵万里,双方天骄尽出,人族有绝世天骄,妖族有圣兽横跨岁月而来。 顾温听得心潮澎湃,只恨无法亲自上场。 “兰兄,当是一位人杰。” —— 大夏五十年。 这一次,萧云逸,何欢,赤羽子等人都没有来信。 郁华道:“战事紧迫,他们都去闭关突破了,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会出关。” 其实对于修士不算长,但顾温年岁恐怕不超过百岁,对于他来说每五年一次的书信弥足珍贵。 顾温摇头道:“无事,我帮不上忙,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你这次给我带了什么东西,书信没有,吃的也没有吗?” “我修养好以后,去给你弄了这个花的时间有点多,你要想吃点什么只有糖丸了。” 郁华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令牌,淡蓝色光泽上一道道彩光似长虹一般,向左右张开化作羽翼。 “这是什么?” 顾温接过把玩,能察觉里边存在的些许灵气,探入神念一行行文字从视线飘过。 【文魁、玄黄、花间、百里、青玉、三清山、折剑山】 数以百计的地面复现,化作光点落到脚下,并飞出一道道虹光连接这些地名,编织成蛛网。 郁华回答道:“飞虹令,能去往修行界各地的船票。” “修行界广大,修士飞遁百年不一定能到头,于是有了飞梭出现,进而出现了专门营生长距离挪移的宗门。不同宗门负责不同航线,而这块飞虹令能乘坐人族所有飞舟。” 闻言,顾温眼里多了几分神采,拇指揉搓着飞虹令,道:“现在又用不到。” 郁华坚定说道:“以后能用到,以后一定能用到。” “我期待那一天。” 顾温把玩着飞虹灵,将地图每一个点都看了一又一遍。 根据昔日那些天骄口中所言,撰写的‘修行界指南’,对于各个地方都能说上一两句,郁华不禁笑他‘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 大夏五十五年。 顾温七十岁,距离命格期限还有十年。 太阳微微落下,传家宝爬出衣服,仰着头看顾温。 “仙长,仙子不来了吗?” “快了。” 如此过去一个春秋,传家宝再问道:“仙长,仙子怎么还不来?” 盘坐闭目的顾温睁开眼睛,笑道:“可能被一些事情耽误。” 如此三年过去,暴雨吹垮了屋子,传家宝已经不知问了多少次,顾温也寻了许多个理由。 虽然猫儿听不懂,但觉得仙长说的一定没有错。 “仙子不来了吗?” “可能来不了了。” 顾温不再寻找理由,他已经想不到其他理由,这是最后一个可能。 “仙剑前辈,可否帮我去天外寻找一下?” 铮! 一缕剑光盖过了天上雷光,仙剑腾空而起,乌云顿时被洞穿,百里雷云为之消散。 第221章 道与天齐(第一卷完) 天外,两界城。 仙剑临空而至,城中凡练剑者无不倒伏,凡持械者无不战栗。 剑意弥漫,只是一息便锁定了城中某处阁楼,郁华便躺在其中的一块巨大的玄冰之上,擎苍盘坐于三步之外,一缕缕仙人道韵滋养着她。 狐仙则坐在椅子上喝茶,同时向他投来了目光。 仙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房间,静悬在半空中。 擎苍缓缓睁开眼睛,悠悠说道:“五年一道疤,多了也是断骨伤,她要死了。” 仙剑问道:“你为何不阻止她?” “人生不在于长短,贫道尊重她的意愿。” 擎苍的回答冷漠,却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若是在意长短,她就不会需要活出第二世。既然对自己如此,那么对外人也应如此。 “我会转达顾温。” 仙剑没有继续多问,再度化作一道剑光,破界飞入成仙地。 郁华生死与否,仙剑都无所谓,他只是替顾温来确认一个事情。 房间重新恢复平静。 坐在角落椅子上的狐仙慢悠悠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你当真是心狠,就不怕一下子刺激过头?” “以我徒儿的心志,不会因此被打倒,也不一定能糊弄得过去。” 擎苍言语中带着狐仙难以理解的骄傲,或许是她从未对自己的后人有过任何期望。 作为仙人,她已经超脱世俗,自然不会对世俗有任何期望。 “况且本来我就打算将郁华封存五百年,如今不过是再多些时间。她的死我随时可以阻止,可我徒儿的死,只能袖手旁观。” 擎苍起身来到玄冰床前,伸手轻点眉心,郁华眼皮微微颤抖,眼睛缓缓睁开。 她略显虚弱道:“师祖,我不想去幽冥。” “听话。”擎苍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只要一千年,这一千年对你来说不过睡一觉。” “一千年后,他还在吗?” 郁华虚弱之中带着几缕颤音,仿佛面露某种巨大的恐惧,她抓住了擎苍衣袖,死死握紧,苍白的肌肤青筋可见。 “是我把他带上这条路的,以他的天赋便是没有我的帮助也可以响彻天地。我应该偿还因果,师祖让我回去吧,我可以自斩一切修为变成凡人,这样我至少能跟他一起死。” “他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擎苍摇头平静而坚决道:“假若顾温最后死了,你更应该活着。” “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 郁华缓缓松手,不知从何时埋下的某种心绪早已经根植肺腑,可如今卡在口中难以吐露半分。 她微微抬首,露出苍白的笑颜道:“让一个绝世天才当一辈子的井底之蛙太残忍了,但若有我这个天女陪葬,至少不会那么凄凉。” “或许我是一个慕强的人,我无法接受他这样的绝世天才不存在的时代。” 擎苍望着她暗沉的眸光,在深处看到了一抹情愫,但她依旧坚决摇头道:“孩子,你可以恨我。” 手掌轻轻抚在郁华的天灵盖上,一缕缕力量压低了她眼皮,自知无力反抗,一字一顿说道:“如果我千年后醒来,依旧会殉葬.” “但郁华不会恨师祖,无法为您分忧,还给您添乱,我很抱歉.” 郁华彻底闭上眼睛,玄冰床表面融化将她吞没,化作了一口冰棺。 仙剑旁观,一言不发化作流光飞遁离开。 狐仙放下茶杯,道:“世间开慧者,难逃七情六欲。你只是延缓了她的死亡,心死了任你有圣人之能也救不回来。” 擎苍反问:“我若放她去送死,往后我徒儿出来了岂不是另一桩悲剧?” 百年她成不了圣,千年也成不了,但她的徒儿一定可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 成仙地。 仙剑似一道流星划破了天穹,落入竹林小院。 顾温早已等候在外,他看着静悬半空的仙剑,问道:“仙剑前辈,她还好吗?” “她要死了,我见到她时只剩下一口气。” 仙剑一如既往的耿直,好似练剑的人都有类似的毛病。 如此坦然的通告死讯。 忽然伴随一阵翁鸣,天地顿时阴沉下。 顾温站在原地面露愣然,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如此沉默了半响,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缓缓收敛。 他问道:“尚存一息,便不算亡,还请将前因后果与我一一说明。” “无需说。” 仙剑微微晃动,一道剑光飞入顾温眉心,所见所闻皆入耳目。 没有死,也还未到垂危。所谓只剩下一口气,只是出于寿命多少。 但某种程度来说从未变过,因为郁华从师傅彻底复活以后,得不到长生丹与擎苍之力维系犹如风中残烛。 只不过师傅又用了某种手段,将一层薄纱罩住了烛火。频繁出入成仙地导致轻纱破裂,烛火摇摆不定。 顾温飞快闪过的思绪稳住了心神。 “那块玄冰能封存性命,但寿元灾下只是慢性死亡。师祖应当是还有其他办法,否则不会封存郁华性命。” 见状,仙剑赞赏道:“你的心性从不需要任何磨练与教导。”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不止是对自己的,还有对亲友的。能接受身边人的死亡,已经勘破生死半数。 他曾想过收顾温为徒,后因擎苍的缘故只能作罢。而随着时间推移,仙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教导顾温的余地,反而有时候顾温还能启发自己。 只可惜不出成仙地,便是真龙也只是井底之蛙。 “只是她以后恐怕再也不能进成仙地,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若没有看错的话,那块玄冰可以封存性命千年。” 仙剑的言语如他本身一样锐利,直言不讳斩开了一切修饰的词汇,将事实摆在了顾温面前。 “千年之后与你何干?” “没死就好。” 顾温回答不作犹豫,眼神不带起一丝涟漪。 仙剑无言数息,道:“尽人事,听天命,假若你的命就该如此,我会替你斩断建木的。过段时间,我需要回折剑山筹备与建木的斗法。” “到时候还请把建木截下一段烧给我,希望到时候我还有坟墓存在。” 顾温开了一句玩笑,转身推开院门,随后他发现木门已经腐朽不堪,右边已经不翼而飞。 “该修一下了。” 顾温转身飞遁离去,他几十年未曾踏出的小院,今日却随意走了出去,来到附近镇子买了一套木工工具与一扇门。 他修好了院门,进而发现院子长了许多杂草,又花费了半天时间除草。传家宝跟着一旁有样学样,用牙齿咬住一株小草,疯狂摆动脑袋。 院落杂草消失后,地面依旧充满泥泞,原本的青石板被植物根须顶起,显得非常凌乱。 顾温又将石板一一排列安好,打来井水冲刷泥土。 院子焕然一新,如此破败不堪的屋子又显得格外扎眼。 顾温只好再度出门,去百里外的镇子购买材料。他扛着木料,走在大道边,一个太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小心翼翼靠近问道: “您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跟奴吩咐。” 顾温停下脚步,回答道:“镇子上的道路该修一下了。” 如此牛头不搭马嘴的答复让太监愣住了,而顾温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家里走。 顾温修好了房子,阳光与雨水再也进不来,他坐在椅子上,一切安静下来。 紧接着他看到了缺了一条腿的椅子,被猫儿打碎的茶具,脱落的墙皮 过往的琐事如潮水一般涌现,好似要他补偿多年应该做的,却又没有去做的事情。 仙剑出鞘,传念问道:“或许我该收回之前的赞赏,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 顾温拿起满是尘土的茶杯,目光落在了豁口上。 “我需要重新买一些茶杯了,还有家具,猫儿别咬桌腿。” “哦。” 猫儿停下哒哒哒咬桌子腿的行为,又爬上了顾温肩膀,蹭了蹭他的脸颊,问道:“仙长,我们出去玩好吗?外面有好多好多人,猫儿喜欢人多的地方。” “那我送你去一个人多的地方好吗?” “好呀,好呀。” 顾温将猫儿放到仙剑上,仙剑化作一道流光飞离,夜空中多了一颗流星。 成仙地万类化凡,传家宝还处于幼年期,待久了也会出问题。 —— 大夏六十年。 接下来的日子,顾温变得很忙碌,他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每当做完一件事情就会有另一件事情需要他去做。 他去买一个茶杯,碰上镇子修路过不去,于是顾温施展手段直接把路修好的。进而被人当成神仙,又有一个老人跑出来跪地喊冤,言说有官府无道,求他主持公道。 于是顾温就去主持公道了,杀了一个县官,又来了更多百姓喊冤。这一路过去也不知杀了多少贪官污吏,士绅豪强,反正他看不顺眼就杀。 这种解决一件又一件事情的感觉让他痴迷。 终于他又一次踏入了汴京城,皇帝远赴百里相迎。 入皇宫,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年迈的江举才与顾温,以及一个风华正茂的蟒袍青年。 老皇帝搀扶他走上了皇位,坐到了龙椅上。 老皇帝笑道:“父亲常说,当年便是您把他摁在龙椅上的。” “是吗?” 顾温有些不记得了,他不太喜欢回忆,因为记忆总是刺眼的。 “下面的是太子吧?” “没错,您觉得怎么样?” 台下太子瞪大双目不敢多言,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顾温看着满是贵气的青年,笑道:“像一个故人,我不太喜欢。” 一瞬间,太子脸上面如死灰,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紧接着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 “孩子不用害怕,我还没有说完。” 顾温平静的面庞泛起一丝笑容,太子微微沉下心也挤出了一抹笑容,心底告诫自己不能犯错。 “你可有一个商贾奴仆?” 太子有些懵,随后也不敢撒谎,微微点头。 借用商贾敛财是常态。 “他姓不姓顾?” “他姓于,您认识吗?” “让他来这里一趟。” 太子一头雾水的走了出去,半个时辰后又与一个胖子跑了进来,商贾穿金戴银肥头大耳,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困惑为什么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个布衣道人,随即又联想到了当朝开国的种种传说。 “你可曾遇到过天上的仙子?” 商贾颤颤巍巍回答道:“草民何德何能,见不得神仙。” “巧了,我见过。”顾温笑容渐渐浓,似炫耀一般说道:“我当年就见过,还时常与她彻夜共烛。” 在场三人无一人敢接话,只是听着顾温讲述过去,最后又忽然归于沉默。 “举才,你也不小了,该把位置传下去了。” 老皇帝双目泛起神采,底下太子脸上止不住喜悦, 三个月后,江举才病故,太子继位。 —————————— 大夏六十五年。 顾温临近八十,他回到了南水,坐在屋舍之中目光所及已经没有琐事。 唯有体内命格在震动,未能得到充盈的苍宇开始脱落,似老旧的墙皮一样,把他原本引以为傲的一切尽数剥离。 他静静地看着,不哭不闹,坦然接受一切。 苍宇消失完全脱落,似扯下了一块幕布,其背后是一道伟岸的身影,他衣着玄黑,看不见面容。 顾温平静看着,问道:“这命格是你赐予的?” 祂微微点头,道:“天地众生皆有命,只是不知为何你毫无命格,不存在于天地。” “所以你进行纠正,给了我一个成仙命格,然后再拿走?” “命高则重,你承担不起便化为凡人。” 渺渺玄音回荡八方,似天宪宣读。 “十方万类生灵各有命,你本无命,现已有命。” 音落,命格彻底消失,再无天髓与帝浆存在,而维系天地的圣人也收回了目光。 本因命格当了一个天下第一,现在潮水褪去,不过是被打回了原样。 府君赋予他红尘仙命格,如今失去了命格。 雪地舔舐,乞讨受辱,跪地为奴这些他经受住了。 举世皆敌,孤立无援,四处躲藏这些他也经受住了。 被囚困于井底,失去知己,孤身一人这些他同样受住了。 失去命格便是凡人? “呵呵.命格天髓帝浆无法凭空帮我变出一门功法,无法让我无感而悟。反之,我如今所拥有的,为何不是我所通晓的?” 顾温轻笑一声,他眼帘半垂,一抹神采在其中骤然迸发,似朝阳一般熠熠生辉。 “我从未退缩,也从未偏移道路,我要离开这方井底,一睹辽阔的天地。” 他盘坐入定,缓缓闭上眼睛。 “我失去的只是命格,而得到的将是大道。” 日与夜交替,阳光一次次进退屋舍,月光一次次照耀在他脸上。 房屋糟蹋沦为废墟,朽木生出草木,秋火燃为灰烬,来年又有草木冒出。 八百年春秋转瞬即逝,大夏亡了,新朝再立,新朝又亡了。 道人盘坐,不闻春秋。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合道之上亦有超脱,超脱之上亦大道。 九九圆满,圆满之上亦有圆满,九九之数未曾穷极。 大道之上,穷极圆满。 吾身与地平,吾道与天齐。 鸟语花香又一春,闭目八百秋的道人缓缓睁开眼睛,呼出了第一口气。 于是乎,成仙地又生出了灵药。 卷末总结+请假条 卷末总结,也是检讨。 这本书是作者第一次尝试,我从19年写书开始,五年里写了六百万字,第一次尝试添加升级元素。在我之前的书里,无论是举国,还是仙人升级元素都体现在人际关系方面,对于主角本身的提升微乎其微。 而道与天齐构思的时候,其实也是从倒叙考虑的,在听取朋友、编辑、以及我对于写作长久发展的考虑。 我觉得尝试了一下升级,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成绩很差的准备。 而开篇的成绩出乎我的预料,比我预期中高了好几倍,刚刚上架那会儿均订增长比仙人还快。 开篇的汴京,我将自己所擅长的人际关系与升级结合,这显然并不是什么新奇写法,但对于我来说却从无到有的尝试。 在这里作者不去对比别人,只是对比过去的自己。 赵丰,顾温,郁华,这三人的路线与剧情框架是经典且老套的,表皮也不过是类似牛郎织女的‘仙子爱上我’。但就如西红柿炒鸡蛋一样,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因为它好。 一道菜的好坏在于厨师,而不是它的用了什么没见过的食材。 我对于这出牛郎织女的感情线,核心定位不是爱情,而是士为知己者死。 顾温与郁华之间有男女之情,人是会互相吸引的,但他们从始至终都以修行与履行职责。直到第一卷结束,他们都没有戳破那层纱。 如果说赵丰是番茄炒鸡蛋盐油,顾温是番茄,郁华是鸡蛋,那么感情线就是在鸡蛋和番茄上雕花。 还是经典的番茄炒鸡蛋,老瓶装了一点新酒。 我讨厌无理由的爱,对一见钟情无感,对轻松易得的女角色更无感(因为我没谈过,相信你们也是) 吹嘘结束,接下来是检讨。 新书期比较亮眼的成绩,至少说明我的路线从一开始是没有错的,只是我的能力不足。 大概是在三十万字以后,成绩就像过山车一样急转直下,因为能力不足种种问题开始出现。 我检讨自己对于升级与体系构建的不成熟,犯了许多错误,当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 我检讨无法对于故事进行精简,使得铺垫过于沉余。 我检讨自己这两个月不敢去看读者评论,埋头写书,让章说助理去管,期望通过最后的大高潮能起死回生。 那么这本书会短命,匆匆结束吗? 这也是最近许多读者担忧的,而我也在前几张给出了答复,现在是正式回应一下。 人生只有死了才能盖棺定论,一本书要完结才能盖棺定论。 我不是只写这一本书,这也不会是我最后一本书。我会尽心尽力把这本书写完,无论成绩好坏,我都会写完写全。 之前走掉的书友或许不会再回来,现在留下的或许不一定能看到最后,但只要我还在写作,只要你们还在看书,未来我们总会再次相遇。 可能是下本,或者是下下本,但我还是由衷的希望这本书我们能一直走下去。 自此,致谢。 ----------------- 下一卷名定为修真。 大纲在开书的时候已经定下,升级元素会进一步减少,核心回到了我的舒适区无敌流。 请假一天。 第1章 入修行界 春来蝉鸣,地生灵芝。 道人盘坐其中,万千灵药簇拥,一呼一吸牵起天地共鸣。 忽然,手上白玉镯子泛起光芒,莹莹白光落地生根,一颗古树快速生长出来,眨眼间便已经十几米高。 根须化足,树杈为臂,绿叶化发,躯干成身。 一个曼妙的女子落地,洁白的足底染上了泥泞,她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 由某种灵蚕丝与妙法编织的道袍,历经化凡八百年后也变为了凡品,色彩暗沉,面料粗糙起毛,而身穿它的人裸露在外的肌肤洁白如玉。 他没有死,也不可能再死去。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如此等待了许久,丝毫没有动手的意图。 日升再日落又日出,顾温方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昔日化名‘卿蕊’的女子。 二者对视,唯有平静。 卿蕊道:“短短八百年你变了许多。” 变得平静,不复少年气盛。 顾温平静回答道:“以人类的尺度而言,八百年已经足够三个朝代更迭,几十代人老死。师傅有一句话我很认同,人不应以长短为一切标准。” “这八百年.” 他停顿数息,随后缓缓吐息,气机如神山一般压住面前的建木分身。 “很长。” 卿蕊眼眸微晃,似头疼一般扶着额头,道: “你往后还有百万年,这八百年的沉寂相对而言很短。” “小圣也只能百万年?” 顾温注意到其中信息关键,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寿命尽头,但死亡仍然存在。 建木回答道:“万物生灭,劫难无穷,纵然是天地本身也存在灭亡之时。只是天地的寿元以元会计算,一元即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要等到天地灭亡或许还需要度过九千个元会。” “仙人十万年一劫,或有二十、三十之数,可逃不出十万之数。小圣百万年一劫也是如此,昔日天帝府君皆有九百万年,若不成圣他们今日已经亡了。” 顾温问道:“圣人呢?” “圣人与天地同寿,天地尚有九千元会。” “说到底,还是没有彻底超脱。” 顾温轻笑,却又觉得合理。 超脱是相对的,未成仙者在滚滚红尘挣扎。修士动辄几千年寿元很多,可他们修行闭关的时间占据了绝大多数,修士一生百分之九十九都在修行练气。 就如凡人一生都在劳作一样,又有几日清闲? 仙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理论上有无穷无尽的寿元。不需要劳作,不需要拼命练气突破,安逸的享受十万载岁月。 但若是想成圣,仙人也需要不断劳作。 此番姿态落入卿蕊眼中,她道:“你还是与以前一样狂妄,如今连圣人都不放眼里。” “我只是走在一条比你们更远的道路上。” 顾温摇头,卿蕊更加困惑了。 同为小圣,他何谈比圣人走得更远? 顾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今日前来是来寻死的吗?” “了结因果。” “你能杀我?” 顾温反问,如今的他已经能看清建木深浅,这意味着对方最低与自己势均力敌。 至今他可从未遇到过能同阶战胜自己的存在。 “你若现在亲临建木,我或许能杀了你,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卿蕊摇头,坦言道:“我是来合作的,我愿以躯体合你大道,如此一步成圣万世无忧。” 顾温有些诧异,他本就做好了厮杀准备,没曾想建木未战先退。 合我大道,这与入身为奴没有区别,或者这是一个圈套。 卿蕊看出他的顾虑,继续说道:“你我共圣,再无流血,相争必有一败一伤,何况你的师傅已经半残。” 此言一出,天地昏沉。 顾温平静的面庞多了一分冷意,道:“你是蠢,还是无知?” 卿蕊不管不顾。 “她为了救你深入地界见了府君,随后元气大伤。四百年前我举兵进犯人族,她又拖着残躯为保八千里疆域迎战八位妖祖,若非有那么几只虫子干扰,或许她已经死了。” 天色越发昏沉,她妖艳的容颜失去血色,这具分身如堕冰窟。 若是寻常生灵,就应该知晓谈和不是这样谈的。但建木本为天地灵根,非人非兽,天生神圣,祂理性看待一切。 比起祈求,合作的基本在于威慑。 “以及你所在意的女子,如今也已经死了。” 顾温眼中杀意显露,举目天上已经一片血红。 仙人力动山河,小圣意动天地。 他越发平静且冰冷,道:“你寻死。” “不,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与我合道,这一切都能顷刻间解决。而我根植修行界,毁树等同于灭世。” 卿蕊伸出手来,又在下一刻一只手探来,抓住了她洁白的脖颈。顾温将她举起离地一尺。 “那么我便再开一界。” 言罢,五指收拢,曼妙女子化作一枚灵丹入手掌。 灵丹吞入腹,内观气海,再无金丹和神魂,唯有一个晶莹剔透、没有五官的巴掌小人。 建木翠绿之气流入小人,一根细小的发丝长出。 小圣之相,却与其他人不同,顾温不是以天地任何一物为基,所领悟也并非天地法则。 不存过去,现在,未来,只存己心。 他走的并非合道成圣路,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脱。他要跳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在此之前需要学习、专研、摄取三界法则。 或许尽头,他的大道可以成为新的天地。 “我该出去了。” 顾温抬首举目望向天外,九天之上有虹桥,虹桥尽头两界城,那是他所向往而无法企及的天地。 一步踏出,直升九霄,紧接着无数白玉锁链从虚空之中伸出,晴空万里皆为枷锁,大地万方只为牢笼。 只为囚禁一人,八尺之躯。 第二步迈出,枷锁纷纷断裂。 顾温踏上了虹桥,他目光似乎是从八百年前投来,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身影,无数天骄飞升站在虹桥之上,俯视着他。 如今他终于踏上了虹桥,可他们已经走了八百年。 第三步,已至虹桥尽头,千丈铜门如天庭之门屹立。 顾温触摸着大门,笑容苍凉道:“这三步路,我走了八百年。” —— 两界城。 沉寂八百年,化作无字石碑的三榜忽然亮起。 随后在三息之后,一道道神光从天地各处横跨千万里挪移而来,各方势力大能带着自己的传人狂奔。 通往成仙地的虹桥大门,高千丈,宽百丈,灰石通道延绵百里缕缕白烟环绕。 据闻有神兽坐镇,外人难进半分,日夜传出尖锐的抓挠声。 吱吱吱! 尖锐的抓挠声再度传来,白雾阻拦,至众人脚步停止。 人群共三十人,其中分三类人,器宇轩昂朝气蓬勃的当代天骄,稍稍差一些的天才护道人,以及老迈的宗门护法。 “师父,师父,我衣服还没穿好呢!” “穿什么穿,成仙地提前开了吗!现在进去能抢个头筹,竞争也小很多。” 一个老真君拽着少年落地,后者看到在场已有几十人,面露沮丧道:“师父,不止你一个聪明人。” “憨货!你没看到那些大门派天骄都没到场吗?”老真君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道:“类似三清道宗这种圣地,人家都不贪灵物,进去就是为了修行成仙法。” “并且人家的传人金贵得很,每一个都是天尊的料。进成仙地之前是要安排好各种后手,遥想八百年前有一位道宗天尊身死,只为了给一位天骄送护命法宝。” 此话一出,其他人无不竖起了耳朵,少数人面露思索。 八百年前,成仙地内外争端,对于当年还未出生或没有资格涉足的人来说是隐秘,连他们这些新时代天才也不知道。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作为各大仙门天才天骄人物,总是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只知八百年前三清道宗复活了一位仙人,也是如今统御三教九流的擎苍仙人。 少年好奇问道:“何等的天资,能让一位天尊牺牲?”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还是先登上天地人榜再说吧。” 老真君忽然岔开话题,他一时嘴快差点说出去了。 因为那是他们人族的遗憾,也是擎苍仙人不可触及的伤疤,曾有真君酒后失言险些被打死。 “这门还没开吗?” 一旁有人回答道:“方才有一位红衣服的前辈拦住了我们,说要再等一等,他得跟镇门神兽谈一谈。” “这门还有神兽镇守?” 远方,又传来刺耳的抓挠声。 穿透白雾,一位红衣妖异俊美男子站在大门前。 他低头看着大门底下有一个洞穴,里边隐约可见一团毛球。 “小家伙,你就是挠破了这扇门,他也活不过了。你守了八百年,不吃不喝又不修行,再这么耗下去你的先天根基就毁了。” “仙长没死!” 脆生生的嗓音传来,毛团从里边退出来,模样灰头土脸的,唯有胸口的大日能象征它神兽的尊贵身份。 它龇牙咧嘴,恶狠狠道:“仙长还活着,猫儿能感觉。” “如果他以后死了呢?” “仙长不会死!” 小猫顿时炸毛了,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无空颇为头疼,拿这头小神兽没有办法,当年擎苍想要带走都被抓了一脸。 忽然,小猫耳朵抖动,随后兴奋道:“是仙长!仙长来接猫儿了!” 无空面露困惑,他神念探入门的另一边,并未感知到任何事物。 “前辈,吾等可否进入成仙地?” 身后几十号人走来,有些急不可耐,每拖延一分就失去一分先机。 轰隆隆! 大门微微震动,无空瞪大双目,身后众人不知情况越发靠近。 千丈巨门被缓缓推开,门后出现了一道身影,黑发黑瞳,青衣道袍,样貌周正无奇。 他轻巧的走出了大门,来到了天外的世界,没有带起一丝涟漪。 他笑容浅薄,双目苍凉,嗓音平静。 “前辈,许久不见。” 无空眼神尽是不可置信,微微后退半步,道:“你突破了?” 八百年!八百年的小圣! 当年擎苍八百年成仙已经是万古仅有,如今顾温八百年小圣这可能吗?这不可能! 顾温微微点头,随后俯身抱起了不断蹦起的毛球,传家宝立马舔得他满脸口水。 “仙长!仙长!猫儿好想你,猫儿以后再也不想看人了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有些歉意的轻拍毛团,八百年的等待一言两语难以安抚。只能仍由毛团缩卷在自己肩膀上,将头埋进脖子。 自己只是陪了它十几年,却让它守了八百年。 “仙长,我们回家吧。” 传家宝嗓音一如当年一样清脆,八百年对它而言时间是静止的。 每日除了睡觉就是挖洞,唯一接触的是就是无空。 “不回去了,我们去看看这方天地,乾坤之广,九天之高。嗯在此之前,先去一趟三清道宗,见一见师傅。” 顾温脸上笑容不止,前路一片光明胜过一切。 而且也能见一见故人亲友,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他迈步离开,前方人群下意识让开道路,忽然其中一位老真君让顾温驻留。 “你有些眼熟。” 老真君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当年洛水天泉山争端,在下便站在酒楼下。” “原来如此。” 顾温继续向前走,后方传来议论声,那位老真君被几十号人包围,争先恐后的询问他的身份。 而他脚步渐快,没有理会旁人言语,快速奔向了两界城。 名为城,实为界。 城中分大小两面,东西两方,人妖两地。 妖族地方宽大,为容纳妖躯藏有千丈高犹如山脉一般巨殿,许多干脆抓来一座山挖空,一座座青山开辟出一个个洞庭。有名有姓的大妖会请来人族工匠,添上一些装饰,建造宫殿。 而人族地界小了许多,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座城,占地面积不过五千平方公里,从东边到最西边不过六十里。 城中大小不一的精致阁楼排列,碧沉沉琉璃,明瓦宝塔。 人平均六尺,居所十步足以,故此更小而精。 今年的两界城一如既往热闹,无论人妖两方,无论修为几何,总是不可避免来到这个贯通乾坤,可以挪移到天地大多数地方的交通枢纽。 人族城中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人声鼎沸。 沿着十丈宽的街道,一家家比之凡俗皇宫还要金碧辉煌的仙家店铺展开,目光所及尽是一片银花火树,三千三百三十三坊皆张灯火,熠熠若天宫星市。 顾温举目尽是凡俗难以企及的繁华。 忽然前方三块如山峰一样高大的石碑忽然亮起金光,漫天玄光落下,夺取了三千宫殿的繁华。 无数人不明所以抬头,只看到【顾温】二字熠熠生辉,三榜唯有一人,高悬了八百年。 而今日迟来了八百年的三榜第一,如今终于到来迎接他应有的荣光。 虚空之中,通晓乾坤的仙人提笔,嘴角含笑,既是为绝世之人笑,也是为自己压中宝而喜。 八百年的小圣,纵然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人情,也弥足珍贵,何况他当年雪中送炭。 “举世无双,三榜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为绝世。” 万千瑞光似鲜花洒落,郎朗赞词响彻天地。 青衣道人于人群之中抬首往了一眼三榜,眸光平静,不起波澜,随后转身没入红尘。 我本就绝世,又何须添词。 第2章故人遗产 初离囚笼,顾温如乡巴佬进城,见了什么都要瞅一瞅,什么店都要进去看一看。 丹药,灵果,法宝,法衣,阵法,秘籍等等目不暇接。 顾温站在一处摊位前看到一串“糖葫芦”,好奇问道: “老板,你这糖葫芦怎么卖?” “什么老板,你是哪来的乡巴佬,好歹称我一声真人或道友。这也是不是什么糖葫芦,而是五元灵果。” 筑基期女修满脸不屑的看着顾温,由于其修为低穿地板,根本看不出顾温修为。 当然她也不会如此冒失,探查别人修士等同于把人家的钱包翻出来数数有几个铜板。 “瞧你那连件法衣都买不起,不如妾身给你介绍一些营生?我观你样貌周正,虽不俊美,气质却颇具清修道士气象,很讨一些老女真喜欢。” 闻言,顾温不仅不怒,反而被逗乐。 笑道:“贫道生于农家,样貌长得不算丑,也算不上好,你倒好介绍我去做皮肉生意。” 修士其实也俗气,只不过是把各种营生与修行挂钩,卖身都要说是双修。这是顾温的第一感受,而他也没有太大意外。 毕竟修行不是一口灵气入体当场成仙,想象中的仙风道骨至少要真君才能端起来。余下修士该种地的种地,该卖身的卖身。 唯一不同的是血脉遗传在修士之中不具备普遍性,故此阶层被天赋与修为掩盖。 存在大宗门弟子、小宗门弟子、散修等等,但却不是天生富贵者。 凡人是生活在古代的普通人,修士是生活在古代的现代人。 他们实质性享有着比现代更丰富的物质生活与寿命,一生无病无痛,平均百岁起步。 不过如此也正合顾温心意,要是修士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萧云逸这种闷罐子,那就太无趣了。 游历红尘,众生百态才有趣。 “哎呀,什么俗不俗的。擎苍仙人说过人族不分仙凡,本来咱们也不是仙人,这不都是二两肉吗?” 女修士以为顾温有想法,立马添油加火的说道:“你想呀,有了灵石才能添上法衣,有了法衣才能找到道侣。你瞅瞅那边的少年人,再看看你。” 顾温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约十丈外,一群少年少女站在一处法宝店铺前,他们穿着一样的门派衣物,白衣飘飘,身负宝剑。 一看就很符合顾温刻板印象里的修士模样。 ‘看着很像萧兄的衣服。’ 一旁女修士似乎是在印证他的猜测,道:“不认识了吧,那是号称兵家第一,佛道魔之外的第一宗门折剑山的弟子。那法衣看似布料绸缎,实际上是千万条精铁丝炼成,防御力惊人。” 女修就法衣一事,对顾温进行了长篇大论的科普。 简而言之就是法衣分三种,上等金丝云纹,中等精铁铜衣,下等也得是火烧不坏水淹不侵。 因不同的材料与炼制方法,会呈现这三种不一样的形体。 “连不入流都得绸缎鲜衣,你这也太寒碜了点,又破又旧的。出门在外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顾温看了一下身上的青衣道袍,记忆中金丝与云纹都有,但八百年岁月过去早已经消失。 “也是,不过贫道、贫道,不贫何来的道?” 他是开玩笑一般说的一句,随后起身离开,身后女修又跟进了两步,喊道: “当真不要营生吗?我乃千凤楼编外执事,小友若是回心转意只管来找我。你这气质,真的能赚大把大把的灵石。”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远处折剑山弟子们也投去了目光,眼神快些的还能瞅见顾温面容,稍微慢半拍的已经不见人影。 年轻人们最在意的无外乎三样事物,容貌,名声,天赋。 没看到的弟子询问旁人,看到的各抒其见,紧接着又被其中身材最为高挑的女剑修打断。 她嗓音冷然,道:“祸从口出,莫要评论他人。若是一位大能前辈,怪罪起来你们该如何?” “大师姐,他都穿成那样了。就算是大能前辈,那么我相信能穿得如此朴素的前辈,也不会计较这一句话。” 其中一位男弟子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引得周围人认同。 在意脸面的不会穿得破破烂烂,反之则不在意。 “不是大能,也不能随意评论他人。为人犹如练剑,心不直,身不正,谈何炼剑?” 女子目光微微一动,周围的师弟师妹顿时闭上嘴巴,可见积威已久。 “不过方才那男子,确实有些特别,也不知是何处的清修道人。粗布青衣,身无一物,连个乾坤袋都没有。” “大师姐你不也评价上了。” “夸赞不惹人。” “师姐宽以律己!” ———————————— 游荡一天一夜,顾温连两界城千分之一的地方都没有看完。 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店铺,不同的人,不同的事,随意走进一个巷子都能有新的发现。 两界城太繁华了,汇聚了天地各方势力,形形色色的人与物。 顾温都有一种想留下来住几年的冲动,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至少要先上一趟三清山。 不然等自己师傅来逮人,恐怕就是拳脚相加了。 各种寻人问路,顾温来到了两界城空港,远离繁华的城区,一个辽阔的平地排列着漫无边际的梭、船、舟。 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最大的有千丈长,最小的也有十丈。 在外围同样建起了一座座,相对来说比较简朴的房子,用于接待需要搭乘飞舟的客人。 顾温自然能施展手段自己走,但他一不识路,二来也想体验一下。 他走进其中一家,在门口处又遇到了那群剑宗弟子,听闻他们与柜台侍女对话。 “现在乾坤乱流不定,目前除了真君修为以上的大能,所有飞舟都无法进行挪移。” “请问需要多久?” “暂时不知道,不过按照惯例,超过一周时间两界城的仙人便会出手平息乱流。各位少侠可以先登记,免得后面没票了。” 一番交谈下来,剑宗弟子们决定先留宿。一周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很短,一次打坐就过去了。 随后剑宗弟子们退到一旁,很有礼貌的给后来者让出了道路。顾温并非排在前列的,他面前还有许多人排着。 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顾温察觉并扭头望去,只见剑宗弟子人群中一个极其高挑的女子正看着自己。 模样貌美是修士常态,透过皮肉其骨相也是极好,泛着一缕缕剑意。 先天剑骨。 顾温明悟自起,一眼看清本质,一闻知晓乾坤。 剑宗女修微微点头示意,顾温回以点头,随后忽然微侧身,一道身影从背后挤了过去,恰好擦身而过险些摔倒。 一个青年嚣张跋扈的一路推搡向里走去,前方的所有人都被他挤开。 “都让开!都让开!” 推搡到比较靠前的一位筑基中期大汉的时候,被人一把甩到一旁,声如铜钟说道:“哪来的赖皮猴,在这里狐假虎威?” 一屁股摔到地上的青年痛呼,引得周围人嘲笑,羞得他脸色肉眼可见红润起来。 “好胆!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我家公子是文魁洲流云宗的真传弟子。” 大汉闻言面色明显微变,可众目睽睽之下又只能强撑着,道: “道爷我管你是哪家的狗,难不成你还能在两界城杀了我?出了这两界城,天南地北的你还能寻到道爷?” “好!好!你给我等着。” 一炷香后,青年又带着带来了一个黄衣俊朗男子,衣服上一缕金光时不时泛起。 他主动展露修为,竟是金丹期的大修士! “就是他,我本来好声好气求给位置,没曾想这厮给小的打了!他还说.还说您是哪来的野狗。” 狗仗人势这个词给他展露无疑了,顾温看着只感觉特别滑稽,嘴角泛起笑意。 而其他人却没有顾温那么从容,大汉如临大敌,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黄衣青年起初是看着大汉,紧接着便注意到了剑宗弟子之中的高挑女子,脸上立马露出惊喜之色,三步并做两步走去。 他拱手弯腰,笑容爽朗道:“没曾想还能在这里遇到谢仙子。” 谢雨楠眸光冷然,只是微微点头,一副不想多聊的样子。黄衣青年显然不太识趣,厚着脸皮继续尬聊 顾温能听到这个剑宗女弟子与那个大汉传音,让对方赶紧离开,一场冲突无形中解除。 ‘处事比萧兄圆滑很多。’ 念头一闪而过,顾温继续安安静静排队,一直轮到自己。 侍女摆出营业笑容,她打量了一番顾温。 顾温一身粗布青衣,除了胸前佩戴的玉佩以外,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与外露的法宝。 要么穷酸,要么是个清修者。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开门迎客,无论是谁,笑脸相迎是基本的。 在这短短一息间,她敲定了称呼,道: “前辈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顾温道:“我需要去三清山。” 此话一出,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人靠衣装,但身份也是一种衣装。 侍女更加客气,耐心解答道:“前辈,三清山四百年前就已经砸坏。若您要去三清道宗,又有两个不同的去处。一个在玄黄州方便擎苍仙人统御人族,另一个在边疆。” “您是要去哪个?” 三清山没了? 顾温颇感遗憾,当初郁华带他直上九天一观天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三清山,建木当真是罪孽深重。 他道:“去玄黄州吧。” “好的,一共是十块上品灵石,或者一百块中品灵石,我们这里不收下品。” “我没有灵石,不过我有一样东西,不知可否当船票。” 顾温拿出来一块灰白色的令牌,岁月剥夺了它原本的虹光。 侍女微微歪了歪脑袋,眼中已经止不住鄙夷,却掩饰得很好,双手接过瞅了一眼。 “前辈,不好意思,你这东西我不认识。您可以去典当铺给人看看,或许能换来一些灵石,我们这里不以物易票。” 法力触及其中,飞虹令鸣动,一点点星光飞向半空中,随后虹光如长蛇折转蜿蜒,连接人族山河万里。 这一张通往各地的地图,其中标注了所有从事航运宗门的路线,其中还有一些涉及机密的航线,全部事无巨细记录下来。 便是如今停泊在空港的最大仙舟,恐怕也没有那么完整的地图。 “这” 侍女面色一愣,额头开始冒汗,手忙脚乱的收敛起星图,并启动了柜台下的隔绝阵法。 薄薄白雾遮掩外界。 随后她态度变得极其谦卑,低头道:“此物晚辈无法辨别,可否让我去请示一下执事。” “可。” 几分钟后,一个中年修士快步走来,拿起飞虹令探入神念。 第一次见到如此完整的星图,他也是懵逼了。 太虚挪移有千万条道,在虚空之中凿出一条道来千难万苦,对于各家来说都是命脉。可这小小的一块令牌,竟然囊括了绝大部分路线。 更深入些他看到了上百个宗门署名,其中为首赫然是三清道宗! 【.凭此令,人族航运所向,仙舟所至,皆可登之】 【阳元庚申年】 执事挽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双手将飞虹令还了回去,挤出一抹笑容道:“前辈,您可以登船,不过有一个小问题。” 顾温问道:“什么问题?” 执事态度诚恳道:“您这令牌里记载应该八百年前造的,如今八百年后您方拿出来用,宗门方面并没有通知此令的存在。还请容许我向宗门确认一二。” 他其实也不确定飞虹令到底是不是真的,但里边的星图是正确的。 “自然可以。” 顾温点头,别人方便自己,自己方便他人很正常。 “请您稍等。” 执事快步离开,隔绝阵法随之解除,其他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温没有多言,寻了一个角落默默坐下,侍女送来酒水与吃食,万分恭敬的模样与三清道宗的身份仿佛给他披上了一件云纹霞衣。 无人来打扰,而他也静静看着飞虹令,一些记忆涌现。 那是一道明媚的白色身影,他平静八百载的心神,在这一刻泛起了些许冰霜。 太阳落山,执事再次到来,他的态度变得更加谦卑,看向顾温的眼神夹杂着敬畏与激动。 “您的飞虹令无误,还有两界城里有财产是属于您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财产?” “一处小院,就在小瓶巷里,是您一位已故的朋友留下的。” 小瓶巷,环境优美寂静,青石板一路延伸入一处小院,院内枣树探出墙来。 顾温推开吱吱作响的大门,一处幽静的小院引入眼帘,因阵法维系一切还保持一尘不染。 第3章迟到的八百年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进去。” 一道声音传来,顾温回首看到红衣赤足的无空站在身后。 他一直在看着顾温,既是防止建木偷袭,也是好奇这个八百年的小圣,究竟有何奇特之处。若是能领悟一二,说不定能让自己修为大涨。 至于郁华留下的遗产等等,无空觉得没有必要点明,因为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 他活了那么多年,人族也活跃了几万载,无空对于人类远胜其他生灵的七情六欲早已通晓,甚至比大部分人都看得清。 只要活得够久,某种意义上也是全知。 “常言道,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止。本来你安安静静离开,我就不用出来了。” 顾温笑道:“前辈着相了,看不到存在的依旧存在。就如我当初被囚禁于成仙地,我是否也可以当做修行界不存在?” 无空摇头道:“非也,小友当初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她恐怕只有半分。” 顾温眸光微动,侧开身子,道:“还请前辈进屋与我徐徐道来。” 二人进屋,十步走过院落,三步来到房门前。 推开房门,屋内家具齐全,屏风绣有青山白鹤,红木云纹桌上有一杯喝到一半的茶,一张泛黄的云纹纸与一本练气诀。 顾温看向较为空旷的地方,浮现起昔日仙剑传来的情景。 他们坐下,顾温给无空倒茶,后者扯了扯嘴角道:“你这茶都八百年了,就算有阵法维系也无用。” 打开茶杯瞅了一眼,里边茶叶已经变成黑糊糊的一团。 不过作为仙人,无空还是毫不忌讳的喝了一口,随后才给顾温讲述前因后果。 “当年你被建木囚禁,擎苍成功脱身,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也让各方看到了拔除建木的希望。于是我在征得擎苍道友同意以后,开始联系各方,有许多同道响应,其中有七人答应下场斗法。” 顾温道:“看来建木不是很得人心。” “成圣之路皆如此,举世之力成就一圣。遥想当年建木根植大地,以至建木之外尽是荒芜。祂得罪的又不止人族,只是擎苍是目前唯一能威胁到建木的强者。” 无空简略讲解了一下,随即又掰回正题。 “我们本来是打算趁着建木元气大伤重创祂,然后你的师傅去了一趟地府,回来时已经断去一臂,同样元气大伤。再后来爆发了人妖大战,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没办法一一说明。最终结果是你的师傅杀了一尊妖祖,自己也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无空抚摸腹部,微微凸起的疤痕如今还未褪去。 “擎苍无愧成圣之姿,那种情况还能杀一尊妖祖。” “师傅,她伤势如何?” “死不了,也没有生命危险。但具体你得亲自去看看,这种东西涉及隐私不是我能知道的。” 顾温沉默半响,又问道:“她呢?为什么你们不拦着?” “呵呵,拦住了你如今还能出来吗?” 无空反问,又自问自答道:“是擎苍不让我拦的,如果你最后没出来就是她赔了弟子又折兵,如今你出来了那么她便有一分功劳在其中。” 他又倒了一杯八百年茶水,喝起来苦得龇牙。于是无空也给顾温倒了一杯,推到面前示意对方喝下。 顾温一口闷,苦味并未让他平静的神情动摇半分。 他问道:“然后呢?” “她在一次次往复成仙地中耗尽寿元,擎苍用万载玄冰封住了肉身,又将她的神魂送入幽冥。” 无空观察面前岿然无声的顾温,并未看到对方有半分动摇,如此无法说明他毫无悲伤,但至少心境稳固。 “这跟死了没有区别,将死之人入了幽冥就再也出不来了,除非你能让府君放人。这显然也不可能,圣人法则不可忤逆,府君成圣以后寿元将尽的仙人无论如何挣扎都得死,何况一个凡人。” 顾温无言,静静听着无空说话,随后他又说了许多开导之言。 无空觉得从幽冥之中把将死之人的神魂夺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后等顾温成圣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根据狐仙所言,无妄城中待久了也会死寂。 这些他没有与顾温说,不然容易让他急躁。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当初她引你入道,如今她助你成道。救活一位绝世仙人,再造一位小圣,她已经功德圆满了。” 无空起身离开,伴随房门被关上,阴影盖住了他。 安静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记忆,顾温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去关注周围,目光扫过屋内一切物件,而这里的一切都是完好的。 唯独他,一身老旧的道袍穿了八百年,脸上的胡渣也存在了八百年。 桌上泛黄的纸引入眼帘,顾温拿起展开折叠,借着屋内昏黄的光线,一个个秀气的文字引入眼帘。 【两界城很繁华,望君喜欢】 此时,思绪如潮水涌出,阴影之中一滴水珠落下,好似成仙地之中那个早已经消失的屋檐,每逢下雨都会漏水,如今终于还是淋在他身上了。 其实他不是不想居所舒适,只是觉得天外有更好的。 其实他不是喜欢破衣服,只是他想要天外的琉璃仙衣。 其实他不是喜欢枯坐,只是他想要一睹天外的繁华。 一切挣脱束缚的喜悦,游荡两界城的繁华,被过往记忆撕裂,那道挥之不去的雪白身影将今日种种碾碎。 原来自己向往的不是天外的繁华,而是向往她曾存在过的繁华。 顾温如梦初醒,嘴角止不住泛起笑容,眼眶又止不住泪水,他只好用手堵住眼睛,紧接着鼻腔又发堵,让他不得不喘气。 “抱歉,我迟到了八百年.” 胸腔玉佩化作巴掌大的猫团,它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断舔舐顾温脸颊。 一日清晨,易位门仙舟航运执事敲响了大门。 院门打开,顾温推门而出,手里拿着一本练气诀,身上散发出炼气期修为。 执事明显愣了一下,一周前他还无法察觉顾温气息,怎么如今变成炼气期了? “您这是?” “几日前,方才突破了练气。” “您才练气?” 说话间,顾温气息逐渐消失,重新回归平静。 执事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再多问,只认为这是顾温在戏弄自己。 “仙舟已经可以启程了,您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现在就可以。” 顾温对着院落喊了一声:“猫儿,该走了。” 紧接着,一团黑黝黝猫团腾腾跑了出去,爬上了顾温肩膀趴着。 执事仔细打量了一下,是一只类似狸奴的灵兽,胸口有两道红色圆轮,也是练气期。 “您这灵兽颇为好看,如今已有练气期修为,说不准能到金丹期。” “它现在只能修行到练气。” 顾温解释了一句,但执事这种金丹期显然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传家宝洞天,地广十里扩张到了二十里,其中法则与天地完全隔开,自成一体,可修行至练气期。 顾温的练气期是他的法则能让人修行到炼气期,而不是他是炼气期。仙人尚且需要重修,可小圣却不需要。 —— 一个时辰后,顾温登上仙舟,其长度超过千米,犹如一艘航空母舰。 据闻这只是中型仙舟,大型至少有万米长,最顶级的飞行器物可以是一座山。而曾经三清山便是,以一整个大陆板块作为主体,高悬九天之上。 升至最高空,仙舟泛起一层薄光,犹如水泡一样包裹一切。 嗡! 顾温站在甲板边缘,望着虚空泛起的涟漪,感悟天地法则变动。 当震动达到最高点,仙舟面前破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头扎入其中漆黑笼罩众人,又在下一个呼吸转瞬间,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 目光所及蓝天白云,脚下已是云雾笼峰顶,万树密林丛。 “各位文魁洲到了,下一次挪移是三日后,需要下船的还请登记离开。” 易位门弟子吆喝着,而后大部分人都走向下船口。 嚷嚷人群之中,顾温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 天璇大会。 曾经郁华与他说过,天璇大会每百年一次是最为繁华的大会。 她曾参加过的大会,我也应该去看看,正好兰永宁也在文魁洲。 顾温举手道:“船家,贫道也要下船。” 船家这一凡俗称呼一出,配合顾温一身粗布,立马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他们觉得滑稽,许多人口口声声贫道,可笑贫者,常有,甚多。 第4章 一缕金丝聚海来 太一城, 建于一座三千丈山脉山腰,由于镶嵌进去一样,群山拱卫,千里翠屏。 举目四望,密密麻麻的仙舟在空中滞留,太一城城主府修士御剑飞行维持秩序,他们职责与警察差不多,修行界称之为御士。 上千名御士将临近太一城凌空五十里空域的所有仙舟约束成四条‘长江’,就好似大海逆流入江,汪洋收缩成河流。 顾温起初看着还很新奇,渐渐地开始打起哈欠,只能看着船只龟速移动。 原本还能靠巨大的船体挤开其他人,当进入管制区域以后,不断有修士御剑飞行而过。据说强行冲撞可能会被视为邪修袭击,严重的会被太一城的护城大阵直接将船只击落。 最轻也得牢底坐穿,或者递交巨额罚款。 修行界也没有那么莽荒,看着挺繁荣和平的。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念头刚起,远方忽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火光,一艘千丈级别的仙舟化作了一颗小太阳。 巨大的残骸砸向了旁边的仙舟,同样是千丈级别的庞然巨物顿时被火焰吞没大半,也开始倾倒,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又影响到了另一艘船。 如此还没有结束,第一艘仙舟爆炸所产生的飓风吹来,另一边又有另一道火光绽放。 第二、第三、第四颗小太阳接连升起,方圆数百里被照得通红。 所有人呆愣了数息,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太一城御士,一位御士从顾温头顶飞过,大喊道:“所有仙舟,严令航行,全部滞空!重复一遍全部滞空!”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爆炸声掩盖,又有仙舟爆炸了,惊恐如突然袭来的暴雨一样笼罩所有人。 先是心存侥幸,可以随意穿梭的小型飞梭开始逃离,他们有的在混乱中撞上了大型仙舟。这些仙舟又多是有一定攻击与防御功能的,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宝,以为受到攻击的仙舟立马开启防御阵法。 一个个椭圆形的屏障展开,挤压周围船只,进而导致其他船只也不得不开启防御。 原本被约束起来的上万仙舟一下子炸开,撒在了整个太一城空域。 有千丈仙舟企图逃离混乱,一下子碾碎了沿路上大大小小仙舟飞梭。 乱套了,仅仅是一分钟时间。 顾温觉得自己应该收回和平这两个字,忽然冥冥之中似有一种预警,让他下意识朝脚下看去。 神念随之朝下方探去,附着在仙舟上的隔绝阵法形同无物,这个三千米长的庞然大物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映入眼帘。 一个易位门弟子打扮,也是这艘船上的‘水员’,正在往类似核心的地方贴上一张张黑色符箓。 眸光淡紫,神魂被蛊惑了,其身上气息也有些熟悉。 顾温翻找记忆,回想起在天泉山的时候有数位半仙对自己出手。 昂日妖圣,紫光魔手,一个金光覆盖的人。 后两者应当是人族的半仙,顾温认得这人的气息应当是紫光魔手的。 ‘若是能遇到,就捏死吧。’ 顾温如此想着,转身走进了船舱,与他一同并行的还有那个折剑山女弟子与黄衣青年。 谢雨楠见到顾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点头,道:“此番事故应当是有邪修闹事,千丈大船都出问题的,保不准我们这里也有邪修。两位小心一些,这位三清道宗的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贫道红尘。” 顾温嗓音平静,二人闻言神色微变,道号言命,取高者自身不够格容易折寿,招来劫难。 谢雨楠赞叹道:“道友志存高远,小女子折剑山真传谢雨楠,师承当代剑尊。” 黄衣青年有些傲居,却也拱手道:“流云宗真传,淳玄,师承文天尊一脉。” 折剑山兵家大多以姓名自称,流云宗道门则反之。 ‘剑尊和文尊,记得不会是兰兄和萧兄吧?’ 顾温记得他们给自己写的书信之中,当时许多人出去后都是被视为下一代天尊。 如今已经过去八百年,以他们的资质假若不死,应该已经是雄踞一方的天尊。 “你们好。” 他点头示意,对于他们未曾听闻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岁月最公平之处就是无论是谁都将被人忘却,一切痕迹都会被冲淡,任你再天纵奇才最终都会被忘记,成为极少数人的记忆。 而文明是岁月长河之中的石头,它具备记忆,但从来都是记有德之人。 古往今来,无论超凡还是凡俗,伟人永远是留存最久的。 他顾温有什么功德?三榜第一是救了多少人,还是让多少人吃饱穿暖? 与师傅相对相差甚远,也比不上安定一方的萧云逸等人。 谢雨楠与淳玄的脚步略急,走在顾温的前面。 在舰船走廊穿梭,里边也已经一片混乱,乘客在收拾行囊,船上修士在四处奔走,一些交流时不时出现黑色的符箓。 如此发现让谢雨楠当即开始使用法力施展身法,身形如鬼魅一般窜出,或许是舰船存在的某种措施,感应到法力波动立马响起了急促的铃铛声。 顾温三人只花费了三息,便找到了正在张贴符箓的可疑修士。 双方见面毫无交流,谢雨楠手中灵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一颗头颅当即掉落。 淳玄则手捏法诀,手掌拍向仙舟核心之上,水墨似一滩烂泥一样覆盖住了黑符。 问题得到了解决,顾温俯身指尖轻点,一缕微不可查的紫气入手。 紫气入气海,顾温标记了一个三百个人头,可寻不到真身。 一距离太远,二他没有学过厉害的探查手段。他只能通过最为原始的神念探查,扫选方圆百里十几万艘仙舟,几十万的乘客,每一位修士。 如此花费了三十息,让顾温觉得自己应该去学习一下寻索气息的法门。 人非圣贤,不学不会。 顾温嘴巴微张,一缕金光裹挟炼气期法力飞出,在船体上留下一个发丝大小的洞口。 九转金丹,法力金光。 这是昔日赤羽子教自己的。 轰隆隆! 整个船体开始晃动,好似有什么撞上仙舟。 谢雨楠道:“我们先上甲板,待会儿仙舟支撑不住了也好遁逃。” 三人走出核心舱室,外边察觉不对劲的船方修士也赶来。谢雨楠与之交谈,告知前因后果,期间她看到那位名为红尘的道人已经默默离开。 顾温走过长长的走廊,右边船外火光照耀,下一刻火光一转化作金光,映照在他苍凉的眼眸之中。 金色流光在一个个圆形琉璃窗户外闪过,众人目光不由得转移到外边,谢雨楠也不再去看那个有些古怪的道人。 一道金丝在混乱的仙舟舰船之间飞过,于火光与混乱之中格外显眼。 最初爆炸的仙舟,两道身影在半空中缠斗,皆为元婴期修为,斗法之下方圆十里都是仙舟碎片。 “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胆敢在文尊闭关时闹事!” “成王败寇,吾等不敌擎苍,自然要使些手段?今日只是给天璇大会的开幕烟火,好好接住了太一城!” 浑身被紫气环绕的元婴修士张开双臂,前方乱作一团的仙舟集群忽然停止。 一缕金丝悬挂起了万千仙舟,而他窥见一缕金光,下一息元婴邪修也被洞穿眉心。 各处正在与太一城修士斗法的邪修们无不愣然,同样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金光分毫不差的贯穿了他们的眉心。 元婴期,金丹期,感应期,筑基期.一切修为都好似无用之物,金光夺取他们的性命只需一息,他们就会依照某种循序被串起来。 在接下来的八秒钟,金光贯穿了所有仙舟,灭杀了一切邪修。 直到这一刻,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人们还在嚎叫,而爆炸与失控的仙舟已经动弹不得。 金光出现的第一息,其微小如发无人能察觉。 金光出现的第二息,它洞穿了三艘千丈仙舟的防护阵法,它的微不可查仍然无人知晓。 金光出现的第三息,它已横贯百里长空,千艘仙舟,万架飞梭,尽为金光之上。 顾温回到了甲板上,他站在边缘,食指之上一缕金丝缠绕了三圈,轻轻一抬悬挂千万仙舟。 仅仅是练气期法力,仅仅是指尖一寸,便可撑起三百里长空。 “老君,你对魔剑的用法确实很妙。” 顾温嘴角含笑,回忆起故人所传授。 剑意如丝,悬乾坤,垂日月。 听起来很夸张,曾经君衍也只是形容,如今却被顾温做到了。 —— 一炷香之后,金丝消失,静止的仙舟开始动起来。 更多的太一城御士已经赶来,其中还有一位大乘期大能,场面虽然混乱,但至少还在控制中。 又过了一个时辰,眼见仙舟开始缓缓动起来,但速度比之前还要慢。 一个船方宗门执事安抚着乘客,解释何时能达到太一城内。 “太一城要检查所有人员与仙舟,排斥残存的邪修,现在不能下舟。各位还请配合,绝不能擅自离开,否则可能会被太一城御士视为邪修抓捕。” “今日受人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餐房已经为各位准备了免费的晚餐,有酒有肉,大家敞开来吃,由太一城做账。” 餐房,即是仙舟上的餐厅。 由于其体积是前世航空母舰的十倍之余,各种房间和基础设施很宽敞,放眼望去上百张长桌上摆满了食物。 一些修士忌口,或是在修行某一阶段,只是喝了一些灵酒。 顾温则没有这个顾虑,他开始胡吞海吃起来,一口一个类似烤乳猪的食物,并对所吃之物对比前世。 如此狂野的姿态十分引人注目。 “红尘道友,我可否坐这?” 谢雨楠走来,其身后一众折剑山弟子发出了‘哦’的一声怪叫,紧接着又有黄衣男投来阴郁的目光。 如此桥段在不同地点,不同的人,不同时间上演过无数次。情之一字,存在过去,现在,未来。 如果顾温年轻八百五十岁,他还是二十几岁的时候会很激动,会生出喜悦,会幻想种种。 还未说上几句话,可能就开始安排好喝几杯交杯酒了。 年少慕艾,这是天性。 然后顾温会回归现实,考虑自己的身份与地位,进而收敛心中所想。反之就是那个流云宗的小辈一样,在顾温看来很大胆,也勇气可嘉。 如果没有那么锐气与傲居,或许成功率更高一些。 顾温心中如此笃定着,因为他早已经经历过了。 “请坐。” 谢雨楠下到顾温对面,优柔抚平裙摆,细长的眉目带着些许凌厉,手掌也不似寻常女子一样细腻,反而充满了疤痕与老茧。 她试探性传音道:“我该称呼你前辈,还是道友?” “都可以。” 顾温嘴角啄着笑意,重新打量起了这个先天剑骨的故人真传。 理论上来说对方是不可能发现任何痕迹,哪怕从头到尾都将目光放自己身上也不可能。巨人伸出一根手指头,蜉蝣只能窥见皮肤间如裂谷的指纹,而无法看到全貌。 反之,如果她能发现就有些离奇了。 萧云逸这个传人天资很不错,先天剑骨应该是仙剑成道后,法则投影天地诞生的体质。但还未到金丹巅峰的修为,去窥视他小圣之身。 “今日那道金光神通可是前辈的所为?”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顾温没有否认,谢雨楠眼前一亮,回答道:“晚辈猜测的,其他人都在看窗外,而唯独您显得很淡定。” “你很聪慧,也很细心,比你那师傅要聪明多了。” 顾温夸赞了一句,如此让谢雨楠更加确信了。 面前这个样貌周正无奇的男子,就是三清道宗派来与自己接头的大能。 近日人族各地邪修频发,三教大能们疲于奔波,多次被邪修逃脱。各派认为他们之中出了奸细,自查肯定是没办法查出来的。 于是三清道宗与折剑山合谋派人私访调查。 听师尊说三清道宗派的大能肉身通神,几乎是同阶无敌,杀真君如踩死一只蚂蚁,也是师尊的好友。 综合下来这不就是面前的顾温吗? 虽然不知这位前辈为何提前到来,但神通广大她是见识到了。 “我是折剑山的特派员,专门来与前辈接头,这是我的令牌证明。” 一面巴掌大的银牌从桌子下飘来,落到了顾温大腿上。 “嗯?” 第5章 擎苍为万民开慧 顾温对于如此转变有些意外,随即又对谢雨楠口中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一个修仙版的检察组? 他装模作样的检验了一番令牌,发现里边还有一道禁锢,类似某种验证信息。 而谢雨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显然还剩下最后一道工序。顾温自然不知道密码,不过以他的层次,多看几眼便可透析其中奥妙。 心念一动,令牌微微亮起。 顾温交还令牌,道:“贫道确实为此而来,只不过刚刚闭关而出,知道的并不多,还请谢姑娘为我讲解一二。” “前辈客气了,先前听师尊说,您要等天旋大会以后才能出,所以初见您的时候没认出来,只觉得气质好生特别。” 谢雨楠收好令牌,再也无所顾忌,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尊敬,自然而然也亲近了许多。 因为顾温身份一下子变成了长辈的朋友,也就是自己的长辈。 “这里人多眼杂,还请前辈与我出去一叙。” 二人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餐厅,淳玄起身也跟了过去,刚出门口就被谢雨楠发现。 “淳玄道友,还请不要跟来。” “鄙人想与红尘道友交谈一二。” “红尘道友不想与你交谈。” 顾温一句话没说,就感觉到了淳玄幽怨的目光,争风吃醋莫过于此。 想当初郁华和赤羽子都给自己带来了类似的麻烦,前者遮掩面容还好,后者作为人地两榜前三唯一的女性,自然有许多追求者。 如此导致每次顾温去请教剑法,都被一些人视为敌人。 冲突有,但赤羽子会帮他解决。 淳玄转头看向顾温,皮笑肉不笑说道:“红尘道友,在下想与你先聊几句。” 谢雨楠皱眉,语气变得有些严厉道:“淳玄,你不要得寸进尺。” 同时她传音顾温致歉,也是为了救淳玄。不管怎么说流云宗也是名门正派,是他们有力的盟友。 但自己又不能明说,假若淳玄是奸细呢?要知那些大能警惕得很,一躲就是成百上千年, “可以。” 顾温随着淳玄离开,对于身后谢雨楠的恳求只是回了一句。 ‘贫道不会与小辈计较。’ 二人来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还未等顾温开口,淳玄就已经面色阴沉的开门见山说道:“我不管你是从哪个山坳里跑出来的乡巴佬,我与谢仙子八岁相识,如今已有八十年。我苦苦追求了八十年,你拿什么跟我比?” 顾温好奇问道:“八十年你就只能叫她一声谢仙子?” “.” 淳玄面色肉眼可见红润起来,顾温谆谆教导道: “情爱一事是强求不来的,你.” 话音未落,淳玄似恼羞成怒一般,微微拔高嗓音道:“你如果要跟我争谢仙子没门!” “听贫道说.” “你算什么东西。” 顾温微微沉默,抬手一巴掌呼了过去。 淳玄看到了巴掌,却不知为何动弹不得,任由巴掌落地脸上,当即面目变形,脑袋直接插进了地板之中。 轰! 世界安静了。 贫道不仅精通道法,还略懂一些拳脚。 顾温继续谆谆教导道:“情爱一事不在于得到,而是参与。且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可知晓?” “呜呜呜” “善。” 顾温返回,听到响声的谢雨楠担忧问道:“那厮没有冒犯到前辈吧?” “他比他师傅截然相反,冒冒失失的,不像一个读书人。” “文尊应是一个很儒雅随和的人。” “可能就是他那种性子,对于弟子过于温和,才变成这样。” 顾温如此评价,而谢雨楠适当的闭嘴,评价长辈过于无礼了。 兰永宁情商很高,但徒弟像一个二愣子。反之,萧云逸是块木头,但徒弟又情商很高。 但总的来说本性都不算太坏,至少在超凡社会背景下,淳玄如此情景都没有以性命威胁这已经实属不易。 顾温在龙桥见那些凡人公子哥,强抢民女都不带这么温和的。 随后他们来到甲板右侧,一边看着渐渐靠近的太一城,一边谈话。 谢雨楠给顾温细谈“督查”一事。 一切的缘由起于四百年前,在人妖大战结束以后,稍作修养的三清道中开始清算当初那些阻碍擎苍仙人复活的势力。三教九流之中许多原本有名有姓的宗门,一下子被打成了邪修。 这些宗门有的被伐山破庙,有的罪魁祸首伏诛,还有相当一部分早在八百年前就跑了。 这些人成了邪修,为了获取修行资源不断烧杀抢掠,造成了极大的混乱。数百年来,三清道宗联合各方势力一直在围剿,但只要未能抓住那些潜藏在暗中的半仙天尊大能,邪修就如同杂草一样杀不尽。 邪道功法做到了是个人就能具备修为,代价则是杀人练功,寿元大减。上百条人命与短短数年的寿元,也仅仅是拥有炼气九重的修为。 谢雨楠眼里闪过一丝冷色,道:“师尊说过,邪修之所以杀不尽,许多时候都是当地宗门包庇。因为擎苍仙人未曾归来之时,正邪之分是很模糊,许多宗门都只管自己当地的事情。” “文魁州正道之地,这不妨碍隔壁花间州盛行炉鼎,抓人为奴之事常有。擎苍仙人之后,正邪才彻底势不两立,天下半数宗门皆为虫豸!” 剑修女子拍桌而起,身躯微微向顾温前倾,双目之中满是神采与杀意。 “执掌稽查之权,巡猎天下邪修,皆在前辈之手。” 顾温闻言很是平静,伸手将她摁了回去,问道:“擎苍仙人如今身受重伤,才将此重担授我们。不过为何折剑山派你来,金丹巅峰可抓不了那些宗门掌教。” 他虽才刚入修行界,但八百年前郁华就一直给他讲述修行界的事情,其中包括许多常识。 宗门分上中下三流,还有不入流,其中三流宗门掌教都是一个真君,至少返虚境修为。 金丹距离返虚还有元婴和分神,这里可不是成仙地,就算是先天剑骨也不可能越两个大境界,估计两个小境界都够呛。 “师尊说,大能之间互有感应,境界太高反而容易暴露。” 谢雨楠拿出了一封信件。 “这是师祖给您的。” 顾温接过信件,上边同样存在着特殊的禁制,但对于他来说形同薄纱,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致信吾友赤羽子】 【遥想当年成仙地,吾深陷心魔,为剑道真解所困。道友受剑山所托与吾比试了一次,至今未有第二次,望道友出关能延续当年比试。】 【言归正传,道宗与折剑山一事,本应我与道友同行。但近日剑洲妖邪频发,吾脱不开身,恰好劣徒缺少历练,望道友照顾一二。】 看到第一句话,顾温就难掩笑意。 这萧云逸还蛮记仇的,当年赤羽子为了打醒他,刚来洛水就把他揍了一顿。如今过去八百年还是念念不忘,打算找回场子。 不过转念一想,考虑到赤羽子未失去灵慧之前的火爆性格,那樱桃小嘴损得很,骂起人来从不留情面。 遥想当初请教剑法,这丫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再练一百年也比不过我,省省力气吧’。 谢雨楠看着时不时发出轻笑的顾温,心中暗道:‘这位三清道宗的前辈与师尊关系看来很亲近。’ 一般交情可不会看到信件就笑出声来,何况她家师尊是一个闷罐子,是憋不出什么趣话的。 随后是一大段内容与方才谢雨楠讲述大同小异,大致就是道宗怀疑各地宗门包庇邪修,所以派赤羽子下来处理。 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原定是天璇大会结束以后赤羽子才出关,如今谢雨楠把自己认成了她。 ‘不过将错就错,届时还能见上一面。’ 顾温收起书信,再度看向谢雨楠,道:“事情我已经知晓,接下来你就按部就班先参加天璇大会。” “雨楠遵命,还有一件事,平日为防止身份暴露,还请前辈容许晚辈在外以平辈称呼。” “你看着办。” —— 次日清晨,顾温再次遇到淳玄,后者眼神多了几分躲闪。 修士力盛者为尊,顾温的实力强,所以正常人不会来找麻烦。 谢雨楠又与顾温闲聊几句,当着众人面相约结伴,实则给一起行动一个理由,正好他缺一个钱包。 一直到傍晚,顾温所搭乘的仙舟才驶入太一城。 相比起两界城动辄千丈的高度,完全服务于人族的太一城只有三十丈高,十丈宽,不失气派,也不会显得过于宽大。 经过一系列检查,确认身上法力并非邪修以后,顾温终于进入了太一城。 入眼青瓦碧楼连绵,道路中央车水马龙,走在街道上摩肩接踵。 器宇轩昂的修士,衣着华丽的商贾,粗布麻衣的百姓,行行业业混杂,修士与凡人混居。 修士大多也都是练气修为,顾温不止看到一个修士与凡人的家庭组合。修为就像功名,虽然弥足珍贵,却也不是凡人触不可及的。 一个练气一重的小孩骑在父亲肩膀上,一个练气三重的青年搀扶年迈父母。 相比之下,两界城明显更加繁华,而顾温却觉得这里更像是修行界,也更具有红尘滚滚的意味。 顾温眼观四方,脚步略慢,谢雨楠注意到他落后队伍几十步后,又带着剑宗弟子折返。 “红尘道友,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修士太多了,好似还有许多凡人与修士组成的家庭。” 顾温一言引得一个年少的剑宗弟子憋笑,道:“练气未到九重可不算修士,道兄是有多少年没出来了。” “莫要无礼。” 谢雨楠轻巧少年脑瓜,随后与顾温解释道:“三百年前,擎苍仙人将五灵谷播种天下,之后便推行万民开慧。起初是在每一座大城之中竖起一块记载练气诀的石碑,后来是大量印刷道宗练气期功法与修行心得,凡人半年收成都能买上几本。” 少年弟子举手道:“我家里就有一本三清练气诀。” 顾温问道:“效果如何?” “收效甚微。”谢雨楠摇头道:“没有灵石与丹药辅佐,凡人耗费几十年岁月最多练气三重。三百年来,民间无一位金丹修士出现。” 如此立马引起了其他剑宗弟子抱怨。 “每年宗门还要拿许多灵石去补贴凡人修行堂,也没见出一个大能杀妖。” “我去过一次教人修行,有时候就跟大集会一样,还有光着脚的农夫站在下听,也不知能不能听出花来。” 顾温将这些抱怨收入眼底,他并不觉得剑宗弟子有问题。 凡人之中有士农工商,修士之中也有宗门修士与散修。 各自的利益诉求都不同,但自古以来都是强者占据大多数,并且不断挤压弱者的生存空间。这是常理,顾温能喊出‘共产共有’,但他却自知修行界根本不可能实现。 便是对于现有资源进行再分配,让百姓过得好一些都极难。 修士掌握的暴力不是凡人能比的,唯有更强的暴力,才能让他们屈服。可反之,更强的暴力拥有者本身就可以占有更多,为什么要给底层分配更多。 自己的师傅是这方天地千万年来的一次偶然,她出现的概率可能比自己还低。 顾温道:“能带我去看看吗?那个所谓的修行堂。” “我是太一城出生的,我记得附近就有一个。” 那位剑宗少年很热情的举手,随后也没有询问谢雨楠,带着顾温就往外走,冒冒失失的模样让作为大师姐的谢雨楠很无奈。 一炷香后,顾温跟着少年拐入了一处巷子。 不知过了多少面土墙,又听到了多少家常,修行界的凡人生活也不富裕,只能算能吃饱。 最后七扭八拐又走了半响,耳边隐约传来了朗读声。 巷子尾,一扇门传出,门口对联为【万民开慧,天下大同】 顾温来到门口,看到一群半大流鼻涕的孩童如上私塾一样抱着一本练气诀苦读,教导他们的先生也不过练气三重。 “炼气化精,气万物之始,精万灵神藏。” “归根复命是还丹,养到纯阳在换坛。” 一缕心绪由心起,顾温想起了那位布衣坤道,每逢自己发表一些符合现代‘二十四字真言’的言论,她就会把自己的头发揉成鸡窝头,夸赞道:不愧是为师的徒儿。 顾温含笑道:“不愧是师傅。” 或许三百年民间都未曾出过一位金丹,但他依旧为自己的师傅感到骄傲。 如果自己成道是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那么师傅是为万古所不能之事。 —— 玄黄洲,三清道宗。 灵脉如长龙贯穿千里,灵气万条喷紫雾,又有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座宝殿,一百零座道观支脉。 三清山已经不复存在,但三清道宗变得更加鼎盛,规模日渐膨胀。 位于玉清一脉,一处偏远宁静的小院。 无空赤足履地,沿着青石台阶来到院门,轻轻敲了几下竹条子编成的院门,门口一只白狐爬在台阶上打哈欠。 它看了一眼无空,道:“你来作甚?” “给擎苍道友报喜。” “报喜?那你得再等个几年了,云裳还没醒,四百年前那场大战伤得太重了,我真怕哪天她直接坐化了。” “关于顾温的。” 话音刚落,院门自动打开,看着像是风吹的一样。 “这个棺材板里得子的家伙,一说顾温就蹦跶起来。”白狐瞪了一眼无空,道:“你最好真的是报喜,不然你最好做好被打断腿的准备。” 言罢,她跑进了屋子里。 无空走入其中,茅草屋内盘坐闭目入定的坤道,她身着粗布道袍,披头散发,身上毫无多余装饰与胭脂,肤色苍白,头发半银半黑。 白狐盘卧在她大腿上,口中吐出妖丹蕴养。 擎苍缓缓睁开眼睛,眸光深邃如渊。 “何事?” 无空面露笑容,道:“顾温成圣了。” 当! 宛如琉璃一般的妖仙内丹滚落地面。 第6章又见故人名 茅草屋内,三尊足以搬山填海,举手投足倾倒大地的存在六目相对,一时间寂静无声。 无空看了一眼脚边的妖仙丹,他手指微动,忍住没去捡。这细微的举动让狐仙回过神来,连忙窜出将其叼回口中。 她眼神充满怀疑,嗓音之中带着难以遏制的不可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才多少岁数,不到九百年吧?怎么可能成圣,成仙地也不过是圣人的一口气,难不成天帝如此了得,一口气能成就一位圣人。” 就该是这样的反应。 无空心满意足,笑盈盈反问道: “为何不是他自身的天资?在擎苍之前可有八百年成仙者?” 在来之前他也惊讶了许久,花费数日才逐渐接受顾温成圣的事实,所以才来迟了几日。 狐仙顿时沉默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当年她也是这么对擎苍说的,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从一个被自己赏识的人族天骄,在短短数百年里成仙。随后一路打入了建木,将高高在上的妖祖拉下神坛。 无空继续问道:“而在顾温之前,没有四十岁的九九道基圆满者,自然也没有八百载成圣者。” “为何我们没感觉到他成圣的动静?” 狐仙语气多了几分不确定,但还在嘴硬。 “成圣能让你知道,那还叫成圣吗?小狐狸,我成仙的时候你可能还没出生。” 无空理所当然驳斥,微微抬首的傲然让狐仙龇牙咧嘴。 其实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当年天庭和地府还存在的时候有记载二圣成小圣时的动静。天帝是一口清气浮天起,天上只留清气存。府君是一念宏愿起,亿万亡者归地府。 无空守在门口都没听闻动静,就看到顾温推门而出。 但人就活生生站在面前,这也是无空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他人呢?” 擎苍朱唇微动,嗓音多了几分情绪波动。 “已经离开两界城,如今应该刚到太一城不久.” 无空话音未落,刚说完‘城’这一字,无与伦比的神念波动犹如海啸一般袭来,冲出了三清道宗。 天上云层被向后推动百里,万里晴空,数十万三清弟子抬头望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神念一放一收,擎苍皱眉,眸光中多了一分冷色,质问道:“为何贫道没有找到?” 无空早有预料一般回答道:“你未成小圣,又如何窥视一位小圣,何况太一城距离这里可是有三百万里。” 天地很大,一座大山放进去犹如一粒沙,大能搬山填海也只是蚂蚁搬动一粒沙子,纵然是仙人也无法看到尽头。 “你可以让人去求证一下,我记得他用飞虹令登船离开的。” 同样是话音未落,一袭清风去而复返,一个道袍宽松邋遢,睡眼朦胧的俊美道人已经躺地上。 无空看得出来,擎苍道友很急。 云渺天尊眨了眨眼,有些懵逼看着在场三人,他讪讪?道:“师祖,其实我有在工作,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 三清道宗每五十年一轮换,如今到太清天尊执掌大权。但不同于华阳,云渺对于权力没那么上心,要不是前者行事古板,比起权力更不愿破坏规矩,他都想全权交给对方了。 擎苍道:“你去调查一下,几日前是不是有人用了飞虹令。” “那是什么东西?” “去查。” “遵命!” 云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随后化作一道流光飞出,没过多久外边传来欣喜若狂的呼喊声。 “师祖!顾温那小子出来了!他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此乃我道宗之幸,人族之幸!” 他急匆匆跑进来,脸上满是笑容,手舞足蹈的形容道:“飞虹令原来是当年天女借用玉清一脉掌权,召集了各大航运宗门开出的一个奇怪令牌。我还奇怪她在各地购置那么多居所干什么,原来是为顾温准备的。” “毛毛躁躁的,何来天尊风范?”擎苍训斥了一句,随后问道:“所以是顾温吗?” 云渺回答道:“应该是,听易位门执事形容,一个样貌周正的男子,稍后他们会用特快飞梭送来画像,估计需要一天时间。” 话音未落,一卷画像已经落入擎苍手中,云渺声音戛然而止。 既感叹于师祖的功力,也看得出来师祖很急。 画卷缓缓摊开,一个青衣道人映入眼帘。 擎苍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浅笑,眼神之中多了一抹柔光。 “他什么时候到三清道宗?” “他中途下船去太一城看天璇大会去了。” “.” 擎苍沉默半响,有些落寞道:“看看太一城的天璇大会也不错,毕竟他自小在成仙地,都没怎么经历过寻常修士的事情。” “多看看,看多点好啊。” —— 太一城。 一个中年妇女就挤开了顾温,走进去没多久便发生了争吵。 “这位家长你干什么?” “不练了,我们家大锤不练这破练气术了。” “娘,我要练气,我想要当修士!” “修个屁,你爹炼了十几年也是那个熊样,练气一重都没有!不如去学个算术,以后也是一个营生手段。” “呜呜呜呜不,不要,我要练气。” 场面一片混乱,让顾温放弃了进去观看的打算。 实质上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美好,大部分人修行只为了更好的生活,这无可厚非。他的师傅也并非要让所有人成仙,至少给百姓一个选择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十分渺茫。 此时,谢雨楠已经追上来,见此情景道:“当年我也是这么被家父赶着回去,说练气有什么用,不如学习琴棋书画以后寻个好人家嫁了。” “宝物内敛,资质越高越容易韬光养晦,从而不被发觉。” 顾温随口一句,顿时让谢雨楠如临大敌,神情多了几分不自然。 她的体质可是连师尊都看不穿的,当初若非仙剑来寻,谢雨楠很有可能就一辈子当个凡人。而面前这个三清道宗的前辈竟然能看出来?! 谢雨楠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道人,似乎能从他身上看到如今统御天下的三清道宗。 他既不是华阳天尊,也不是云渺天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比自己宗门的掌教剑尊要强。 顾温注意到她神情的不对劲,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你们接下来是要去客栈吗?” “太一城有折剑山的地产,道友是要去三清道宗的办事处,还是与我们同行?” “我在这里有一处小院,应该在内城,距离天璇大会场地蛮近的。” 剑宗少年弟子睁大双目,道:“道兄在内城里有一处小院?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块上品灵石才得一尺,这一处小院最少要一千上品灵石了!” 他听不懂大师姐与顾温的莫名其妙的谈话,但作为本地人对城中房价一点就通。 顾温听闻值一千上品灵石毫无波澜,他对于灵石从来都没有概念。 但听到旁人夸赞,仍然笑道:“一位故人留给我的。” —— 随后,顾温随着折剑山弟子一行人来到了内城。 由于前不久的袭击,内城城门口检测十分严厉,需要检测骨相,法力,乃至是神魂。这无疑引起了许多人不满,争吵声此起彼伏。 检测神魂对于修士来说跟脱光了没区别,来参加可不全是野路子,也是存在许许多多有头有脸的宗门修士。 例如三清道宗、折剑山、流云宗、须弥山等等,在这些宗门面前,太一城一个屁都不敢放。 故此,经过妥协,一部分宗门修士能自己进入。 顾温借着折剑山的风,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内城。 入眼繁华万千,红绸万万尺,一条灵脉深埋地下,灵气浓度比外界高了数倍。 富丽堂皇之中,多了几分仙家气派。 顾温本想逛一逛,神念扫了一圈让他感到新奇的东西并无外城丰富,多是一些富贵人家与仙门设立的办事处,少数的住宅也一些所谓的修仙家族占据。 而人群的修为开始有了质的不同,凡人变得少见,平均修为有筑基期,时不时能看到几个金丹修士。 沿着大道一路来到高耸的城主府,城墙上一个金榜镶嵌其中,如成仙地三榜一样,这是天璇大会的榜单。 一旁谢雨楠给众多剑宗弟子科普,这群少年人无不面露渴望与激动之色,都想要在这上边留下名字。 忽然有人提问道:“剑尊年轻的时候排第几?” 谢雨楠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当剑尊?” 随后她上前让太一城修士取来往届的榜单,很快一块玉石被送来,在现有的榜单旁边投影一面光幕。 “这是一千年前的榜单,如今上边的人大多都成了威震一方的大能,当然包括我们折剑山剑尊。” 谢雨楠一边说,一边将名字投影出来。 立马就有剑宗弟子惊呼,道:“剑尊排第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萧云逸】三字,随后是【三清道子曦】,依次往下是君衍、赤羽子、兰永宁、卢婵、慕容雪、何欢、鹤卿等等。 许许多多的故人名字出现,其中有被他打败的,有他杀死的,也有他的众多好友。 他们只是名字放在一起,便是漫天繁星。 谢雨楠颇为自豪的介绍道:“三千年前被称为黄金时代,出现了擎苍仙人与三位天尊。而千年前又称为黄金大世,这榜单上的前十,如今无不是天尊存在。” “一个时代十几位天尊,而我们剑尊在这黄金大世,位居榜首!” 剑宗弟子们哗然,随后无不热血沸腾,都想在这榜单上留下一名。 顾温继续看下去,榜单不同于成仙三榜,人地两榜只有百人,天榜只有十人,整个榜单竟有五百人。 可能与参加人数有关。 看到最底下,顾温眸光定住了。 【第五百名,郁华】 思绪泛起,故人嗓音犹在耳边。 ‘我并不是什么天才,之所以被称之为天女,完全是因为师祖道基缘故。相反我比较平庸,竭尽全力也只能充当那些天才的背景板。’ “这是道友的故人?” 同样的柔和的嗓音,却截然不同的声线让顾温回过神来,点头问道:“五百名是什么水准?” 谢雨楠思索片刻,委婉说道:“天璇大会参与要求是元婴以下,不限年龄,往往动辄数万人,能上榜都可以称之为天才。” “那便好。” 顾温微微一笑,谢雨楠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温和,她想这位名叫‘郁华’的人,应该与他很亲密。 “啊?不限年龄吗?” 方才带着顾温跑去看修行堂的半大少年垮着脸,哭嚎道:“要是来一个修行了几百年的老家伙,那我拿什么跟人家比?” “有分年龄的小组赛。”谢雨楠看着榜单,眼中多了一分火热,道:“而且师尊说过,年岁才能衡量一个人才华,你取胜之后那些缺少的时间就是你的天赋。” “那剑尊黄金大世当了第一是不是绝世天才?” 此言让谢雨楠愣了一下,因为当年她也是这么问师尊的。 剑山之上,冷峻如剑的男子微微摇头,并没有给出答案。 只是谢雨楠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师尊露出落寞的神色。 很快,她的回忆被师弟师妹们的吵闹打断。 “小凡你这个笨蛋,那当然是咯。” “好!我也要第一。” 此时,顾温已经转身离开,剑宗少年嚷嚷道:“道兄,你不参加吗?” “贫道要去参加千年前的天璇大会。” 顾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嘟囔了一句:“奇怪的道兄,难道他想要抢我第一?” 此话一出,周围人立马哄堂大笑。 —— 太一城外城,一处千凤宗经营的酒楼。 地字三号包间,烛火拉长了两道身影,满座美酒好菜未动一口。 沉默不止持续了多久,烛火忽闪照亮了右边人影,头大而长,鼻骨两侧突起,表面呈淡蓝色,面似鬼魅。 一只山魈,妖圣级别的山魈。 “我们需要你在天璇大会上引发骚乱,引出文尊,让我们有机会杀了他。” 坐在他对面的人立马拒绝道:“本尊只答应过你们帮你们混入太一城,其他的一律不管。” “你们人族有一句话,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况你现在还有拒绝的资格吗?” 山魈呵呵一笑,将烛火推向对方,让火光照亮其面庞,高鼻梁眼眉狭长,一双紫色的瞳孔显得十分妖异。 “紫极魔尊,当年都敢围杀三清道宗了,如今杀个天尊就不敢了?” “阻碍道宗是为求活,而不是助长妖祸。” 紫极魔尊摇头,他无论如何都是人,不像背上妖人之名。 何况他已经准备万全,只需夺舍一位天骄,借壳重修他法又可以光明正大修行。 “为何不能是人族重归建木?” “何出此言?” 在紫极魔尊困惑的眼神中,山魈取出一片绿叶,上边蕴含一丝圣人气息。 只是稍微感知一二,便见一颗擎天巨木拔地而起,一缕缕明悟涌现。 擎苍将死,人族归来,应有一位人祖。 山魈嗓音渐缓,似蛊惑一般说道:“人妖不两立只是擎苍的一厢情愿,圣尊从始至终都没说要将人族赶尽杀绝。” 紫极魔尊无言,可不表态与方才的拒绝已经是一种转变,贪念与对成仙的渴求让他疯狂。 “那个号称横击天下八千里的赤天尊陷入天残厄难,再有道宗三仙众镇守在边疆,其他天尊疲于镇压各地骚动。道友向前一步大道无阻,后退一步人族也不收你。” “这人祖之位,你不想坐一坐吗?便是不得,只要有归顺之功,道友怎么也能得一处上等福地。” “我们建木摄取天地灵气,灵气浓得可降雨,连空气那都是香甜的。” 沙哑带着一些吼叫的声音,灌入耳中,不是魅惑又胜过神通法术。 紫极魔尊只是犹豫片刻,衡量利弊之后,毅然决然决定保留人族火种。 如今擎苍半残,妖族那边又恢复了十二位妖祖。 一对十二,优势在我! 与此同时,在人族地界无数阴影之中,许许多多被打为邪修的大能接到了一片妖族送来的绿叶。 无不高呼,喜迎圣尊,优势在我。 第7章成为她的憧憬 内城分上中下三段,上下次要为住宅与商铺,中为城主府与许许多多个专门用来修行闭关的小隔间,被称之为洞府。 与其说是城主府,更像是一个另类的宗门,城主府就是山门。 不过顾温觉得更接近公司,因为太一城御士是可以随意加入或退出,只看修为给待遇,属于雇佣关系。 顾温沿着城主府墙壁走,可以看到道路对面是密密麻麻的洞府,门牌分甲乙丙丁。 丁是一个构型小土包,就一扇门与一个蒲团,只能容纳一个人,手都无法伸展,里边一般盘坐着练气期修士。 丙要大一些,外形变成了屋子,但由于只有三四平,看着就像路边小庙,大多是筑基、感应修士盘坐。 乙已经是普通百姓人家大小,放得下床榻座椅,稍微探查可知里边属于金丹、元婴修士。 甲是多了一个小院子,里边是分神期修士居住。 等级严明,从法衣到居所无不在以修为划分等级,修为更高能得到全方面的优待。 底层修士只能盘坐在手不能伸的小土包,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小土包都不是长久居住之地,而筑基修士可能奋斗一辈子才能得三四平容身之所。 金丹已经算登堂入室,可也不过是修行中的平头百姓,元婴只是富农。 真正掌权的是真君,返虚起步的修为,大乘期巅峰。 真君之上还有更高的山,那就是掌握仙门,高居世外的天尊。面对大乘之上的道境,乃至迈入成仙路的半仙,形同蝼蚁。 顾温走到了城主府尽头,原本是高耸入云城墙一侧豁然开阔,右手边是一片与狭小拥挤的洞府群截然相反的竹林。 翠林茂密,每一根灵竹散发玉石一般的光泽,微风拂过摇摆不定。 阵法无时无刻都散发出一缕缕似萤火虫一样的流光,让外人不敢靠近半分。 顾温走入其中,飞虹令驱使阵法,沿着小路可见凉亭、湖泊,林园,阁楼。 比两界城更加奢华。 门口,一个中年人站着,身穿金丝云纹法衣,合体期修为。 听闻脚步声,他回首望来,包含威严的眼神映照平平无奇的面容,顿时凝固住了。 顾温打量着他,问道:“你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面前的中年人,但却说不出来。以顾温如今道行记忆不好出错,唯一可能就是一面之缘。 而对方因八百年岁月,面相发生了变化。 “人榜二十五,匡执礼,曾与您同处洛都酒楼,一同摒真君大能于外。” 匡执礼上前三步,拱手缓缓弯腰,嗓子滚动难以压抑激动之色。 “如今太一城城主,恭贺您的到来。” 顾温上前扶起,有些不习惯对方的恭敬,道:“修士虽以修为称先,但既然是同辈,那就不必行大礼。” “不,要得,要得,我族存亡或许要仰仗您了。” 匡执礼固执得弯腰,又是一拜,道:“人妖大战,擎苍仙人受伤,妖祖又复得十二尊。天下天尊疲于奔命,可成仙者少之又少,便是执掌仙剑的剑尊最多一以敌二。” “再无您昔日一人连踏十二妖祖之威,本以为您已死于成仙地” 言至于此,中年人已经有些哽咽。 如今人族势如累卵,日渐颓势,人妖大战也只打了个平手。一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擎苍仙人不如第一世的时候。 那时人族可以打入建木,再无当初抗衡之势。 现在各大城城主或多或少都与道宗有联系,他们也擎苍仙人的拥护者,推行仙人的法旨。反之,便是那些被打为邪修者,又或者是置身事外的隐世宗门。 每逢论起英雄,有人会说折剑山剑仙,论横击天下八千里的赤天尊,言道宗三仙众,但只要是那个时代的人,永远离不开一个人。 当年他们可能是朋友,可能是敌人,亦或者陌生人。但在那群少年天骄成为人族顶梁柱之后,面对建木妖海滚滚之势,无不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您在,必能带我族再踏建木。” 匡执礼再度俯身,情绪激动有些失控,毫无一位真君大能之姿。 顾温将本该脱口而出的谦虚之言吞回,将他再次扶起,道:“我会的。” 旁人无法理解他这八百年的孤寂,而自己也无法理解面前这位八百年前的少年天骄,如今的人族真君,历经数百年人妖大战后是何等精疲力尽。 人的苦难不相同,但他们是志同道合的。 待到匡执礼情绪平复,他表明来意:“在下接到道宗传讯,说有一位贵客要入住这间天女遗留的别院。那时我就已经有猜测了,可见到您的时候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有些失敬了哈哈哈哈。” 道宗已经知道我出来了。 顾温抓住重点,道:“道宗那边还有说什么吗?” “有一份书信。” 匡执礼将一块黄玉递给顾温,黄玉入手化作一张纸,只有顾温能看到上边的字。 【逆徒,你被逐出师门了!】 最后一个‘了’字都扭曲了,顾温看得出来自己师傅很生气。 他觉得应该慢些回去,不然会挨揍。 匡执礼问道:“您要现在返回道宗吗?太一城有一艘天字飞梭,能一息飞遁百万里。不过我想请您留几日,近日太一城遇到了一些麻烦。” “之前那些邪修的袭击吗?” “对的,当时由于情况紧急,有三百多艘仙舟紧急进入城中避险。而仙舟是没有经过严密检测的,现在又恰逢天璇大会,我怕那些邪修图谋不轨。” “你有向其他宗门汇报吗?” “有,已经有多位真君临时过来,但若有您在自然万事无忧。” “我会留在这里等天璇大会结束,不过期间你就当我不存在就好。” 顾温点头应下,匡执礼大喜过望,道:“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 随后匡执礼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他其实也想与顾温多处处,请教一二也能让自己受益匪浅。 但才初次见面没多久,过于热情不太好,且一想到可能存在许多图谋不轨的邪修潜伏城内他就头皮发麻。 如今可是天璇大会,各派天才齐聚的时期。 屋舍内,装饰同样不奢华,它所处的位置与面积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奢华。 桌子上同样垫着一封书信,似乎早已经准备好,又或者她预料到了这一天。 【天璇大会,百年一会,千岁不迟】 “千岁不迟,可这千年后的天璇大会,没有你们的名字。” 顾温笑容柔和,将书信收入怀中。 手掌触及玉佩,猫团蹦跶出来,嗅了嗅,滚圆的眼眸充满警惕道:“仙长仙长,有郁华的味道。” 它除了仙长以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郁华。不过与对顾温的依恋不同,传家宝对于郁华十分戒备。 因为她在分走仙长对自己的爱! 顾温问道:“都过去八百年了,你还能闻到?” 传家宝昂首挺胸,落到桌子上走了几步。 “八百年而已,就算是一千年猫儿也能闻出来。” 次日,城主府搬出了四道不同的乾坤通道,每一处连接着一个秘境。 天璇大会无需报名,年岁不过一千二者入甲门,年岁不足八百者入乙门,年岁不足四百者入丙门,年岁不足百岁者入丁门。 最终四门各自决出百人,才能参加真正的天璇大会。 新一代天才齐聚一堂,亦有千岁老修入局,或是几百岁的壮年。有人卡着岁数进乙丙二门,有人无惧岁数入甲门。 只要没有参加过天璇大会,且不过一千二百岁者都能参加。无所谓年龄差距,往往能得榜首登顶者,也无一人是超过千岁的。 天璇大会本意便是‘当你觉得自己某一刻最为强盛,便可进去与天下修士一争高下。’ 不同修士,不同道法,不同传承都有不一样的成长期。同时也是教会年轻人一个道理,现实是没有公平的,有的人就是比你更占优势,若没有充足把握就蛰伏起来。 顾温布衣持竹剑,迈入甲门。 这次他不为了所谓的天下第一,不为举世无双的名头,不为检验自身,不为名,不为利,不为己。 千年前,她位列五百名,憧憬榜单上的天骄。 千年后,或许我能成为她憧憬的存在。 第17章玄瑾天尊卢婵 战争免不了要死人,而延续三百年的人妖大战,哪怕是真君级别的强者也免不了一死。 为了嘉奖,也是为了让强者们没有后顾之忧,道宗承诺保证他们传承。 如何一个满门忠烈的后人如此模样。 谢雨楠神色变得严肃,赤羽子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顾温没有参与过人妖大战,但也能够理解其中含义。 被禁锢在地上的金丹女修见状牙关微咬紧,藏于牙齿缝隙的丹药被磕破。丹药入肚,气息开始迅速膨胀,从金丹中期一路飙升后期。 她挣脱了谢雨楠的禁锢,刚刚撑起身体想要遁逃,赤羽子闪身到她后边,微微抬脚猛然落下。 轰隆! 大地微微颤抖,山神庙地面如蜘蛛网一般裂开。 金丹女修胸口糜烂,气息一落千丈。 赤羽子一手抓起她的头颅,对于常人来说繁琐至极的搜魂只需一瞬。 站在一旁的佘静秋屏住呼吸,她脑海里有过一些算计与思考,如何获得这些的帮助,可在这一刻极致的伟力让她难以冷静。 金丹期大修士被如同蚂蚁一样被踩死,这是何等修为?元婴期,分神期,乃至是返虚期真君?! 佘静秋念头至此,连忙转身跪下,朝着赤羽子不断磕头:“还请真君替晚辈做主!晚辈本是凝华宗遗孤,得道宗法旨暂入千凤宗,没曾想千凤宗贪图凝华至宝,囚禁晚辈索取至宝。” 磕头声极其沉闷,泪水与尘土混杂。 赤羽子看向了顾温,而顾温吩咐谢雨楠,道:“交给你了。” 谢雨楠上前两步扶起了佘静秋,道:“还请详细说来,在下乃是流云宗谢小楠,这两位是门内长辈。” 二人开始交流,女子哭泣声回荡山神庙。 赤羽子伸手抓起火堆里的红薯,掰成两半分给顾温,传念道:“方才我搜了一下她的神魂,应该不是说谎。但有些奇怪的是千凤宗的底蕴不缺一件道器,不至于为了这个凝华至宝而冒如此大的风险。” “一个金丹就敢动手也很奇怪,就算他们拿到了又如何,每十年道宗都会有人来视察,其他宗门看到了也会告状。” 顾温道:“任何制度碰上人都不存在完美。” 赤羽子当机立断定罪道:“一定是卢婵魔性不改!” “你为什么对她意见那么大?” “哼!” 赤羽子冷哼一声,不用解释也能看出来意见很大。 因为在私底下卢婵与顾温传出过一些绯闻,仅在他们这一代人的圈子流传。而她卢婵是什么人,一个修行孤阴之法的女修,还是魔门,怎么配跟顾温沾边。 赤羽子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她觉得真要论男女姻缘,只能是郁华与顾温。 半个时辰之后,谢雨楠询问结束,并给予丹药佘静秋疗伤。 佘静秋盘坐于地,闭目疗伤。 谢雨楠向顾温与赤羽子汇报情况。 大致情况是千凤宗现任副掌门外甥对她图谋不轨,想要将她许配给对方,以此图谋凝华宗传承。 也就是修行界版吃绝户。 然后佘静秋不从,矛盾日渐激化,最终在她离开千凤宗的时候被绑走了,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窟之中。 被关了七天之后,恰好有修士大能斗法把地牢给轰穿。佘静秋逃出来以后,一路被追杀,求助各方都无一人施以援手。 如此逃亡的两个月。 接下来就是顾温百里飞山神庙,‘恰好’遇上了这件事情,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坏规矩的凡夫俗子,这么想搞亲族血脉那一套,还修什么仙。” 赤羽子骂了一句,随后低头继续啃红薯。 修行界有斩断凡尘的传统,如此不止是为了修行,也是为了宗门的延续。 一个一流宗门的大能,有一个外甥少见,但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是一代人出了两个天才,或许是隔代出了一个天才,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修行天赋只是无法稳定通过血脉传承,并且容易高不成低不就。真君之上难以生育,真君之下想方设法生了也不一定比父母好多少。 一个三流宗门掌门至少是一个真君,返虚期起步,如此才能真正称得上号令一方。 其他那些什么家族都是不入流上不了台面,而把家族血脉那一套用在宗门上,就会让宗门变成不入流。 谢雨楠挠了挠头,满脸困惑的说道:“一流宗门并不缺道兵,凝华宗的是一件能够辅佐修行的异宝,也不至于让他们脑袋发昏。” 她回头看了一眼佘静秋,此刻对方已经入定,在丹药作用下一时半会醒不来。 “而且她也不一定全对,我们还得要去找千凤宗确认。” 赤羽子道:“搜魂?” 谢雨楠连连摇头:“万万不可,搜魂必然有损根基。此前那金丹咎由自取,妄图逃跑,必然心中有鬼。” “很简单,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卢道友?” 顾温吃完红薯,挽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灰烬。 就当看场戏,多一张嘴巴还吃不穷。 如果他还是一个凡人,那么这个人就会变成一个烫手山芋。反之,自己就要看看怎么个事。 “赤羽子,你有联系方式吗?” “自然是有,但我从来没联系过她。” —— 千凤宗。 幽谷寂静,百花盛开,灵河贯穿整个山谷。 女修无数,貌美者数不胜数,难寻一个面相普通者。 人之貌美,上乘者看骨相,骨相最难以更变。而皮相就像一幅画,可随意更改。 千凤宗弟子入门大多都比较普通,因为大部分都来自于寻常人家。可能几个月前还在干着农活,被查出资质转头送上了山门。 一步登天成了凤凰。 而千凤宗弟子入门也别具一格,会给新弟子们一枚美颜丹与培元丹。前者能让她们容光焕发,只需片刻便能拥有那些大家闺秀都无法媲美的容貌。 后者只是一枚有助于炼气筑基修行的丹药,市场价只有美颜丹的一半。 往往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极少数人选择后者。这些选择培元丹的,将来竞选真传弟子的时候会有一定优先权,在各大长老挑选弟子的时候也会优先。 但千凤宗不会告知门内弟子,这份名单只有长老及以上的人才能看。 今年的名单送到了千凤宗最深处,灵脉的最中心,一处幽静的洞府之中。 也是玄瑾天尊的闭关之地。 千凤宗副掌门花清真君快步走到洞府外,她体态修长,雍容华贵,行走间姿态一扭一动,勾人心神。 “掌教,今年我宗有三十人选了培元丹,大兴之兆啊!” 黝黑的洞府之中,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眸睁开,紧接着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 她干巴的手掌如枯骨,眼眶凹陷,皱纹与老人斑密布。 玄瑾天尊,千凤宗掌教,人族目前明面上唯一的丹道大宗师。 “培元丹与美颜丹本用来检验道心之物,选的人多了便有从众,这并非好事,或者有人作怪。” 卢婵在这里静养了三百年,嗓音变得极其沙哑。 她漠然的看了一眼花清真君,细微的气息泄露,好似从皮肤的褶皱之中冒出。 雍容华贵的美妇额头冒出香汗,笑容勉强:“我岂敢破坏宗法,今年确实有三十人要培元丹,千真万确。” “真也好,假也罢,谁主浮屠尚不可知。” 卢婵不再正视花清真君,看着洞府门口,栽种于灵泉旁边的桃花树,无数粉红色的花瓣飘落,顺着灵河向东去。 “这些花就像千凤宗弟子,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过眼云烟,她们也是传人的垫脚石。假若有一名弟子,在争相斗艳之中保持本心,在万绿花红之中甘愿作为绿叶,那么大道可成。” 这也是为什么千凤宗是魔道,她们没有吃人的功法,没有残酷的弱肉强食,但却把所有的弟子作为柴火。 “你下去吧,来年增加貌美弟子除了修行以外的优待,最好能把名单上的人数压到五人以下。” “是。” 花清真君拱手弯腰应下,转身作势打算离开,刚走没几步又被叫住了。 “等等,成仙地那边可有什么新鲜事?” “属下不太关注成仙地那边的事情,需要我为您打听吗?” “不用了。” 花清真君离开,幽谷之中只剩下老人。 卢婵生如朽木,唯有眸光潋滟。 忽然一缕金光从天边飞来,悬在了她面前。感受到上边的气息,卢婵愣了一下。 赤羽子的气息,还有神念,她来我这里干什么? 传讯手段分为物与念,前者是书信,后者是实时的。神念传讯受限于修士的修为,天尊修为百万里,唯有仙人方可一念通天地。 指尖轻点金光,赤羽子声音传来,其中的灵动之气让她更加惊讶。 “赤羽子道友,不知所谓何事?” 【吾受命巡视天下,途经花间州,遇上凝华宗传人,控告千凤宗抢夺传承宝物】 赤羽子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闻言,卢婵顿时脸上多了几分冷色,道:“我这就去处理,若是确凿,定然给道友一个答复。” 【稍安勿躁,我需要你暂时瞒着,静观其变】 “嗯?” 【前些日子我在文魁州获知,玄月好像在你们这。而你这部下们抢夺宝物的事情颇为离奇,或许有外人在作祟。】 “明白,若道友需要帮助只管开口。” 神念中断。 卢婵压下心中怒火,多次想叫花清真君,可又怕暴露。 神念扫过整个宗门,并没有发现凝华宗传人行踪,如此证明赤羽子的通报对了一半。 卢婵眸光之中,倒映出花清真君的身行。 ———————————— 另一边,花间州第二大的城池,幽城。 坐落在平原之上,相比起太一城的气派中规中矩,少了几分仙家气派,多了几分红尘气。 顾温等人分两派,赤羽子与顾温,谢雨楠与佘静秋。 佘静秋稍作易容,整个人变得异常紧张,生怕顾温等人把她卖了。 谢雨楠好生劝解一个时辰,才让她进去城池。原因有二,除了天尊以外,动辄几百万里的距离是要通过飞舟,传讯道宗也需要借助“天地通”。 也是为了安抚佘静秋,她一进城就带着对方来到了船舶点。还未来得及询问航班,千凤宗弟子在船舶空港徘徊,目光扫视来往许多人。 “谢道友,你们流云宗就没有一些特殊渠道,把我们送走吗?” “很抱歉,暂时没有。” 谢雨楠略带歉意地说道:“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花费十几天时间,先去到隔壁文魁州,然后再搭仙舟去三清道宗。” “那我们飞遁离开!” “很抱歉,在下的两位长辈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谢雨楠静静看着佘静秋脸上的惊恐逐渐转为恼怒,最后又很快压下来。 她自认为伪装的很好,可言语总是漏洞百出。 一个一流宗门追杀她两个月?这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么她有问题,要么有人在暗中操控。 与此同时,顾温与赤羽子走进了一处花楼。 看着舞女优美的身段,耳边传来悦耳的琴声,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糕点与菜品。 顾温拿出一块灵石递给侍女,询问起近日花间州见闻。 闲聊之下,获知了许多不太重要又很新奇的事。 侍女道:“要说新奇事,最近要属千凤宗,他们副掌门的外甥被一个女子骗了十把下品灵宝,现在还找不到人哩。” “据闻那女子修为不过金丹,身怀十把灵宝,不知多少人在摩拳擦掌。” “真人可是要寻那女子,小店有些独家情报。” 顾温又掏出了一块灵石,随后侍女离开半响,再度回来时提交了一张纸条。 【千凤宗追捕之人,疑似凝华宗传人】 顾温问身旁赤羽子,道:“卢婵也不管事情?” 赤羽子回答:“她要疗伤,一般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干。” “那这次她遇上麻烦了。”顾温甩了甩纸张,“如今整个花间洲都知道了她在追杀忠烈后人,捅出去可不是小事。如果我想要陷害千凤宗,只需要在这个时候把她杀了,届时就是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屎。” 轰隆! 窗外,远方一道巨大爆炸升腾。 谢雨楠带着佘静秋冲天而起,一个遮掩身形的元婴强者穷追不舍。 顾温嗅到了一丝天庭的气息,这个元婴期小修士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清气。 他倚靠窗边,吃着糕点,悠哉悠哉问道:“天庭的东西经常出现吗?” 赤羽子回答:“极少出现。” “也可能是早就出现了,你们认不得。” 第8章 兰永宁 甲级秘境,一个茂密的树林。 初赛并非以擂台赛进行,而是在一个巨大的秘境之中混战。 规则只有一个,成为留下的最后一百人,期间除了超越自身境界的法宝、符箓等外物,所有手段都是允许的。 顾温刚一落地便碰到了熟人。 一道剑光在他不远处腾飞,一瞬间有十几名修士被送了出去。 谢雨楠衣着飘逸,周身十八把灵剑环绕,凌空而立,朗声道: “剑宗传人谢雨楠,在此恭候各方英杰。” 言罢,她傲然屹立,高挑的身段,貌美的容颜,绝世的剑法。 一时间不知迷倒了多少年轻人。 谢雨楠不甚在意,她这一生只为剑而活,这便是她的道……嗯? 谢雨楠与顾温对上目光,随后默默的落地,树冠遮掩了她的身形,许多年轻一代的天才遗憾收回目光。 一部分人开始朝她的方向极速飞遁。 谢雨楠落地,低眉顺眼小声道:“前辈,您这是……” “我来看看,你随意。” “哦。” 谢雨楠转身腾空而去,远方又传来他叫阵各路天才的声音。 年轻人就该这样。 顾温感慨,随后拿着竹剑乱逛,解决了一两个人后,再也没人来找他麻烦。 没多久就看到有人被打死了。 一个金丹期的中年修士,被一个少年模样的筑基修士越阶反杀。双方好像积怨已久,中年金丹修士被少年杀了儿子妻子,而少年则责问对方纵容儿子欺男霸女,害死了自己妹妹。 随后两人爆发了冲突,顾温这个炼气期修士被无视了。 斗法一事讲究是优势突显,擅长斗法的修士往往是一招鲜吃遍天。当然也有全能者,但越是全能意味着越难有突出点,变成杂而不精。 少年人口中含着一缕真火,在关键时候吐在了中年金丹脸上,霎时间真火将他的整个头颅溶解。 这一点真火,就是突出点,一点刺穿了中年金丹修士的命门。 顾温熊熊燃烧的尸体,心想:修士动辄成百上千年的寿元,实际上能寿终正寝的很少。 他站在一旁观看,少年投来目光,微微皱眉,露出些许苦恼的神色,道:“你看到了?” 顾温很诚实的点头:“我看到了。” “你最好当作没看到,不然后果你自己掂量。” 少年浑身真火环绕,筑基期修为显露,犹如一只长了翅膀的蚂蚁,拼命煽动鞘翅妄图让顾温头发。 还有虎牙,跟赤羽子一样,怪可爱的。 顾温俯身取下一缕灰烬,道:“你的真火很特别。” 他见过许多真火,昂日妖圣的最盛,已经有了一丝超脱的意味。可对比起少年所用,竟要弱上数倍不止。 这显然不是寻常真火。 少年眼里泛起杀意,冷声威胁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最好不要知道。” 顾温本来还只是求问,但见小孩子如此稚嫩,忍不住逗一逗他,道:“你体内的老头子告诉我的,我与他是故交,论起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祖。” “休得胡言!” 少年大怒,口吐真火,三丈长的长龙席卷而来。 还未等火龙触及顾温,一只苍老虚幻的手又从少年口中伸出,一把将火龙拽了回来。 其庞大的身形,反而搞得少年满脸焦黑,头发都烧焦了,一缕缕黑烟从口中飘出。 “哎,也不知你是福运滔天,还是命运多舛,走到哪都遇到事。” 苍老的嗓音从少年口中传出,紧接着他似被夺舍一样,眼神一下子老了千万岁。 来一个所谓的天选大会,先是碰到了妖圣,无意间入了人妖大劫的劫数。原本以为解决了这个仇敌,便能远离劫数。 可转头又碰上了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这位道友……不,这位圣尊,不知有何吩咐?” 他凝视面前平平无奇的男子,立马改过了称呼。 练气期的修为,但就如同一层云雾一样,根本看不到底子。 顾温摇头道:“贫道只是旁观,出于好奇随口一问。” 不知身份的残魂回答:“此火叫三昧真火,来自天庭,不知在下可否离开?” 顾温道:“你随时都可以离开,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多谢圣尊。” 话音刚落,少年人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等等。” 顾温伸手一抓,少年再次出现,控制他身躯的残魂如临大敌,却不敢有过激的反抗。 “不知圣尊还有何吩咐?” “天庭是不是已经不存在?” “几十万年前就亡了。” “怎么亡的?你又是何人” 残魂沉默了,显然不愿多说。 顾温见状便放开了对方,眨眼间少年再次消失,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快到他都捕捉不到对方的气息,再也没办法抓回来。 他感慨道:“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的我还是不够强。” 今日出现一个能跑掉了就找不到的强者,明天就可能出现与自己势均力敌。 紧接着天上一道流光飞来,有太一城的修士前来查看情况,只是看了一眼尸体,随后便离开了。 天璇大会允许伤亡出现,太一城只是不提倡杀人。 本来就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个逃命令牌,有这东西还被杀掉那只能说技不如人。 秘境之中的人数在不断锐减。 谢雨楠自然是其中的焦点,一手剑法出神入化,杀得各路修士人仰马翻。或许当年的萧云逸也比她差一些,先天剑骨在剑道方面起步就是绝大部分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天穹之上,一卷虹光飞过,上边宣告还剩下三百人,以及击败对手不断攀升的名次的天才们。 顾温闲庭信步走着,一把竹剑只取人头发,不伤人分毫。 他不急着争名夺利,最终名次还要往后比试决定,只要别被踢出去就能稳坐第一百名,进而稳坐第五百名。 忽然,一道紫光击落了光幕,紧接着秘境之中所有人腰间令牌应声破裂。 一时间,众人愣然。 虽说伤亡免不了,但绝大数人都是依靠令牌护命。遍布秘境的挪移大阵,寻常人很难在这里杀人,像顾温所见的少年杀人是极少个例。 没有了阵法护持,那岂不是成了真刀真枪厮杀了? 此时,天穹之上的紫光化作一只大手,笼罩秘境乾坤。 仅从气息可知,有大乘期的修为,绝非秘境之中不足千岁的年轻一代能够抗衡。 霎时间各路天才各显宗门手段,最上乘者当场飞遁挪移离开,稍差一些也能原地被一面金钟保护。散修嗑药,阵法护持,符箓护身,乃至临时与身边原本是对手的人肩并肩架起阵法。 一个阵法被构架起来,其光芒宛如定海神针,再慌乱的人也能寻到主心骨加入其中。 连顾温也被一个不认识的道人拽入阵法,一刻钟前还在激战的众人,在此刻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众志成城。 一位金丹修士由于修为最高,自然而然成为了领头者,他大吼道: “上过战场的上前来,通晓战阵者自己占据阵眼。大乘期攻击大而广,并非无法应对,我们收拢阵法以点化面,定然能度过难关!” “吾于阵前,便是不守也是吾先亡,尔等莫要惊慌!” “守住阵法,扰乱者杀无赦!” 顾温本想出手,却发现自己可能有些低估人族修士了。能够以一族抗衡建木万族,屹立荒地数万载,从来不只是靠单个强者。 四面八方无数阵法灵光亮起,无数指挥声传达,神念交流极其迅速。 此时攻击还未落下,于是一些临近修士团体开始靠拢,并在短短数息之间排列,重整,变成一个新的阵法。 除了少数人有些惊慌失措,大部分修士仿佛进行了无数次演练,井然有序的执行着命令。 他们变成了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所有人被强而有力的拧成一股绳。 人妖大战持续了数百年,集团性的战争已经改变了修士的生态,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学习战阵,纪律性成为了必修课。 遮天蔽日的紫气巨手落下,目光所及所有人树木被压垮,脚下大地被压沉三寸。 最终一切又回归平静,秘境一片狼藉,只剩下人还站着。 ‘人族显然不需要我救。’ 顾温对于太一城城主昨日之言有了驳斥,他把自己这个八百年前的天下第一当成救世主,可实际上现在的人族依旧强大。 目光洞穿秘境,太一城内一个犹如山脉的山魈缓缓立起,阴影笼罩城池,满是毛刺的双拳轰击在城四角的塔楼上,大地泛起光芒,无数枷锁延伸将山魈压倒在地。 太一城大阵对内也有防范手段。 一抹如水墨的神光从东边飞来,白衣儒生手持竹简书卷,一笔落下封住了山魈。 最后秘境天穹之上,又多了一抹紫光。 顾温看去,一个紫衣男子居高临下俯视秘境,察觉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对,后者皱眉,凝视,再看,又观。 然后跑了。 —— 太一城上空,大阵内。 山魈妖圣被太一城大阵死死压住,墨水所化的剑字与手中道兵灵书接连不断落下,纵然妖类肉体强大,可人族道法的攻伐明显超出其防御力,很快便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城内十几万修士经过最初的慌乱之中,很快就被组织起来,朝着太一城各处从大阵之中延伸出的白玉柱涌去。 围绕着一百零八根玉柱,道路上,屋檐上,空中,无数修士盘坐将法力注入大阵。 延绵上千平方公里的宏伟巨城,顷刻间化作了一座杀阵囚笼,一圈又一圈阵纹光耀向天穹延展,九千道光圈占据千里空域。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人类聚集的地方,又是统御一方的大城。从建造之处就设想过许许多多问题,其中敌人席卷重中之重,敌人在内部发起攻击也在考虑范围。 起初,山魈妖圣只是闷声忍耐,他深知自己一人是没办法成事的。 要是人族城池一尊妖圣随意可毁去,那么人妖大战就不会维持那么久。 可当紫极魔尊迟迟不出现,身上伤势越来越重,山魈妖圣开始有些慌了,神念传向紫极魔尊。 “紫极魔尊!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一道紫光从城主府飞出,兰永宁放缓攻势,山魈妖圣大喜过望,道:“速速杀了这厮,他身上有我族妖祖留下的伤势,擎苍只是短暂帮他压住了,经不起太长久的斗法!” 妖族会有意识的剪除人族天骄,由于妖祖比人族这边的仙人多,也并非每一位站在人族这边的仙人都尽心尽力。 三百年的战争,让人族大能伤残无数。 “他出来了!他出来了!我必须走,我必须逃入太虚。” 充满惊恐的声音传来,随后紫光飞离了太一城,在本就因为囚禁山魈而薄弱的壁垒上撞出一个窟窿。 兰永宁未曾放松警惕,妖圣山魈满目惊怒,随后在他们目光中,一把竹剑飞出,奔袭百里,贯穿了紫极魔尊的胸膛。 他吐着血,低头看了竹剑上的毛刺,惨笑道:“你若是早些出来,我也不至于投靠妖族。” 眼中神采快速消失,身形也随着坠落。 静! 妖圣山魈瞪大双目,随后又快速反应过来,口中吐出一片绿叶打算遁逃。 没有逃命手段,怎么敢深入人族? 一缕清风吹来,叶子被吹得只剩下杆子。 “谁!?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念探查四方仍不知是何方神圣出手,也无人回应他,唯有兰永宁的攻击接连不断落下。 如钝刀割肉,一点一点耗死山魈妖圣。 足足轰击了三个时辰,终于把山魈妖圣最后一息生机磨灭。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城中混乱已经平复,秘境之中的天才们纷纷出来我,天璇大会暂时中止。 兰永宁落于巨大的山魈尸首前,匡执礼与一众真君迎接,拱手弯腰道:“恭贺文尊。” “无需多礼。” 兰永宁看着不远处已经被带回来,胸口上插着竹剑的紫极魔尊快步走去,俯身查看伤口。 众真君之中有人恭维道:“文尊功参造化,一剑可灭妖邪,将来必有成仙之姿。” “我?本尊可没有这个本事,这定然是擎苍仙人之手。” 兰永宁拔出竹剑,只可以剑刃上一个【顾】字,一瞬间脸上被惊愕之色占据。 他还活着?他出来了! 第9章 我已小圣 兰永宁眼神神采奕奕,嘴角止不住泛起笑容。 一旁众多真君不明所以,方才拍马屁的人,又道:“擎苍仙人威武,若无擎苍仙人,今日太一城恐怕凶多吉少。” “我听闻仙人伤重,无法动弹,如今看来皆是谣言。” “定然是这些孽畜攻心之计!贫道觉得应上书道宗,严惩散布谣言者!” 一瞬间众真君气势大振,兰永宁随口一句宛如给他们打了强心剂一样。 作为人族顶梁柱的擎苍仙人自从人妖休战以后就很少出现,于是乎就出现了种种猜测,人心日渐不稳。 三清道宗不止一次澄清,可对于个体伟力于身的世界,唯有拳头才是真理。只要擎苍一日不出手,那么谣言就一日比一日多。 可出手多了,伤势便会加重。 人妖两族对垒乃大世之争,容不得谣言,口舌是无法改变谁弱谁强。 故此近一百年,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擎苍仙人受伤无法动弹,也最近一百年仙人都没有出手。 如今人心浮动之际,远在几百万里外的仙人有能力驰援太一城! 这如何不让人心振奋。 城主匡执礼最为平静,他知道谁出手,当年那位可是连踏十二妖祖为擎苍仙人抢回了不死药。 今日斩杀一个魔道天尊很正常。 忽然,一道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城主匡执礼看到兰永宁正笑盈盈看着他,顿时吓得与周围人交谈,掩饰内情。 兰永宁没有揭穿他,道:“城主,这妖圣身躯都是宝,你稍后负责肢解一下,估量其中价值。然后从中抽取三成,以战功给所有人修士发放灵石。” “依照战时功勋划分,莫要出现贪墨之事。各位可以低价拿些宝料,但还请不要坏了规矩。” 说话间,天尊气息压向众人,所有人顿时低头齐声道: “吾等以道心发誓,必然不会贪墨功勋奖赏。” 功勋奖赏,是人族对抗妖族至关重要的部分,可以说是核心中的核心,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底层修士拿灵石,往往不需要单打独斗,只是充当战阵的一部分。中层修士要宝物,需要经常性在战场上与妖王互相厮杀。高层大能拿妖圣躯体,他们也需要牵制妖圣,同时给要下边发灵石与宝物。 以战养战才能打几百年,许多人都把战争当作发家的机会。 否则平日里哪有那么多妖兽肉与灵石,哪有换取大量丹药的渠道? 夜晚,城主府之中,只剩下兰永宁与匡执礼。 前者坐在主位上,细品了一口灵茶,道:“太一城也算富裕,仅是天璇大会就足够盆满钵满,今日还留下了一尊妖圣,未来必定能出现许多真君。” 匡执礼汗颜,道:“文尊过誉了,这妖圣也是文尊杀的。” “本尊不过砍头的,若没有太一城大阵与某位隐世大能,恐怕留不下这山魈。” 兰永宁若有所指,笑盈盈看着面前的匡执礼。 这厮如此淡定,定然知晓些什么。 “你可知当年人妖大战死了多少头妖圣?” 匡执礼回答道:“共三十二头,其中半数为擎苍仙人所杀。” “打了三百年斗法没有万场,至少也有三千场,可阵亡率仅有千分之一。”兰永宁好奇问道:“本尊好奇,这太一城大阵禁锢手段如此了得,让妖圣无处可逃。” 匡执礼回答道:“道宗下令,若尊上有三清法旨,自然可知道一些。” “三清道宗距离这里如此之远,一来一回恐怕要一个时辰。”兰永宁皱眉,却也无可奈何,道:“还请城主帮我请示一二。” —— 另一边,顾温被同处战阵的修士拉去喝酒。 千凤楼,极其熟悉的名字,比龙桥还要奢华的规模。不同宗门有不同的营生,一地酒楼对于宗门来说不算什么,但天下酒楼就是一笔大生意。 千凤宗就是当之无愧的酒楼之魁首。 珠光凝瑞,琉璃作地,黄金镂空宝玉灯,照得满堂华光尽。 顾温坐下喝酒,发现味道不如记忆里酒真君酿的,更不如自己与赤羽子喝的那些。 成仙地,也并非没有好东西。 忽然远处传来骚乱,谢雨楠本来是朝着顾温走去的,但中途被一大群人团团包围,一时间进退两难。 她传念道:“前辈帮帮我。” 顾温看了一眼远处目光灼灼的少年人们,每一个就如同争风吃醋的小雄狮,将各自当作敌手。 还真受欢迎,当初赤羽子与郁华也是如此。 优秀的人总是会吸引身边人,特别是年轻人,朝气蓬勃的他们表达喜爱更加直接,也更容易生出爱慕之情。 他传念道:“我想你不是需要我帮你,而是学会拒绝。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她容貌才情上佳,为人豪爽,也时常被人追求,但她从不苦恼。” 谢雨楠赶忙问道:“还请前辈指点。” 她真的只是想练剑啊! 顾温回答道:“通通打一顿就好,少年往往好强,被你打一顿就抬不起头来了。” “啊?这不太好吧,无冤无仇的。” “你这么温柔,少年们都喜欢这一套。我有一句话,能让你断绝姻缘” 谢雨楠听闻顾温真言,有些举棋不定,随后感觉到周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中发狠。 她将腰间灵剑拔出,跳上中央的戏台子,环顾四周,剑意冲霄。 大声喊道:“各位,我不是针对谁,在场所有人都垃圾!” 一言出,八方静。 顾温忍不住笑了,端着酒,看着谢雨楠与那些恼羞成怒的少年斗法,又教她每打败一人,就加上一句‘我这里不收徒’。 年轻一代的剑狂就此诞生了。 接连击败十几个人后,终于再无一人敢正眼看谢雨楠,只是剩下热烈的掌声与敬畏的目光。 最高兴的莫过于那群剑宗少年少女们,看到自家大师姐如此厉害,激动得满面红润。 当谢雨楠给那些追求者全打了一遍,再去寻顾温身影时,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位白袍儒生,周围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影响,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若非先天剑骨,谢雨楠也看不到。 勾栏宝光下,二人仿佛与世隔绝,不在凡尘。 “顾兄,多年不见。” 白衣儒生展颜笑面,从袖里拿出一瓶白玉酒壶,小倒一杯,道:“酒真君的酒,你应该许久没有喝到了。” 顾温品了一口,微微靠着椅背,记忆中的酒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泛起浅笑道:“八百年不见了,你过得怎么样?” “还成,当了个天尊,杀了一些妖,也救了许多人,你呢?” “我就不成了,爬了八百年才爬出来。现在你们都是天尊了,我还是一介布衣。” “你想当天尊还不容易,如今玉清天尊之位还悬着呢。” “其他人呢?都还活着吧。” “除了天女不知所踪,其他人都活着,就是没我这么好命。” 兰永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似乎是勾出了话虫,诉苦道:“人妖大战三百年,起初人族内外交困,我们当时又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只能看到许多长辈战死。后来我们成长起来了,老一辈也死得七七八八,总体而言如今的天尊数量比八百年前要少。” “赤羽子又打没了五感,卢婵被一只蛊虫弄得面目全非,何欢为寻突破化生天人,萧云逸打没了一臂,后来执掌仙剑。而我就是根基有些破损,此生恐怕没办法半仙了。” 言至于此,兰永宁也给顾温倒了一杯,笑容洒脱道:“但都还活着,活到了你出来。” 顾温微微叹息,道:“对不住了,出来的有些迟。” “不谈这些陈年往事,你看这场上年轻一代怎么样?” 兰永宁转移话题,顾温目光投向了位于酒楼中央的戏台子,如今变成了武斗场。 顾温回答道:“你徒弟不太行,萧云逸的弟子不错,其他的暂时没看出花来。” “劣徒确实不太行,需要一些磨炼。”兰永宁深以为然,“早些年忙于战事,有些忽略了教育,如今长大后再想补回来就难了。” “顾兄与他同行,觉得为人如何?” 顾温思索片刻,道:“有些骄躁,却无害人之心。” 虽然他们有一些冲突,但顾温不至于跟小孩子计较。许多时候一个人的心性好坏,不能从纯良与纯恶之中取,更多人是中性的。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兰永宁颇为开明说道:“不求后代能与我一样,只要别作恶就好。” 要他来说,如今年轻一代能跟上他们年轻时的,恐怕就谢雨楠一人。 “对了,这些小家伙应该还不知道你身份吧?” 顾温笑道:“萧云逸家的孩子把我当成赤羽子了。” “要不要让他们来见一见?” “以后会知道的。” 顾温起身离开,兰永宁随后跟上,二人走出了酒楼,沿着太一内城大道步行。 行至桥上,河流将皎月留在他们脚下。 顾温拿着空酒壶灌了一壶,朝里轻轻吹了一口气,递给兰永宁,道:“月仙请喝酒,兰兄一口尽,莫要推迟。” 兰永宁笑了笑,没有推拒,一口饮尽。 凉水入喉,流入腹中却是温热的,干裂的根基如沐春雨,顷刻间愈合。 他猛然抬头,只见那五官周正的布衣道人,在皎月映衬下熠熠生辉,一缕区别于天地万道的气息显露。 唯有在擎苍仙人身上显现的气息,如今在顾温身上更明显。 “我已成圣,往后万事无忧。” 第10章 灵蕴丹,地府中人 传家宝洞天。 兰永宁昏沉沉醒来,睁眼已经是一方陌生的天地,天上没有云彩与日月,不见周天星辰,也不知是何处的洞天秘境。 他神念感知到一块灵泉,周围入眼尽灵田,其中种植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有五谷,有果树,有灵芝,乃至是一些外形稀奇古怪的灵药。这些作物极其零散,就如杂草一样野蛮生长,显然平日里基本没怎么打理。 进一步探寻,只看到一只黑白猫,它仰着头似乎在跟一个神念感知不到的存在对话。 “仙长仙长,猫儿好像可以下雨了。” 洞天开始下起小雨,中央灵泉水位明显下降。 兰永宁挥手施展了一个避水术,随后拨开面前的灵稻,朝着中央灵气靠近。百步之后,走出了杂乱的灵田,看到了一片晶莹剔透的湖泊,一人一猫站在岸边。 顾温转头望去,道:“兰兄,你醒了。” “我喝下你给的水,好似昏睡了过去。” “你的根基有损,而我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帮你修补了一下。” “如何修补?” 兰永宁一边询问,一边内视气海,见洁白无瑕的根基,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一方天尊,又从一开始便站队道宗,他所能得到的天材地宝数不胜数,甚至还能请擎苍仙人出手帮忙压制伤势。可这么多年来,不知吃了多少丹药,仍无法痊愈伤势。 其他人亦是如此,其中缘由不过先天二字。 天生的事物破损了,无论如何修补都无法恢复最初的状态。 如许多修士用美容易容之法寻求好皮相,但修为高深者一眼就能看到其骨相。 顾温思索片刻,无法给出解释,只是模糊不清形容道:“凡俗有一物名为金缮,修补残缺器具,为了显得美观大气有些会使用黄金。瓷器为土,黄金为贵,修补过后依旧残缺,却没人说丑。” “缺依旧缺,只是顾兄大道掩盖了这份缺陷?” 兰永宁一点即悟,当即盘坐于地闭目观想,细致入微感应可知原本的裂纹被一抹神光填补。 虽非先天,却也是一种圆满,甚至比原本的更好。 他睁开眼睛,沉默良久。 “顾兄之姿,在下形同凡夫俗子。” 当年天泉山也是如此,初见时提着好酒上门拜访,还是一个对剑道一知半解的后生。自己也只是因为天女的名头,所以才好生招待顾温。 后来顾温花了短短几个月时间超越了自己。 “不为凡,何来仙。” 顾温淡然一笑,全然没有了当年的傲气。 “我如今也不过小圣,天地间实力比我强者不少。例如建木,又如天地二圣,乃至是我的师傅。我也只是初入小圣不久,需要修行的事物还有很多。” “顾兄谦逊了。” 兰永宁问道:“顾兄所说天地二圣,可是天庭与地府?” “没错,确切来说是成大圣人以后的天帝与府君。师傅对于天帝称之为灵祖,因为成圣人后的天帝是灵气之源,清气之始。” 顾温细心解答,正如曾经兰永宁教自己剑法一样。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昨日我便是用效仿灵祖之法,补全了你的道基,我称之为天法。天之道,有损而补不足,如凝露化气又落雨,万物皆天补。” 他对于天帝算是比较了解的,因为成仙地因对方而生,在其中悟道八百年接触最多。 气海之中的小人便是它的大道,一个玻璃小人长了一根毛。 晶莹剔透如琉璃的身躯是因为清气构成,某种意义上来说,顾温如今是天帝的‘近亲’,他们的大道相近。 但顾温不会止步于此,他希望寻得地法,从而阴阳共存,化生为人。 届时大道便不是琉璃,而是真人。 当然这些都要很长久,修行界之法都够他参悟许久,如今琉璃小人头上一根毛,寓意着练气法则。 兰永宁听到一半便有些头晕,许多顾温讲解的事物,他听不懂,甚至听不进去。 强行而为之就泛恶心。 他连连摆手,揉着胀痛的眉心道: “顾兄,可以了,可以了。大道真言,不是我一个小小凡夫俗子能听懂的。” “或许将来兰兄成仙后,我们可以论道。” 顾温言至一半,有些意犹未尽,毕竟是自己呕心沥血而来的大道,第一次向外人倾诉。 “等我成仙,你可能都成大圣人了。”兰永宁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其实我是寻天庭的遗物,早些年卢婵靠收罗来的天庭丹方救了许多人,如今赤羽子道友的天残也是靠其中一味药压制的。” 他顿了顿,感受根基修复的舒畅,道:“如今看来,顾兄一人就足够了。” 顾温摇头道:“你是小问题,但其他人我没实际见到之前不能妄下定论。” “那也无事,我已经有些眉目了。机缘巧合下我寻到了一个天庭残魂,他答应我只要给予一个丹方,能修复肉体的残缺,乃至神魂。” “带着一个小孩子?” —— 三日后,城主府。 一个身着黑袍,身形好似少年人的神秘人忽然出现在城主府的大门前,如此藏头露尾的行装,很快就被值岗的太一城修士注意到。 白日夜行衣,不是贼,也是匪。 霎时间,阵法启动,无数飞剑凌空,对准了黑袍少年。 面罩后边,两个神魂在交流。 “师父,真的没问题吗?” “徒儿信我,不知即为大恐怖,只要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牌,就不敢轻举妄动。” 一位金丹修士身着玄黑制服,持剑落地,发现察觉不到对方气息,拱手恭敬道:“这位前辈,不知所为何事?” 黑袍人嗓音沙哑道:“老朽需要见文尊一面,我们有约。” “稍等。” 金丹修士传讯入城主府,很快便得到了回讯,他挥了挥手示意停止阵法,又让持械的修士放下法宝,让开了道路。 “文尊已经恭候多时。” 随后在金丹修士带领下,少年走入昔日遥不可及的城主府,越过大门之中眼前是又是一座城。 青山,学府,林园,弟子。 整个城主府就是一个另类的宗门,太一城便是流云宗的分宗。天下三流宗门,大城属于三流,皆为某一个大宗门的延伸或分脉。 少年忍不住四目张望,东边摸一摸,西边看一看,引得一些年轻女弟子掩面轻笑。 “是哪家的小师弟,怎么穿得乌漆嘛黑的,是要去劫富济贫吗?” 领路的金丹修士叫喊道:“你们又是哪家的弟子,报上名来。” 话音刚落,一群女弟子顿时四散而逃。 自此,少年不再放肆,让残魂控制身体,如此才恢复了大能姿态。 师徒二人在心底互相排演。 “待会儿见了那个文尊小辈,让他多出一些血,给你挣一个九重道基。” “师父,出尔反尔不好吧。” “为师这不都是为了你,成仙地开启在即。你若不记载一些家底进去,真出了什么问题,便是老夫全盛时期也不一定能救。” “成仙地如此危险,要不咱们不去了吧。” “逆徒,你知不知道这种地方,放为师年轻时候挤破头都进不去。天庭还在的时候这块地是用来种不死药的,三清之下都靠着这东西续命。不然所谓天官,与寻常修士没什么区别,阎王点卯都得死。” “那地官呢?” “也得死,万物终有一死。” 临近一处别院,黑衣人停下脚步,金丹修士已经打开大门,有些疑惑看着突然停止的‘贵客’。 残魂语重心长说道:“徒儿,唯有成圣才能不死,唯有成大圣人才能不朽。面对圣人无论大小最好跪下,因为你斗不过祂们,那擎苍何等天资,还不是被建木吃得死死的。” “徒儿知晓。” 少年点头,随后一步迈入大门,通过了一棵桃树,远远可见红瓦阁楼客厅中坐着一个白衣儒生。 文尊兰永宁,三年前听都没资格听的神仙人物。 半只脚踏入其中,多了一个神念之中不存在的人。布衣道人坐在白衣儒生旁边,二者交谈,并没有将目光放在少年身上。 太一城主在一旁作陪,虽然无法参与交谈,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二人随口一言,是他当年不知经过多少嘴的传言,其中提起的某某人如今无不是名扬天下的大能。 哪怕只是出现一句的鹤卿、慕容素月与何欢,一个是如今魔门尊者,一个是炼器大宗师,还有一个化生天尊。 更别提三清道子、赤羽子,萧云逸这些人都是站在人族最顶端的实质掌权人。 “.当初我看到卢婵又折返的时候,还以为要表明心意来着。如今看来是在下小看她了,也参不透憧憬与爱慕有什么区别,我看宗门内许多小辈都会因慕生爱。” “所以她境界大进,明悟本心自是不同。” “顾兄当年一点想法没有?要说岁数,你当初可是最小的,都不过三十。” “顾某会窃喜。” 顾温如此诚实回答,让兰永宁愣了一下,随后开怀大笑:“遇人喜而窃,顾兄你也是一个俗人。对比起三清道子,怎么看都不太像你能成圣。” 三清道子是兰永宁见过最纯粹的求道者,而顾温是他见过最俗气的天骄,最后反而是最俗气的人成了天下无双。 言罢,二人停止闲聊,将目光投向了少年。 在顾温投下目光,原本的大能气场荡然无存,残魂还想稍微支撑一下,却在下一刻身体跪下了。 少年朝着顾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道:“小子王力,拜见圣人老爷。” 体内残魂都呆愣住了,他都没受过如此大礼。 顾温不明所以,一旁兰永宁拍手问道:“这是谁的弟子,竟如此聪慧?” 他的弟子就这么没那么聪慧,别说见面给你顾师叔磕头了,反而去跟人家争风吃醋,被一巴掌拍地上了。 “你且起来。”顾温哭笑不得,手掌微抬起,少年立马被一股力量强行扶了起来。 黑袍脱落,赫然是前些日子的那个少年人,面容清秀,十四五岁模样。 “兰兄,你来说吧。” 兰永宁又叫出了残魂,二者一番交谈,后者老老实实拿出了丹方,不敢有任何坐地起价的想法。 “顾兄你看看。” “我不通晓丹道。” 顾温还是简单扫了一眼,【灵蕴丹】三个字映入眼帘,其中效用与炼制方法很详细。 残魂操控少年身体,嗓音沙哑道:“老朽还知道一个地方,存放着天庭的丹炉。” 兰永宁问道:“你想要什么?” “帮我徒儿进入成仙地,一件道境的护命法宝,还有一个护法。” “护法不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给你们卖命。前两样可以,但你如何证明那个丹炉值这个价?空口无凭,又无实物。” “东西被一个半仙抢去了,我若有实物,便不会说出来。” 二人僵持,兰永宁陷入沉思,残魂又继续说道:“丹炉不是重点,重点是丹炉内壁上有很多不死药残渣,灵蕴丹需要少许不死药药性。” 兰永宁皱眉,如此不得不答应,道:“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我又如何找到抢走丹炉的半仙?” “老朽有那人的一缕气息。” 少年张嘴,一缕微不可查的青气飘出,兰永宁转手交给了顾温。 顾温神念一触,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苍老干巴,把自己面皮扯下来的小老头。 “兰兄,你这下子可能要欺师灭祖了。” 兰永宁面露疑惑,随后反应过来,猜测道:“是玄月师祖拿了丹炉?不对,寿元灾过去八百年,他还活着?” “应该还活着,可能是靠里边的不死药药渣。” 顾温摸着下巴,眼中多了一分冷色。 当年对方起初是帮自己的,后来因寿元劫而倒戈。他们之间算不是血海深仇,可既然沾了因果,就应该付出代价。 比如赤羽子的姐姐,那个已经成仙的金丹至圣,她也是需要死的。 “这些稍后再讨论,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是谁?” 顾温注视少年体内的一缕残魂,目光渐渐拨开其外壳,看透本质。 天庭的残魂,可几十万年过去,还能存活的会是小人物? 琉璃小人参悟于成仙地,或许能够辨别,至少能从三清四御之中猜一个。 紧接着顾温看到了一缕浊气,残魂本质并非天庭,竟然是地府的人。 第11章 悟道筑基,赤天尊将至 天地万法,由清浊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构成。 按照郁华教授的修行典籍,修士之所以能够飞遁,便是借助了清气,一切飞行之法都是清气所为,反之,遁地是借助了浊气。 更进一步,任何具备美容功效的法门都是清气,任何能勾起修士欲望的都是浊气。 顾温所见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混沌的,清浊二气,五行皆有。在这个残魂上,他看到了纯粹的浊气。 他猜测道:“你来自地府?” “圣尊慧眼识珠。” “我想问些事情,不知能否为贫道解答一二?” “圣尊请说。” 残魂这次不再保持沉默,之前的逃跑是得到顾温默许,而现在一位圣人开口询问自己再跑就是自寻死路。 天地间大能可欺,仙人可瞒,圣人不可辱。 或许是天地二圣成道太久了,这天底下的生灵已经忘记了圣人的威光。八百年前一场寿元灾,让无数大能灭亡,人妖两族一下子少了一半的高阶战力。 而这只是府君大道显现,圣人只是吐息,都能决定众生生灭。 顾温问道:“人死后成鬼,可贫道极少看到鬼,只有被阴邪之气裹挟的执念。三魂七魄一散,就彻底魂归天地了,这是府君所为?” 残魂回答:“府君执掌众生轮回,曾经还需要三百万阴神帮助维系阴阳,如今大道显化则不需要。” 顾温又问:“我有一位故人在无妄城,她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死了,纵然保留三魂七魄也比轮回要坏得多。轮回至少还有万分之一恢复前世记忆的可能,在无妄城就是永死。” 残魂话音一转,没有把话说绝,道:“不过这也并非坏事,在无妄城或许活得比寻常仙人要长,只是过得没那么好。” “为何?” “这个地方原本是阴曹所在,府君恩泽下能阴寿不尽。但由于阴曹不在,无人会安排她轮回,只能在无尽的岁月中等待意志寂灭。” 残魂话语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音,为了避免顾温深究,他继续透露道:“在下本是一名阴神,在阴曹崩塌之际跑了出来,又以秘法沉睡至今。” “现在清醒过来,只为了再塑一具肉身,重新好好活一世。” 顾温看到了对方魂魄之中存着一缕神光,应是某种宝贝,什么只求重好好活一世恐怕另有图谋。 话语间也隐瞒了很多事情,对于地府如何崩溃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也只是阴神。 阴兵是阴神,阎罗也是阴神,乃至最初的府君也是阴神。 不过无所谓,跟他没有关系。顾温不关心这些,只要确认人还健在就好。 其他的去了三清道宗,一切谜题都解开了。 “圣尊可还有其他事情要问?” “没了。” 顾温摆摆手,残魂所操控的少年由衷松了口气,随后微微拱手退下。 少年王力恢复身体控制权,又磕了三个响头。 他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不差,通过自己师傅对于顾温那种近乎恐惧的恭敬,已经知晓看似平平无奇的道人绝不能招惹。 兰永宁开口道:“小友,你要的东西需要一段时间,成仙地开启也还有几十年。我不建议你现在进去,拿不到好宝贝不说,也没有护法会答应在里边耗几十年。” “全听前辈安排。” 王力也给兰永宁磕了一个头。 兰永宁气定神怡,显然早已习惯了他人的跪拜,思索一番,他转头看向城主,问道:“不如让他就留在太一城,也算是结个善缘。” 太一城主拱手道:“谨遵天尊法旨。” “最后一件事情,小友可还要参加天璇大会?” “若是能参加,自然还想参加。” “贫道有一个不情之请。”兰永宁气定神怡的喝了一口茶,“小友筑基期的修为能够逆伐金丹,不日就是天璇大会擂台赛。我希望小友能在擂台上打赢本尊传人,给他一个教训,磨一磨他的性子。” “啊?” 王力挠了挠头满脸困惑,确认道:“您要我去教训您的弟子?” “没错。” 兰永宁点头道:“我会告诉你他的命门与弱项,以及他所学的一切法门,这也是报酬。你出生寒门,虽有一尊大能师傅,可他显然没有传授你适合人类修行的法门。” “流云宗不是道门圣地,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相信能很好的帮助到你。” 王力还是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应下,随后被太一城修士带走,安排洞府,准备参加天璇大会。 待到外人离开,只剩下顾温,兰永宁,太一城主三人。 太一城主好奇问道:“文尊,您的弟子也不差,至少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天骄。为什么要专门找个野路子来打压他,便是磨炼心性也太过了些。” “过了?若他因此道心崩溃,那么就不配修行。” 兰永宁嘴角含笑,言语却无比冰冷现实。 可这也是对自己弟子的一种爱护,修行是很残酷的,没有人能够一直一帆风顺。兰永宁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少年心性,他走过见过太多人与物,当年也经历过被顾温击碎道心。 如果将目光放眼整个天地,那么自己的弟子也是一个庸才。 像他这样的人或许真君已经是顶点,可自己的身份给了对方多余的幻想,以及祸害他人的能力。 前段时间敢因为争风吃醋找他人麻烦,那么往后就有可能害人。若自己与顾温不是朋友,或许淳玄已经死了。 子不教,父之过。 “在下重病缠身许久,这些年有些疏于管教我,弟子蛮横无理,再不管管,往后恐成大祸。” “我倒觉得没那么坏。” 顾温持相反的意见,因为他在龙桥的时候真的见过畜生。 “要你这么说,当年我和赤羽子可以被打死了。” “不一样,你有本事。而赤羽子道友只对事,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其他人。” —— 三日之后,天璇大会经过休整重新开始,依旧是甲乙丙丁秘境。 顾温进入一片荒芜的甲级秘境,他在一旁既看到了当代剑狂‘不收徒’的力压群雄,也看到了类似淳玄这种比较典型的宗门天才,还有王力这种草根天骄。 “前辈,可否与我比试一番?” 谢雨楠传音顾温,她八尺高的身段鹤立鸡群,站在一众天骄之间,向他投来了灼热的目光。 好战,好强,好胜,她固然待人温柔,可骨子里还是一个剑修。 顾温眸光好似能眺望未来,看到了自己落地一剑胜出,回首间又看到参赛者却不是现在的人。 站在台上的是一个冷峻的男子,站在台下的人群中有一位玉清派女弟子。 愣神片刻,他回过神来,摇头道:“不必了。” 谢雨楠面露遗憾,随后目视四方,此刻整个秘境已经成为了她的车轮战,各路天才目光汇聚于一人。 她收敛女子的柔和,笑容猎猎,道:“各位,这一届的天璇大会第一,应归折剑山。” 各方无言,忽然一个草头少年跳上台。 王力拱手道:“王力,请教谢仙子。” 二人过了十招,低一个大境界的王力被碾压,紧接着第二,第三,第四个人不断挑战谢雨楠。无论来多少人,无一例外都落败于她剑下。 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力争第一,明明是极其拙劣的斗法,可还是让顾温看得津津有味。 最终,百人决出,秘境结束。 出了秘境后的谢雨楠更是众星捧月,人们已经从她的容貌离开,并来到了大赛主办处,递交了令牌。 “你好,我要退赛。” “请您稍等。” 太一城女弟子检测了一下令牌,有些诧异问道:“前辈,您才进初赛,如此退出可就只能排五百名了。” “足够了。” “好的,您稍等,我给您敲定一下名次。” 一炷香后,顾温从办事处里走出来,兰永宁等在外边,见状问道: “当年天女好像也五百名,三清道子还未崭露锋芒,萧云逸一枝独秀。你现在也没过一千二百岁,为什么试试拿个第一弥补一下遗憾?”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能够弥补的还叫遗憾吗?” 顾温反问,兰永宁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世间无人圆满,修行越久经受的磨难就越多,但顾温显然是有些超乎常人的。 单纯的八百年前,众人飞升,独留他这个天下第一在成仙地等死,这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我不是在抱怨,只是在阐述。”顾温自问自答道:“我本想取个第一,但她不在台下就没有意义,你们不在台上就很是无趣。” “人就是一滩烂泥,修行筑基就是夯实根本。如果一开始就坚如磐石,那么又何必筑基。” 言罢,顾温举目望天,在太一内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无数人群进进出出。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顾温看到了许许多多少年人,无一例外都朝气蓬勃。而他们之中最多的便是筑基,最重要的也是筑基。 有人以秘法强行筑基,有人以丹药寻常筑基,有人以天资圆满筑。 他悟了,人为烂泥,筑基稳身。 他悟了,修行界筑基之法,气满任督开,十二脉通窍则成筑基。 故此,筑基成。 顾温吐出一口浊气,他恍惚间仿佛过去了万载,实际只过去了一息。 筑基期的气息显露,兰永宁自然无法察觉明悟圣人之道,有些困惑问道:“顾兄,你这是做什么?” “筑基。” “筑基?你如今才筑基?” 兰永宁愣然,随后神色大变,转而传音入耳道:“你既然实力未到巅峰,为什么不直接去寻擎苍仙人庇护,这要是被人阻击怎么办?” 便是能杀妖圣,可天底下有比妖圣更厉害的存在。 顾温摆手解释道:“非圣人者,伤不了我。而且你们如今的样子,我恐怕没办法安心修行,不如就先治好再说。” “当真无事?” 兰永宁有些不放心,紧接着顾温轻轻拍在他肩膀上。 扑通。 他跪下了,确切来说是瘫在了地上。 周身法力无法施展,足以搬动山脉的伟力如今连站立都做不到。身上的障眼法也随之接触,周围一些人投来目光。 兰永宁连忙说道:“顾哥儿,赶紧收了神通。” 这要是传出去他堂堂一代天尊的脸面何在? 天大地大脸脸面最大! 顾温手掌离开,好似一座太古神山脱离肩膀,一下子法力又恢复了正常。 兰永宁站起来不再质疑,神情惊疑不定,看向顾温的目光多了一分敬畏。 他明白一件事情,小圣也是圣。 许多事情,没有切身体会过,人是无法理解的。如果说半仙与天尊之间差距只在寿命,那么小圣与仙人之间就是蜉蝣与日月。 顾温道:“天璇大会结束后,我随你去流云宗,学习你流云宗之法寻找玄月,同时也学习一下炼丹。” “当真?!” 兰永宁顿时喜笑颜开,方才的惊恐抛于脑后。 与一位小圣共处,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三日后,天璇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天,王力就对上了淳玄,越阶斗法勉强战胜对方。 作为文尊传人的淳玄一下子难以接受,姿态极其难看的质问王力作弊,随后被兰永宁亲自带走。 兰永宁阐明一切,淳玄知晓王力并非取巧胜出后,当场直接晕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月,天玄大会正式结束。 谢雨楠成为了无可置疑的第一,正如曾经萧云逸一样。 当晚,太一城举办了盛大的宴席。 宴席上,谢雨楠找不到顾温的身影,四处找寻了看不到人。 她只觉得顾温这个长辈神出鬼没的没有太在意,转头被门内师弟师妹裹挟,去见了许多手下败将,认识了许多天才。 一个圈子渐渐形成,新一代的天才圈子。 次日,谢雨楠昏昏沉沉的醒来。 “.昨晚喝的太多了,这些灵酒药性真强,太一城也是真舍得。” 她起身打算洗漱,忽然发现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红色的纸鹤,正歪着头看自己。 “万里传音鹤,谁送来的?” 谢雨楠一手抓住纸鹤,紧接着一道冰冷无情的嗓音传入耳中。 【三日后,我便到太一城】 第12章 顾温,玉清天尊 如果这是道宗前辈,那顾温是谁? 一瞬间,谢雨楠酒醒了。 她急切的想打开纸鹤,却被上边的禁锢给阻止,一缕红光闪过,纸鹤当即宛如精铁一般坚固。 “对了,师傅有教我道宗的密令!” 谢雨楠脑筋转过来,手掐法指,口含箴言,无声呢喃片刻,朝着纸鹤一指。 翁! 一缕青光注入其中,纸鹤轻轻颤抖,紧接着自主摊开,变成了一封书信。 谢雨楠拿起书信阅读,眼珠子快速扫过,连续确认了三遍,确确实实是道宗来信。 而这位道宗前辈的名字并非顾温,是赤羽子!那位时刻保持九丈金人,曾经一人独守八千里战线,杀得妖族为之胆寒的赤天尊。 也是谢雨楠最为推崇的修士之一。 斗法是极其疲惫的事情,一场生死搏杀可能需要好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休养。但赤天尊却时刻维系着神通,那九丈金人号称天下第一斗战神通。 在贴身肉搏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够胜过金光咒。 如果一个月前,谢雨楠知道与自己合作的道宗前辈是赤羽子会非常高兴。 如今非常惊恐。 “完了,完了,事情搞砸了……” 谢雨楠面色有些苍白。 她的身份与计划无疑是暴露了,如此下来那些邪修会藏得更深。各地宗门有了戒备,便是真的有问题,也不会让他们查出来。 而要想给自己人定罪,必须要有一锤定音的证据。不然就算是擎苍仙人,也不能随意杀人。 并非能力不及,而是人心猜疑。 何况她也不是擎苍仙人! 一炷香之后,谢雨楠坐在椅子上,逐渐冷静下来。 她决定联系折剑山,将实情告知师尊。如今事情已经搞砸,不能因情报泄露出现损失。 明知危害,瞒而不报是蠢才所为。行动可能会因此失败,可至少目前他们也没有损失,若是继续下去被邪修反扑才是真的麻烦。 取出一块剑令放于地上,以此为重要,用灵剑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简易的阵法。 随着一块块上品灵石被捏碎,剑令升至半空,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光芒洞开了虚空。 谢雨楠等待片刻,一道冷峻的声音传来。 “何事?” “师尊,徒儿把事情搞砸了,一切责任在徒儿。” 谢雨楠双膝跪下,没有给自己进行任何辩解。 “失职领罚,但你如今天璇大会才结束,赤羽子应当还未到太一城,为何就失败了?” 远在万里之外的萧云逸很是疑惑,这次行动是极其隐秘,除了谢雨楠以外,知情人不超过一手之数。折剑山自己师徒二人,道宗上清太清两位天尊,赤羽子一人。 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被外人察觉,便是有占卜天机之法,也不太可能窥见监察一事。 谢雨楠回答道:“弟子在两界城转运挪移期间,遇到了一个疑似道宗的前辈。随后到了太一城,此人出手解决了邪修暴乱.” 她将前因后果通通道出,其中包括顾温能够解开萧云逸下的禁锢,通过了认证身份的令牌和信件。 然后顾温通过了一切验证,又展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如此下来谢雨楠才开始道出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萧云逸宽慰道:“此人恐怕有半仙,乃至真仙级别的实力,你不必自责。不过既然没有伤你,应该是一时兴起,待到赤天尊到来再从长计议。” “遵命师傅。” “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号?” “道号红尘,姓顾名温。”谢雨楠不假思索回答,紧接着另一边忽然沉默下来,许久没有回应。 她直言自语道:“他性情很古怪,对于许多事情一窍不通,坐个仙舟都咋咋呼呼的。走在街上什么都要看一看,也很健谈,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嗯,这位前辈很平易近人,应该不是坏人。” “顾温.” 冷峻的声音多了几分干涩,失去了以往的干练。 “徒儿,他的样貌如何?” “周正,算不上特别好看,但生得很自然顺眼,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雨楠回忆起与顾温相处的日子,谢雨楠发现哪怕意识到对方不是道宗前辈,竟然也不觉得惊恐。 只有一张周正平平无奇的面庞,总是面带笑容,给人的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与自己所见过的所有大能都不一样。 “他如今人在何处,你可还能寻到?” “昨日便找不到了,可能还在太一城。” “去寻,速速去寻!不,不必特意去寻,你等赤天尊到来再说。对了,这件事情先不要透露给她,要是假扮的定然要出大事。” 赤天尊与那位前辈也有关系? 谢雨楠更加好奇了,问道:“赤天尊与她关系很密切?” “她本是御剑门传人,如今却留在玉清派。” “嘶难道” 萧云逸听出自家弟子言外之意,笑道:“你这丫头也思春了吗?御剑门是禁欲的,心无杂念,心剑通圣。真要有那种想法,也不会走到今日。” 谢雨楠挠头道:“弟子阅历浅薄,自然想到情爱之事” “肉欲情爱是会腐朽的,若不升华便只能走向陌路。为师不禁止你谈情说爱,但你须知真正能与你同行千万载者,不应以身份男女出身而定。” “弟子一心修剑,从未生有情愫,便是有也不过心魔所生,定斩不误。” 谢雨楠坚定回复,随后又好奇问道:“所以赤天尊与那位前辈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与她说?” “可托生死,可付大道,但他八百年前理应死了。她已经八百年没有真面目示人,若心境再起波澜或许会一触即碎。” 萧云逸嗓音多了一分苍凉,这一路走来至友君衍分魂千万陷入蛊魔劫难,好友赤羽子只剩一魂,心神向往的绝世之人囚困井底。 他们曾经是被世人敬仰的天之骄子,现在是执掌天下的大能天尊,可谁又知这一路走来的荆棘苦楚。 修行修心修性,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天下至刚至强的金身,只是一颗琉璃心。” 言罢,传念切断,谢雨楠秀眉紧皱,思索片刻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她能听出来其中有许多故事,但师傅显然不太想回忆,也不想与她言说。 这个谢雨楠能够理解,很多事情没有必要说。例如不能告诉赤天尊顾温之名,怕引起对方心境不稳,这种很重要的事情师傅已经说明。 但她还是好奇! 横击八千里的斗战天尊,究竟与那位前辈有什么关系,还有他与自己师傅又有什么故事。 她第一次见自己的师傅如此急切。 谢雨楠走出房门,开始寻找顾温,在太一城中多番打听,都看不到顾温身影。 —— 折剑山,千峰开刃,万剑开屏。 山巅之上有剑池,剑池南北长九十九万八千尺,东西宽六十六万五千尺。 灵剑如龙鳞排开插入剑池,道剑横飞似飞鹤,一柄仙剑立于中央镇乾坤。 上半身赤裸的剑尊盘坐于仙剑前,肌如玉石,肤若白雪,如此皓体之上布满犬牙交错的伤疤,空荡荡的左臂更添上一抹破碎感。 仙剑鸣动,掀起了一阵灵剑海啸,席卷八方。 “他回来了?” “连您都不确定,我又如何确定?我希望是真的。” 萧云逸摇头,他微微动弹身躯,紧接着口中无穷无尽的真火涌出,剑池霎时间被蒸腾起了无数云雾。 剑宗镇守此地真君飞来,随后又被萧云逸挥退。 他叹了口气,道:“这大红鸡成妖祖以后,其昂日真火比之当年还要强横。” 仙剑道:“再过百年,你将其炼化之后修为能再进一步。” “百年不长,可赤羽子的寿元不长了,如今靠着各种长寿丹药,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若是在此之前没有突破半仙,恐怕会就此陨落。” 萧云逸眸光低垂,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连擎苍仙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又如何能插得上手来。 仙剑笃定道:“还有一法,让她入成仙地,若顾温真的死了,或许能炼得一颗无上道心。” “若是在太一城的真是顾温呢?” 萧云逸手指沾了一点水珠,轻轻吹了一口气,水珠化作一道虹光飞出折剑山,朝着三清道宗的方向飞去。 仙剑道:“可以设局骗她。” 萧云逸面露思索,随后没由来的脖颈微凉,摇头道:“罢了罢了,就算顾兄没有死,她也会把我头拧下来的。” 别看如今赤羽子乖巧得很,每次开会都是蹲在角落自闭。但当年可不是这样子的,其本性形同凶虎,睚眦必报。 当年也就顾温给她撸顺毛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深陷绝境唯有他伸出援手。 其中或许有天女安排,可无论如何都是顾温做事,因果自然会归在他身上。 飞剑去而复返,道宗方面并不知晓此事,也不方便透露。 可道宗没有立马调查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而道宗能够回复自己也是一种暗示。 大概率是真的出来了。 萧云逸眉头舒展,冷峻如万年冰山的面容露出一抹笑容。 “回来便好。” 他缓缓闭目,忽感这方天地有了些许色彩,对于未来也有了一些期盼。 当年成仙地压不了你,如今顾温迟到了八百年,自己已经是天尊之身。脱离了唯才居上的成仙地,也该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尊不可辱’!—— 流云宗,青山隐云雾,宫殿成林。 顾温躺在堆积成山的竹简上,翻看着一位大宗师的毕生心得,目光所及感悟自然而然落于气海琉璃小人。 小道爷长出了第三根头发,其名‘丹’,长六尺,九尺为极。 炼丹师分四个等级,徒、师、宗、尊,如今顾温已经是理论丹道宗师。 “丹道者,金为圣人,金性不败朽,故为万宝物。” 兰永宁负手而立,来回徒步,用平静毫无起伏的嗓音讲解炼丹一道,听得人发困。 虽然顾温与他境界天差地别,但仅仅是在丹道与药理上顾温是一窍不通的,自然能够暂时担当顾温导师。 “万宝物弥足珍贵,而成仙地却稀松平常,所以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 所以万宝物是天髓? 顾温心念一动,手指摸了摸玉佩,一抹白光闪过,一株灵药入手。 这是传家宝洞天在自己法则影响下生出的灵药,也是之前兰永宁没见过的。 放入口中咀嚼,如今已经没有命格的提示,却还是能计算出天髓几何。 天髓三载。 顾温又取出一颗灵果,丢给兰永宁,问道:“这是不是万宝物?” “顾兄出来还不忘带特产。” 兰永宁打趣了一句,随后细细端摩。 “这确实蕴含万宝物,但比成仙地的还要稀薄,若是量大或许能炼制灵蕴丹,顾兄还有多少?” 顾温竖起了五根手指,兰永宁皱眉道:“只有五株吗?如此就难办了,还是得寻得那个丹炉。” “五百斤。” 内视传家宝洞天,猫团正勤勤恳恳以念御锄头,不断采摘着灵药、灵谷、灵果,随后刨坑用‘白云’掩埋。 传家宝洞天最初的地面是一朵朵白云,这些白云也是一种先天宝物,能起到某种保存灵药的功效。这种保持并非永久的,但一旦过期又不会腐坏,反而会被白云分解成一种奇特先天之气。 这种气就是孕育灵药的根本所在。 如今传家宝洞天里随处可见一个个白云小山包。 顾温觉得猫儿可能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东西,就是单纯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有时候地方不够会一团白云之上再堆一团,渐渐变成大便形状。 就好似猫拉屎一样。 某种意义上暗合如今的修行界,地脉,灵脉,天地藏灵。 绝大部分灵气都是被藏于万丈厚土之下,灵脉只是其中万分之一的支流。 —— 太一城。 谢雨楠一直在寻找顾温,可无论都寻不到半分足迹。 她想起前些日子,顾温与文尊一同坐在一起,于是转头找到了城主府,甚至见到了太一城主,可依旧打听不到任何信息。 顾温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谢雨楠知道太一城主也知道一些隐情,但他们二人不同属一个派系。对方是流云宗下属,隶属道门,而她是兵家传人。 折剑山与三清道宗关系再亲近也两个不同的宗门。 最终谢雨楠只能在天璇大会榜单上第五百名,看到顾温两个字。随即又回想起顾温观看榜单时,言说的一位故人。 八百年前的天璇大会榜单,第五百名【郁华】 八百年后的天璇大会榜单,第五百名【顾温】 谢雨楠将八百年前的榜单虚影,印在了现在的榜单上,二人名字重合。 她得出了一个半错不错的答案。 “这位前辈与这位名叫郁华的人关系应该很近。” 谢雨楠又顺着这个线索,利用自己的人脉各方打听,联系上了一个负责招收弟子的玉清派真传弟子,对方恰好路过太一城。 二人在他人牵头下碰面,谢雨楠问道:“不知道友可知道一个叫郁华的前辈,八百年轻参加过天璇大会。” 玉清派亲传游逸神色微变,问道:“谢道友这是从何处听来的?” “从宗门长辈只言片语提过,我一时好奇便想打听。若是道兄能告知一二,雨楠万分感激。” 谢雨楠非常实诚的恳求,面对当代第一,又是美人的请求,年轻的小道士一时间有些心神激荡。 他压低嗓音道:“此事你莫要外传,郁华是八百年前我道门天女之道号。当年好似引起了很大风波,导致老一辈都不愿意提起。” “道门天女,这名头当真够大。” 谢雨楠微微瞪大眼睛,更加好奇了。她很想询问一下顾温的事情,但一想到师尊的吩咐只能咽下。 游逸继续透露道:“我玉清派千年来都没有天尊,有好几个长老能够接任,可一直都没有得到擎苍师祖的准许。我家师傅有一日醉酒曾言,这玉清位早就有人了,可从未在三清道宗露过面。” “啊?难道是那位天女?” “不是,不过玉清天尊与天女关系应该不一般。据闻当年玉清天尊之权,全权由这位天女行使,还弄出了一个飞虹令。如今我玉清派每十年都要联络各个航运宗门,为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令牌忙前忙后。” 难道 谢雨楠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 或许她知道这位前辈的身份了。 人族最为神秘的天尊,三清天尊之一,玉清天尊。 第13章 赤羽子 玄黄洲,三清道宗,灵山大泽之中一处无名的茅草屋舍。 一道轻快的哼声传出。 擎苍将一块云纹春青布与秋白布摆放在桌上,拿起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问道:“妙妙,你觉得我那徒儿是穿白色的好看,还是青色的好看?” 白狐打了个哈欠,趴在椅子上慵懒说道:“你都做一件不就行了。” “有道理。” “妙妙,你觉得该是做成道袍好,还是常服好?” “一件道袍,一件常服。” “是青色的道袍好,还是白色的好。是白色常服好,还是白色” 话没说完,白狐三角形耳朵顿时弯曲闭合,她不想再重复这些无意义的问题。 虽然最近擎苍的精气神好了许多,但也变得很烦人。开口闭口就是她那个徒弟,听得狐狸耳朵都起茧了。 不就是一个圣人弟子吗? 也就天地几十万载不一定出一个,也就千岁不到的小圣,也就未来明显比建木更加机会成道的圣人,也就下一个天帝与府君 越想越气,白狐在椅子上留下许多道明显的抓痕。 此时,擎苍已经做好了决定,做一件春青道袍和秋白衣裳,这两种配色属于经久不衰的类似,穿上去至少不会难看。 忙忙碌碌又是半日过去,门外传来声音。 “云渺,求见师祖。” “进。” 云渺挽着道袍走了进来,拱手道:“师祖,出了些问题,赤羽子到了太一城那边。” “她最近百年不是都没在道宗吗?你告诉她顾温的消息了?” 擎苍想起了家里的‘问题孩童’,不是三清道宗任何一派的人,却是目前道宗除了自己以外最强者。 只论斗法,赤羽子比云渺、华阳、道子三人、以及众多长老都强。 但她也只会斗法,除了斗法以外连说话都不会,形同傀儡。 擎苍想过治好这个小丫头,缺乏只剩一魂是天缺,不是病。除非能够找到那个金丹至圣,夺回她的二魂七魄,否则自己也没办法凭空捏造出来。 云渺摇头道:“我对于顾温的消息从未对外公布过,如今连华阳都不知道。” 顾温一事,乃是道宗绝密。 任何接触这些信息的人都需要通过擎苍准许,如今道宗只有在场的三人知道。 “赤羽子前往太一城早在几十年前就定下,最近几十年她一直在巡视天下纠察邪魔,只是恰好来到了太一城。不过根据当地城主传讯,顾温如今已经到流云宗。” 他面露犹豫之色,问道:“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她留在道宗八百载皆因顾温,如今他回来了理应知晓。” “若有缘分相见贫道拦不住,反之说明她理应有这一劫,何必插手?”擎苍神色平静,淡淡说道:“她寿元还剩十载,可这些年全然不焦急,心死了谈何突破?” 金刚身,琉璃心,如此背离了不灭道体的道路。 赤羽子又不同于其他人,她想要活命,唯有突破半仙一法,挣脱天地对生灵寿元的禁锢。 云渺道:“告诉她顾温出来了,这不就活了?” “噗嗤哈哈哈哈,你这小道士还挺会说趣话的。” 一直沉默的白狐发出清脆的笑声,狐狸耳朵重新竖起来,抖了抖,笑道:“生灵天生惰性,她大概率只会死得更安心了。” “她缺的是歇斯底里去寻求长生,正如当年那位金丹至圣一样。哪怕出尔反尔,弄得一副人面兽心的模样,惹了一身因果也要长生。” 白狐起身跳下椅子,绕着云渺走了一圈,评价道:“小道士,你也不是一个长生种。” 云渺保持一贯洒脱道:“若不能舒心,还要什么长生?” “擎苍也这么想的,当年就死了一回。” 白狐又跳回了椅子,云渺再度请示道:“不通知赤羽子,那是否通知顾温?” 擎苍点头道:“告诉他吧,免得出现误会。” 随后云渺退出屋舍,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了玉皇殿,紧接着玉皇殿又飞出一只万里传讯仙鹤。 仙鹤高飞九天,拖拽着流光,飞过人族万万里山河。 其下青山,恰逢一处大能斗法,隔着上百里可见一道耀眼的金日熠熠生辉。 金日周围魔影重重,一缕魔气落地,可使得方圆十里化为赤地。 一个青尸,一团血魔,一头妖圣,一尊道境邪修。 金日高悬天穹,其中九丈金身神将抱胸而立,微微昂首蔑视下方妖邪。 妖邪张牙舞爪,神将无言,一拳一脚一捏一放,邪修卒,妖圣亡,青尸逃,血魔遁。 仙鹤远去,其后一道金光赶超,一同奔赴太一城方向。 —— 三日之后,夜深人静。 谢雨楠如期来到了太一城外几百里,随着曲折不知名的幽径小道行千步,拨开柳树枝,前方小潭之中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她上前一步,拱手弯腰道:“折剑山剑尊亲传谢雨楠,拜见赤天尊。” 话音刚落,幽静的水潭突然掀起浪花,一尊威严的金色神将赫然屹立。 金面无口,一双红目在黑夜中如流火般闪烁。九丈高的身躯,每一寸肌肉都宛如一条蛟龙盘卧,关节连接之处棱角分明,十指尖爪如獠牙,一掌可握十头蛮牛。 手指与利爪之间,昏沉的血色残留,也不知是浸染的,还是本就如此。 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气席卷而来,吹得谢雨楠头发狂舞。她微微眯上眼睛,下意识后退两步,心慌感维持数息才逐渐平复。 赤天尊,一尊维系神通八百年的杀神。 “邪魔何处?” 冰冷刺骨的神识传念灌入耳朵。 谢雨楠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低头回答:“晚辈昨日刚结束天璇大会,还没来得及调查。晚辈也第一次接手这类事情,有许多不足之处,还须请教前辈。” 神将沉寂片刻,传念入耳道:“前些日子我剿灭了一处妖邪老巢,特意留了一个青尸与血魔逃入文魁洲。他们伤得很重,必须要大量丹药与灵石疗伤。” “你可以蹲守太一城,凡是购入大量丹药的都有嫌疑。” “遵命。” “进前来。” 神将伸出如獠牙尖刺般的手指,静悬于谢雨楠十步外,她上前几步,可以覆盖她脑袋的手指轻点天灵盖。 嗡! 一道金光落下,直通脊骨,谢雨楠后背肌肤上多了一道金色纹路。 她微微后退两步,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贴附着自己皮肤,并与体内法力出现连通。 这应当是某种护身手段。 “多谢前辈。” “你且去查,若遇到危险本尊会护你周全。” 神将微微点头,随后缓缓沉入水中。 谢雨楠远离水潭,莫名松了口气。 她本来有许多话想跟赤天尊说,也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可奈何对方威压太重,仅仅是保持站立就有些困难。 身为折剑山剑尊亲传,谢雨楠并非没见过大能,可赤天尊绝对是其中威势最强者。 重新回到太一城,谢雨楠明面上安排剑宗弟子游历,以此为挡箭牌造访各方势力位于凡俗的店铺门面,以及驻地。 文魁洲有三千两百个宗门,其中一流宗门只有一个流云宗,二流宗门十二个,三流宗门一百五十个,余下皆为不入流。还许多不记录在案,位于乡间以道观、寺庙、书院、武馆等名义开设的组织不计其数。 谢雨楠只能先盯紧二三流宗门,如此过去小半个月毫无动静。 她只能再次去寻赤天尊,问道:“前辈,那两个妖邪疗伤不能延缓吗?” “刻不容缓,你寻不到说明他们在用某种手段获取丹药。” 谢雨楠压力山大,回去太一城开始隐晦吩师弟师妹,以历练的名义让他们去查不入流的宗门。 —— 另一边,流云宗。 顾温正在给兰永宁讲解丹道,短短一个月时间二人位置颠倒。 他谆谆教导道: “兰兄,所谓炼得先天丹本为误人子弟,夫功夫下手,不可执于有为,有为都是后天。” 一句话把这段时间兰永宁教导顾温的丹道根本给推翻了。兰永宁欲言又止,可在顾温给他展示了一手虚空造丹后,他只能心中默念:小圣也是圣。 顾温不可思议的成长速度他早在成仙地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可如今一个月速成丹道大宗师还是让兰永宁感到不可思议。 甚至反过来指点自己,让他卡在小宗师多年的炼丹功力拔高了一个台阶。 兰永宁问道:“如此那岂不是炼丹无大道?” 而这个问题能让天下炼丹师跳脚,可事实上就是如此,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炼丹成仙。 当年道君皇帝以长生丹短暂踏足仙境,可他的根本并非丹道,也不是传统意义上嗑药为主的炼丹师。 顾温摇头回答道:“万物皆可为大道,不过你所说的道,恐怕还需后人开辟。” “成仙难如登天,炼丹成仙恐怕更难。” 兰永宁对于炼丹成仙这条路子不抱任何希望,炼丹师在修士之中很受欢迎,炼丹宗师走到哪都会被供着。 但成仙从来都是独木桥,炼丹师一旦脱离了群体就只能沦为辅助手段。 这时,两道流光飞入大殿,分别落到了顾温与兰永宁手上。 二人不约而同打开一观,顾温看到了三清道宗的传讯,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赤羽子。 思绪泛起,故人醉酒晕红的笑容,身高五尺半心如豪侠。 【赤羽子深陷寿元厄难,本为天残之身的她命不久矣,若想要延寿,需悟道半仙,须得一颗不灭道心。】 八百年寿元,如今也到头了。 顾温面色如常,面对故人寿元将尽并无太多变化,反倒是一旁兰永宁看到自己的信件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一城传讯,匡执礼发现近日文魁洲内丹药订单激增。民间那些小道观一下子消耗掉了五成丹药,并且还在不断买进。” 兰永宁将信件交给顾温,目光一扫过,便知其中问题。 一洲之地有一千万平方公里,文魁洲有两千万,下设九十七城,三千府,三万县。 许多数量不超过百人的不入流小门小派就分布在其中,他们数量很庞大,但不可能消耗如此多的丹药。修行从来不是人多力量大,一位真君的法力储备比一万练气还多。 “我怀疑有邪魔在寻求突破,又或者在筹备什么。但这些小门小派太多了,贸然动手只会吓跑了大鱼。我得上报道宗,免得再生事端。” 兰永宁作势想离开,顾温翻开信件,头也不抬的说道:“或许道宗早就知道了,之前与我同行的剑宗亲传是道宗与折剑山特派,来你文魁洲抓妖邪,兰兄你可小心一点别被抓去了。” “道宗特派?难怪萧道友不在,反而让弟子跟着你。” 兰永宁恍然,眉头舒展开来。 既然道宗知道了,那么他就不用瞎操心了。 他转而注意到顾温的传讯,好奇问道:“这是擎苍仙人给顾兄的?” “是云渺天尊送来的,他说赤羽子深陷厄难,让我不要去找她。” 顾温随手将书信给了兰永宁,后者只是扫了一眼,刚刚平复的眉头又皱起,比之前更紧锁。 他很多年前便听闻过赤羽子的事情,但由于关系不太近,所以就一直没放心上。 “练心最为莫测,若是她迈不过去,人族又少了一位大能。顾兄,你可有解决之法?” “没见到人之前都是暂时没有,除非她跟你一样只是根基破了一个洞。” 顾温摇头,他已是小圣,可并非全知全能。 就像一个数学博士,不可能不看题就能写出正确答案。 他起身朝着殿外走去,兰永宁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对方想干什么,连忙拦在道:“顾兄,你是要去见赤羽子道友?” 顾温不可置否点头道:“自然,不见怎么帮她解决问题?” “不行,你去见了她的心境就破了。信件里写的很明白,她正在勘破生死观,你去只会坏了她领悟不灭道心。” 兰永宁完全挡在顾温面前,劝解道:“何况她还有十年寿元,也不差这几天。” “确实不差这点时间,但领悟不灭道心与否,不影响我去见她。” 顾温嘴角泛起浅笑,一步踏出已在兰永宁身后,霞光照在他身上,眸光一望洞穿千里,落到了一处幽静的水潭中。 九丈之躯举世无双,其内只是一个抱膝而眠的五尺女子。 “琉璃心也好,不灭道心也罢。她若不成仙,我自会册封她为仙。” 第14章以我圣人道,护你琉璃心 小谭。 一只红雀站在树枝上,只是凡俗生灵,没有任何法力可言,甚至都无法感知到水潭之中的神将存在。 哗啦! 一颗巨大光滑的水底沉石飞出,直接压断了红雀所在的树木,霎时间群林鸟飞尽。 神将探出脑袋,确认周围没有鸟以后,再度缓缓沉了下去。 她讨厌鸟,特别是红色的鸟。 又过了一日,一个樵夫来到了水潭边,见断木大喜过望,意图挥砍成条带下山去。然而手滑握不住斧头,直接甩进了水潭里。 神将丢了回去,染了金光的斧头几乎变成了纯金色,樵夫愣神许久,随后朝着水潭磕头,笑呵呵走下山去。 一缕心念泛起,她本无意,因果自起。 这个凡人有血光之灾,与自己有关。 神将幽幽探出水面,收回了那道金光,让斧头变化为原本模样,顶多是变得更锋利。 如此自然不是她小气,本来一点点金光染上就算他缘法,但不能是九死一生的恶缘。曾经有人跟她说过,人各有不同,高低更是不同,具备大能者应体谅寻常人的不足。 “沾了一点金光也要收回吗?” 九丈金人之中,少女抱膝缩卷成一团,五感尽失,身躯形同囚笼,金光深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熟悉的嗓音响起,她早已耳不能闻,这应该是心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赤羽子失去五感之后神志时常作梦,时常半睡半醒,前一刻还清醒,下一秒已经身处梦境。 好在现实是漆黑冰冷的,她还不至于神志错乱。 “这不是你说的吗?顺应缘法,不如满足念想,与其让他拿回去得了这血光之灾家破人亡,不如我费些力收回来。” “只是随口之言,你还记得了?” “你记得了?” “记在心里,需回想方能记起。” “你还真是没良心,我就不同。我会记得一切,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天女吩咐的,哪怕是君衍那个家伙我也记得。他嘲笑了我八十九次,我当初应该每一次都把拳头揉进他肚子里。” “噗哈哈哈哈你这明明是记仇。” 爽朗笑声似灌耳而入,赤羽子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道:“我要死了,还有十载寿元。仙人说你已经死了,若天地真有幽冥,你、天女、君衍会在幽冥吗?” “郁华在幽冥,君衍还没死,而我已经出来了。” 闻言,赤羽子并无太多变化,前两个人处境她第一次听到,但最后一句话她已经听了千万次。 不过她还是每一次都会问道:“既然已经出来,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在路边遇到了一家很好的酒肆,便进去寻两坛美酒打算带给你。没曾想身无分文,这小辈还不给赊账,我在问能不能抵押一块玉清天尊的令牌。” 这一次心魔与以往不同,也不知是人之将死走马观花,他变得无比的鲜活。 此时,水面再度来人。 谢雨楠落地,看了一眼被折断的树木,随后拱手道:“前辈,关于妖邪与其蛰伏隐藏的门派已经查出。” 哗啦,潭水翻涌,神将半个身子从水下露出。 赤羽子言简意赅道:“何处,何人,何派?” “近日在大肆收购丹药的有两拨人,分散在各地的小门小派,许多不入流宗门。前者涉及范围过广,人员繁杂,而后者都指向了流云宗。” 谢雨楠将最近她所查到的情报一一说出。 如今文魁洲情况比预想中要好,但也更为棘手。 原本道宗与折剑山以为,二三流宗门很有可能存在大量内应。因为如今的妖邪并非都是邪修,还有许多当年阻拦擎苍仙人复活被清算的大能。 而二三流宗门缺功法,若是能得一流功法,叛变是自然的。 如今一查二三流宗门大部分暂时没查出问题,一流宗门更不可能犯险。但这个诱饵反而被最不起眼,数量众多的低层小门小派咬住了。 他们连‘宗’这一字都称不上,上无师承,下无真法。 由于太零散了,谢雨楠想查都不知从何下手。显然妖邪放弃了有些权力的宗门,反而去对凡俗武馆练气房下手。 而第二条线明确许多,但千不该万不该指向了流云宗。 赤羽子直截了当问道:“你是说流云宗有问题?” “晚辈不敢妄下定论,但其内部一定有内应。”谢雨楠微微低头,随即又有些退缩道:“或许我们应该上报,至少跟文尊通告一二。” “让贼自查,不如让那些妖人出来自首。” 神将杀气腾腾,她与兰永宁本就没有什么交情,也懒得管那些虚头巴脑的所谓天尊名头。 当年追杀他们的大能都要死,若非他们岂会有那么多麻烦?要是擎苍仙人顺顺利利复活,天女与顾温就不会死,自己的问题就得以解决。 谢雨楠有些慌乱,生怕闹出天尊争斗,连忙道:“可总不能与流云宗发生冲突,要是引发一洲动乱如何是好?” 赤羽子意已诀,冷然道:“人心浮动,今日不除,将来人妖大战只会是祸害。你且把确凿名单罗列出来,吾先剪除完小门小派,自会去流云宗拿人。” “不可,万万不可。” 谢雨楠彻底慌了,她一边取出剑令联系师尊,一边劝道:“且不论流云宗,这文魁洲一地所有人小门小派涉及太广。” “全杀了即可,这文魁洲并无洞天分布,一万两千里疆域分化三身,不出三日即可剿灭。” 神将眼中红光渐起,九丈之躯已然出潭水,淋淋漓漓的水汽之中金光透出。 她巡察人族地界百年有余,杀了不知多少妖人,灭了不知多少道统。其中有货真价实的邪魔,也有曾经的佛道魔大能因阻挠擎苍仙人复活被贬为妖邪。 一日杀尽万里地,一念扫荡百万人。 一座城中是否有妖邪,她神识一扫便知,修为低于返虚期都逃不过。 执掌稽查之权,吾即人法,吾即公审。 她只需要确认文魁洲何人有问题,是一流宗门,还是二三流宗门,亦或者是小门小派。有了目标即可 “或有缺漏,但本尊可保九成妖邪皆为肉糜。” 一缕剑光破空而来。 萧云逸传念道:“道友,兰兄不会有问题,文魁洲也不算太严重。你不如安心突破半仙,再思考其他。” “你要拦本尊?你那一身老脆骨能动吗?去拿仙人法旨来,否则待吾杀尽文魁洲,下一站就是你折剑山。” 赤羽子念头依旧冷然,犹如一块万年玄冰,她目光落在谢雨楠身上,伸出右手来。 “后生,给本尊名单,能少逃走一些妖邪。” 谢雨楠无助的看向天上,似乎在寻求自己师尊的庇护。 萧云逸一声叹息,道:“我并非要阻止你,只是你如今一心寻死,何尝不是让人族损失了一位天尊。” 面对赤羽子的决然,他头疼至极,连擎苍仙人都没有办法。虽说不一定能成功,但赤羽子一直是这种状态就不可能突破半仙。 赤羽子无言,也无法言语,耳边传来声音,形同心魔无法屏蔽。 心境之中,这一次他有了形体,面容周正、青衣道袍,眼眸苍凉。 他道:“萧兄说的对,为什么不先突破半仙?” 赤羽子神魂抱膝,低声回答:“半仙岂是那么容易突破,我失了二魂七魄,擎苍仙人说唯有炼就不灭道心才可能有一线机会。” “之前你说炼了不灭道体就能活下去,然后得了八百年寿元,失去了灵慧。如今又是炼道心,成了也只是一线生机。” 顾温微微蹲下身来,手抚在她头顶,极尽心魔之言。 他不是心魔,却能够理解赤羽子。并非是她想死,而是太艰难了,活得太累了。 “苦了你,你若是不想靠自己突破半仙,我可以帮你。” 赤羽子知晓心魔之言不可信,但自古以来如此多修士,在陷入心魔之前谁又不知心魔不可信。 “好。” 神将猛然一步踏出水潭,无与伦比的伟力将整座山陷,方圆十几里山地丘陵为之崩裂,谢雨楠微微滞空,再度回过神来时间已经神将抓在手中。 见状,萧云逸知晓劝说无望,只能先留下一道剑意护持弟子。 还有十年时间,或许等到联系上顾温再从长计议。 紧接着一轮金日腾空而起,一路朝着太一城掠去。 太一城阵法开启,青白罩子笼罩方圆百里,无数修士腾空。 赤羽子真身脖子上挂着一块日轮玉佩,其上内蕴擎苍仙人之力,暗合天下大阵之阵基,只需一念便可控制人族城池的阵法。 如此是为了防备有人用阵法对付她。 一道流光飞出,太一城阵法失效。 顾温问道:“这样不会波及无辜吧?” 赤羽子心念回答:“许多妖人都妄图用百姓掩护自己,起初确实碍手碍脚,后来我习惯了。” 神将抬起右臂,无止境的金光彻底笼罩整个城市。 一些修行邪功的人当场原形毕露,体表冒出缕缕黑气,紧接着金光仿佛化作实质一般瞬间将其压成肉泥。 仿佛一朵朵鲜红的花绽开。 “你如何确定不会杀错,我记得太一城入城有检查。(前辈,不会滥杀无辜吧?)” 顾温与谢雨楠先后提问,或者有些颤颤巍巍,怀疑赤天尊已经疯魔了。 赤羽子自然是回复前者的问题,顺带传念掌中的小辈,道:“城池阵法固定,检验手段单一,容易被针对性规避。但有一样事物是不变,那些妖邪不会给人真法,无一例外都是杀人饮血的邪功。” “这类功法同样单一低下,所以我一法可破。” 赤羽子说话间已经荡平了太一层内外的邪修,她就如此举着金阳,朝着下一座城池飞去。 金阳笼罩百里,所过之处,妖邪尽散。 顾温神念从千里之外探来,无声无息纵观全局,一眼便知赤羽子之法,又知城中邪修之法。 确实如赤羽子所说,而曾经莽撞的少女,也拥有了通天彻地的伟力。 谢雨楠彻底看呆,也是第一次如此切身体会到何谓天尊二字。 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不出三天真的能荡平一州之地。而那些邪修就算能听到风声,想逃出去恐怕也需要十几天时间。 随后谢雨楠开始主动指引方向,忽然不知道何时,她注意到神将肩膀上多了一个熟人。 顾温提着两坛酒,眺望下方城池,道:“你这样只能抓一些小鱼小虾,真君以上的大鱼都跑了,治标不治本。” 说话间,他轻轻吹出一缕清风,吹散了底下正在逃跑的一个邪修神魂。 “人分善恶,真法也并非人人皆可修,拦不住的。” 赤羽子很自然的与之交流,并没有察觉任何问题。 “天下总不缺想走捷径者,佛道魔三教诞生了最多的邪修。除非没有修行,否则永远会有吃人的功法。” 这也是为何她巡猎百余年,仍然有无数邪修冒出。这就跟犯罪一样,不可能杜绝犯罪,她只求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修行邪法。 闻言,顾温有些感慨道:“你成长了许多。” “我当初很幼稚?” “应该是朝气蓬勃,如今显得死气沉沉的。” “一魂只能够维持神志,多余的情绪没有必要。” “或许只要这人魂足够强,能够缓解许多。不过得容我好好想想,怎么给你拔苗助长一下。” “呵……你这心魔还真是唯妙唯俏,跟他一样狂。” 顾温微笑问道:“如果我是真的呢?” “我会把拳头揉进你这家伙的肚子,把你摁在地上打。” “你这样我可就跑了。” “你跑得掉吗?你真爬出来了顶多金丹,到时候任我摆布。我要先打你一顿,以报成仙地之仇。我要打你第二顿,以报你失信之仇。我要打你三顿,替天女报仇。” 赤羽子似日常一般闲聊,如果心魔能排解寂寞,让剩下的十年没那么无聊也算是一种得。 可她没有意思到,谢雨楠也渐渐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略显沙哑,但音韵清脆悦耳,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丝毫没有赤天尊的肃杀。 第一天,有了声音。 第二天,有了情绪起伏。 第三天,文魁州人人自危,无数宗门一夜之间失了宗主,那些小门小派掌门死得最多。 赤羽子来到了流云宗。 九丈神将举日凌空,朗朗威声:“兰永宁,出来!” 一个白衣儒生飘然踏空而出,看了一眼神将,以及他肩膀上的布衣道人。 他时隔八百年再次听到那位御剑门圣女的嗓音,有些诧异,有些恍然。 一些记忆浮现,当年不足百岁,参加天璇大会一睹年轻一代第一女剑才风采。 那时兰永宁与一众朋友一同,一位同窗年少慕艾,上前搭讪赤羽子被打了一顿。 他不服气,上去理论也被打了一顿。 ‘就凭你们这不堪入目的剑法,也想与姑奶奶喝酒?滚一边去!’ 再次见面,赤羽子与一个不知名的男子喝酒,勾肩搭背,喝得满面红光,喝得天昏地暗。 后来他知道那个男子叫顾温。 兰永宁拱手道:“道友,门内我已经彻查肃清。” “你说肃清就肃清。” 赤羽子声音依旧严厉而冰冷。 顾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免得兰永宁下不了台。 “赤羽子,兰兄应该没问题。” “你这心魔滚一边去,今天姑奶奶彻查流云宗,谁来了也不好使。” 赤羽子右臂高举,一轮金阳缓缓显现,然而刚到半空,忽然停止住了。 顾温钻入了神将之中,抓住了赤羽子的手腕,后者逐渐呆愣。 混乱的神志多了一分清醒,开始分辨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你” 赤羽子微微后退半步,瞳孔动荡,目已能视,却不自知。 指尖触及他的面庞,温热的触感与鼻息让她意识到这是虚幻的。一切能看到的,摸到的都是虚幻的。 唯有在五感尽失的黑暗之中,她才能感知到真实。 “你这样的心魔.太犯规了。” 赤羽子朱唇轻轻颤抖,眼眶泪水止不住涌出,左手不断擦拭泪水,鼻子抽泣,紧接着哭声渐大。 压抑八百年的情绪随着人魂壮大,开始如决堤一般涌出,她贵为天尊,却毫无自控能力。 “姓顾的,这八百年你去哪里了,你不是说要帮我拿回魂魄吗?你这个骗子,骗子,我真的好想你这个骗子!” 顾温轻抚少女脑袋,不显得太疏远,也不会过于冒犯,道:“这八百年辛苦你了。” 气海小人分化一缕,落入了赤羽子人魂之中。 以我圣人道,护你琉璃心。 昔日天庭地府无外乎于此,极尽一切之圆满,便是圣人。 第15章铁骨铮铮赤天尊 神将化散,点点金光散落。 谢雨楠一步踩空向下坠落,兰永宁一个闪身抓住衣领将她提起来,同时挥手将散落的金光纳入衣袖。 “这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可不能浪费。” 伴随赤羽子征战了八百年的金身碎屑,用于炼器能让法宝更上一层楼。 谢雨楠也回过神来,取出自己的佩剑,去接不断飘落的金屑。 金光越来越稀薄,其中两道身影显现。 顾温脚尖踏着金沙而落,怀里多了一个少女,橘红色短发,双目紧闭,本就娇小的身躯缩卷成一团。 这是赤天尊?!竟……竟如此娇小玲珑, 谢雨楠双眼瞪得滚圆,她知道是女子。但号称杀神的赤天尊,怎么也得是身高八尺,体魄魁梧的奇女子。 不然如何称得上肉体成圣? 兰永宁见她这副神奇,笑着说道:“看来你师傅没有跟你说过,不过也正常,当年我听闻赤羽子的时候觉得是个九尺狂徒,没想到本人长得如此娇小玲珑。” 身高五尺半,连别人肩膀都不到,蓄着一个短发显得格外叛逆。 加上当代数一数二的天骄身份,对于许多墨守成规的宗门弟子来说吸引力极大。 他不由感慨:“宗门法规严格,许多人也由于惰性,教导弟子从不因人而异,反而依赖于教条与路径。导致许多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男弟子青衣穿到老,女弟子白裙飘飘。” 随着顾温已到十步以外,谢雨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声说道:“天尊骨相好,眉如墨画,面若小桃,不像晚辈都快九尺了。” 谢雨楠嘴上说不在意外貌,可终究还是个年岁不过百,阅历恐怕不超过二十的小姑娘。两米的身高简直鹤立鸡群,只能跟那些炼体的大汉凑一桌。 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顾温道:“你们这些评价别在她面前说,会挨揍的。” 威震八方的赤天尊,最恨别人说自己小了。当年君衍与赤羽子吵架,最喜欢用的人身攻击就是说她矮。 兰永宁好奇问道:“赤羽子道友的问题解决了?” 顾温摇头:“并没有,我只是把她的人魂壮大到能够支撑她维持七情六欲。” 只是? 兰永宁无言,他能听得懂人话,但顾温从不说人话。 三魂七魄各司其职,缺一不可,所以赤羽子纵然有了天尊修为,也只能活八百年。她能够存在就已经超乎常理,如今顾温用一个人魂达到三魂七魄的效果,相当于让一个只有大脑的人存活。 一颗脑袋活不下来,我给她捏了一个身体。 “也就是说还她还剩下十年寿元?” “对,如果这十年,我无法从天地中参悟出昔日天庭与地府之法。赤羽子也没有找回自己的神魂,她同样要死。” “那就是没事了。” 兰永宁不相信顾温十年原地踏步,紧接着他又注意到顾温言外之意。 这是要效仿天帝与府君? 那岂不是说,未来就算不成仙,也有另一条路能够长生。并且一旦再次出现类似天庭的地方,建木将再无胜出的可能。 因为届时天地间所有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乃至是仇敌都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因为修行的终极目的就是长生,能够坦然赴死者少之又少。 而我与圣人有情分在。 嘶—— 兰永宁只感觉未来一片光明,随后又遏制不住泛起一丝悔意,再度望向顾温怀中的少女,多了几分羡慕。 当初自己若是与顾温同生共死那该多好。 然而没有如果,除非兰永宁知道顾温未来能成圣,否则他同样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帮顾温。 当初那几人每一个都是亡命之徒,所以才能毅然决然跟顾温一路走到黑。 “兰兄,给我准备一间客房,赤羽子可能要睡很久。” 顾温抱着赤羽子落下,兰永宁连忙跟在身后,留下谢雨楠一脸懵逼,耳边隐约传来交谈声。 “顾哥儿,可需要拿一些疗伤丹药?” “流云宗的丹药恐怕效用不大,还需要我自己炼制。” “那正好,流云宗药田里还有几株万载神药,正好给你用了。”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宗门的东西。” “救人如救火,用来救命的东西,哪分什么宗门一个人。何况这些年赤羽子道友为人族作出了那么多贡献,救她是理所当然的。” “如此便破费了。” 顾温没有拒绝,他正好缺年份非常大的灵药。 而兰永宁也喜笑颜开,朋友之间讲情分,也最好卖人情。 他与顾温不算生死之交,但好歹也是年少相识,卖些人情对方不会拒绝。要是换做其他人,跪着给人家都不一定说! 所谓风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新时代的大船就在眼前,抓紧机会一脚踏上,可保数十万年的福气。 成仙比起来都不过如此。 兰永宁神念扫过整个流云宗,发现了许多不合规的奢华屋舍。 一些长老,真传住得比他还好,其中免不了贪墨了许多宗门资产。 大宗门便是如此,许多事情都上不了秤。 很快,一处无人居住的幽静大院被选了出来。 顾温与兰永宁落地,门高九丈,玉狮守门,明珠为灯。 “兰兄,我记得你称之为掌教居的地方,屋子也没这里繁华。” 他回首一望,看到灵山之下流云宗山门高悬‘清廉’二字。 宗门既是修行之地,也权力中心。修士既是超凡,也是掌权者,他们是从决策到执行乃至暴力的一切集合体。 若非修行天赋无法稳定进行血脉传承,那么凡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门人不懂事,而贪墨会是顾兄看到修行界最温和的一面。” 兰永宁面露无奈,随后又抛出了一个意有所指的话茬。 “在擎苍仙人之前,这修行界存在人妖对立,存在佛道魔之争,唯独没有正邪。顾兄以后去到其他地方,会觉得文魁洲是太平盛世。” “无外乎吃人,我已习惯。如果众生圆满,那我这小圣还有什么意义?” 顾温笑容淡然,一步踏上了面前奢靡的大院,只是一瞬面前万千奢靡被无与伦比的伟力碾成碎屑。 只留下一间偏房,余下一切繁荣都化为平地,成为了踩在顾温脚下的精巧印花。 他没去过太多地方,就好像一个人看到大都市,不能说农村也是这么繁荣,住在高档公寓就觉得乡下的房子也是这样的。 顾温不曾看尽世间繁华与污浊,但他有绝对的选择空间。 “一间房就足够了,再多我的脚也跨不过去。” 兰永宁站在原地望着顾温背影,风轻云淡,平平无奇,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着让人无法反抗的威势。 最重要的是他比擎苍仙人更像一个人,而人是会杀人的。 在顾温即将步入屋舍,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兰永宁喊道:“顾兄,这天尊之位我可以不当。” 此时,顾温已经走入屋舍关上大门,却也将天尊二字挡在了门外。 他听到了兰永宁的话,但却不明所以,也没有进行答复。因为他对天尊并无太大兴趣,也不想要去改变什么。 还是先救自己人。 ———————————— 一个月之后。 赤羽子躺在床榻上,发出均匀的鼻息,时不时翻身,改变睡姿。 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早已被踹到了地上。 三步之外,顾温坐在椅子上阅览一本【药理全解】,不断充盈着自己在丹道上的理解。 丹田气海,小道爷的第三根【丹】头发长到了八尺。 “嗯……” 忽然赤羽子发出细微的呜呜声,眼帘微微颤抖,随后缓缓睁开,眼眸如秋水,内蕴神光。 呆愣了许久,赤羽子逐渐缓过神来,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顾温。 阳光从身后的窗户撒在他身上,周正的面容恬静无声,唯有轻轻翻动的书页更显一分文雅。 第一次见面,教他剑法一看天赋,二看脸。 如果不开口说话,还是很符合赤羽子的审美。天残之躯的她喜欢自然的事物,看人也是如此,像萧云逸的冷然如剑,君衍的邪气傲慢,以及许多故作姿态的天才都不太行。 因为他们都被外物、功法、身份影响着。 顾温是最合她胃口的,平平淡淡的,眼耳口鼻周正,四肢健全,这样就挺好的。 当然前提是不开口说话。 赤羽子盯了许久,眼见顾温没有任何反应。本来有些触动的情绪,一下子转为了恼火。 两腮微微鼓起,娇蛮道:“你就没有话跟姑奶奶我说吗?” “没有。” 顾温放下手中书籍,笑盈盈问道:“还是说小别胜新婚,你要让我跟你说些掏心窝的话?” “噫——” 赤羽子面露嫌弃,不断挥手似乎要驱除晦气。 “别恶心姑奶奶,我宁愿去养条大黄狗丢了几日说小别胜新婚,也绝对不会对你说。” 话音刚落,顾温手掌摊开,法力构建出一个月前的画面。 一个橘红色头发的少女,泪流满面,吸着鼻涕,哭嚎道:顾温,你不在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 “哎呀,这人谁啊,怎么感觉那么眼熟?” 赤羽子整张脸瞬间变得涨红,咬牙切齿说道:“你断章取义!姑奶奶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有图有真相。” 顾温手中画面不断重复,声音也越来越大,给大病初愈的赤羽子整急眼了。 跳下床来,一步扑向了顾温,想要一拳打散由法力构成的光幕。然而顾温只是稍微举起手来,她五尺半的矮小身躯根本够不着。 要是在成仙地的时候,赤羽子完全可以把顾温摁在地上。而这种行为也不是第一次,凡是赤羽子与顾温有异议,总是免不了被她抡起来。 如今顾温伸出另一只手放在赤羽子头顶上,只是稍微轻轻一摁,小丫头就只能无能狂怒挥动双手。 打在自己身上都显得无比轻柔。 这就是快乐。 顾温嘴角笑容越发浓郁,以往都是他被压着,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以力压人了。 赤羽子有些被气哭了,眼珠子泪水打转,这种现象让她十分困惑与羞耻。 她堂堂一个天尊,怎么可能掉眼泪! 见状,顾温不仅没有让着她,反而帮她解释了一句:“你的七情六欲压抑太久了,现在刚刚释放可能会控制不住,想哭就哭吧。你掉小珍珠的样子,比平时可爱多了。” “啊啊啊姓顾的,姑奶奶杀了你。” 一刻钟之后,赤羽子蹲在角落掉小珍珠,她根本控制不住。 “绝交!我要跟你绝交。” 一炷香之后,顾温用一坛灵酒安抚好了赤羽子,几杯酒下肚,她顿时喜笑颜开,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与虎牙。 “痛快,八百年嘴巴没点味道,姑奶奶我都淡出鸟来了,还是你懂我。” 一个时辰过去,赤羽子时隔八百年,又勾住了顾温肩膀,嘴里吐着酒气。 “这修行界就属你最懂我,没了你便是成了天尊都显得无趣。” 言罢,赤羽子直接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你这话比我断章取义还肉麻。” 顾温扯了扯嘴角,随后他将赤羽子再度抱回了床上,继续翻看典籍。 时不时能听到赤羽子在睡梦中叫自己的名字,郁华,萧云逸,乃至是君衍。 对于一位强者而言,赤羽子的心境是不合格的。她重情重义,爱哭爱笑,喜怒形于色。 比起长生更重情义,这无疑是致命的。 或许这也是对她姐姐的一种抗争,她不会为了长生而丧失人性。 回想起那日两尊半仙顷刻间苍老的面容,如今的顾温再无恐惧。 他举目望向窗外悬挂的皎月。 “你们躲得了多久?” 外观赤羽子,内观气海。 小道爷生出了第四根头发,长六尺,名为金丹。 大道如丝,或许三千青丝可得大圣。 次日,赤羽子从昏昏沉沉的醉酒中醒来。 刚刚恢复味觉,眼馋口饥之下,又走出去带了十几坛灵酒回来,顺带还有各种大包小包的吃食。 “我有正事要问你,你别喝醉了。” “安啦安啦,姑奶奶千杯不倒。” 顾温将天庭丹炉的事情告知赤羽子,询问道:“你这些年可曾听过玄月的消息?” “三清道宗一直都在追寻玄月与我姐姐的踪迹。” 赤羽子正了正神色,道:“前者阻碍擎苍仙人复活自然是要清算,后者属于我的个人恩怨,但擎苍仙人打算替我出手。” “我姐姐行踪最为神秘,而玄月是如今妖邪最大的幕后主使。” 第16章花间州 玄月,赤翎。 两人是顾温接触最多的半仙,同时也粉碎了他对于神仙大能的滤镜。 所谓超凡脱俗本就是一种伪命题,如果以凡人的视角不需要为生计奔波,吸风饮露,长生不老可为超凡。 若是修士的视角,真君飞天遁地,法力无边,可为大能。 再往上真君认为道境天尊,执掌一洲,一言九鼎号令万千修士可为大能。 道境天尊又渴望半仙的十万载寿元,渴望超脱寿元禁锢,遨游太虚,可为逍遥。 半仙又渴望仙人的超脱,不受天地限制。 而仙人只能求己,不能求全。 “一个道门开山祖师级别的人物跑去当妖邪头目?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顾温面露诧异。 “他就没想过向师傅服软?” 妖邪相当于‘人族反动’势力,级别是跟邪修等同的。玄月好歹是流云宗开山祖师,八百年前地位崇高。 并且作为能够上天榜的半仙,实力也不差。 最重要的是顾温不觉得自己与玄月之间有不可调和的仇怨,假如现在他能拿天庭丹炉给自己,饶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作为强者的从容,他的师傅也有。 “自然是有,但当时你只剩下几十年寿元。仙人认为一切反对派都促成了你与郁华的死,如果没有他们挡道你们就不需要如此辛苦。” 赤羽子将滚圆细长的小腿搭在桌上,后靠住椅背,昂头灌酒。 “道宗当初下了这么一道号令:凡成仙地阻挠仙人复苏者,杀无赦。然后就是大清洗,佛道魔杂四派一流宗门八十一个,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 “什么真君强者,天尊大能跟下饺子一样,杀得人人胆寒,天下无声。然后那个玄月正好触霉头,被列为了邪魔外道。” 顾温问道:“那么流云宗怎么还存在?” “因为仙人明事理。” 屋外传来声音,兰永宁从外边走进来,赤羽子见状摆正姿态,起身坐到了顾温身边,不再像刚刚那样松弛。 兰永宁坐到两人对面,面对赤羽子的冷漠保持坦然,道:“御剑门也没有被灭,如果真要连坐的话,整个人族一半以上的宗门都要灭,如此就无法应对人妖大战。” “有许多大能是死在了人妖大战之中,用功勋来换取宗门与人族的存活。有的宗门打死了所有的返虚期以上的强者,严重一些已经事实上灭门了。” 他从衣袖里取出三样东西放到桌上,分别是里边装着三株万载神药的红木药盒,一卷书简,一缕残魂。 “但不可置否的是本宗师祖确实是勾结妖族,如果顾兄需要帮助,流云宗不会吝啬与隐瞒。这是之前门内勾结妖邪的长老,如今已经被抽魂,其记忆被整理成情报了。” “本来是要送去三清道宗的,不过我想还是先拿给你们看一下为好。否则发出去以后除了仙人所创的天地通,来回需要十几天时间。” 天地很大,流云宗距离三清道宗所在玄黄洲有九百万里。除了真仙以外,没有人能够做到神念横跨百万里,哪怕是半仙也不行。 寿元限制了时间,广大地域限制了空间,唯有真仙方能超脱时间与空间。 顾温拿起书卷,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精简的记事,如同日记一般。 【八百七十九年,罪者流云宗任执法堂大长老文宁,修为大乘期,罪名勾结妖邪,多次发动对于太一城的袭击,证据确凿抽魂炼魄,即日送往道宗】 以八百年前人妖大战为年份起点,将这个流云宗任执法堂大长老以年为单位,所有行动都记载下来,并附上残魂作为证据。 而期间涉及的每一个人,在文书里都有标注,并进行了拘禁,如今已经有八千人被禁锢。 流云宗的反应极快,甚至已经有些惊恐,好似生怕被打上勾结妖邪的名头。 顾温转头又触及被封存在琉璃之中的残魂,其中意识早已经消失,只剩下纯粹的记忆。 一个个画面闪过,分别对应书卷里记载的事件,证明了兰永宁没有参与其中。 五百年前的记忆里出现了矮小苍老的玄月,他授予文宁真法,灌顶修为,让这个止步于返虚期的真君有了冲击大乘期的底气。 六百年前,玄月再度出现,他托着腰,脖子后边多了一个‘肿瘤’,隐约可见冒着火花,是一个丹炉。 丹炉长在了半仙身上? 顾温确定这是天庭丹炉。 三百年前,玄月第三次出现,模样大变,由矮小老头变成了健壮的中年人。而脖子后边的丹炉消失,但胸口火光若隐若现。 五十年前,玄月没有出现,但花间洲有人与他联系。 三个月前,花间洲传讯命令他袭击太一城,掩护妖圣与魔尊进入城中。 “看来得去一趟花间洲了,正好也能见一见卢婵。” 顾温放下残魂,也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 花间洲正好在隔壁,玄月也疑似在那边,卢婵也在。并且后者精通丹道,能够给予自己更上一层楼的启发。 气海小人是顾温大道,如今四根头发分别对应了【练气】【筑基】【金丹】【丹】,其中金丹与丹道还未圆满。 自己专研自然也能圆满,但效仿先行者明显更快。 丹道又是药理,能够让顾温有治疗赤羽子与师傅的底气。他不能是单纯让她们维持一个好的状态,而去忽视烂到的根本。 赤羽子此时依旧只有人魂存在。 一旁赤羽子颇为不爽嘀咕道:“一个魔道妖女有什么好见的。” “你跟她有仇?” “要你管。” “兰兄,借用一下你的丹房,我要着手炼制一些灵蕴丹看看。” “那我得去准备一下,炼丹所需的地火需要阵法预热。” 兰永宁离开,带走了残魂与罪证,留下了三株万年神药。 顾温取出一株观察,其中纹路、灵蕴、气机、乃至涉及根本的法则都向他展现。 小道爷又要长头发了。 一旁赤羽子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你炼制丹药需要耗费灵药与灵石,我这里正好有一些积蓄。” 说罢,她也拿出了一个有些破旧的乾坤袋。 顾温神念探入其中,看到了堆积成山的灵石与灵药,还有无数染血的法宝兵器。 这或许是她八百年的所有积蓄,包括出生入死厮杀所得。一位天尊的全部家产,仅仅是灵剑就有上万把。 按照他这一路来所见所闻,兵器法宝分凡、法、灵、道四大类,也是对应四大境。 除非是大宗门天骄,否则灵剑是返虚期才能拥有的。 这一万把可也相当于小半个一流宗门财富总和,而一流宗门统御一洲等同大国。这天尊占有的财富,相当于上千个真君,十万个大修士,百万个底层修士总和。 顾温问道:“你怎么这么多宝贝?” “都是人妖大战功勋所得,以及许多老东西爆出来的宝贝,你要是用得到就拿去吧。” 赤羽子无所谓的摆摆手,八百年积累的财富对她来说如粪土,而顾温是她还在世的唯一亲友。 出生入死,救命之恩。 这些她向来直言不讳。 “我俩的交情岂是区区宝物能比的?莫说是这些宝贝,就是要我的命也不是不可以,当然前提是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紧接着她看到顾温手里多了一件红色衣裙,拿在手里左观右看,随后又量了量她的身形。 他好奇问道:“这个也给我?” “如果你能穿上,也不是不可以。” 赤羽子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双拳拽得紧紧的。 —— 次日,流云宗丹房。 顾温从上千度的高温热气中走出来,手里多了一枚青白色的丹药,一缕缕金光环绕表面。 他递给赤羽子,道:“你吃下去试试效果。” 赤羽子拿过丹药,看都不看就吞入腹中,丝毫不担心是毒药。 “怎么苦苦的。” “又不是糖豆。” 顾温观察赤羽子的变化,其人魂在灵蕴丹加持下一点点缓慢不断的壮大。 这是区别于自己用‘小道爷’加持,采用类似法则册封的法门,完全壮大赤羽子自身的变化。若是有足够的灵蕴丹,那么她或许不拿回三魂七魄也能够恢复正常。 而这种正常是支撑赤羽子能否超脱的根本。 不知对于师傅是否有用? 伤势可以分为神魂和肉体两大类,灵蕴丹相当于神魂问题的万金油。 ‘一株万载神药一颗灵蕴丹,传家宝洞天的灵药药性只能作为辅药。赤羽子想要一魂成仙需要二十.三十五十枚才有可能。’ 顾温如此作出判断。 看来寻找赤翎踪迹还是需要的。 一炷香后,药效渐渐上来,赤羽子发觉有些不对劲,身体热热的,头脑发晕。 她有些兴奋说道:“顾温,好像有效果了,药效好劲呀。” 顾温看到了,但神情变得欲言又止。 丹药同类不同效用,药效大同小异是常态,因为其中主药与辅药不一定相同。就像维生素一样,许多植物都有维生素,同时也有其他效用。 兰永宁给的万载神药里,有两株是极阳之物,也是灵蕴丹所需。 药理之中阳为体,阴为神。但又由于阴阳两仪学说,真正顶尖的蕴神丹药是需要极阳之物才能炼制出极阴,反之同理。 所以赤羽子现在是发情了,只不过由于其强横至极的体魄,效用并不大。 但她宁愿相信药性很强,也没有怀疑丹药问题的信任,让顾温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 不过御剑门好像是清修派,九转金丹修行也需要保持完璧之身,赤羽子知道情欲之事吗? “顾温,我们去喝酒吧,姑奶奶我在流云宗山下看到了一间不错的酒肆。” 赤羽子大大咧咧抓住顾温手臂,拉着他往外走。顾温神念如润水,被动的就能感受到这位赤天尊的过人之处。 念头圣纯,一念通达。 这不是一般的一根筋,这是能够成仙的一根筋。 一周之后,顾温启程打算前往花间洲,蹲守在流云宗外多日的谢雨楠立马冒了出来。 “前辈,还请让我同行。师尊让我跟着赤天尊巡视天下,如今才走了一个文魁洲,还不能回去交差。” 与两位天尊同行这无疑是天大的机缘,何况自己有正当理由。 顾温没有拒绝,毕竟是萧云逸的弟子。 —— 月朗晴空,银盘悬空。 黑影匆匆,掠过茂密的草丛,喘息声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一些痛呼。 快一些,快一些! 她收敛一切神念,一切法术,因为神念与法力的波动会导致自己行踪泄露。 忽然前方一抹火光射出,越过树丛一座山神庙出现在面前,一缕火光从里边飘出,映照出逃窜者的身形。 女子满面污泥,身上多处伤口,手腕与脚腕之上可见断裂的枷锁,不知是何处的囚犯。 一道声音从里边传出。 “既到庙外,何不进来取火?” 闻言,女子面露顾虑,随后还是咬牙走向了山神庙,远远可以看到一男两女在里边,围绕着一个火堆。 察觉不到气息,但应该是修士。 顾温把三个红薯丢到火堆上,不缓不慢说道:“小友一身伤痕累累,又带着镣铐不知是为何?” 赤羽子在一旁憋笑。 哪有什么缘分,隔着百里飞来叫缘分? 起初只是顾温一时兴起,觉得山神庙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然后他们就留在了山神庙休整。等了大半夜,谢雨楠都要打瞌睡了,还是没有等到缘分到来。 然后顾温就把一整座山神庙飞到了百里开外,强行撞上了一个事件,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谢雨楠只觉得玉清天尊这么做一定有其深意,毕竟是天下最神秘的天尊。 人族以宗门治天下,一流宗门是各州核心,天尊是掌权者,而天尊之上就是三清天尊。虽说还有擎苍仙人存在,但平日里仙人是不管事的。 三清天尊是事实上的人族最高掌权者。 其实按照百年一轮换的规矩,现在应该是玉清天尊来掌权。但就如前八百年一样,玉清天尊从来没有出现过。 “呜呜呜呜!” 脚铐女子手舞足蹈说不出半个字来。 此时,天上一道流光飞来。 一位金丹期修为的女修凌空,目光直接锁定镣铐女子,随后手捏法诀朝下一指。 真火化星,笼罩方圆千米。 她似乎定罪一般,念念有词道:“妖邪勾结,当杀。” 铮! 一道剑光划开真火,一瞬斩落了金丹女修一臂,谢雨楠已然来到她跟前,顺势一掌扎扎实实拍在了女修丹田,封住了其法力。 随后谢雨楠提着女修落地,丢在了脚铐女子身旁,她此刻才反应过来,神色惨白求饶道:“前辈误会,晚辈追查妖邪一时心切冒犯到了几位前辈。还请看在千凤宗的份上,饶了晚辈一命。” “千凤宗杀气那么重吗?” 顾温询问一旁谢雨楠,后者恭恭敬敬回答道:“千凤宗修行功法放道门也不算刚烈,一般而言是不会因功法而性情暴戾。” “既然不是功法问题,那么就是人的问题。” 顾温屈指一点,脚铐女子发出了一个‘啊’字,随后又捂着嘴巴,眼神眸光从慌乱向冷静转变。 她定了定神情,拱手弯腰道:“小女子凝华宗传人佘静秋,恳求各位前辈庇护,躲避千凤宗追捕,事后必将赠予十把下品灵宝。” “理由。” “千凤宗勾结妖族。” 妖族真是个什么屎盆子,谁都想扣给对方。 谢雨楠传音道:‘前辈,凝华宗是少有是少数几个忠烈宗门,满门真君都死在了人妖大战。按理来说是千凤宗负责照顾门人子弟,道宗会给予一定数额的补贴。’ 第17章玄瑾天尊卢婵 战争免不了要死人,而延续三百年的人妖大战,哪怕是真君级别的强者也免不了一死。 为了嘉奖,也是为了让强者们没有后顾之忧,道宗承诺保证他们传承。 如何一个满门忠烈的后人如此模样。 谢雨楠神色变得严肃,赤羽子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顾温没有参与过人妖大战,但也能够理解其中含义。 被禁锢在地上的金丹女修见状牙关微咬紧,藏于牙齿缝隙的丹药被磕破。丹药入肚,气息开始迅速膨胀,从金丹中期一路飙升后期。 她挣脱了谢雨楠的禁锢,刚刚撑起身体想要遁逃,赤羽子闪身到她后边,微微抬脚猛然落下。 轰隆! 大地微微颤抖,山神庙地面如蜘蛛网一般裂开。 金丹女修胸口糜烂,气息一落千丈。 赤羽子一手抓起她的头颅,对于常人来说繁琐至极的搜魂只需一瞬。 站在一旁的佘静秋屏住呼吸,她脑海里有过一些算计与思考,如何获得这些的帮助,可在这一刻极致的伟力让她难以冷静。 金丹期大修士被如同蚂蚁一样被踩死,这是何等修为?元婴期,分神期,乃至是返虚期真君?! 佘静秋念头至此,连忙转身跪下,朝着赤羽子不断磕头:“还请真君替晚辈做主!晚辈本是凝华宗遗孤,得道宗法旨暂入千凤宗,没曾想千凤宗贪图凝华至宝,囚禁晚辈索取至宝。” 磕头声极其沉闷,泪水与尘土混杂。 赤羽子看向了顾温,而顾温吩咐谢雨楠,道:“交给你了。” 谢雨楠上前两步扶起了佘静秋,道:“还请详细说来,在下乃是流云宗谢小楠,这两位是门内长辈。” 二人开始交流,女子哭泣声回荡山神庙。 赤羽子伸手抓起火堆里的红薯,掰成两半分给顾温,传念道:“方才我搜了一下她的神魂,应该不是说谎。但有些奇怪的是千凤宗的底蕴不缺一件道器,不至于为了这个凝华至宝而冒如此大的风险。” “一个金丹就敢动手也很奇怪,就算他们拿到了又如何,每十年道宗都会有人来视察,其他宗门看到了也会告状。” 顾温道:“任何制度碰上人都不存在完美。” 赤羽子当机立断定罪道:“一定是卢婵魔性不改!” “你为什么对她意见那么大?” “哼!” 赤羽子冷哼一声,不用解释也能看出来意见很大。 因为在私底下卢婵与顾温传出过一些绯闻,仅在他们这一代人的圈子流传。而她卢婵是什么人,一个修行孤阴之法的女修,还是魔门,怎么配跟顾温沾边。 赤羽子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她觉得真要论男女姻缘,只能是郁华与顾温。 半个时辰之后,谢雨楠询问结束,并给予丹药佘静秋疗伤。 佘静秋盘坐于地,闭目疗伤。 谢雨楠向顾温与赤羽子汇报情况。 大致情况是千凤宗现任副掌门外甥对她图谋不轨,想要将她许配给对方,以此图谋凝华宗传承。 也就是修行界版吃绝户。 然后佘静秋不从,矛盾日渐激化,最终在她离开千凤宗的时候被绑走了,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窟之中。 被关了七天之后,恰好有修士大能斗法把地牢给轰穿。佘静秋逃出来以后,一路被追杀,求助各方都无一人施以援手。 如此逃亡的两个月。 接下来就是顾温百里飞山神庙,‘恰好’遇上了这件事情,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坏规矩的凡夫俗子,这么想搞亲族血脉那一套,还修什么仙。” 赤羽子骂了一句,随后低头继续啃红薯。 修行界有斩断凡尘的传统,如此不止是为了修行,也是为了宗门的延续。 一个一流宗门的大能,有一个外甥少见,但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是一代人出了两个天才,或许是隔代出了一个天才,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修行天赋只是无法稳定通过血脉传承,并且容易高不成低不就。真君之上难以生育,真君之下想方设法生了也不一定比父母好多少。 一个三流宗门掌门至少是一个真君,返虚期起步,如此才能真正称得上号令一方。 其他那些什么家族都是不入流上不了台面,而把家族血脉那一套用在宗门上,就会让宗门变成不入流。 谢雨楠挠了挠头,满脸困惑的说道:“一流宗门并不缺道兵,凝华宗的是一件能够辅佐修行的异宝,也不至于让他们脑袋发昏。” 她回头看了一眼佘静秋,此刻对方已经入定,在丹药作用下一时半会醒不来。 “而且她也不一定全对,我们还得要去找千凤宗确认。” 赤羽子道:“搜魂?” 谢雨楠连连摇头:“万万不可,搜魂必然有损根基。此前那金丹咎由自取,妄图逃跑,必然心中有鬼。” “很简单,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卢道友?” 顾温吃完红薯,挽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灰烬。 就当看场戏,多一张嘴巴还吃不穷。 如果他还是一个凡人,那么这个人就会变成一个烫手山芋。反之,自己就要看看怎么个事。 “赤羽子,你有联系方式吗?” “自然是有,但我从来没联系过她。” —— 千凤宗。 幽谷寂静,百花盛开,灵河贯穿整个山谷。 女修无数,貌美者数不胜数,难寻一个面相普通者。 人之貌美,上乘者看骨相,骨相最难以更变。而皮相就像一幅画,可随意更改。 千凤宗弟子入门大多都比较普通,因为大部分都来自于寻常人家。可能几个月前还在干着农活,被查出资质转头送上了山门。 一步登天成了凤凰。 而千凤宗弟子入门也别具一格,会给新弟子们一枚美颜丹与培元丹。前者能让她们容光焕发,只需片刻便能拥有那些大家闺秀都无法媲美的容貌。 后者只是一枚有助于炼气筑基修行的丹药,市场价只有美颜丹的一半。 往往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极少数人选择后者。这些选择培元丹的,将来竞选真传弟子的时候会有一定优先权,在各大长老挑选弟子的时候也会优先。 但千凤宗不会告知门内弟子,这份名单只有长老及以上的人才能看。 今年的名单送到了千凤宗最深处,灵脉的最中心,一处幽静的洞府之中。 也是玄瑾天尊的闭关之地。 千凤宗副掌门花清真君快步走到洞府外,她体态修长,雍容华贵,行走间姿态一扭一动,勾人心神。 “掌教,今年我宗有三十人选了培元丹,大兴之兆啊!” 黝黑的洞府之中,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眸睁开,紧接着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 她干巴的手掌如枯骨,眼眶凹陷,皱纹与老人斑密布。 玄瑾天尊,千凤宗掌教,人族目前明面上唯一的丹道大宗师。 “培元丹与美颜丹本用来检验道心之物,选的人多了便有从众,这并非好事,或者有人作怪。” 卢婵在这里静养了三百年,嗓音变得极其沙哑。 她漠然的看了一眼花清真君,细微的气息泄露,好似从皮肤的褶皱之中冒出。 雍容华贵的美妇额头冒出香汗,笑容勉强:“我岂敢破坏宗法,今年确实有三十人要培元丹,千真万确。” “真也好,假也罢,谁主浮屠尚不可知。” 卢婵不再正视花清真君,看着洞府门口,栽种于灵泉旁边的桃花树,无数粉红色的花瓣飘落,顺着灵河向东去。 “这些花就像千凤宗弟子,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过眼云烟,她们也是传人的垫脚石。假若有一名弟子,在争相斗艳之中保持本心,在万绿花红之中甘愿作为绿叶,那么大道可成。” 这也是为什么千凤宗是魔道,她们没有吃人的功法,没有残酷的弱肉强食,但却把所有的弟子作为柴火。 “你下去吧,来年增加貌美弟子除了修行以外的优待,最好能把名单上的人数压到五人以下。” “是。” 花清真君拱手弯腰应下,转身作势打算离开,刚走没几步又被叫住了。 “等等,成仙地那边可有什么新鲜事?” “属下不太关注成仙地那边的事情,需要我为您打听吗?” “不用了。” 花清真君离开,幽谷之中只剩下老人。 卢婵生如朽木,唯有眸光潋滟。 忽然一缕金光从天边飞来,悬在了她面前。感受到上边的气息,卢婵愣了一下。 赤羽子的气息,还有神念,她来我这里干什么? 传讯手段分为物与念,前者是书信,后者是实时的。神念传讯受限于修士的修为,天尊修为百万里,唯有仙人方可一念通天地。 指尖轻点金光,赤羽子声音传来,其中的灵动之气让她更加惊讶。 “赤羽子道友,不知所谓何事?” 【吾受命巡视天下,途经花间州,遇上凝华宗传人,控告千凤宗抢夺传承宝物】 赤羽子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闻言,卢婵顿时脸上多了几分冷色,道:“我这就去处理,若是确凿,定然给道友一个答复。” 【稍安勿躁,我需要你暂时瞒着,静观其变】 “嗯?” 【前些日子我在文魁州获知,玄月好像在你们这。而你这部下们抢夺宝物的事情颇为离奇,或许有外人在作祟。】 “明白,若道友需要帮助只管开口。” 神念中断。 卢婵压下心中怒火,多次想叫花清真君,可又怕暴露。 神念扫过整个宗门,并没有发现凝华宗传人行踪,如此证明赤羽子的通报对了一半。 卢婵眸光之中,倒映出花清真君的身行。 ———————————— 另一边,花间州第二大的城池,幽城。 坐落在平原之上,相比起太一城的气派中规中矩,少了几分仙家气派,多了几分红尘气。 顾温等人分两派,赤羽子与顾温,谢雨楠与佘静秋。 佘静秋稍作易容,整个人变得异常紧张,生怕顾温等人把她卖了。 谢雨楠好生劝解一个时辰,才让她进去城池。原因有二,除了天尊以外,动辄几百万里的距离是要通过飞舟,传讯道宗也需要借助“天地通”。 也是为了安抚佘静秋,她一进城就带着对方来到了船舶点。还未来得及询问航班,千凤宗弟子在船舶空港徘徊,目光扫视来往许多人。 “谢道友,你们流云宗就没有一些特殊渠道,把我们送走吗?” “很抱歉,暂时没有。” 谢雨楠略带歉意地说道:“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花费十几天时间,先去到隔壁文魁州,然后再搭仙舟去三清道宗。” “那我们飞遁离开!” “很抱歉,在下的两位长辈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谢雨楠静静看着佘静秋脸上的惊恐逐渐转为恼怒,最后又很快压下来。 她自认为伪装的很好,可言语总是漏洞百出。 一个一流宗门追杀她两个月?这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么她有问题,要么有人在暗中操控。 与此同时,顾温与赤羽子走进了一处花楼。 看着舞女优美的身段,耳边传来悦耳的琴声,桌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糕点与菜品。 顾温拿出一块灵石递给侍女,询问起近日花间州见闻。 闲聊之下,获知了许多不太重要又很新奇的事。 侍女道:“要说新奇事,最近要属千凤宗,他们副掌门的外甥被一个女子骗了十把下品灵宝,现在还找不到人哩。” “据闻那女子修为不过金丹,身怀十把灵宝,不知多少人在摩拳擦掌。” “真人可是要寻那女子,小店有些独家情报。” 顾温又掏出了一块灵石,随后侍女离开半响,再度回来时提交了一张纸条。 【千凤宗追捕之人,疑似凝华宗传人】 顾温问身旁赤羽子,道:“卢婵也不管事情?” 赤羽子回答:“她要疗伤,一般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干。” “那这次她遇上麻烦了。”顾温甩了甩纸张,“如今整个花间洲都知道了她在追杀忠烈后人,捅出去可不是小事。如果我想要陷害千凤宗,只需要在这个时候把她杀了,届时就是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屎。” 轰隆! 窗外,远方一道巨大爆炸升腾。 谢雨楠带着佘静秋冲天而起,一个遮掩身形的元婴强者穷追不舍。 顾温嗅到了一丝天庭的气息,这个元婴期小修士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清气。 他倚靠窗边,吃着糕点,悠哉悠哉问道:“天庭的东西经常出现吗?” 赤羽子回答:“极少出现。” “也可能是早就出现了,你们认不得。” 第18章 天尊不可辱 城中大乱,有大型仙舟违反规定起飞,与其他仙舟发生碰撞,两个庞然大物悬在空中。 下方尖叫声起伏,还夹杂着官差稳定局面的呼喊声,乱成一锅粥了。 但相比起太一城的动乱,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伤亡。 顾温如此评价道:“修行界这些作为管理的城池连大乾都不如。” 剥开超凡力量以外,实际上就是一个零散的,效率低下的,组织动员力很差的统治机构。虽说天璇大会秘境之中,那些修士面对大乘期攻击能临危不乱,但他们却是极少数。 “道君皇帝捣鼓出了王朝?管理好了也没好处。”赤羽子一脸无所谓说道:“乡镇靠百姓宗法自治,城池靠世家治理,各司其职,只要不是民不聊生宗门都不会管,也不想管。” “虽然擎苍仙人说过要天下大同,弄了许多修行堂与学塾,让百姓能够识字并能接触到修行。还有在各大城府里安置了一个可传讯百万里的天地通,但八百年前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顾温问道:“你觉得师傅是在做无用之功?” “我觉得擎苍仙人太累了。”赤羽子摇头道:“例如仙人想要百姓吃饱,于是道宗每年会支出千万灵石培养五灵谷的种子,给全天下发放,起初还被许多宗门截取,实质上百姓极少获利。” 她挽起顾温的手掌,神念升空,延绵方圆百里,从繁华的城市到乡间小道,从富贵人家到农家小院。 富人依旧穷奢极欲,穷人却也能在屋檐上挂着满满的谷穗。 “擎苍仙人穷极心力研发五灵谷,每十年一代,除了打仗就是为了让百姓吃饱。可这份饱腹,道宗花费了三百年,才有如今的人族盛世。呵呵说是盛世,却只是把宗门到世家喂饱了,从绢布上滴下一些水珠给百姓。” “这点水珠早八百年前就有了。” 顾温并未发表看法。 宗门修士占据绝大部分资源是客观事实,师傅想要天下大同也没有错。只是由于个体伟力的缘故,形成了如今一人推着社会向前迈步的情景。 换他来不会比自己师傅做得更好。 赤羽子收回神念,又喝了一口酒,神情微醺。 她微微靠近顾温,手指抵着顾温鼻子,毫无礼数,更无温婉之气质。 “你可不要学擎苍仙人,她这样子注定没有好下场。” 顾温露出无奈的笑容,道:“喝了一口昏酒,你也是评价起师傅了。” “这是擎苍仙人对我说的。”赤羽子打了个嗝,“咱们修行管好自己就好,要是郁华还在,我们可以找个洞天远遁世俗。” “就我们三人?” “其他人愿意遁世吗?擎苍仙人肯定放不下人族,而其他人嘛.我跟他们很熟吗?” “你啊,就是这样子才交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同道在精不再多,你一人足矣。” 赤羽子手中酒杯朝着顾温一扬,随后一口饮尽,大呼过瘾。 此时,顾温怀中一团猫儿探出脑袋,好奇打量着桌上的食物与酒水。赤羽子自然认得顾温的传家宝,一把将其薅到怀里,然后引诱它喝下灵酒。 修行界酒水大多由灵果酿制,喝起来甜丝丝的。 少女举着小猫,洋溢笑容道:“顾温,你出来后要干什么?” “走遍修行界,到处逛逛,比如这花间洲,郁华说过这里的千凤楼乃天下之最。里边女子舞姿绝世,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卓尔不群。” 顾温眉目变得柔和了几分,赤羽子闻言,并不因顾温去逛花楼而露出鄙夷之色。 她不仅不反对,还出谋划策道:“不如让卢婵给你跳一曲,我也还没见过天尊跳舞。” 一艘仙舟失控缓缓落下,阴影覆盖住了花楼,此刻连他们附近也开始骚乱。 顾温与赤羽子却眼眉都没抬一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谈喝酒。 “这得看卢婵愿不愿意。” “不愿意?且看本尊给她绑上台去。” 赤羽子拍了拍胸膛,酒意微醺,外边动静渐大,让她露出些许不悦。 右手朝外一指,金光照得满天亮,仙舟停滞半空,点点金光化作一个‘定’字。 “这一次我们为天尊,他人为鱼肉,谁要不服就杀谁,谁要不尊就灭谁。以前他们这么欺我们,往后我们就怎么打回去。” “师傅不是都清算完了吗?” “跑掉的人更多,擎苍仙人忙着与建木斗法,哪有那么多精力一个个查。” 铮! 一道耀眼的剑光照亮半边天,谢雨楠以金丹巅峰修为,逆伐元婴大修士,后者受伤遁走。 随后谢雨楠隐蔽了身形,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有其他大修士迟迟赶来。 一炷香后,满头大汗的谢雨楠走进房间,向顾温汇报。 “顾师叔,佘静秋被劫走了,方才的元婴修士好像是阴阳合欢宗的人。” 知晓顾温身份之后,又相处过一段时间,她也一改称呼。 无论是赤羽子,还是顾温都是自家长辈。 “听着怎么那么像何兄的宗门?” 顾温记得何欢是阴阳宗,而这个宗门多了合欢二字。 谢雨楠回答道:“双修同出一门,万年前有了分歧,一派留在道门成了阴阳宗,一派则入了魔门多了合欢二字。” 是花间洲排名第二的宗门,也以前的花间洲霸主。 “无事,我们看戏。” 顾温倚着窗户,他又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体内有一缕特殊清气的修士。 赤羽子的神念则投向了更远方,佘静秋被一伙人带走。 她道:“现在他们答应送小丫头出去找三清道宗,这个时候只要道宗能替她做主。” 在赤羽子转播下,谢雨楠也能看到百里之外的情景,道:“这阴阳合欢宗还算正道,这个时候施以援手。” “施以援手?争权夺利罢了。” 赤羽子满脸不屑,随后十分不要脸的复述顾温的话。 “我猜佘静秋最初是被阴阳合欢宗弄出来的,让她逃了两个月,就是把事情闹大。满门忠烈的凝华宗传人被迫害,这让其他宗门怎么看,又让道宗怎么看?” 如今天下掌权者,皆为人妖大战的赫赫战功者。 这一层关系即为法统,受到广大修士认可。 大能们起势于人妖战争,自然要维系这个法统,让他们的天尊之位坐得更安稳。 谢雨楠十分聪慧,恍然道:“阴阳合欢宗要把千凤宗拉下水,让玄瑾天尊失去天尊之位!” 不过有必要去花间洲吗? 她看向了正在逗弄灵宠的顾温。 涉及天尊的事情,至少需要三清天尊进行定夺,如今统御天下的是玉清天尊。 论起正统性,太清上清两位天尊都不及顾温,他们无权定一位天尊的罪。 谢雨楠又有些可怜佘静秋,道:“佘静秋深陷各方势力争斗,也不知能不能落个好下场。顾师叔,您能不能帮帮她?” 顾温意有所指道:“许多时候一方是坏人,另一方不一定是好人。” —— 千凤宗,一间偏殿。 一个男子被打飞出去,重重撞到了两人才能抱住的雕凤大柱之上,一口鲜血吐出。 “混杂东西!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花清真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血肉,此刻她满脸的惊怒。 “本君让你追求她,不是让你强抢!你当现在还是八百年前吗?如今上有擎苍仙人统御宇内,下有天尊牧民八方。” 一把薅住男子头发,将其抓起来,花清真君近乎怒吼般说道:“你是要害死我吗?” 她知道自己的外甥在追求凝华宗传人,而她也乐于促进这段关系。若是自己外甥能接过凝华宗的传承,自己就有了一个二流宗门的助力。 往后无论是对修行,还是对自己在花间洲的话语权都大有裨益。 可花清真君万万没想到,她的外甥竟然敢直接绑架忠烈传人。那可是为了人族战死的烈士传人,是明确写进道宗文书里,并昭告天下的。 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男子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满脸委屈大哭道:“姨娘,您有所不知啊!那女人将我蒙骗在鼓里,以结为道侣当由头将我骗得倾家荡产,我将所有家产变卖成了十把灵宝都给她骗去了!” “我就是想要回那十件灵宝,没想弄成这样啊。” 闻言,花清真君冷静下来,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蠢货,去花楼寻双修没见人你就付钱?而且绑起来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派人追杀她?” 追杀也就算了,还追了两个月,让全花间洲都知道了。 要不是这里距离道宗千万里,若是道宗在隔壁,发生这种事情第二天就东窗事发了。 “这是申广干的,抓人也他怂恿的。” “申广是谁?” “阴阳合欢宗真传。” 嘭! 男子再度飞了出去,撞塌了墙壁,飞出百米之后昏死过去。 花清真君呼吸由粗重逐渐平缓,她定下心神,已知现在自己再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好消息是凝华宗传人没有死,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坏消息也是她没有死,一旦告状轻则道宗责罚,自己被废,重则道宗剥夺了千凤宗天尊之位,然后掌教杀了自己。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跑?如果现在逃跑或许来得及。 一炷香之后,花清真君来到了后山,幽谷之中老妇人坐在凉亭下,似乎早已知晓一般问道:“你不跑?” “您知道了?” “纸包不住火,如今花间洲人尽皆知。有时我在想,或许我不躲在这里疗伤,或许就不会有今天。” 卢婵看着她,一改名称,道:“师姐,你就是心太软了。当年因为斩断红尘之后还偷摸回去看父母,所以失去了进成仙地的机会,如今又因外甥万劫不复。” 花清真君比自己大几十岁,也是自己入门的教职师姐,起初她们关系蛮好的。一直到竞争传人之位,关系才逐渐疏远。 “都是自己的,怨不得谁。” 花清真君露出一抹惨笑,她来到凉亭三步外,双膝跪下,以头抵地,道:“花清失职,酿成大祸,愿以性命担罪。” 卢婵摇头道:“你担不起,道宗方面一定会严惩不贷,否则如何安天下人心?” 人族如今的团结建立在对妖族的恐惧与仇恨,反之牺牲的便是英雄。 如今才过去三百年,对于修士来说当年经历战争的人正值壮年,对于大能来说可能就一次闭关。 “能。”花清真君面露狠色,“只要我转修邪法,叛出宗门成了妖邪,然后被您抓住。如此至少能保住天尊之位,让千凤宗不受波及。” “如此你就会背上骂名,而你那个外甥与亲族也会受牵连。” 卢婵走出凉亭,俯身扶起花清真君,满载皱纹的面庞露出一抹笑容。 “师姐,还是让我来吧,我来顶多只是失去天尊之位。就当感谢你当年把机会让给我,让我见到了真正绝世之人。” 山门外,忽传来一道郎朗玄音,传荡几百里。 “千凤宗强占凝华宗传承,不尊仙人之法迫害英烈后人,还望玄瑾天尊给个解释。” 卢婵一步踏出挪移至山门外,只见一个面容阴邪的华袍男子临空而立,更远处是各方宗门的掌门或长老。 一群人来兴师问罪,显然是早有预谋。 阴戌,阴阳合欢宗掌门,也是上一任花间洲天尊。 之所以没有被清算是因为当初在闭死关突破道境,没有参与到成仙地事件中,也因此没有在人妖大战出力失去天尊之位。 他一直耿耿于怀,却不敢反抗道宗。 如今抓到了机会,就像一条野狗一样扑上来。 卢婵淡淡说道:“既见天尊,为何不拜?” 阴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道:“玄瑾天尊,你如今已是戴罪之身.” “放肆!” 卢婵挥手半边天穹化为倒悬地面,一座幻阵笼罩方圆百里,将在场所有人拉入其中。 阴戌中了幻阵,身躯颤颤巍巍的弯曲一拜,随后立马惊醒过来。 再度看向卢婵,眼中多了几分忌惮。 卢婵冷然道:“本尊何罪无需你小小一个真君言说,自己去城主府用天地通向道宗请罪领罚。” 阴戌真君大怒道:“玄瑾,你已自身难保,还在这耀武扬威。” “本尊一日是天尊,尔等一日是臣子,你们要忤逆本尊吗?” 卢婵目光扫过各方大能,目光所及无一人敢直视。 随后各方人马纷纷拱手弯腰,齐声道:“拜见玄瑾天尊,天尊之令不敢不遵。” 阴戌神色阴沉到极致,却再也不敢还嘴。 他发现世道真的变了,不再是简单的拳头为尊,这天尊的名头有时候比一件道兵还厉害。 原本大家都说好了一同施压,可卢婵一拿出天尊名头,所有人都清醒了。 你很能打,可打得过擎苍仙人吗? 你势力很大,可大得过三清道宗吗? 上一个质疑天尊地位的坟头草已经百丈高了,为了保证战时人族的动员力。天尊的权力是擎苍仙人赋予的,能对抗天尊的只有天尊。 其他人便是有同境界的实力,对抗天尊就是以下犯上。 对错后论,违者先斩。 今天真跟阴戌压了卢婵,那么明日道宗来人绝对先问责他们犯上,然后才到卢婵对错。要是卢婵死了,来的人恐怕就是那位杀神赤天尊。 第19章有情道,无情道 卢婵震慑住各方势力,可众人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们的恭敬到位了,那么作为天尊的职责也该到位。 卢婵知晓不能避而不谈,道:“事情本尊已经知晓,而你们也已经把人送出了花间洲。那么接下来就等道宗来人。到时在公堂之上,尔等再把一切端上来,一切由三清天尊定夺。” “现在回去老实呆着,别来烦本尊。” 言罢,她挥袖转身一步消失。 天穹上的异彩消失,各方大能神色各异,有没有利害关系直接离开的,有与其他人交头接耳的,也有静观其变保持中立者。 阴戌作为冲锋的第一人,自然成为了各方焦点,一些人上前恭维道:“阴戌天尊,将来这花间洲又重归阴阳合欢宗了。” “八百年前花间洲是何等气象,如今被这些女流之辈搞得乌烟瘴气。” 阴戌连连摇头,谦虚道:“当不得,如今已经不是八百年前了,这天尊之位得仙人说的算。” 有人阴阳怪气道:“确实,八百年前天尊力盛者得,如今可不一定了。各位算算自己的功勋几何,说不定也能当上。” 此话一出,热切的气氛被泼了一盆冷水。 一些人眼中发出精光,他们实力不如阴戌,可如今时代不一样了。 阴戌脸上笑容不减,他自然知道这个规则。 但只要卢婵这个因战功上任的天尊下去了,剩下的人根本支撑不起天尊之位。根据阴阳合欢宗调查,三十六洲天尊并非都是卢婵这种实力与功劳兼具者,许多人往往几十年就被换下去。 因为他们无法平息当地动乱,无法剿灭妖邪,乃至是被查出闹饥荒。 功勋可以通过剿灭妖邪得来,稍加操作还是没问题的。 正好他认识最大的妖邪头目,功勋要多少有多少。 —— 晨花城,每逢清晨爬满城墙,外形酷似喇叭花的晨花绽放,吸收游离在空气中的灵气。 城门口悬挂两份告示,一个是道号阴戌的大能‘罪己诏’,冒犯天尊,检讨自省。 一个是关于凝华宗事件,其传人已经抵达太一城,并搭乘飞梭前往三清道宗。 顾温站在城墙下,对赤羽子与谢雨楠科普,这个护城大阵的原理,以及自己所知晓的故事。 “据闻是万载之前,有一个叫晨的妇女身患重疾,丈夫远赴万里去求仙药死在了路上。而这位叫晨的妇女年复一年等待,将死之际一位神仙将她点化成了花朵,眺望丈夫归来的方向。” 赤羽子接过话茬,道:“然后现在违背公序良俗,已经被禁止传播,你这应该是郁华告诉你的,八百年前的传说早就失传了。” “为什么?” “因为人不许变成妖,这是有明文规定的。比如志怪戏曲勾栏,人妖恋都要以妖害人为主旨。” “我记得师傅有一个狐仙朋友。” “这也是不是擎苍仙人的法旨,而是各地一流宗门互相交流之后的共识。折剑山的上一任剑尊说过,妖非全恶,人非圣贤,但既然是你死我活,就不能让外物影响修士杀妖效率。” 赤羽子举例道:“我杀一个妖要想他们是好是坏,可身处战场哪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人妖大战,大势相争,不赢就死。” 不从善恶出发,而是从效率与取胜的角度出发。相较于成仙地的时候,赤羽子现在成熟了许多,骨子里已经是一位大能。 少了几分意气,多了几分对于利益的考量。 一旁谢雨楠默不作声,脸上却止不住惊讶之色,这与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截然相反。 妖非全恶,人非圣贤。 这句话还是他师爷说的。 走进城中,可见到处都是奇花异草,楼阁彩缎,行人随处可见有修为者。 而身负清气者更多了,这些人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气海或多或少有清气残留。 顾温大概弄清楚修行界凡人与修士的界限,不需要人为定下规矩。修士越多的城池,生活成本就越高,凡人数量就越少。 亦或者建在高山上,唯有飞遁才能够登上。 晨花城的只有前几日待的幽城四分之一大小,前后左右各自距离不超过二十里。 城中最大的道路并非用于运输货物或者通行,而是奇花异草的展览,人族各地的修士慕名而来。 花道行一万两百三十步,右转出街,有一家‘茗’店,里边有一味清花糕。 “真人,可是要买丹药?” 一个炼气期小厮站在门口,眼见白袍简朴、平平无奇的顾温身边跟着两个仙子,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 顾温微微恍惚,举目看不到茗字,泛红的木头牌匾上写着【阴阳丹房】。 “这里不是卖吃的吗?” “之前确实是凝华宗门下的食店,后来凝华宗满门杀妖而亡,店铺也就转让了。” 一个有些富态的筑基修士走出来,他坐在柜台就看到了赤羽子与谢雨楠的气度不凡,对于顾温态度十分热情。 “前辈几十年前来过?若是要寻故居吃食恐怕不太好找,不过小店有一样清气丹,能够辅佐修行,增加凝结金丹的几率。” 他取出一枚青白色的丹药,推销道:“您看这光泽,三气聚顶生白日,实乃上好的丹药。” 顾温拿起端摩,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映出一缕清气。 一旁赤羽子将鼻子凑过来嗅了嗅,道:“确实不错,你这个丹药是谁炼制的?” “这个涉及本宗隐秘,不方便透露。” “帮我拿三颗。” “好咧,真人您稍等。” 离开药房,赤羽子拿起一颗丹药端摩,时而皱眉,时而疑惑。 “奇怪,当真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丹药。” 谢雨楠顿时警觉起来,问道:“赤师叔,这个丹药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与妖邪有关?” 灵脉、灵田、丹药三者作为人族最重要的支柱,向来管控最严,每一块灵田,其种植的作物都有严格规定。据闻道宗在九天之上,又重新升起了灵山,其上边有阵法可俯视大地,观察灵田。 前脚把种植灵谷的田地改为种灵药,后脚就会有人上门。 贩卖丹药的宗门最为富裕,如果连他们都成了妖邪,那么恐怕得请道宗调派其他地区的修士来镇压了。 当然这是一般情况,谢雨楠觉得他们三人就能够解决,顾师叔加上我可以横扫天下! “这个丹药气息浑然天成毫无泄露,恐怕得需要丹道大宗师才能够炼制,可却只是一颗能用来突破金丹的丹药。” 赤羽子舔了舔,发现触及表面刮不下分毫药渣,神念探入放大百倍依旧光滑。 假若这是一颗能让人弥补道基,让人突破道境,让人得道飞升的仙丹,那么如此完美的形态很正常。 但这只是一颗能够突破金丹的丹药。 “这是玄月半仙炼制的?” 赤羽子看向顾温求证,后者微微点头道:“应该是,他身上的丹炉看来是一件难得的异宝。” “嘶!那玄月半仙也不是丹道大宗师,能够炼制这种级别的丹药,显然是丹炉所致。” 五尺半的少女眼露精光,道:“如果我们拿来,以后就能用你的传家宝洞天炼制丹药自给自足,远遁太虚也不无不可。” 连顾温这个小圣都说难得的异宝,这恐怕又是一件超越道器的宝贝。这种级别的宝物她只见过三清道宗的三清仙器,太清八卦图,上清玉如意,玉清黍米之珠。 而这些东西都是三清道宗的,将来若他们想走,需要这么一个宝物。 修行界除了人妖之外,其实还有许许多多不问世事的遁世之人。 她拉扯着顾温衣裳,丝毫掩饰贪念,道:“此物与我俩有缘!” “能拿到自然是好,拿不到也无所谓。” 顾温拿出一枚清气丹,放入口中咽下,丹药入腹如落宇宙,一缕清气斡旋。 念头一动,清气立刻动了起来,,顺着经脉流入气海,一路犹如滴水入江,蜉蝣如海。 小圣之躯盘坐气海,几缕发丝泛着金光延绵千万里。 一根新的头发生出,名为【金丹】,三尺半。 随后三日他们又走遍了城中各处,既没有去千凤宗,也没有寻找丹炉,只是各处走访,寻找一味名为清花糕的食物。 谢雨楠问道:“这清花糕得是何种珍馐,竟然让顾师叔念念不忘?” “不知道。”顾温摇头道:“据闻这清花糕当日制成,不出一炷香就变味了,故此我没有吃过。” 谢雨楠更加困惑了,问道:“那您为什么还要不断寻觅?” “一位故人告诉我的,这清花糕有天下之最的芳香。” 顾温取出八百年前的云纹纸,从路边摘下一朵清花,轻轻摇晃化作笔尖。 【……晨花之城,实乃游历之佳所。女子爱其阁楼之雅,景致之美。而男子则醉心于彼处花楼之妍媸。你所言之食店,今已不存,亦难觅其后人踪迹。】 【许是长岁知我意,食不合口店不存】 —— 竹林枯叶,屋舍漏光。 “你能帮我上去把这些茅草铺好吗?” 耳边传来清雅柔和的嗓音,眼见一个灰白道袍女子走进来,衣袖挽起裸露雪白的小臂,秀发上沾了一条稻草。 “屋子漏了水,你什么时候修一下。” “茅草三月一换,瓦片一年一修,修行一口气可度过五个春秋,何必修?” 道人已经盘坐了五载,右手边是早已经倒塌的床铺,左手是腐朽的蒲团。岁月无时无刻都在展示祂的伟力,万物终将腐朽,众生终将一死。 这是他所领悟,他能看到了游离在虚空之中的虫子在啃食一切。 “因为人需要一个屋子遮风挡雨。” 道袍女子脚步轻盈来到跟前,微微俯身带来了幽香,道袍衣摆染了泥土,容颜如秋海棠艳而不俗。 “正如你现在修行一样,房子也是需要修的。而这个房子是江富贵建给你的,是萧云逸帮你修缮的,窗户是何欢帮你糊过的,墙上的画是卢婵送你的。” “也是你与君衍、赤羽子他们厮杀结束,相互搀扶歇息过的。” 记忆绕耳,道人记得每一个人,记得初遇卢婵与何欢时对于修行的一窍不通,记得赤羽子与君衍肩并肩对敌之时。 这些都是修行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 道人说道:“这些我都记得,也不会忘记。可正如落叶也曾嫩芽,人之一生也是如此,我曾少年张狂,也该枯叶化泥。” 道袍女子道:“你是在教导我修行吗?” 道人不可置否道:“我如今已经是九九圆满之仙人,自然能够教导你。” 他们亦师亦友,最初是她带我入修行,最初修行之时她便是一切大道源头。 如今也该我教她成仙道,她本应该是高飞九天的凤凰,不应与自己这条泥鳅留在井底。 “莫要为情所困,莫要为过所留,修得真意明本心。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道袍女子闻言愣然,品味其中道韵,随后又摇头道:“太上忘情非大道,若忘情能得道,那么魔门都是仙。” 道人问道:“所以你如何论证此有情道?我所见者,大能无情,半仙绝情。” “擎苍师祖是仙人,但她有情,她视你如己出。” “师傅八百年成仙,如今岁数不足千载。无情因长岁而生,岁月不可挡,修到最后谁又还留有真情。” “你如今也不足千载。” “我自是不同,你若不能论证有情道,那么下次便不要再来。” 道人闭上眼睛,从一开始便不希望她下来,如今亦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他真的开始放下,对于她的留恋,对于她口中天地的向往,一切都在修行之中化作道行。 屋舍归于安静,忽然一缕幽香钻入鼻尖,嘴唇被轻轻啄了一下。 当道人再度睁开眼睛之时,道袍女子已经轻盈后退三步,她双手抓紧衣摆,衣服被扯得紧贴身躯,面上故作镇定,耳根已是杏红。 “花间洲,晨花城,清花糕天下芳香之最,可悟有情一道。” 第20章 玄月现身 晨花城一如既往平静的日子,日进斗金的赌坊纷纷开业,而其中一家赌坊时不时传出惊讶声,引得路人围观,进而吸引来了更多的人。 穿过层层人群,可见里边堆积成山的灵石被摆放在赌桌旁。 顾温打出四张一样的牌,一下子让本就堆积成山的灵石又更上一层楼。最后一位赌客退场,赌坊幕后的千凤宗执事站了出来。 先是请其他客人离开,随后拱手弯腰朝着顾温三人一拜,道:“两位前辈小店小本生意,还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赤羽子皱眉道:“你们正常做生意经营。我正常赢钱,何来的高抬贵手?难道你要赖账不成,只许赌坊赚钱,不许别人赢钱?” 一缕气息压向赌坊主事,顿时让他的腰更加弯曲,连连解释道:“自然不是,这些灵石就全当孝敬前辈了” “什么孝敬,难道你怀疑我们出千不成?” “不敢,万万不敢。” “不敢怀疑?” 在赤羽子还没把这个金丹修士整哭之前,顾温开口道:“今天就玩到这里吧,你也别为难人家了。” 赤羽子依旧有些固执,道:“我们正常赌钱,也没有出千。这叶子戏规则简单纯看运气,器具之上皆有屏蔽神识的功效,不存在修为高就能占优势。” 他们这相当于变相的污蔑顾温在作弊,这是她无法容许的。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顾温像安抚一头山君一样抚摸赤羽子脑袋,他明白跟对方不能讲理,只能顺着毛撸。 赤羽子说好听一点叫公正严明,说一不二,性子十分直爽。如果到需要掰扯道理的时候,往往是她站理,所以要讲感情。 “我就是来玩几局,看着还不错,尽兴就足够了。” 顾温看向金丹修士,问道:“掌柜的,这叫叶子戏的牌局不错,能否卖我一副?” “无需买,这就给您取来。” 金丹修士连连点,随后让人取来了一副淡金色的牌组。 顾温摆弄了一下叶子牌,与前世老祖宗玩的叶子戏类似,但又更加简单一些。 运气成分更重,若存在技巧,那么哪怕在不作弊的情况下,修为高的人更占优势。 彻底的未知性,才能老少皆宜。 “掌柜多少岁了?” “七百有余。” “可曾听闻清花糕?” 金丹修士似乎被唤起了久远的记忆,沉吟片刻,道:“晚辈儿时吃过,但岁月变迁,如今随着凝华宗的消失早已失传。” “秘方失传?” “应该是用于制作清花糕的特殊清花消失了,当年贩卖清花糕的并非只有一家,但贩卖清花者只有凝华宗,其熏香广销人族三十六洲。” “多谢。” 顾温走出了赌坊,赤羽子落后半步,问道:“需要我去把那个传人抓回来吗?” “既然不是秘方问题,那么就没必要大费周章,她会回来的。” 此时街头巷尾,繁杂的喧闹之中,时不时听闻行人在交谈关于千凤宗的事情。 凝华宗传人被千凤宗迫害,天尊之位恐怕不保,花间洲话事人要易主了。 赤羽子自然也听到了,她又问道:“那个妖女你帮吗?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如果你不出手的话大概率是保不住天尊之位了。” “看情况。” 顾温回答模棱两可,如此暧昧的态度让赤羽子烦躁,冷哼一声道:“你这家伙总是喜欢把东西藏心里。” “藏心,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什么都能扯上修行,你寻这个什么清花糕也是修行吗?” “自然是的。”顾温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众生有情,岁月无情,当一个存在活了千万年,那么他的一切七情六欲都会被岁月消磨。有人是习惯了,有人是斩去情愫。” “郁华与我说,清花糕能悟道有情。” 赤羽子满脸怀疑道:“真的吗?如果此物当真这么神,又怎么可能会失传,八百年前我也没听说过。” “她还能骗我不成?” “嗯” 赤羽子沉吟,随后摇头道: “可能是特制的清花糕有这种功效?就如有人以酒炼药一样,修行界也有药膳一说,我听闻最顶尖的厨师能烹饪出让人突破返虚期的药膳。” 顾温道:“我们接下来去凝华宗山门所在,雨楠你可知位置?” 谢雨楠取出一块玉简,阅览片刻,道:“就在晨花城八百里外,由于凝华宗门人凋零,如今应该是由晨花城城主府管理。待到后人成真君,再归还于凝华宗,免得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 晨花城八百里外,一处白雪盖身的山峰, 山下百里成林,山上百里成花。 洁白的花朵开满了整座山,沿着一层又一层的梯田,顺着上千条溪流延绵十万亩。 顾温三人御空而来,看着脚下的花田,鼻尖嗅到熟悉的芳香。 原来她所用的香囊是清花所制。 下方,一位金丹修士腾空而起,其气息竟然是玉清派功法。 他对着顾温三人拱手道:“几位道友,不知来清花山所为何事?” 御空飞行是金丹期修士的象征,而停滞于某处灵山上空,相当于站在别人家门口探头探脑。 顾温彬彬有礼的拱手道:“贫道来寻一味清花糕,各方打听得知此处的清花,才能够制作出八百年前的清花糕。” 金丹修士道:“在下年岁不过三百,并未听说过清花糕。而这里乃是私人地界,不能让各位道友随意探查,还请见谅。” “磨磨唧唧干什么,起开让我来,谁家老祖宗跟小辈客客气气的。” 赤羽子挤开了顾温,甩手飞出一面令牌,通体金红,赤字如火。 金丹修士面容惊愕,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面前这个五尺半的短发姑娘,眼中闪过不敢置信、惊疑、慌乱等种种神色。 随后从怀里拿出黑铁色令牌,其上边飞出一道灵光没入赤羽子的令牌。 一瞬间,金丹修士恭敬拱手弯腰,道:“玉清派支脉翠观真传弟子云翠,拜见赤天尊,尊上到来,晚辈不知真身,诚惶诚恐。”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里激动之情压抑不住。 玉清派八百年来没有天尊坐镇,赤羽子自然就代替了玉清天尊的位置,受到玉清派弟子尊崇。 这位玉清派真传见过九丈金人,却从来没见过赤羽子的五尺半娇小真身。 赤羽子问道:“玉清派还负责管理遗产?” 云翠弱弱地纠正道:“咳咳咳是忠烈故地,自然是由道宗管理,否则让其他人来那些传人也不放心。” 每年道宗都会派出大量的弟子下山去巡视各方,有一部分是接管某处灵地。既是庇护因人妖大战凋零的宗门,也是在威慑各方。 一旦发生任何事情,道宗可以得知并做出反应。 “这两位前辈是?” 谢雨楠自我介绍道:“在下折剑山真传,道兄比我年长,当不得前辈。” “嘶!仙子便是天璇第一,当代绝顶的谢仙子?” 云翠顿时双眼发出精光,连连拱手叫好。 随后他看向了最后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看不穿修为,但与赤天尊同行,想必也不是一个小人物。 他拱手问道:“敢问前辈名号?” 平平无奇的男子笑颜亲和,嗓音平缓:“贫道红尘。” “原来是红尘前辈啊?”云翠心跳几乎要骤停,磕磕绊绊问道:“您叫什么?” “贫道红尘。” “.” 云翠沉默半晌,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这个道号外人或许不知道,但玉清派弟子从入山门就一直听说。 这不是我们玉清派的老祖宗吗?刚刚祖师爷对我拱手了,回去会不会被逐出山门啊? 想到这里,云翠手都开始发抖了,他可不想因为右脚进山门被开除。 赤羽子补充道:“这是你老祖宗,你师傅见了都得磕头。” 顾温是擎苍仙人的弟子,比云渺华阳两位天尊还要高一个辈分。 云翠当即跪下,顾温去阻拦,却又被对方饱含泪水与惶恐的面容逼退。 这头要是不给他磕,会不会道心破碎? “云翠,见过师祖!” 顾温有些无奈道:“带我们进去吧。” “是,师祖。”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凝华宗驻地,昔日山门一片苍凉,山上成群成片的洞府空无一人。 云翠沿路向他们介绍凝华宗过往,经过最初的惊吓与惶恐以后他变得极其亢奋。 或许他能借此机会进入玉清主脉深造,有了给传说中的玉清天尊带路经历,回到道宗门槛可能都要被长老们踏破。 念头至此,收敛心绪,尽心尽力的为师祖解答。 凝华宗宗门落寞,门人凋零。 凝华宗人妖一战失去了大量强者,又在战争结束后仅存的一位真君与几个长老病故。如此导致他们失去培养弟子的能力,哪怕道宗庇护他们,也招不到修行苗子。 如今修行已经深入百姓,不会有人选择一个没有真君的宗门。 所以就有了道宗托管山门,让其传人进入大宗门深造。 云翠道:“这方灵地以前是有一条上品灵脉的,但道宗接手后就变成中品了。有门内长老来探查,却查不出任何缘由。道宗只能按照上品灵脉给凝华宗算了,未来得给凝华传人赔一条中品灵脉。” “灵脉会跌了品级?” 谢雨楠很是困惑,道:“灵脉如同水井,本身是靠抽取地脉灵气,一般来说不会跌落。” 云翠摇头道:“所以道宗一直想不明白,据闻云渺天尊也来看过,查不出任何异常。” 赤羽子也看不出任何异常,扭头看向了顾温。 天尊不行,小圣总可以了吧。 顾温沉吟半响,似乎神游天外,众人等待许久。 “灵脉灵髓被挖了。” 言罢,他转头走向旁道,本无路的地方里面向下延伸出了一条道路,一路通往灵脉最深处。 众人紧随其后,厚土在他们面前分开,垂直的通道缓缓落下。 见过分海,却从未见过开山。 入厚土千丈,眼前忽然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百亩空洞。 一条晶莹剔透如琉璃的灵脉高悬于顶,散发着柔和的灵光,照耀下方一片又一片灵田。 最中心有一处茅草屋,好似有人居住于此。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地洞?” 云翠难以置信,他在凝华宗山门呆了几十年,也曾想过探明缘由,借此功劳升入主脉。 可直至今日都未曾发现这里,明明百亩大的地洞,为何能避开探查? 赤羽子神情顿时变得严肃,对云翠与谢雨楠说道:“你们先出去外边。” “是。” 二人腾空而起,飞出了地洞。 顾温与赤羽子落地,他们看到了一朵朵清花,其上边散发出来的芳香比外边更加浓郁。 他摘下一朵,品味上边的气息,恍若故人仍在跟前。 思绪如藤蔓般攀爬,情愫如含苞待放的花蕾。 再度睁开眼睛时,顾温眼中深处的淡泊少了几分,气息更加的平和,更像一个凡人。 赤羽子显然注意不到这种变化,在她看来顾温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但在顾温成圣之后,万物与他多了一道横跨的鸿沟,他来到了彼岸。 他眼中的世界与众生不同,他能看到万物的本质,能通晓大道的真义。 反之,人如白骨,都不过是五行阴阳等等一切法则作用下的产物。 清花,确实蕴含有情道。 “清花芳香,但不可多闻。” 一道声音从茅草屋传出,紧接着房门缓缓打开,一个风度翩翩的道士从里边走了出来。 身着青红道袍,腰跨陵水,胸口微微发着红光。 他看着二人有些恍然,道:“当年一别已经过去八百年,而当年的小孩也成了鼎立天地的强者。” “玄月。” 赤羽子道出了道人身份,流云宗开山老祖,当年帮助他们对付赤翎的半仙。 也是在最后因寿元翻脸,向他们展示何为长生的人。 “我们本应该是善缘,可惜造化弄人。” 玄月笑意盈盈,他又回到了最初的从容不迫,不负当年苍老时的丑陋。 他张开双臂,一缕气息展露,已然成仙。 “如今贫道已为真仙。” 第21章被她骗了 地洞之中一片寂静。 玄月的气息化作火花飘出,似一团轻纱拂过药田与清花,落入灵气液化所形成的银河之中,又化作枫叶随波逐流。 本为真火,形如风,又如叶,再融水。 成仙的表象是超脱天寿,自身存在不再有生死二字,唯有道消。 而仙人之道,可让一切手段不再拘泥于形式。火可为水,水可为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用天地法则随心所欲。 故此,凡人不可逆仙,因为道法在仙人眼里形同淤泥。 “你们可见这随意揉捏形体之物,如此伟岸,如此伟力,便是我等修士渴求之物。” 玄月一脸陶醉,他并未展露杀意,反而收敛神情,面容和善道:“当年之恩怨,本仙愿还之,你们想要什么?” “噗” 赤羽子轻轻憋笑,随后缓缓转过身去, 她知道成仙已然是人杰之中的人杰,站在天地万灵之巅,可不知为何一看到玄月在顾温面前展示自己成仙的实力就异常滑稽。 从初见时的绝世大能,到即将老死时的丑态,再到如今成仙后的从容。 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也如此的滑稽,让人忍不住发笑。 当一个人足够弱,那么任何举动都会变得善面。 玄月有些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我看到你很面善。” 赤羽子诚恳回答,玄月不明所以,却也没有计较。 他看向了顾温,从容不迫的形象覆盖住了往日狠厉的小老头模样。 “擎苍与我无仇,你我之间也无深仇大怨,你觉得该如何了结?” 顾温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反而低头看着如杂草一般随意生长的白花,问道:“这些清花是你种的?” 比起恩怨因果,他如今更在意这些花。 “凝华宗的一个小辈种的,三百年前有一个小辈跑进来避难,说是凝华宗掌教,求我庇护其身。” 玄月指着不远处的小土包,上边已经长满了杂草与清花。 “他呆了几年,然后有人进来给他杀了。” 赤羽子问道:“是谁?” 玄月道:“看着像阴阳道的门路,又主修合欢。起初我看他帮我修剪灵田本想留着,然后那人开价供养我百年炼丹,然后本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你还真是个畜生。”赤羽子直言不讳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要修大道,求长生,可最后连德行都修不好。” “德行二字是擎苍所言,无论是建木之前,还是建木之后,天地可没有德行。” 玄月也不羞恼,坦然自若的说道:“若不能长生,一切皆为虚妄。无论是你们所歌颂的事迹,还是所谓的英雄豪杰,一切都会在千年之后消失。” “如顾温这等绝世天骄,在消失几百年后,也只剩下你们几个登临绝顶的天尊记得。是你们顾温让你们记住吗?不是,是你们的修为让你们记住了。” 赤羽子皱眉,想要反驳,却不善言辞。 她向来是动拳头的,但如今自己打不过对方。 “不与你这老东西诡辩,阴阳合欢宗杀了凝华宗最后一代掌门?” “应该是。” “你可知自己是如今妖邪头子?” “不知道,但也能猜出缘由。我时常贩卖一些丹药给他们,用来换取药材灵物。而几百年前我被擎苍通缉,自然免不了被人巧立名目。” 赤羽子勃然大怒道:“滋养恶孽,这与你亲手所为有何区别?” “你之善恶非本仙之善恶。”玄月微笑摇头道:“若是按照外边的规矩,那么你如此冒犯本仙,本仙岂不是能杀了你?” “你能杀我?”赤羽子面露冷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心中喃喃自语道:等等,姑奶奶我现在是不是狐假虎威了? 自己之所以能如此坦然自若,就是因为顾温在身边,可她怎么能躲着这家伙背后窃窃自喜。 想当初都是他躲在自己身后,郁华也嘱托我要照顾好他。 “不会,本仙不会因此而怒,因为本仙不需要用力量去维系地位。” 玄月继续说着,随后目光继续回到顾温身上,见对方一直紧紧地盯着清花。 面露疑色,问道:“你陷入情劫了?” 闻言,顾温抬头第一次正眼看玄月,似寻到了一个开解者。 “何谓情劫,动情既是劫?可众生有情,纵然先天神兽亦是如此,情乃本欲,如何称之为劫?” “妨碍长生者,皆为劫数。” “你我看来想到了一起,长生者终会无情。” 玄月笑容渐浓,顾温闻言也扯出了一抹笑容。 他笑超脱得长生,他讥讽长生者最终归属。 词不同,意相同,他已长生,更是半步不朽,这情若一直纠缠岂不是劫数? “既然知道,何不放下?” “放得下便不是劫数。” “愚昧不堪。”玄月面露鄙夷,随后似乎对于他们失去了兴趣,摆了摆手道:“言归正传,小子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你能够帮我向擎苍道声好,本仙还欠你一个人情。” 虽然成仙了,但面对擎苍他还是得掂量一下,建木那些妖祖就是教训。 自己与妖祖殊途同归,都不是擎苍这种以力证道的。他们依托于建木的法则,而自己依托于昔日天庭。 或许天庭更强一些,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得上擎苍。 “你可会制作清花糕?” “那个小辈给我做过,复现不难,但你所求就这点?” “去给我做一份,若是真如她所说那般美妙,你我因果就此了结。” 顾温嗓音平静,正如他的平平无奇一般,让人看不出任何波澜。 但玄月却品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意味,他微微皱眉,莫名有些不爽这种平静。 一种极其隐晦,又自然的居高临下。 很像建木,也像擎苍。 玄月自认超然,咧嘴一笑道:“本仙拒绝,你换一个,换到我满意为止。” 音落,无言的沉寂弥漫开来。 顾温牵起赤羽子的右手,后者不明所以,却也没有任何抗拒。 她被拉到了身后,只能看到顾温的背影,踮起脚都不一定能摸到对方头顶。 紧接着一道淡漠至极,似口悬天道一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就跪下。” 嘭! 地面颤动,前方玄月双膝跪下,以他为中心地面开裂,并开始不断蔓延,霎时间百亩空洞尽为裂痕。 一缕淡漠的眸光投落,仿佛一座太古神山压在肩膀上。 玄月目眦尽裂,本应从容的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他已经成仙,他已经超脱,怎会如此不堪,又岂能如此不堪! 起!起!给我起! 胸口丹炉迸发滚滚火焰,仙人道行压榨精气神,玄月缓缓站起半分,半只脚蹲起来,然后即将站起来。 咔嚓! 小腿骨断裂,直接穿刺血肉,露出一抹惨白。 此刻,玄月已经满头大汗,身上衣服被完全打湿,瞪大的双目只剩下呆滞。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的不再是顾温,不再是一个人,而是 道!道!道! 此前所见都为虚相,皆是某个人的余温,他本可以永恒不朽,却还在驻留人间。 “啊!!!!!” 凄厉的惨叫声贯穿大地,玄月仿佛癫狂了一般不断磕头。 赤羽子感知不到任何异样,却被面前这一幕吓到了,她抓紧宽大的手掌,有些不安道:“顾温,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玄月停止了磕头与自残,嘴角含血,如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气。 顾温转过身来,微笑安抚道:“无事,只是教训一下他,让这老东西知道什么叫小圣也是圣。” “但他这样子也太瘆人了,你下次换一个正常一点的方式。” 赤羽子有些嫌弃的看着地上玄月。 心中对于仙人的滤镜又一次破碎了,原来仙人也跟凡人一样。 ‘方才这家伙还夸夸其谈,看来也一个银样镴枪头。’ 顾温应声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身后玄月用余光看着这一幕,眼中极度的恐惧被定住,因为他又能够理解顾温的存在。 理解他牵着师姐的胞妹,理解对方因亲疏关系的态度,理解他的退让。 所以便不会觉得过于恐惧。 此时,顾温再度回首,神情平静无波。 “清花糕,你可会做?” “会自然是会的。” 玄月连连点头,赤羽子毫不留情的嘲笑道:“早这样不就不用受苦了,偏偏还要端一下。你这种毫无德行的家伙,就应该狠狠地惩戒。” 听闻嘲讽,玄月只感心中恐惧再减半数。 心念一动,一息之间骨肉重连,他重新站起来。 赤羽子看得叹为观止,顾温极少在她面前展露手段,展露了她也看不懂,只知道被对方戏耍了。 而玄月的手段她勉强能够理解,如此复生速度,竟然不需要服用任何丹药。 便是服用了丹药,恐怕也很难达到这种效果。 玄月小心翼翼看了顾温一眼,此刻他摘下了一朵清花轻嗅,那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彻底消退。 面对他身后的姑娘与这清花,他还算一个人。 他道:“我需要准备半日。” “可。” 得到顾温点头准许,玄月以灵石与泥土混合捏造器具,就地取材摘取灵谷、清花制作面粉与萃取精华。 从无到有,信手沾来。 当年他只是看了一眼,吃过一口,然后就记住了三百年。 并非清花糕多么神奇,只是大能强者想起一样事物很简单。 另一边,赤羽子将土堆刨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她只能作罢,道:“连个物证都没有,只能用人证了。让一个半仙作证,应该能让服众,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配合。” 顾温道:“他为人看起来蛮热情的,会答应你的。” 四个时辰之后,玄月建起灶台,准备好面粉与清花,随后用灵草叶子编织的笼子上锅蒸。 他可以不拘泥于这些形式制作出来,但玄月不能保证这是顾温要的。 只能分毫不差的还原。 又过去两个时辰 玄月将翠绿的蒸笼端到顾温面前,打开盖子一缕华光现,里边洁白如雪的糕点冒着热气,一片花瓣点缀。 霎那间,浓郁的芳香已经传遍开来。 顾温拿起其中一块放入嘴中,感受着芳香在舌尖炸开,似乎一道虚幻倩影俯身轻啄。 清花糕很香,却不及她千万分之一。 赤羽子关切问道:“怎么样,你有领悟到有情道吗?” 顾温食指轻抚嘴唇,浅笑如朝阳。 “又被她骗了。” —— 屋舍盖上了新的稻草,阳光无法继续走捷径,只可从门窗而入。 道袍女子坐在椅子上,不让他修行,也不与他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二人对视许久无言,她忽然开口道: “你变了。” 道人面露疑惑,紧接着道袍女子伸手掐着他的脸庞,稍微用力扯了扯,道: “你变得比以前脸皮更厚了,想当初在龙桥你都不敢用正眼看我。哪怕我们同处一室,看我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当时你我相识不足一载,我不知你名,你不知我意。如今过去六十载,相处自然不同往日。” “在意才会小心翼翼,放下则坦然,你说这算不算变了?” 道人面露思索,随后坦然而平静的点头。 “万物皆在变化,我不可能不变。但这不代表我并不在意你的存在,只是形式变了。” “你还是不明白,你能坦然直视我自然是好的,但你已经不再把我放在眼里。” 道袍女子摇头,直言道:“你变得不像个人,眼里没有了欲念。” “这便是岁月无情。” 道人闭上眼睛,然而道袍女子并未如他所期望那般生气,反而起身靠近了两步,一股淡雅的清香传来。 这股气息他早已习惯,对他而言犹如空气。 既重要无比,又稀疏平常。 “你论无情,那我就要论有情。花间州有清花糕,两人共食一块,晨女就会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已经说过了,同样的话,同样的招式,于我无用。若此物真有如此神异的功效,为何不带来?” 道人闭目不看,紧接着嘴唇被微微压下,冰凉的触感,熟悉的芳香。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以及那双美眸里的笑意盎然。 只是纤细手指按压嘴唇。 道袍女子后退两步,手指轻轻印在朱唇,笑吟吟的说道:“因为我想与你一同去看看。” “……” 道人再度闭上眼睛,随后她又是故技重施,而他已经不会再被骗。 第22章 逐出师门 思念如风气起,回响不绝尽。 顾温神游大道之上,气海小人发丝牵扯着他的身躯,一寸寸的扎入吉光片羽的道韵。 他明白,刚刚的一切回忆都是情劫所致,都是八百年前种下的劫难。八百年前的枷锁并没有消失,禁锢自己的从来都不是外物,而是本心。 或许当他勘破情劫便能圆满,或许他最终都无法看破,又或者我之情念由心而发。 心境起了少许的波澜,但对于宛如千万里的汪洋,这些波澜微不足道,还未能到掀起惊涛骇浪的程度。 内心一片平静,顾温在回顾记忆的时候,还有三分余力去感悟天地大道。 他无时无刻都在修行,天地亿万法则与他的存在交织。理论上只需要度过漫长岁月,顾温什么都不做也能够以力证道。 【金丹】六尺,圆满在即。 顾温一笼又一笼的吞咽,肚子仿佛无底洞一般。玄月制作了足够百人食用的清花糕,一个蒸笼比他的茅草屋还要大,堆叠起来高十几米。 见他这般模样,对于陌生人极其警惕的传家宝也忍不住现出真身,叼起其中一块糕点吞咽。 小嘴吧唧吧唧咀嚼,道:“是郁华的味道。” “是她时常用的香囊香味类似。” 顾温纠正了猫儿充满歧义的话,猫儿已经塞满了嘴巴,说话含糊不清。 “仙长,猫儿也可以散发这种味道。” 话音刚落,猫儿开始散发出清雅的香味,不断用尾巴去撩拨顾温鼻子。 “仙长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 顾温诚恳点头,也在回答八百年前没有说出口的回答。嗯 随后或许是觉得清花糕也是个好东西,猫儿体型猛然膨胀百倍,一口吞下了剩余所有的清花糕。 —— 玄月站在几十步之外,面无表情,却从他不敢有多余动作的肢体可以看出他十分的忐忑。 “老东西,你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见了棺材才知道要死了,入了幽冥才知道错了。” 赤羽子对于顾温没有那么多敬畏,她从土堆里收集到一小撮骨头渣子,来到玄月跟前询问道: “现在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给姑奶奶当个证人,我让顾温给你一个痛快。” 作为目前最大的妖邪头目,无论他是否主动或有意,三清道宗都不会放过他。仅仅是给那些被打为妖邪的修士提供丹药就已经足够把他活剐了。 “呵呵狐假虎威的小丫头,不过你也够格。” 玄月面对她就没有那么拘谨,他很识时务,恐惧不影响实际行动。 “不过你让本仙去给一个返虚期小辈的死作证,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吗?何不让我去杀了那个阴阳合欢宗凶手,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呵嗯呵,你想的倒很美,你什么身份也配执法?” “你们这个时代的规矩还真是多,原本的天下太平被你们搞得一团糟。” 玄月撇了撇嘴,他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他知道擎苍在弄什么天下大同,也知道人族各洲如何在擎苍的规矩下戏弄一尊仙人,更清楚这些妖邪是怎么来的。 所谓妖邪都是正常修士,他们用力量去寻求应得的地位,用最朴实无华的弱肉强食构建社会。除了宗门传承与妖族不太一样,人妖并无区别。 都是血肉之躯,都是需要修行,只不过在外边明显比在建木洞天里活得更好。 然后擎苍的德行二字,硬生生的将无数大能强者一棍子打落,他们只能四处逃窜。同时这也是玄月被逼到对立面的原因,按照擎苍的逻辑,自己也是该死的。 除非他完全屈服于对方,遵从对方的意愿去行事。 可若是如此自己又修什么仙,又求什么超脱? 玄月有时不免叹息,一群正常的大能强者,只因为擎苍的独裁变成了过街老鼠。 “我不想跟你争辩,你只需跟我去指证阴阳合欢宗凶手即可。” “然后呢?” “然后你就要被押往三清道宗定罪,或许顾温有其他想法,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呵呵,公证严明的赤天尊还有私心。” “姑奶奶留在玉清派便是为了等他,偏心一些怎么了?要是其他人有意见,大可以去玉皇殿告我,大不了我不做了。” 赤羽子抱胸冷哼,她是喜欢讲理没错,但她又愿意为了顾温偏心。 而她也不想干了,天天厮杀巡视不如跟顾温到处闲逛喝酒。 玄月道:“明智的选择,你如今也算是时来运转将来,师姐恐怕因你而死。” “你知道她在何处?” 顾温从远处走来,玄月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庞仿佛蕴含某种难以言喻的大恐惧。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因为玄月感知不到任何异常。 顾温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会在意过去仇怨,比他还要世俗。 玄月微微定神,回答道:“师姐明知擎苍要杀她,早已远遁太虚,或许会躲藏几万年。不过你没有手段找到师姐吗?占卜,观星,测算因果等等手段。” 他小心翼翼的探寻,在极度畏惧顾温本质的同时,也迸发出了对于这种本质的一种探求。 每一位仙人的出现都会预示着一条大道的升迁,如仙剑把剑道推上了天地攻伐之最,如擎苍的人仙之道让人族修行速度加快,建木让洞天更加牢固。 而玄月的作用很小,他只是让天地丹火强上三分。 原本的丹火与寻常火焰一样,只是更加的容易控制,真正的丹道宗师都是用猛烈的真火,大火猛药炼仙丹。 但真火属于神通,对于绝大部分全职炼丹师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如果他们有修行神通的天赋,就不会单独做一个炼丹师,反之就不具备真火。 丹道宗师往往也是一个强者。 如今丹火与真火齐平,将来不具备真火的炼丹师,也可能成为宗师。 他说自己小圣也是圣,可玄月见过擎苍,见过建木,可这二者对比顾温绝非一个层级。但奇怪的是顾温并非全能,他明明可以从天地之中摄取法则,一切道法都能够通过法则实现。 这是昔日天帝与府君之能,顾温理应也可以。 但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顾温摇头如实回答:“这些我都不会,抛开种种神通,我目前的手段就丹道,这些手段能找到赤翎?” 丹道宗师,还未大宗师。 在成仙地学习的神通法术,由于当时形势所迫所有手段都是为了斗法。 玄月道:“如今擎苍没有寻到,应该是极难算出来。不过你若是嫌麻烦,我可以为你代劳替你去寻找。” “不必,你还是先去道宗听从发落吧。” 顾温摇头,看在清花糕面子上他不计较往事。 但从赤羽子口中得知,这些年玄月明显不干人事。他不是类妖邪的恐怖分子,但不代表给恐怖分子贩卖武器的军火商就没有错。 玄月耸肩,好似认命一般道:“就跟你们走一趟,希望擎苍如今看到你出来了能够消消气。” 现在拒绝是一定死,去了道宗是有可能死。 “我们来寻你还有另一件事,你胸口上的丹炉可是天庭之物。” 顾温目光落到了玄月胸口,后者神情微变,却自知无法抗拒,只好脱下上身衣物。 偏瘦干练的肉体上,胸口处巴掌大的丹炉熊熊燃烧,其上边散发的气息与仙剑类似,又弱于仙剑许多倍。 “天庭小挂炉,曾经是太上金童用于处理八卦炉药渣之物。” 他先是解答顾温问题,随后才问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一旁赤羽子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从获知丹炉,再到来到花间洲,又寻清花糕。 一切看似机缘巧合,实则都是必然的,因为没人能逃过顾温的探寻。只要玄月一直躲在这里,终有一天会被顾温挖出来。 “地府的人,他们竟然还没死绝。” 玄月皱眉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十万年前已经消失的天庭与地府,竟然在同一时间重现。 顾温上前打量着丹炉,指尖轻点丹炉,一缕法则顺着指尖入气海。 【丹】道九尺,大宗师。 境界的提升如喝水,颇有成仙地天髓的感觉。如今的顾温没有了命格,但他又具备与命格相同的能力。 红尘仙命格为府君之物,如今他为小圣,不需要耗费任何物质也能够悟道。 “你把里边的药渣全吃了?” “百年前就已经炼成丹药炼化。” 顾温收回目光,神情平静没有任何意见与恼怒,他转头安抚赤羽子道:“既然与我们无缘,那么就另寻他法,只要我不死,你就不灭。” 如今杀了玄月也拿不回药渣,而且传家宝洞天的灵药也存在类似药效,只是效果要弱上许多倍。 一炷香后,顾温二人带着玄月离开地洞。 来到外边,谢雨楠送上了一份信件,道:“顾师叔,这是擎苍仙人送来的信件。” 顾温拿过信件,打开一看,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逐出师门!】 “花间州结束,我们就回道宗吧。” 第23章 玉清天尊下令 晨花城,一道流光九天之上破空而至。 一个九丈长,菱形,尖头的飞梭出现,降落在空港平台。 由于长距离穿梭空间,附着在飞梭表面的如羽毛一般的精铁片保持着红炽状态,极高的温度扭曲了周围空气。 迎接飞梭的城主府修士被热浪吹得满头大汗,一些靠得比较近的毛发已经卷起来。 咔嚓一声,无数的精铁片脱落,随后又生出了一片片新的羽片。 飞梭两侧羽翼一般展开,一男一女从上边走下来。 男子样貌极其俊美,一入众人眼中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呆愣住了,一瞬间仿佛天上烈阳都为之暗淡下来。 晨花城现任城主为一位返虚男真君,同样看直了眼。 “你就是这里的主事?” 晨花城真君修为再度占据高地,回过神来,道:“在下晨花城城主,见过仙使,敢问仙使名讳?” 白发男子道:“叫我李妙即可。” “见过李仙使。”晨花真君拱手弯腰,随后他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佘静秋,“如今各方特使都在城中,他们要求道宗给予解释,对于千凤宗进行处罚。” “道宗会给予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也绝不姑息任何破坏人族团结的事情。如果千凤宗当真有问题,道宗会进行处罚。” 白发男子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官腔,他也不是第一次出来当特使。 “不知是何处罚?” “道宗方面已经打算暂时撤了去玄瑾天尊的位置,等到调查清楚再做出判决。” 晨花真君闻言便知,千凤宗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暂时免除其天尊之位,几乎已经等同于剥夺。 因为证据确凿,千凤宗追杀佘静秋数月,各方势力都看在眼里。其副掌教外甥夺取了凝华宗传承道兵,如今正被关在城中地牢。 或许其中存在着猫腻,但事情又确确实实是千凤宗干的。 玄瑾天尊知道与否不重要,往前一步是玩忽职守,往后一步是贪图传承。 不存在都是门内某个人的错误,把人丢出去就能够解决问题。现在不是旧时代,在弱肉强食之上更看重道义。 摆到台面上来,天大的本事也要讲规矩。 否则不成方圆,难敌妖族。 入晨花城,各方势力派来真君夹道欢迎,对于佘静秋更是如同长辈一般给予了各种关怀。丹药,法宝,补偿等等一个不落下,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亏欠她一般。 其中阴阳合欢宗最为殷勤,其真君修为的长老邀请她入宗学艺。 佘静秋年岁不过百,看不穿这些老怪物的心思,却也知晓不能无故受礼。 一一回绝并表示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随后白发特使带她来到了地牢,见到了如同衣衫褴褛的‘罪魁祸首’,以及一众千凤门弟子与一位长老。 他们被阵法隔绝,看不到外界。 所有的参与者都在这里,晨花城也审讯结束,一切口供都写好送到了特使手里。 大意与佘静秋汇报的一样,但在一些细节方面却有些不同。 比如千凤宗汇报佘静秋骗取主犯十件灵宝,这个佘静秋没有上报。主犯供词对于囚禁佘静秋只言是朋友所为,而他口中的朋友已经死了。 白发特使说道:“我需要亲自审问一番,把主犯押出来。” 披甲狱卒拱手应声,随后解除阵法进入牢房,押着衣衫褴褛的男子出来。 男子见到佘静秋的一瞬间情绪失控,身上脚铐瞬间激发,铁链仿佛活过来一样如蟒蛇一样死死缠绕。 他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你这个荡妇,都是你害的!以婚嫁之言,道侣之约,骗我变卖家产而来的十件灵宝!” “看来另有隐情。” 白发特使转头朝着佘静秋微微一笑,后者神色微变,拱手道:“这些皆为赠予,还望前辈明察。” “欺瞒人心,骗取钱财,言说赠予?” 特使摸着下巴,佘静秋神情逐渐有些慌乱,又道:“当时我们以朋友相处,赠予宝物属于正常来往。而他在囚禁晚辈之后,也拿了回去。” 都不是什么好人。 特使看出来了,但他没有去揭穿,因为无论真假都不影响处罚。 佘静秋是诈骗,千凤宗是踩了红线。 一个时辰之后,特使确认无误,出一个金色文书盖上手印。 此刻牢房之中的屏蔽阵法解除,他对着所有犯人进行了一次宣读,洋洋洒洒几千个字的判决。 大致分为三类人,主犯押送至道宗处以死刑,主要从犯囚禁百年,从犯囚禁十年到八十年不等。 这些人的处罚都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对于此次事件的定性。千凤宗是在迫害人族忠烈遗孤,是在破坏人族团结。 离开天牢,得知消息的各方大能无不拍手叫好。 阴戌无疑是其中最开心的人,除了卢婵以外,他就是花间州的最强者,也最有可能成为新的天尊。 他送来灵丹妙药给特使,恭维道:“道宗之公正,使得花间州拨云见日,一片朗朗乾坤。敢问仙使,玄瑾天尊如何处置?” 特使没有收下丹药,直截了当说道:“稍后我会将消息传回到道宗,让玉清天尊确认,然后才能撤职。” “玉清天尊?” 阴戌感觉不对劲,问道:“三清天尊之中唯有玉清未曾出现,若是玉清天尊一直不出现,那岂不是得等百年?” 这种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一直以来修行界都存在过类似的问题。 修行大能掌权,一次闭关就是几十上百年,有的甚至能达到上千年。经常会出现一个问题需要几十上百年来解决,而往往并非问题难以解决,只是能做决定的人正在闭关。 阴戌就是因为闭关躲过了一劫,当他出关的时候道宗大势已成,用膝盖想都知道怎么站队。 此时,在场的其他大能也神情微变,其中要数佘静秋最为紧张。 要下一任天尊上位,可能自己都被玄瑾天尊清算了。 特使安慰道:“无需担心,既然是让玉清天尊做决定,那么就说明玉清天尊在位。” “看来是在下多虑了。” 阴戌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又问道:“不知玉清天尊是哪位高人?” “玉清天尊,道号红尘。” 白发特使笑盈盈回答,随即环顾四方所有人的神情,看到了些许的困惑与思索。 瞬间就觉得索然无味,人们不会记得一个死去的天才。 何况是一个从未在修行界活跃的人,八百年前他们有多少人能接触到成仙地? 白发特使想起来:‘那个玄瑾天尊就是从成仙地出来的天骄。’ 此时,一道红光从外边飞进来直冲晨花真君,紧接着他神情微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发特使身旁。 传音入耳窃窃私语。 所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阴戌没由来的胸口闷气。 特使面露诧异之色,随后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扣押下来。” 话音刚落,只见他抬手,朝着阴戌抓去,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将对方拉入幻境。 阴戌一个恍惚,再度睁眼之时只看到一头身高万丈的九尾白狐,九条如同山脉一般的尾巴缓缓张开,一道奇光照在身上,三魂七魄瞬间被定住。 晨花真君站了出来,道:“玉清天尊有令,阴阳合欢宗谋害凝华宗最后一任掌门,同时阴阳合欢宗疑似勾结妖邪。如今特使将其捉拿审讯,还请各位不要把消息走漏出去。” “同时,请随我一同前往阴阳合欢宗封锁山门,拘留所有弟子与长老。” 如此变故让众人猝不及防。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前面还一副要重回天尊之位的阴戌被拿下,阴阳合欢宗也疑似要被打为妖邪。而且下命令的还是从未出现过的玉清天尊,也是当今天下天尊之首。 等等,这是否意味着玉清天尊已经来到了花间州,并且对此次事情进行调查? 很快,有人回过神来当即站队。 “贫道愿意一同前往。” 紧接着大部分人都拱手弯腰遵从调令,天尊之上为三清,何况还是现任天尊之首。 只要还想在人族混,就不可能拒绝三清天尊的调令。 各方大能们一同升空腾飞,朝着阴阳合欢宗飞遁,只花了一刻钟时间便来到了正在举行庆典的阴阳合欢宗山门。 十几位真君一同出手,一个巨大的罩子盖住了阴阳合欢宗。 阴阳合欢宗护宗大阵反击,此举无疑擦枪走火。各方势力的大能不再留手,直接演变成为了激战。 而激战难免就留不住手,很快气派的山门被打成了废墟,无数弟子与长老伤亡。 紧接着又有人劫掠宗门库房,拔走灵田,趁机捞的盆满钵满。 晨花城主见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偷摸摸的拿了几块药田。 这算是剿匪银,而且还不用担心被阴阳合欢宗报复。 玉清天尊下令,基本可以确定不可能再翻身。 —— 千凤宗。 整个宗门上下一片死气沉沉,长老们唉声叹气,弟子们对于最近的事情讨论不断。 以前天尊之位属于一流宗门,天尊所在的宗门占有着最好的资源。如今天尊的标准变了,但好处并没有变。 如果玄瑾天尊不再是天尊,那么整个门派都将降格为二流宗门。 对此,千凤宗自然怨声载道,一天时间就有超过半数的长老请求将副掌门逐出师门,以此来求得道宗的从宽处罚。 而花清真君早已经被革除了副掌门之位,被关进了类似牢房的小洞天,千年不得踏出半步。 幽谷,凉亭。 卢婵时不时咳嗽两声,她在等待道宗的消息。 作为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她是最为平静的,她甚至不在意天尊之位是否能保住。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天尊只是一个名头。诚然这个位置代表着巨大的权利与利益,但这些权力对于八重道基圆满的卢婵来说可有可无。 她已有冲击半仙的资本,磨练几千年或许能有一线机会成仙。 当天尊更多是为了人族,为了打赢妖族。 一缕红光飞来,是赤羽子的传讯。 【我这边事情有了一些变故,那个阴阳合欢宗杀了凝华宗最后一任掌门。不过按照规矩这不能为你开脱,只能清算阴阳合欢宗。】 闻言,卢婵问道:“需要我去解决一下吗?” 【不需要,我已经以玉清天尊的名义,让其他势力去处理了。你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按照规矩可不能随意出手。】 卢婵笑道:“你还真是严明,想当年最无法无天的就是你。” 【姑奶奶行事向来讲理,只是世道无常,颠倒黑白,才显得我讲理就成了无法无天。】 “你的伤势好转了?” 卢婵听出赤羽子转念之中的情绪波动。 【马马虎虎吧,就是要跟着某个家伙寸步不离】 “谁?竟能治好你的伤势。” 【与你无关,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想着如何保住你的位置。】 卢婵道:“我无意天尊之位,说到底只是一个名头。一切的权势与利益都只是锦上添花,无法让人成仙。” 赤羽子也不由得夸赞一句。 【看来你当初确实是明悟了本心。】 当年卢婵地榜第五,按理来说是不如自己的。但是出来以后高歌猛进,其修为已经超过了自己,乃至是萧云逸。 若萧云逸没有仙剑,恐怕比不过她。 卢婵笑道:“为何不是我自知配不上红尘道兄?” 传讯沉默半晌,随后传来赤羽子恼怒的声音:【好你个小妖女,你也配窥视顾温!我劝你最好收起这个念头,不然姑奶奶我定然打的你鼻青脸肿。】 突如其来的骂声让卢婵有些懵逼,皱眉道:“喜爱之情为本意,只要不影响他人便不算错,道友何必如此霸道?还要来管我心意如何?” 【那就好好收起你的心意,要是敢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姑奶奶定然打死你。】 “你没事吧?” 卢婵眉头紧皱,随后传讯挂断。 思索半响,卢婵越发感觉不对劲,起身拿来天尊令传讯道宗。 赤天尊极有可能走火入魔了。 另一边,正在前往千凤宗路上的赤羽子开始拉着顾温往回走。 顾温无奈道:“你又怎么了?” 赤羽子满脸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在保护郁华的姻缘。” 第24章再见卢婵 此话一出,谢雨楠整个人都精神了。 双眼放光,耳朵高高竖起。 玉清天尊与玄瑾天尊的往事?还有赤天尊口中的郁华,应该是道门天女。 嘶! 父辈们的故事! 闻言,顾温也是愣住了,捏着赤羽子脸颊扯成圆形,道:“我与郁华可从未有过名份与实质的夫妻关系。” “我又没说夫妻,你看你急什么?” 赤羽子一言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被扯成了大饼,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那小妖女一早就对你图谋不轨了,还说什么明悟本心。姑奶奶我可从来不信这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 “又是这个问题,你们就不能关注一些符合大能身份的问题吗?” 顾温有些无语,兰永宁当初也是,追着他问关于卢婵的事情。 诚然自己与对方接触得很早,可实际上并不算特别熟。只能算是一个普通朋友。一起去抢过劫,杀过人,分过赃,然后相处的还行。 跟郁华不能比,跟赤羽子君衍何欢等人也比不了。 但就是因为当初卢婵与自己表明崇拜之情,被人唠嗑到八百年后。 顾温看这些老东西都是闲得发慌。 赤羽子反问:“天尊之间的事情,难道不够大能吗?” 一旁谢雨楠下意识点头认同,如果是一个凡人姻缘,那么大抵就是门当户对与两情相悦的问题。或许两者皆有可喜可贺,或许只得其一心有遗憾。 但归根结底都不是什么大事。 可天尊就不一样了,他们崇高无比的身份地位,喜欢吃什么都会被人念叨。 顾温也反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自然是喜欢的。”赤羽子毫不犹豫的点头,眼神坚定说道:“如果姑奶奶厌烦你,那么当初就不会教你剑法了。” “哇哦!” 谢雨楠发出一声怪叫,整个激动得颤抖。 顾温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个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萧云逸这个徒弟有时候很‘双标’,对于自己是绝对不谈情爱,对于他人是一定要八卦。 但赤羽子所说与她所想不一样,她的喜欢就跟小童一样。 纯粹的爱憎分明。 “那么你跟卢婵又有什么不同?” 顾温啼笑皆非道:“如果你分得清喜欢之间亦有不同,为什么你分不清憧憬与倾慕的界限?” “因为我不是狐狸精,我只是喜欢你的存在,而不是想占有什么,但那个小妖女一定是图谋不轨!” 赤羽子坚定回答,对于自己的优越感与对卢婵的藐视毫不掩饰。 “女子分两种一种是狐狸精,一种是偷腥猫。” “那郁华也是?” 顾温气息忽静,十几步之外作为阶下囚的玄月抬头望来,也表露出了兴趣。 他对于那个道门天女没兴趣,只是对于一位圣人的情劫感兴趣。 赤羽子会错意,大怒道:“先来的能一样吗?郁华那叫天造地设,其他人来我都不认可!” “不与你闹了,总归还是得去看望一下的。你告知一二,免得突然上门拜访过于冒昧。” 顾温无奈摇头,跟赤羽子谈论复杂的问题就是他的错。 —— 千凤宗。 卢婵取出天尊令传讯发出去之后,又转头打算离开山门前往晨花城,借用那里的天地通告知各方大能。 免得到时候走火入魔的赤羽子引发动乱,这可号称斗战第一的天尊,一旦发狂恐怕只有仙人才能拦下来。 而擎苍仙人已经百年未曾出现。 忽然,赤羽子又传讯而来。 【小妖女,待会儿我们去你那拜访。】 卢婵立马回应道:“赤羽子,你现在在哪里?你倘若尚存一分理智就马上自封力量,稍后我就赶来护你周全。” 【姑奶奶我没有走火入魔。】 “疯子都觉得自己没疯。” 【跟你解释不清楚,稍后我们就到。】 “稍后?” 卢婵顿时神色大变,一缕念头传荡整个宗门,让所有的长老带着门人子弟离开。 千凤宗山门沉寂三秒,随后一个个长老腾空而起,声音不断传荡,在她们的驱使下无数千凤弟子匆匆忙忙下山。 山下各方势力眼线见到这一幕,也是极其慌乱,开始传讯各方。 于是乎有传言千凤宗勾结妖邪,如今狗急跳墙要开始大肆屠戮。传到各城之中,城主府开始召集道兵备战,警报声响彻天际。 本来千凤宗最近这些日子风评就不太好,如今这么一动更是坐实了勾结妖邪的帽子。 此时正在围攻阴阳合欢宗的大能们也懵逼了,接到消息的他们以为后方大乱,也赶忙扭头朝着各自山门跑去。 晨花真君听到各方不断有人传讯汇报,他一时间手足无措。第一反应就是跑回去用天地通告知道宗,请道宗杀神赤天尊来镇压叛乱。 随即,看到一脸淡定的白发男子,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仙使,千凤宗弟子集体下山,如今该怎么办?” “稍等,让我看看。” 特使拿出了一个玉皇宫正式文书,打开第一页就看到擎苍的首要要求。 第一,让顾温快些回道宗主持事务,但不能说是贫道要求的。 第二,让顾温回道宗第一时间来我这,但不能让他知道是贫道要求的。 第三,玄瑾从轻处理,犯事者从重处理,莫要波及无辜。 “千凤宗弟子下山没有任何问题。” “可如今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她们这般大张旗鼓的下山弄得人心惶惶。” “仙人没说千凤宗弟子有罪。” “.” 晨花真君沉默半响,道:“还请特使下令,让我命令各城道兵不动。” 这要是出事了,责任也不在自己。 “去吧” 特使摆摆手,看着手里的文书忽然紧紧皱起眉头。 这该如何办成呢? 凡事总得有个理由,总不能上去就说让顾温回去。要说道宗有个人皇位给他坐不一定能成,擎苍那厮又不让说是自己吩咐的。 总不能直接绑回去吧? 特使看向了佘静秋,脸上露出微笑道:“小丫头,我怀疑你勾结妖邪,得押送去给玉清天尊审问。” “前辈.” 佘静秋神情巨变,紧接着下一刻就被一挥衣袖收入袋中,同样见到了特使本相。 并非人,而是狐仙。 本来她是不需要出门的,但由于某个徒弟控要抓狂了。狐仙只能无奈出了一趟远门,顺带处理一些人族鸡毛蒜皮的小事。 —— 千凤宗,在短短半个时辰人去楼空。 顾温等人也终于飞遁而来,看到空荡荡的山门有些疑惑。 只是赤羽子神念一动,探查到了处于幽谷之中的卢婵,随即对方也看到了她。 一袭法衣,法宝齐备,披挂整齐。 赤羽子对身旁顾温说道:“你看这小妖女果真图谋不轨,看来是想要强取豪夺。” 顾温无奈道:“你啊,你不要对人家那么大偏见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日防夜防狐狸精难防。” 赤羽子与顾温交谈,落入神念探查这边的卢婵眼中,她是在与一团空气说话,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她道:“道友来访,还请进来一叙。” 或许依靠宗门大阵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等到道宗的其他两位天尊驰援。 随后,顾温等人挪移到了幽静的山谷之外。 入口狭窄,一条灵水溪流出,入口只能两人宽,一颗颗光滑的鹅卵石铺路,水流时不时打在上边让道路透着光泽。 他们走入其中,奇花异草簇拥道路两旁,桃花飘落顺着流水飘出。 百步外,青瓦凉亭映入眼帘,其中坐着一个身着金丝黑袍法衣的老妇人。 她投来目光,见赤羽子面露少许杀气,道:“道友,你走火入魔了。” “你这厮竟敢如此辱我,看姑奶奶打死你!” 寻到由头的赤羽子当即撸起袖子,刚刚踏出一步就被提了起来,双脚在半空中摆动。 此时,卢婵才注意到其身后多了一个男子,她眼睛早已伤得目难远视。多年前,与她斗法的蛊尊擅长断绝肉体生机,所造成的伤口仙药难医。 在她的神念里空无一物,眼里则是一道模糊的身影。 “赤羽子,别闹。” 熟悉的嗓音传来,让卢婵身躯一震,她也怀疑自己走火入魔了,亦或者中了敌人的手段。 模糊的人影一步步走来,过往的记忆从岁月长河之中跃出。 那一年,她听闻近日龙桥出了一个枪法通神者,随后一个蒙面天才杀上了千凤楼,举枪指她。 ‘你输了,地榜第六卢婵。’ 最终蒙面天才摘下面具,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道君皇帝之子,逃出了汴京城。 那一年,年少的他们追猎一位真君,领头者黑衣持枪,平平无奇的面容闪烁着傲雪凌霜般的神采。 ‘红尘兄,那可是一个有七重道基一重圆满的真君,哪怕是你也跨了一重道基!’ ‘真君又如何,真正的天才就应是行常人所不能,真正的天骄就应让人望尘莫及。诸位随我身后便知他们可一拳打翻,让他们红的白的落一地。’ ‘而我们自是非凡,自是天骄。’ 最终猎杀真君的天骄开始迎战各方,登顶地榜第一,人榜第一,天榜第一。她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背影,其他人亦是如此。 模糊的人影来到十步之外,她开始能看到有些模糊的五官,已然能够辨认。 素衣无冠,平平无奇。 至面前一臂之距离,她抬首仰望,嗓音微颤道:“红尘道兄,你还没死?” “还活着,只是出来的有些迟。” 顾温眸光微沉,看着偻者身子的老妇人,早已不负当年芳华。 昔日被称之为才貌双绝的卢婵,如今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这显然不是正常衰老,而是一身的蛊毒与伤势所致。 她比兰永宁更糟糕,但本质上都是受伤,还没有到赤羽子的天残一般不可挽回。 卢婵感受到顾温的目光,慌忙压下法衣兜帽,整个人缩卷藏入衣袍之中。 “抱歉,让道兄看到我这般丑态。” “皮相不过外物,何来丑态一言,而且你现在也不丑。” 顾温拉下了兜帽,手掌轻抚在她头顶,白发染墨,老态恢春,犹如浑水的眼眸化为灵泉,老妇人变回了芳华正茂的少女。 他微微俯身笑容温和,平静如幽泉的眼睛映照出她的倒影。 雪肤,朱唇,月盘如面。 “卢婵,多年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第25章 狐仙涂山妙 卢婵伸手抚摸面庞,视线之中手不再是如枯枝一样干瘦,触及面庞也变得温润光滑。 内视气海,一切蛊毒与伤痕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清气环绕气海。 以她道境的修为都无法理解这一缕清气是为何物,只能看到,类似于肉身意义上的看见,也凡人所能理解的看见。 只知道事物的存在,而无法理解。 在这一缕清气面前,卢婵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这是不合理的,也是闻所未闻的。 或许只有臆想才能够做到,也或许走火入魔的是自己,而非他人。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顾温身上,微笑道:“若是幻术,我想也不会太糟糕。” 言罢,卢婵掌心一道道玄妙的纹路显现,虚空凝聚一道符箓,随后一掌拍在了自己的丹田处。 一瞬间,她的气息降到了筑基期。 顾温见状并未阻止,因为这种行为没有害处,只是看着有些不明所以。 他问道:“为何要自封修为?” 卢婵回答:“大能比凡人多上千万个念头,凡人一梦可醒,大能一梦犹如一世。我如何保证再见到红尘道兄不是走火入魔,又如何保证此时我没有在屠戮同胞?” 她摇头自问自答道:“这些都无法保证,故此我自封修为。” “你要往后一直这样?” “当我能够禅悟道兄这一缕清气,我方可确认真实。” “你也是一个死脑筋。” 顾温抓起对方的手,写下一个守字,道:“若你能参悟,或许能够成仙。” 卢婵掩嘴轻笑道:“道兄之言,倒也是符合我心中所想,更像是心魔幻象了。” 这八百年里,她无数次想过假如顾温没有被囚禁在成仙地,那么将能走到何等高度? 天地间从不缺天才,自古以来也不乏天骄,但百岁不到的仙人史无前例。还未成仙就能道基九九圆满者,也是史无前例的。 正如人们时常纸上谈兵一般,总是喜欢论述谁强谁弱。 “够了,你个小妖女,一口一个道兄的,真是不害臊。” 赤羽子走过来打断了两人交流,眉头紧皱,眼含杀气,表情带着些许的鄙夷与昏暗。 “你少说比顾温大几十岁,怎么有脸叫他道兄的?” 她虽然早有预料卢婵的不要脸,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要脸,上来就一口一个道兄的叫。 卢婵对于赤羽子的咄咄逼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带微笑回答道:“修行达者为先,何况以我们现在寿命的尺度,几十年的差距跟几十天没差别。你也可以叫一声红尘道兄,相信他不会介意的。” “姑奶奶就是死,也不会叫他道兄!” 赤羽子平复心情,随后上下打量对方的身高,她竟然高半尺。 一瞬间,赤天尊的脊梁就挺了起来。 好似注意到她的目光对比,卢婵却成熟许多没有较真,她注意到了其余两人。 一个打扮邋遢,道袍袒胸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八尺八高的谢雨楠。 后者她认识,是萧云逸的真传。前者就不认识了,她的修为竟然感应不出对方的境界高低。 难道也是一位仙人? “这位前辈是?” “玄月,一个阶下囚,你不用理会。” 听闻玄月二字,卢婵神色微变,随后又镇定下来,道:“他在我花间州扎根,不知其部下可曾剿灭。” “他没有部下,只是一个躲在地下炼丹的糟老头。” 顾温回答,对此评价玄月毫无意见。 他是圣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玄月绝对是弱肉强食最忠诚的拥护者。哪怕鞭子落到自己身上,他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随后卢婵请赤羽子与顾温坐下,三人闲聊讲述了凝华宗所见所闻。 凝华宗最后一任宗主死于阴阳合欢宗。后者还与妖族邪修都有来往,充当起了玄月的二手贩子。如今妖邪之中,相当一部分高端丹药都是从玄月手里流出,而贩卖者又是阴阳合欢宗。 这无疑是一个惊天大案,可落入顾温口中就变得无比轻巧。 卢婵毫不吝啬夸赞道:“道兄出手非同凡响,一下子就抓住了妖邪的头目。” 顾温淡然以对,道:“只是我恰好看到了他,又恰好有能力解决,就这么简单。” 正如一切矛盾都是生产力的问题,那么一切冲突也都是拳头问题。 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凝华宗,天底下出问题的灵脉不多,一个个调查过去总能查出什么。但因为玄月成仙了,所以道宗并没有发现问题。 顾温问道:“你可还想要当这天尊?” 卢婵听出言外之意,但依旧摇头拒绝道:“虽然说阴阳合欢宗有问题,但我们千凤宗也有问题,理应该罚。” “那就这样吧,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顾温此话一出,赤羽子顿时警觉起来。 这个家伙不会想着跟过来吧? “修行,炼丹,成仙。” 卢婵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后又停顿片刻,灿然一笑道:“还有打听道兄事迹,你行至何处,败敌何人,如此便足够了。” 顾温笑道:“那么日后时常书信联系。” “可以吗?”卢婵美眸瞪大,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自然是可以的。” 顾温扯下一缕头发,吹了口气,发丝化作黑燕落于卢婵肩膀上。 “往后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传讯于我,没有问题也可闲聊。” “多谢道兄!” 卢婵小巧精致的面庞展颜欢笑,双手捧着黑燕视若珍宝。 赤羽子眼不见为净的撇开脑袋,不管怎么样总好过让这个狐狸精跟着。谢雨楠终于吃明白了这个瓜,略感失望,因为这两位师叔确实很纯洁。 玄月最为功利,他在算能随时联系一个圣人得是多大的机缘。 “玄月,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一条条毛茸茸的尾巴从后方伸出。 玄月微微回首,余光瞥见一张美艳近乎于妖的面庞,饶是他眼神也止不住的颤动。 皮囊之相从来无法让他动心,可这张皮相之下是魅惑之道,也蕴含着天地万物无数种美的理解。 她生得如何不重要,但她就是众生对于美的一切要求。 狐仙涂山妙。 顾温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见到对方的面容他眼神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天地的法则,无法影响他分毫。 狐仙微微拱手,道:“涂山妙,拜见圣尊。” 论起辈分他得叫自己师叔,但论起实力她得摇尾巴。 第26章 册封太阴星君 青丘狐仙。 顾温想起来他杀过对方的后代,而且还不止一个,不过以这些仙人的通病,应该不是不会在意一个后人如何。 某种意义上来说,仙人才是超越了血脉的禁锢。 他们真正在意的永远不是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同胞同族,而是他们自己本身。或是寿命,或是喜好,都是极致的个人主义者。 其实顾温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当他成仙之后,眼睛的时间变得不太一样。在根本上他已经不是龙桥时期的商贾,也不是渴望成为天下第一的红尘。 他只是顾温,其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天下第一也好,天材地宝也罢,乃至是不死药如今的顾温也能通过传家宝洞天种出来。 顾温问道:“你是师傅的好友?” “未成仙时相遇,相伴,随后人妖纷争割席断义。”涂山妙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露出笑容,其喜悦之情不加掩饰,恍惚间阳光都为之暗淡。 “如今也算是再续前缘,不过那厮还是和以前一样扭捏。” “既然是师傅好友,那么我得称呼一声师叔。” 顾温一言让涂山妙双目冒出精光,如此关系可太大了,一位圣人的师叔。 随即她很快清醒过来,摇头道:“师叔二字担待不起,若你不嫌弃,平辈之称已经让妾身受宠若惊。” 擎苍能当他师傅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是,而自己这个中途冒出来的,让一个圣人叫师叔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了。 “那么便平辈相称,圣尊二字不太好。” 顾温点头应下,他纯粹是看在自己师傅面子上,叫一声师叔无所谓,但让师傅的好友尊称自己就有些别扭。 而这种事情只能他来提出,因为弱者是没有资格要求强者的,作为强者应以弱者的边界为线。 “如此妾身便占你一些便宜。” 涂山妙笑容如春,看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谢雨楠已经被魅惑住了。 “哎呀,失礼失礼,妾身有时会收不住气息。” 下一刻,狐仙面容一变,成了一个精壮黑脸大汉。 虽说一举一动还是异常妩媚,可至少已经不会给人看成傻子。 “今日妾身是来处理千凤宗事情的,玄瑾天尊何在?” 黑脸大汉掐着兰花指,拿出了有三分之二都在写‘关于如何让顾温回道宗,又不是擎苍仙人所托’的文书。 同时他一挥衣袖,两个被狐狸尾巴五花大绑的人出现。 分别的阴戌和佘静秋,二人嘴巴被下了禁锢,只能双目惊恐的看着四周。 后者看到顾温顿时露出喜色,不断投去祈求的目光。 卢婵从凉亭之中出来,拱手道:“玄瑾拜见特使。” “玄瑾天尊,管教不力,凝华宗遗孤受人所害,故此暂时免去天尊之位,交予玉皇宫处置。” “遵命。” “你不狡辩一下吗?依照规矩你是可以辩驳的,而根据我的审理情况,可以争取到从轻处理。” 涂山妙提醒道:“一旦到了玉皇宫,那就真要公事公办了。” 毕竟主要的起诉者都被抓了,如今到了民不举,官不纠的情况。换作正常流程,玄瑾天尊联络一下各方天尊,动用一下人脉,再出出血就过去了。 三清道宗天天提倡清廉就是因为不清廉,而擎苍也知道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卢婵平静道:“只是免除天尊之名就已经是非常轻的处置,玄瑾不敢奢求。” “那好,我们现在就让玉清天尊临时进行一下决定。” 随后在众人古怪的目光之中,涂山妙将文书扯下一页,交到了顾温手里,一瞬间连佘静秋这种小修士都明白了其中含义。 顾温扫了一眼,一切前因后果都明了,道:“有必要这么形式吗?” 涂山妙道:“你师傅说过如果不形式,我们与八百年前有什么区别?连三清天尊对于此类事情的判决,都只能在调查结果上进行一定量刑,讲究的是一个流程上的正义。” “你看,这是多么荒谬的规定。” 顾温无言,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锅。 大夏建立之初,他与师傅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研究五灵谷、通讯、造纸等等能够极大改善民生的事情。 其中自然免不了对于制度的探讨,师傅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顾温是一个拿着无数伟人理论与其论道的普通人。 前世的种种理论不适用于超凡社会,制度性的建设强于修行界百倍。 一度让擎苍有一种‘此子类我’的错觉,亲生的都没那么相性一致。 而如今看来,自己的师傅显然是一个行动派。自己也有因果在其中,顾温只好强咽下去。 花费一刻钟,顾温一面了解道宗法度,一面审阅调查过程。 他抬手解开了佘静秋的束缚,漫不经心道: “佘静秋无罪,但欺诈行为有违公序良俗,应由地方城主府进行判决。” “阴戌勾结妖族,贩卖非法丹药,判处死刑。” “玄瑾天尊暂时免去天尊之位五十年,若有突发状况可原地复位。” 对于这个判决众人都很意外,顾温还真的秉公执法了。 “小女子不服!” 佘静秋忽然出声,她上前两步跪下,泣不成声说道:“小女子被千凤宗囚禁虐待数月,又逃亡许久。而罪魁祸首却能逍遥法外,如此轻责如何对得起我那些在天之灵的同门。” 哪来的傻子? 众人都惊了,而涂山妙则笑意盈盈,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么多年来,最能让擎苍头疼的不是妖邪,而是不识抬举的傻子。一些人给予他们公平就当是特权,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顾温问道:“你在质疑我的判决?” “小女子不敢。”佘静秋抹泪道:“只是玄瑾天尊仍在,我若被转手到城主府恐怕再难重见天日。何况我何罪之有,定是千凤宗污蔑。” 卢婵道:“本尊保证你在花间州的人身安全与自由。” 佘静秋没有理会,继续哭泣道:“还请玉清天尊让小女子无罪,给小女子安排他处继续传承。” 顾温听明白了,她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过错,也希望闹一闹谋取好处。 从法理上来说,她确实是无罪的,但诈骗又是另一件事情,就事论事总要有处罚的。 涂山妙提醒道:“你若是杀了,可就要回去你师傅那领罪了。” 闻言,佘静秋眼中露出窃喜,她不知何为天尊,更不知何为圣人。 “那便无罪吧,我需要一个无罪之人。” 顾温放下文书,抬手一指,一缕清光飞入佘静秋体内,撞出了她的三魂七魄化作满天星。 亿万光粒在幽谷飘荡,魂飞魄散都没有这么干脆。 众人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后无一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涂山妙觉得自己的任务算完成了,道:“你回到道宗先去擎苍那里领罚,至于什么时候无所谓。” 话音刚落,佘静秋身躯犹如变成了一个漩涡,吸纳所有三魂七魄碎粒。 眼中逐渐泛起灵性,有些懵逼,犹如幼儿。 顾温道:“佘静秋,往后你就继续留在千凤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连三魂七魄都重组了,能不重新做人吗? 佘静秋微微歪头,脸上充满懵懂之色。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无论是玄月涂山妙这两位仙人,还是赤羽子卢婵这种天尊,乃至是谢雨楠都能意识到方才那一幕究竟是有多么不可思议。 世上使人魂飞魄散的手段不计其数,可让人分化万千还能归一者闻所未闻。 魂飞魄散再重新拼起来的还是原本的人吗? 几番探查之下,涂山妙没有看出任何问题,一股难言的敬畏与恐惧油然而生。 擎苍这层关系再也无法让她在顾温面前保持平和,这是与建木一样货真价实的‘圣尊’。 “顾温,你干了什么?” 赤羽子仿佛读不懂气氛,她最为淡定,也是唯一毫无敬畏之心的。 顾温回答道:“我让她重新做人了,将来真君有望。” “那你真是个大善人。”赤羽子夸赞道:“我就不一样,我打死过许多个这种傻子,时常因此被关禁闭。” 二人交谈三言两语,破除了诡异的气氛。 赤羽子的存在就好似顾温的一个面具,总是让人下意识忽略圣人的威光。 事情解决,涂山妙也拿不出什么由头让顾温立马返回道宗,她将阴戌纳入袖里,拱手告辞。 顾温留了半日,也打算离开,卢婵出声挽留。 “道兄可急着离开,要不在我千凤宗留宿几日。” “我得先回一趟道宗.” “如此甚是遗憾,本想邀请道兄一观我千凤宗歌舞与酒食。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是人族之最。” 听闻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顾温与赤羽子对视一眼,英雄所见略同。 顾温虽说活了八百年,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行,他对于许多新奇事物还未厌倦,对于口舌之欲尚且热衷。而赤羽子同样如此,前八百年她失去五感,如今肯定要痛痛快快的吃喝玩乐。 赤羽子清咳两声,道:“顾温,故人重逢总要多多叙旧联络感情,要不就多呆两日?” “如此甚好。” 顾温很满意的揉了揉赤羽子脑袋,在这方面此子甚合贫道心意。 赤天尊最烦被摸头,张牙舞爪要打顾温。 次日,千凤宗弟子回到山门,顾温与赤羽子玩乐的项目就更多了。 千凤宗弟子相当于天底下最有经验的酒楼经营者,既有厨艺精湛者,也有琴棋书画某一样登峰造极的大师。以及还有各种精巧的小玩具, 顾温与赤羽子荒唐的过完了十日,流连忘返的离开了千凤宗,并决定以后逛花楼只去千凤楼。 离别之日,幽谷之中,玄瑾天尊给他们献舞。 皎月如灯,对影成双,天尊起舞桃花盛开。 顾温大口大口饮用灵酒,修行界的酒更像是饮料。烈度不上主流,更多是各式各样的甜味与香味,很合他的胃口。 喝起来甜丝丝的,不以法力炼化,仍由各种美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赤羽子十坛酒下就醉醺醺的,她酒品不好,一喝醉就抱着顾温说道:“道兄嘿嘿嘿红尘道兄那小妖女岂能与我比,她比我还矮半尺。” 她声音猛然拔高,满载酒气道:“这道兄二字,应该只有姑奶奶我来叫!” 夜半,顾温喝得有些微醺,神念开始无止境蔓延,天地大道入怀,【金丹】九尺是为极。 天穹之上,皎月投落一缕奇光落到了顾温头上。 一缕缕道韵泛起,似天意法旨。 【顾温,册封九曜太阴星君之位,统领女仙官】 本来喝得有些上头的顾温闻此道韵,顿时勃然大怒,挥手抓取天地月华,投入酒壶之中。 “谁在戏弄道爷?” 霎时间天地昏暗,皎月暗沉。 顾温一口饮尽酒壶月华,将道果搅得稀碎,打出的饱嗝都是带着月光的。 第27章天庭归来 次日清晨。 顾温从醉酒中醒来,脑子嗡嗡响,手里还握着一个上窄下宽的白玉酒壶。 左右环顾已然躺在一间典雅奢华的卧室之中。嗯 心念一动,脱离凡人模式一息时间,一切酒后症状消失。 顾温视线也在这一刻笼罩整个千凤宗,他看到了卢婵在端着早餐走来,也看到了隔壁赤羽子半个身子躺在地上,两脚朝天立。以及玄月、谢雨楠,数万千凤女弟子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一瞬间,他仿佛有了千万只眼睛,一切事物不可避免纳入眼底。纵然是飘荡在空气之中的尘埃,顾温也知道有多少万亿,又在何处。 如此无止境的俯视感,纵然是天尊也会在一瞬间疯掉。 顾温却能泰然自若保持,下一个互相他又回到了凡人状态。 正如卢婵有意压制自己的修为,以此来确定自己还处于真实的世界。顾温也在用同样的方法压制自己的状态,只不过他的目的是让自己还像个人。 否则时常保持圣人状态,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是不同颜色与形状的气,连顾温自己的身体都属于一团气。而他的视线会被升至高空,容纳万物俯瞰一切,犹如天道一般。 顾温不知道昔日天地二圣是何种姿态,但仅论建木而言,它此刻其实就是扮演一方天地的存在。 若不是人族有灵脉能够跟建木抢夺地脉灵气,如今的大地还是荒芜的,建木就是生灵唯一能存在的地方。 顾温也不例外,他在不可避免的入天地融汇,从练气境到如今金丹境,便是他对于天地理解的进度。 将来大乘之境,便是合道成大圣之时,随后他便有把握去一趟地府。 但如今顾温不会时刻保持这种状态,作为人而言这是一种酷刑。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卢婵的声音传来。 “道兄可醒了?” “小妖女,一大早过来献殷勤,被姑奶奶抓住了吧!” 隔壁赤羽子猛然惊醒,冲出房门一脸戒备的看着卢婵。 后者微笑道:“你要不要来一碗莲子粥,千凤宗特有之药食,在外界也算是难得一见。” 赤羽子闻见香味,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道:“我帮顾温试试毒,要是里边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如何是好?” 此时,房门打开,顾温看到赤羽子蹲在地上吃着莲子粥。 “进来吃吧,如此模样像个小狗一样。” “哦。” 进入屋内,二人目光立马被桌子上的白玉瓶吸引。 只见上窄下宽的瓶子散发着缕缕月华,瓶身上一轮银圈若隐若现,其气息玄妙无比。 比之道兵更加玄妙,比之灵宝更具灵性。 “这是何物?” 赤羽子伸手拿起白玉月光酒壶,一缕道韵泛起,月华映照出了一行行数字。 【云璃,骨相上佳,面容娇柔,赤心于身不为外物所困。然则佯羞扭捏,口是心非,言说喜好已是极限。】 【可为甲等嫦娥,领舞月华。】 看到佯羞扭捏口是心非这几个字样,赤羽子不屑道:“什么东西,也配评价姑奶奶?” 下一秒,月华一变。 【年少有损,缺爱敏感,孩子天尊】 赤羽子大怒,她扭头征求顾温意见,道:“我可以砸了它吗?” 顾温无所谓道:“随便,这是昨天喝酒用的酒壶。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掉下一个天官道果。” 这个东西应该跟自己曾经的命格差不多,有着某种非常神奇的功效。 还有说要封自己为九曜之一的太阴星君,这是否是天庭之物,又为什么到自己身上? 闻言,赤羽子顿时气消了一半,有些心疼不想摔,道:“丹炉在玄月身上拿不下来,但这东西应该不比丹炉差吧?这么摔了怪可惜,以后我们遁世隐居总要有些宝贝当压箱底的。” 【懂事的孩子天尊】 白玉月光酒壶似乎在发出无情的嘲笑。 赤羽子猛然拍在地上,瓶子高高弹起,随后落到卢婵手里。 一行月华出现。 【卢婵,从小娇生惯养,又天资卓越,年少时养成嚣张跋扈的性格,随后被人打得幡然醒悟。】 卢婵眉头一皱,道:“此物颇为嘴毒,总是戳人痛点,不过它又是如何知道的?” 被人打到幡然醒悟,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纵然是她也有些恼怒,因为这不是破坏了自己在红尘道兄面前的形象吗? “道果之威神妙无比,应是天圣法则所化。” 顾温拿过白玉月光酒壶,此时并没有任何锐评出现。 因为他真能捏碎白玉月光酒壶。 “玄月何在?” 顾温右脚轻轻一踏,中年道人忽然出现,他神情明显慌了一下,随后目光立马被白玉月光酒壶吸住。 “仙官道果?还是九曜其一,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顾温就知道他了解的并不多,开门见山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如今对方已是阶下囚,又是半个敌人,顾温不会温文尔雅与他交谈,也没有这个耐心。 玄月是个聪明人,没有太多犹豫,直言道:“曾经长生是很简单,地府能够随意延长寿命,天庭拥有大量的不死药。哪怕是一个凡人,也有机会长生不死。” “比如仙官,分为三清四御五老九曜,这些为仙官之位,随意一样都能够长生不老。其麾下天官,也能够随意延寿数千年,并且不看修为。后来天帝消失,一切道果消失,有的成了绝世道兵,但无一例外都失去了长生之能。” 顾温问道:“那为何如今会再度出现?” “我不知,我本以为我身上的丹炉只是个例遗留。但如今连九曜仙位都出现了,那么我族将有可能成为新的天庭!” 玄月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顾温问道:“为何?” 玄月笑道:“圣尊可知,为什么三清道宗是人族修行之始,为何又叫三清?因为天庭仙位遗留所化道兵,如今绝大部分都掌握在人族手中。” “若我没有猜错,三清之位就是道宗三派之宝。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或许成仙唾手可得,不朽不是虚妄!” 第38章 顾温佛法 次日,顾温迷迷糊糊醒来,一脚踢开抱在自己大腿流口水的赤羽子。 赤天尊以头贴地,顿时惊醒,瞪了一眼起身拍了拍道袍,幽幽说道:“你变了,之前在成仙地的时候你可是会把我抱回床上的。” 洛水之时,他们二人就经常在酒肆喝的烂醉如泥,而每一次都是顾温背她回房间。 顾温道:“有求于人,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且当初我没管你回去了一次,第二天谁借着教导剑法之名,打得我全身酸痛?” “呃……有吗?” 赤羽子撇开目光,隐约间想起来了。 当初她就是把顾温当一个跟班加酒肉朋友,不爽了教训一下很正常。只是不占理的事情,赤羽子一般不嘴硬。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进来。” 千凤宗执事走进来,她拱手弯腰道:“两位前辈昨日可休息好了?” “别磨磨叽叽的,打听到什么没有?” 赤羽子坐在椅子上,纤细滚圆的双腿交叠于桌上,拿着酒壶仰头倒下,液体从洁白的脖颈流下。 虽然被某位圣人嘲笑,但她容貌姿色如其天赋一样,从来都是如煌煌大日一般耀眼。 天之骄女莫过于此。 千凤执事有些看直了,随即又连忙低头,免得目光多有冒犯。 修行界分男女,却无太多分别差异。 龙阳之好,磨镜之好都稀松平常,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千凤宗皆为女子,又需要保留完璧之身,故此有许多人好女色。 “大白天喝什么酒,莫要因为酒误了正事。” 顾温夺过了酒壶,随后他浅尝一口润润嗓子。 赤羽子有些幽怨,却也没有多言。 如今她就像一头被驯化的母狮子,明白了自己的家庭地位。只要一日不如顾温,那么她只能乖乖听话,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意妄为。 千凤执事回答道:“回前辈,在下动用了一些关系确实打听到了剑佛之事,却不知剑佛身在何处。不仅如此安插在须弥山的内应,今早便失联了,如今恐怕凶多吉少。” “如此严密?” 赤羽子皱眉道:“玉剑佛的存在又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她追着君衍杀的时候闹得天下皆知。” 千凤执事道:“妾身也不清楚,须弥如此做有些欲盖弥彰,或许其中涉及大乘小乘之争。” “说。” “佛门四乘十地,声闻,缘觉,菩萨,佛乘,又分大小乘佛法,如今道宗开民智传广传道法之下,大乘香火日渐衰落,小乘佛法渐强。 但大乘佛法树大根深,几百年来争斗无数,玉剑佛大师原本是大乘佛门出身,后来忽然入了小乘。” 顾温心绪平缓,一缕缕记忆涌现。 郁华与他提过,玉剑佛三岁觉悟,十岁明悟大乘佛法,二十岁入佛陀境。后来又自废修为,从一个佛门佛祖转世变成了佛剑,佛门果位跌至罗汉。 因为她求己,更求存。 修行一事,本就玄乎,一个躯壳修出了本心,反过来囚困佛魔。 佛门诸多菩萨与佛陀认为这是劫数,没有去干涉与阻挠。 ‘佛门香火果位金刚、揭谛、罗汉、菩萨、佛。与道门练气不同,他们需要灵气与愿念混合的香火,果位是法器,持有便是佛。’ ‘还有一种佛法,声闻乘修四谛法,修得佛果自在,被称之为小乘。’ ‘佛门大乘独大,小乘寥寥无几。’ 赤羽子问道:“你知道佛门里边的果位、香火、大小乘之别吗?” 顾温撇了一眼她,道:“我又不是修盲,我自然是知道的。” “啧!郁华姐姐真讨厌,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赤羽子颇为失望。 要是顾温完全不了解,对方有求于自己,那么岂不是能拿捏他。 千凤执事不明所以,却没有多问,低声道:“虽说小乘得到了道宗扶持,但仍然不足以压制整个佛门,大乘树大根深难以撼动。有传言,许多小乘高僧都背地里都是大乘。” 赤羽子打断道:“管他大乘小乘,告诉我那个尼姑的所在。” “两百年前,须弥佛会之上,有佛祖借高僧之口讲经,言道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后玉剑佛大师起身直言,放屁。” 赤羽子愣了一下,随后仰头大笑:“鹅鹅鹅……这尼姑有意思,怎么跟顾温你说话一样。” “我论道向来是以理服人。” 顾温矢口否认,他从不记得自己骂人。 以前是泥腿子,现在是天尊圣人。 “呵呵,当初不知谁让妖族天骄跪下的。” 赤羽子自然不信,要是顾温当初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她还看不上。 “她就搭理你和郁华,而郁华是不会吐出如此粗鄙之言,一定是你的问题,你也没讲过什么大道理。” 千凤宗执事瞳孔微缩,不敢多言半句。 赤羽子问道:“然后呢?” “佛祖又与玉剑佛大师论佛法,佛祖说了许多,被编撰成了佛经。” 千凤宗执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黄皮书,赤羽子与顾温神念扫了一遍,前者看了一半兴致缺缺收回神念。 佛祖论述,屠刀乃心中魔,放下方能成佛。 须是杀人放火之恶念,方有立地成佛之佛心。 顾温颇感兴趣,直接拿起细读,互相映衬发现与道宗之法有些类似。 道宗讲究清心寡欲,用行为约束俗欲。此佛经也是同理,先生了恶念再除去恶念。 归根结底不是为了善,而是为了修行。 “玉剑佛大师问起,若行万般恶,是否还能成佛?佛祖回答尚可,而后玉剑佛大师杀了佛祖附身的高僧。” “往后佛会,玉剑佛大师必然当场,次次询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法何解。连杀了十位菩萨,以至于须弥山多次向道宗诉罪。” 千凤执事开始罗列一条条打听的消息,天底下没有不通风的墙,僧众也并非全是菩萨佛陀。 八卦人之常情,何况大小佛乘之争涉及所有僧众。 佛法难融他法,并非像道门一样,转修一门功法那么简单。 其中涉及信仰,不信、不诚又如何成佛。 “……玉剑佛之师,上一代佛剑妙剑圣姑就在佛州慈庵。” “……三十年前,道宗特使来到佛州视察被迷魂,而后有其他地方真君奉命暗访,发现许多寺庙又开始供奉列为被道宗禁止供奉的佛陀。 “……近些年来,须弥山僧众一直在减少,疑似去了某处秘境。” “……或许玉剑佛大师就在里边,但两位前辈若想前往,还请做好充足的准备。根据一些无法证实的信息,此秘境道场乃是一颗珠子,惊扰到了可能会遁逃。” 小乘与大乘之争,也是道宗对于佛门的驯服教化。 玉剑佛显然就是道宗安插入其中的搅局者,不断剪除大乘佛法的势力。 千凤执事停顿,道:“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二位前辈知晓与否。此前须弥山真如佛祖疑似要转世,随即道宗不许,如今看来或许玉剑佛便是转世之身。“ 之前人族天下是一州一天地,一宗一国度。各派之间有交流,但基本不会干涉其他宗门,除非有所图谋。 如今的时代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天下一统,法度齐全,德行合一。 现在讲公道,更讲法度。 某一宗门的规矩不能大过法度,要是失了德行,二三流宗门有天尊管,天尊有道宗管。 她用眼角余光打量面前两位不知修为的大能,心中已经思量着要不要借机调遣回去,还是说留下博一下机缘。 涉及道佛之争,以及擎苍仙人与真如佛祖这两位超脱存在,随意一点水花都能淹死自己。 “以及道宗特使早些时候已经到不净城,或许能去请示一下。” 玉清天尊与执掌真武道兵的赤天尊互相对视一眼。 赤羽子转头问道:“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直接打上去?” 千凤执事听得心惊肉跳,对于二人身份多有疑虑。 杀上须弥山? 这可佛门圣地,相当于三清山,虽无法与之齐平,但与三清之一对比还是相差无几的。 顾温思索许久,道:“敌在明,我们在暗,总是要小心一点的。千凤宗继续打探,你去找一下道宗特使,我先去找一下小尼姑的师傅。” 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理应是要谨慎行事。 而且郁华是有安排的,他只需要按部就班来就可以了。 “真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打上去呢,当年姑奶奶我也不是没打过那些秃驴。” 赤羽子一边抱怨,一边离开房间,走出房门后又探头回来。 “我们什么时候去试试仙人醉。” “此间事了。” —— 道人五十岁,春。 竹林小院,屋舍破旧。 青衣道人站在行木将就的老树前,手掌抚摸其上,一抹佛光闪过,枯木化春,枝叶上生出嫩芽。 “你的佛法又更进一步了。” 熟悉的嗓音传来,他回首,白衣斗笠之人迎着春风走来,立于三步之外,摘下斗笠笑靥如花。 “你这佛法比道法都精妙了,当初就不应该把玉剑佛介绍给你。” “我之修为来源于玄门功法,只是对于佛法理解更深一些。” “何解?” “杀道。” 青衣道人平平无奇的面容极其认真严肃,女冠愣然,随即道:“人家讲慈悲,你倒好讲杀人,看来你这辈子都当不了得道高僧。” “何为得道高僧?” “得果位,讲慈悲便是高僧。” “那颇为无趣。” 女冠从衣袖里取出一颗灵果,道:“这是她给的,因为祖灵树消失了,她只寻到了这一颗同等的替代品。” “当年之约可以作废了,我已经不需要灵果。” 青衣道人摇头,却被女冠强塞入怀里,道:“你可不能拒绝,她如今牵挂之事极少,多了欲念方可抵御佛魔。” “如今可有解法?” “已经有了眉目,擎苍师祖打算先斩去大乘佛法香火,削弱佛祖愿力。为了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得徐徐图之,不能着急。” 女冠看着青衣道人少见出现牵挂之色,心中微喜。 他是问题与尼姑何其相似。 “如此仍然需要她自己渡过厄难,若你能出去,或许能帮她。” 青衣道人面露疑惑:“我如何帮?” 女冠回答道:“天底下唯有你如此精通佛法,还愿意涉险为她的仙人。” “我之佛法,何来比佛祖强?” “你足不出户,不知道你的本事已是天下绝顶。” 女冠捧起他的脸颊,如此亲昵的举动让青衣道人后退半步,却被近身了两步紧紧抱住。 她的喜爱是如此清晰明了,正汴京龙桥之时一般。面对一位道君皇帝,仍要对一个家奴爱才如渴。 他从来都不迟钝,也知晓对方爱好,故此投其所好展现才华。 如今亦是如此,你的喜爱让我足以闻到秀发末梢上的幽静。 青衣道人双臂悬于半空,随即又缓缓放下。 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 慈庵。 坐落于一处偏僻山坡之上,沿着满是苔藓的石道,顾温一步步走上去,行至尽头见一座白墙黑瓦院楼。 门口只能容两人过,左右两侧石雕字样满是风霜。 【不受一尘,心自清净】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尼姑坐在门口台阶上歇息,面容稚嫩清秀,耳尖微微透着红润,一双明亮的眼眸似琉璃一般通透。 见顾温走上来,连忙起身,露出腼腆的笑容,问道:“施主是要来上香吗?” 顾温摇头道:“我不拜佛,也不上香。” 小尼姑歪了歪脑袋,明亮的眼眸透出困惑,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我来寻一道剑法,可以斩佛的剑法。” “你怎么能斩佛。” 小尼姑眉头紧锁,气鼓鼓说道:“你莫不是来消遣小僧的。” “妙玉,不得无礼。”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顾温抬头望去,又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尼姑走了出来,手里拄着八尺佛剑,一步一晃身走来。 半仙巅峰,距离超脱只剩一息。 老尼姑眼睛眯成缝隙,打量了顾温许久,嗓音沙哑问道:“可是玉清天尊?” 顾温点头答道:“贫道受人所托,来此解决佛魔厄难。” “解不了,佛魔厄难只能自解。道宗与贫尼努力数百年,也只是稍稍剪除一些大乘菩萨,还扰不了佛祖。不过您既然来了,或许能减轻一些玉儿的负担。” “有人与我说,贫道之佛法可解。” 闻言,老尼姑微微顿足,随后在地上划出一道剑痕。顾温心领神会,俯身手掌内蕴金光抹过剑痕,只抹去了一半。 他看着掌心灰尘,久久无言。 “恕老身直言,佛道魔相同不相同。您的佛法不及老身一半,更不及佛祖十分之一。” 第28章三清道宗 天庭归来。 听闻此话,卢婵和赤羽子都愣了一下,随即再度看向白玉瓶眼神微变。 修士追求长生近乎于本能,看破生死的永远只有极少部分人,或许从来不存在彻底无所谓生死的生灵。 生者,必然是为了活着穷极一切。 仙官之位即是一份可以预期的长生,比起玄之又玄的超脱成仙,它更容易达成一些。 “只需要炼化此物,就能够得道长生?” 顾温拇指轻轻擦拭白玉瓶,越看越发觉得与红尘仙命格很相似。 都是将本来虚无缥缈的长生路化为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都是将一个众生渴求的一个虚幻目标变成实质。 玄月目光灼灼,点头回答:“没错,而且仙位之下还有天官,能够让他人也得到长生。或许只是几千年,但这是仙人所不能之事。” 仙官与仙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能赋予其他人长生,而后者只能独自逍遥。 顾温再问:“那么代价是什么?” “受制于天庭,可仙人又何尝不受制于更强者?”玄月道:“修行常言,逍遥自在,可古往今来从未存在过逍遥者。用相对的自由换取,成千上万年的长生非常值得。” 此话,有理,却又失了本心。 所以玄月没办法成仙。 顾温心底如此评价着,他不在意玄月如何,转而用余光观察其他人,二女都微微皱眉。 赤羽子直言道:“你只是想成为鞭打其他人的人上人,而不是想要挣脱束缚。超脱是拒绝一切外物的本领,而不是肆意妄为的资本。” 玄月诡辩道:“有区别吗?宗法、律法、德行等等一切都在约束某种行为,如果你要拒绝它的约束,就是在作恶。” “宗法也有无情处,律法也有苛捐杂税。还未有五灵谷之前,各州之地饿殍遍野,正道与邪道之别就在于正道不会拿人炼功,其余一切都是一般模样。” “所以仙位是好的,都是长生,无高低之分。超脱难寻,仙位易得,往后仙位定下,再想长生就难了。” 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 此话让人哑口无言,卢婵闻言也露出了几分犹豫。 假若玄月说的没有错,那么如今是求长生最容易的时候,将来要是仙位都被定下,再想长生就难了。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能成仙,故此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就显得弥足珍贵。 赤羽子挠了挠头,随后求助顾温:“姑奶奶骂不过他,速速用你的圣人大道镇压他。” “听尊赐言。”玄月露出从容的微笑,“仙位本是圣人之道演化,不知圣人又有何不同看法。” 众人无不期待的看着顾温,只见他缓缓抬起手,然后一巴掌落下。 轰隆! 玄月直接被抡到了地上,裂缝如蜘蛛网一般蔓延,整个屋子都在抖动。 圣人大道震耳欲聋。 顾温淡淡说道:“贫道略懂一些拳脚。” 赤羽子美目发光,竖起了大拇指,道:“我就喜欢你这样。” 卢婵则有些愣然,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答复。 她问道:“道兄,不知圣人之道应是何物?” 顾温回答:“圣人之道只是圣人本身,当未成大圣之前,都不足以为外人所感悟。” 从来没有什么大道可讲,大道无处不在,圣人之道亦是如此,他们如今所见的自己就是圣人之道本身。 玄月晕眩了几分钟,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还有圣人大道余音。 他幽幽看着正把玩白玉瓶的顾温,毫无脾气可言。 “不知圣尊还有何事吩咐?” “没有了,你下去吧。” 玄月起身离开屋子,他没有想过逃跑,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修行越往后便越难以越阶,道境半仙对比起仙人犹如飞虫与巨人。玄月在半仙之中驻留了几万年,又初入仙境,最清楚二者的差距。 那么仙人与圣人之间只会更大。 如今顾温没有直接杀了他,至少是有一线生机。他猜大概率是给擎苍做决定,而顾温没有死的擎苍,应该不会那么无法沟通。 且若天庭真回归,那么他也是半个体制内的人。 玄月思量着,轻手轻脚离开,走出门槛之后还不忘回首拱手朝着顾温一拜。 模样谦卑,不知不觉腰已经习惯弯下来。 顾温记得成仙地之时,初见玄月之时,对方负手而立站在远处便让他不敢动弹,小心翼翼去询问一句前辈。 如今他只是坐着不动,没有任何表示玄月便不敢离开。 赤羽子嘟囔道:“这老东西好滑溜,我耻于与他为伍,还是一个仙人。纵然是靠着仙位突破的,可好歹以前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半仙,还是我道门老祖。” “如此才正常,有了软肋的人才能够相处。”顾温笑道,“假若有人以我之生死要挟,你也会变得软弱,而恰好玄月这人把长生看得比什么都重。” 人皆是所在意之物的奴隶,天底下哪有什么绝世强者,都不过是在红尘之中挣扎的芸芸众生之一。 当岁月以千万载计,那么仙人也是岁月长河的一点水花。 “哼,姑奶奶才不会因你变得软弱。” 赤羽子哼了一声,随即想到了自己姐姐,那张丑恶到极致的面孔。 一旦寿元将尽,他们就会变成一个个丑恶的怪物。 “顾温,如果你以后要死了,会变成他们那样吗?” “不会。”顾温摇头,随后淡淡说道:“或许你们要死了,而又有一条有违德行的路能走,那么我可能会。” “咦惹,肉麻死了。” 赤羽子慌得吐露嫌弃之言,卢婵脸上有些红晕与尴尬,她挠了挠脸蛋,明知对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顾温只是微笑以对,没有任何言语,可其从容自在的之态仿佛带着足以倾覆天地的厚重。 渐渐地二女也沉默了,窃喜也好,羞涩也罢,最终都会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倒。 当一个凡人说要杀人,那么只会吓得凡人。 当一尊仙人之上的圣人说要杀人,那么整个天地都会为之颤栗。 赤羽子闷声道:“你还是好好守着自己的德行吧。”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可没有实力阻止我。” 顾温点了点赤羽子脑袋,笑道:“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以为我会听你的?” 赤羽子刚刚还有些感动,立马被这句话激得握紧拳头,一拳打了过去。 拳风阵阵,却被顾温宽大的手掌死死握住,再也无法使出半点力气。 顾温一边应付闹腾的赤羽子,一边从白玉瓶倒出白玉色液体。 霎时间满屋月华,一股难以言喻的芳香传入鼻尖。 他品了一口,只觉得很好喝,并且其中还存在着一股特殊的道韵。 这种道韵或许、可能、有些不对劲。 闻到香味,赤羽子也嘴馋了,问道:“这是啥,给姑奶奶来一点。” 顾温摇头,赤羽子更着急了,整个人都要扑到他身上,去拿被高高举起的白玉瓶,嚷嚷道: “什么好东西,快点让我尝尝,当初我连三魂七魄外壳都给你吃了。好歹也算是同吃一碗饭的,你怎么这么小气。” 看着面前少女急切的模样,顾温不免有些回想起前世养的猫。盆里的水是马尿,杯子里的是仙酿。 他倒了一杯,赤羽子毫不犹豫喝下,顿时整个身体都抖了几下,脸上多了几分红晕。 “这是仙酿吗?!” 卢婵也有些好奇,还未等她开口请求,顾温便摇头道: “这东西有助于修行,味道也极好的,但有一点副作用,喝了会变得听话。” 赤羽子皱眉道:“听话?这东西能控制人心?” “没错。”顾温点头道:“比起控制更像是一种成瘾性药物,普通人一口下去,恐怕此生难咽其余食物。而大能也无法免俗,恐怕喝上几百年就离不开了。” 赤羽子顿时失去了兴趣。有些奇怪道:“为什么太阴星君的仙位这么邪门?” “你怎么就确定天庭就是正道?” “额……” 赤羽子无言以对。 好像是这个道理,人族脱离兽类也不过几万年。如今衣着得体,长幼有序,礼仪齐备是万年内的事情。 讲德行更是擎苍仙人之后才成为共识。 她转而有些担心道:“我喝了不会有事吧?” “一口不会有事,本身就不是毒药,只是其中道韵作祟。” “那这东西怎么处理?” “先放着,说不定以后能用到,而且他还有些许探查因果的能力。” 顾温深入研究,瓶子仿佛有生命一般收紧全身的一切道韵。 由于涉及天圣的缘故,还无法彻底参悟并模仿其中大道,但仍然被他抓住了些许门道。 手掐法决,一缕奇光从瓶子飞出,他心中所想化为字体印在瓶子上。 【道】 下一刻瓶子嗡嗡作响,字体破裂,一声难言的悲鸣回荡。 道果在恐惧。 而顾温面色更加古怪,赤羽子问道:“怎么了吗?” “这东西很邪门,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只要稍加炼化,便可窥见任何喝下玉酿的人心之所想。” 顾温脑海里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太阴星君与其麾下天官嫦娥是锦衣卫。 他法决一变,瓶子冒出的字体再变。 【顾温、顾温、顾温、顾温、郁华、酒……】 赤羽子取笑道:“噗噗你这家伙还挺自恋和少年心性的。” 有没有可能,这是你心中所想。 顾温决定还是不要揭穿,因为蛮好玩的。 有时,能窥见他人心中所想,也是一种乐趣。 记得郁华曾坦言,她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 午间,顾温等人搭乘仙舟离开,花费十日直达玄黄州,直线路程超过一千万里。 如此遥远的距离,也是仙舟这类通行工具盛行的原因之一。寻常修士乃至大能,难以进行长距离长时间的飞遁。 玄黄州,玄黄城,三清山脚下。 仙舟缓缓落地,顾温走下来,目光所及人山人海,来自天南地海,四极八方之人汇聚,一眼望过去可见几十种不同风格的服饰。 有青袍老道,袈裟光头,背刀侠客,挂剑的剑客,富态的商人…… 顾温耳边回荡起余声,向他指明各方,城中如何不进半步,却在八百年前已知晓。 举目望向前方,三座巨大的灵山穿入云间,有万丈之高,云层犹如它的裙摆。 三清山。 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也是他心中修行界的顶点。 赤羽道:“本来是落到边疆的,但后来打了几百年灵脉破损严重,所以两百年前主脉又挪了回来修生养息。现在上山门,我有挪移令牌,可以直接飞到山门之中。” 她取出了一块青白色的令牌。 顾温沉思,他能感觉到山上传了熟悉的气息,自然也想快些与自己师傅见面。 但转念一想,都到山下了,也不差那几分钟。 何况根据狐仙之言,师傅是想让我回来打工的。在自己师傅眼里,他在治理天下方面有着大智慧。 可实际顾温连一天皇帝都没做过。 要是这么上去了,不知何时能下山。 “舟车劳顿,我们先去千凤楼喝酒,合该庆祝一下。” 顾温大手一挥,取出了卢婵给予的‘千凤楼终身贵宾’令牌,进入凡人模式。 赤羽子自然没有意见,两人大摇大摆,勾肩搭背走进了花楼。 狂喝了一夜互相扶着出来,又扭头走进了另一家分楼。 “之前那家荤了点,那些女子尽想着擦边,有姑奶奶我在她们岂能得逞?这次听点小曲,这个雅。” “合该再庆祝。” “听曲喝酒完了,我们再去小赌一把,打打花叶子。” “合该继续庆祝。” “打牌完了,还是去灵泉洗洗身子吧。” “合该再继续庆祝。” 顾温与赤羽子吃了就睡,睡完就喝,喝饱就赌,形同凡人,乐于享乐。 他们都是世俗意义上的大能没错,可实际享受生活的日子几乎没有。 我若不享尽繁华,又怎知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一连十日,终于有人忍无可忍。 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直接抓走了赤羽子。 顾温听闻耳边冰凉的嗓音。 “自己走上来。” 来到三清山门外,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青石台阶,顾温只好坐在山门外醒酒。 远处有一位三清女弟子向其他人说明,传入耳中变成了另一种声音。 “三清山门,九百九十九万阶,登上百万可入支脉,登顶可入主脉……” 顾温往上走百万台阶,山腰上是一处小镇,无数求道之人在此歇息,还有三清弟子为其提供住宿与食物,还有支脉招生。 一个太清派支脉女弟子走来,笑容和善问道:“可希望贫道领你入山门?” 顾温摇头拒绝。 因为八百年前,已经有人领他入玉清一脉。 第29章上三清,入道宗 每一个宗门都有各自独特的入门考核,大多都与宗门功法特性相关。 而三清道宗的入门考试是爬山,沿途上有无数道观,只要能走进去就可以入门修行。 唯一的限制就是修为,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竞争与危险,沿途上还有许多供人修行的城镇。 顾温便来到了第一站,清风城,建立在山上的一座城市,最初的三清山应该是没有的。 至少他记忆里,郁华没有跟他提过。 或许是由于这里最容易到达的地方,汇聚了最多的求仙之人。 走入其中,立马有一个身形瘦小,神情精明的男子走来,趁手趁脚说道:“这位兄台,可是第一次来求仙?” 顾温点头道:“确实是第一次来。” “如此甚好,相见既是缘分,我这里有一本秘籍赠予兄台,也好结一份善缘。” 说着,男子掏出了一本青色书面,书名位于右侧,赫然写着几个印错版的大字。 【十年道观五年三清】 “里边记载着这三清山上所有道观偏好与功法,若是得了求道事半功倍!” “如此甚好。” 顾温恰好需要这么一个指南书,毕竟根据郁华所说,这三清山有支脉三千六百之数,道观上万不止。 许多时候,道宗都无法统计清楚门内到底有多少强者大能。 路人有助人之心,自己有需求之意,如此也算一个善缘。 顾温欣慰于三清道宗之友善,他伸手去拿,紧接着又被男子阻拦,秘籍被收回了衣袖里。 男子也伸手笑道:“兄台,法不可轻传,更不可贱传。” 顾温本为商贾,见此也心领神会,道:“原来是要钱的,那这样可就谈不上善缘了。” “哎呦,兄台这又是何意,若传道无酬,那么往后谁还传道?”男子道:“不如这样,我不要这善缘,你给我三斗散碎灵石,或者一枚中品灵石如何?” “一斗散碎灵石。” “一斗半,不能再便宜了。” “那我去别家买。” “一斗就一斗。” 顾温从衣袖掏了掏赤羽子的家产,一道虚幻的嗓音传入耳中,指挥着他取出合适的灵石。 ‘灵石分上中下三品,上品可以直接吸收,中品需要配合一些法器与药物,下品只能通过阵法提取出其中灵气。’ ‘一斗便是四斤,散碎灵石一般代指下品灵石。因为下品灵石杂质斑驳,许多时候会与其他矿石混在一起,所以开采会先打碎。’ ‘你以后买东西,要好好看着些,莫要拿了上品灵石去买下品的东西。’ 顾温不多不少的取出了一斗散碎灵石,男子拿过掂量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道:“兄台还真是精打细算,这分毫不差的,生怕给我多取了一些灵石碎屑。” 并非不赚,而是一斗的价格赚得少了。 “你能知道分毫不差,为何不是怕我少给了一些灵石碎屑?” 顾温反问,男子一时语塞,似乎晦气一般转身离开,紧接着忽悠起了下一个人。 一个背着大箩筐的少年,一看就知道第一次上山,身边也没有长辈同行。 要知三清山山道是受到整个护山大阵禁法的,任何人都不能使用法术。如此导致三清山每年多了许多妄图抄小路摔死的人,贡献了唯一的危险。 所以许多人都是携带大包小包的灵石,中途再进行补给。 “小友,你好生面善,我这里有一本绝世秘籍,乃是某位道宗大能传下,如今遇到小友既是缘分.” 少年比方才那个抠门汉好忽悠多了,很快就答应要以五斗灵石买下秘籍。他仔仔细细的数着散碎灵石,身上还随身携带了小秤,一点点的秤好灵石。 见状,他有些心软,便只收了对方一斗灵石。 男子看着少年从箩筐里取出的一袋灵石,再看了看手上脑袋大的布袋。 方才被不愉快的思绪影响,还未反应过来,如今稍稍冷静下来后,开始回想起来。 ‘刚刚那个抠门汉是从衣袖里拿出了这一斗灵石?’ 男子猛然回首,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他隐约间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巨大的机遇。 前方远处一道青衣背影人仍在。 男子快步跑去,撞开了路边商贩的摊位,引发了些骚乱,抓住了那道背影的肩膀。 “前辈……前辈,这灵石我不要了!”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另一幅面孔。 身材健壮的老道士转过身来,看到递过来的灵石,愣了一下,随后感激道:“小友当真是及时雨,江某下山没带钱,还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立马抢了回去止损,道:“认错人了,快还给我。” 这时,一个小道士跑来,喊道:“观主,你忘记带乾坤袋了。” 男子看着精巧的小袋子,听闻小道士所说的名称,顿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顿足捶胸。 “我的机缘啊!呜呜呜呜哇我的善缘啊!三番两次,老天不公啊。” 观主,乾坤袋,这些都是三清道宗金丹期以上的大修士才拥有的。 方才那青衣道人,面前的青衣老道,都是大修士。 可自己却错过了善缘。 老道士看着从他兜里散落的众多秘籍,扶着胡须笑道:“你不行善,又何来善缘?既已行坑蒙拐骗之行,就应该知晓你本无缘。” “还请前辈指点!晚辈往后一定改过自新!” 男子顿时跪下磕头,自以为能够借机弥补机缘,下一刻立马被老道士擒住。 “城卫处有一套完整的律法教育你。” —————————————— 三清山,百万阶,已有道观出现。 顾温通过秘籍可知,这些道观属于三清哪一脉,主修何种功?是重内功,还是外功? 修行六艺,百般兵法,应有尽有。 道宗并不像一个宗门,更像是一所教人修行的大学,天下所有人都是祂的学生。 【若要把道观分九等,那么百万台阶出现的道观为最下等。】 顾温看到书中这一行标注,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有人与他说过,道观确实有好有坏,但从不存在下等。 ‘对于没有修行过的人,道宗最容易进的道观往往是锤炼基础最好的。能登顶自然是好的,可绝大部分人都是不上不下,不如先打好基础。’ ‘我当初便是只登上了百万台阶,入了一个不起眼的道观。’ ‘名叫清风明月观。’ 沿着左右宽度超过万米的山道,一个个青瓦道观出现,门口有道童或弟子在招揽登山的求仙者。 正在登山者绝大部分都选择继续,因为他们相信自己与众不同。 随后又有另一拨人从山上走下来,满脸落寞的走进了被看作最为下等的道观。 顾温站在一处青瓦老树遮阴的道观前,门匾上书【清风明月观】。 由于并不在大道旁,而是分叉出一条小路一路入最深处,故此人烟稀少。这种道观也不少见,秘籍所言并非所有支脉都热衷于广收弟子。 那些在路边开设的道观,更多是学前性质,其中修为最高者不会超过金丹期。 因为过了金丹期,就可以升迁到更高的支脉进行潜修。 在此之前,这些金丹期大修士需要当传法弟子积攒业绩,清风明月观便是她曾经传法的地方。 顾温走近能看到青瓦多有被石头砸破的痕迹,许多窗户都缺了一角,一副被人为破坏过的模样,而埋入地下的阵法又维系着这一切。 为了抵抗岁月侵蚀,防止修士一次闭关整个洞府都腐朽了,有一种可以维持死物不变的阵法。 “这是师祖让留下的。”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顾温微微侧目看到白衣俊美道人站在身旁。 云渺,太清天尊。 在成仙地之时,他算是顾温见过的大能之中比较靠前的强者,也是道宗之中自己与郁华最大的支持者。 若无他的存在,道宗恐怕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 顾温微微拱手道:“云渺天尊。” “无需行礼,贫道可受不了你这一拜。” 云渺微微跳开,躲避了圣人一拜。 “论起实力,你比我先两步,此时我不等于能有你的一半。论起身份你又是师祖的唯一传人,我要叫你一声师叔。” 顾温摇头道:“辈分不能取代年龄,亲疏不以实力论。前辈当年几番帮我,这些顾某都记得。” “哈哈哈哈那看来贫道也是有天大的福缘了。” 闻言,云渺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当年知道顾温天赋很高,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出乎意料。 从不可多得的天骄,变成足以成仙的绝世天才,然后再到如今的圣人。 他仅仅花费了八百年,这八百年给他便是重修,也不一定能重回道境。 云渺收敛笑容,话锋一转道:“我对你没有什么诉求,当年帮你纯粹是因为你值得。正如华阳让自己大限将至的师傅拼死送出护命宝贝一样,又如最初道宗放弃你一样。” 他转头看着破败的道观,丝毫没有避重就轻的意识,坦然道: “你还在汴京之时,郁华为了你与道君皇帝翻脸在三清道宗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中有一些长老口风不严,消息传到弟子之中,引来了许多非议。年轻人免不了冲动者,于是就有人打砸了她传法的道观。” 言至于此,云渺忍不住叹息,回想起当年的各种事情,他还是免不了心存愧疚。 天女曾被视为叛徒,还有各种不堪入目的骂名,可她最终仍然承担着骂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纵然道宗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帮助郁华,可这不就是他们本应该尽到的职责。 让一个晚辈承担骂名,是作为长辈的失职。 顾温问道:“师傅为什么要留下?” “我不知”云渺摇头道:“或许是为了让你知道她的付出,她可曾与你说过这些?” 顾温沉默,他知晓当年道宗对于郁华有许多意见,但当初她从来都是付之一笑。 好似是其实轻描淡写的事情,但自己又忘记了她本来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她在这里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朋好友。 云渺眼帘低垂,沉声问道:“你觉得当年因果,应该如何了结?” 顾温与道宗因果,这是三清道宗目前除了妖族以外最大的问题。 由于许多搬不上台面的考量,当年道宗是放弃了顾温,并且任由他被道君皇帝压榨。这个决定是华阳弄出来的,可若无大部分默许,那么就不会通过。 云渺也是知道的,虽说他当时在闭关,可也不是死关,若是真想阻止的话也能阻止。 这件事情连擎苍师祖都从未干涉,这八百年来未曾提起,其中态度不言而喻。 如今顾温以圣人之身步入道宗,那么当年的因果也该清算了。决定权不在于他们这些当年的老东西,而在于圣人,在于顾温。 顾温神色不变,八百年过去已无当年知晓此事时的愤怒。 反之,若是换做八百年前的自己,或许会扬了这三清道宗。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于昔日间接导致自己沦为家奴的是道宗,可最后给予他一切的也是道宗。他所爱的人是道宗之人,他曾怒过的人也道宗之人。 他淡淡说道:“所以你们很蠢。” 云渺心中一紧,没有反驳苦笑道:“还请不要波及门下弟子与道统,当年参与此事之人我会一一罗列。如今大概还有不到二十人活着,其他人都死战死了。” 夺道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是一尊圣人的仇。 “你们若是能看出我之能,又怎么显得她与众不同?我不能要求蠢人太多,你们也没有办坏事,只是多了一些波折。” 顾温展露柔笑,话音一转道:“但我会自己去了结因果,因为贫道记仇。” 他上前推开清风明月观,院落枯树入眼,看模样应该是枣树。 他挥手间,玄黄州白日显月。 他吐息间,三清山清气荡空。 气海小人【练气】一道熠熠生辉,化作清风吹落,清风所过,沿着九百万山道,成千上万人接连盘坐于地。 —— 女道士移栽了一颗枣树,一人高,还是幼苗。 男道士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面容淡然,眼中半寸眸光便已知枣树生时、死时。 大道常在,大道恒久。 “你就在旁边看着?” “三十年后,它会枯死。” “在此之前,三年后它就会结果,这样子你每年都能吃上大枣了。” “我已成仙,吸风饮露便可长生。” 三年之后,枣树结出果实,但男道士一直等到了两年之中才吃到大枣。 女道士大枣塞入他口中,问道:“云渺师叔让我问你,夺道之仇该何解?” 男道士答道:“已解。” “你解了什么?”女道士啼笑皆非,抓住他的脑袋摇晃,“你这个木头脑袋,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男道士一脸淡漠说道:“自然知道,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强,自然仇怨只在于我之意。我不觉得道宗有大错,因果自然就此了结。” “我希望你一一清算因果。” 女道士摇头,他有些困惑,却见她嫣然一笑道:“把他们都打一顿就好,就当是为了我可好?” 第30章登玉皇,任天尊 在清风明月观休整三日,顾温关门离开,并未久留。 门外,已经有一个身着灰衣的太清派长老驻留,他拱手弯腰,道:“天尊,老朽乃是道宗土行建门长老,负责这三清山大小道观房屋建设修缮。” “还有专门建房屋的大能?” 顾温打量灰衣老者,返虚境修为,在外边也算是一方真君大能。 按照他所了解的,假若天尊是州长统管万里疆域,那么真君就相当于国君统管千里疆域,再往下金丹元婴等大修士可为高官,一直到某一个小镇子上的筑基修士,乃至是村头的练气老修士。 返虚境真君可以为一方国主,却专职于修缮房屋,三清道宗未免有些过于奢侈。 若三清道宗还只是一个单一的宗门还好说,可如今道宗掌控着整个天下。 灰衣老者回答道:“老朽同时管理着天下各大城的护城大阵,不过本职却是建道观房屋。” 顾温有些好奇问道:“你亲自下场?如何建,可是有什么法术?” “若有需求,老朽也会亲自出手。” 灰衣老道俯身双手探入地面,偏黄混着泥沙的地面仿佛化为脓水,随后一缕昏黄色的道韵,微微用力拔出双手。 轰隆隆! 地面微微震动,触泥化石,连石为板,一条青石路延伸至道观。 长三百里,宽五米,石板整齐美观,上边还有纹路。 “人族房屋脱不开土与木,土生木为五行之一,老朽感悟土木一道,化为神通。土行之法,用于建屋、铺路、修城、筑阵,凡人族所至,城池顷刻间可起。” 灰衣老道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傲然,紧接着他看到了顾温指尖游离起一抹昏黄的光泽,周围地面开始如海浪一般起伏不定。 顾温寻到妙法,嘴角笑容自起,道:“妙,确实是妙。” 他法诀一变,抬手土浪涌出十米高,瞬间淹没了清风明月观。 下一秒,土浪消失,墙壁已经恢复如初,青瓦弥补,但房梁上的各种兽形并未修复。 “还差了几分火候。” 太清派土木长老无言。 您这几分火候,是我一辈子的成就。 要不是知道顾温的身份,他现在可能要吐血而亡。 土木长老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化作石牌,巴掌大小刻有三千字左右的神通心法,要领,经验。 这几乎是他的毕生所学,真传弟子都还没得到的传承。 他挤出一抹笑容。 “天尊,这是土木神通,若您不介意可以收下。” “如此贫道便不客气了。” 顾温揽入手里,看了几眼后脸上笑容更加浓。 一个真君神通无足轻重,可积土成山,大道并非一蹴而就。 圣人学必可知,反正不学者不足以成圣。 他至今为止所掌握的神通不过一手之数,金光咒,佛道魔三剑,枪法。莫说是对比圣人了,就算对比一个大乘期强者都算极少的了。 从来没有无用的法门,任何法门参悟彻底,都能从中领悟到这方天地的法则。 土木神通入手,以后在洞天建个阿房宫不是问题。 仅仅花费十息,土木神通大成。 随后一息查漏补缺,二息推演点石成金,三息逆转五行化木为土,再土生木根。 一间屋子,一座城,一个阵法都是可以种出来。 顾温手指轻轻转动,层层叠叠的土浪奔涌而起,扫除了清风明月观一切破旧与缺口。 法诀再变,窗户生出兰花,屋檐生出灯笼,灯笼可辨别主客,西院冒出水渠,东院钻出桌椅凉亭 整个屋子都仿佛活了过来, 此地虽是她的故居,但不应是用于悼念她的物件。 她说房子破了就要修,而我如今领悟出了一门让房子不会破的神通。 “此法甚好,甚妙。” 顾温又将石牌归还给土木长老,随后从对方身旁走过,重新朝着登山大道走去。 土木长老转身欲言又止,想要讨要好处,却又怕显得过于冒昧。 ‘您一位圣人拿了老朽的法门,难道就不能有一点表示吗?’ 他也只敢想想,莫说是圣人了,一位仙人拿了自己好处,他还能骂两句不成?何况对方是圣人,还是擎苍师祖的亲传。 低头看了一眼石牌,细小如虫豸的字体顷刻间化作大山,无数感悟涌上心头。 只是须臾,土木长老横跨一个大境返虚至合体期。 —— 三清山大道,行至四百万阶,望高台。 此处已经无城镇,只是有一处道观。 一个面容清秀,样貌看起来与江富贵有些相似的中年道士站在众人面前,朗声道:“接下来的路不能独行,必须要十人一组,你们自行寻人。”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霎时间喧闹无比,随后不知谁高声提了一句。 “敢问道长,为何不能独自一人?” 中年道士笑眯眯的回答道:“往后的路为练心,正所谓人多势众,一个人走会疯掉,十个人走能互相照料。” 又有人问道:“要是有人走不下去了呢?那我们还得扛着他上去不成?” “没错,掉一个人所有人都将寸步难行。” 中年道士一言,更是让众人为之沸腾,顿时怨声载道。 “道宗如此要求,未免有些过于苛刻。在下自小练体,各种药物夯实根基,一人独行可登顶,可若是带上一个累赘能否到五百万关卡都是两说。” “练气只有双修,何来十修一说?何况大道独修,为何不能独行!” “恳请道宗让在下一人独行。” 无数人站出来请求,中年道人笑而不语,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如此僵持了许久,然后开始有人拉帮结派,因为聪明人都知道,道宗的规矩就是天。 他们是不可能让道宗改变规矩的,只能是他们适应规矩。 随着第一个十人组出发,慢慢的越来越多人组建起了团队。 顾温自然不作理会,他刚踏出第一步,紧接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 他用力,这股力量也用力,互相角力了几分钟。 顾温发现他好像暂时打不过自己师傅,他比自己师傅高了半个境界。这半步能够碾压绝大部分仙人,却对自己的师傅无用。 师傅距离小圣应该也只是差了临门一脚。 “老老实实上来,不然莫怪为师打你屁股。” 顾温不再有多余的动作,随后没多久就被一个临时组建的小团体捡走了。他这种一眼平平无奇,两眼手脚健全的,自然不会缺人拉拢。 顾温看着周围九人,有粗布麻衣的少年人,有身穿法衣的大富人家,也有呼朋唤友的修行世家贵子,亦或者无悲无喜的苦修苗子。 穷的,富的,贵的。 人就分为这三大类,贵的看不起富的,富的看不起穷的,穷的看不起更穷的,更穷的则看不起自己。 顾温所在小团体有三个领导者,他分别称其为面善男,权龟男,苦逼女。 面善男气质儒雅,能说会道,是主要组织者。 苦逼女满脸冷色,看谁都是瞪着眼,显得无比傲慢。手里拿着一把灵剑,来历应当不小。 权龟男带着几个仆役,都有修行天资,一路上伺候他,同时他在追求苦逼女。 一行十人出发,路途上吵吵闹闹,矛盾不断。 权龟男因为一个穷小子不小心攀到身上,觉得弄脏了自己衣袖大发雷。 几个仆役开始打骂少年。 最终是靠着面善男解决。 顾温很安静,只是默默走着。忽然他有些想赤羽子了,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好歹能给自己解闷。 这些山道上的考验,他在成仙地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了,天泉山的道路每一步仿佛都在拖着一座山。 用道韵压人,既是最高端的考验,也是最简单的考验。天赋越高着走得越轻松,天赋越低则走的越艰难。 很朴实无华的节选,天赋高者入门自然容易,天赋低者若有大毅力也可以入门。 再者回头下山还能入道观修行。 第二日,一切如常。 第三日,权龟男力不从心,超过一半的人变得虚弱。 第四日,权龟男倒下了,他成为了第一个倒下的人,也成为了累赘。 一瞬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随后三个仆役背着他继续走。 第五日,一切如常。 第六日,三个仆役开始抱怨,其中一人不愿再背着他。 第七日,其他两个仆役也叛逃了,此时穷小子一路走在前方,与苦逼女交谈。 而权龟男只能自己走,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但始终没有放弃。 第八日,穷小子取代权龟男,跟在苦逼女身后献殷勤,整个人都变得自信起来。 第九日,面善男也倒下了,这一次是另一个人接替他,驮着他上山,同样也夺走了他的一切话语权。 第十日,苦逼女倒下,穷小子背着她,而她也不再高傲,开始会朝着对方露出笑容。 顾温依旧静静看着,看他们进行地位权力不断交替。 十天前的穷小子变成了领导,原本因世俗社会站在众人之上的三人跌了云端。 有人拾起了自信,有人学会了谦卑,有人学会了忍耐。 唯有天赋,唯有实力,一切世俗的规矩都不再有效,这便是道宗给予他们的第一课。 第十五日,众人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五百万台阶,一个巨大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 【望仙台】 中年道士再度出现,笑吟吟道:“接下来的道路,各位只能独行,并且只能看到自己一丈之内的景象。” 这一次无人再有意见,所有临时组建的小团体倾刻间消失。 顾温走入其中,路过中年道士身旁时,转头好奇问道:“你姓江?” “贫道确实姓江,你又是从何得知?” 中年道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道:“从何得知也不重要了,贫道早已斩断红尘,不在于世俗家族联系。就算小友与我有世俗关系,也不会给你开后门的。” 顾温再问道:“江富贵可还好?” 闻言,中年道士面色微变,随后摇头道:“贫道不认识什么江富贵。” “是吗?那便无事了。” 顾温继续向前走,前方迷雾遮掩,只能看到一丈距离,连同其余的一切感知也被封闭在一丈。 压抑,狭小,孤独。 忽然一道清光裹挟令牌飞入他怀中,天地一阔,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中年道士传念而来。 ‘莫要声张,要是被发现了,贫道可能要被关几十年禁闭。’ 顾温会心一笑,也算是江家的种,总是喜欢营私。 又过去十日,六百万台阶,筑基道。 登上此处高台者只剩下不足千人,而迎接他们的各支脉弟子则有数千。 这些都是修行的好苗子,各方师兄师姐大显神通,夹道欢迎,乃至是为了抢人大打出手。 在备受折磨一个月之后,身心俱疲的登山者无不面露笑容。 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是熬出头了。入了三清道宗,他们必然是一脉天才,一派天骄,最终成为一方大能,乃至是成仙超脱! “什么?!我爬了六百万个台阶,还得给你们烧柴煮饭!这不是仆役吗?” “一个月三十斤碎灵石,这够谁用啊。” “为什么都是当苦力的活,你们是找牛马,还是招弟子。” 顾温看了一眼类似招生表的告示牌,连他都有些忍不住笑了。 招的不是天才,而是苦力。 一个执法弟子站了出来,声音洪亮说:“你们有本事就继续爬,爬到主脉我叫你们一声师兄都行。这里谁还不是一个天才,你上山是来享福的吗?” “三清道宗提供的不是最好的环境,不是最丰厚的待遇,而是公平,也只有公平!你在这里神通法术一切任取任学,不需要讲究那么多人情世故,只要你能学,把藏经阁三千门神通全学去了也没人管你。” 一瞬间,鸦雀无声。 公平的传道授业,仅此一点别无二处。 众人默默的开始选择自己心仪的道观。 顾温继续往上走,同行的只剩下几十人,刚走十几步便有人落后,再走百步又一个人,每一百步再掉一人。 几千步之后,唯有顾温独行,后边的人连看着他背影的机会都被云层遮掩。 越过八百万台阶,道路缩小,只有九丈宽。 云层不再能遮掩顾温身形,脚下已是九重天,肩可比之日月。 下方一座座支脉灵山之中,道宗返虚境之上的大能踏空而出,驻留云间,望着青衣道人一步步登上道山。 顾温听着耳边传来清雅的嗓音。 ‘万年来,直入主脉者唯有三清道子一人,将来你出去之后,应该能成为第二人。’ 行至,九百九十八万台阶,已见一座宫殿。 碧玉琉璃造穹顶,百丈天柱盘九龙,红霞紫气映天光,金阙银銮铸大道。 上书【玉皇宫】。 门口驻留三人,面容六分相似,神态合一。 女相微笑道:“师弟,欢迎来到道宗。” “她一直夸你们是道宗万年以来的第一人。” 顾温柔声一笑,随后越过三人,走入玉皇宫,登上九丈台,缓缓坐定。 此刻,下方众多道宗大能已至。 玉清太清上清三派三清支脉,真君三千人,道境三十人,拱手齐声道:“恭迎玉清天尊。” 顾温俯视他们,面色平静,眼若幽潭。 郁华,我初入道宗,登临玉皇宫又算作第几人? 第31章再见师傅 “玉清天尊!我玉清需要三千万斗灵石,您不在的日子,我们过得那是叮当响啊!” “三清天尊统御宗门从不看出身,玉清天尊他老人家八百年不上岗,你们玉清派不是还过得好好的。再说了灵石配给向来是以人头算的,哪有开口就要几千万斗的。我们真武宫才需要三千万斗灵石,我们要镇压天下妖邪。” “什么镇压天下妖邪,你们就是赤天尊的传呼法宝。我们灵植宫才需要三千万灵石补贴百姓,否则不出十年必有饥荒。” “灵钧!你这臭不要脸的东西,天下灵田就是只拿出百分之十,也足够天下百姓吃饱了。哪里有饥荒,让真武宫直接从其他地方调遣道兵,抓捕当地宗门。天下三十六州,六千万里路,我们补得过来吗?” “我们狐族也需要灵石。” 整个大殿乱成一锅粥,这玉皇宫高位恐怕只有坐上去那一刻是舒服的。 顾温本来还能用气息压住所有人,可自己师傅不让。 说是“你曾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作为玉清天尊,你可不能以势压人。” 顾温觉得有道理,他虽然不喜权力,对于统御他人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比大多数人知道公平的重要性,也知道唯有讲规矩才能产生影响所有人的向心力。 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 可他没想到实操下来如此艰难,比菜市场大妈吵架还要混乱。 果然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顾温无疑不太喜欢这天尊之位,因为他不需要这个位置带来的权势与好处。 ‘或许我真的变了?’ 顾温不由的扪心自问,要是放在当年他肯定会非常喜欢这个位置。 因为屁股下的位置相当于修行界的皇位,掌握着难以估量的资源,能够号令各方,天下强者莫敢不从。 可如今的顾温心无波澜,只觉得下面的那些人有些吵闹。 还有为什么会有妖族出现? 一只狐狸,一条狗,一只猫,还有一只麻雀。 四只妖类在其中叽叽喳喳,周围道宗大能仿佛见怪不怪。 任何事物都是有时效性的,也是要适应时代的。人妖不两立出现于极其动荡的战争年代,双方都已经杀红了,而仇恨是最能动员人心的。 后来擎苍活出第二世,建木不负往日优势。 如今八百年过去,在道宗引导下,人妖没有和解,但提出了一种新的定义。 灵兽。 顾温翻看桌上玉简,数以十万计的数字以神念的形式逐流,他从中得知了缘由。 简而言之,人族豢养的家禽成妖后,被归纳为了灵兽。 至于三千万斗灵石,这是每年道宗财政预算,也就是等价的1.2亿斤下品灵石。 这些是各州交上来的税,约占每个宗门半成灵石营收。这些灵石能够养出十个大乘期,每年为的这些资源道宗内部各方大打出手。 三清天尊其余两人都有极其鲜明的偏好。太清云渺安内生民,大力推行真武荡魔行动。上清华阳天尊攘外,喜好在边疆建立城池,修建大阵,抵御妖类。 如此分别诞生了两股巨大的利益集团,真武宫与八方城。 这两方势力由无数宗门大能组成,都在其中有着利害关系,如今已然成为超然于宗门之上的存在。 如今玉清天尊上任,所谓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说不准能出现第三方势力。 “玉清天尊,还请做出决断!” 顾温静静的看着众人,道:“诸位诉求我已知晓,待我请示师尊,再给予各位答复。” 少做少错,多做多错。 这钱要是真必须给,那么就不需要在这里争吵。 他有些怀疑道宗可能没有存钱的习惯,每年有多少灵石就花多少。 众人大眼瞪小眼,随即又有人说道:“尊上,三清天尊行事不需要过问仙人。” 顾温道:“可有规矩不能过问仙人?” “没有。” “那就往后再议,全部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弯腰行礼,纷纷退出了玉皇宫。 一到外面又变得吵吵闹闹,毫无大能的仙风道骨,只想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一亿斤灵石,哪怕是仙人也会为之心动。何况大部分人连大乘期都没到,争得九牛一毛的好处,未来能够成为他们更上一层楼的垫脚石。 婵曦三人留了下来,她笑道:“师弟看来对于这个位置不甚满意。” “虚名罢了。”顾温从高台之上走下来,“而且天下不会因为我一个决定变好,更不会因为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能实现天下大同。” “这八百年过去,师傅未曾做到,说明还没到时候。” 婵曦道:“但天下需要一尊与建木齐平的圣人稳定人心。” 顾温道:“如果我不在就叛出人族,那么他们往后也可能是一个祸害。天下若是我一人而成,那么所谓大同也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婵曦眨了眨眼,一双似淡冉云霞的美目带着些许诧异,道:“师弟与师祖总是一般相似。” 顾温打趣道:“师傅她不应该是,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吗?” 公然调侃擎苍,整个道宗上下恐怕就他一个。 “确实如此,师祖她老人家总是很霸道,老是给我们提一些很难完成的任务。例如学堂,起草阶段受阻于世俗力量阻挠,我们说花费百年应该能成,她就要五十年,五十年推不开就问斩当地城主。” 婵曦掩面微笑,一旁天人与男相默默无言,后者使了个眼色。 她话锋一转,道:据闻,师弟已经成圣了?” 作为三清道宗核心大能,不同于刚刚吵吵闹闹的那些人,他们三人能够得知顾温成圣的消息。 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顾温踏入玄黄州的时候。 顾温点头答道:“小圣尔。” 婵曦双目大放精光,上前两步,开门见山道:“师弟可否让我感悟一番圣人大道!” “你所见,即是吾道。” 顾温回答,三人盯着他面露沉思许久,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随后无不露出叹息,摇头,再拱手致谢。 他们并没有怀疑顾温在耍自己,既是没有必要,也是清楚自己的几斤几两。 如今连超脱成仙尚不可知,又岂能奢望圣人大道? 忽然,三人脑袋被莫名拍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同时向前走了两步。 婵曦连忙让开道路,道:“师弟,虽然我很想带你逛一逛道宗,但你现在应该先去见师祖,不然她老人家会不高兴……” 砰! 话音未落,婵曦犹如一个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变成了天边的一颗星星。 其他两人保持沉默,他们与顾温不熟,与师祖也不算太好。 擎苍师祖对于任何人都是极其严厉的,对于绝大部分大能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恐怖。 推行学堂,教化万民,仙人杀万人,以世俗世家居多。 推行修行堂,传播练气决,仙人破除三千宗门。 还有推行五灵谷,划分灵田,统合大城,颁布律法等等,每十年一样改革,每一次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凡人杀过,修士也杀过,世家也好,宗门也罢。任何胆敢阻挠仙人意志的人或物,都会被无情碾碎。 玉皇宫飞出一张纸,重若万钧神山, 从来没有偏袒过任何人,也谈不上喜爱。 或许只有顾温会特别一些。 —————————— 三清山深处,竹林之中,磐安小院。 李云裳衣着简朴,面容清丽,脸上没有着任何红妆胭脂,平淡似水,冷冽如冰。 “弟子顾温,给师傅请安。” 外边传来声音,李云裳闭目塞聪。 许久,怀中白狐心中无语,却还是起身落地跳出门外,看着外边平平无奇的男子,嗓音似风铃般道: “进来吧,你师傅等了好久。待会儿多说些好话,她耳根子软,很快就消气了。” 顾温走入其中,跨过门槛便看到了一个布衣女冠,眉目间带着几分难以直视的威严。 察觉他走进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父母在,不远游,徒儿自然要回来。” 顾温上前跪下磕头,身为圣人或许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何况是下跪。 但在成圣之前他是一个人,擎苍庇护他前半生,也为了给自己续命根基破损,从而无缘小圣。 李云裳绷着的脸舒展开来,道:“起来吧,你一个圣人跪我成何体统。” 闻言,顾温知道难关度过,起身厚着脸皮上前捶肩捏背,道:“跪父母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莫说是磕一个头了,就算磕一万个也不是问题。” “哼,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还不是跟赤羽子那丫头到处疯玩。” 李云裳冷哼一声,随后一挥衣,一个身高五尺半的短发女子出现。 赤羽子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孩子模样,不敢吱声。 顾温道:“只怪徒儿听信了谗言,都怪赤羽子。” 赤羽子猛然抬头,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双手紧紧握住,眼眸之中满是怒火。 如果不是擎苍仙人在这里,她已经动手了。 一炷香之后,李云裳由原本神色紧绷,开始露出柔和的笑容。 顾温将一路上的种种事情复述了一遍,期间免不了添油加醋,把赤羽子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他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顾温是路见不平掏出赤羽子。 但如果顾温不说,赤羽子还不一定会出手,如此也有自己一分功劳。 李云裳从顾温练玉清心法就看着他,哪还不知道他的性子,柔声道:“你呀,就不要一直欺负赤羽子了,她把你当至亲兄长,哪有当兄长的一直欺负妹妹。” 闻言,顾温深思熟虑。 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我没有!” 赤羽子臊红了面皮,大声喊道:“我比他大,我应该是姐姐。” 李云裳笑而不语,没有驳斥她,话音一转说道:“你如今的实力如何,对比我好像弱上一分,还是说你故意输给为师?” 小圣,她曾经临门一脚的境界。 若是当年不入地府,或许她现在已经突破了。 顾温微微收敛神情,言简意赅回答道:“比师傅弱一分,比建木弱三分,比天地二圣弱八分。” 对于自己的实力有多强,顾温如今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比自己的师傅弱上一分,比建木弱上三分,比天地二圣弱上八分。 这一分差距并非像凡人互殴与修士斗法,打中要害还是能够取胜。 因为圣人不朽,大道不灭,拥有近乎无穷的时间。 建木从始至终都没有犯险半步。 自己师傅境界上差了建木半步,实力差了几分就被对方吃得死死的,难以有半分胜出的可能。 自己纵然未成百岁成仙的天赋,也被建木囚禁在井底。 顾温也打算效仿对方,稳步提升实力,在没有把握彻底碾压对方之前绝不主动。 圣人斗法,本质上就是苟住别浪。 李云裳凝视顾温,看出了些许端倪,道:“你缺乏积累,其道也颇为独特。既要独立于天地,又要学习天地,如此不会自相矛盾?” 顾温答道:“学习天地之法,日行千里,自我钻研或许千年练气与天地差别不大。” 他也可以开创出一条新的修行之路,但这条道路的起点绝对不会比现今的修行界要更优秀。 除非顾温已经将天地参悟透彻,有了推陈出新的能力。 “不过徒儿与您联手,应该是不惧建木。” 李云裳思索片刻,道:“建木也不是要马上杀,如今还不知道它有多少后手,多少堪比小圣的分身。” “建木之分身,有小圣实力?” “三千年前,我杀了一个小圣分身。八百年前,成仙地的那个也是小圣,四百年前我又杀了一个,这些小圣分身都比你要强。” 顾温沉思,李云裳揉着他的太阳穴,柔声道:“无须担心,只要你还在修行界,便是隔着千万里为师也能护你周全。” “可总归弱于敌手,我不能一直躲在师傅身后。” 否则他还成什么圣人? 顾温思虑该多加修行,见了什么法门都要学一下,如此才能更快一些拉近差距。 气海小人八根毛,得百根才可能与建木抗衡,千根于天地二圣比试。 “为师倒是觉得这样子也好。” 李云裳笑道:“再过一些岁月,你恐怕就会超越为师,届时再想让你来看看为师恐怕就难了。” “徒儿自然是会时常来看望师傅的。” “那么一日一见?” “.咳咳咳,往后师傅若是有事,自可念感传讯而来。” “逆徒。” 一旁狐仙有些吃味。 这声音都夹起来了,认识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说话那么温柔。 赤羽子则满脸崇拜,她知道擎苍仙人很强,可不知道擎苍仙人还能压住顾温这个臭家伙。 要是自己也能这样就好了。 “师傅,郁华如今怎么样了?” 顾温神色忽敛,屋内外方才轻松的气氛为之一静。 李云裳早有预料,道:“她若是死了,你或许会轻松许多。郁华天寿将尽,我将她的三魂七魄送入了无妄城,肉身保存在玄冰之中。不算死,也不算活着。” “为师有办法让她起死回生,但我不希望你插手此事。” “为何?” 顾温神色平静,赤羽子与狐仙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窒息。 李云裳不受影响,捏着他的鼻子说道:“关心则乱,急则生祸,师傅会解决一切,你只需等待可好?” “多久?” “或许千年,或许万年,但对于我们而言,都不过转瞬即逝。” 第32章天地之后,再无圣人 顾温很想知道如何让郁华起死回生,但自己师傅铁了心不想告诉自己,也就只能放弃。 至少情况不是最坏,假若如今自己师傅有把握让郁华起死回生,那么自己比师傅强了自然也可以。 所以他并不急切,比李云裳预料中还要沉稳。 顾温在成仙地独自一人枯坐八百载,这些定力还是有的,退而求其次问道:“那她的肉身如今在何处?” “玉清主脉,我设有禁制,你去了便可知。”李云裳露出一抹嬉笑,“不过你可不能做奇奇怪怪的事情,为师会一直盯着你的。” “师傅,您把我当什么人了。” 顾温面露无奈,李云裳轻哼一声道:“你才不到千岁,未经人事自然要提防着点。你也莫要说什么千岁对于凡人已经很多了,那些庙里的老和尚都可能犯色戒。” “可您也不能以我会犯错为前提而立。” “众生以天寿量其老,而人修行由短生到长生则不然,须看历练与心性。你在为师看来,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 李云裳捧着顾温脸庞揉搓,四目相对竟是一般的平静与淡然。 纵然顾温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可终究是起于玉清心法。 “应该是一个老青年。” “师傅,您好像也没超过三千岁。” “但为师已经征战千余年,治理天下八百年,自是不一样。” 李云裳微微昂首,顾温明白只要自己不胜过自己师傅,对方就能找出无数种理由。 果然还是得拳头大。 “最后你为什么不行使天尊权柄?我本来还想看看你有何高见,解决一些苦恼为师多年的问题。” 李云裳放开了顾温,后者猜测道:“师傅所求的天下大同并没有达成?” 八百年的建设,排除战争年代也有四百年,实际上已经比前世红色理论还要长久。这一路走来,百姓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但完全没有达到天下大同的水准。 大概就是王朝盛世年代,没有饥饿与灾荒。 “都失败了,每当我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就仿佛在与整个天地角力,包括道宗也在阻挠我。可我若去求证,大部分都挑不出应死的因果。” 李云裳面露迷茫,她能通晓天地,知修行真谛,千般神通万般道法信手拈来。 可却唯独不懂人心。 “三百年前,贫道身居玉皇宫,励精图治百余年,仅玄黄州一地逼近天下大同。可随后一切不可避免的跌落,回到了比起点高一些的地方。如此往复七次次,就像潮汐一般,天下大同只能维持数年昙花一现。” “你说一人之功可抵万钧之力,天下大同须天下人行。其实为民为天下者比八百年前多百倍不止,可这些人在得权得利之后半数难保本心。道宗,天尊,乃至百姓本身。” 顾温问道:“文尊兰永宁可算?” 李云裳点头道:“他只算半个,但行事也懈怠了许多,他认为如今文魁州百姓安居乐业已经足够了。可百姓安居乐业不过是工作能够糊口,若想让孩子读书修行得三代人积累。” “您想要所有人修行?” 顾温再问,李云裳沉思半响。 在场其他两人完全插不上话来,无论是狐仙还是赤羽子,都能够感觉到他们与这对师徒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不是修为形成的,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 李云裳的意犹如朝阳一般炽热,无人能够靠近半分,如狐仙也只能遵从才能呆在她身边。 顾温能够靠近,他能够理解李云裳,理解自己的师傅。 李云裳眼中茫然消失,静若皓月的眸光泛起亮光,笑道:“修行是好的,我想要给予我的所有同族修行。让他们飞跃在青山之间,赤膀于冰雪之上,闲时含蜜,忙时吸风饮露,天上九万丈,我族当得八万丈。” “生而为人,应是如此活着,也必须要这么活着。” 顾温静静听完,道:“您所求至少要人人皆为练气期,而我们连让人人识字都做不到。” “徒儿,为师只想知道答案与方法。” 李云裳右手一翻,一本非常厚的记事本出现。 顾温看着倔得跟头驴似的师傅,无声的叹了口气。 方才师傅与他讲的话,顾温也可以用在李云裳身上。 急则生祸,但转念一想坚持了四百多年,好像也不算急。 念扫过其或是工整,或是凌乱的文字,那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总结与记录。 太平四百年,盛世百年,大同三年,随后是乱象五年,叛乱十年,镇压之后又是太平。 周而复始,更迭不断。 一代又一代人挑战着道宗的权威,同时也有一个又一个大能挑战着擎苍。 他们都阐述着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至少在具有超凡力量的这个世界,天下大同极其艰难。 师傅的笔记里有这么一句话,假若绝大部分人能拥有天下百分之三十的灵田,那么小康可成,占有百分之五十天下大同。 可强者们为什么要让出百分之五十,纵然他们只是不足百分之一的人,也要至少百分之八十的灵田才会善罢甘休。 他师傅所面临的问题,所犯的错误与前世。 但相应的师傅也成功了,八百年前对比现在,百姓的生活是在变好的。 顾温几乎不想太多思考,回答道:“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一切问题都是生产力的问题。” 李云裳眸光渐亮,喃喃自语了几声,道:“你所说我或多或少有一些感觉,可我只是让他们让出百分之三十灵田,为何比要了他们的命还严重?” “您砍头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灵田就是长久的考验。” 顾温扪心自问,他如果还是商贾,还是龙桥那个小商人。那么他也会成为自己师傅眼中的蛀虫,他不会甘心被分配。 师傅的大同社会是建立在公平之上,可公平又是最难维持的。 反观是百年前,师傅放权天尊,各方天尊们自治之后再也没有发生叛乱。 因为玉皇宫之上那些大能,更能适应时代,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先锋,反而是自己的师傅成了最大的‘祸乱’。 他如实说道:“师傅,天下畏惧您,您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把每一次大同社会当做一个王朝,最鼎盛之后必定衰落,再到灭亡。” 这些都是其他人不敢说的。 顾温能感觉到人们的恐惧,道宗内外提起擎苍之名只有敬畏。 李云裳沉默半响,道:“这是云渺让你说的?” 几十里外的太清主脉,云渺没由来的打了个寒碜。 顾温笑着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方才您是生气了?” “没有。” “您有,您没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以力压人,碾碎一切看不惯的事物。” “当你与一些虫豸斗了几百年,也会变成这样。” 李云裳冷哼一声,微微撇开脸,顾温又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说道:“师傅不管的这百年,天下从来没有乱过。当然我不是在埋怨师傅,只是您得给人们适应的时间。” “每一代人变好一些,只要保持总体上升趋势就足够了。” 这些话同样是外人不能说的,顾温也知道自己师傅不会轻易放弃。 实则他也不知什么是快,又什么是慢。 凡人一生七十载,百姓大多四十载,四百年就是十代人。 李云裳没有回答,撇过头去说道:“为师累了。” “那师傅好生休养,明日弟子再来请安。” 顾温转身离开屋子,赤羽子紧随其后。 狐仙李妙道:“你这弟子还真敢说,你也是真能忍,换别人你早一巴掌拍出去了。” 擎苍之祸是对于大能强者而言的,而修行界又是这些强者掌握武力,只不过擎苍掌握了更大的武力。 这几百年来的乱象与太平,有时狐仙也看得迷糊。 如果说弱肉强食,那么擎苍比所有人强,为什么总是有蠢货跳出来挑战她。反之,若不是的话,那么强者凭什么占据那么多。 都为了利益二字,又都不只是利益。 “贫道还能打死他不成。”李云裳颇为不爽,“本想让他来统御天下,治一治这乱象,他倒好反过来指桑骂槐。” 她是越想越气,怎么教出一个胳膊往外拐的逆徒。 李妙笑道:“有没有可能是他看出了你的心思,所以才这么说的?” 李云裳微微皱眉道:“休要妖言惑众,贫道的徒儿怎么可能会是懒惰之人。” “.” 无故被骂了一句的狐仙无语万分,可她能说什么? 如今脱离了建木控制,又或得了一位新圣人的关系,狐仙觉得还是老老实实躺着最好。 忽然,一缕流光飞来,化作天牢文书。 李云裳瞟了一眼,先是皱眉,而后面露思索。 翻手一粒宝光圆润的珠子出现,神光照四方,百里清气起。 “黍米之珠?”李妙面露疑惑,“你取来作甚?” 曾经人族之所以能够出走建木全仰仗三清仙器,玉清黍米之珠,太清玉如意,上清阴阳八卦图。 据闻是上古天庭赐予人族的,但在人族出走之前天庭已经消失了很久,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李云裳没有回答,指了指桌上文书。 李妙神念扫了一下,微微愣神,随即死死盯着李云裳手中宝珠。 顾温给道宗带来了第一位仙人囚犯,而这位囚犯为了争取宽大处理,说出了一个足以让人族大乱的事情。 天庭归来,仙位未定。 仙位相当于建木的洞天主,也就是弱一些的仙人。而无论是融合建木洞天,还是承接仙位都比自己修行来得容易。 如今人族各大派手里的镇派至宝极有可能就是昔日天庭仙位,假若此消息传出,那么无数隐修者都会冒出来。 他们不会理会人妖大战,但对于成仙的契机必然不会放过。 何况位于太虚的那些人,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各大派的老祖,如此他们也师出有名。同时许多大宗门内,最强的不一定是掌教。 例如道宗云渺与华阳,他们并非最强的道境大能,只是因为年轻还不需要考虑寿元问题才掌权。 “云裳,你打算怎么办?” “封锁消息,静观其变。” “不尝试一下?这三清之位恐怕不比小圣差,要是被其他拿去了就麻烦了。” 狐仙李妙化为曼妙女子,双手捏着李云裳肩膀,道:“你看我如何?” “给你。” 李云裳随手丢给李妙,后者手忙脚乱接住黍米之珠,捧在手心里满心欢喜。 玉清圣位,一个小圣说不定有百万载岁月,乃至更多。 念头探入,无论何种炼化法门都不起效。 “该如何炼化?” 李妙微微皱眉,李云裳回答道:“无法炼化,从古至今三清仙器都无法炼化,在天圣意志的驱使下归属于道宗,也庇护着人族。” “不过如今一个小丹炉能够炼化,往后只会越来越多。我徒儿手上有九曜之一的太阴星君之位,你可以去讨要。” 李妙顿时失去了兴趣,道:“我都成仙了,九曜星官就不需要了。” “其他人需要。” 李云裳将宝珠捏在指尖,双眸映照出华彩,神念穿过圣人的道韵。 玉清圣位。 她可以炼化,但正如李妙所言,能够成仙的人是不需要仙位的,能够成圣之人也不需要圣位。 那么天庭为何会回归? 忽然,玉清圣位微微动摇,其上边坚如磐石道韵融化。 李云裳神念猛然一收,脱离了黍米之珠。 视线之中是有游离的金光在虚空凝结,一字一字凭空冒出。 【天地之后,再无第三圣】 【建木、祖龙、擎苍、红尘、仙剑可证混元者,皆可入天地庭府证不朽,与天地同寿】 —————————— 玉清主脉,云雾环绕,风景秀丽。 时有仙鹤其名于山间,又有道人腾云驾雾。 顾温与赤羽子走在山道上,一个玉清派长老在前方带路,一路上不断有年轻弟子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知这两张新面孔是何人,其中赤羽子最让众多男弟子瞩目。 短发赤瞳,面容精巧秀丽,带着些许锐气的气质十分少见。 “你真的不执掌天下吗?”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这样子玉清之位就是你的了。” 顾温知晓赤羽子所说的玉清之位意指仙位,摇头道:“我不需要,而且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另一种枷锁?” 第33章天圣现身 天底下的任何权势与好处,需要争取说明当事人是匮乏的。 价值因物不同,因人而异。 顾温自然是不稀罕这个能够成圣的位置,便是他人成圣也比不过自己。 道行有时就像前世的财产,一个白手起家的人能够身价亿万,一个继承家产的人也能够身价亿万,双方最终呈现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但唯一不同的是资产万亿的两人不需要角力,而修士是可能面临同级别的强者攻击的。 建木洞天主是仙人级别,可自己的师傅却杀了不知多少个妖祖,以及建木那些小圣分身。 同理顾温若是对上那些所谓仙位成圣者,也可以杀了他们。 “你想要吗?” 一个小圣之位并未让他意动,顾温反而询问起了赤羽子,面带一贯从容的浅笑。 “你如果想要的话,倒是可以要来给你。” 在前方三步之外的玉清派长老微微侧目,他还未知道仙位一事,只是觉得赤天尊与自家天尊关系果然不一般。 连天尊之位也能够随意让出。 否则他想不明白,一个御剑门出身的传人,为什么会留在他们玉清派。 以至于御剑门如今一副衰落之相,门内只有几个垂垂老矣的道境老家伙,而没有一个年富力强的天尊。 不过赤天尊竟然是女儿身。 玉清派长老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比诧异被誉为真武天尊的赤天尊竟然只有五尺半。 “嗯” 赤羽子面露思索,一时无法定夺。 她自然也是想要成圣的,可她又清楚凡事皆有代价。自己如今连仙人都不是,又如何成圣? 便是能够成圣,那么代价又什么? 还有拿了玉清之位,是不是要坐在玉皇宫里百年,往后也不能随意离开道宗?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天尊的权势与一时的自由比不得,但赤羽子把自身的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可那是成圣的机会 赤羽子举棋不定后开始抓耳挠腮,随即又面露恼怒,微微露出虎牙把矛头指向了顾温。 “为什么要我做决定,玉清天尊是你,又不是姑奶奶我。” 顾温啼笑皆非道:“给你好处,你还嫌麻烦。” “你帮我选。” 赤羽子拽着顾温衣袖,拉得他脑袋微微向仰。 顾温无奈道:“那就不当了,又不是说一定能成,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就算赤羽子想要当,他也会让她再等等。 赤羽子问道:“你什么时候也能像建木一样让人成仙?” “不知道,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 “那我等你!” “那估计到时候现有的机缘就没你份了。” 入了玉清主脉山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一丈宽,由于一块块粗糙石板铺成的道路。 每百步左右都能看到零散分布的小院道观。 相较于太一城与流云宗的书院风格,玉清派建筑只能用简谱二字形容。清一色的青瓦白墙道观,房檐最高不过三丈,最宽不足十丈。 门口无石雕,屋檐无灯笼,道观无金身。 时常看到有弟子沿着山道,背着箩筐里边有柴火,有食物,有五谷,乃至是家畜。 沿途路经一个集市,里边红尘气更浓,迎面一条宽敞的大道。左右两侧皆是店铺行肆,从法衣布娟、法宝灵器、丹药灵草,到酒肆、饭店药膳等等一应俱全。 玉清派五万弟子长老,都在这里各取所需。 “咱玉清派长老弟子记录在册,并居住于玉清山的有十九万八千人,一共三千道观、四坊十二街。这里是八宝街,也被称之为杂市,为大多数还未金丹无法辟谷的弟子所立。” “在这里您可以寻到任何日常生活所需,金丹之下一切修行所需。” 玉清长老一边说,一边为顾温热情介绍着玉清派各处与风土人情。 虽然这说来有些奇怪,但他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位八百年不上岗的玉清天尊是第一次入山门。 顾温左顾右看,看到许多弟子背着一个箩筐,就像老百姓赶集一样。 他好奇问道:“这些人都没有乾坤袋的吗?” 此话一出,玉清长老愣住了,而赤羽子捂嘴嘲笑道:“你是真的何不食肉糜,乾坤袋之物连金丹都不一定有。纵然这里是道宗,也做不到人人都有乾坤袋。” 收纳乾坤,这已是大神通范畴。 不依靠乾坤袋能够收纳物品的是真君,能够虚空纳走一座山的是道境天尊,能够收纳活物的是仙人。 乾坤袋是一种奢侈品,更其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只有大宗门才能给门内弟子乾坤袋。 玉清长老道:“我们道宗虽贵为天下之主,三十六州之尊,但过的其实比较拮据,弟子们都以清修为主。” “因为道宗每年要拿出大量灵石供养五灵谷,种出的灵种再无偿分发给天下,所以没钱。” 赤羽子直言不讳说道:“一个中游宗门都比三清真传要富有,别人都是宗门发乾坤袋,而三清真传只能自己练乾坤术。” 玉清长老汗颜,一时间不敢吱声。 这是能直说的吗?而且还是跟玉清天尊说,这要是传到师祖耳中 顾温摇头道:“乾坤袋一物只能算名利表象,就如法衣法宝一般。大宗门弟子有着数之不尽的法宝护身,可道行不因一件法宝而升,乞儿不因一件好衣裳脱贫。” 赤羽子道:“这才进山门第一天就变成迂腐老道了,等下了山不还是与我去喝酒。” 行至半山腰,距离顶峰还差了五千丈,还有上千个道观未过,顾温停下了脚步。 本是草木遮掩处,恍惚间一条青石古道出现。 玉清派长老面露疑惑,以为是哪位道宗前辈隐居,毕竟有传言三清山内有乾坤三千里。 这灵山上不知有多少隐修大能,时常也闭死关的道宗前辈坐化,其洞天对道宗弟子开放,传授衣钵。 “就到这里吧。” 顾温头也不回的走入古道,步伐忽然变得略快,赤羽子紧随其后进入其中。 转瞬间,古道又化作云雾消失。 玉清派长老拱手腾飞离开,没有多问,天底下玄乎之事太多,并非他一个小小合体期能够知晓的。 —— 古道延百步,两旁鸟语花香,一处别院半隐于竹林。 “你来过这里吗?” 顾温走在前方问道,赤羽子摇头回答:“擎苍仙人从未提及郁华姐姐身在何处,也无人敢询问你与郁华的生死。” “你们真是畏师傅如虎狼。” 他们来到门口,小院的一角,一座小巧的假山石旁,一股细流潺潺而下,落入下方的池塘中,溅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院内正中青砖黛瓦的二层小楼,墙角处爬满了青苔。 一个老妇人在院子里浇花,在顾温与赤羽子感知中,此地形成了一处阵法,无穷无尽的生机在供养着位于正中央的小楼。 外看是楼,内看是阵,真意为炉。 整个院落就是一个巨大的丹炉,本应该炼丹的灵药作为阵法的根基之一,不断的提供生机。 她见有人进来,放下手中白玉制成的水壶,问道:“道友何人,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顾温拱手道:“贫道红尘,得师傅准许,来此看望故人。” “老身记得你,你就是当年的三榜第一,其他人都说你死了。” “老人家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老身玥凝,是六千年前玉清派掌教,仙人托我让一个人眠中化圣。故此在这里设下阵法日夜维系,供养阵中之人,让她于睡梦之中肉身成圣。” “老人家可知其中之人如今怎么样了?” “不知,从未见过,仙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这肉身成圣寓意何在?” “也不知,只是这睡出来的肉身成了圣也不经打。” 老妇人嗓音沙哑,一股浓郁的死气缠身,以至于双目都有些浑浊了。 “而且这屋内几百年不走动半步,怕不是一个活死人,这肉身成圣后恐生异物。” 赤羽子传音道:“她神志不清,估计是老到连神魂都腐朽了。” 大乘期六千岁已经是高寿,经过寿元灾一折腾,估计没几天能活了。 顾温拿出一株传家宝洞天的百年灵药赠予对方,随后走入了小楼。 入目是一扇青山飞鹤屏风,屋内器物整齐,阳光透过半透明的宣纸洒在室内的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越过屏风,床榻被轻纱遮掩,其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静静躺着,静静的呼吸着,仿佛陷入了梦乡。 顾温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赤羽子眨了眨眼问道:“不去看看?” “没必要。” 顾温摇头,随后转身离开,赤羽子也只能跟在身后。 二人离开小楼,外边老妇人服用灵药之后,眼中多了几分清光,道:“玉清天尊,这肉身成圣之法要很久,你若是能有一些万载灵药种植,或许能更快一些。” “刚才那株灵药应该是成仙地之物,多多益善。” 顾温随手挥袖一甩,海量的灵药奔涌而出,瞬间形成小山并且冲出院墙。 玥凝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多灵药。 随即从中挑选了三株灵药,一边小心翼翼的栽进土里,一边说道: “只有这三株灵药合格,其他的年份太少,纵然数量庞大也只能当肥料。” “让她肉身成圣需要多久?” “原本是千年,如今你提供了成仙地灵药,九百年应该没问题。” “九百年,太长了。” 顾温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仿佛没有任何留恋。 赤羽子依旧跟着身后,欲言又止,只恨自己嘴笨,扯不出什么大道理。 “要不我们下山喝酒去?” “走吧。” 是夜,三清山之下,玄雍城,千凤楼。 二人大醉,地上摆满了酒坛,各种各样的美酒都品尝了一遍。 由于辽阔的地域,不同地方产出的灵果灵药都不同,各地酒水皆有不同。 顾温还发现白玉瓶一个有趣的用法,任何液体倒进其中都会沾染月华,而喝下蕴含月华的液体就像喝碳酸饮料一样。 加上修行界果酒居多,喝起来各种各样的甜味,配上月华与前世饮料及其类似。 赤羽子趴在桌上一边流口水,一边呼呼大睡,呼噜声犹如一个九尺壮硕大汉。 顾温拿着白玉瓶,一杯又一杯喝着,白玉瓶上不断有字体流转而过。 街上的每一个人,其心声都落入他的耳中。 夜里跑出来的大家闺秀,与其同行的穷酸书生,招揽客人的店小二,隔壁包厢高弹阔论的修士…… 他们心中所想,心中所念,一字不漏落于耳中。 这种感觉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人心隔肚皮,只要自己能看到人心,就不会害怕被他人陷害。 【天地之后再无第三圣】 【建木,祖龙,擎苍,红尘,仙剑可证混元者,皆可入天地庭府证不朽,与天地同寿】 顾温面色平静,又喝了两杯橘子味的灵酒。 看着这些文字,冥冥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个漫无边界的身影。 天圣。 来的毫无征兆,也悄无声息。 顾温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大圣无处不在。不是天圣寻来,而是祂说话了。 他问道:“那么建木岂不是白忙活了?” 【建木者,根植大地,归地圣所属,地府后土之位应是它的。】 “所以地府与天庭回归,其实就是想给我们拴上一条狗链?” 【大圣者,不朽不灭,天地之道果亦是如此,并无区别。】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又大费周章?难不成第三圣出现后,你们就道消了?” 顾温醉意朦胧,举杯笑道:“那么你们也不怎么样,道受限于他人。” 【天地分阴阳,阴阳分五行,此外再无第三条大道的空间。若不加以阻止,则天地量劫,五行崩坏,直至三圣归一。】 【故此,可证混元者借道果享不朽不灭,无需争抢。】 冥冥之中的伟岸存在给予了答复。 祂毫不避讳与遮掩,将前因后果表明,随后又拿出了另一条大道。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可言,祂只是带着一个选择而来。 而祂这尊俯瞰整个岁月长河的不朽存在,行事却意外的芸芸众生更加‘温和’。 当众生都在奉行弱肉强食,祂却只是带来了一个双赢的选择。 顾温饮尽杯中酒,半醉不醉的说道:“你帮我让一个人起死回生,这第三圣不当也罢。” 【生死乃不可更改之天规地法,不可让众生无法繁衍,不可让已死之人起死回生。得享天地道果,须恪守天条。】 “所以你办不到?” 【生死天规地法,不可逾越】 “办不了,那就别办了。” 顾温一挥衣袖,扰得方圆百里道韵混沌,天意难入。 “恪守天规?那我还修什么仙,证什么道?” 而他也倒头呼呼大睡。 顾温知晓自己还伤不了天圣,但小圣与仙人最大不同便是他有资格拒绝。 仙人不困扰于生死,圣人不困扰于天地。 第34章玉剑佛 次日清晨。 “赤羽子,醒醒。” 赤羽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睡梦中的顾温,窗台上不知何时驻留了一只纸鹤。 纸鹤如寻常鸟儿一般梳理着不存在的羽毛。 一缕念头传来。 【魔窟叛乱,幽州有旱魃出没,须弥山佛陀入魔,须弥山佛祖转世】 她运作法力,将体内残余的酒精化作白烟吐出,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摇醒顾温。 “顾温醒醒,该开早会了。” “什么早会?” “玉皇宫早会,现在你是执掌天下的天尊,天下诸事皆由你定夺。” 在赤羽子的生拉硬拽之下,顾温不情不愿的又回到了玉皇宫。 一众执掌的大能们早已等候多时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睡眼朦胧的玉清天尊坐在高台上。 顾温道:“有事禀报,无事下朝。” 一旁赤羽子手肘撞了撞他,提醒道:“你不是来当皇帝的,散不散会不取决于你,而是事情解决没有。让他们先上报各地叛乱,妖邪之事,然后再下令调兵镇压。” 真是处处讲规矩,当个天尊这么麻烦? 顾温满腹不情愿,却也只能照做。 因为这位置是当年他接下来的,严格上来说还是自己主动求来的。 收敛心绪,神情自若。 下方真武宫大能上前三步,拱手说道:“各地妖邪骚动已久,文魁州有上千宗门涉及妖邪。虽说大多数都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但千里大坝毁于蚁穴,还请天尊下令从其他地方调遣真君与道兵,彻查文魁州。” 顾温没有立马回答,他瞥了一眼赤羽子。 后者传念道:“姑奶奶我也不懂这些,反正他们说你就准。道宗统御天下那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这么处理的,他们有经验,也不会拿自己的人头开玩笑。” “而且真有问题的,大概率也是下面的人执行出了问题。总不能你直接下令横征暴敛,杀人练功吧?” 有道理。 顾温点头准许,盖上了桌上的印玺。 随后许多事情他就像一个无情的点头机器,采纳下方一众大能的所有意见。 玉皇宫的事务涉及天下亿万人族,但落到纸面上并不复杂,因为决策并非执行。 道宗这个历经八百年的统治机器也已经非常成熟,能走进这里的大能强者或多或少都算是一个政治能人。就算是一头猪,活了几百年也能成精,更何况是一个人。 唯一要提防的就是贪墨成风。 除此之外,只要顾温不想着如何实现天下大同,对现有的制度进行如何改变,那么就只需要盖章。 哪怕看起来极其危险的妖邪,对于道宗而言也只是众多不稳定因素之一。纵然某一地一流宗门出问题,顶格处理也是赤羽子前往。 三清天尊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 只要不想动弹,道宗的统治千年不会出大问题,恐怕维系万年也很难被推翻。 仅仅是类分封的天尊制度,除非建木打进来,否则很难乱起来。 各地矛盾许多时候是对当地一流宗门的,就如当初千凤宗一样,地方宗门不会直接把矛头指向道宗,反而把道宗当青天大老爷。 农民起义无法撼动修士,寒门修士起势也能被招安成为天尊。 而这个制度的提出者是华阳天尊。 ‘这老东西一如既往理性和精通算计,或许能让他来代班。’ 顾温面露思索。 他虽刚刚入道宗没多久,但从郁华口中已经得知了这两位掌教天尊的性格特点。 云渺潇洒自在,为人处事随和。华阳则反之,一切以大局为重,讲规矩与利益。 相比之下前者更讨喜一些,后者更容易得罪人。 顾温与他有仇,强行抓过来代班也不是不可以。但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获得师傅同意,让他离开道宗。 底下,所有的琐事汇报完毕,众人沉默了半响,一位僧人打扮的大能走上前来。 “须弥山佛祖转世,特来请示道宗。” 真武宫一派开始窃窃私语,八方城一派也在虚空之中各种神念横飞。 有人在统一意见,有人在互相争吵,也有人在向不知情的大能诉说情况。 顾温低头看了一眼文书。 【须弥山佛祖转世……】 佛祖,堪比仙人的存在。 应当是不如自己的师傅,但同级别存在公然转生,可能会引发佛门暴动,乃至是叛乱。 佛道魔三家,道门至上,其他两家不可能没有意见。 赤羽子传念:“这须弥山先斩后奏,恐怕是有异心。以往哪怕有大能转世,要么密而不发偷摸来,要先知会道宗一声。” “像如今这般大肆宣扬,有争权夺利之嫌。” 须弥山? 顾温想起了某个小光头,问道:“转世之人是何身份?” “乃是真如佛祖。” “被转世之人。” “乃八百年前的佛门传人玉剑佛。” “那就不许转世。” 玉皇宫内回荡起一道平淡的嗓音,骚动的各方人马顿时安静下来,与僧人一同抬头向上望去,面容满是惊愕之色。 不许转世? 这未免也太霸道了。 所以说须弥山先斩后奏有异心,可好歹对方是佛祖,等同于仙人的存在。 何况还能塞回去不成? 或许可以,但佛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僧人眉头紧锁,拱手道:“事发突然,须弥山没有提前道宗,但六百年前有告知过道宗佛祖转世一事,还请天尊明察。” 此时,顾温已经仿照文书随意的拟好了一道法旨,拿起印玺一盖。 嗒! 沉闷的声音传荡开来。 他道:“告知并非同意,传令须弥山,佛祖不得转世。” 僧人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尊上收回法旨,须弥山之事,应由须弥山解决,这也是当年道宗给予佛魔的承诺。” “放肆!” 下一刻,一尊九丈金人出现,身躯笼罩整个玉皇宫穹顶,无边的杀气犹如波涛一般奔涌。 沉如洪钟,响如战鼓。 “佛门欲反便杀。” 僧人大惊失色,不敢再言。 朝会结束,各方大能离去,也带着一则消息传遍天下。 无数仿佛流星般的千里传书手段腾空,佛道魔三教九流震动。 佛祖转世,玉皇宫不许。 ———————————— 林中小院。 “逆徒,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要逼反佛门。佛祖转世一事早在几百年前人家就提过了,如今虽事发突然,但也情有可原。” 李云裳有些气恼的敲着顾温脑袋。 “你以前那股机灵劲呢?当年成仙地能笼络各方天骄,如今出来就不懂了?” 顾温回答道:“徒儿与玉剑佛乃旧识,她在成仙地帮了我许多,不能坐视不管。” 下一刻,李云裳揪住他的耳朵,骂道:“逆徒,你还看上尼姑了。我记得那千凤宗的小丫头也对你暗许芳心,当真是沾花惹草。” “……” 顾温无言。 他寻思怎么就说到这方面去了,自己与小尼姑恩大于情,平日里就没说过几句话。 “徒儿只是觉得这佛门不识抬举,落了师傅脸面,堂而皇之的宣扬佛祖转世就是有异心。何况佛门他们摆明了要与道门分庭抗礼,一天不容二日,又何来二主?” 李云裳面色一缓,她就像一只只能顺毛的狸奴。一旦顾温说起好话来,那么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顾温攀上她的肩膀,连捏带锤,像极了一个谄媚的宦官。 “佛门嘴上说会服从道宗,可实际佛祖转世之后,佛门往后只能是先听佛祖,再听道宗的。如果不能使唤,那就掐灭。” 李云裳微微皱眉说道:“这位真如佛祖不简单,恐怕也有小圣之姿。” “师傅打不过?” 顾温面露惊奇。 那岂不是自己再积累一番,就能够比自己师傅强了?到时翻身做主,想去哪就去哪。 李云裳瞥了一眼他,知晓逆徒所想,淡淡说道: “为师能杀了他,但总归道义上说不过去,也不好处理后事。要是杀不干净,往后还会卷土重来。” 顾温图穷匕见道:“要不徒儿亲自走一趟?” 李云裳皱眉,许久没有说话。 顾温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前后加起来还没有三天时间。这要是放出去,得多久才能回。 一旁李妙开口道:“玉清天尊才回来没几天,需要统管天下诸事,如今不方便脱身。” 顾温道:“我可以选其他两位天尊代班。” “那你还当什么玉清天尊?” 李云裳气笑了,顾温闻言双目发光,连忙表示道:“我可以放弃……” 话到一半,李云裳已经抬起了巴掌,顾温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打不过,就不必没苦硬吃。或许能迂回一下,找华阳来劝说。 顾温心中念头一转,因为他打得过华阳。 “此事,我会派道子前往,你莫要再提,老老实实留在这里陪为师一段时间。” “徒儿自然是想要日夜呆在师傅身边的。” “那好,以后你就住为师这里,这唯一一张床塌让于你。” “额……这不合礼数,怎能占了师傅的床。” 顾温连连摇头拒绝,这要是真住进来,且不论礼数,往后他可再难去跟赤羽子去喝酒了。 李云裳似开玩笑一般说道:“当初郁华看着你睡觉,也不见你嫌弃。你这般偏心,看来这家门往后得有婆媳矛盾了。” “百善孝为先,他人怎么比得过师傅。” “就你嘴贫。” 李云裳神情变得严肃,话音一转问道:“你可曾听闻天圣之言。” “昨日听闻。” “然后呢?” “我问天圣能否让人起死回生,他答天规地法不可逾越,您觉得呢?” 李云裳神色微沉,她本不想过多的讨论郁华复生一事。 当年他们二人承担了太多,如今自己健在就不应该再让顾温承担。 顾温问道:“大能可转世,却不许一个凡人死而复生吗?” “大能转世要么天寿仍在,要么本就已经超脱。唯有死亡是众生应有的公平。不以外物、他人之法成仙,其小道会留于天地,能借此转世复生。” 李云裳抿了抿嘴,沉声道:“而郁华一个凡人死了就再无复活的可能,这是地圣的大道。” 地圣不许起死回生。 顾温明了,只要自己强过地圣,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赤羽子发表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疑问:“就不能宽容一下吗?这圣人也是不晓人情,盯着一个凡人的命。” 让一个凡人活过来就能换取两位圣人支持,反之则是为敌。 李云裳摇头道:“大道无形,大道至简,没有任何迂回妥协的可能。如果圣人会因利而让,那么祂便不是圣人。” “你见过我让步于天下吗?” 顾温直言道:“吃硬不吃软的东西。” “哦!懂了。” 赤羽子立马心领神会。 顾温问道:“师傅,既然圣人大道无法避免,那么您又如何让郁华起死回生。” 李云裳又陷入了沉默,撇开目光不去看顾温。 并非心虚,而是不愿意说。 顾温颇感无奈,他这个师傅某些时候还是蛮可爱的,拒绝的话都不会说。 “师傅,您总要给我一个足以安心等待的理由吧?” “……” 许久,李云裳叹息道:“方法很简单,让郁华成仙。” “所以您打算先让郁华肉身成圣?”顾温追问道:“可郁华三魂七魄都在幽冥,你又如何从地圣手里把神魂抢回来?” “直接抢,但抢回来后郁华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成仙,否则圣人大道依旧会让她死。” “所以我们需要胜过一尊大圣?” “大圣无相,祂没有具象化的个体,自然也无法胜过祂。我们只能取巧,去规避祂的法则。” “具体办法。” 李云裳微微摇头,语重心长道:“徒儿,相信为师好吗?我会解决一切,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修行,莫要被心魔困扰。” 顾温神情平静,坦然道:“师傅,我没有受心魔影响,想让一个人死而复生就是心魔吗?” 此话一出,赤羽子李妙二人神情有些微妙。 若非顾温是小圣,那么她们觉得确实是心魔。 李云裳依旧摇头,道:“那就先陪师傅一段时间可好?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徒弟,可你这逆徒才见了为师一天就想跑。” 被拧着耳朵的顾温连连点头。 “徒儿自然是要陪着师傅的。”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 顾温生活变得三点一线,玉皇宫,喝酒,见师傅。 同时他得知,近日华阳准备出关了。 —————————————— 须弥山,佛光万丈,金云环绕。 一座古刹之中,青灯古佛,白衣尼姑以头抵地,倾听佛祖传经。 咚! 铜钟悠久,佛音忽止。 慈祥的古佛一瞬间变得怒目。 “阿弥陀佛,佛祖恕罪,贫尼弟子有灵果之好。” 一个老尼姑走进来,将一颗灵果放在白衣尼姑身旁,白衣尼姑将灵果揽入怀里。 尚存一缕贪嗔痴。 第46章大婚之日 顾温点燃蜡烛,昏黄的光线照亮室内,少女一身劲装裹着一块麻布披风,腰间一把环首刀,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 身上还有一股汗臭味,让他不禁后退半步。少女一下子炸毛,龇牙咧嘴道:“你还敢嫌弃姑奶奶,当年成仙地的时候,吃姑奶奶的口水也没见嫌弃。” “这要是在外边,姑奶奶能让身体比烤猪蹄子还香。” “现在像是刚刚从猪圈里爬出来的。” 赤羽子皮笑肉不笑道:“信不信我揍你。” 顾温淡淡说道:“你打不过我,区区天尊,见了圣人还是老老实实跪下吧。” 脑海里泛起些许记忆,这一次不再是陌生的,却极其稀少。 他知道了面前少女的名字,道号赤羽子,姓名云璃,应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人。但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显然没有那么和睦,他自然而然的说出了方才的话语。 天尊是什么,圣人又是什么。 闻言,赤羽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露欣喜之色道:“你恢复记忆了?不对,为什么你家里那些人还没消失,这方似黄粱一梦一般的天地也没有崩溃。” 她左右打量四周,一脚踢散架了桌子,哐啷一声响彻半个顾府。 顾温看着地上他比较喜欢的茶具,幽幽看着赤羽子,心中免不了泛起些许情绪。 “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姥姥。” 赤羽子有些气恼的骂了一句,随后眼珠子一转,道:“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 她在这个老秃驴捏造的环境里睡了不知多久,在昏沉沉的记忆里,她没有道号,而只有云璃一个俗名。 云璃家庭优渥,世代为官,家财千万,父母对其疼爱有加,有一个方方面面比自己弱的姐姐,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顾姓未婚夫。 然后在她大婚之夜,顾姓未婚夫解开了她的红盖头,笑着说道:“都哥们,害羞什么?” 赤羽子当即清醒,一拳打碎了他的脑袋,然后将一家人通通杀光。 父母兄弟姐妹,乃至家里的一条狗都要撕成两半。 因为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的欲念,唯有斩除欲念方可清醒。 但如今顾温显然还没清醒,欲念所化亲属依在。不过既然能说出天尊圣人二字,应当是半昏半醒。 亦或者境界高了,那个老秃驴没办法让顾温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 ‘我不如先留下来伺机而动,顺便戏弄一下这家伙。’ 赤羽子一想到每日能被顾温叫姐姐,脸上就忍不住泛起笑容。 忽然,外边就传来声音,一道道火光亮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有院护已经来到了外边。 “六公子,您没事吧。” 顾温回答道:“有个人闯了进来。” 不由分说,一个身材高大的院护已经推门而入,赤羽子腰间环首刀刷的一下出鞘,一时间剑拔弩张。 院护身上传来的气息,让赤羽子四肢发冷。 顾家一切都是顾温欲念所化,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是。 院护二字,便是家中侍卫,其实力不会太弱。但为什么好像是比我强,这家伙一缕念头都这么强吗? “七小姐!” 院护忽然开口说道,他收起大刀,满脸欣喜说道:“您终于回来了,老爷想您想到茶不思饭不想的。不行,我得赶紧去汇报给老爷。” 言罢,院护转身离开。 赤羽子愣了一下,随后明白是自己方才的话起效果了。 她微微昂起精致的下巴,满脸高傲的看着顾温,道:“顾温,叫姐姐,不然我揍你。“ 顾温指着自己道:“我排第六,你才是妹妹,快叫哥哥,不然我揍你。” “……” 赤羽子瞪大双目,面色一变,稍稍后退三步朝门外靠近。 “我忽然有些事,以后再来找你。” 退至门口,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猛然回头看到中年版顾温,几番挣扎一身气力与道行如入大海,掀不起任何波澜。 顾父大怒道:“死丫头,你竟然还记得回来,这一次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不要!不要!” 赤羽子疯狂挣扎,对着屋内一脸平静的顾温说道:“姑奶奶不要当妹妹,我们还是当兄弟吧!” —— 次日,赤羽子已然换了一身裙子,从一个江湖侠客变成了大家闺秀。 她不情不愿的给一群‘顾温’一一叫了一声兄长,轮到顾温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好似一头炸毛的狸奴,随时可能扑过去。 但随后所有人落座,她还是抢着坐顾温旁边,并且一脚踹开了顾五憎。 因为憎是这里最弱的,弱小到赤羽子也能踩一脚。 这也是比较反常的,按理来说一个人的憎意是要比其他欲念要强的多。正如那句话,与其检讨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顾温却是反过来的,他的憎意是一个弱小丑陋的形象。 赤羽子只需双眼一瞪,他便不敢吱声。 ‘这家伙比较喜欢自省?’ 回想起成仙地之时,他们一路被围追堵截,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赤羽子与君衍经常争吵,乃至与敌人斗法的时候都要阴阳怪气对方。 同时,他们也没少向顾温释放压力,而顾温从始至终都在安抚。 最好的领导者不一定是最强的,却一定是情绪最稳定的,顾温的领导地位就是如此而来。 只是该怎么把顾温弄醒? 目光扫过其他人,喜、怒、忧最强,其次是惧和憎。 正常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是不能插手其中的。但既然顾温让她进了顾家,就说明自己是有资格插手的。 只要顾温喜好什么,让他主动放弃就可以了。 赤羽子回想起年幼时被灌输的各种修行知识,对于如何开解心魔修行界一直有许多研究。 但她脑海里只记得一句话,斩去心中欲,杀尽心中魔。 可姑奶奶打不过这些顾温…… 赤羽子抓耳挠腮,顾父颇为不满的训斥了一句:“女子应矜持些。” 赤羽子撇了撇嘴,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 这家伙是顾家主心骨,也是顾温修为的象征。这一点倒很符合寻常修士的特征,修为是一切的根基。 但也没办法让顾温醒来,因为修为无害,也无功。 一切修为与力量都是对外的。 赤羽子目光扫视周围,最终停留在顾大喜身上。 喜,人之所好,也是人之所善。 往往心魔,皆由恶意而发,应由善意而解。 她道:“六哥多年足不出户,既不读书考官,也不练武成才,更不经营家财,怎能如此堕落。” 顾大喜回答道:“科举一事交给三弟,练武一事二弟天下无敌,顾家家财万贯无需经营。” 顾温为欲之本,他没兴趣就是没必要,家财万贯不经营便是不好利。 “而且近日六弟需要准备婚姻大事,成了家才好立业。” 赤羽子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是谁?” “郁家的大小姐,听闻是方外世家,也不知父亲从哪里寻来的。” 顾大喜回答,顾父笑着抚摸胡须,得意洋洋说道:“若是六儿想,便是当今皇后也为父也能抓来。” 是郁华。 赤羽子立马猜测到其姓名,成仙地之时她早就看在了眼里,二人也算是两情相悦。 只是由于情况危急,他们都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纱。也不知郁华进进出出成仙地,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如今看来郁华就是顾温心魔。 赤羽子问道:“不知那郁家如今身在何处?” 顾大喜摇头道:“我们不知,父亲可知?” “郁家居无定所,吸风饮露于方外,是寻不到的。”顾父笑盈盈道:“等到三个月后,大婚之日便可知。” 赤羽子记下,她打算到时候暴起杀人。 只要这个假郁华死了,顾温自然就能醒过来。不然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同时也怕顾温与郁华结为夫妻就彻底陷进去。 到时候他就真变成秃驴了。 赤羽子彻底在顾府安定下来,每日就是找顾温喝酒吃肉,同时也在观察着对方。 她发现顾温每日做的事情很固定,除开吃饭睡觉以外就是静坐。只有其他‘兄长们’寻来,才有一些额外的变化。 顾大喜一直在与他商议婚事,此为喜。顾五憎对于婚事很反对,不断劝顾温拒绝。 但无论是喜,还是憎,顾温都表现得极其平淡,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一般。 让赤羽子有些拿不定主意,郁华到底是不是顾温心魔。 赤羽子趁着四下无人,直接了当地问道:“顾温,你到底想不想和郁华姐姐结为夫妻?” 她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的。 “为何要想,又为何不想?” 顾温给赤羽子剥去果皮,投喂对方,对于她的容许超过其他五位兄长。 赤羽子皱眉,用手肘碰了碰他腰子,道:“说人话,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跟她应该没见过面,这样决定终身大事真的好吗?” “我们有书信往来。” “嗯!?我怎么不知道,快些给我看看。” “你是来抓奸的吗?” 顾温看着揪着自己衣领的赤羽子,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后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封封书信。 泛白的纸张上,写着一个个优美规整的字体。 赤羽子拿起其中一篇,引入眼帘的是一句句诗词。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一瞬间,她陷入其中,圣人思绪可化一方意境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赤羽子缓缓回过神来,感慨道:“郁华姐姐当真有才情双绝,也难怪你会陷进去。” 顾温道:“这是我写给她的,她喜好诗词歌赋,我只是投其所好。” 闻言,赤羽子微微歪了歪脑袋,秀眉紧紧皱起来,企图从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身上看出破绽。 “真是你写的?” “不是。” “又戏弄姑奶奶。” 赤羽子张牙舞爪一拳轰出,被顾温不着痕迹的挡下,他道:“其实我又不太想与她见面,维持这样就挺好的。” “哪有一直当未婚妻的道理,你不要,可就被别人抢去了。” 赤羽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身具赤子之心,想象只要砍了假郁华一切就解决了!——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 顾家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喜气洋洋。 各种不认识,从未出现过的亲戚上门,整个府邸里里外外全是人。 顾温也穿上了一身红装,稍加打扮一番,也算有些模样。 赤羽子盯着看了许久,面露怪异,嘀咕道:“怎么感觉没我的心魔好看呢?” 顾姓未婚夫可谓是风流倜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也正因为如此赤羽子才清醒得如此快。她向来不是看脸的人,老秃驴却以俗欲待赤羽子。 一下子就漏出了马脚,给赤羽子挣脱的机会。 随后赤羽子离开,无人的角落拎着一把环首刀翻墙而出,身轻如燕在屋檐上飞跃而过,朝着城南外跑去。 她打听到了,郁华迎亲队伍会从南门进。 城门之上,一个老和尚静静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衣着轻纱的艳女双手撑着,问道:“你不去阻止一下吗?要是让这小丫头搅了局,可就不好了。” “不需要,圣人心魔岂是他能够斩去的?”老和尚悠悠念叨,“最棘手的还是那顾家之主,他并非全是顾温之修为,而是天。” 艳女面露诧异,随即想到什么,拍手大笑道:“你盯上了一个不足千岁的圣人,却不知这是天圣下的套。这小家伙身上还有四御仙位,你不会连三清都拿不到吧?” “老衲本是佛,何须道封?” 老和尚面露阴郁,丝毫没有一个德高望重大师模样,更无一个佛陀之态。 艳女嘲笑道:“你是佛,可佛却不一定是你,缺了你真如,还有如来,没了如来还有来如。” 佛乃众生,佛本无相,有了相并不是纯粹的佛。 老和尚面露阴郁,丝毫没有一个德高望重大师模样,更无一个佛陀之态。 只要度化了大魔,度化了混元道心,佛便是他。 如此自己便能与天地齐平,成为第三尊圣人。 第35章判处华阳天尊死刑 那年,道人五十五岁,仙人之身,道法通玄。 枣树挂果累累,道人写下一个佛字,地涌金莲。 “佛门有言,可使地涌金莲者可称之为佛陀。” 女冠俯身沾了一点金光,指尖触及立马化作泥土。 “只是你一个道士,修什么佛法?” “佛本是道,道本是佛,魔亦可是佛道。佛道魔三者本为一体,如天地阴阳,万物众生一样殊途同归。” 道人面无表情回答,一字一音蕴含大道至理。 “我入道为先,佛剑其后,魔剑最后。但佛剑最为得心应手,领悟也最深刻,如今已是前无古人。” “前无古人?”女冠面露惊讶,“这佛剑历经千万年,不知多少代佛陀修缮。何况前有仙剑,你如今超过仙剑了?” “自然。” 道人点头,顷刻间竹林小院周围一座座宫殿拔地而起,转瞬又化作飞雪,转息又落地成山。 一念,群山起。 一念,万宫立。 女冠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猜测是剑意所化,可触及又与实物一般。 她问道:“这是何种境界?” “没有境界,只是我所领悟。” “何不取一个名字代称,这是登峰造极者应得的,让后人知晓你之大道。” “修道修己,后人知晓又如何?都不过是虚妄。” “我想知道名字。” “那便叫万相吧,可比之佛陀,未曾见过佛祖,不知与之对比如何。” “你还想与佛祖相提并论,那佛门最初可不是人修来的,而是某种先天神圣。佛门典籍记载的便有十二方佛祖,但实际上极少有人见到佛祖真身。” 女冠话音一转,道:“玉剑佛身上的佛祖便是真如佛祖,我请师祖看过了,她要处理妖族,暂时也解决不了真如佛祖。” 道人眉头微起,清冷的神情多了几分变化。 “当初我还未成仙,不知她的问题。” “师祖说,她与佛魔就如一颗鸡蛋,魔为蛋清,佛为蛋黄,她只是蛋壳。” “何解?” “其一杀了佛魔,其二以同等的大道支撑起她的空壳。还有许多可以折中办法,但能成与否不一定。” “比如?” “玉剑佛的师傅,上一代佛剑她有一法可斩佛祖。师祖说有一线机会,但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假若你出去后倒是有几分机会,毕竟你现在已经是仙人。” “麻烦的小尼姑。” 道人如此评价,女冠面露笑意。 “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边想学剑,然后她一直没理会你,换做如今你可以使劲拍她脑门。” 使劲拍她脑门。 道人有了几分意动。 “我能搓吗?” “你若比她强,自然是可以的。” —————————————— 一晃眼春去冬来。 玄黄州冬天无雪,四季如春。 据说是擎苍仙人怕冬季影响农耕,故此在三清山立下大阵,于北横立一座山脉挡住极西寒风,又让冬季地脉涌现热气。 玄黄州一地年产五谷足以供养半数人族。 顾温刚刚批下了一笔五百万斗灵石拨款,给予地热大阵进行额外修补。 他单独会见了其阵法负责大能。 地热大阵属于内政,隶属于十方城,地火宫所管理,其现任宫主为一位阴阳宗真君,任期三十年。 一处十丈宽的偏殿内,顾温与阴阳宗真君对坐,后者神情自若。 顾温见过的所有身处要职的大能都很能演,以他们的修为喜怒哀乐收放自如,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我与你阴阳宗掌教是旧识。” 顾温倒了一杯酒推向对方,阴阳宗真君受宠若惊,连连喝下,笑道:“属下当年听闻尊上与掌教之事,鼎力支持道宗,只奈何那时力弱,无法左右宗门意志。” 当年阴阳宗分阴阳两派,其中阴派天尊在天泉山下场与天女为敌。 若不是有另一派的何欢与顾温是好友,那么如今阴阳宗这种一流宗门可能就会沦为二流。 道宗不会直接屠戮一个宗门,只需要拿走他们大部分灵脉与灵田,即可让它在数百年内快速没落。 “何兄现在如何了?” “掌教多年前寻求突破,至今没有现身。” 顾温耳边传来缕缕心念,太阴道韵仿佛把笑容可掬的真君面皮剥下来。 【掌教性情大变,天人之身也不知能不能再变回男儿身。】 “我听闻他化身天人,应该没事吧?” “没事,掌教功参造化,这是阴阳合一的象征。” 【断根突破,自我双修,不男不女。好在掌教家中女子都不是放浪之人,不然不知要闹出多少丑闻。】 “……” 顾温神色怪异,转移话题道:“贫道初登玉皇宫,不了解天下事。今日师傅让我来询问一下地火宫的事情,九转地火阵修缮如何?” 阴阳宗真君立马回答道:“回尊上,地火宫耗费十年已经将阵法修复如初。年年大检,月月小检,定然无误。” 【十入七修,也不知那些灵石会不会出问题。贫道闭关七年了,得回去检查一下,免得真出问题。】 这很道宗。 不过利用率能到七成也算极好的了,说明道宗对于贪墨一事管控极其严厉。就顾温在龙桥的经历,官府的任何拨款都至少要被吃到八成。 例如赈灾,要么只是谎报骗拨款,官老爷拿些钱,百姓熬一下就过去了。真严重的时候,官府唯一想要的就是把百姓拖死。 反之就是民乱,军队镇压还是死。 道宗能落实政策到地方,就已经脱离了封建社会范畴,但又与自己了解的现代社会不同。 因为许多大能容易变成‘君主离线制’。 可不用大能,用凡人管理的话,那么执行成本与腐败速度太快了。可能道宗大能一个闭关,再出来的时候就改朝换代了。 同时不让掌握武力的大修士不掌权也容易出问题。 送走阴阳宗真君,顾温面色有些古怪,脑海里浮现起一个白衣飘飘的浪子。 随后冥冥之中好似某种感应,他又看到了一张清秀柔和的面庞。 婀娜身姿俯卧玉池边,玉臂落于清泉。 一股恶寒涌上来。 一旁的赤羽子问道:“你是在担心那个何欢吗?” “算是,印象里他是比较好女色的,如今修得不男不女的,也不知会不会生心魔。而我暂时应该也解决不了,这应该不是什么病症。” 顾温怪异的神情多了几分忧色。 他并非无所不能,修复兰永宁与卢婵的根基就跟金缮一样,只是用大道填补。 “希望他不会介意现在的状态。” 赤羽子有些吃味道:“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当初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姑奶奶我。】 顾温笑道:“年少结交,出生入死,臭味相投算得上至交。” “和我比如何?” “这如何能比,你一个后来者如何与何兄比?” 赤羽子气急张牙舞爪,却依旧是被顾温一掌抵着脑袋镇压。 不过她记住了何欢,她打不过顾温,还打不过何欢吗? 一缕流光飞来,顾温微微抬首,嘴角泛起一丝丝笑容。 “赤羽子,我们去一趟上清派。” “去那干什么?” “上清派华阳天尊冒犯本尊,你同我去把他抓起来。” “好!” 赤羽子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下来,也不管抓了一个三清天尊会怎么样。 —— 上清山。 掌教出关,上清派内外长老齐聚上清主脉道观,众人忧心忡忡,许多人交头接耳。 “掌教为何不一直闭关,至少要等到那位玉清天尊下任了再说。” “如今出关难免被抓到由头发难。” “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不通知掌教玉清天尊归来的事情。” “要不现在让掌教再回去闭关避一避?” 忽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道观内众多长老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四方步走来,殿内灯光微微一暗。 道袍绣阴阳,眉心三花聚,面若神像,威似渊海。 行至道观内,目光所及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上清天尊,华阳。 他是昔日道宗的掌权者,也如今人族修士天尊制度的缔造者。如果擎苍仙人是让凡人丰衣足食者,那么华阳天尊就是让修士知晓‘道权’者。 仙人心念整个人族,而华阳只想让道宗权威平等笼罩所有人。 凡人,修士,大能,半仙等等,都应该遵守道宗法度,都应该认同道宗善恶观。 如今人族三十六州,真武道兵与内政十方城,以及天尊法理一州之主,都是华阳一手促成。 论起威望,华阳仅次于擎苍仙人,远胜于其他天尊。 华阳环顾四方,不缓不慢问道:“尔等聚集于此,所谓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 坏了,不会真没有人通知华阳天尊吧? 支支吾吾许久,一个大乘期长老站了出来,低声道:“尊上,玉清天尊归位了。” 闻言,华阳神情不变道:“我知道。” 他不仅知道顾温从成仙地出来了,还知道他已经小圣了。 道宗之外唯有真君知晓玉清天尊归来,深入一些知晓玉清天尊是八百年前的三榜第一。道宗内弟子知玉清天尊,不知是何人,长老知顾温不知小圣。 他们恐怕都不知道仙人之上,亦有圣人存在。 但华阳赋予了三清天尊太多权威,便是一个普通人坐上去,想要针对一个天尊轻而易举。这也是华阳想要达到的效果,权威不来源于伟力,而是秩序与规则。 何况玉清天尊还是擎苍仙人亲传,这跟太子有什么区别? 上清派作为华阳派系,他们最清楚如今道宗权威有多重。往大了说只需要一言,无需任何代价便能调遣三十六个天尊,其中不乏半仙级别的存在。 这是以往所有时代都未曾存在的权威,世上唯有建木才能如此驱使强者。 “您知道,那为何还有出关?”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难道您已经与玉清天尊知会过了?” 华阳道:“本尊出关,为何要知会他?” “.” 也就是完全没有沟通? 众多上清派长老无言。 华阳瞥了一眼众人神色,淡淡说道:“道宗法度清明,玉清天尊便是要了结因果也会孤身而来,如此躲与不躲没有区别。” 他推崇法度,却不否认个体伟力的影响力。如果没有大能支持,那么任何的法度都是笑话。 纵然是擎苍师祖的天下大同,归根结底都是建立在仙人一人肩膀上。 若是顾温要来寻仇,那么一个闭关是挡不住的。 此话一出,众长老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如此还好,那玉清天尊刚刚出成仙地没多久。就算当年能够连斩十二妖祖分身,可终究需要一些积累。” “拖延个几百年,总是能有缓解机会的。” “若是真打上门来,提防一下赤天尊即可。” 嗡! 一阵飞剑破空玄音传入道观。 外边,五个黑衣劲装真武宫修士落于上清主脉道观外,一派主脉阵法化为无物。 五人横冲直撞闯入道观,一路上对于上清派真传弟子阻挠视而不见,反而蛮横推开,大声呵斥。 他们最高者也不过返虚期修为,却凭借一身真武玉龙服让众多真君大能不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华阳与一众上清真君的面前。 真武宫督察冷冷说道:“真武宫缉察院,玉清天尊有令,传令华阳入缉察院进行调查。” “放肆!胆敢直呼天尊名讳!” 其中一名长老怒斥,一身气息压向五人,却在下一刻被华阳拦住了。 华阳微微抬手,眼神淡漠,毫无恼怒之色,问道:“可有敕令?” 真武宫督察拿出一面玉锦,华阳接过可了一眼,点头道:“本尊跟你们走一趟。” 华阳由衷的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愿意以权谋私。 上清派众长老大惊失色,这玉清天尊是脸都不要了,竟然以权谋私! “尊上,不可!那真武宫龙潭虎穴,连半仙都能关押,您进去了凶多吉少。” 众长老齐齐阻拦,华阳手掌虚压,负手走入五名真武宫修士之中。 而真武督察没有走,看着方才释放气息的长老,道:“阻挠执法,也请你走一趟。” 长老气得发青,很想要翻脸,可真武宫积威已久,法度深入人心几百年。 至少在三清山内,玄黄州大地上还是有一些效用的。 一位天尊,一位长老被真武宫缉察院带走,道宗内外又是轩然大波。 上清派一众长老去玉皇宫外跪求仙人主持公道,还有人跑去了太清山求云渺天尊出手,闹得满山风雨,万里躁动。 传至人族各地,无不让大能们感到要变天了。 李云裳接到消息,只是骂了一声:“逆徒,真是没有一天安生的。” —— 真武宫,坐落于玉皇宫深入大地八百丈,直达地脉,内含洞天。 一个个冰冷如铁的道兵持械而立,时不时有御剑而行的真君巡视,中央是一个直径百丈的空洞,八方是无数监牢。 华阳走入其中,周围值岗的道兵无不面露诧异。他们都是道宗各派弟子,只是为了寻一个好前程进了真武宫。 一部分会留在道宗,一部分则是会派往各地作为道兵统领。 他来到缉察院,肃杀的大殿内外站满了督察与各方人马的眼线,当然还有凑热闹的人。 华阳走入其中,立马被一道娇蛮的嗓音呵斥。 “大胆,右脚进殿,死刑!死刑!” 赤羽子扶正不合身的官帽子,不断拍着惊堂木。 一袭朴素道袍的玉清天尊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似一个混世魔主。 这也能判罪吗? 众人无不惊骇,道宗八百年法度,难道就要毁于一旦? 第36章 大闹一通,扬长而去 纵然是华阳此刻也愣住了。 他不是没做好死劫的准备,夺道之仇被杀了也是应该。 华阳犹记得当初打算让人冒死送出护命法宝给顾温,面对上清派内部众多长老阻止,他道: ‘道君皇帝力盛,又握持大乾,顾温可弃之。反之若顾温能九九道基,本尊亦可被弃。’ 然后他的师傅主动请缨,为了让他化险为夷命陨。 可恩不抵债,功不抵仇。 只是华阳没想到顾温竟然是以这种罪名杀自己,如此敷衍简直就是在破坏道宗权威,破坏八百年法度。 华阳皱眉,举步不定,看着十丈之外的顾温,平平无奇的面容上毫无杀气。 难道是在开玩笑? 胡闹! 华阳面露一丝丝怒气,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愤怒。 如此还不如顾温直接上门把他杀了,至少可以说是二人恩怨,而不至于牵扯到道宗法度。 啪! 赤羽子再度拍了一下惊堂木,道:“罪人下跪!” “本尊何罪之有?” “因为你右脚先进殿。” “道宗法度可没有这一条罪名。” 华阳负手挺腰,面对圣人在前怡然不惧,道:“还请寻来其他罪名,只要符合道宗法度,那么本尊愿意服罪。” “顾温说有,那便有!”赤羽子冷哼一声,道:“你是现任三清天尊,还是顾温是?赶紧跪下,不然打你板子。” 围观道宗大能们无不汗颜。 至今为止大部分都不会觉得华阳会死,或许会被玉清天尊使权关起来,但怎么说也不至于杀头。 如此华阳天尊总有上位的时候,这位赤天尊得罪得那么狠,都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吗? 以后干脆只跟着玉清天尊过得了。 “还请更改罪名。” “叽叽歪歪,上三十大板。” 两个持木仗修士上前来,有些懵逼,不知从何下手。 若是寻常人他们已经把对方压到地上,就算是真君犯了事情也要挨板子。缉察院有过一个传闻,曾经有人因为打过自己师傅的板子,从而被逐出师门。 因此被华阳天尊破格提拔到了主脉,一跃成为真传,如今已经是真武宫高层。 可三清天尊的板子也要打吗? 顾温在赤羽子耳边呢喃了几句,少女红瞳扑闪扑闪,道:“不应得为而为之者,皆可为笞四十。” 华阳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不应得为者,即为律法没有明确规定,但事理上不应该做的事情。 这是他定下的,大多用来压一些蓄意闹市又通晓律法的人。否则一旦法度能被人一直利用,也是一种破坏。 很快一个板凳摆到了他面前,这无疑是一个比较体面的挨板子形式。但对于天尊而言,单纯是把传唤而来就已经失了面子,当众打板子更是闻所未闻。 四方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难道一代三清天尊要被当众打板子吗? 忽然,贯穿洞天,天牢八十一道阵法禁锢,三十二层洞天隔绝。 虚空凝字,一字一金日现。 【道宗法度,不可逾越】 擎苍仙人出手了! 众人振奋,赤羽子官帽子一歪,面露胆怯之意。 “顾温,要不咱们还是把这身衣服和令牌给脱了,报私仇就好了。” 她也不是憨,能够明白擎苍仙人的意思,报私仇可以,但不能穿着这一身衣服。 顾温抬手凌空一击,一袭清风吹散了字体,众人大惊失色。他们看不出其中门道,无论是字还是清风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可这是第一次有人忤逆擎苍仙人,这玉清天尊未免有些恃宠而骄了。 虚空传来一声冷哼,缉察院大门怦然关闭。 众人都以为玉清天尊要完了,这要是都没有处罚,那么真的是老寿星在世了。 院内,只剩下三人。 “继续,要么拍板子,要么死。” 平缓的嗓音如落地银针,让四方寂静无声。 华阳道:“天尊之命,取决于挨板子与否?” 他望着上方青衣道人,其神韵与擎苍师祖无二,却不知为何要更加超然,更加高高在上。 世人皆知擎苍仙人严厉,却不知擎苍之严更似母亲,只是为了保护其他更弱的孩子。 而面前的圣人并不严厉,只是让人冰冷刺骨的漠然。 似高悬九天之上的大日,煌煌神威不可察。 规矩、法度、秩序于他而言都无用。 青衣道人微微点头,华阳上前两步站在板凳前趴在上边,赤羽子抬手两道金光化人,拿起法器仗木,随后没有任何拖沓,毫不犹豫落下。 啪! 打在华阳屁股上,似打在精铁上一般发出着震耳欲聋的响声。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仗木一次次落下,不留任何情面。纵然华阳是天尊,也只是匍匐在板顶上挨廷杖。 这位天下除了仙人以外最负盛名的天尊,只能咬紧牙关忍耐。 三十下廷杖半响结束。 顾温问道:“感觉如何?” 华阳从板凳上起身,身上无伤,面色却显得十分难看。 脸面二字大于天,华阳不是一个十分要脸的人,但不代表完全不在意脸面。 “这是你定下的规矩,看你的模样这罪名尽到了它的作用。当有人妄图挑战权威又没有触犯法理之时,就可以用一个无限宽泛的罪名惩戒他人。” 华阳道:“若无这个罪名,那么法度将难以施行,凡有欲则法不存,人为难有公理。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我时常听闻师祖对你的夸赞。” 顾温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很心系天下?” 华阳不可置否点头:“为公者,方为大能。” “若不为公呢?” “则心不静,意不坚,天底下有太多曲折之法来满足私欲。” “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不应得为之罪?” “总要有一小部分人被牺牲掉,道宗法度不容质疑。正如你当年一般,因为道宗需要大乾,需要道君皇帝。” 华阳直视顾温,毫无避讳的意思,道:“昔日种种因果,贫道供认不讳,要杀要剐都接受。” “老东西!叽叽歪歪的还给你委屈了!” 惊堂木直接飞出,其裹挟的金光可使一座山峰崩塌,一抹鲜红从华阳额头上缓缓流下。 赤羽子一把将乌纱帽丢在地上,骂道:“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当初你怎么不把自己送下来给道君皇帝当狗。” 华阳仍由血液流下,回答道:“我若下来,道君皇帝只是戒备与翻脸。他拿捏住了道宗不想暴露的需求,然后以利诱之,道宗别无选择。” 望着台上的青衣道人,与其身前满脸愤怒的赤天尊不同,平平无奇的面庞上并无太多情绪。 既因为被牺牲感到恼怒,也没有因顾家灭门而感到憎恨。 “或许我们有过选择,但我们不会为了你而去得罪道君皇帝。” “那我们今天杀了你,你也莫要怪我们。” 赤羽子眸光冰冷,她向来直来直去,从不管什么利益交换,只有对错与否。 华阳点头,话还没出口,一道金光笼罩而来,满堂只剩金光璀璨。 轰隆! 一拳轰出万钧力,力动天牢三十二重天。 赤羽子全力轰在华阳胸口,直却肺腑心脏,打得他肋骨断裂,震得他肝肠寸断。 拳风余波落到大门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消弭于无形。 华阳直直站在原地,他没有任何防御的打算,一身道法与修为没有任何动静。而赤羽子拳头还留在他微微凹陷的胸腔,眸光之中杀意不减。 她真的打算取人性命,而他也没有说谎。 华阳道:“我与他的因果已是道宗不稳定因素,若能得解也好。” “你以为坦坦荡荡就不用死了吗?” 赤羽子冷笑,随即回首望向顾温。 “姑奶奶帮你杀了他,这天尊之位咱们不要了。” 顾温面容平静道:“你杀了三清天尊,可不是放弃一个天尊之位那么简单。” “婆婆妈妈的,你不想脏了手那我来。” 赤羽子哪管那么多,微微收拳,随后又是一拳贯出。 这一次的目标是面门。 云渺从虚空之中冲出来接下了这一拳,赤羽子见状不仅没有停手,反而加重气力双臂拉扯出几十道虚影,漫天拳影垂落,似暴雨梨花一般。 整个缉察院大堂除了建筑主体,其余一切器具都余波碾成齑粉。 云渺手中拂尘缠绕住赤羽子双拳,面露无奈说道:“别人家的事情,你替他做什么决定?” 他本以为既然顾温愿意以玉清天尊身份传唤华阳,如此应该有回旋的余地。 但云渺忽略了华阳是一个犟驴,也忽略了还有赤天尊的这个护犊子的。 两人搅和在一切,直接就打起来了。 赤羽子大怒道:“怎么就别人家了!” 拂尘白丝绷劲,好似随时要断开一般。但云渺道行明显比赤羽子高上许多,同为天尊三千岁与一千岁在同等天赋下差距极大。 顾温轻轻吹出一口气,拂尘当即断裂,赤羽子拳头毫不犹豫的砸在了云渺身上。 云渺胸口挨了一拳,也免不了闷哼一声。 转头抓起华阳就往外跑,赤羽子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紧闭大门被撞开,外边的众人只见一清一金两道光飞出,随即凡真君以上修为的都看到了云渺与一尊九丈金人。 他们似撕破面皮一样,在天牢三十六重天之中大打出手,余波震天动地。 云渺扛着华阳,骂道:“你这个犟驴,好好低头认个错会死吗?你道兄我真要被你害死了,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师弟。” 他们不同门,但当年也一起闯荡过的。 “我在等他说如何了结因果,从头到尾他一言不发。” 华阳嗓音闷沉,云渺抵挡赤羽子攻击,道:“他又不杀你,也没说怎么了结因果,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但你不应该来救我,就让赤天尊结束这一切也好。人死债消,天大的因果也该结束了。” 华阳有些幽怨,云渺被气笑了。 “敢情还是贫道我多管闲事了?” “尊上,吾等来助你,擒拿贼人!” 此时,上清派真君们反应过来,齐齐出手阻拦,一瞬间几十个至少返虚期起步的道法飞来,九丈金人身躯微微动摇。 紧接着是太清派真君们,见到自家天尊被追着打也不能视而不见,纷纷出手攻击九丈金人。 天牢阵法被开启,虚空之中一条条锁链飞出将赤羽子缠成一个巨大的铁球。 如今前后不过十几息时间,牵一发而动全身,赤羽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华阳与云渺见状不仅没有松了口气,反而神色微变,脑海里一同浮现一个念头。 ‘坏了!’ 云渺带走华阳只是说让顾温决定,而这些不明事理的外人出手,性质一下子就便了。 什么叫擒拿贼人? 华阳终于忍不住运转法力,呵斥道:“放肆!何人敢对执掌天下之天尊出手!天牢道兵,速速擒拿闹事者。” 声音传荡开来,众多真君、天牢道兵、各方人马微微迟疑。 华阳虽不在位,可威望犹在,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如此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帮华阳的原因,对于绝大部分道宗之人来说。玉清天尊是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而华阳是带领道宗走向巅峰的掌教。 青衣道人忽然出现在半空中,立于铁球之上,眸光漠然俯瞰下方众多大能。 他们之中不知多少人是同意将自己卖于赵家,又不知多少人曾辱骂过郁华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仇恨是同等的情感。 如今他已得道,万类皆下品,十方不入眼。 华阳大声喊道:“本尊愿以命偿还因果,莫要波及道宗。” “这本就是贫道的宗门,何谈波及?” 顾温嘴角泛起一抹笑容,随后轻轻一跺脚。 下一刻,枷锁缠绕而成的百丈铁球轰然炸开,无与伦比的气浪席卷整个洞天,飓风纵横左右三十里,无数器械被卷起。 顾温落入九丈金人,赤羽子气息不断攀升,已经无限逼近仙人。 “顾温,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打吗?” 赤羽子明知事情闹大,却毫无胆怯之色。 顾温淡淡说道:“打吧,但别杀人,郁华只说每人打一顿。” 他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华阳出关打一顿。 “好!那我就大闹一场,到时候擎苍仙人怪罪下来你可不能全赖姑奶奶身上。若不一起扛,我咬死你这个臭家伙!” 言罢,九丈金人冲出了重重禁锢,在众多真君之中横冲直撞,一瞬间打得他们人仰马翻。 连战一个时辰,将不知多少真君打得鼻青脸肿,连云渺也无法幸免。 随后九丈金人扬长而去,无人能挡。 三清山山巅,李云裳看着远去了金光,低声骂道:“逆徒,你被逐出师门了。” 随即她低头了一眼手中宝珠。 玉清圣位,可得无穷尽之灵气。 第37章 入佛州,得后天 一艘中型千丈仙舟行驶在云端,船楼之中的一间甲房。 一男一女大口痛饮美酒,对着一桌美食狼吞虎咽。 “爽!” 女子表现出了与其五尺半的娇小身躯截然不同的豪迈,抱起酒坛子吨吨吨就猛灌。 “三清山的伙食让姑奶奶淡出心魔了,明明不是和尚庙,却讲究清淡无味,就是肉也要用法术去腥。” 她啃着一个大鸡腿,吃得满嘴油脂,嗓音带着几分玄之又玄的意味。 “罴度冬吃皮不吃肉,众生求活不过是为了这一口油腥。如果修行不能吃酒喝肉,那么还有什么意思。” 青衣道人小口喝酒,道:“对于大部分来说,修行最大的阻碍其实是自己。只能用非人的行为去驯化自己,以此来达到心静。” “那还修什么仙,凡夫俗子还是安分些好。” 红衣少女满脸不屑,她一直都是天骄,自然无法共情庸才。 青衣道人问道:“赤羽子,你觉得我算凡夫俗子吗?” “自然不算,郁华说你是八百年前的三榜第一,万古以来仅有的绝世天才。” 少女颊边绽出梨涡,两排银牙令人目眩神驰。 “虽然你是个不要脸的臭家伙,但姑奶奶还是承认你顾温是绝世天才。” 青衣道人摇头道:“但我也曾是凡人、乞丐、商贾,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不曾是天才,更无绝世之名。大器晚成比比皆是,所以你鄙夷他人平庸是不对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少女捂着耳朵,油脂弄到了短发上,也不觉得脏乱。 青衣道人只能在她吃完之后,用法术帮她撇去,净除脏乱。 此时,三个修士从外边走过,声音透过薄薄的纱窗。 “听说了吗?道宗好像出事了,赤天尊大闹天牢。” “听说了,好像还有另一个在帮忙,据闻是三清天尊之一的玉清。” “我有一个三清道宗的道友,他当时就在现场。” “啊?道兄细说。” “他说是赤天尊带着玉清天尊私奔了,啧啧啧这道宗果真是公正无情,连天尊都不能好好谈情。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统御天下,规矩大于天。” “嘶!能让赤天尊他老人家如此倾慕,想来那玉清天尊应该是一位绝世仙子。” “噗!” 房间内传来异响,三人并未理会,一边激情讨论,一边渐行渐远,一直转入尽头拐角。 房间内,赤羽子一口饭菜喷了出来,骂道:“流言蜚语害人,姑奶奶我去斩了他们!” 言罢,她起身,见顾温纹丝不动。 “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玉清天尊是一位绝世仙子,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而他人又怎知,威震天下的赤天尊是女儿身,还是一个五尺半的小女子。” “姑奶奶只是没长开来,等以后多吃一些肯定比慕容雪一样九尺高!” “没事,小小的也很可爱。” “你!” 顾温三言两语又给赤羽子弄得满脸怒色,却只能握紧小拳头无能狂怒。 因为她一动手,面前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也会还手,有时是让人头脑发昏的弹额头,有时是极其羞辱的拍屁股。 赤羽子不在意被占了便宜,她早已摒弃一切凡尘俗欲。如此既会变得超凡脱俗,也可以变得极其坦然。 就如顾温所说,只有凡夫俗子才需要对自己定下限制。 她是何许人也,肯定不需要通过限制行为。 咚! 赤羽子额头被狠狠地弹了一下,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呜,捂着脑门,美眸瞪着顾温。 “我也没动手,你凭什么打我。” 顾温淡淡说道:“如果不是你胡闹,怎么会变成这样,本来我还好好坐着玉清天尊的位置,好歹也是一个修士皇帝。” 昨日闹剧都是一时兴起,他本来只是想要戏弄一下华阳。然后再坐下来好好谈谈,让华阳来替自己打工。 毕竟顾温本无恨意,在华阳的师傅赴死送来护命法宝之后,心底那一点疙瘩也没有了。 两世为人的顾温不是小孩子,自然不觉得道宗应该为自己不顾一切。 只是郁华让他打一顿,所以才想着打一顿。 然后赤羽子比自己还生气,竟然直接动起手来。最后事情闹大,他只能‘勉为其难’顺水推舟跑出来了。 “我看那老东西如此不识抬举,一时间气不过。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害得你当了五年仆役,还一副为公不为私的样子。” 赤羽子的气势一下子萎了,低头小声道:“对不起嘛,我错了,不该那么冲动。”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法度干什么?” 顾温详装怒色,赤羽子头低得更深,连连道歉道:“我错了我错了,姑奶……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你家财都给我了,还能拿什么补偿?道爷我心善你就肉偿吧,帮我捏捏肩膀,捶捶大腿。” “可我早已俗欲已断,肉身不会有反应。姑奶奶自然不嫌你那几两肉,但郁华姐姐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不行不行。”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赤羽子回错了意,顾温闻言面露嫌弃,道:“你不嫌弃,但道爷嫌弃你这五尺半身材,我们还是当师兄弟吧。” 他打量起少女身材,只能算是凹凸有致。 不如郁华十分之一。 赤羽子回过神来,已然是羞红似花,怒如山火,双目泛起泪光。 “啊啊啊,姑奶奶要杀了你!” 一番闹腾过后,赤羽子又被气哭了,化悲愤为食欲又喝了三大坛酒。 顾温道:“华阳也算一个雄主,对于统御之道极其精通。本来还担心大闹一通会影响道宗威名,没想到反而助长了名声。” “招摇两个天尊私奔这算什么助长名声。” 赤羽子十分不解。 顾温道:“让道宗看起来讲规矩,以及缓和其威势。如今道宗需要的不是威严,而是让更加柔和的形象。” 乱世用重典,盛世当怀柔。 赤羽子很诚实的摇头:“不懂这些,我们还是吃酒吧。我听闻须弥山所在的佛州,有两味酒水号称神仙醉与天仙落,乃是酒道至品。” 一论起酒,她就双目明亮,神情兴奋。 修行界的酒并非白酒,更偏向于饮料和药食,味道极佳,算是一种奢侈品。 顾温神色有些古怪道:“佛门圣地卖好酒?” “秃驴是这样的。”赤羽子道:“大善似恶,越是讲究清修的宗门越容易走火入魔,故此大部分宗门清修名不副实。” 清修争的是上限,而压抑过久容易扭曲本心。 一些宗门主导清修,却对于门内糟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了,你来帮那个尼姑,知道对方在哪里吗?又知道如何解决吗?” 赤羽子忽然问起,这是他们跑路之后来佛州的原因。 顾温回答道:“我们先要找到玉剑佛的师傅,她有一门斩佛剑法,然后我学来斩佛。” “就这样?” “就这么简单。” “你这家伙是完全没有准备,该怎么解决也不知道。”赤羽子面露悦道:“真是的,我一个天下第一斗战天尊陪你到处乱逛真埋汰。” 【能和顾温一起去找秃驴麻烦真好】 顾温端着白玉瓶,赤羽子还是一脸嫌弃。 “你在笑什么?” “我想到一件高兴的事情。” “什么事情。” “道宗的道袍很难遮掩身材,你穿起来跟郁华看起来一样,但实际上内有乾坤。” “内有乾坤。” “大乾坤。” —— 三日之后,仙舟落地。 船夫朗声道:“须弥山下不净城,酒肉之盛,天下之最,各位客官安生享这佛光普度,悟这出家人享不来的福分。” 顾温望着城高百丈,又回首看向城外佛山,一阵阵佛光映得西天半边金。 不净城,名字带着贬义,作为城池其中蕴含太多名利与俗欲,为佛门僧众鄙夷。 但贸易所需,又不得不需要一个巨城作为中转。 商业是必要的,无论凡人还是修士,交易行为不可能完全杜绝。纵然是大能也时常需要通过以物易物的形式,去获取所需的灵物。 街道上能看到许多光头,正午烈阳高照下,就像一颗颗灯泡一样。 顾温与赤羽子都是一袭道袍,在人群之中颇为扎眼,频频有人投来目光。 “佛州比较特殊,为了防止有其他修士展现道法抢了香火,所以有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禁止除了佛门以外的修士入境的。” 赤羽子向顾温科普,后者颇为奇怪道:“修士往来频繁,佛门还能闭关锁国不成?” “进了就抓起来,自然而然来的人就少了。这其实是我第二次来佛州,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这里长什么样子。” “上一次来是干什么的?” “破山伐庙,灭佛屠僧。三教九流之中,佛门是最叛逆的,道宗在政令导向上也不支持香火神道的。擎苍仙人觉得香火不叫人力争道途,反而让人想下一世,有害人族风气。” “那你岂不是在这里很多仇人?” “没事,他们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顾温神念如丝,寻便整座城,乃至延伸至城外须弥山。 看到了大佛千万,金身如山,僧众百万,唯独没有他认识的小尼姑。 ‘藏起来了?看来确实是有小圣实力。’ 顾温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他从未于小圣斗过,也不知佛祖深浅。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寻到了一家千凤楼,牌匾上写着烫金大字,往来宾客皆身具金丹。 他们走入其中,亮出了卢婵给予的特殊令牌,顿时获得了最高礼遇。 入了最高等的天字房,吃上了千凤楼的白食,也看到了佛州特色。 一个个袈裟轻薄的光头美尼姑走进来,赤羽子与顾温都看愣了,随后相视无不露出笑容。 “妙!当真是妙,难怪叫不净城。” “哈哈鹅鹅鹅……这些秃驴……”赤羽子笑出鹅叫声,“我原本以为有花楼已经够离经叛道了,竟然还这样玩。” 一些地方的花楼也有道姑,可道门比较世俗一些,没有佛门那么严格的戒律,故此反差不如尼姑跳舞。 酒后饭饱,赤羽子觉得该办正事了,叫来了千凤楼执事。 “我们想打听一下上一任佛剑,你可知道些什么?” 千凤楼执事拱手道:“上一代剑佛已经三百余年没有出现,在人妖大战结束后就消声灭迹了。千凤楼难寻半分踪迹,或许如今在某处闭关。” “连你们都不知道,那有些麻烦了。” 赤羽子挠头,千凤宗除经营花以外,最大的生意是情报。 许多时候,他们的消息比道宗还要迅速。 千凤楼执事敏锐察觉出问题,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若是紧急,在下可以动用一些关系打听。” 他不认识顾温与赤羽子,但二人持有的令牌是最高级别的,相当于掌教特使。 “能打听到什么程度?” “须弥山佛经带出几本也不成问题。” “如此了得?” 赤羽子面露惊讶,随即道:“那还请帮我们打听一下上一代剑佛身在何处,以及所有有关于她的事情。” “遵命。” 千凤楼执事退下,赤羽子扭头问道:“顾温,你不能唰的一下把须弥山翻个底朝天吗?” 闻言,顾温无语道:“你当我天道吗?能看到人,却看不见人心。” 他早已经翻遍了须弥山,但他只是越过了所有禁制,让诸多佛陀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寻找玉剑佛身影。 玉瓶倒是有读心功效,可也有范围,只能百丈之内。 当然顾温若是将其炼化,应该能够得到百倍加强。 忽然,玉净瓶传来一缕缕道韵。 【佛门归属地府,真如佛祖当为二帝其一。你若想救佛魔夙躯,让她入主四御,可脱离佛魔道场。】 顾温心念起,借用玉瓶念头直达九天。 ‘四御何在?’ 念头一起,一粒金沙落入顾温头顶发丝之间。 【四御其一,承天效法后土】 ‘这么简单就给我?’ 顾温本来只是临时起意,也没想这个天圣这么实在。 【你若入天庭,三清皆可】 ‘我的条件依旧。’ 【天条地法,不可逾越】 顾温收起黄沙,开始专研其中法则。为了防止被下套,只是浅尝辄止。 气海小人再生一发丝,名为【后天】。 土为群物主,故称后也。 浅取百分之一,得其众生后天。 第38章 顾温佛法 次日,顾温迷迷糊糊醒来,一脚踢开抱在自己大腿流口水的赤羽子。 赤天尊以头贴地,顿时惊醒,瞪了一眼起身拍了拍道袍,幽幽说道:“你变了,之前在成仙地的时候你可是会把我抱回床上的。” 洛水之时,他们二人就经常在酒肆喝的烂醉如泥,而每一次都是顾温背她回房间。 顾温道:“有求于人,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且当初我没管你回去了一次,第二天谁借着教导剑法之名,打得我全身酸痛?” “呃……有吗?” 赤羽子撇开目光,隐约间想起来了。 当初她就是把顾温当一个跟班加酒肉朋友,不爽了教训一下很正常。只是不占理的事情,赤羽子一般不嘴硬。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进来。” 千凤宗执事走进来,她拱手弯腰道:“两位前辈昨日可休息好了?” “别磨磨叽叽的,打听到什么没有?” 赤羽子坐在椅子上,纤细滚圆的双腿交叠于桌上,拿着酒壶仰头倒下,液体从洁白的脖颈流下。 虽然被某位圣人嘲笑,但她容貌姿色如其天赋一样,从来都是如煌煌大日一般耀眼。 天之骄女莫过于此。 千凤执事有些看直了,随即又连忙低头,免得目光多有冒犯。 修行界分男女,却无太多分别差异。 龙阳之好,磨镜之好都稀松平常,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千凤宗皆为女子,又需要保留完璧之身,故此有许多人好女色。 “大白天喝什么酒,莫要因为酒误了正事。” 顾温夺过了酒壶,随后他浅尝一口润润嗓子。 赤羽子有些幽怨,却也没有多言。 如今她就像一头被驯化的母狮子,明白了自己的家庭地位。只要一日不如顾温,那么她只能乖乖听话,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肆意妄为。 千凤执事回答道:“回前辈,在下动用了一些关系确实打听到了剑佛之事,却不知剑佛身在何处。不仅如此安插在须弥山的内应,今早便失联了,如今恐怕凶多吉少。” “如此严密?” 赤羽子皱眉道:“玉剑佛的存在又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她追着君衍杀的时候闹得天下皆知。” 千凤执事道:“妾身也不清楚,须弥如此做有些欲盖弥彰,或许其中涉及大乘小乘之争。” “说。” “佛门四乘十地,声闻,缘觉,菩萨,佛乘,又分大小乘佛法,如今道宗开民智传广传道法之下,大乘香火日渐衰落,小乘佛法渐强。 但大乘佛法树大根深,几百年来争斗无数,玉剑佛大师原本是大乘佛门出身,后来忽然入了小乘。” 顾温心绪平缓,一缕缕记忆涌现。 郁华与他提过,玉剑佛三岁觉悟,十岁明悟大乘佛法,二十岁入佛陀境。后来又自废修为,从一个佛门佛祖转世变成了佛剑,佛门果位跌至罗汉。 因为她求己,更求存。 修行一事,本就玄乎,一个躯壳修出了本心,反过来囚困佛魔。 佛门诸多菩萨与佛陀认为这是劫数,没有去干涉与阻挠。 ‘佛门香火果位金刚、揭谛、罗汉、菩萨、佛。与道门练气不同,他们需要灵气与愿念混合的香火,果位是法器,持有便是佛。’ ‘还有一种佛法,声闻乘修四谛法,修得佛果自在,被称之为小乘。’ ‘佛门大乘独大,小乘寥寥无几。’ 赤羽子问道:“你知道佛门里边的果位、香火、大小乘之别吗?” 顾温撇了一眼她,道:“我又不是修盲,我自然是知道的。” “啧!郁华姐姐真讨厌,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赤羽子颇为失望。 要是顾温完全不了解,对方有求于自己,那么岂不是能拿捏他。 千凤执事不明所以,却没有多问,低声道:“虽说小乘得到了道宗扶持,但仍然不足以压制整个佛门,大乘树大根深难以撼动。有传言,许多小乘高僧都背地里都是大乘。” 赤羽子打断道:“管他大乘小乘,告诉我那个尼姑的所在。” “两百年前,须弥佛会之上,有佛祖借高僧之口讲经,言道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后玉剑佛大师起身直言,放屁。” 赤羽子愣了一下,随后仰头大笑:“鹅鹅鹅……这尼姑有意思,怎么跟顾温你说话一样。” “我论道向来是以理服人。” 顾温矢口否认,他从不记得自己骂人。 以前是泥腿子,现在是天尊圣人。 “呵呵,当初不知谁让妖族天骄跪下的。” 赤羽子自然不信,要是顾温当初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她还看不上。 “她就搭理你和郁华,而郁华是不会吐出如此粗鄙之言,一定是你的问题,你也没讲过什么大道理。” 千凤宗执事瞳孔微缩,不敢多言半句。 赤羽子问道:“然后呢?” “佛祖又与玉剑佛大师论佛法,佛祖说了许多,被编撰成了佛经。” 千凤宗执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黄皮书,赤羽子与顾温神念扫了一遍,前者看了一半兴致缺缺收回神念。 佛祖论述,屠刀乃心中魔,放下方能成佛。 须是杀人放火之恶念,方有立地成佛之佛心。 顾温颇感兴趣,直接拿起细读,互相映衬发现与道宗之法有些类似。 道宗讲究清心寡欲,用行为约束俗欲。此佛经也是同理,先生了恶念再除去恶念。 归根结底不是为了善,而是为了修行。 “玉剑佛大师问起,若行万般恶,是否还能成佛?佛祖回答尚可,而后玉剑佛大师杀了佛祖附身的高僧。” “往后佛会,玉剑佛大师必然当场,次次询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法何解。连杀了十位菩萨,以至于须弥山多次向道宗诉罪。” 千凤执事开始罗列一条条打听的消息,天底下没有不通风的墙,僧众也并非全是菩萨佛陀。 八卦人之常情,何况大小佛乘之争涉及所有僧众。 佛法难融他法,并非像道门一样,转修一门功法那么简单。 其中涉及信仰,不信、不诚又如何成佛。 “……玉剑佛之师,上一代佛剑妙剑圣姑就在佛州慈庵。” “……三十年前,道宗特使来到佛州视察被迷魂,而后有其他地方真君奉命暗访,发现许多寺庙又开始供奉列为被道宗禁止供奉的佛陀。 “……近些年来,须弥山僧众一直在减少,疑似去了某处秘境。” “……或许玉剑佛大师就在里边,但两位前辈若想前往,还请做好充足的准备。根据一些无法证实的信息,此秘境道场乃是一颗珠子,惊扰到了可能会遁逃。” 小乘与大乘之争,也是道宗对于佛门的驯服教化。 玉剑佛显然就是道宗安插入其中的搅局者,不断剪除大乘佛法的势力。 千凤执事停顿,道:“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二位前辈知晓与否。此前须弥山真如佛祖疑似要转世,随即道宗不许,如今看来或许玉剑佛便是转世之身。“ 之前人族天下是一州一天地,一宗一国度。各派之间有交流,但基本不会干涉其他宗门,除非有所图谋。 如今的时代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天下一统,法度齐全,德行合一。 现在讲公道,更讲法度。 某一宗门的规矩不能大过法度,要是失了德行,二三流宗门有天尊管,天尊有道宗管。 她用眼角余光打量面前两位不知修为的大能,心中已经思量着要不要借机调遣回去,还是说留下博一下机缘。 涉及道佛之争,以及擎苍仙人与真如佛祖这两位超脱存在,随意一点水花都能淹死自己。 “以及道宗特使早些时候已经到不净城,或许能去请示一下。” 玉清天尊与执掌真武道兵的赤天尊互相对视一眼。 赤羽子转头问道:“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直接打上去?” 千凤执事听得心惊肉跳,对于二人身份多有疑虑。 杀上须弥山? 这可佛门圣地,相当于三清山,虽无法与之齐平,但与三清之一对比还是相差无几的。 顾温思索许久,道:“敌在明,我们在暗,总是要小心一点的。千凤宗继续打探,你去找一下道宗特使,我先去找一下小尼姑的师傅。” 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理应是要谨慎行事。 而且郁华是有安排的,他只需要按部就班来就可以了。 “真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打上去呢,当年姑奶奶我也不是没打过那些秃驴。” 赤羽子一边抱怨,一边离开房间,走出房门后又探头回来。 “我们什么时候去试试仙人醉。” “此间事了。” —— 道人五十岁,春。 竹林小院,屋舍破旧。 青衣道人站在行木将就的老树前,手掌抚摸其上,一抹佛光闪过,枯木化春,枝叶上生出嫩芽。 “你的佛法又更进一步了。” 熟悉的嗓音传来,他回首,白衣斗笠之人迎着春风走来,立于三步之外,摘下斗笠笑靥如花。 “你这佛法比道法都精妙了,当初就不应该把玉剑佛介绍给你。” “我之修为来源于玄门功法,只是对于佛法理解更深一些。” “何解?” “杀道。” 青衣道人平平无奇的面容极其认真严肃,女冠愣然,随即道:“人家讲慈悲,你倒好讲杀人,看来你这辈子都当不了得道高僧。” “何为得道高僧?” “得果位,讲慈悲便是高僧。” “那颇为无趣。” 女冠从衣袖里取出一颗灵果,道:“这是她给的,因为祖灵树消失了,她只寻到了这一颗同等的替代品。” “当年之约可以作废了,我已经不需要灵果。” 青衣道人摇头,却被女冠强塞入怀里,道:“你可不能拒绝,她如今牵挂之事极少,多了欲念方可抵御佛魔。” “如今可有解法?” “已经有了眉目,擎苍师祖打算先斩去大乘佛法香火,削弱佛祖愿力。为了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得徐徐图之,不能着急。” 女冠看着青衣道人少见出现牵挂之色,心中微喜。 他是问题与尼姑何其相似。 “如此仍然需要她自己渡过厄难,若你能出去,或许能帮她。” 青衣道人面露疑惑:“我如何帮?” 女冠回答道:“天底下唯有你如此精通佛法,还愿意涉险为她的仙人。” “我之佛法,何来比佛祖强?” “你足不出户,不知道你的本事已是天下绝顶。” 女冠捧起他的脸颊,如此亲昵的举动让青衣道人后退半步,却被近身了两步紧紧抱住。 她的喜爱是如此清晰明了,正汴京龙桥之时一般。面对一位道君皇帝,仍要对一个家奴爱才如渴。 他从来都不迟钝,也知晓对方爱好,故此投其所好展现才华。 如今亦是如此,你的喜爱让我足以闻到秀发末梢上的幽静。 青衣道人双臂悬于半空,随即又缓缓放下。 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 慈庵。 坐落于一处偏僻山坡之上,沿着满是苔藓的石道,顾温一步步走上去,行至尽头见一座白墙黑瓦院楼。 门口只能容两人过,左右两侧石雕字样满是风霜。 【不受一尘,心自清净】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尼姑坐在门口台阶上歇息,面容稚嫩清秀,耳尖微微透着红润,一双明亮的眼眸似琉璃一般通透。 见顾温走上来,连忙起身,露出腼腆的笑容,问道:“施主是要来上香吗?” 顾温摇头道:“我不拜佛,也不上香。” 小尼姑歪了歪脑袋,明亮的眼眸透出困惑,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我来寻一道剑法,可以斩佛的剑法。” “你怎么能斩佛。” 小尼姑眉头紧锁,气鼓鼓说道:“你莫不是来消遣小僧的。” “妙玉,不得无礼。”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顾温抬头望去,又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尼姑走了出来,手里拄着八尺佛剑,一步一晃身走来。 半仙巅峰,距离超脱只剩一息。 老尼姑眼睛眯成缝隙,打量了顾温许久,嗓音沙哑问道:“可是玉清天尊?” 顾温点头答道:“贫道受人所托,来此解决佛魔厄难。” “解不了,佛魔厄难只能自解。道宗与贫尼努力数百年,也只是稍稍剪除一些大乘菩萨,还扰不了佛祖。不过您既然来了,或许能减轻一些玉儿的负担。” “有人与我说,贫道之佛法可解。” 闻言,老尼姑微微顿足,随后在地上划出一道剑痕。顾温心领神会,俯身手掌内蕴金光抹过剑痕,只抹去了一半。 他看着掌心灰尘,久久无言。 “恕老身直言,佛道魔相同不相同。您的佛法不及老身一半,更不及佛祖十分之一。” 第39章 酒后直取须弥山 我之佛法不及老尼姑随意一划,不及佛祖十分之一? 何来足不出户便可举世无双,何来井底之蛙是天下第一。 我又何来的无敌,何来的无双,一切只是一个凡人女子的一厢情愿。 顾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骗,眼中并无恼怒,道:“大师,受教了。” 老尼姑摇头道:“不敢当,贫尼不过一介凡人之身,尊上道行超脱,比不得。” 早在八百年的时候老尼姑就听闻了一个九九圆满之绝世天骄,也时常听闻自己少言少语的徒弟讲述。 一个凡人是如何一步步击败各方天骄的。 起于末微,自是不凡。 如今想来应该也已经成仙了,一个不足千岁的仙人,未来必然又是一位擎苍仙人。 “佛祖之佛法,对比我如何?” 顾温知不足而好问,既然佛法不如,那更应该请教。 “如皓海对比溪流,道友之佛法只源于佛剑,而佛祖之佛法源于众生。众生愿念汇聚之处,必有佛陀诞生,八方佛陀簇拥之中,必有佛祖诞生。” “佛之本意是为何物?” “非物,佛只是佛,天尊也是一尊佛。” “那么贫道为何不如佛祖?” “因为佛讲六道,众生有高低之别,故此在佛法上,天尊自然不如佛祖。” 老尼姑与顾温席地而坐,似手仗一般的佛剑笔画地面,一个个精妙的佛字落地。 佛是一种秩序,是一种至理,是类似道的修行。 比起道法自然,佛法更讲究众生有序,高低贵贱自有天成。 顾温心中明悟泛起,时而低头凝视佛字,时而又面露沉思。 气海小人生出一发稍。 又问道:“那么寺庙又为何言善,佛门比我道宗还要更早提出德。” “因为香火,真佛不言善,只是吾等凡人取巧之道。人族只是万佛其一,妖族之中,众生之中皆有佛,凡有信则存佛。” 老尼姑道出佛之真意,迟缓的嗓音在顾温气海点出一缕佛光。 凡有信,则存佛。 发丝生出一寸长,气海小人双手合拢,一缕佛光显现。 他信心中佛,自以为佛道。 丈量已身,凝佛问道。 “人族信善,人佛言善,却有许多人手足不一。天尊应知须弥佛山之下是为不净,佛门之不净在于德行不合,被天下人耻笑。” 老尼姑微微睁开眼睛,一缕寒芒使得山中雾气结霜,百里如堕寒冬。 “我佛慈悲,却不愿放过一个苦命的孩子。我佛慈悲,却不愿褪去金身,低头看看芸芸众生。” 她长长舒气,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哀。 “既如此不堪,不如魔道来得好,至少魔言行合一。亦或者道门中庸,道法自然,不假借外物,道法自然。” 一个佛门近乎仙人的存在,对于佛却满是鄙夷与不耻。 这或许便是她无法超脱的原因,佛门之糟粕让她生有芥蒂,对于所修之道产生了质疑。 当修士对于自己的道路产生质疑,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超脱。 或许以佛入魔,以佛入道才有一线生机。 郁华说过,佛道魔三教大能是存在一定程度流通的,类似阴阳宗与阴阳合欢宗,还有佛门的欢喜禅,这些宗门都是殊途同归。 甚至宗门往上追溯都是师出同门的。 “天尊想必已然超脱,贵为玄门仙人,不知觉得佛道何解?” 老尼姑反过来询问顾温,她询问过许多佛门之外的大能,其中包括威震天下的擎苍仙人。 所有人回答各不相同,根据自己喜好偏向。己修之法上乘,其余两教只分最坏。 唯独擎苍仙人是摇头,只言百姓苦楚。 “法无高低,道无贵贱。” 顾温不咸不淡回答,如一些道门高人一般,他顿了顿,又道:“若论好坏,依贫道之见,伪善好过明目张胆的恶。你若真求一个至圣之教,那么天底下还未出现过。” 他不觉得佛门就坏到哪里去,比起已经被道宗剿灭半数的魔道宗门而言,佛门须弥山至今没有被踏破。 好坏相对,同代对比,佛门无论如何都不应是最次。 老尼姑微微愣然,随即笑道:“天尊与擎苍仙人回答如出一辙,其他一些道宗大能对我佛门评价颇高。道宗大能多为务实,倒是显得贫尼有些钻牛角尖了。” 亦或者源之于无力,自知不如佛祖,救不得弟子,只能期盼我佛慈悲。 顾温静静听着,并未发表心中所想。 因为没有必要,芥蒂并非三言两语能道清的,何况老尼姑已经隐约有了几分心魔的影子。 “玉剑佛如今身在何处?” 回到最初的话题,老尼姑道:“须弥山中深处有一间金佛庙,庙中供奉有真如佛祖之相,自成一方香火佛国。玉儿便在其中被佛祖度化,或是数月,或是数百年,可成佛而出。” “贫尼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每年持剑杀入其中带去一颗灵果,给她留下一分贪嗔痴。山中有小道,只有少许菩萨看守,他们并非真如佛祖信众,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老尼姑取出一颗灵果。 “还请天尊帮贫尼送去,若有能力可以坐着聊些事情,或许能好一些。” 顾温握着灵果,想起了那年洛水,跟着对方走过闹市,第一体验到缩地成寸的感觉。 他问道:“所以贫道只能送去灵果?” “只能如此,佛魔厄难只能靠她自己。便是擎苍仙人也只能灭佛不留人,仙人曾说不如等我那徒儿死后再灭。” “今天,多谢大师指点。” 顾温起身转身离开,朝阳缓缓升起,映着他单薄朴素的道袍,青色道袍似有佛光泛起。 地上佛剑所划痕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其气息佛门菩萨果位,逼近真佛,与我一般。 老尼姑微微愣然,再度抬头时道人已经下山去。 “师傅地上凉。” 小尼姑上前来搀扶起老尼姑,随后又脆生生问道:“师傅,那人是谁呀?” 老尼姑回答道:“他啊,他是那天地人三榜第一,是那举世无双的天才。” “徒儿不知,没听说过。” “将来你若下山历练,当上了天下三教九流之天骄,便可知。” “他是天骄?” “你便可知他是何人,便可知能有他几分。” 小尼姑依旧不懂,仰着头看着自己师傅,却发现师傅目光一直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走到山道前,眺望下方。 她也跟着走了两步,看到了云烟环绕的山道之上,方才青衣道人的背影。 耳畔传来师傅的嗓音。 “你若有他半分便是天骄,有他三分可成佛门传人,有他六分已是当代无双。”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赤羽子一脚踹开了位于不净城的真武宫办事处,寻到了其办事人,亮出令牌,随即责令所谓特使来见她。 虽说在道宗大闹了一场,可她与顾温的身份并没有被革除。如顾温所言一样,华阳处理得很漂亮,用各种捕风捉影的谣言去混淆事实,也最大限度轻拿轻放。 众人皆讨论流言蜚语,八卦两位天尊谁是男,谁是女,又是为何要私奔,道宗‘职场环境’之恶劣。 威名二字,八百年统治之下,道宗已经积累太多了,反而成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赤羽子等了半炷香时间,伴随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进房都要低着头的高大身影走来。 身材高挑,面容秀丽,气息凌厉似铁,负着一把道剑。 来者正是几个月前分别的谢雨楠。 赤羽子愣了一下,问道:“怎么是你这个丫头?” “前辈,您不是跟红尘师叔私奔了吗?” 谢雨楠也是十分惊讶,一开口就让赤羽子满头黑线,抬手一巴掌拍了过去,打得剑宗传人像个陀螺一样飞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谢雨楠一瘸一拐走回来,此刻她才想起了顾温的好。 无论如何都没打过她,赤天尊稍微有点不满意就动手。虽然说不至于受伤,但疼是真的疼。 她小心翼翼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先回答姑奶奶的问题。” “晚辈,本就是真武宫供奉,负责巡视天下。前不久由于红尘师叔的敕令,被调来与佛门交涉。” “你倒是勤奋,不愧是剑宗传人,比你师傅要好多了。” 赤羽子夸赞了一句,站在椅子上伸手去拍谢雨楠肩膀。 “往后或许能接本尊的班,这真武宫应有你一席之地。” 从顾温身上她学会了一件事情,如果不想干活就要学会甩锅给别人。玉清天尊甩给了华阳,而自己这个真武宫执掌者也应有一个继承人。 谢雨楠闻言,顿时激动地满脸通红,握紧拳头道:“晚辈一定不会辜负师叔期望。” “嗯哼。” 赤羽子站在椅子上,负手故作姿态点头。 姿态颇为滑稽,可外人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赤羽子的修为与这些年来杀出的威名做不了假。 也就顾温可以肆意嘲弄她。 “如今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谢雨楠回答道:“佛门已经停止宣传佛祖转世一事,过段时间便会广告信众,佛祖不会转世。” 赤羽子冷笑道:“呵呵都没有一些实际的,佛门比那些魔道贼子最难对方莫过于此。” 道宗统御天下的过程并非没有阻碍,除非擎苍仙人能站在每个人面前,否则叛乱是不可避免的。 其中道门冲突最小,因为同源同宗,许多宗门还是道宗支脉嫡出。其次是佛门,因为秃驴也有普度众生一说,与道宗所求不谋而合。 最激烈便是魔道,许多魔道宗门与妖邪区别不大。 就算他们愿意屈服,道宗也不会留。 “道宗有动兵的打算吗?” “暂时没有得到通知。”谢雨楠摇头,“以晚辈之见,大概率是打不起来,这不合规矩。佛门无论如何都是仅次于道门的势力,他们又不是邪魔,不好举兵。” 规矩二字大过天,这是道宗统御天下的三板斧之一。 实力,规矩,德行。 实力是统治基础,规矩是治理基础,德行是思想基础。 “除非红尘师叔一意孤行,以三清天尊之名或许有机会。” “擎苍仙人是不会准许的,放我们出来已经够宽容了。” 赤羽子一魂一魄,一思考就脑壳痛,她颇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丫头,帮师叔想想有什么法子,能不能把须弥山扬了。” 谢雨楠心肝一颤,苦笑道:“师叔,你就是去询问师尊也给不出法子啊。” “所以只能等?” “只能等,等佛门露出破绽。近日道宗搜罗了一些罪证,准备在佛会上抓一些佛门大能。” “麻烦,当真麻烦!不如去寻一壶仙人醉,指不定喝醉了就想到法子了,” 赤羽子嘟囔了一句,随后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 赤羽子带着两壶仙人醉回到千凤楼,见顾温还未归,抱着酒壶等待。 从白天等到天黑,渐渐地她有些不耐烦。虽然佛州广大,一去好几天是很正常的,何况还是去寻玉剑佛的师傅。 听闻那位尼姑是一个不得了的高僧,有传言不亚于真佛。 要是论起道来,过去几个月都实属正常。 “姑奶奶我若是一日不见就去寻他,岂不是显得我掉价吗?” 赤羽子嘟囔着,打开了一壶仙人醉,猛灌几口,大呼过瘾。 脑子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一魂一魄导致的压迫感渐渐因酒意迟缓,眼帘闭上便是好几日。 当她再度醒来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感知到外界不是顾温,不免撇了撇嘴。 “进来。” 千凤执事走进来,闻到仙人醉的酒气头脑顿时感到发晕,她定了定神,拱手弯腰道:“前辈,佛会开始了。” “他们还有胆开会,哼!且待本尊去搅一搅。” 此时,赤羽子酒气未消退,脑热眼花,心念越发烦躁。 一想到前些日子被某个家伙坑害,说出了那般粗鄙之言,还答应了那种事情,顿时火冒三丈。 “秃驴开大会,竞比烈阳亮。” 她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平平无奇的青衣道人,走出千凤楼,抬手摘下烈阳金光,化作万丈金龙扶摇直上九霄,直取须弥山。 “本尊为玉清,当是万道之尊。” 第40章须弥众僧跪迎 须弥山,每逢佛会各地僧众集结,数以百万的僧侣似群羊沿着大道,一步一跪,朝着灵山汇聚。 顾温头戴斗笠,轻纱遮掩身形,走在人群之中隐身消形。 有传言佛陀金身可济世,他才知不虚此行。 未至灵山脚下,百里大道左右两侧佛塔如林,寺庙无数,僧众千万。 那些寺庙之中,金佛何止十万众,金身何止千万吨。 门口无不放着一个黑铁大秤,造访寺庙的凡人将金银宝物放于大秤上。僧人一边闭眼默念阿弥陀佛,一边左手捏佛珠,右手数金银。 顾温观察了许久,只听闻了一句‘我佛只缘分,施主缘分未够,还请回吧。’ 原来当和尚还得交钱,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养活那么多僧人。 单纯是这灵山脚下不事生产的千万僧众就是一个无底洞,佛法修行并不同于道魔。许多僧人念了一辈子经文还是凡胎肉体,他们吃喝拉撒。 不像大部分道门修士,一入筑基寒暑不惧,一入金丹吸风饮露。 佛门修行者炼心化意,领悟佛祖果位。 相应的佛门修行之人的数量是道门几百倍,凡是有些家底的人都能入寺庙当僧侣。 便是现代社会也很难养活那么多吃干饭的人。 念经声似潮水海浪一般此起彼伏,紧接着灵山一道悠远的钟声传来,裹挟一切愿力与念经声,将渺渺佛意飘向九天。 道门炼气,佛门炼意,魔门炼体。 这是对于三教的粗略划分,也是一种非常直白的阐述。诚然道门亦有元神,佛门亦有炼体,魔门也会炼气。 但刨根溯源三教登顶者大多都是遵从这个规律,佛剑讲意,以势压人。 顾温指尖扯下一缕香火,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混杂着灵气与欲念,对于追求至清至纯的道门而言属于污浊之气,对于魔道应该也算一种毒。 再深入其内,可感悟到佛道之浩瀚。 愿力已经有了类似灵气的效用,只是还建立在灵气基础上,需要混合灵气方可形成。 香火之力比寻常灵力强了五成,乃至更多,而代价则是无穷无尽的欲念。 凡有成,必有失。 气息小人佛法一寸,生二寸长,佛法有所精进。 他学会了愿力一法,气海小人合掌一拜,拜向自己一缕特殊的心念出现。 “阿弥陀佛,施主看来是与我佛有缘。” 一声悦耳的女声传来,顾温回首看到一个面容秀丽的尼姑走到他面前。 他有些恍惚,想起了一位故人,随即又很快脱离。 面前的尼姑除了衣着与性别以外,其余一切都与玉剑佛相差甚远。 漫腰束似袈裟的白衣,贴身起伏勾勒有致,面若桃花,眼似秋水。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圣洁,唯独眼睛满是妩媚。 不似一个正经尼姑,可又没规定佛门就应该包的严严实实。 应是感知到了他体内刚刚拜出的一缕愿力,所以才来结交。 ‘不过我与尼姑还真是有缘。’ 顾温至今都不认识几个和尚,尼姑倒是一个接一个的。 白衣尼姑道:“施主悟出一缕佛意,不知可否予贫尼一观?” 顾温摇头,白衣尼姑顿时面露失望之色,随即也不恼怒,拱手道:“施主应是来礼观的,不知是何方道友,可有兴趣入我佛?” 她看不出面前遮掩身形之人的修为,应是某个大能,对于佛门有兴趣。 每一届佛会都会有这种人,为了寻求突破修行其他法门,发现这些法门与自己颇为契合,于是就慢慢入了佛门。 也有为了寻得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于是剃发遁入空门。 从擎苍仙人开始,这种人便越来越多。特别是魔道,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大能遁入了佛门,以至于各大寺庙一下子实力膨胀了许多。 顾温问道:“何佛?” “欢喜佛,入我佛门,日日夜夜,时时分分双修得道。” 白衣尼姑嗓音透着一股妖娆气,也丝毫不顾及周围有着许多僧侣。 顾温一早就看出对方功法不正经,可尼姑当众说出来时,还是被逗笑,他问道:“双修一道其他两派皆有,你们佛门如何不同?” 尼姑道:“道门讲天婚,要寻身魂契合者,大多提倡始终如一。而魔道讲量不求质,圈养女子如六畜,如今也被道宗灭了。” 顾温点头道:“确实,千凤楼就从来没有荤的,许多花楼都不敢明目张胆卖身。” 他与赤羽子去了不止一处花楼,缘由只因花楼吃喝玩乐皆有。并且绝大部分灵酒都只供应给花楼,只有类似千凤楼这种地方才能喝到。 故此,虽说顾温还有纯阳之身,但对于修行界风俗业颇为了解。 如前世一般,娼妓一行已经转为地下。 隐秘程度根据当地治安而定,比如不净城住天字房都有陪睡丫鬟。 佛爷吃得别提多好。 “看来道友很了解,而我佛不同,所同修灵女皆为佛门弟子,纯洁如处子,又不求道友由一而终。” 白衣尼姑纤指点着朱唇,极尽妩媚道:“以道友修为,若入了我佛,那么每日皆可得一位貌美处子。” “你们如此行事,便不怕道宗把你们灭了吗?” 顾温面露诧异,每日一个处子未免有些过了。 前世某宗教只敢说七十二个处子,佛门竟然能一日一个。 这是把百姓当家畜养吗? 落入白衣尼姑耳中以为是心动了,立马解释道:“佛州上亿百姓,自有的是人家上供女子,而这些女子也都心甘情愿。只要得了上师开光,往后才能嫁个富贵人家。” “乃至是入佛门修行,无论如何都好过她们在外。凡人重男女,修行重阴阳。” 顾温问道:“你也由此入道的?” 此话一出,白衣尼姑美艳的面庞一僵,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道:“贫尼自幼入佛门,并未失了元阴。” “补全的元阴也算元阴?” “……” 白衣尼姑微微咬紧银牙,再也无法保持好脸色。 念及看不穿顾温修为,默默转身离开。 修行界弱肉强食,便是如今也从未变过。只是没有那么赤裸裸,在各大城池之中没办法当街杀人,更不能明目张胆杀了人留下名号。 可实际动起手来又有很多说法,总是有道宗管不到的地方。 没有人能保证出门之后不会被人偷袭。 尼姑离开,顾温继续向前走着,过了不知多少寺庙,路过多少佛塔,面前的路变得越来越窄。 山道朽木,苦隐佛寺。 一个老僧闭目盘坐路中央,果位罗汉,修为大乘。 苦隐佛寺,佛门之中的一个隐修派,汇聚了一群不食香火的苦修僧。也是如今除了佛剑为首的小乘派以外,第三方中立佛门势力。 他们不偏向任何人,却把守着通往金佛寺的道路。 佛剑难以看懂,顾温走在山道上,隐约有了几分明悟。山道之上蕴含一股莫名的道韵,似天劫一般,几乎凝为实质。 整个山道都是劫数所化。 世事因果无常,堵死了所有路不知还会出多少路,不如留下两条路。至少是能够看到的,也是可控的。 成仙有劫,成圣亦有劫数,或许大圣也有劫数。 顾温从他身边走过,大乘期罗汉只觉得一缕清风扫过。 随后一座座苦隐佛寺皆是如此,行至一半,一个如枯木一般的布衣老僧出现。 真佛果位,比肩仙人。 老僧微微拱手道:“阿弥陀佛,玉清天尊来访,有失远迎。” 顾温道:“佛门仙人倒是挺多的,上一代佛剑只差半步,你已经是仙人,也不知暗地里还有多少人。” 成仙地之时,为了成仙无数强者竭尽所能,纵然是失了脸面也在所不惜。而当他走出了成仙地,仿佛所见所闻都是仙人。 他清楚并非仙人变多了,只是作为小圣,便是仙人也躲不过他的眼睛。反之,若他毫无修为,便不会知道方才身后的老道是大乘修士。 高度决定眼界。 “佛门不称仙,老衲只是真如佛祖座下圆悟,天尊可称之为老衲法号。” 老僧纠正着,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词汇错误,佛、仙、魔都不是一种事物,他们在广义上是同等的,可本质却不同。 用仙来形容佛确实不对,这话多少有些贬低的意味。 若是其他道宗大能不会犯这种错误,若是擎苍仙人会纠正自己,而顾温只是静静看着他。 尽管顾温并未展露任何气息,眼神平静,漠然盯着老僧,直到他逐渐无法遏制心中惶恐,才用一种漠然的嗓音道:“佛本是道,何来不同?” 老僧嘴巴微张,如一口老痰卡在喉咙,心中纵然有万般佛理,也难出半个字。 忽然,一道佛光自山上落下,老僧气息一瞬间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佝偻的腰板逐渐挺直,一点佛光于眉心印出。 顾温明白这佛门真佛是何来的了,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真佛,而是类似洞天主与仙位一样的存在,这些秃驴应叫做果位。 老僧微微低头,道:“阿弥陀佛,玄门练气成仙者,吞云吐雾,驾驭万道。佛门成佛者,身作扁舟,负载众生。” “负载众生,还需金银,这佛门倒是载得重了。” 顾温走上前去,老僧微微拦住去路,道:“法不可轻传,更不可贱传。且若剃发为僧不止剃头上发,更要剃心中法。天尊或许道法通玄,可论起佛法老衲还要更胜一筹。” 他微微顿首,随即一字一顿说道:“此处佛祖道场,还请天尊莫要闹事,请得擎苍仙人肯首再来。” 顾温目光淡漠,他本不想闹事。 因为郁华有安排,因为佛祖佛法更强,因为他还要下山喝一口仙人醉。 可如今又何必遮遮掩掩,如此瞻前顾后还修行作甚。 轰隆隆! 天穹忽然裂开,渺渺佛光被一吹而散。 顾温与老僧抬首望去,一头万丈金龙在云层之间翻滚,青衣道人立于龙首之上,俯瞰佛国。 —— “阿弥陀佛,不知是何方道友来访,今日佛会若非观礼,还请来日再来。” 一尊菩萨手托梵钟踏空而出,话音刚落无边巨手落下,一抓笼罩乾坤,只闻一声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菩萨似泥娃娃一般落下。 各方观礼人士寂静,佛国众僧无不呆滞。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张狂,敢在佛门圣地闹事。难道真以为擎苍仙人治下,法度就真是万能的吗? 除了道宗三清山,绝大部分的法度施行能用四分已经算极其严明。面对天尊坐镇的一流宗门,只需要稍加操作法度反过来能为天尊所用。 何况须弥山可是佛门圣地,至少等同于三清之一。甚至可以说三清任何一派单独拿出来,都很难能抗衡须弥山。 片刻须臾,很快便又有一尊实力更强的菩萨坐着白狮走了出来。 他拱手道:“阿弥陀佛,道友出手即杀招,莫不是不把我佛门放……” 话音未落,金龙席卷而下,缠绕绞杀白狮,菩萨遁逃而出,却在下一刻被一只手掌以力破空虚空擒拿。 青衣道人抓住他的肩膀,随后微微用力,白云凝成地面,菩萨被硬生生压跪。 “你只配跪着与本尊说话。” 强!强悍至极。 坐着白狮的菩萨本是大雄宝殿左胁侍,即为佛祖左手,乃是须弥山修行最高的菩萨。 如今却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道人压跪于地。 赤羽子斗战之力本就登峰造极,又有顾温大道加持,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半个类似洞天主的存在。实力早已今非昔比,隐隐间不比仙人弱多少。 左胁侍惊恐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尊红尘,玉清天尊。” 青衣道人莫名打了一个嗝,随后变出一个酒葫芦仰头大口吞入,抹了一把嘴角。 平平无奇的面容带着无边狂气,朗声道: “须弥众僧,佛门菩萨,出来跪迎本尊。” 玉清天尊?! 众人愣然,绝大部分人至今还不知玉清天尊长什么样,如今一见恐怕是一生难忘了。 这都杀上须弥山来了。 来此观礼的各方势力默默看向众菩萨罗汉,无不默契的退出了须弥山。 当今执掌天下之天尊,可言之至尊二字。道宗威名积攒过剩,佛祖转世如何比得过擎苍仙人统御的八百年。 上百个不知来自何处,鱼龙混杂的大能们一同拱手弯腰,齐声道:“恭迎玉清天尊。” 青衣道人道:“参与佛会,心思不纯,你们也跪下!” “……” 这玉清天尊总感觉风格颇为奇特。 第41章 杀尽天下可杀事,归得菩提自在心。 须弥山隐道之上。 顾温看得满头黑线,有些被气笑了。 赤羽子行事肆无忌惮已经不是第一天,如今看着娇小玲珑是因为顾温能压住她。遥想当年初见,简直就是一整个小辣椒,见谁不爽就开呛。 后来出生入死之后,他们二人相处趋向柔和,但赤羽子最大的温柔就是斗法的时候挡在他身前,其余一切照旧。 赤羽子无论闹出什么动静,惹了什么事端,顾温都不会生气,因为他有能力解决一切。 但他顾某人是如此专恣跋扈之人吗? 道爷我温文尔雅,飘逸似仙之仙姿,岂能如此污蔑。 “胡闹,简直胡闹。” 顾温情绪起伏仅次于刚出成仙地的时候,圣人心境被破去了千万分之一。 圣人之道,脸面大道。 老僧也皱眉道:“这位后生是道友之人?若不是,还容老衲稍去些时间,此子凶性当以无量佛法度化。” 佛门清静之地,向来喜好度化凶人。 心猿归正,万相归真,如此对于度化之人也是一种修行,可使功力大有长进。 许多高僧为寻求突破都会寻一个魔头度化,若是成功了佛门便多了两分力。 顾温眸光微冷道:“内眷确实有些闹腾,但还不需要佛门来管教。” “子不教父之过,长不管自有祸。” 圆悟佛陀感知顾温气息,依旧探不出虚实,只知当年对方已经九九圆满成仙。 或许是他法门特色,亦或者万古唯一的由凡人炼得九九圆满者与众不同,让他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其气息。 其实力与底蕴应该不差,只是不足千岁,能否比得过自己? 心中仍然忌惮,他话音一转道:“红尘道友还请带走这小辈,否则我佛慈悲也有怒目金刚,往后也不要再来须弥山。” 他徒步转身,罗汉靴挪步之间,缠绕在小腿上的布带接连崩裂,瘦弱的身躯忽然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迫,好似一瞬间天地向他倾倒。 如常变故只持续了一息,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圆悟扑通一声瘫在地上,颤颤巍巍回首,只看一个青衣背影,映出比之须弥山的道韵。 他嘴唇微颤,难以置信的吐出两个字。 “圣人。” 顾温径直走下山去,布衣老尼姑拄着佛剑在路边稍息,旁边倒下了一具僧人尸体,是之前拦在路中央的大乘期罗汉。 布衣老尼姑笑道:“老咯,连杀个罗汉都有些费解。” 顾温问道:“大师不在慈庵休息,跑来这干什么?” 上一代佛剑多次登山,早已经惹了一身的伤,严重到顾温无法随手治疗。 “放心不下,就想着来看看。”佛剑尼姑道:“天尊,怎么下来得如此快?” 顾温摇头回答道:“贫道未曾登顶,也未曾见到玉剑佛。” 老尼姑微微瞪大眼睛,喃喃道:“连你也登不上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难道佛祖当真要陷我徒儿入死地吗?” “并非如此,而是这条路走不通。” 顾温摇头,徒步往下,矮隐小道本为佛祖留下的一线生机。 如今他觉得没有必要走了。 离开第一个台阶,顾温顷刻间化作九丈金人,一念杀意起,佛山天地昏。 “杀尽天下可杀事,归得菩提自在心。” 顾温以佛道杀生,今日欲要与佛祖一比高低。 有人曾与他说,他之佛法比之佛祖仍要强,今日便一验真伪。 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上乘,还是他的杀生更强。 —— 须弥山,佛堂。 各方大能与作为东道主的佛门众僧,此时还未从玉清天尊之威势中缓过神来。 玄门大能大多讲究一个清静无为,便是修为没有达到也要装出一副高人模样,久而久之风气盛行。 如此也是为了修行,玄门功法讲究不骄不躁,对于心境有一定要求。且练气动辄几十上百年的时间,若没有一定耐心是无法坚持下来的。 世间万法,落入实际都不过是对于天性的驯化。 若有一颗赤子之心,也不必以戒律约束自己,以行为驯化天性。 玉清天尊之猖狂犹如魔道中人,不禁让人产生了几分怀疑。一些人念头投向了灵山脚下不净城,谢雨楠一下子被各路大能神念包围,询问玉清天尊身份真伪。 谢雨楠远远便感知到了这边动静,她一边御剑急行,一边望着青衣道人,心中对于红尘师叔变化感到错愕。 为了防止出现纰漏,一时间也不敢向各方大能保证其真实性,模棱两可回答道: “玉清天尊确实是这般模样。” 得到确认的佛门更不敢动手了,他们之中强者菩萨无数,须弥山更是历来广纳天下强者,让不知多少魔道巨擘‘立地成佛’。 如今一对一打不过这玉清天尊,可大家肩并肩上定能胜出。 但玉清天尊可是法理上的人族至尊,公然围杀一位三清天尊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正如道宗不愿破坏如今太平局面一样,佛门更加不愿与道宗为敌。 因为打不过,也没有必要。 真论起来不知多少菩萨只想明哲保身,而不是为了佛门肝脑涂地。 怎么办? “拜见玉清天尊!” 忽然礼观的大能之中,一个返虚境真君跳了出来,朝着青衣道人当众直接跪下。 嗯?! 汇聚于天穹的目光一下子呆滞,随即无不感觉到了一股‘太想进步’的大道韵味。 这又是谁家的真君,竟如此神勇无敌? 虚空音韵窃窃私语,互相通告,很快便得出了这位真君的身份。 阴阳宗冲玄真君,也是白天尊的门下弟子。 你阴阳宗也算得上大门大派,门内有天尊坐镇,本人更是五百岁就到了返虚境。赫然是一方英杰,一代天骄,怎么就这么软骨头。 青衣道人颇为满意点头,随即定眼一看,道:“你是何欢那假小子的弟子?” 假小子? 冲虚真君有些汗颜,这玉清天尊不是师傅的至交好友吗?怎么开口就揭人短。 他道:“正是家师,家师时常提起您,说您是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若您在则人族昌,万世安。” 听闻有人如此评价,赤羽子很是高兴,道:“很好,你非常的好,本尊许你只跪一个膝盖。” 言罢,手掌一挥,一股无与伦比的伟力强行摆布冲虚真君单膝跪下。 冲虚真君:“……” 正常来说不应该都是赏赐宝物吗?怎么也要勉励一下,怎么单膝跪下都成了赏赐? “你随我入须弥山,一观这秃驴佛会有什么好看的,能让那么多人赶赴。” 冲虚真君连忙上前鞍前马后,一副狗腿子的模样,丝毫没有真君的架子。 纵然周围不知多少人投来鄙夷的目光他也丝毫不感到羞耻,反而是光荣! 玉清天尊之事外人极少知道,自己师尊作为其至交好友,自然能够听闻当今天下天尊们的年少事迹。 那个时代佛道魔三剑汇聚,成仙之人两掌之数。 既有剑宗万年以外第一天骄力压当代,后有三清道子横空出世道法通玄,还有赤天尊斗战成圣,集齐魔门百家之长的魔剑传人…… 佛道魔三教九流,每一道、每一派、乃至每一门都有至少千年不出的天骄诞生。 而就是如此大世,三榜第一却是同一人。 攀上了这位大神,往后指定是飞黄腾达。 “小子,你师傅可曾说过你练气有余,修心不足?” 青衣道人眸光微醉,冲虚真君被看透心思不禁头冒冷汗。连连低头道:“家师确实教训过晚辈。” “教训有用,那么天下就都是大能了。随本尊入佛会,今日我就替何欢好好管教一下你。” 冲虚真君心中发苦,早知道这位师叔性情如此就先不跳出来了,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 青衣道人从云间踏步而下,祥云铺路,金光护持,压得须弥山佛光黯淡无光。 落地无声,前方数十步便是一座红墙琉璃瓦的雄伟佛寺,门高十丈,内有金佛。 佛像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面容慈祥,双目微闭,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恶念,却又以无尽的慈悲包容着一切。 佛像正下方,盘坐着一个玉面小僧,身上袈裟金丝锻熔,烁金万缕,绣有佛天九万八千层。 披则觉悟入佛得大果,脱来一段佛光普照来。 莲花台下,一个个金丝蒲团,其上边坐着的僧人,由珈蓝、金刚、罗汉、菩萨依次排序。 青衣道人走入其中,佛门众僧欲言又止,位于最首位的菩萨们有怒目,有闭目,乃至笑脸相迎。 却无一人敢阻挠青衣道人,只因为对方是玉清。 三清之一,擎苍亲传。 方才实力也非同凡响,放在道境之中也是佼佼者。 青衣道人直视玉面小僧,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笑容,与金佛慈悲截然相反的蔑视。 佛门众僧面色难看,却不敢多言,刚刚玉清天尊的凶残还历历在目。 “阿弥陀佛,恭迎玉清天尊。” 一位手持玉静瓶的女尼姑起身双手合拢弯腰,幽静悦耳的嗓音回荡佛寺,身下坐莲台赫然是一位菩萨。 佛门菩萨大乘起步,最强者能比肩半仙。 其余众僧大部分也起身双手合拢,弯腰齐声恭贺道:“恭迎玉清天尊。” 仍有少部分僧众闭目,青衣道人冷哼一声,一道神念震荡开来,犹如惊涛骇浪拍向僧众,闭目入定者无不被一股滔天杀意惊得气血逆流。 噗! 一瞬间,数十人口吐鲜血,倒地昏迷过去。 菩萨们为之色变,一些人齐齐起身凝气怒目,好似要联手围杀而来。其余僧众无不胆寒,口中佛法都变得磕磕绊绊。 女菩萨面色微变,嗓音微冷道:“天尊杀性何必如此重?” 青衣道人没有回答,一步步走过了珈蓝、金刚、罗汉之席位,一步踏入众菩萨所处莲台。 扫视面色凝重的众菩萨,随即一巴掌扇飞最近的一位菩萨,右手虚握抓起莲台丢到金佛面前,堂而皇之地的坐下。 大殿内再无念经声。 青衣道人盘坐佛莲,左右觉得没个依靠,又看向了那个女菩萨。 “你这小尼姑生得俊俏,近前来服侍本尊。” 女菩萨又惊又怒,强忍着怒火道:“贫尼早已入了空门,就不便……” 话音未落,一只金光大手已经抓来,女菩萨口吐阿弥陀佛真言意图以佛法抵抗,却仍被金光擒拿,瞬息拉扯至青衣道袍身旁。 他眼眸微抬,似内蕴万般威光,道:“本尊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你只需要跪下,欢喜禅的小尼姑。” 一个不走正路,半黑半灰的淫僧,在赤羽子看来与畜生无异。 歪门邪道便是该杀,凡以邪魔之法成了道,必然是沾染了罪孽。就如阴阳宗与阴阳合欢宗的区别,都是修行阴阳之法,前者玄门,后者魔道。 因为阴阳宗之法不需要采补也能入道境,反之合欢宗不行。 道无善恶,法无好坏。 可要赤天尊说,若一个法门大概率引人为祸就是邪门歪道,其他一切都是放屁。 欢喜禅是近些年真武宫一直调查的对象,只需证据与手续到位了,顷刻间便让它灰飞烟灭。 但赤羽子觉得太慢了,既要安抚佛门秃驴,又要剿灭欢喜禅。既要维持太平,又要动刀杀人,其中自然有其平衡点,可实行起来难如登天。 她环顾四周,今日借着酒劲,荡魔须弥山。 欢喜禅,大葬庙,萨毒寺,大瑜教,烂陀寺…… “给本尊倒酒。” 青衣道人又将金佛的供台拿下,放上一壶酒,靠着一个女菩萨喝了起来。 欢喜禅宗菩萨圣洁的面庞闪过几分恼怒,但青衣道人身上散发出的片缕气息犹如太古神山压在心头,教会她何跪下。 她眼皮子微微颤动,当着诸多佛陀,僧众,外道大能之面,为其倒酒。 此时,众僧更加惊恐不定。 只需要跪下? ……这哪是玄门天尊,简直就是魔道巨擘。 无论是还停留在外边的各派观礼大能,还是在场僧众,无不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势。 以权势压人或许会令人不齿,以力压人带来的便是敬畏。 威震一方的菩萨在玉清天尊手中皆走不过一招。 “来,小虚子,给你一个菩萨果位。” 青衣道人抓来尼姑的莲台,跟在身边的冲虚真君只感觉头皮发麻,面对各方大能投来的目光,进退两难。 这要是坐上去了,那么恐怕就真得罪佛门了。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冲虚真君毫不犹豫坐上莲台。 坐了可能只是丢了几个佛门人情,可要是不坐那回去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一瞬间数十道不弱于他,甚至更强的目光包含杀意。而青衣道人好似没有察觉一般,不仅没有阻拦,反而哈哈一笑道:“小虚子,看来这佛门果位蛮适合你的,你看秃驴们都开心的翘脚了。” 大殿内骚动哗然,各方高僧似不修佛法一般,惊怒,恐惧,谩骂在心底回荡。 “阿弥陀佛。” 空灵悠长的嗓音传荡,平复了大殿内的一切躁动,一缕佛意抚平众生贪嗔痴。 玉面小僧缓缓睁开眼睛,似琉璃一般清澈圣洁之双目。 第42章 斗法 三清山,青瓦小院。 华阳与云渺快步走入小院,对门口打鼾的白狐拱手一礼,随即站在门口三步外拱手弯腰,齐声道:“师祖,华阳求见。” “进来吧。” 屋舍内传来一道熟悉却有些陌生的冷清嗓音,他们推门而入,只见一个面容秀丽恬静的女冠坐椅子上,手中银针不断穿过白色绸缎,好似在裁缝一件道袍。 人仙擎苍,当今天地公认的至强者。 她的威名上及九天之外,下穷碧落黄泉。活着的、死去的、天地八百年岁月无一人为之颤栗。 擎苍之强,在于天地无可与之争锋者。擎苍之盛,在于缔造人族八百年太平,历经三次九轮天下大同。 教化万民,开化百姓,广传道法。 她有着太多功绩,多到史书上穷极她之一生。 同时也是悬在所有强者头顶上的一把屠刀,人族从不缺乏为公者,这八百年太平里也涌现了无数真正的正道之士。但他们终究是会死去的,他们的力量也有限的,也少数的。 而擎苍仙人近乎不朽,无可匹敌的威光,不为万物扭曲之意志。 每百年,她都会与天地众生角力,百折不挠,绝情绝性。 只论道宗之中,便有十几位大能被擎苍仙人处死。 世人所求公道,但大能绝不喜欢公道,特别是不能由他们主持的公道。 擎苍抬眉,清澈灰黑的眸光不复往日威严,平静得似一汪清泉。 “你与顾温之因果也算是了结了,至少性命无忧。” “全凭师傅恩赐。” 华阳毫无窃喜之色,低头不忘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的师傅。 当年一事,无对错,唯因果。 作为统领道宗之天尊,华阳心中从来没有一个衡量对错的尺子,他只追求利害。只要能扫平仙人复活的阻碍,一切皆可弃之。 但同样的作为天尊,拥有巨大的权力同时也需要背负责任。 事情办好了有功,办不好就有过,非常简单的道理。 “你这心性适合坐在殿上,却不适合成仙。”擎苍有些无奈摇头,道:“若你能像云渺一样滑溜,先去低头认错,那么事情也不会这么麻烦。” 华阳道:“弟子知错,却非认错可解。往后玉清天尊注定要执掌玉皇宫,其中因果或许会破坏道宗之公道,不如一次了结干净。” 擎苍带着几分嗔怪道:“可你如此便让他有了借口跑出去,贫道才见了他不足三百次。” “……” 华阳忽然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擎苍。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擎苍师祖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云渺没有他那么古板,早已经看明白了自家师祖爱徒之心,他有些无奈道:“师祖,红尘他才在道宗呆了三个月,就见了你三百次。” 二百七十天,一天见三次都凑不齐,难怪顾温要跑。 “早中晚见一面不是很正常吗?”擎苍理所当然的说道,“贫道观凡人小康之家一日三餐,早中晚都要一同吃饭。” 云渺无奈,却不好多说什么。 华阳只觉困惑,但他从来不是八卦之辈,道:“师祖,玉清天尊疑似在须弥山闹了起来,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玉清天尊大闹须弥山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道宗得知。 如今佛州四方八州已经有道兵八十万被召集,如有需要完全可以屠灭整个佛州。 当然前提是佛祖不出手。 “贫道一直在看。” 擎苍神念横跨几百万里,看着佛光笼罩的须弥山,道:“这和尚有些本事,竟能隔绝天地,已有几分佛界的意思。” 修士效仿天地,圣人缔造天地。 她由于在生死簿上留下了一部分道韵,抗衡地圣法则,以此护持顾温与郁华二人性命,如今仍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不如擎苍打算在里边种满五谷,以无量之五谷,再推大同之世。 华阳道:“玉清天尊此行,会不会干扰了计划?” “那是赤羽子,不过他们二人谁是谁都一样。”擎苍回答道:“若能徐徐图之自然是好的,但就如今佛祖对于玉剑佛的度化速度,恐怕很难如我们所愿。” 原本道宗是打算让玉剑佛继续压制佛祖,能压多久是多久,但现在看来是压不住了。 华阳再问:“不知玉剑佛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百分之一。” 擎苍嗓音一顿,随即夸赞道:“这丫头天赋应该仅次于顾温,但佛祖乃是天地欲念,能有百分之一足以自傲。” 华阳眼神思虑千万,几番斟酌,一缕杀意浮现。 “既然玉剑佛难成,那么就灭佛,将佛州百万佛寺踏平,或许如此玉剑佛尚有一线生机。” 云渺皱眉道:“那么往后呢?佛门所修并非灵气,只要众生有欲念,佛就不会消失。佛州既是佛门昌盛之地,也是其牢笼,不可轻易动之。” 于道宗而言,灭佛也不过一念之间。 佛祖打不过擎苍仙人,佛门更比不了执掌天下的道宗。 天下道兵共九百万,天尊三十六位,返虚真君万数之多。 但佛州就像一个粪坑,炸开了天下都不干净,任何一个凡人都可能在睡梦中被佛祖点化,然后无数寺庙还是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对于华阳来说剿灭一个巨大隐患比稳定更重要,因为佛门有动摇道宗统治的底子。 而对于云渺,他这个逍遥道人更倾向于稳定,如此方有太平。 在场三人所求,便是人族八百年三种截然不同的社会,如今是云渺的太平之世。 云渺华阳二人看向了擎苍,只见这位威名压得天下人难以喘息的绝世真仙,不知何时又缝起了道袍。 “这天下非我们三人之天下,就让他来试试吧。” “玉清天尊,心中从不存天下。” 华阳上前半步,道:“还请师祖下令,剿灭佛门。” 话音刚落,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飞出去,足足过去了三个呼吸外边才传来巨响。 云渺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骂这个二愣子。 他问道:“师祖,我们接下来就干看着?” “他又不是小孩子,而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干。”擎苍摊开手中裁缝的道袍,举起了打量,笑逐颜开。 “应当合身,年轻人就应该穿点好看的。” —— 佛堂之中。 玉面小僧左观,又看,最终在青衣道人身上驻留,嗓音空灵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与我佛有缘,可想入我空门,得享无量福源?” “入我西天极乐,得享无量福源。” 佛韵渺渺,引得下方众僧数十人立地突破,境界大涨,一时间无数人闭目默念经文,感悟佛音福源。 外来礼观的大能们面露惊骇。 只是一道佛意,就能让突破一个大境界? 那吾等练气还有何用? 一部分人道心不稳,开始盘坐起来,或光明正大,或隐蔽的去偷听身旁和尚念经,一缕缕愿念油然而生。 来此礼观者有三类,一类是各方名门大派,他们碍于交情与脸面而来。第二类则是道魔两派不得志,想入佛以此求一条大道。第三类是犯了事情,想遁入佛门逃难。 名门大派极少,大部分人都是奔着入佛而来。 “阿弥陀佛。” 一位老真君低声念叨,声音很小,却让佛堂众人听得十分真切。 在众人投射来的目光之中,一个行木将就的老真君白发生黑,如枯木逢春,快速化为了青年。 然后三千青丝落地,光头圆润,佛光普照。 “遁入佛门?” 青玉道人仰头喝下女菩萨倒的仙人醉,完全靠在她怀里, 他一脚搭在桌子上,笑容轻藐,形同一个放荡浪子。 “入你姥姥,本尊玄门天尊,天下至尊,你个泥佛也配?” 随后青衣道人看向下方十几个掉头发的大能,玄音似海啸,一声冷哼震得他们口溢出鲜血,头发再生。 “你们入佛可有向道宗提交文书,可曾与宗门交代清楚,又可曾对得起师傅教导养育之恩?” 嘶! 这就是八百年未曾出世的玉清天尊吗? 礼观者无不面露惊诧,随即又隐隐生出了几分崇敬,冲虚真君更是激动地满脸通红。 没实力才叫狂,有实力那就叫霸气,何况人家真是至尊,天尊之尊。 “施主如此横行霸道与邪魔何异?” 玉面小僧微微皱眉,如此小动作让青衣道人更加肆无忌惮,心中警惕也稍稍落下。 会心生不悦说明不是佛祖,会面露不悦说明修行还不到家。 佛门佛会,一直传言都是佛祖降世讲道,可赤羽子却能隐隐感觉出这个玉面小僧深浅。 比自己要稍强一些,应当是一个佛陀,相当于玄门仙人。 真不真不一定,赤羽子与多位妖祖斗过,无一例外都能压着她打。但身为比肩仙人的存在,它们打不死自己可见其水份。 ‘待会儿挨打了,丢了顾温面子,他不会生气吧?’ 赤羽子微微醒酒,但无法无天的性子使然,她立马抛到脑后。 大不了被打一顿屁股,他还能吃了姑奶奶不成?姑奶奶还不悸他那几两肉! 她一拍桌子,道:“佛门藏污纳垢又与邪魔何异?” “何来藏污纳垢?”玉面小僧辩解道:“我佛慈悲,度化众生,恶人若能倾听教诲,也当为一代高僧。” “那恶人杀人如何算?” “他们自然会日夜忏悔,为亡者念经积攒功德。” “你这狗屁功德可使人起死回生吗?要本尊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助纣为虐也该死。” 赤羽子眼中厌恶不加掩饰,她身具赤子之心,看问题向来是大道至简。 恶就是恶,错就是错。 强如华阳天尊,他当年侵害了顾温,纵然有大义又如何?她照打不误,若无人拦着赤羽子是真会下杀手。 佛门比之华阳更加让人不耻,华阳好歹是真有大义,佛门只有诡辩。 玉面小僧合掌低念阿弥陀佛,道:“杀生本是罪,人死不可生乃地法。杀了一个恶人只会徒添杀孽,不如教化向善,让天地多一位善人。” “善你姥姥!” 青衣道人将手中酒壶投出,一缕佛光挡在小僧面前,紧接着是一拳裹挟万钧伟力而来,其势不亚于一座山脉砸落。 轰! 佛堂地动山摇,无数僧侣被晃得东倒西歪。 佛光护持之下,让佛寺不至于化为齑粉,可余波依旧扰得无数人站不稳。 小僧面前有三万八千层佛光护持,青衣道人一拳击碎半数,第二拳已近三寸。 “大秃驴,硬乌龟,给本尊挪开!” 三拳落下,佛光破碎,玉面小僧无悲无喜,只是轻轻抬手便接下了这第三拳。 青衣道人咧嘴一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玉面小僧只是抬手就挡住了她的全力,可他比自己高一个层次,且自己攻伐之力不是长处。 这是个水货,五五开。 赤羽子自有一条对敌方法,只要不能一招打退自己,便不可能胜过她。 “阿弥陀佛,既然施主不听佛理,小僧只能用一些拳脚了。” 玉面小僧收拢拳头,一拳打出,面前青衣道人顷刻间化作九丈金人。 金甲红袍,三目怒视,左执金印,右举金鞭。 金鞭落下似惊雷,玉面小僧后退半步,挪步半尺,地生佛国。金鞭攻势被挡,金印紧随其后压来,盖向了小僧天灵盖。 玉面小僧抬手,接住了金印。 见招拆招,可身为佛陀却被压着打,其斗法之弱足以见得。 忽然有人看出了门道,冲虚真君惊呼道:“他不是玉清天尊,是真武荡魔天尊!” 真武荡魔天尊,真武宫执掌天尊之名号。比起赤天尊这种代称流传更广,因为大部分时候赤羽子都是以这个名号杀人。 他是真武荡魔天尊,那么玉清天尊是谁? 赤羽子没有理会已经暴露的事情,完全沉浸于斗法。一魂一魄固然劣势,可若不能以这残躯证得无敌,如何显得她更胜赤翎。 又如何显得她之天资,足以与顾温同行。 金人一拳轰在玉面小僧身上,佛光寸寸崩裂,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开始完全陷入劣势。 此时,金佛眼睛一动,好似活了过来。 佛眼注视金人,百米金佛一掌抓去,一瞬间赤羽子感觉八方空间被扩大百倍,千倍,万倍。 只是一瞬,一袭青衣衣摆在她面前荡开。 九丈金人之中,顾温身形凭空出现,挡在了赤羽子面前,直面佛祖之佛光。 他只是轻轻吐出一道玄音。 “滚。” 顷刻间,佛光尽散。 第43章 传道诸佛,杀生为佛 九丈金人之身,容纳两人还显得十分宽敞。 遥想当年,金身只有三丈,顾温与赤羽子几乎是贴在一起。有时是他抱着赤羽子,有时是赤羽子骑着他肩膀上,身体接触是免不了的。 但好在赤羽子身体与心胸一样宽广,对于不可避免的接触从不计较。 多番护持,大方开朗,顾温很想说一句‘若非女儿身,定要与你结为兄弟’。 如今看来是当不了兄弟了,因为兄弟是不会完全没有边界感的。 顾温看着与自己一般模样的道人,眸光幽幽,赤羽子眼神有了一瞬间闪躲,随即咧嘴笑呵呵道:“顾温,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抓了一个女菩萨跳舞。这小淫尼身段极好,跳起舞来一定不错……” 话音未落,顾温伸手一把拽住对方,青衣道人瞬间缩水,化作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 少女被他薅在怀里,手臂环抱脖子,右手猛然弹她的额头。 当! 弹起来声音清脆,一听就是一个好头。 赤羽子一声痛呼,随即双手捂着额头缓缓蹲下,双目泛起一丝泪光。 “姑奶奶错了,不要再弹了。” 一缕心念泛起,她心中恶狠狠想着:‘哪天等姑奶奶比你更强,一定要弹你那几两肉。’ “……” 顾温啼笑皆非,他觉得通过弹额头来施加疼痛已经不能作为常规教训手段,往后得寻一个竹鞭子。 “我说过不要白日喝酒,免得误了正事,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赤羽子小声狡辩道:“就喝了一点点,而且我也不是闹事。” “那是什么?” “给你立威!” 赤羽子微微昂首挺胸,非常自豪的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下令不许佛祖转世吗?如今佛门不尊法旨,自当要严惩。我们今天杀上来,往后再无人敢轻视你。” 顾温幽幽问道:“如果师父问起该如何作答?” 赤羽子闹事他无所谓,用自己的名头去闹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温不太看重名声,也因为假扮自己的人是赤羽子。 但要是被自己师傅知道了,肯定是要免不了一顿训斥,说不定会以此为由把自己抓回去。 一想到一天三次请安,自己师傅每天变着花样对自己呼来唤去,顾温就有些头皮发麻。 有时候喜爱过于沉重也不是好事,特别是实力上师傅比自己强。 顾温在她面前真要成玩具了。 赤羽子面色一僵,爱屋及乌,擎苍仙人对她也有几分亲近,时常教导她修行。 大部分情况是指点一二,一巴掌过来打得她晕头转向,眼花缭乱。 “那自然是你来担,既然威名你拿了,那坏处你也要挡一挡。” “我可没说过要威名。” “反正你要不要都是你的,到时候擎苍仙人寻问起来是相信天下人,还是你的栽赃陷害!” 赤羽子念头至此,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才智双绝。 以后干坏事,完全可以顶着顾温名头来。以擎苍仙人对于他的宠爱一定不会上拳脚,顶多是口头训斥一下。 她破罐子破摔一般躺平,道:“姑奶奶的错,但我钱和人都在你身上了,你爱咋滴就咋滴吧。” 下一刻,赤羽子重新变回了青衣道人。 她愣了一下,发现无法解除裹在表面的化形,一层薄如蝉翼的金光咒让她只能维持这副面庞。 抬头,顾温已经变成了娇小玲珑的少女,变成了她的模样。 赤羽子有种不妙的预感,问道:“你要干什么?” “嗯?嗯!!!” 赤羽子瞪大双目,眼中浮现起难以遏制的恐惧。 她堂堂玄门天尊,一代真武荡魔天尊,岂能给这些藏污纳垢的秃驴跳舞。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啊! 还未赤羽子开口,顾温已经后退一步离开了金人。 此时,外界。 金佛双目炸裂,化作一缕缕金沙飘荡在半空中。 玉面小僧瞪大双目,伸手触及金沙,想要收集这些金沙,再汇成一双金目。 可不知为何,这些金沙神念不可触及,手捧一粒重若千斤,一撮金沙犹如举起一座山。 一些金沙飘落地摔得地板破裂,落到人身上,有修为尚可必抵挡。若是毫无修为,专心于佛道还未修成果位者,触之即死,碰之即残。 九丈金身神将犹如殿柱一般的手臂一挥,金沙尽数归于掌心。 随后神将胸腔位置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走出,赤足凌空,一步一佛莲,灰黑淡漠的眼眸杀气与佛意交织。 似一尊佛陀降世。 众人愣然,玉面小僧面露困惑,他看不出面前这个少女的深浅,而方才那个道人的气息还在金人内。 少女与青衣道人显然不是同一人。 那这又是何方神圣,为何会从真武荡魔天尊的金身内出来。 他问道:“阿弥陀佛,敢问阁下名号?” “贫道玉清。” 少女嗓音清脆,与赤羽子一般无二,但更像是她的姐姐赤翎。 高高在上,冷漠,似历经岁月打磨的求道之人。 “今日登须弥山,来与佛祖既论佛法,也决高低。” 佛堂所有人顿时哗然,既是惊讶于玉清真身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也错愕于玉清天尊竟然要与佛祖论佛法。 一个修道之人,与佛道之祖论佛法? 玉面小僧皱眉,碍于对方身份,更是看不透深浅,只能忍下心中不快。 故作姿态的双手合拢,道:“佛法无高低,乐善好施是佛法,怒目金刚也佛法,乃至杀人亦有佛法。” “施主着相了,不如坐下,小僧与你开解。” “开解?” 少女淡漠的眸光之中露出些许的思索,姣好的面容让玉面小僧心念起了几分繁杂。 赤羽子骨相可称之为仙姿,作为与一尊半仙同胞出生,不可能差到哪去。 天底下恐怕就她一人是真正意义上有半仙血脉的。 玉面小僧一下子失了神,险些点头,随后连忙低头默念经文。 此时,九丈金身神将之杀意已经冒出,犹如滚滚长河。 台下僧众屏气凝神,无不被这股杀气吓到,也有修为高深者不受影响,反而吃了瓜。 冲虚真君便是其中之一。 听闻赤天尊与玉清天尊私奔生了八百个道子的事情,今年一看不仅属实,赤天尊还是一个十足的醋坛子。 玉面小僧坐下佛莲果位泛起佛光,浇灭了杂念。 佛陀,果位。 在不净城千凤楼口中得知,果位相当于道门修为,佛陀便是其中的真仙。 这小和尚身具佛心,可年岁尚浅,既无经历苦修,也无看尽红尘之通透。 以至于见了美色,会为之心念繁杂。 佛之一字下,尽是欲念。 金佛失了双目,嘴角却依旧上扬。佛光失了圣洁,佛却依旧能存在。 佛并未因为玉面小僧好色而感到生气,反而是一种欣慰。 小僧恢复平静,气息微微上涨,收纳了更多香火愿力。 他合掌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顾温有些看明白了,如佛道魔三教九流互相借鉴一样,佛法也不全是一家独道。 大乘香火为主,小乘炼心为辅。 他盘坐下来,似要倾听佛法。 如此举动让下方众僧激动的满脸通红,仅仅是玉清坐下听取佛经,就让他们激动得无地自容。 这可是道门天尊,也是如今的天下至尊。 凡是到达了天尊层次,无不是道境半仙,几乎不可能摒弃自身之道。所以从古至今都没有天尊造访过佛会,更没有天尊入佛祖倾听教诲。 “小和尚,你说为了减少一份杀孽,将恶人度化才对。那么如果度化的恶人还继续杀人,这些被杀的人罪过算在谁身上?” 玉面小僧不加思索的回答道:“自然是算在他身上。” “那么如果当初杀了他,岂不是更能少一份杀孽。用一人之死,换更多是人安全不算大德们?” “我佛慈悲,那些被杀之人自然会转世轮回,而恶人还是生灵。” 玉面小僧合掌,脸上满是佛光,一袭袈裟沾满了宝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宝光。 “众生之苦源于欲念,只要多一位明悟我佛的善人,世间便距离极乐更进一步。” “放屁。” 少女唇齿轻轻吐露,回荡于大殿之中,似多年前佛会那位持剑尼姑的余音。 “既然你讲不明白,那就让贫道来讲。” 他转身面向下方九万八寺庙,百万僧众,千数高僧,千数罗汉,八方菩萨。 口悬佛理,音蕴大道,传荡百里之地。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行恶受惩理所当然。”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为屠刀何,何为成佛?” “我说,放下屠刀便是灭除恶人,立地成佛便是荡平恶念。” “迷人修福不修道,只言修福便是道。布施供养福无边,心中三恶元来造。拟将修福欲灭罪,后世得福罪还在。但向心中除罪缘,各自性中真忏悔。忽悟大乘真忏悔,除邪行正即无罪……” 佛堂之中,回荡起渺渺玄音,平静淡漠的是一把屠刀一般唤起众僧杀念。 菩萨们最先反应过来,闭目两耳不闻,以果位抵挡杀道佛理。 余下罗汉便是难以抵达,有人闭目念经,有人难以抵抗干脆刺破双耳,有人心存恶念双目通红。 也有人跟着练了起来,枯瘦的身体开始充盈,一块块肌肉鼓起,化作怒目金刚。 “贫道修道、修魔、更修佛,于佛一道唯有一言。” 顾温缓缓吐气,最后一句落下。 “杀尽天下可杀事,归得菩提自在心。” 玄音已去三千里,佛堂众僧仍未回神。 冲虚真君这些不修佛法之人最先回过神来,他们回味起刚才既有道法自然之意,又有魔道杀念之戾,最终却归于佛法慈悲。 佛道魔三道融会贯通,这是何等道行! 这便是八百年未曾出世的三清之一玉清天尊吗? 忽然佛堂之中,有僧人起身,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一尊铁塔巨汉,眉目似铁,双全似锤。 冲虚真君感觉到身后一道阴影笼罩自己,转身又看到了更多的铁塔巨僧。 他们拱手弯腰,声如铜钟,齐声道:“阿弥陀佛,谨遵天尊教诲。” 整个佛堂总计八百位,对比八千僧众不足十分之一。其气息当相当于道门金丹,其中最强者不过合体。 佛门与道门修行之法不同,更看重练心,许多僧人穷极一生还是凡胎肉体。 佛会的真正目的就是点化这些僧人,授予果位,成就佛身。 反之,顾温也能够点化。 如他回答佛剑尼姑的话,比起邪道赤裸裸的恶,佛门再怎么藏污纳垢也要比邪修好。 一个教义让人向善的,心存善念之人总是要多一些的。 这八百僧众便是其中之一。 他嘴角含笑问道:“往后若遇恶人,尔等该如何?” 八百铁僧回答:“除恶务尽,杀之而后快!” 顾温再问:“若有恶人藏匿于佛寺之中,一心念经,尔等该如何?” 铁塔巨僧们双拳一握,杀气腾腾道:“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面小僧神色大变,再也端不住架子,颤颤巍巍的指着下方。 “歪门邪道,歪门邪道啊!” 那些菩萨与罗汉也都是神色大变。 他们很清楚佛门究竟有多少藏匿的恶人,一旦这些铁僧走出去后,恐怕能将整个佛门闹的天翻地覆,乃至让千万僧众互相刀刃相向。 恶常在,善依旧。 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各方菩萨罗汉眼含杀念,毫无慈悲之心。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道朗朗笑声回荡八方,传至九天之上,入地府幽冥。 无目金佛笑了,祂捧腹大笑,好似极其欣慰。 玉面小僧与众菩萨罗汉错愕,难以置信看着金佛像。 这可是佛祖之像,代表着佛祖的意志。 如今佛祖对于杀僧们不仅不怒,更无出手惩戒剿灭,反而极其开心的笑了? 顾温不觉得意外,他从一早就察觉了佛的本质。 师傅所言,佛乃欲念。 佛是善理,但善理不是佛,同理佛也可以是善的。 顾温打量着金佛,金佛注视着他,冥冥之中两股道韵交汇,灵山之上一个横跨千里的巨大漩涡卷起。 法未出,斗未始,已然天地色变。 金佛嘴巴一张,一条金灿灿的肠子飞出,摔在了顾温面前。 “赐汝果位地藏,酒肉杀生穿肠过,汝亦是菩萨,亦是僧哈哈哈哈哈哈!” 第44章 圣心存魔,佛门问心 金灿灿的肠子摊在地上,似黄金熔水一般的液体蔓延。 台下众僧眼睛都看直了,连那些已经取得果位的菩萨都无法保持镇定,无不直勾勾看着肠子。 好似下一秒随时可能扑上来将肠子吞入腹中,证得地藏菩萨果位。 佛门大乘以果位为尊,最高者为佛,其次为菩萨,再次为罗汉。 往下金刚,珈蓝、大僧等等名头并不算真正的果位,只是修行入了门,还未结佛果。 正如道门金丹,仙人的金丹,大乘的金丹,乃至金丹期的金丹都不相同。有一些大能修士认为,金丹只能算假丹,真丹须要入大乘才能成。 亦或者修行九转金丹。 每一尊佛果位都不相同,真如佛祖之下菩萨果位有四者,地藏,天觉,日光,月光。 如今是真如佛祖执掌佛门,此四菩萨如三清道宗之天尊,是众僧之首,菩萨上师。 地藏菩萨,更是四菩之首! 真如佛祖为当今世尊,只要得了这菩萨果位,就能够一佛之下万僧之上。 与世尊一同,入极乐西天,永垂不朽。 众僧欲念向顾温裹挟而来,脑后好似有无数的呢喃夹杂着圣洁的经文,又好似千万双手伸来妄图抓住顾温。 与此同时,其他一些礼观大能也受到了影响。 反应快的已经转身逃了出去,反应慢一些如周围僧侣一般直勾勾盯着金佛肠子。 整个佛堂,只剩下顾温与赤羽子还算清醒。 顾温眼神不曾动摇,也没有去看地上的肠子,依旧看着金佛。 他问道:“你册封我?” 同为小圣,顾温底蕴不如真如佛祖,可他们二人在位格上是同等的。 这可以视作为侮辱,亦或者轻视。 顾温早已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或许还有一些情绪波动,但显然不会因佛祖三言两语而恼怒。 金佛点头道:“汝佛缘深厚,与我佛有缘。入了我佛,那玉剑佛便可皈依,得天觉菩萨之果位。” “你比天圣更圆滑一些。” 顾温笑道,佛乃欲念,他的所求被佛看的一清二楚。 而佛也回应了他的欲念,答应他将放过玉剑佛,乃至是放弃转世的机会。 “可否让人起死回生?” 金佛摇头道:“天规地法不可逾越,我可使她转世轮回,洗净三魂七魄之凡尘,来世再与你相会,一同遁入空门。” 天规地法,不可逆。 佛门转世,须入空门。 天圣答应自己入了天庭便可共享不朽道果,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拥有‘大圣之力’。佛祖次一些,可也答应了不朽果位。 以祂如今的道行能否不朽尚不可知。这个 条条框框无处不在,修行逍遥皆为妄想,都是想把人收下当狗。 顾温摇头,他神色一敛,笑道:“你这佛连起死回生都不可,看来也不过如此。不如来当贫道的门生,哪日你死了我会让你起死回生。” 金佛胖圆的脸庞明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汝之欲念,形同凡人,却又身为圣人。” “圣人也是人,自然存有欲念。” 金佛无目,却可透析人心。 他笑声渐大,似嘲弄一般耻笑道:“汝为圣人,只是由人化圣。一个凡人女子与你说的你便信了?那不如入我佛真如,可得无量量福源!” 金佛一掌抓来,纳顾温于乾坤,其身后神将见状也不管入了圣人斗法会不会死,双臂收拢护持于怀。 佛堂恢复平静,金灿灿的肠子消失,众人逐渐回过神来。 “阿弥陀佛,玉清天尊入我佛门,大善,当举地藏佛会三十三日。” 渺渺佛音传荡百里,各方沉寂半晌,随即无数神念冲天而起,搅得天地乾坤一片乱。 玉清天尊被佛祖收了? 这怎么可能? 冲虚真君只感觉一阵寒意直冲脑门,金佛面前他不敢发作,只是默默与周围道门大能对视。 出大事了,佛门这是找死啊! 无论佛祖有多大的法力,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当今天下是道宗之天下,更是擎苍仙人之天下。 佛门若真有本事,佛祖若真能胜过擎苍仙人,那么就不会被压制这么久。 玉清天尊可是擎苍仙人唯一亲传,佛祖真不怕死吗? 一名菩萨站出来,高声道:“世尊,万万不可,玉清乃是擎苍之亲传。” 金佛无言,归于沉寂。 众人目光通向了玉面小僧,对于他众人依旧敬畏,但有佛祖在前,玉面小僧就不再举足轻重。 冲虚真君拱手道:“还请大师多劝劝佛祖,人族当以和为贵,道宗可从未抓过那位菩萨。” “真武荡魔天尊入须弥山连着打伤两位菩萨,如此便算以和为贵?” 玉面小僧冷哼一声,也不知是气恼于心,还是不知事理。 他未等众人继续说话,挥袖转身离开。 “玉清天尊与真武荡魔天尊擅闯佛门圣地,当受戒持经念佛。”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无不是一方大能,手底下统御着千万人。 可在这佛会,在此次事情之中,他们什么也管不了。 菩萨们闭目打坐,实则在不断熟练沟通,思绪之激烈使得莲台佛光摇晃。 观礼大能们以门派,亲疏之别退出佛堂。 当冲虚真君等人走下灵山,忽然远方云层震动,无数白云泛起点点波澜,一道道无形的天穹云啸袭来,荡开千里之地,推向天下。 咚! 震天动地的鼓声传荡而来,佛州万里天穹云层被一扫而空。 此情此景若是放到建木那边,会引得群山震动,万妖逃匿。 “震天鼓。” 冲虚真君神色变得凝重,悬着的心彻底砸下来。 震天鼓,万仙众。 每逢战事,人族会以鼓声震开云层,以便仙舟航行,道兵临空。 所谓仙舟就是无数阵法汇聚成的移动大阵,所谓道兵便是修为只有练气,只炼结阵聚气之道的修士。 他们独一人连修士都不算,既不会御剑飞行,也无法吸风饮露。 甚至与凡人无异,会染病,会饥渴,会老死。 但聚众者不同,百人可敌金丹,千人可敌元婴,万人可敌真君。 战争期间有五十万道兵压妖祖一事,直到今日仍被人津津乐道,也是道中不断拿出来宣传的例子。 可能是特例,但道兵绝对是一种可以速成的‘大能’。寻常反虚境以上的真君,至少需要五百年成长时间,普遍要达到千年以上。 往往一个中小型门派,最多只能保证每一代都有真君坐镇。 而道兵万人只需要五年,乃至是三年,且能够稳定产出。如今几百年修养,真武宫一直在培养道兵,其质量比战争年代要高出不少。 以前是只讲数量,如今已经出现了筑基修士组成的特殊军团。 道宗八百年建设,是系统化的,是仙朝化的,是制度化的。绝非一个宗门,一个霸主,一个仙人那么简单。 冲虚真君身在体制内,又是新生代的强者,很清楚看似孱弱的道兵会在道宗动员下,将会爆发出难以估量的伟力。 他回首须弥山,僧众依旧,佛寺万年不倒。 犹记得师尊说过一句话。 “以前的时间过得很慢,一千年前什么样,一千年后就什么样。所有人忙于修行,纵然有你方唱罢我登场,也不过是同样的位置换了张脸。” “现在过得很快,一百年一变,我闭关之前百姓还在农忙吃干,农闲吃稀。如今一日三餐,餐餐吃干。” “十年一变,百年一样,而许多大宗门老古董还是不明白。” 佛门也不明白。 —— 三清山。 万里之外传来悠扬的鼓声,细小却听得很真切。 白狐抖了抖长长的耳朵,道:“还不出手,你那宝贝徒弟回来可就变光头咯。” 屋外,华阳快步走进来,拱手说道:“师祖,玉清天尊被佛祖囚困,情况危急。还请拟定法旨,我好调兵遣将,号令天下天尊。” 对于调动道兵与天尊,道宗有着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 例如三清天尊,可以调动的人数不超过万人,可以命令的天尊不超过三人。再往下,一直到某一城池的城主府,超过百人的道兵调动都要向道宗汇报。 擎苍依旧缝制着第二件衣服,这一次是红色,色彩极其鲜艳,纵然是女子也极少穿着。 “不急,有赤羽子跟着,他不会出事的。” 华阳焦急道:“赤天尊区区道境,最多只能算得上一位半仙,如何能插手圣人之间的事情。佛门善蛊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擎苍手中动作停顿,抬头看了一眼华阳,顷刻间无与伦比的伟力将他打飞出去。 这一次过去了一分钟,才隐隐约约传来震动。 白狐眼睛微眯,眺望了百里,道:“虽没伤人,可犁坏了几十亩灵田。” “无事,华阳会自己收拾好,再回来。” 擎苍继续缝制衣服,一刻钟之后,灰头土脸的华阳回来。 这一次云渺也跟来了,为了防止华阳继续说胡话,他抢先开口说道:“师祖自有打算,岂能容你指指点点?不知师祖有何妙计?” “没有。” 擎苍不假思索道。 “只是正好趁此机会,探探着逆徒心中执念究竟有多深,也好用这秃驴压一压他。让他能够安心在贫道身边呆个几百年,好生修行,莫要到处跑。” 华阳、云渺,乃至狐仙闻言无不神色微变。 心魔二字,无论人妖都极其忌讳。 因为它不分修为,不分人妖佛面道,只要有情就有心魔。 按照常理而言修为越高生出心魔的可能就越低,因为见得多了,自然看得淡,也有经历过心魔的。 人族有一言,大乘之上无心魔。 一尊圣人如何会有心魔? 难道是…… 三人脑海里浮现起一个女子身影,他们都深度参与了当年的事情。 那年,天女下凡,捡了一个家奴说是比肩道子之天骄。 那年,一个叫红尘的天才横空出世。 那年,一位叫红尘的仙人连踏十二妖祖,登临三榜第一,成万古之名。 “人之道,是为最情道。贫道情之所钟于天下,是为大爱。” 擎苍指尖被扎破,一点血珠化作流光飞向西边。 “我那徒儿正好相反,他情之所至于已。只要是他认可的情,便会不顾一切付诸所有,为我,为那丫头都是如此。” 她又翻起一件新衣裳,想象顾温穿上之后的面貌,清冷的嘴角泛起一丝柔情。 “小情也不错,至少令贫道欢喜。” 从一开始,李云裳对于顾温只是偏好,但本质上与其他人族同胞并无太大区别。 但至从顾温为她连踏十二妖祖,不惜放弃大道夺回不死药,她也有了小情。 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的偏爱也是受到了顾温影响。 —— 须弥山,沿着灵山万丈,过了九千寺可见一殿,名真如。 殿内,一个六尺八,样貌圣洁清秀的尼姑跪地,以头低地,形同雕塑一般不知保持了多久。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高一矮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们来到尼姑身旁并未跪下,而是站在原地直视金佛。 尼姑身躯微微动弹,微微侧过头来,清澈如琉璃一般的双目映照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 她开始挣扎,无量佛光压在她身上,稍动弹半分犹如搬动一座山。 一点点的挪动,花费数日,取出了一颗皱巴巴的灵果。 玉剑佛抬手伸向青衣道人,一刹那恍若回到红尘集市。 “小尼姑,我可不能无偿帮你,得有一些补偿。往后你把你获得的所有灵果,全部都送来给我如何?” “小僧会的。” 顾温被强行喂下一颗过期的灵果,眼中佛光浮现,映照出的景象并非金佛,而是一处闹市。 …… 汴京,龙桥,一处幽静的府邸。 顾温张开眼睛,脑子晕乎乎,他掀开了绸缎垂帘,宝玉连珠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尖脸矮小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大呼小叫道:“爷,我打听到了,您未婚妻的名字!” “富贵收些声,你当我耳聋吗?” 顾温颇为不满,叫来丫鬟服侍洗漱完毕之后,又喝了几口茶水才问道:“什么名字?” “姓郁,单字一个华,据闻早些年上山修过道,当了几年道姑,神得很!” 第45章 顾家六子 因未婚妻之事,顾温被其父亲叫去了大堂,走过幽静廊道,一路而过沿途侍女仆人都让开道路,低头弯腰。 顾温不觉得奇怪,如果房屋变成钢筋混凝土,那么他就会觉得如此做派就很奇怪。 此刻,他心如止水,再无半分波澜。 好似一切七情六欲都消失,一切欲念都化作虚无。 这种感觉很舒服,他不再为了某种事情烦恼,只需要静静地眺望远方。 脑海里开始浮现起一些记忆,好似凭空冒出来一般。 顾家,南水世家,世代为官,经营一郡之地,远离中原纷争,历经四朝五十六帝,传承千年之久。 可谓是流水的王朝,铁打的顾家。 但顾家并不算一个庞然巨物,顶多只是一个地方豪强。传承八百年更多是时刻站在半山腰,就算摔倒了也只能滚两下。 只要不站在山顶,就很难摔死。 过走廊,入大堂。 古色古香的座椅四方排列,明堂之上悬挂牌匾【克己持德】,下方坐着一个蓄着小胡须的中年人,样貌与顾温一般无二。 身边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余下还有五个样貌6分相,打扮各异,气质不同的年轻男子。 脑海里又是一缕缕思绪泛起。 顾父,德贤皆具的郡贤,被称之为南水大儒,一家之主。 顾母,他的母亲,一个稀松平常的古代妇女。 顾大爱,一个温文尔雅的兄长,一个才艺双全的好大儿,未来顾家的继承人。 顾二怒,身材魁梧,面生横肉,有着一身极高的武艺。时常在嘴巴挂着要考得武状元,当将军。 顾三忧,气质柔弱,时常挂着忧色,却极其聪慧,通读各种书籍。 顾四惧,身材矮小,为人畏畏缩缩。 顾五憎,善妒,幼年被牛车碾了脚,是一个瘸子。 这就是他的家庭,也是他的所有。 见顾温进来,众人目光一瞬间聚焦而至,顾父面容严肃,训斥道:“六儿,你怎么又日上三更才起来,你如今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要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 “父亲还请消消气,我听闻修道之人尚清静,六弟如此性情说不定还与那郁家女子比较般配。” 一个面容俊朗的顾大爱站了出来,三言两语便将顾父的火气压下来。 “而且六弟一不好赌,二不染石散,只是游手好闲反而更能守住家业。历来多少家业,不怕懒人,怕勤人。” 一旁顾二怒声如铜钟道:“父亲不如将六弟交予我,我带他练武,打天下。” 顾三优反对道:“天下大势莫测,七分运气,三分本事。二哥有八分的本事,可连一分运气都没有,六弟不能跟你。” 看来我在这个家还蛮受欢迎的。 顾温入座,默不作声,听着周围人讨论朝廷又加征赋税了。 大乾已有两百五十年,如今一副王朝末年的景象,再有连年灾害出了许多民乱。 好在顾家远离中原,不需要参与到其中,又因物产丰富,也不太可能出现非常大规模的饥荒。顶多是发个洪水,粮食欠收,饿死一些人就好了。 唯一的危险反而是朝廷。 这些都不是顾温关心的,可家人却非要让他关心,时常询问他问题。 大哥问天下苍生苦楚,二哥问时势造英雄何不起义争天下,三哥忧愁顾家何去何从,四哥惊恐不定,五哥则一直瞪着眼。 顾温对此的回答都是: “关我屁事。” 众人无奈,随后又转到了其他话题。 近日有一个恶匪流窜南水,你们以后晚上不要出门。 顾二怒听闻后,兴致勃勃,想要持械出去追寻一番。可奈何顾温不与他一同,只能抱憾摇头道:“六弟不与我一同,某纵然有搬山之力,也不知使向何处。” “听闻那恶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上百官兵围剿亦能不落下风,看来定是一位武林高手。” 顾温道:“修仙之人取人性命,拈花飞叶皆可,武功再高又有何用?” “什么修仙?”顾二怒困惑道:“某闯荡天下那么多年,可未曾见过拈花飞叶取人性命。最了得的莫过于一个老僧,打得我晕头转向。” “那老僧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当世之尊。” 顾温来了一些兴趣,问道:“二哥口中之人如今在何处?” “就在城外小庙,怎么六弟来了兴趣?” “一同去看看。” 顾温起身,空荡荡的心境被填入了些许名利。 当世之尊,为何我不能当当? 顾二怒哈哈大笑,如铁塔般的身体站了起来,勾搭着顾温走出府邸。 “万万不可。”顾三忧念叨了一句口头禅,连忙挡在两人身前:“如今正值荒年,出了城到处都是流民。” “滚开。” 顾二怒一巴掌推开顾三忧,后者重重的摔在地上。其余家人对此视而不见,亲人之间应当和睦相处,兄弟之间不应动手动脚。 可在顾家好似稀松平常一般。 怒火攻心,忧心再多也无用。 “哎,三思而后行,岂能因一些小力而犯险?”顾三忧蹲坐在地上,垂头丧气说道:“有了一些力气,就自以为天下第一,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莽夫。” “你知晓那老僧力量几何吗?打赢了他又如何?打赢了又如何?” “赢了便是赢了,何须那么多道理!”顾二怒铁拳一握,声如铜钟:“我若是天下第一,何事做不得,何事行不得,又何事成不了?” “成不了,成不了。” 顾四惧忽然开口。 “多做多错,少做不错。二哥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杀了郡官之子,惹下了多大的麻烦吗?” “那狗草的赵家欺我,我岂能不以血还血?” “可你为何不徐徐图之,蛰伏到六儿的未婚妻回来。那郁家乃是方外世家,定然有手段降服赵家。” “伏你姥姥!” 顾二怒破口大骂,十分符合他练武粗人的外形。 “莫说那郁家如何,就是死了又如何,人活争一口气。” 气之一字吐出,顾二怒身形再度膨胀三尺半,如同一个小巨人。 汹汹煞气压住家中其他人,便是顾大喜也无法与之争锋。 “够了!” 顾父起身,霎时间顾二怒气焰被压下。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三思而后行无错,若无三儿这份小心,顾家又如何多次化险为夷?争一口气也无错,得来黄金万两岂能继续当乞丐。”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温。 “六儿要去便去吧。” 顾二怒拉扯着顾温离开,骑了两匹大马直接闯出了顾家,朝着城外飞驰。 —— 城外寺庙。 庙宇简朴,大门只能容一人通行,透过门口可见里边供着一尊泥佛,巴掌大的小香炉只插三根香,贡品不过三个馒头。 古朴的牌匾上书【真如寺】 两匹高大的骏马奔驰而来,将绳一拽,前蹄高高扬起。 顾二怒翻身下马,一身戎装气势如虎,手中持大枪而立,大吼一声道:“老秃驴,出来与我一战!” 一缕清风拂来,吹落些许落叶,只闻一声悠远的钟声传出。 “阿弥陀佛。” 寺庙小门,一个枯瘦如老树一般的和尚走出来,他眼眉苍白,眯着眼睛,嘴角挂着慈祥的笑容。 “施主反反复复来了九万八千三百次,每日来一次,你我已斗了将近千年之久,也输了千年。” 顾家历史千年,恰好顾家出现的第一天,顾二怒就来挑战老和尚。 “我呸!老和尚看着没几两肉,口气倒不小。今日便赢过你,千年何妨,万年何妨!” 顾二怒手中大枪一抖,一步迈出顿时间飞沙走石,将近九尺高的身躯动若狡兔。 一枪出,如猛龙过江。 老和尚笑容不变,微微抬手掐住了枪尖,道:“顾施主杀气有余,可佛气不足。不如进寺中潜修几日,说不准便可成佛陀,让这门杀道之法化作怒目金刚之相。” “滚!” 顾二怒收枪,再度逼近与老和尚连番过招三十回合,他只攻不守,和尚只守不攻。 在这个只有拳脚的天地,他们一举一动竟能引动异象。 最终顾二怒落败,耗尽一身气力,也难以伤到老和尚。 只能瘫坐在地上,不断摆手道:“今日作罢,来日再打。” “你这厮,打累了就停手,也不见入我寺庙半步。” 老和尚冷哼一声,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旁观毫无反应的顾温。 他笑眯眯说道:“小居士应该是第一次来,不知要不要入老衲的寺庙坐坐。” 顾温漠然回答:“没兴趣。” “众生皆存欲念,又岂能有没兴趣一说?”老和尚摇头,道:“居士存有一颗混元道心,应修得无上大道。可你又不断凡尘,看看你这些亲人,一个个贪嗔痴全占了。” “你这二哥怒相如魔,一言一行都能被外物所动。还有你那父亲迂腐得很,人人皆称有大德,可却教出了这一群不像话的儿子。” 老和尚对子骂父,顾二怒勃然大怒,起身再度提枪打来,这一次只坚持了10个回合便落下阵来。 顾温显得平静许多,他打量了一眼寺庙,道: “你号称世尊,名头如此响亮,如何不算一种贪嗔痴?” 老和尚摇头道:“老衲身得世尊号,身居一所泥佛庙。且若没有世尊之号,又岂能显得我这小庙辉煌?” “有理。” 顾温点头认同,向前迈出一步,下一刻却被顾二怒拉住。 “这老秃驴不安好心,打进去也是进,没必要现在进。” 二人离开,临别之前顾二怒仍然不忘撂下狠话。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笑道:“老秃驴,第一次你一招能打倒我,如今你三十回合拿不下我,千年后又该如何?” 言罢,纵马离开。 老僧站在原地久久无言,忽然一只白皙的手臂从身后缠上他脖子,一缕温润的吐息袭扰耳朵。 千娇百媚的嗓音灌入耳中,闻着皆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欲念之中。 “真如啊,他说的没有错,千年驯服不了他,反而让他越来越强。谁又能保证千年后,你不会被他拧下脑袋?” “而且他只是七情六欲之一,如此便已经能与打三十回,你这老秃驴可能真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呵呵。” 老僧笑声低沉,道:“若他无如此能耐,我又为何要驯服他?”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人言,放下的是心中的屠刀,立的是自己的佛。 可要真如佛祖说,这些都是放屁,不造杀孽如何阿弥陀佛? 城外尼佛寺,寺中供世尊,庙后有艳女。 —— 次日。 顾大喜寻来将一封红书交予他,笑盈盈道:“六弟,这是你的婚书,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就连同三书一同送去给郁家了。” “你们都安排好了,还问我有没有问题?” 顾温依旧懒散,只是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其兄也不恼,反而极其贴心解释道:“终归是你的人生大事,就多看两眼,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顾温睁开眼睛,看到了鲜红的婚书之上,写的一个个工整的字样,以及他与郁华的名字。 【顾郁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呵呵……” 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传来,瘸着腿的顾五憎走了进来,脸上被牛车碾出的疤痕如同一条蜈蚣。 他语调奇怪的复述了一遍婚书。 “写得挺好的,应该大哥执笔,可写得这么好真能白头偕老吗?” 顾大喜皱眉道:“我又不是月老,自然不能保证。” “保证不了为何还有写,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顾五憎说话很呛人,家人都不喜欢他,只有顾温会与他说话。 许多时候都是他说,顾温静静听着,听他那些怨天尤人的抱怨。 很蠢,却也是人之常情。 是夜。 顾温正在睡觉,忽然听闻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的不断响,每逢夜里都会有人来敲门,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有传言,夜里有人敲门别开门,否则…… 终于,顾温起身打开了房门,月光照耀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下子撞入他怀里。 同时一只拳头狠狠打在他肚子上。 “你姥姥的,姑奶奶等了那么久,你终于开门了。” 晚上开门会被打,顾温如此确信着。 第46章大婚之日 顾温点燃蜡烛,昏黄的光线照亮室内,少女一身劲装裹着一块麻布披风,腰间一把环首刀,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 身上还有一股汗臭味,让他不禁后退半步。少女一下子炸毛,龇牙咧嘴道:“你还敢嫌弃姑奶奶,当年成仙地的时候,吃姑奶奶的口水也没见嫌弃。” “这要是在外边,姑奶奶能让身体比烤猪蹄子还香。” “现在像是刚刚从猪圈里爬出来的。” 赤羽子皮笑肉不笑道:“信不信我揍你。” 顾温淡淡说道:“你打不过我,区区天尊,见了圣人还是老老实实跪下吧。” 脑海里泛起些许记忆,这一次不再是陌生的,却极其稀少。 他知道了面前少女的名字,道号赤羽子,姓名云璃,应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人。但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显然没有那么和睦,他自然而然的说出了方才的话语。 天尊是什么,圣人又是什么。 闻言,赤羽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露欣喜之色道:“你恢复记忆了?不对,为什么你家里那些人还没消失,这方似黄粱一梦一般的天地也没有崩溃。” 她左右打量四周,一脚踢散架了桌子,哐啷一声响彻半个顾府。 顾温看着地上他比较喜欢的茶具,幽幽看着赤羽子,心中免不了泛起些许情绪。 “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姥姥。” 赤羽子有些气恼的骂了一句,随后眼珠子一转,道:“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 她在这个老秃驴捏造的环境里睡了不知多久,在昏沉沉的记忆里,她没有道号,而只有云璃一个俗名。 云璃家庭优渥,世代为官,家财千万,父母对其疼爱有加,有一个方方面面比自己弱的姐姐,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顾姓未婚夫。 然后在她大婚之夜,顾姓未婚夫解开了她的红盖头,笑着说道:“都哥们,害羞什么?” 赤羽子当即清醒,一拳打碎了他的脑袋,然后将一家人通通杀光。 父母兄弟姐妹,乃至家里的一条狗都要撕成两半。 因为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的欲念,唯有斩除欲念方可清醒。 但如今顾温显然还没清醒,欲念所化亲属依在。不过既然能说出天尊圣人二字,应当是半昏半醒。 亦或者境界高了,那个老秃驴没办法让顾温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 ‘我不如先留下来伺机而动,顺便戏弄一下这家伙。’ 赤羽子一想到每日能被顾温叫姐姐,脸上就忍不住泛起笑容。 忽然,外边就传来声音,一道道火光亮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有院护已经来到了外边。 “六公子,您没事吧。” 顾温回答道:“有个人闯了进来。” 不由分说,一个身材高大的院护已经推门而入,赤羽子腰间环首刀刷的一下出鞘,一时间剑拔弩张。 院护身上传来的气息,让赤羽子四肢发冷。 顾家一切都是顾温欲念所化,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是。 院护二字,便是家中侍卫,其实力不会太弱。但为什么好像是比我强,这家伙一缕念头都这么强吗? “七小姐!” 院护忽然开口说道,他收起大刀,满脸欣喜说道:“您终于回来了,老爷想您想到茶不思饭不想的。不行,我得赶紧去汇报给老爷。” 言罢,院护转身离开。 赤羽子愣了一下,随后明白是自己方才的话起效果了。 她微微昂起精致的下巴,满脸高傲的看着顾温,道:“顾温,叫姐姐,不然我揍你。“ 顾温指着自己道:“我排第六,你才是妹妹,快叫哥哥,不然我揍你。” “……” 赤羽子瞪大双目,面色一变,稍稍后退三步朝门外靠近。 “我忽然有些事,以后再来找你。” 退至门口,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猛然回头看到中年版顾温,几番挣扎一身气力与道行如入大海,掀不起任何波澜。 顾父大怒道:“死丫头,你竟然还记得回来,这一次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不要!不要!” 赤羽子疯狂挣扎,对着屋内一脸平静的顾温说道:“姑奶奶不要当妹妹,我们还是当兄弟吧!” —— 次日,赤羽子已然换了一身裙子,从一个江湖侠客变成了大家闺秀。 她不情不愿的给一群‘顾温’一一叫了一声兄长,轮到顾温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好似一头炸毛的狸奴,随时可能扑过去。 但随后所有人落座,她还是抢着坐顾温旁边,并且一脚踹开了顾五憎。 因为憎是这里最弱的,弱小到赤羽子也能踩一脚。 这也是比较反常的,按理来说一个人的憎意是要比其他欲念要强的多。正如那句话,与其检讨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顾温却是反过来的,他的憎意是一个弱小丑陋的形象。 赤羽子只需双眼一瞪,他便不敢吱声。 ‘这家伙比较喜欢自省?’ 回想起成仙地之时,他们一路被围追堵截,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赤羽子与君衍经常争吵,乃至与敌人斗法的时候都要阴阳怪气对方。 同时,他们也没少向顾温释放压力,而顾温从始至终都在安抚。 最好的领导者不一定是最强的,却一定是情绪最稳定的,顾温的领导地位就是如此而来。 只是该怎么把顾温弄醒? 目光扫过其他人,喜、怒、忧最强,其次是惧和憎。 正常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是不能插手其中的。但既然顾温让她进了顾家,就说明自己是有资格插手的。 只要顾温喜好什么,让他主动放弃就可以了。 赤羽子回想起年幼时被灌输的各种修行知识,对于如何开解心魔修行界一直有许多研究。 但她脑海里只记得一句话,斩去心中欲,杀尽心中魔。 可姑奶奶打不过这些顾温…… 赤羽子抓耳挠腮,顾父颇为不满的训斥了一句:“女子应矜持些。” 赤羽子撇了撇嘴,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 这家伙是顾家主心骨,也是顾温修为的象征。这一点倒很符合寻常修士的特征,修为是一切的根基。 但也没办法让顾温醒来,因为修为无害,也无功。 一切修为与力量都是对外的。 赤羽子目光扫视周围,最终停留在顾大喜身上。 喜,人之所好,也是人之所善。 往往心魔,皆由恶意而发,应由善意而解。 她道:“六哥多年足不出户,既不读书考官,也不练武成才,更不经营家财,怎能如此堕落。” 顾大喜回答道:“科举一事交给三弟,练武一事二弟天下无敌,顾家家财万贯无需经营。” 顾温为欲之本,他没兴趣就是没必要,家财万贯不经营便是不好利。 “而且近日六弟需要准备婚姻大事,成了家才好立业。” 赤羽子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是谁?” “郁家的大小姐,听闻是方外世家,也不知父亲从哪里寻来的。” 顾大喜回答,顾父笑着抚摸胡须,得意洋洋说道:“若是六儿想,便是当今皇后也为父也能抓来。” 是郁华。 赤羽子立马猜测到其姓名,成仙地之时她早就看在了眼里,二人也算是两情相悦。 只是由于情况危急,他们都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纱。也不知郁华进进出出成仙地,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如今看来郁华就是顾温心魔。 赤羽子问道:“不知那郁家如今身在何处?” 顾大喜摇头道:“我们不知,父亲可知?” “郁家居无定所,吸风饮露于方外,是寻不到的。”顾父笑盈盈道:“等到三个月后,大婚之日便可知。” 赤羽子记下,她打算到时候暴起杀人。 只要这个假郁华死了,顾温自然就能醒过来。不然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同时也怕顾温与郁华结为夫妻就彻底陷进去。 到时候他就真变成秃驴了。 赤羽子彻底在顾府安定下来,每日就是找顾温喝酒吃肉,同时也在观察着对方。 她发现顾温每日做的事情很固定,除开吃饭睡觉以外就是静坐。只有其他‘兄长们’寻来,才有一些额外的变化。 顾大喜一直在与他商议婚事,此为喜。顾五憎对于婚事很反对,不断劝顾温拒绝。 但无论是喜,还是憎,顾温都表现得极其平淡,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一般。 让赤羽子有些拿不定主意,郁华到底是不是顾温心魔。 赤羽子趁着四下无人,直接了当地问道:“顾温,你到底想不想和郁华姐姐结为夫妻?” 她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的。 “为何要想,又为何不想?” 顾温给赤羽子剥去果皮,投喂对方,对于她的容许超过其他五位兄长。 赤羽子皱眉,用手肘碰了碰他腰子,道:“说人话,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跟她应该没见过面,这样决定终身大事真的好吗?” “我们有书信往来。” “嗯!?我怎么不知道,快些给我看看。” “你是来抓奸的吗?” 顾温看着揪着自己衣领的赤羽子,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后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封封书信。 泛白的纸张上,写着一个个优美规整的字体。 赤羽子拿起其中一篇,引入眼帘的是一句句诗词。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一瞬间,她陷入其中,圣人思绪可化一方意境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赤羽子缓缓回过神来,感慨道:“郁华姐姐当真有才情双绝,也难怪你会陷进去。” 顾温道:“这是我写给她的,她喜好诗词歌赋,我只是投其所好。” 闻言,赤羽子微微歪了歪脑袋,秀眉紧紧皱起来,企图从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身上看出破绽。 “真是你写的?” “不是。” “又戏弄姑奶奶。” 赤羽子张牙舞爪一拳轰出,被顾温不着痕迹的挡下,他道:“其实我又不太想与她见面,维持这样就挺好的。” “哪有一直当未婚妻的道理,你不要,可就被别人抢去了。” 赤羽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身具赤子之心,想象只要砍了假郁华一切就解决了!——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 顾家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喜气洋洋。 各种不认识,从未出现过的亲戚上门,整个府邸里里外外全是人。 顾温也穿上了一身红装,稍加打扮一番,也算有些模样。 赤羽子盯着看了许久,面露怪异,嘀咕道:“怎么感觉没我的心魔好看呢?” 顾姓未婚夫可谓是风流倜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也正因为如此赤羽子才清醒得如此快。她向来不是看脸的人,老秃驴却以俗欲待赤羽子。 一下子就漏出了马脚,给赤羽子挣脱的机会。 随后赤羽子离开,无人的角落拎着一把环首刀翻墙而出,身轻如燕在屋檐上飞跃而过,朝着城南外跑去。 她打听到了,郁华迎亲队伍会从南门进。 城门之上,一个老和尚静静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衣着轻纱的艳女双手撑着,问道:“你不去阻止一下吗?要是让这小丫头搅了局,可就不好了。” “不需要,圣人心魔岂是他能够斩去的?”老和尚悠悠念叨,“最棘手的还是那顾家之主,他并非全是顾温之修为,而是天。” 艳女面露诧异,随即想到什么,拍手大笑道:“你盯上了一个不足千岁的圣人,却不知这是天圣下的套。这小家伙身上还有四御仙位,你不会连三清都拿不到吧?” “老衲本是佛,何须道封?” 老和尚面露阴郁,丝毫没有一个德高望重大师模样,更无一个佛陀之态。 艳女嘲笑道:“你是佛,可佛却不一定是你,缺了你真如,还有如来,没了如来还有来如。” 佛乃众生,佛本无相,有了相并不是纯粹的佛。 老和尚面露阴郁,丝毫没有一个德高望重大师模样,更无一个佛陀之态。 只要度化了大魔,度化了混元道心,佛便是他。 如此自己便能与天地齐平,成为第三尊圣人。 第47章 郁华复生,太上静心经 佛自混沌而来,根植于众生欲念,过去佛念经传道众生。 诸行无常,是生起与消散法,已生起的被止灭,这平息乃是安乐。 最初的佛无形无相,也无形,唯有意象。 法轮摧破烦恼、辗转不停、圆满无缺。卍(万)字吉祥福德之象征,莲花觉悟之象征,菩提树皆为大彻大悟,证得圆满。 宝伞、金鱼、宝瓶、光相、狮虎象蛇…… 囊括万千,包罗万象。 那时,天地之僧不分类别,不分人妖,便是地上一根杂草也可领悟佛道。 后来,从第一尊佛陀旃檀佛领悟佛果,号召各方修佛者齐聚一堂,共同诵经八百年,大道映照天地,佛陀自此有了相。 而那些吟诵经文之圣者,无一例外都得了果,坐了位,即为果位。 这些人中有人成了佛,有人成了菩萨,有人寂灭,有人存活至今。但往后再无众生皆可修佛,佛成了金身香火。 直至今日,修行果位者被称之为大乘,修行原始佛者被称之为小乘。 大者形大而意小,小者形小却意大。 真如佛祖,便是当年诵经僧侣之一,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三十六佛,佛门三十六相之一真如相。 至于艳女,便是真如佛祖抓来的大魔。 她也无相,更无意,却被佛炼成了相,集一切欲念之相。 有了相,自然便生了意,有了意就成了大魔。 “你之前那些佛都想要以有相抵达无相,而祂们其实无相了,但却没有成为大圣人。” 大魔在耳边念念叨叨,嗓音千娇百媚,手攀老僧体,心握烦恼根。 “你度了千年都未曾让他入寺庙半步,不如让我来试试,我也对这混元道心馋得很。” “你觉得一个心猿能侵蚀混元道心吗?还是说你是觉得一千年打不服的怒意,会被再打一千年就服了?” “黄粱一梦,千年一刻,可终究是会醒来的。那个凡人女子何来能耐困住一个圣人,她并不特殊,只是因混元道心挂念,才显得特殊。” “你不要忘了不仅是天圣,还有一个比肩圣人的仙盯着。让我来!你个老秃驴懂什么情欲,懂什么大爱,你不爱他如何度化他?” 老和尚嘴唇颤动,口中不断念叨经文。 度化是相对的,他能度化大魔入佛,大魔也能度化他成魔。而这也正是真如想要的,大乘佛有相,可修佛总是免不了遁入空门。 他需要欲念,可有了欲念佛便是不再是佛。 “你……去吧。” 音落,艳女裂嘴大笑,嘴裂至耳根,口中吐出浊佛经。 “诚语为言垢,克己为心垢,不恶为行垢,不杀为生垢。今世亦后世,恶法亦佛法。” “夺得心猿还本相,擒取九幽化生者!” “天圣给不了的,我佛给!” 一缕昏黄佛光自须弥山而起,三清山云雾聚散化巨人,太虚众星逸光华,天地二圣低头看。 昏黄佛光直取九幽,贯通生死,直入无妄城。 她从不觉得一个虚相能擒住混元道心,既然如此为何不取一个真的来。 黄粱一梦,佛国净土,只须一瞬便有百年。 如此忤逆天条地法,霎时间引得天地震动,层层叠叠的雷云在须弥山之上汇聚,汇成一道伟岸身影。 哗啦啦。 纸张翻页声吹过天地,生死簿翻开,大魔道韵快速萎靡,艳女化老妇,青丝化白发。 “阿弥陀佛,施主之欲念,我佛慈悲自会度化。” 一声佛号荡来,真如佛相映照天地,自斩一臂,化作佛桥贯通生死。 九幽被短暂贯通,无妄城之影在天地间出现一刹那。 两尊小圣齐出力,力撼地法只为了截取一息亡魂复生。 无妄城中,一袭白衣回首,眸光之中看到了红衣花轿。 —— 三清山。 “秃驴,当真觉得我不敢杀吗?” 擎苍手中茶杯被她猛然捏着粉末,恬静秀气的面庞一下子面若冰霜。 起初她还不打算插手,因为顾温道心之坚固不受外物所困。同时也担忧他的执念之深,使得七情六欲为之一同。 如此更应该趁此机会解决一二。 心魔二字皆有欲起,无欲则刚。 真如佛祖纵然有万般本身,也蛊惑不了顾温之道心。便是郁华虚相又如何,顾温依旧能心如止水。 乃至分辨真假,知晓天外有天。 可以说在幻境演化成了成仙地,真如佛祖就已经输了。因为在顾温眼里此方天地就是囚笼,他总有一天会走出去。 但如果郁华变成真的呢? 一缕气息显露,使得云渺华阳二人头冒冷汗,连她怀里的白狐也小心翼翼起来,问道:“云裳,怎么了?” “出了一点事情,贫道需要亲自走一趟。” 擎苍起身,白狐连忙抓住她的衣角,只感到一阵恍惚,鼻尖已经闻到香火气。 咚! 悠远的钟声响起,白狐看到了巨大的金佛,巍峨的佛殿,两女一男站在佛像前。 而金佛上散发出令她感到窒息的气息,毫无疑问这是一尊小圣。以往她根本不可能遇到,只因跟着李云裳所接触之事皆有圣人影子。 擎苍冷冷道:“放人,否则死。” —— 黄粱一梦,顾家,顾家人齐聚于婚房。 顾大喜气息压过众人,让其余弟弟放下昔日成见与矛盾。 顾二怒也收敛了戾气,顾三忧脸上多了一分笑容,顾四惧多了几分坦荡,乃至顾五憎都变得顺眼许多。 顾温如一个人偶一般被人摆弄,胸口戴上了一个大红花。 身为大哥的顾大喜上下打量,微微摆正红花,笑道:“六弟,待会儿就要去接新娘了,感觉如何?” “没感觉。” 顾温面无表情,相较于家人的喜气洋洋,他的平静犹如一个局外人。 仿佛新郎官不是他一般。 顾三忧少见笑道:“你没感觉,但我们可都很满意。想当年若非郁家,我们顾家就要被赵家弄得家破人亡了。” “三弟此言差矣,没了郁家我们也能东山再起。”顾大喜摇头,随后话音一转柔笑道:“但不可否认,没了郁家我们不会走得那么顺利。” 顾四憎小声道:“本来就应该帮我们,最初郁顾两家有婚约,后来又转给了赵家。一切都是郁家的问题,如今不过补偿而已。” 顾父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从来没有理所当然,一切都是为父力弱。” “哈哈哈,后来父亲活活打死了那赵家家主当真解气。” 顾二怒面露崇拜看着顾父,为怒者,发泄怒火最需要修为。 一旁顾四惧皱眉,小声埋怨道:“若非当年二哥一怒之下杀了赵丰,我们也不至于要逃跑。还有赵家家主起初提出的和解,也被你拒绝了。” “讨打!” 顾二怒一巴掌打过去,顾四惧被一巴掌抡到地上,捂着脸小声抽泣。 喜最强,怒其次,再到忧,而惧与憎都极其孱弱。 但无一例外,顾家人都对还没有见过面的郁家女子抱有巨大好感。 顾大喜夸赞她容貌倾国倾城,顾二怒夸赞她实力无双,顾三忧夸赞她持家贤惠,顾四惧喜好她的安全感,顾五憎默默不语。 最终齐声道:“如此人儿,自然是六弟应得的。” 喜、怒、忧、惧、憎,最终都归于欲。有了欲才有其他情绪,反之则没有。 顾温听着他们的讨论,无垢心境泛起波澜,三言两语之间夹杂着许许多多思绪。 一个好似存在,又不存在的事情出现。 一缕花香传来,顾温抬首望向天外,道:“她说花间洲,晨花城,清花糕天下芳香之最,可悟有情一道。” “还说,月桂州有古树,可许有情人终成眷属。” 喧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向威严的顾父缓声道:“很快你们便能成亲,这些神仙异闻只当听听即可。” 顾大喜笑道:“这是郁家女子向他表露心意,不知六弟如何回答?” 顾温面露几分真诚回答道:“我说,大道无情,何来有情,谈情说爱只会误了修行。” “………” 顾家众人沉默。 顾大喜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十分诚恳说道:“今天你别乱说话,我怕大喜的日子你跑去城外寺庙当和尚。” 顾温点头,随遇即安,有什么事情家人会帮他解决。 比如城外的和尚庙,顾二怒终有一天会推平。 据闻他最近在练什么后土转轮玄功,一旦大成,能够把老和尚拧成轮子,挂在脖子上。 只是唯独郁华,是顾家人要求他去迎娶的。 一切欲念之根,心魔之源。 吉时,顾温骑上了骏马,随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出城去。 —— 城外大道之外,一匹驿站的大马飞驰。 赤羽子随手抢了路边的马匹,也不管那人失去了马匹如何,反正是幻境。 若是能救顾温,她便是杀尽天下人又如何? 换做旁人如此行为只会引来更大的心魔。用幻境作为借口肆意妄为,也终有一天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而赤羽子的赤子之心无视一切幻境。 幻境再好,也不如他们二人出去千凤楼喝一杯甜甜的美酒,也不如在泥洼里踩出一个印。 用顾温的话来说,这不是普通的一根筋,而是能够成仙的一根筋。 行十里路,不见红妆。 “奇怪了,怎么还不见人?” 赤羽子挠了挠头,拽着马绳原地走动了一会儿,又从怀里掏出写有迎亲流程的文书。 凡人婚嫁规矩礼仪繁多,有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之说。 赤羽子也算经历过半个婚姻之人,对于其中规矩了解过。若是远嫁,有时候需要迎亲队伍早一个月出发,还会雇佣镖局护送,有权势者会出动官兵。 还有一种情况是新娘一方送来附近,随后新郎出去迎亲。 顾家属于第二种,新娘会先到城外十几里。 赤羽子估摸自己已经跑了二十里地,再跑下去就要到渡口了。 这方天地就是成仙地的大乾复刻,许多地方她都认得,所以才能够寻到顾温。 顾温能呆的地方无外乎两个地方,一个是龙桥,一个是南水。前者是他赖以为生的生存之地,后者是他的理想乡。 “人呢,顾家那些欲念不会骗姑奶奶吧?” 忽然,心念泛起一丝波澜,一缕明悟升起,似音非音。 “意由象生,等待良辰便会出现,切莫伤了郁华掳掠走既可。” 擎苍仙人? 赤羽子察觉这股熟悉的气息,面露喜色,道:“擎苍仙人,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贫道会把你们弄出来,在此之前你不能让顾温接触到郁华。” 还不能伤了那个假象? 赤羽子面露疑惑,却没有多问连连点头应下,事情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半个时辰之后,一声声响亮的铜锣声由远而近。 一个延绵数里的迎亲队伍从远处走来,顾温走在前方面无表情。 前方天穹生红霞,天穹之上一道云梯形成,其云端一个凤冠霞帔之神女出现。 凡人迎亲,天女降世。 “你也是会做梦。” 赤羽子嘀咕了一句,随后策马奔腾而出,朝着不断落下的天女靠近。 “七妹,莫要捣乱!” 顾二怒似看出她的心思,立马策马离开队伍,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了赤羽子。赤羽子反手一刀劈去,顾二怒不愿伤她,只是以大枪格挡。 二人缠斗在一起,打得有来有回。 天穹之上,云层化作大手抓来,紧接着城外真如小庙佛光万丈,挡住了大手。 此时,迎亲队伍忽然停下。 顾父拽住了顾温手中缰绳,在其他顾家人疑惑的目光中微微摇头,道:“六儿,这婚我们不接了,也不结了。” 闻言,顾大喜罕见皱眉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三书六聘。” 顾父淡漠扫了一眼顾大喜,一家之主位格压住所有人,同时身上不属于顾温的气息展露。 太上忘情,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他继续说道:“经三千二百劫,始证金仙初号自然觉皇,又经亿劫,始证玉皇。” “天条地法不可违,更不必违。一介凡人如朽木蜉蝣,黄粱一梦千万年后,你便可知区区俗欲如过眼云烟。” 三清四御从来不是为顾温准备的,而是为擎苍与真如等人准备的。 顾温这颗混元道心,应是成玄穹高上玉皇。 “阿弥陀佛,天条地规皆是虚妄,施主何不入了我佛。” 老和尚忽然出现在顾温九丈外,佛光与顾父天威分庭抗礼,两股道韵互相倾轧。 顾温位于一切争斗中心,却泰然处之,不闻不问。 得也好,失也罢。 一切由缘起,一切由缘灭。 执念深似瀚海,终不及混元,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此时,神女终于从天上走下来,她伸手主动取下头巾,展露容颜的一刹阳光为之昏色。 “顾温。” 轻柔又不失几分清冷的嗓音传开,其气息道韵竟与活人无二。 “什么!?” 赤羽子大惊,眼中满是惊骇。 黄粱一梦本是幻,一切即为假,可她如今好似看到了真郁华。 “哈哈哈哈,天地不许,我佛许。”老和尚面带狞笑,似魔似佛,狂笑道:“黄粱一梦千万年,与心爱女子缠绵千万年有何不可。” 享尽欲念,方可入佛。 顾温眸光微动,随后主动踏出一步,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天威欲拦难拦混元,擎苍欲挡越不过佛光万丈。 他站在云梯下,凤冠霞帔之神女站在云梯三阶之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九尺半,若是在九天之上,太虚之中望下来,他们应是两粒尘埃相依相伴。 神女环顾四周,面露了然,问道:“太上静心经,我可有教你?” 顾温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一抹柔笑,回答道:“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 声声玄音起,幻象本是虚,黄粱一梦一朝觉。 第48章悟道元婴,成道亦成佛 天地开始瓦解,天穹似一张纸一般被撕下一块。 真如佛祖愣然,祂没想到一个凡人女子竟然把自己下的局给破了,可此女三魂七魄所散发的气息与凡人无异。 唯一特色只是多了几分擎苍的气息。 若她能够在自己面前隐藏实力,那么就不会受限于天条地法,更不会留在无妄城保全性命。 天地二圣还管不到仙人,这是天条地法之一,超脱者不留生死簿,圣人者不在五行。 若天条地法能够随意违逆,那么顾温复活她也是轻而易举的。 那么一介凡人,又如何破除佛国净土? 真如佛祖看向了顾温,一缕缕道韵逸散,似一道漫无边际的身影舒缓身躯,撕裂佛国净土。 太上静心经,并无太多神异之处,只是用来破除幻境的心法。 这个凡人女子也没有圣人之力,只是她念出了心法,所以他便破了佛国净土。 “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神女接上了下一句,迎亲队伍开始消失,远方城镇化作一撮黄土。 顾四惧与顾五憎烟消云散,正在与赤羽子争斗的顾二怒一个跟头摔下了马,躺在地上大笑道:“你倒是好,念得一句清心经吾等就消失了,可欲念不会散。” 顾三忧看着消散的小半身,悠悠叹息道:“虚实当真重要吗?若不能圆满,虚又何必不实?” 顾大喜苦笑摇头道:“这黄粱一梦度过千年也可,何必呢?” 七情凝合,六欲合一。 天上神女从不落凡尘,她目光从始至终都定在顾温身上,嗓音清冷继续念叨:“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顾温深深凝视一眼,随后缓缓闭目,眼帘一闭,天地一暗。 心中默念,思绪若惊雷,荡平漫天佛陀。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 得道二字一出,天地彻底崩塌,而神女的气息也随之消失。 所以我才不想见到你,要么虚假,要么我无能为力。 这黄粱一梦,梦的是你存在的期盼。 —— 那年道人四十岁,八九道基,尚未成仙。 大夏初立,盛世之初。 小院枣树之下,李云裳、郁华、顾温、赤羽子四人围着小桌煮茶对坐。 顾温一如既往被师傅抓讨论‘如何建立大同社会’,他对此其实憋不出什么好点子,一切都是前世伟人实践过的。 他以一种假设的口吻,以大乾为蓝本,编撰了一个如何从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的过程。 稍微用一种比较通俗易懂的词汇,商贾为尊,工人为主。 “如果有一位大同社会的导师,当他看到封建主义,一定会求他们搞点资本主义。” 李云裳听闻后,忍不住轻笑起来,问道:“徒儿的意思是商贾要比君王要对百姓更好一些?” “商贾不比贵族好多少,但商人经营不善是会破产的。” “你的意思是让权力流动起来?可修士集伟力于一身,便是在治理方面不行,也不会轻易放权。” “这需要师傅建立起一个制度化的统治机构。” “如何制度化?规矩是人定的,总是能够改的,再高大上的理由也比不过拳头大小。” “没错,大同几乎不可能。” 顾温认同点头,又趁机给面前这个‘圣人’师傅灌输道: “修行便是为了逍遥自在,何必管其他人?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没道理全天下的不平都需要我拔刀。” 李云裳笑意盈盈,只是捏了捏顾温脸庞,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这个徒儿,心怀圣人法,却没有圣人心。 志不在天下大同,心不怀天下百姓,她也不会强求。 “能者多劳,为师有那么几分力,就多做几分事。” “个人英雄主义可使不得。” “为师觉得自己也是吃五谷长大的,想帮同胞怎么就个人了?难道要所有人像我一般强,我去做好事才不是个人?” 李云裳极其聪慧,早已经学会了顾温那套话术,并做出反驳。 “徒儿,你着相了。” “啧……” 顾温撇开目光,看向郁华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剪了头发?” 郁华掩面轻笑,虽知他是转移话题,却还是顺从点头道:“剪去了几处,不然蹲下会拖到地上。” 她竖起一个简练的高马尾,一根木簪束起,露出白皙的耳朵,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不过这样子出去任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以前都习惯遮住。” 说着,郁华将发簪取下来,随后又将头发平分于两侧,再束结成环,使其对称而自平垂,挂于两侧。 一个朴素的双平鬟,有时也被称之为丫鬟头。 郁华一下子平淡了几分,从十二分显眼变成十分显眼。 顾温直言道:“没那么好看了。” 闻言,郁华并未如一般女子一样感到气恼,反而柔声解释道: “容貌是一把双面剑,它可以使我挤入更高层次的圈子去当个花瓶。我不愿如此,却不堪其扰,所以才用各种手段遮掩。” “自入道宗之后,我极少抛头露面,唯一一次在天璇大会有规定不能遮掩样貌。” 顾温问道:“然后遇到了很多追求者?” “你怎么老是在意这些肤浅之事。”郁华有些气恼,紧接着一旁李云裳嚼着大米饼,也好奇问道:“丫头,那些人比我徒儿如何?” “……” 郁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师徒某方面很像,总是不着调。 她自然忽略问题,道:“那时我竭尽全力,才勉强入了五百名榜单。而赤羽子当年拿了第二,只比萧云逸差了一名。” 说着,郁华揉了揉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赤羽子。 神念传入,复述了一遍。 赤羽子精致小巧的容颜面无表情,传念道:“当年郁华姐姐虽然只有五百名,但我觉得容貌第一名。” “你还敢调侃我。” 郁华一把薅住赤羽子使劲弹额头,赤羽子不知痛觉,继续说道:“郁华姐姐身材也很好,软软的,明明不胖,摸起来却肉肉的。” 传音入其他人耳朵,李云裳毫不犹豫伸手一把探入宽大的道袍,顿时引得郁华一阵惊呼,又羞又恼的说道: “师祖,你干什么。” 李云裳转头朝顾温汇报道:“仙品!徒儿有福了。” 顾温有些尴尬转过身去,他没有这种浪荡的师傅。 见此情景,李云裳拍着他的肩膀嘲笑道:“你这样小心以后被人用郁华下心魔,欲求所在,不满则缺。” 郁华道:“我有教顾温抵御心魔的心法。” “能抵御的就不叫心魔,最多只能算得上一些欲念。” 李云裳摇头,一改轻松的口吻,满脸严肃说道:“以后遇到心魔,切记不可纵欲。七情六欲,喜怒忧惧憎欲,守住一个欲字万魔不侵。” 郁华显然是一个好学生,摆正姿态问道:“弟子愚笨,还请师祖教导。” “人之相,应心而异,然则大同依旧。我们可以把心幻化成父母兄弟姐妹,组成一个家庭,以此分摊心魔。” “父者,家之长者,当为修为所化。兄者,护持幼子,而我们当最小的。” 李云裳竖起一根手指,颇为英气的脸庞一再强调道:“心魔作祟,逃一时能好一时,恒逃之则受益无穷。” 郁华微微愣然,这是擎苍仙人应该说的话? 顾温则早已习惯。 他的师傅那是绝世无双的仙人,却只希望后辈遇到危险逃跑的人。 郁华道:“师祖,没有人能逃一辈子。” “不需要逃一辈子,只需要等到贫道赶来。”李云裳回答,随即想到什么,拍了拍顾温。 “不过贫道应该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候就靠你了。不求你庇佑万民,但你得保护好郁华她们。” “……” 气氛为之一沉,郁华立马似开玩笑一般说道:“一直以来都我保护他,如今也该到了还债的时候。” 顾温则认真点头道:“往后,我定会护你,纵然身死道消。” “噗……你怎么搞得下一刻要死了一样。” 郁华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笑容渐渐地又多了一分柔情。 “你这样只会被人抓到破绽,也耽误了修行,我希望大道在我之前,而不是在我之后。” “因为唯有修行,能让我们无所不能。” 在道人成道之前,她说大道至上,修真唯我。 在道人成道之后,她又说,有情之道,更胜无情道。 —— 鼻尖被香火气环绕,再度睁开眼睛已是佛殿之中,金佛之前。 一个布衣女冠站在身前,擎天之势遏住了金佛佛光,犹如一双无形大手要将金佛拧下来。 赤羽子在左边,右边多了一个身着白金袈裟的尼姑。 顾温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眸光之中透露出一缕幽光。 恍惚阴阳初变化,氤氲天地乍迥旋,大道无穷焉,静极而生乎动。 气海小道爷合掌,一缕发丝生出,一寸长,再生三寸,又成六寸,极尽九寸。 名元婴,因念生,因愿成。 须极尽愿念,如佛陀立下宏愿,方可炼元婴。 “阿弥陀佛,施主成佛了?” 真如佛祖之声如寺庙铜钟悠远神圣,却在音末可察一分急切。 若能度化混元,便是消散了又如何? 我佛慈悲,佛爱顾温。 第49章册封后土 佛殿之中,金佛之下。 青衣道人身上泛起佛光,一缕缕的禅意在眼中弥漫。身上穿的虽是道袍,可恍惚间仿佛变成了袈裟。 元婴之道,更是佛愿一道。 顾温之佛法,不受他人祭拜,也不拜他人,只拜本心。 灵台元婴化作僧人,双手合拢,口诵经文,一缕缕纯粹的愿力出现。 佛门愿力相当于一种更高级别的元神,一种可塑性更强的神念。寻常神念只是作为一种媒介,只能用于感知与通过某种手段进行攻击。 而佛念可做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个念头便可演化一方天地,也可将敌人囚禁其中。 许多时候高僧度化妖魔,更多则是用幻象控心,用一种近乎催眠的方式度化他人。 说好听点叫度化,说难听点便是洗脑。 不过凡有术,必有法,更存大道。 佛祖之法确确实实是度化,只是并非教导人向善,而是放下欲念。幻化一方世界,明辨心魔欲念。 在那方天地之中,一切欲念都可以得到满足,一切缺憾都能够圆满,以此达到开悟。 真如之道,需先得到,方可开悟。 顾温从中领悟开悟一道,以此为元婴之基,如昔日成仙地打磨根基一般,作为自己大道底蕴。 真如佛祖看出其中玄妙,道:“施主既已开悟,何不入我佛西天极乐得享无上果位。” “老秃驴找死。” 李云裳似被触碰到逆鳞,眼中一缕杀意,抬手一指,似千重山,万重力砸去。 她身上可以身无分文,但不能抢她徒弟。 金佛一掌推出,掌中三寸香火渺渺,每一缕香火都可分化一方洞天,洞天之中可见千万佛寺,亿万僧众。 极尽佛门至高,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二者一碰,佛光碎裂,掌中佛国化作虚无。 第一道余波传出真如殿,灵山方圆百里云层化作虚无,扭曲的圆形波纹继续扩散,一座座山脉被枭首。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余波在千分之一息呼出,几乎是要将整个灵山震碎,湮灭千万僧众。 李云裳尚有余力,另一只手掌握乾坤,将一切圣人斗法余波困于指甲缝之中,手掌纹路天渊之下。 她既人仙,僧众也是人,自然一视同仁。 无论佛门有多少龌龊,只要法度没有查不来,只要他们不明着造反,鱼肉百姓。那么李云裳会把他们视为同胞,与道宗弟子一般无二。 佛陀还要看有没有剃光头,她只看是不是人。 近些年来,脱离战争状态以后,李云裳甚至可以接受有利于人族生存发展的妖类存在。 一息过去,一招已过。 外边千重山欲言又止,须弥山附近山脉最高海拔硬生生被压下了几十米,乃至百米。 山头滚石碎块落地,大地依旧在微微震动。 金佛手掌微微凹陷,李云裳毫发无损,还有余力去护持整个须弥山僧众。 孰强孰弱一眼便知,可以仙人之躯比肩小圣,乃至压对方一头,这天下恐怕只有擎苍二字。 李云裳淡淡说道:“佛祖,也不过如此。” “阿弥陀佛,施主功参造化,若非大道有缺早已成圣。” 真如佛祖毫不吝啬的赞叹,他早已听闻擎苍之名,也能够远观对方与建木争斗所展现的实力。 唯力一道,她冠绝当世。 人仙道,纯粹的斗战之道。 佛法无论多么玄妙,佛国有多么广大,在擎苍一指之下皆化虚无。 真如佛祖心中估摸有四成胜算,而实战下来大概率是打不过。斗法越往高处走,分毫之差便犹如云泥之别。 少了一成胜算,几乎就是不可能取胜。得期盼打起来后,建木能够过来帮忙。 真如佛祖不愿如此,他所求也并非战胜擎苍,更不是一决高下。 “施主,自可碎了本尊之相,然者佛道依在。不如我们二人商议一二,你让本尊传授贵徒佛法,本尊助你抗衡建木。” 话音刚落,一拳轰来,金佛抬手阻挡,紧接着佛手碎裂,半个手掌化为粉末。 而身后大殿,已经缺了大半,巨大的窟窿映出外边青山。 李云裳面如死水,已动了杀意。 她本不想理会这秃驴,杀不绝,除不尽。不如留着让他坐镇佛门,让这个茅坑不熏到其他地方。 但如今千不该,万不该要传顾温佛法。 这无关利害,只在名份二字,当妈的能允许儿子有一个后妈吗? 秃驴,给贫道死! 第三拳轰出,金佛右臂炸开,万千佛光使白日暗淡,无数僧众只觉得佛祖显灵,无不顶礼膜拜。 金佛见状也不再抵抗,单手做礼,低声念叨阿弥陀佛。 霎时间,须弥山上下佛光涌现,整个佛州八百万寺庙真如佛相大放金光。 真如佛祖之道韵散布在佛州各地,乃至投射向天地之外,太虚之中。 李云裳人仙之力当世无双,可圣人并非力士,高低对比不以力量大小而定。 她能够击败真如,却不能杀死真如。 顾温开口道:“师傅,我要与他一论佛理。” 如今佛不能杀,也杀不了。他正好有一些困惑要解,更有一些好胜之心要斗一斗。 李云裳微微皱眉,颇为不爽。 顾温虽是她的徒弟,但二人的关系不同于一般师徒,更像是亦师亦友。特别是在顾温成仙之后,擎苍就没有什么法门能够教导对方。 如今他领悟了一些秃驴的法门,李云裳不免有些不爽与不安。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徒儿要是剃了个光头回来…… “师傅,我不会当和尚。” 知师莫若徒,顾温轻声宽慰,有时他并不像一个徒弟。 既是因为自身阅历,也是他的师傅有些过于溺爱,许多时候显得李云裳像个老小孩。 “哼!你若想当,为师还能拦着你?” 李云裳冷哼一声,一挥衣袖,转身一步挪移不见踪影,只闻虚空之中传来声音。 “逆徒,你被逐出师门了!” 顾温啼笑皆非,这句话他不知听了多少遍。 但只要自己拿出龙桥时期的吃饭业务,只需略微出手,相信师傅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他上前三步,身旁玉剑佛拉住了他衣袖,纯净如琉璃般的脸庞微微摇头。 “不要班门弄斧。” “……” 顾温本来还想与她叙旧两句,毕竟八百年不见了。 他抬起手来,随后一巴掌拍在了圆润光滑的脑袋上,玉剑佛脑袋微微一红,‘圣质如初’的脸上多了几分无辜与困惑。 一股莫大的快感涌上心头,顾温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玉剑佛。 遥想当年,他跟在对方屁股后面求学剑法,这小尼姑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自己。 后来学会剑道真解,小尼姑用正眼看自己了,可依旧我行我素。 唯独对郁华,小尼姑是可以正常交流的。顾温当时就在想,假若自己有一天能随便拍她的光头,不知是何情景。 如今得偿所愿,故此心念通达。 “一边呆着。” “哦。” 玉剑佛老老实实走开,来到刚刚脱离幻境还没缓过神来的赤羽子旁边。 她记得这个小矮子,当初一直粘着顾温的人。 顾温来到金佛九丈外,金佛笑容可掬,用仅剩的一只手抓来莲花佛台,道:“你已通晓佛理,自可得菩萨之位。” “本尊赐你地藏果位,香火寺庙三万九千座,以教化众生,安定一方。本尊要传你经文,号令众菩萨,准你坐那佛门次尊。” “更要建八十八灵山之广大佛殿,出则佛云环绕,睡则佛妃三千,修合欢大道,享极乐西天。” 尔后,一朵金白交织的佛莲缓缓落下。 “如何?” 真如佛祖询问,佛面笑盈盈道:“施主既修了佛,那应不忌讳当一回佛。” 佛门次尊,众菩萨之上,与佛同位。 顾温看着面前佛莲,相比起之前收下当狗,如今真如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一国不容二君,一庙不容二佛。 可真如佛祖却准许了,他能够容忍一庙存二佛,只因为顾温值得如此。 若能将混元道心度化入佛门,对他的修行而言是一大长进。到了真如佛祖这一步,千万年从未有进步是常态。 且真如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奈何不了擎苍。 这对师徒像是一个变数,一个真正意义上以力成道,以力压法,实力冠绝当世。一个千岁小圣,明明一身俗气却身怀混元道心。 “你很大方,既然如此礼尚往来……” 顾温一脚踢翻佛莲,手掌摊开,一点昏黄的光芒出现。 “贫道封你,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 第50章 浊世经 真如佛祖神色不变,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黄沙,道: “施主此物可不兴乱说,天庭仙位因果甚大。” “你能册封贫道,贫道还不能赏你点小玩意?” 顾温席地而坐,掐着手中黄沙,他能感觉出真如比起生死,更忌惮此物。 既是册封,也收下当狗。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第一次当圣人,许多规矩不懂。不管是你,还是天圣,好似都喜欢收人当狗。” “天圣说过,万类有序天条地法,纵然是圣人也不能忤逆。” “佛道魔亦有法,佛门以果位为法,道门如今以德行为法,魔门以力为法。” 真如佛祖点头赞同,毫不避讳说道:“你说觉悟自在,说那逍遥,说那肆意都是虚妄,本尊说众生有序,圣人有法,避开不得。” “若众生无法,上下无序,那么寺庙无下僧挑水,门庭无中僧打扫,佛前无上僧为信众解惑。” 闻言,顾温没有反驳,道:“凡人有一言,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佛祖觉得对吗?” “对,却也不适用于天地,只能局限于井口小国。” 佛祖取来一个玉静瓶,从柳枝中沾起一滴水,伸手一弹,水珠在香火之中飘荡。 一方天地演化,此世无法,生死无序,鬼魅魍魉无数。 “凡人五十载一世,王朝三百年一轮,而天地亿万年仍在。若生死的界限不存,那么天地寿长不过千万载。” 顾温尽收眼底,知晓对方在告诫自己,他道:“那么佛祖贯通生死又是何故?” 佛祖道:“本尊受大魔蛊惑,然则黄粱一梦只是一瞬。既存心魔,何不享百年黄粱?” 这回轮到佛祖发问,若是顾温老老实实接受了度化,那么便是擎苍实力再强也于事无补。 力之一道,最惧的便是人心。 真如便是真被她打碎了佛像又如何,只要众生还有欲念,那么佛便一直存在。 一颗混元道心,比得上千万佛寺。 “黄梁百年,不及这尘世泥泞。”顾温回答道:“我分辨得出真假,你所谓的黄梁在我眼里犹如皮影戏。” 佛祖道:“本尊已取来真身,你又如何能发现?”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若是真身,她便会告知我真假。” 无论如何他都会清醒,只是形式不同。所以才有他对赤羽子所说,婚姻如何无所谓,只要未见即是最好。 至少在黄粱一梦之中,他是有希望见到她的。 真如佛祖心念如丝,露出些许恍然,哈哈笑着:“看来是本尊不懂凡人了。” 尔后,二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渺渺大道互相试探,或者说佛祖在单方面窥视着顾温,明知如今想要度化对方,不可能却仍动了欲念。 或许他已经入了佛道。 “何为佛?” “佛既是佛,并非何物。” “大乘小乘有何不同?” “大乘者,普度众生,小乘者,觉悟自在。”“既然普度众生,那么为何佛州百姓无法富足?为何又有婵宗,须百姓供奉处子,献上童子?” “佛法无边,然则天道无常。我佛并非大圣,无法使大地涌出五谷,更无法一念使天地无灾,众生无痛。” “故此需以一物换一物,僧人得了道行,百姓得了金银。” 佛祖身上披的是佛光,口中吐的却是众生百态,红尘万千。 佛法不能超脱于物质,佛也无法让所有人觉悟。 纵然是僧人,能觉悟者少之又少。 一问一答,顾温细细领悟其中佛意。 学可不用,却不能没有。 佛祖见状也不再吝啬,声声佛经不绝口,口口禅意传千里。 霎时间,须弥山佛光普照,其光洞穿九霄,直上青云化佛云。 终了,真如佛祖已是气息缥缈,金佛佛光微弱,只能化作一个老僧盘坐于顾温身前三丈,嗓音不失洪亮道:“施主,可悟得我佛?” 顾温睁开眼睛,眸光之中再无佛光,又问道:“何为佛?” 他已领悟大乘佛理,也忘记了大乘佛理。 佛是何物已经不重要。 老和尚笑道:“本尊既佛,佛既真如。” 言落,他的气息强盛了几分,却隐隐失去了圣人的混元自然气息。 言出法随,妄图取而代之却无其力,必遭大难。 佛魔之争,佛度化了魔便能更进一步,反之度化不了便会成魔。当真如自认佛那一刻,便半只脚入了魔。 圣人并非真如佛祖常态,只是他已度化大魔,即将功德圆满,方有圣人之身。 而度化不了顾温,是他在即将跌倒时踢到的石头,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佛祖,你败了。” 顾温抬手一指,金光咒缠绕着佛意迸发而出,化作一条细而坚韧的光柱直射老和尚胸腔。 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出现,映出身后支离破碎的佛像。 老和尚低头,已无圣人之身的他,无法抵抗一位圣人的攻击。 圣人无斗法,唯道压人。 飞速流失的生命,也夺去了心魔的生机,让老和尚眼中多了几分清醒。 他颤颤巍巍的后退几步,胸口的伤势在缓慢愈合,顾温已经抬手即将落下最后一击。 “老衲有一法,名浊世经,可贯通阴阳。”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和尚不由顾温拒绝,指尖沾了血,落地便化作一篇经文。 顾温看到了,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老和尚狞笑道:“既已成魔,老衲害人也不算破戒。” 浊世经,屠戮千万,可扰动生死。 (本章完) 第51章你敢吗? “天地以圣为尊,也以圣人为忌讳。” 老和尚虽已失去了佛门世尊之位,但还是仙人巅峰之一,底蕴仍在。他直视那一双幽静的眼眸,读出了贪嗔痴。 “凡人五十载至多霍乱一国,修士练气至道境至多为祸一方,乃至真仙至多为祸众生。而上天八方无穷尽,下地厚土百万丈,洞天万数,山川千亿。” “纵然仙人屠杀亿万众生,万载之后,天地依旧生机勃勃。” “可圣人不同,圣人可使水往高处流,可使死者回生扰乱阴阳。他日你让人起死回生,来日便会有无穷尽之厉鬼出现。” “阿弥陀佛,施主敢吗?” 我敢吗? 顾温被问起,嘴角勾勒出一抹轻笑,笑声不大,却回荡于整个佛殿之中。 老和尚也笑了,笑得更加放肆,犹如疯魔一般。 “你敢吗?尔贵为玉清天尊,天下之表率,又是擎苍亲传。这天下可以是你的,但也可以是你的束缚枷锁。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戮百姓吗?你又敢毁了擎苍一生之心血吗?” “你不敢,你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凡人,一个浑身糟粕欲念的凡夫俗子!” 他骂顾温,骂他心境有缺,骂他不配拥有混元道心。 纵观天下,有机会证得混元者很多。擎苍、仙剑、建木、还有之前的自己,以及下一位佛祖。 前不久天圣一一点名天地可证混元者,既是一种嘉奖,也是对他们的警告。顾温赫然在其中,他也是小圣。 小圣极少极少,却不是没办法修来,而混元开天辟地以来唯有天地二字。 深入顾温心境,真如发现错了。 顾温早就已经混元,只是偏偏落了一个凡人心。 失去果位,过往将他高高抬起的愿力压在身上,大魔于心境之中留下的污秽,让真如和尚彻底着魔。 “你不就是想与一个凡人女子长相厮守吗?如何比得上本尊之宏愿!本尊如何不如你这个凡夫俗子!” 顾温静静听着,不显怒,不怒情,只是平静而淡然的看着逐渐疯魔的老和尚。 他说的没错,此次炼心也让他明白了这个事实。无论圣人之力如何广大,也除不净心底的尘土。 等到对方一通发泄结束,顾温方才缓缓开口道:“我遇到她时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如今也是。” 凡人,修士,仙人,圣人。 顾温经历过每一阶段,却又不算太长,相比起其他大能动辄万年的岁数,一千岁的他太年轻了。 便是在修士之中,一千岁的大能都不算老态。 老和尚沉默,他不知如何作答。 修士都不愿承认自己是凡人,一个圣人却承认了。 顾温将手掌置于和尚天灵盖,道: “同样的你应该庆幸,我是个凡夫俗子。现在如果你能帮我把身后这个尼姑治好,让她再无后顾之忧,我会饶你一命。” 若是其他人,会看到千年万载之后可能衍生出的因果,会担忧老和尚再次登临圣人,进而造成更大的麻烦。 但顾温只知道,他暂时只有仙位一个手段给玉剑佛。 老和尚摇头道:“她本不是人,既无三魂,也无七魄,很快就会消散。你可以把天圣的仙位给予她,借天圣之法保全自身。将来她若能修成仙,或许便能补全缺失。” “只是从古至今,享受了仙官的天福,几乎没有人能修行成仙。” 闻言,顾温手掌挪开。 忽然身后的佛像碎块开始融化,并凝聚成一尊新的佛像。 无穷无尽的香火之中,在孕育一尊新的佛祖。 可能是漫漫长河之中某位高僧留下的宏愿,可能是当年三十六圣僧之一,也可能是纯粹的新生。 大道不消,圣人不灭。 “阿弥陀佛,既已入魔,何故留于天地?” 佛像一掌落下,顾温周身金光泛起,一只大手一拳打碎了佛掌。 一碰可知,对方没有圣人之身,至少现在没有。 老和尚冷冷一笑道:“没了真如,还有如来,没了如来还有来如。佛门从不缺世尊,也从未允许存在两位世尊。” “然则,只要佛门仍在,佛道不散,本尊会回来的。” “那便祝大师好运。” 顾温一掌落下,他可以不杀,但别人不能抢。 如果真如想要维系尊严自杀,那么顾温就要动手杀了,因为杀自己也是抢人头。 “你当真是个凡夫俗子,你这般心境永远不可能成大道。” 老和尚彻底失去了生机,缕缕道韵消散于天地,再无一丝一毫生机。 但他并没有道消,仍然有复生的可能。这便是仙人超脱之意,也是与凡人最大的区别。 超脱于天地,便不必受限于生死。郁华之问题在于,她是一个凡人。 此时,佛像沉默,晦涩无光。 顾温能看出这尊新生佛祖的畏惧,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经,转身背起昏迷的赤羽子,拉着呆呆的玉剑佛离开。 此时,真如殿外早已汇聚了各方目光。 只是奈何他们修为低下,连仙人都不是,连大殿的门槛都越不过去,何况通晓其中的争斗。 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只有斗法余波,落到外边,吓得仓皇逃窜。 顾温一出大殿,立马有人惊呼“真武荡魔天尊”,他不禁扯了扯嘴角。 一场醉酒,让他们的身份对调了一下。 虽然身份无所谓,顾温如今也不需要靠身份吃饭。相反他想丢掉玉清天尊的身份,免得让自己师傅抓回去干活。 前几个月短暂的从政经历,让顾温深刻的明白经商和当官的不同。假如不享受权势带来的愉悦,那么坐上位的纯粹就是折磨。一不能到处走动,二不是喝酒玩乐,三还需干活。 天尊工作是盖章,但每盖一个章都要慎重考虑,玉皇殿内那块玉玺,往白纸黑字上一盖可能就是几十万石灵石,影响千千万万人。 顾温宁愿去道宗山下卖烧饼,也不愿坐在玉皇宫。 “还请真武天尊留步。” 一个菩萨坐着莲台落下,拦在了他们面前,先是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赤羽子,随后是玉剑佛。 “玉剑佛乃是佛祖转世之身,不得离开真如寺。” 音落,玉剑佛上前一步,顾温却已经抬手一挥,一缕金光闪过,菩萨连同座下莲台一分为二,血溅须弥山。 四方寂静。 这怎么比之前还凶狠? 在佛会的时候,赤羽子打人却不杀人,如今顾温是见人就杀。 玉剑佛微微仰视顾温,静静地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顾温询问道:“你以后还当和尚吗?有没有离佛入道?” 玉剑佛不假思索摇头道:“小僧,一直以来都是僧,往后自然也是。” “那你还在须弥山呆吗?” “大魔出逃,小僧责无旁贷,愿寻遍天下将其降服。” “那么你愿意与我下山吗?” 顾温伸出右手,玉剑佛没有丝毫迟疑的伸手握住,眼眸纯粹如琉璃。 众目睽睽之下,她点头应下。 佛祖转世之身,昔日的佛门传人,要被一个道人拐跑了? “欺人太甚!” 伴随一声怒喝,一个上半身赤裸,身穿袈裟,手持宝塔的老菩萨踏着佛光从寺庙中走出。 一轮佛国在他头顶演化。 “真武天尊,老衲看你天尊之身不方便出手。如今你屡次打伤打死我佛门菩萨,今日便是擎苍仙人亲临,老衲也要让你在佛祖座前跪下!” 须弥山作为传承悠久的佛门圣地,同样不缺乏一些隐士老怪物。他们许多人不问俗世,一心求道,时常死后留下传承才被人们知晓。 佛会时,赤羽子表现出了近乎仙人的实力,但对于须弥山而言绝非无人能敌。 但由于她没有痛下杀手,老怪物们自然不会因此跳出来。可如今不仅要公然带走佛祖转世之身,还杀了一位菩萨。 这个菩萨其实是他叫出来的,也算是他的徒子徒孙之一。 没曾想直接被顾温杀了,还要公然带走佛门传人。 士可忍,佛爷不可忍。 有人惊呼:“佛国净土,此乃佛陀之相,不亚于玄门半仙。” “这是哪位菩萨,竟如此了得?” “欢喜禅,欢喜菩萨……” 顾温屈指一弹,一缕金光飞出,瞬间洞穿了老菩萨的眉心。 老菩萨,卒。 方才介绍这位菩萨的声音才刚刚传出,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滔滔不绝的说道:“欢喜菩萨,据说融会贯通佛道魔三教双修之法,可日御八百纯阳。” “而菩萨之法慈悲至极,与之双修者无不修为大涨。曾有一位道门真君,为了突破大乘,专门寻菩萨双修。” “只可惜这位菩萨只好龙阳……” 声音随着周围的沉寂,从异常洪亮扎耳,再到越来越弱。 此时老菩萨的尸体刚刚摔到台阶上,血液顺着阶梯往下流。 他或许有凡人心,但圣人力是货真价实的。 比起赤羽子,顾温其实是要无情许多。这与修为无关,早在龙桥的时候,顾温就已经养成了“挡我者死”的心态。 时常生意做不成,就会让对手物理消失。 一个能在家中常备凶器的商人,从来不是一个善人。而且杀人记赤羽子帐上,管他玉清天尊什么事情? “少杀点,姑奶奶不想被擎苍仙人打个半死。” 赤羽子半昏半醒嘟囔。 “一人做事一人当,姑奶奶我先动的歪心思,你干什么也认了。往后你真要入魔屠戮众生,至少得先知会我一声。” “我告知你,你要如何?” “自然是助你一臂之力。” “……” 顾温背着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郁华于我有再造之恩,为了救她我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但我不会屠戮众生,因为众生不欠我的。” 真如说他不敢对了一半,顾温是不愿,因为众生不欠他的。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修真者,力所能及于无穷,我会解决的。” “呵呵……姑奶奶就喜欢你这样。” 赤羽子半垂的眼帘一闭,又晕了过去。 玉剑佛道:“杀人不行,为什么不杀魔杀妖?” (本章完) 第52章皓灵皇老白帝君 杀妖屠魔? 赤羽子顿时精神一震,只觉得玉剑佛真是一个天才。 天地间唯有生死最难以忤逆,也是最神秘莫测。玄门之中,凡涉及‘生’‘阴阳’等功法,必是上品,例如能让仙人复活的不死药。 邪功之中,凡是涉及死气者,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上品。 所以才有那么多邪修杀人练功,哪怕冒着被正道追杀的风险,也要绞尽脑汁杀人练功。 浊世经,屠戮数千万人,换取一人起死回生可谓是邪法中的邪法,也是天地对于生死之间筑起的壁垒。 赤羽子从未听说过起死回生之法,最为贴近的转世之法也不是等人彻底油尽灯枯后进行的。更没有一个天人五衰的大能,纯粹靠转世还能活的。 转世更像是将魂魄塞进一个还未成型的胎盘之中,以此获得一具属于自己的肉身。 相比起夺舍要更高明,也更温和。如今道宗就允许转世,却不允许夺舍。 反过来,他们偷偷摸摸杀妖屠魔练起死回生之术,没有任何问题! 赤羽子作为正道人士,又是真武荡魔天尊,司掌天下兵伐之事,也不觉得有问题。 只要不光明正大的宣扬,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就是不认识的人这么干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道:“天下之祸,已不在于天灾与妖类,更多是人祸。我处理真武宫事务了解过,天下八百大城每一年共三百八十五万起谋害案,平均死亡千万人,其中有半数都是邪魔。” “修行邪功者,练气至少要杀十人,筑基百人,金丹千人。” 顾温有些侧目,心中估算了一番,随即又觉得好像也不算多。 人族领土辽阔,一州之地小的也有半个华夏大小,大的有亚洲大小。虽然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方无人居住,但总体下来人口何止百亿。 每年千万人死于非命,万分之一的几率,平均到每一座城,每一个县,每一个乡镇一下子就太平了。 其中应该还有许多不被察觉的,但在有超凡力量的世界,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 赤羽子不知顾温心中所想,趴在他肩膀上,目视各方菩萨道:“还有一份真武宫内部的文书表明,每年因邪修而死于非命者,可能有两千万人左右。” “许多邪修流窜作案,四处下乡装神弄鬼,蛊惑百姓心甘情愿活祭,就像这些大乘佛一样。” 宣传中的邪魔,一出现便是遮天蔽日的黑云,掳掠无数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实际的邪修,一脸和善,上山下乡,或是扮作得道高僧,或是玄门高人,亦或者直接就腾云驾雾作神仙降世。 然后开庙立教,蛊惑人心,吃人练功。 因为杀人会很快引来道宗围剿,并且百姓是会跑的,消息不可避免会泄露。 玉剑佛嗓音空灵道:“佛州僧众,每年也有五十万人失踪。小僧追查各方,下坊百姓不愿告,上查寺庙不见证。” “五十万人算少了。”赤羽子冷笑道:“你消失这几十年,已经恢复两百万人了。仅仅是你佛州一地,就拉高了三成平均失踪人员。” 佛门很会站队,当年人妖大战他们出了力,道宗说不能鱼肉百姓,视凡人如口粮,佛门也改了。 最初道宗最喜欢这种宗门,因为有利于统治,不费一兵一卒。 但当人妖战争结束,进入和平发展阶段,佛门或者说大乘佛教就成了一块除不尽的烂肉。 例如目前佛州是唯一一个文盲率百分之九十的,其他地区最少也是百分之五十。 不听教化都烙印在额头上了。 但佛门也从不与道宗硬刚,一旦警告就立马收敛,等过了段时间后私底下又继续吃人练功。 道宗一直在追查,可佛门上下一条心,连百姓都不站在他们这一边,再加上妖族与一些更邪魔宗门一直杀不尽。 故此,佛门能安然无恙至今。 说句不太好听的,便是真武宫完全掌握了各大寺庙的罪证,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们一扫而空。 更多则是交给小乘佛教,让佛门内部解决。 赤羽子微微勒紧顾温脖子,低声道:“华阳那老东西时常说我鲁莽,要从长计议,但几百年过去,须弥山八百里天路上仍然跪着数百万百姓。” “有时候我真想装作走火入魔,直接大开杀戒。管他乱不乱,我只知道吃人的家伙不杀,只会吃更多的人。” “阿弥陀佛。” 玉剑佛低声念叨一声法号,琉璃眼眸化作红玉,一缕缕剑意冲霄起。 随即,又缓缓压下心中杀意。 “是佛门之过,小僧往后必然一一清算,纵然耗费百年千年。” 顾温旁听,这是郁华不会与他说道的。 每年数以千万人被吃掉,对比百亿体量不算太多,特别是修士把持之下,天灾甚少。 吃人修行,实为常态。 为什么呢?充足的灵气与丹药还不够吗? 顾温气海之中浊世经浮现,昏黄的佛光映出一个个道体,阐述如何冲破生死,扰乱阴阳。 其中也能得出为何要吃人修行。 因为人的资质不同,瓶颈也不同。纯粹的丹药与灵气,并不能帮人强行突破。 而生死是阴阳最大的表象,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扭转乾坤,让人突破瓶颈。 且吃人修行自古以来,人也并非一开始就讲究德行的。 例如双修之法,炉鼎之法,在三教九流之中流传最广,主修宗门仅次于剑法。 道门有阴阳宗,魔门有合欢宗,佛门有欢喜禅。因为性之一字,源自于天性,其中修行大有可。 赤羽子笑道:“千年万年,凡人都不知换了多少代。” “力不能及,小僧惭愧。” 玉剑佛诚恳道歉,赤羽子摆摆手道:“我不是怨你,其实顾温说得没错,佛门总要比魔门好。现在魔门被灭了一半以上的道统,所以才显得佛门如此扎眼。” “至少有你们小乘佛教存在,往后说不准会变好的。对了,顾温你就不发表一下意见吗?” 她小拳头轻捶顾温脑袋。 “擎苍仙人可是一直夸你,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让你来治理天下,那绝对是大同社会。” “我觉得吃人者该死。” “果然我们臭味相投。” “臭味相投是贬义词。” 尔后,顾温又问道:“真武宫有没有确切目标?” 赤羽子不假思索回答道:“欢喜禅是其一,他们对外宣称练功不害命,以金钱换之。但实际根据真武宫调查,进入欢喜禅的男女活不过三年。” “就是姑奶奶我在佛会上抱的女菩萨,本来我打算找借口杀了她,没想到她那么能忍。” 忍之一字落下,一道耀眼的剑光笼罩前方百里,云端之上,一个白衣女菩萨化作飞灰。 各方大能、菩萨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现在更加安静了。 剑道真解? 真武荡魔天尊何时学会了剑道真解?还有为何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 顾温嗓音平静问道:“还有呢?” 赤羽子愣住了,道:“你就这么直接杀了?” 顾温反问:“难道我还能公开庭审,叫来无数百姓围观,与她一一对峙?我作为真武荡魔天尊的权力是无限的,我认为她是邪魔,先斩后奏。” 声音不大,可在场的大能们都盯着他们。而最后一句话顾温没有屏蔽外界,自然也传入了耳中。 他们只感觉到头皮发麻。疯了,彻底疯了! 他们知道真武荡魔天尊号称道门杀神,无论是人妖大战,还是魔门之乱,都杀得人头滚滚。 可没想到如此肆无忌惮,连基本的法度都不遵守了。 “……” 赤羽子无言半响,随后开口道:“烂陀寺,每年收纳几十万门徒,却不曾走出过人,寺庙也从未拥挤过,其失踪僧侣每年可达三十万。” 一点名声,换来除恶屠魔稳赚不赔,况且我有好名声吗? 赤羽子保持怀疑,因为她杀人太多了,三教九流都被她杀过。 此话屏蔽外界,烂陀寺菩萨听不到,却忽感浑身发冷。 他坐在莲台微微往后挪,打算隐入人群,再行挪移之术。 否则所有人都在,忽然挪移走只会引人耳目,便是成功了往后也是麻烦。 一道耀眼的金光照在莲台之上,随后映入眼帘,从胸口贯穿而过。 佛门果位,香火护体,菩萨之身……皆化作虚无,烟消云散。 又死一个? 恐惧忽如海啸一般笼罩所有人,众多大能第一反应便是想遁逃,最先逃跑者一头撞到了须弥山边缘,一圈金光不知何时笼罩了整个须弥山。 金光细缕如发丝,框住天地,乾坤不动。 若有菩萨心细,可感知到其中蕴含的愿力,法与神同体,佛与道同在。 更进一步,可知这道金光所运用的法力存量不超过元婴期。但就如箭矢拿在手里凿不穿铁甲,用弓射出却能穿透精铁。 顾温的元婴期并非境界,而是他对天地的理解。 “还有谁?” 看这架势,赤羽子也不免咽了咽唾沫,有些不确定问道:“要全杀吗?” 饶是她也觉得全杀了有点太偏激。 “自然不是,只是为了防止他们跑。” 顾温嗓音不见起伏,不冷不淡,只是一直稀松平常的语气。 “恰逢佛会,他们聚集于此,错过了就再无机会,我看到了就解决一下。” “你最好说快一些,我这罩子跟纸糊的一样,还是可能会被他们跑出去的,到时候我又要多费一些力气。” “毒萨庙,炼毒为主,私底下贩卖迷佛烟供百姓吸食,以此控制心智,吸取精气。” 顾温裹挟赤羽子神念扫过,认出一个紫衣袈裟菩萨。信手沾来一缕香火,一挥而出似萤火流光。 飞离三丈化金鹏,展翅一击百里,爪起菩萨啄眉心。 随后他们一边走下山,一边说,闲庭信步犹如踏青,四周佛寺如山倒,天上佛陀似雨落。 赤羽子一一点名,顾温则一一杀了。 二人交谈声不出三丈,无声的唇齿张合带来无边恐惧。 “真武天尊,吾等乃道宗认证之菩萨,你不能肆意屠戮!” 有人一声大吼,好似要把事情闹大一般,嗓音传遍三百里地。 也有人望向山顶佛寺,呼喊道:“还请世尊降魔!” 菩萨们疯狂撞击金光,可片缕金光岿然不动。 须弥山僧众,八百里天路大道上跪伏的芸芸众生,不净城百万人,道宗办事处三清弟子,正在严阵以待筹备营救玉清天尊的谢雨楠…… 无不抬头,看向了须弥山,有无修为已然不重要。 一尊赤龙盘旋苍云,鳞片摩擦天穹发出似阵阵雷鸣,万千佛寺于它爪下匍匐。 “阿弥陀佛。” 山顶佛殿之中传出一道威严的嗓音,众菩萨听闻此声险些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施主为佛门除害,功德无量。” 顾温行至山脚下,回首一望,点头谦逊道:“举手之劳罢了。” 音落,三人消失,八方大能再无法寻到半点踪迹。 是夜,不净城,千凤楼。 灯笼如皎月,华光似流水,一个个身材曼妙女子歌舞升平,还有台下十年功的戏子舞曲。 顾温,赤羽子,玉剑佛三人坐在二楼包间之中,珠玉垂帘遮掩他们的身形。 千凤楼执事站在身后作陪,时不时用衣袖擦着汗珠,生怕有半分懈怠。 她自然没有资格参与佛会,更看不到顾温等人进出真如寺,只能远远看到一些天地异象。 但能爬到这个位置,必然不是蠢人,千凤楼执事能猜到此间事情与他们有关。 据闻玉清天尊与真武天尊联手上须弥山,带走了佛门传人,也是佛祖转世之身。 这里是三个人,两个玄门高人,一个尼姑,正好对上了。 “千凤楼啥都好,就是太正规了。” 顾温嗑着瓜子,看着下方裹得严严实实的舞女。 “不说别的,这跳舞不露个胳膊和小腿怎么看都别扭。” 赤羽子翻了翻白眼,道:“你真以为道宗是吃干饭的吗?八方城司养了几十万修士,上百万凡人,上至各城池的治理,下至街道整洁无所不管。” “你真要看那些艳舞千凤楼没有。” 由于有天尊坐镇,千凤宗行事更正规一些。要说私底下没有皮肉生意不可能,但花楼本身是不插手其中的。 只要没有组织,就算被查了也只是罚款。本身作为天下第一楼,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玉剑佛静静坐着不说话,下方的歌舞升平映不入她眼眸半分,唯有一点昏黄的光芒在闪烁。 她默默将桌上的灵果揣入怀里,随后递给顾温。 顾温接过咬了一口,问道:“你还有大约小半个年的时间便会消失,先炼化后土仙位保全性命,往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小僧明白。” 玉剑佛点头,内视气海,后土仙位正不缓不慢的被熔炼着。 忽然,一缕莫名的道韵震动虚空。 三人不约而同将神念投射出去,只见一抹青光从九天之上落下,好似一颗星宿陨落。 地点是须弥山,山顶佛寺。 【佛祖觉如,五老其一,五行于西,领皓灵皇老白帝君】 佛门佛祖,领了天庭的职位。 五老归其一,四御已定后土,九曜太阴在顾温手里。 天庭归来,本质上是框定各方强者。 (本章完) 第53章一日观尽万千佛 天庭仙位与道宗天尊性质一样,给予强者应有的位置,以利挟之,稳固统治。 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道宗是赋予权力,天庭是赋予长生。 后者明显诱惑更大,连赤羽子都曾表露过渴求之色。 只要获得了仙位,那么长生唾手可得,一切问题也会被天圣大道缓解。 那么代价是什么? 顾温心念如丝,触及玉剑佛气海,后者察觉没有太多抵触。 代价是没有代价,或者我看不出来。 动静消失,千凤楼执事神色不变,并未察觉方才的天地异动,赤羽子挥手让她退下。 金丹期算得上一位大修士,社会地位较高,去到哪里都能够混口饭吃。但涉及仙位一事,她连佛祖册封都没资格听闻。 等到外人离开,赤羽子说道:“我们前脚刚走,后脚这新出现的佛祖就领了天圣的册封。三清四御五老九曜,五老应当是对应五行,也不算太低。” “这天圣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能这位大圣人,突然想下凡当一当皇帝吧?” 顾温回答道:“大圣无相,应当不是想下凡当天下共主,而是收编各方强者。祂给予长生,而天庭维系稳定。” “这对祂有什么好处?我听闻天庭太古年间存在过,后来又莫名消失,如今再度出现,难免没有阴谋。” 赤羽子面露怀疑,她不太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修士求长生,炼气者百人出其一,可成金丹者也是筑基百人出其一,可入反虚者又是百人。一直到成仙为止,天下百亿人不一定能出一位半仙。” “可这仙位,随意便能让人比肩仙人。” 求长生不分人妖,为了能活得更久不知引得多少人疯狂。 那些杀不完,除不尽的邪修就是因为对长生的渴望。正常途径他们根本不可能长生,乃至不可能修行。 吃人就是为了长生,自己活着哪管他人死活。 “并非随意,一尊佛祖都只能拿取五老。能排得上名号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一人,对于天地间的强者来说数量稀少。” “玉剑佛怎么就能四御?” “她不一样,佛魔同体本就是为了成圣,如今佛已散,魔已去,独留她自然够资格。” 闻言,赤羽子起身来到玉剑佛旁边,鼻腔流入香甜的灵酒气,半睡半醒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就这个呆瓜也是圣人?” 顾温摇头道:“并不是,最多只能沾边,保底成仙。不过都炼化了仙位,成不成仙好像也无所谓了。” 玉剑佛只是算沾边,佛魔留下的底蕴用来成仙轻而易举,但成圣显然不可能。真如佛祖最后都因为走火入魔,跌落了境界,何况是玉剑佛。 这就好像盛放酒水的杯子,倒干净以后,再加入清水还有一丝酒味。 可不能说这东西是酒。 “天庭归来有利于天地稳定。” 顾温喝了一口酒,奇异的甜味在舌蕾上绽放。 诚然,天圣一直想要给自己上狗链,当一个所谓的玉皇大帝。但客观来说,若所有强者纳入天庭体系,大规模的征伐便会消失。 不怕强权,就怕混乱。 此时,玉剑佛与赤羽子掐了起来,后者想要搓光头。 “摸一下又不会死,顾温和郁华摸得,姑奶奶我也要摸。” “阿弥陀佛,佛亦有怒目金刚。” 赤羽子与玉剑佛实力不相上下,十指交合,互相绞力。 百忙之中,赤羽子问道:“那天圣想干什么?” “祂想要众生有序,所有强者归于天庭,众生遵循天条而行。” “什么是天条。” 顾温指尖沾了一些酒水,随手一甩在虚空之中凝聚漫天字体,瞬间挤满了整个房间。 赤羽子潦草的看了几行字,什么阴阳五行不可逆,生死之数不可违,神仙不可生育,仙凡不可媾和…… 都是一些常理,初入修行时便有人会教,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是一种规律。 如今却被写进天条,不知是有了天条才有了规律,还是有了规律才有了天条? 她噗嗤一笑道:“你是天圣吗?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都罗列清楚了。” 顾温诚恳回答:“祂告诉我的。” “骗鬼呢,还有求必应不成?” 赤羽子松开玉剑佛,后退两步,似开玩笑一般问道:“那让那天圣查一查,赤翎在哪里。” “仙人超脱之身,不归天条管。” “那为什么还要管郁华能不能复活?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顾温沉吟半响,似乎在与某种存在交流。 天圣道韵无所不在,也无所不答。 他道:“你所求的是一个仙人的存在,而生死却是众生法则。仙人若想逆转生死,便需要触及生死,进而自然归天条管。” 成仙超脱只在于个体,仙人比不过圣人,但也无需屈服于圣人的法则。 当然仙位,地官,洞天主等等存在,纵然有仙人的实力,但无法像人一样超然物外。 成仙万难千劫,终归是要比假借外物要好的。 赤羽子有些失望,问道:“那还有其他办法吗?总不能她只要想躲,我就永远找不到吧?” 顾温又顿了顿,随后看向了玉剑佛,道:“她成后土之后,掌山川地脉变化及诸山神、地祇,如果赤翎还在修行界或许能够探查到。” “要是出了修行界,入太虚,则需要九曜星官协助。九耀汇合拉起一张大网可以网罗诸天,届时任何人都无所遁形。” “嗯……” 赤羽子皱眉,道:“还是算了,感觉这天庭有诈,不对如今这尼姑已经是四御之一,往后不会出事吧?”????“不会。”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这仙位就相当于我在你身上留下的道韵一样,于圣人而言等同割肉。祂也犯不着如此,一尊大圣人要与一群凡人勾心斗角?” “好吧,你也是圣人,你有发言权。” 赤羽子挠了挠头,随后疑惑道:“不对,你为什么不担心?不与我们勾心斗角,就不能与你勾心斗角吗?” 她不是圣人,可顾温是,按理来说祂们是同级别的。 “你都不是圣人,又岂知圣人会勾心斗角?” 顾温笑容柔和,又带着几分戏弄,多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变化。 “而我这个人很自爱,从不会想着什么天下众生,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一般来说,天圣亲自下场也奈何不了我。” “你打得过天圣?” “暂时不行,但我可以跑。”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像擎苍仙人……” 赤羽子扯了扯嘴角,转头继续霍霍小尼姑,要她喝酒吃肉。 夜半,闹腾的赤羽子喝得烂醉,玉剑佛盘坐修行。 顾温小酗半口,无穷之道韵化作无面人形,坐在他对面,无口无声,唯有大道余音。 【人道之修行,食人常有,欲念不止,食人不绝。】 【后土者,可定大地山川,立土地庙,福照万民,视察天下。】 【日月更迭十轮为一庙,百万庙宇则天下无食人】 “三年可成。” 顾温指尖泛起佛光,轻点于玉剑佛眉心。 以他之大道,融天圣之道。 还做不到一加一大于二,但却能够帮助玉剑佛掌握后土仙位。比起让仙位更强,不如让凡人理解大道皮毛。 【你愿为玉皇?】 “滚。” 顾温回答言简意赅,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点滴琼液从嘴角滴落,似取下了片缕皎月。 天庭于天下有利,于百姓有利,于众生有利。 大乾朝廷救灾米粥似水,龙桥商贾救灾何意?修行万载吃人本是常态,纵然道宗也屡禁不止,他师傅压得住天下,却压不住欲念。 佛州百姓甘愿献身我佛,如何算作邪道? “贫道善了,哪管他们善不善。” 顾温提起一壶酒,神态有些恍惚,夸赞道:“天仙醉,不错,不错。” 言罢,他提壶一步离去,不净城皎月之上一青衣道人踏着月光飞离。 尔后,佛州震动,金光地涌。 合欢禅,烂陀寺,毒萨庙……一夜净除,紫气东来之时,佛寺血光挥不去。 此番过后,真武荡魔天尊之名将彻底名扬天下,威震八方。 烂陀寺内,顾温脚踏血海,忽闻一缕熟悉的气息,挪步之间万米,转瞬来到了一间寺庙角落。 一个小和尚瑟瑟发抖蹲在角落。 “老君,是你吗?” 顾温靠近伸手拍了拍肩膀,小和尚心跳声扑通扑通响,随后头一歪人直接晕了过去。 ———————————— 千凤楼,清晨。 赤羽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已经身处卧室,不远处玉剑佛还在闭目盘坐,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秃驴。 而顾温悠然靠在窗边,对着朝阳倒下一杯天仙醉。 嗓音悠扬道:“依我之见,不净城现在可以改名干净城了。” “干净个屁,这鬼地方的花楼简直比花间州还多。” 赤羽子张嘴一口浊气将酒精排出,摇了摇脑袋,问道:“这和尚哪来的?怎么有股让我十分厌恶的气息。” “昨晚我出去散步,碰上了君衍的分魂了。” 顾温用余光瞥了一眼小和尚。 转世投胎,分魂万千,万魔合一。 以前顾温看不懂君衍的问题,如今一眼便知,其中缘由,以及那个魔头的修行之法。 转世投胎与死而复生的差别,不在意形式,而是转世投胎天寿仍在。 君衍与万魔将神魂分化出无数份,然后投胎转世,让这些转世之身一同修行,以量变引发质变。 就像一气化三清一样,最终合一便是为了成仙。 “这是君衍?” 赤羽子一下子来的精神,察觉小和尚练气期修为,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君衍与她关系最差,如今逮到机会,自然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顾温摇头道:“只能算一部分,不过有了这部分,再寻其他部分就简单多了。” (本章完) 第54章君衍踪迹 遥想当年少年时,个个大病无常人。 顾温被无数宗门追杀,赤羽子一魂一魄,君衍精神分裂,还有经常嗜睡的郁华。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顾温缅怀期间,昏迷的小和尚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迷离,揉了揉眼眶道:“贫僧方才是在做梦吗?” 他自然看不到顾温身形与面容,只记得昨天晚上,忽然大地震动,好似土龙翻身。他与一群师兄弟从睡梦中惊醒,随后还未等询问情况,身旁十几个师兄脑袋当场炸裂。 屋外熊熊烈火燃起,惨叫声不断,好似无数人被投入火海。随后很快一切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房屋倒塌的声音,以及大殿方向传来的咀嚼声。 然后还没死的师兄弟开始往外跑,他们在外边大喊大叫,随着他们逃出了寺庙声音,逐渐减少。 他不敢动弹,只能龟缩在角落抱头装死。 一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左观右看,一个平平无奇的玄门道长,一个很漂亮但长得不太高的女士,还有正在闭目打坐的上师。 看那身上的袈裟上有莲花佛陀,好像比主持还要厉害。 小和尚起身,双手合拢,弯腰低头道:“阿弥陀佛,圆弥见过几位前辈,不知这里是何处?” “哟,还挺有礼貌的,比你前世要好多了。” 赤羽子伸手一把抓住光头,上下晃了晃,小和尚想要挣扎,却发现无法动弹。 听闻前世二字,作为修行之人,纵然年龄尚小,但已具备基本的常识。 他道:“小僧不明白,可曾得罪前辈。若真有前世,那也还请等小僧明悟本心,才能了结因果。” “小家伙挺机灵的,但姑奶奶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赤羽子双目一瞪故作凶狠,圆弥非但不怕,反而颇具灵慧的辩解道:“阿弥陀佛,那还请施主不要在这里杀。此地应是城内某处客栈,外边喧闹,不宜杀人。” “不如我们去城外,找个荒郊野岭,也好给小僧掩埋尸体。” 他看得出来,面前这位女施主没有恶意,不过观其眉目,应当不是个善人。 圆弥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顾温,观其面相平平无奇,但眉目平缓,应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师傅说过,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一般来说,有一定实力却穿着朴素者,大多都很好说话。 “赤羽子,你莫要吓唬小孩子。” 青衣道人开口劝阻,圆弥心中一喜,只觉得这位高人果真是好人。 等等,他的声音…… 赤羽子撇了撇嘴道:“就你是好人,当年那魔头天天怼我,如今还不能收回点利息?” 她跟君衍并非冤家,而是确确实实的恶交,属于看各自都十分不顺眼。要不是形势所迫,又有顾问居中调和,恐怕早就结仇了。 滴答! 忽然一股液体滴落地板,小和尚下半身一片湿润,不知为何被吓尿了。 赤羽子连忙松开小和尚,俏脸上充满了嫌弃。 顾温怪罪道:“你都把他吓成这样子了,一脸凶神恶煞的,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我也不知道他如此胆小。” 赤羽子皱了皱眉头,后退几步,小和尚瘫坐在地上,牙齿不断的打颤,瞳孔放大,一脸无助。 如此模样让她产生了一丝愧疚,忍不住泛起嘀咕。 姑奶奶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是这个小和尚胆小? 顾温上前一脸和善的说道:“不用害怕,我们不会害你的。” 言罢,小和尚又晕了过去。 “哎,看你把孩子吓的。” 半日之后,赤羽子为了补偿小和尚圆弥,专门找了几个千凤楼的姑娘给他洗浴,毕竟尿了一身。 忽闻一声凄厉的嚎叫,圆弥小和尚破戒了。????自然不是破了纯阳之身,而是对于大部分和尚来说,亲近女色也算破戒。 在小和尚圆弥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又被带来见到了顾温,这一次没有之前那么大反应。 顾温开门见山说道:“你前世是魔门传人君衍,而贫道与你前世算得上生死之交,昨日灭了烂陀寺恰巧发现你。” 未等他说完,弥彻瞪大双目,眼中泛起一丝仇视。 “你还不服了?” 赤羽子一巴掌拍在圆弥脑袋上,后者自知不敌,但仍然开口说道:“寺庙养育贫僧,我不知诸位前辈所言真假,但师门养育之恩做不了假。” “前世如何,不及今生。” 顾温另眼相看,随即抬手一点,一缕神念灌入。 运用佛法,捏造一方幻境,其中烂陀寺地下白骨皑皑,血肉如山。 那些金佛体内,皆为血肉。 只是一瞬,千万思绪闪过,似重活了一世。 顾温没有闲心与他一一道来,其中缘由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不如就让他亲身经历,烂陀寺种种罪业。 这也是修行的意义,不用费口水。 小和尚又昏迷了过去,等到他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依旧是几个貌美的女子帮他洗漱穿衣。 闻唇齿香味,昏迷之时,千凤楼还给他炖了一碗灵鸡汤补补身体,让本就瘦弱的他身体暖洋洋的。 和尚二次破戒。 再度见到顾温,此时这位道长正在与其他两人打叶子戏。 “你来了,先在一旁等一会儿,等贫道赢回来。” 顾温目不转睛的盯着牌桌,聚精会神的模样比打佛祖还要认真。 这一打就是两个时辰,一直到天黑才停止。顾温输得倾家荡产,全身上下一块灵石都没有了。赤羽子其次,也输掉了小半的家财,玉剑佛赢下了所有。 赤羽子输得有些红眼,拍桌子道:“出千,你一定出千了。” 顾温满脸认真说道:“你个尼姑赌博算是破了戒,现在赶紧散财回头是岸。” 玉剑佛道:“可这是你让小僧玩的。” “我佛法远胜于佛祖,这是对你的考验,看看你拿起了贪,能不能及时放下。” “……” 玉剑佛眨了眨眼,随后取下一块灵石,将赢来的赌注还给了二人。 赤羽子细数桌上灵石,一股脑收入一个乾坤袋里,叹息道:“顾温,我们钱财不多了,这千凤楼花销太贵了。” 他们二人花钱如流水,出去动不动就天字一号房间,吃的是山珍海味,看的是花魁清馆人。 一两次不算什么,可这小半年来顾温与赤羽子都是这么花的。 她作为天尊,手底下没有任何宗门,也没有任何产业,在同境界算是一贫如洗的。 而顾温更不用说了,分钱不赚,花钱还快。 本来他们打算从玉剑佛身上赚一点,但没想到这个尼姑也没钱。 “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个江姓手下吗?我之前听说他在八方城混得风生水起,一介元婴富比大乘,乃至是半仙。我们找时间去要个金山银山,再挥霍一段时间。” 顾温点头道:“是个好办法,你知道他在哪吗?” 赤羽子摇头道:“不知道,但打听一下就行了。” 随后,顾温目光才落地小和尚身上,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圆弥拱手弯腰,嗓音苦涩道:“多谢前辈除魔。” (本章完) 第55章 玉剑佛的‘嫁妆\’ 圆弥满目痛苦,一副世界观崩坏的模样。 对于他来说,寺庙是世间最圣洁之地,经文是天地至理。 而事实上佛门教义并没有错,绝大部分佛宗的经文都是引人向善,也都是提倡自我觉悟。因为这是修行的真谛,佛门至高境界。 只是庸人自扰,达不到觉悟,所以才有了歪门邪道。 顾温不对佛法抱有偏见,他觉得法无错,人有别。 修行总归是好的,就算是双修之法,其实也是可以靠手艺活自练的,就是要求有些高。 需要达到天人的境界,才能够自我双修。 但圆弥归根结底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不懂这些,哭的稀里哗啦。 顾温一看又没得谈了,转头洗牌,道:“现在有钱了,我们再来一局,这是玩大点,一把一百上品灵石。” 玉剑佛道:“小僧没钱了。” “没事,我借给你五百。” 顾温非常豪迈的大手一挥,玉剑佛连一根筋都没有的思绪想都没想点头应下。 “来来来,这把一定鸿运当头。” 赤羽子收拾牌桌,熟练的发牌点牌,被冷落的小和尚顿时哭不出来了。 “……” 他们不是前世生死之交吗? 你们这些大能前辈,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开导后生吗?不应该是说出一段段富有哲理的话语吗? 圆弥心底莫名生出些许熟悉感,仿佛面前这几个大能前辈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顾温与赤羽子输的精光,他们默默的放下手里的牌。 “还给你。” 玉剑佛将顾温借给自己的一部分还回去,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顾温道:“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前辈所让我看到的若全是真的,那晚辈多谢前辈除魔。但小僧还是会去亲眼所见,去一观佛门之恶。” 圆弥语气坚定的回答,得到的却不是赞扬,只是三人一脸平静漠然。 这种话语,本应该让大能前辈觉得自己是一个可塑之才。 顾温静静听闻,道:“可以,但贫道没兴趣跟你去看,贫道的差旅费不多了。” 现在的佛州也没什么地方好看的了,那些还留着的宗门,不一定是好的,但一定不是全员恶人。 就好像烂陀寺也有许多僧人幸免,类似圆弥这种还未同流合污也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没钱了。 赤羽子财产很多,但对于他们的花销来说,却根本不顶用。 比如一壶天仙醉需要一百上品灵石,相当于一颗突破反虚境的丹药,一个金丹期一辈子都攒不下的钱。 这种酒属于顶级修行奢侈品,由道宗与酒道诸多真君把持。赤羽子与顾温一天能喝上两壶,给道宗上缴了大量税收。 但他们又不是走内部渠道,否则到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又得回去打工了。 顾温相信只要他靠道宗吃饭,很快就会被自己师傅抓回去。 差旅费? 圆弥听到如此庸俗的词汇,眉头拧成一团,道:“小僧不善斗法,还请前辈容我随行,或者赐予我护命宝贝。” 顾温问道:“为什么?” 圆弥回答道:“小僧若真是前辈生死之交转世,前辈护持晚辈是应该的。失去了宗门庇护,小僧难以立足。” 话音未落,赤羽子一缕杀意泛起,顾温微微抬手拦下,免得又被吓尿。 他点头答应:“我这里有一门魔剑之法,你若是学会了定能大杀四方。” 圆弥有些犹豫了。 “这……小僧佛门中人,岂能学魔道之法。” 赤羽子皱眉,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光头。 君衍都没他这么惹人生厌,给你功法还嫌弃? 顾温没有丝毫气恼,心平气和道:“贫道说错了,是佛剑之法。” 圆弥小和尚顿时露出喜色,道: “小僧听闻过佛剑,是我佛至阳至刚之剑,可荡平天下邪祟,除魔卫道。” 玉剑佛闻言,嗓音空灵道:“剑者,杀人也,除魔卫道在于心,而非剑。” 圆弥不明觉厉,只觉得这位少言少语的上师,定然比这位平平无奇的玄门前辈厉害。 这才是大能前辈应用的风范。 “我传你佛剑之法。” 顾温招了招手,圆弥连忙上前两步,低头弯腰,随后一个古朴的木牌挂在他脖子上。 木牌上写着【君衍】二字。 这是当年君衍送给顾温防身用的,用他的三魂七魄碎片制成,也算得上骨灰。 幽光闪过,一个幽暗的无面小人出现在圆弥灵台上,开始不断舞剑。 万般剑法,千般变化,归于一个韧字。 道剑唯心,佛剑压势,魔剑坚韧。 圆弥又又昏迷过去,顾温随手一挥,一股清风卷起他的身形,飞出了不净城,落入一处未曾被人发现的小洞天福地之中。 里边有一汪灵泉,一根结满了灵果的藤蔓。 小和尚落入灵泉,昏迷之中开始本能修行起魔剑之法。 赤羽子问道:“你怎么保证这个小和尚就是君衍,那万魔法可不止君衍,我记得当年他们混成一坨了。” 当年擎苍仙人之所救不了君衍,其一是要为与建木斗法积攒力量,其二就是君衍神魂已经与万魔融合。 就好像宣纸与草纸混一起拧更一条,已经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 “而且一个和尚,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那家伙。尼姑,你觉得呢?” 玉剑佛回答道:“人人皆有佛相,而君衍没有。” “仅从这小和尚可知,这万魔成仙法依旧是养蛊。” 顾温从小和尚那边收回目光,为二女解释道: “不知数量的转世之身在不同时间段转世。然后又以不同身份进入各门各派修行,一直到某一刻开始受牵引互相厮杀吞噬。” 君衍说过,他所学就是百家之长。 为了偷学各门各派之法,做过道士,当过和尚,变过女人……身份换多了,他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谁,是正是邪,是男是女。 “我确定不了是他,但只要所有转世之身汇聚,到时我自会分辨。” 顾温打了一个哈欠,嗓音平缓道:“说到底,那些所谓的万魔到最后真养出了一个仙人又如何,终归是蝼蚁。” 蝼蚁,对于圣人而言,仙人也是蝼蚁。 小和尚只是一个引子,若无一个转世之身,他又如何获知君衍其他转世之身。 “打牌打牌,晚些时候去寻城中最好的酒楼。各地灵膳因产出不同而异,佛州之地有一道菜名佛跳墙,不净城必吃榜首。” —— 一个月后,慈庵。 顾温弹尽粮绝,全身上下只剩下几颗灵石。 为此,他还把传家宝种植的一些灵药拿出去贩卖,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佛州这种奢靡之地了,于是带着二女来到慈庵。 顾温第二次来到此地,与之前不同的是老尼姑领着一群小尼姑已经站在山脚下等候,无声的敬畏蔓延。????当他来到十丈外,许多人已经汗流浃背,不自觉低下头来。 连上一代佛剑,玉剑佛的师傅慈如大师亦是如此。 自佛会之后,佛州就一直风平浪静,明明死了那么多大能,却未曾引发震动。连原本四方调兵遣将的八方城,对于佛州也再无半句责问。 有一种安静叫死寂。 死一两个菩萨能让举世震动,死一群菩萨能让举世安静,让真君之下根本打听不出半分消息。 这才叫大事,那些能传得到处都是的要么失去时效性,要么就是不痛不痒。 慈庵作为佛门之中排得上号的,知道得更多。他们不仅知道佛祖已经换人,还知道有多少佛门道统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是玉大师!” 年龄最小的尼姑看到玉剑佛又蹦又跳,她跑出人群,一路小跑过来抱住玉剑佛。 众人嗓子眼都提起来了,一直盯着顾温神情。 “玉大师,你去哪了,我们二十年不见了。” 二十年? 顾温打量着‘小小尼姑’,看着就是豆蔻年华,怎么就开口闭口二十年。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修士一闭关就是以年为单位,看似活了几十年,实际上除去打坐时间还有多少?一个从未出过山门,打坐千年的大能又如何显得成熟沧桑。 顾温不禁想起了自己师傅,若不说还以为是一个大家闺秀。 还有自己,初入修行界一年不到,修了八百年就真能透彻世间众生吗? 应是不能,我依旧是凡人,所以要吃好、玩好、住好。 此时,小尼姑已经拉着玉剑佛来到慈如大师面前,笑容灿烂道:“师祖,玉大师回来了,你赶紧看看有没有受伤。” 顾温顺势走近,慈如大师带着一众尼姑拱手弯腰,道:“拜见天尊。” 小尼姑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随后也连忙朝着顾温拱手弯腰行礼。 顾温道:“无需多礼。” 一番寒暄,众人进入庙里,移步偏殿谈话。 殿内只剩下少数几个慈庵大能,包括慈如大师在内都有些忐忑。 毕竟面前这位道爷是真会灭门的主,执行力还极强,一夜之间就把好几个大宗门给灭了。而佛门还不敢吱声,青天大老爷道宗也不说话了。 天底下不是没有强者一夜屠灭某一宗门,但没有人能够在干完后还能不被道宗围剿的。 你再厉害,能比擎苍仙人厉害吗? 顾温宽慰道:“不必如此拘谨,今日我只是带玉剑佛回来探亲,稍后还得离开。” 玉剑佛复述道:“回来看看师傅,稍后弟子还要离开。” 慈庵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是要嫁妆? 可她们是和尚庙,哪有上和尚庙要嫁妆的? 若换作别人,慈庵大能已经发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赤羽子轻咳了两声,玉剑佛又开口道:“师傅,弟子还需要一些盘缠。” 慈如心神一震,眼神有些难以置信,随后面色苍白,似乎是接受了某种事实一般,长长的叹了口气。 “本门虽有些实力,但讲究克己戒欲。钱财并不多,慈庵库房里只有上千上品灵石。若是觉得不够,我们可以变卖一些法宝。” 一千上品灵石只够他们花一个月了,省一点就是两个月。 论起奢靡享受,向来是上不封顶的。 比如什么万载灵酒,龙肝凤髓,乃至是用四象妖族做一道菜。 赤羽子让玉剑佛点头应下,她不可能让人家真的去变卖家产。 住了三日,顾温等人离开,慈如送别百里,最后握住玉剑佛的手,语重心长说道: “玉儿啊,以后要多回来看看为师。虽然你破了戒,可慈庵永远都是你的家。” 玉剑佛想起了叶子戏,一脸认真说道:“顾温佛法比佛祖厉害,他说这不算破戒。” “……” 慈如长长叹了口气。 遥想当年,她还为弟子纯如琉璃窃喜,不愿破坏她的心境,许多人情世故都没有传授。 如今看来真是造孽啊! 她朝顾温拱手道:“还请天尊多多善待劣徒。” 言罢,慈如大师转身离开,显得异常失落。 赤羽子评价道:“没想到这慈如大师还是个财奴,拿一千上品灵石就心痛成这样,老尼姑还挺护食的。” 忽然,远方一道流光飞来,化作一只千纸鹤静悬于赤羽子前方。 接过纸鹤,揉开打量其中信件,获知江家所在。 “你那个手下在丹青州,我们现在要去吗?我听闻那边有用丹炉烹饪,有一道名菜叫九转金丹炖猪蹄。” “一看就是坑钱的噱头,但可以去看看。” 顾温忽然抬头看向远方,赤羽子也好奇看过去,但她的神念无法像顾温一样延伸那么远。 —— 佛州某处隐秘的洞天福地。 圆弥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修为一直突飞猛进,已经突破至筑基期,并即将筑基中期。 而佛剑之法也日渐精湛,可劈开山石,削铁如泥。 他也越发觉得自己不一般,前世必然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大能,而今生也必然名震天下。 忽有一日,外边传来声响,一个刀疤脸的筑基修士走入狭小如山洞的福地。 二人对视,立马产生了某种特殊联系。 刀疤脸满脸凶相说道:“桀桀桀……你小子还挺有气运的,竟然能寻到这方福地,还有你练的剑法是谁教你的。” 圆弥皱眉道:“道友,此地是贫僧的洞府,还请离开。”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无所谓,结果都一样。” 刀疤脸抽出法刀,大刀九环鸣,一步跃出百米,全力一刀挥出。 猝不及防之下,圆弥连忙用魔剑抵达,却还是被割去了半截小臂。 同为筑基期,又有魔剑入门护体。按理来说圆弥是占据上风的,可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犹如一滩烂泥,糊在墙上也会滑下来。 血涌如泉,圆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洞天福地都为之回荡三声。 “手!我的手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下,他连防御都忘记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喊大叫道:“我是大能转世,我有一个生死之交的绝世强者,你不能杀我!” “原来你知道转世。” 刀疤脸举刀,随后一刀落下,圆弥头颅飞起。 神魂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卷走,进入刀疤脸的体内,化作养分。 圆弥的意识还未消失,他能听到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咦’,刀疤脸如临大敌四处张望。 他如风中残烛的意识疯狂呐喊:“前辈救我,我是你的生死之交转世啊!” 好似听到他的呼喊,淹没于血泊之中的木牌飞起,挂在了刀疤脸脖子上。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淡然的嗓音。 “都一样。” (本章完) 第56章九转金丹炖猪脚 我名叫王郝,前世是大能转世,在魔道金刀门当过大师兄。 我本打算去寻金刀门帮助,花费数年时间横跨好几个州。来到花间州,一番打听得知,早在几百年前金刀门就已经被道宗剿灭。 随后我遇到了一个能与我产生心神联系的女子,我们一见如故,结伴同行。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忽有一晚,王郝遏制不住心中恶念,他想要杀了女子。 好在女子也是这些想的,二人开诚布公,严明心中恶念,以摔杯为号,互相厮杀。 最终他赢了,获得了女子的所有记忆与修为。 如今又一次,王郝获得了圆弥的记忆与修为,境界一下子突破筑基后期。 同时脑海里浮现一门剑法,以及关于一个青衣道人的记忆。 “他说是我前世生死之交,他此刻还在看着这里……” 王郝只感觉一股无边恐惧涌上心头,他的阅历比小和尚要多得多,很难相信一面之词。 那个青衣道人所言不一定是真,或许另有所图。 但我目前的实力无法与对方抗衡,他又是何种修为?反虚?分神?还是合体? 传闻反虚期之上皆为真君,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 在王郝没钱乘坐仙舟,又没有足够的修为飞遁发愁时,就无比羡慕那些能够遨游九天的大能。 不用花钱,半个月时间横渡一州。 ‘我何时能飞天遁地?’ 王郝收敛心中思绪,朝着虚空拱手弯腰,一连拜了三下。 随后才开始为圆弥收敛尸体。 洞天福地易主,王郝比圆弥要更加谨慎一些,接下来的日子几乎足不出,一直苦练魔剑。 冥冥之中,唯有仙人才能察觉的目光时不时窥视,俯瞰沙盘中的小人。 王郝,筑基后期,生性多疑,存活时间三十六天,魂魄三缕。 笔墨落下,似观蚁搬食。 —————————— 另一边,顾温等人途经花间州,再度拜访卢婵。 幽谷灵泉涌出,化作小河贯穿整个千凤宗。 凉亭之中,一道人一少女一尼姑,加上卢婵这个魔宗天尊,也是佛道魔三教荟聚。 卢婵将酒壶置于真火之上灼烧,一缕缕酒香从里边传出。本来有些无精打采的赤羽子顿时来了精神,微微坐直身子。 “这是天仙醉?” 她喝了一口,顿时下巴微微扬起,深吸一口把酒香卷入鼻腔,精致的面容多了一分红晕。 “果真是天仙醉!” 自从离开佛州之后,他们也再也没有喝过天仙醉。一是身上的钱财已经不够喝了,二是并非所有地方都能买得到。 只有文魁州太一城,道宗玄黄都,花间州最顶级的花楼才有天仙醉卖。 其他地方无人能消费得起,也没有渠道。 赤羽子打听过,这酒成本也就十颗上品灵石,却要卖他们十倍价钱。 卢婵道:“天下美酒数不胜数,天仙醉算不上第一,却是数量最多的好酒。” 天下美酒有九,榜首便是天仙醉。 一壶一百上品灵石,约莫三百斤重,可购置一件返虚法宝,也相当于一位真君的全身家当。 许多真君是没有同境界的法宝的。 不同于慈庵,千凤宗是出了名的有钱,招待他们的自然是最好的。 但落到卢婵口中,就成了‘不算第一,却数量最多的好酒’。 “要妾身说,这天下最好的酒并非陈酿,而是酒道大家亲自酿制,刚刚成品之时,过了九十息就落了下乘。” 赤羽子皱了皱眉,不服气道:“喝了能成仙吗?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酒就是给喝的。” “那农家杂粮酒最适合赤天尊。” 卢婵微微一笑,赤羽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嘴皮子斗不过这个妖女,她又不能动手。 顾温在一旁听得感到一种莫名既视感,这真君现场酿酒和前世私房菜差不多。 口感或许不同,但一定不会比天仙醉好多少,许多时候吃的就是一种殊荣。 卢婵俯身给顾温倒酒,柔声道:“道兄游历天下,有二美相伴,实乃艳福不浅。” 相比起成仙地之时,她成熟了许多,少了几分骄横,多了几分端庄。 “一个尼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这叫什么艳福?” 顾温不假思索回答,顿时让卢婵面色一僵,因为她跟赤羽子相差无几,甚至隐隐要差上几分。 赤羽子无论怎么说都是炼体,体态健美,浑然一体。 “而且她们都是出家人,与我结伴无关男女。” 修行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平时以道号自称的一般是出家人,即为斩断凡尘,断绝情爱之人。 反之,则不同。 玉剑佛自然不用说,一个光头无需多言。赤羽子此前所在的御剑门是个正儿八经的清修道统,她本人也说过自己是出家人,所以不用太跟她计较男女之别。 与人斗法擦着碰着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闻言,玉剑佛神色不变,赤羽子想起来佛国梦境之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温。 一番闲谈,当卢婵问起顾温等人接下来的行程,得知了江家一事。 她面露恍然道:“妾身听闻过这江家,算是除了宗门以外,数一数二的修行家族,大概有个三流宗门的水准。” 三流宗门,宗门之中的最下等,可粘上一个宗字都不简单。道统传承并非开个山门,收几个徒弟,就能够称得宗门。 一门从练气到反虚的功法能让人望而止步,乃至是许多真君,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自创的功法能让后人学会。 如此才刚刚入门,还有弟子招收,传功长老,炼丹炼器阵法等等。 这些都不是家族体制下能够完成的。 江家算是第一个,其背后有道宗的支持,或者说优待。 八方城相当于修行界尚书省,各方势力汇聚,统治天下的最高机构,江家一个家族总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 因为道宗支持。 但这份没由来的支持让人困惑,如今卢婵了然,原来是当初龙桥时给顾温办事的凡人。 不过一介凡人出了成仙地,竟然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有元婴修为了。 修行界有凝丹之药,却没有‘成婴药’,元婴需要一定的天赋与悟性。 ‘道兄也是多情之人,如此久远的旧情还念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如今能坐在一起,还能时常联系,一是因为过往交情,二是因为修为。 要是赤羽子与卢婵任何一个是个凡人,或者修为低下,她们都不屑于跟对方斗嘴。 顾温如此反而让卢婵有些窃喜,因为比起对方,自己区区一个天尊可攀不上仙人之上的存在。 赤羽子听闻江家有宗门的资本,皱了皱眉头道:“有营私舞弊嫌疑,一个家族再能开枝散叶,也难以比得亿万百姓走出的修士。”????此话,让卢婵表情微妙。 江家要是没有营私舞弊是不可能的,可顾温还在这。 “是一定,富贵不贪,我都怀疑他被夺舍了。” 顾温给予了肯定,毫不避讳说道:“那老小子就是贪,还胆小。” 卢婵笑道:“那么道兄这是要去抓他吗?” 顾温道:“去找他要钱,有没有营私舞弊那是真武宫该管的事情。赤羽子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不能充当保护伞。” 赤羽子摇头:“姑奶奶我又不是督察,这不归我管。除非他修行邪功,私立香火,亦或者造成大量百姓伤亡。” “到时候顾温你最好把我关起来,不然姑奶奶我真会动手。” 强如她这种一根,也不想管这事。 因为营私舞弊太稀疏平常了,向来是抓大放小。像江家这种有背景的,顾温不说道宗也会网开一面。 人情世故向来如此。 相信江家也不会作死,去踩那些红线。 顾温坦言道:“到时候我会交予道宗,并保证法度公平公正。” 早在龙桥之时,他就与江富贵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谋财害命万万不可。 本来水房就够赚钱了,还去谋财害命这不是茅坑里提灯找屎吗? 如今也是,道宗给予了江家很多优待,若还鱼肉百姓也该死。 此时,又一只千纸鹤从天上飞来,落入赤羽子掌中,化作一封信件。 她看了一眼其中内容,神情顿时严肃起来,道:“顾温,我这里有一份刚刚查出来的江氏罪证,如今调查还未开始,我可以中止。” 气氛随之严肃起来。 江家还真给查出事情来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顾温摇头道:“公事公办,要抓就抓,要杀就杀,你怎么也营私舞弊起来了?” 赤羽子气恼道:“还不是为了你,你还有脸说姑奶奶。” “或许是有人诬陷,江家位置特殊,聚富众多向来引得许多人盯着。” 卢婵幽幽看着赤羽子,继续说道:“你一个真武荡魔天尊让人去查江家,这不是给人递刀子吗?” 她怀疑这是赤羽子的‘责任’,因为她这个真武宫话事人让手下人查一下江家。 手下的人自然是要把江家祖宗十八代全部查一遍,有些事情上了秤多少斤都打不住。 “他犯了什么事?” 赤羽子极其严肃说道:“私立香火,建宗庙。在丹青州有庙宇十座,香火信徒百万。” 本来面容有些严肃的顾温一愣,卢婵哭笑不得道:“赤天尊,这不是明摆着有人在使刀子吗?香火一事可大可小,天底下私庙屡禁不止。” “这十座香火庙,对比他江家的权势太少了。你去乡镇逛一逛,许多土神都不止十座庙。”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香火一事。 以前十个真君里九个有庙,后来因道宗要开民智,再加上邪修时常倒弄淫祠。三百年前才有明文规定,除佛州之外,民间不得私人立庙。 赤羽子冷哼一声道:“少又怎么样,法度无情,除了佛州情况特殊。道宗规定任何地方,不得立香火庙宇。他江家如此权势敢明目张胆搞香火,我就敢打。” 卢婵叹息道:“就是你带的头,导致真武宫跟疯狗宫一样。法度无情,可执法有情。” 她们千凤楼就经常被罚,因为花楼之中的姑娘与白面郎并非千凤弟子,私底下干些皮肉交易在所难免。 可真武宫总是不分青红皂白,抓住千凤宗就打。 “道兄,你可以去丹青州亲眼所见再下定论。有时候大能救灾,百姓立庙在所难免。” —— 丹青州。 地火之地,有一座火焰山连同地脉,常年地火喷发,使得大地化作焦土。 同时也是人族丹道之州,仅仅是一州之地便提供了天下修士三成丹药。更有无数丹道大宗坐落,九成以上的高阶丹药皆出自丹青州。 凡遇到任何病症,你都可以在丹青州寻得良药。 轰隆隆。 一艘仙舟落地,天字房内,顾温被赤羽子晃醒,听边还传来余音。 走出房间,长长的过道上无数旅客提着行囊往外走,一路来到外边,眼前天地一阔。 今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远方青瓦白墙的城市传来喧闹,更远处是一座‘铜山’。 一个高千丈,左右横跨几十里的巨大丹炉立于丹青州中央,宛若游龙一般的铁链延伸八方。 八条铁链,为八座城池,八万座火宫提供炼丹真火。 顾温眼见此景,呼吸停滞几息。 哪怕这座铜山放入眼底,其法门,道法,原理对于顾温来说很简单,但也足以震撼到顾温心神。 修得万法,行得万里,气韵生动,道法自然。 气海小人一顿,随后双臂抱圆,气吐真火。 习得天地为炉之法。 顾温回过神来,问道:“郁华与我说过丹青州有一座火焰山,怎么不见了?” 所见也不是大地焦黑,地涌火焰,寸草不生。 反而是一片绿水青山,小桥流水,古镇幽静。 赤羽子指着那边铜山,回答道:“七百年前人妖大战,为了统合资源打赢妖族,道宗联合丹青州各派,又叫来了上百位炼器与阵法方面的真君,一同将火焰山炼成了一座铜山。” “也因此,以前丹青州的青是地火喷发出的瘴气,如今是青山绿水。” 顾温点头赞叹道:“修行终归是好的。” 离开仙舟,进入城镇,名离火城。 丹青州第一大城,但并非江家所在之地,还需再转乘八百里才能去到江家。 因为修行用地很广,没有任何一个宗门会坐落城池里边。 既来之,则玩之。 当天晚上,顾温便来到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由道宗官方背书的三清饭馆。 他们点了一份价值三百上品灵石的九转金丹炖猪蹄,被告知需要预约十年。随后赤羽子只能亮出身份,一瞬间吓得负责人当场瘫地上。 若是旁人可能是龙王现身,权势滔天,但真武荡魔天尊则是物理意义上的吓尿。 凶神恶煞莫过于此。 于是乎,当天晚上他们就能吃上九转金丹炖猪蹄。 顾温等人来到一座阁楼,中间镂空,可见日月星辰。 一个金色丹炉被抬上来,开盖那一瞬间,一道金光直射云霄,映得黑夜一片金。 金灿灿的豆子半掩猪蹄。 赤羽子仰着头‘哇’了一声,随后拿起勺子先给顾温舀了一勺,道:“试试看,好不好吃。” 嘭! 忽然,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身穿裘衣的男子带着一群人怒气汹汹闯了进来。 为首男子微微昂首,咬牙切齿说道: “本少爷倒要看看是谁,竟敢抢我的九转金丹炖猪蹄!这可是我为了款待谢仙子,专门预定了数年之久。” “那个矮子,把本少爷的金丹放下,少了一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谢雨楠从人群中走出来,看到坐在里边的人,险些晕过去。 (本章完) 第57章江家神游,血肉祭祀 咚咚咚! 谢雨楠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隐约间仿佛听到了自己太奶的声音。 她只是奉命前来调查江家的事情,恰好江家年轻一代,有一个烦人精一直在给自己递送书信。 本来只是在某个道宗主脉弟子主持的小会上有一面之缘,对方却一连十几年给她递送书信。 她起初基于礼貌回了一下,往后就没有再回信。 如今需要调查江家,所以谢雨楠就联系了一下,打听情报。 但绝对不是来造反的! 面前正位上坐着的是玉清天尊,现任天尊之首,人族共主,擎苍仙人唯一亲传。 左边是真武荡魔天尊,道门杀神,其凶名可让天下人为之胆寒。前不久刚刚去佛州杀了一通,接连灭掉了许多佛门大宗。 右边应该是玉佛天尊,佛门小乘一派的话事人,据闻还是佛祖转世。 前段时间那场看似稀疏平常的佛会,却是几千年来最神秘的一次。无论外人如何打听,当时在场的大能皆闭口不谈。 当时谢雨楠也不在场,只能依靠打听到了各种传闻,才能得知一二。 比如玉清天尊与赤天尊联手齐上须弥山,最后带走了玉佛天尊。 但为什么这些大神会在这里? ‘对了,江家一事是赤天尊下的命令。 既然真武宫没有通报,应该算是微服私访,不能暴露。’ 谢雨楠思绪飞快,转头对周围的人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这几位是我的长辈,现在立马离开。” 闻言,江公子微微瞪大眼,他也不是蠢货,一改神情哈哈大笑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前辈宽,晚辈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前辈们用膳了。” 谢雨楠何许人也? 剑尊亲传,天璇大会榜首,年轻一代第一名。 年纪轻轻就是真武宫督察使,负责巡视天下,执掌道宗法度。就算是自家老爷子见了,也得好生招待。 而这位仙子的长辈,那得是多高的修为? 恐怕至少有真君位格,甚至是大乘期。 说着,他连忙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 一道声音传来,江公子几乎心脏骤停。 刚才他骂了其中一人,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顾温道:“你是江家后人,正好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话音刚落,谢雨楠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最后眼神示意其他纨绔子弟离开。 众人立马一哄而散,恨不得爹娘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纨绔子弟是不学无术,而不是蠢,他们的眼界要比普通人高得多。知道谢雨楠的身份,以及对方长辈这一身份的含金量。 房门关闭,多了两位客人。 江公子低着头,汗水已经打湿了衣服,不敢有任何动静。 “你这个丫头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顾温笑吟吟看着,将近两米高的谢雨楠,大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为黎民百姓做贡献是晚辈应该干的。” 她与顾温相处过一段时间,倒显得没有那么拘谨。 赤羽子道:“怕不是在惦记姑奶奶的位置,早早入真武宫干事,积累一下履历,往后好升迁。” 谢雨楠面色一僵。 剑宗内部有过一个闭门会议,当时历代剑尊,门内有名有姓的剑道宗师,还有完全没听说过的隐修齐聚一堂。 她也在场,算是其中修为与辈分最低的。因为先天剑骨的存在,才得到如此优待。 众多剑宗强者商议,得出往后的修行界不再是打打杀杀,折剑山必须做出改变,争取在新时代有更好的发展。 真武宫是剑宗首要,既能磨练弟子,也不会影响剑道修行,还能扩张权势。 谢雨楠就这样被安排进了真武宫,她对于真武荡魔天尊之位更多是崇敬,而非渴望。 赤天尊是她除了师傅以外,最尊敬的人。 谢雨楠嘴巴微张刚想解释,赤羽子摆了摆手,坦言道:“没必要这么紧张,这也是我和你师傅的安排。” 顾温好奇问道:“安排什么?” “之前我的寿命不是所剩无几吗?当时萧云逸那家伙就找上门来,说想要这真武天尊之位给徒弟。” 赤羽子一边回答,一边给顾温盛了一碗九转金丹炖猪蹄。 “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反正都要死了。当然如今依旧有效,只要你能有比肩道镜的实力,那么我就让位给你。” 顾温了然于胸,就如豪门世家一般,天尊之位大抵就那几個顶级宗门把持。 顶级宗门出强者的几率,是小门小派的千百倍。 就算那些得到奇遇的草根,其传承也免不了是某个大宗门的,未来也大概率会回归宗门。 人族以宗门治天下,以修士为尊。 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谢雨楠也不再矫情,正了正神色,道:“定然不负您的期望。” 扑通。 江公子晕倒了。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方才竟然称呼真武荡魔天尊为矮子,还威胁了一番对方。 赤羽子目光并未落到他身上,从始至终都没有,纵然被称呼为矮子。 对于一个凡夫俗子,最高的礼遇就是无视。真要骂的难听,赤羽子第一时间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这是一个未来过去并存的时代,具有过去弱肉强食的准则,也有闻所未闻的法度与天下大同。 但归根结底,强者依旧保留着极大的权力,只是道宗剥夺了屠戮权。 没有人能够凭借修为,肆无忌惮的屠戮他人,在一些大城内都不允许当街杀人,无论是修为高低。 众人任由他躺在地上,顾温让谢雨楠上桌吃饭,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晚辈。 想来也有些奇妙,他虽然从未收徒,也不曾在宗门之内久待,就靠着过往的关系已然是成仙做祖。 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能找到一个与自己沾亲带故的人。 目前萧云逸后人最为出色,兰永宁稍差一些。 他道:“萧兄近来可好?” “师尊一直在养伤。” “什么伤?” “师尊并没有与晚辈说,不过根据我打听到的。首要是握持仙剑之伤,其次是妖祖所伤。” 谢雨楠面露恳求之色,问道:“顾师叔您神通广大,能不能帮帮师尊。” 之前赤天尊状态也不对劲,遇到顾温之后立马好起来了。还有那个千凤宗的玄瑾天尊,听闻近日返老还童,修为大涨。 这些都是与顾温接触之后的。 赤羽子说道:“不用担心,没个千八百年他还死不了。我们可以在四处游玩一番,这几十年什么时候玩到折剑山,就什么时候帮他。” “再说了,以我对那木头的了解。我们现在去了萧木头指定会说……” 她顿了顿,提起嗓子,模仿男音。 “仙剑所伤,既是伤,也是机缘。待到我将其炼化,剑道将更上一层楼。” 这未免也太像了…… 谢雨楠忍俊不禁,顾温直接就直接笑出了声,吐槽道:“很有他的风格,当初我被他忽悠,用仙剑把他的右臂砍下了。” “这家伙不仅不接上,还拿来当剑耍。” 一直不出声的玉剑佛嗓音空灵评价道:“萧云逸,剑中痴汉。” “噗……” 谢雨楠憋得满脸通红。 “吃饭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温动筷子,夹起碗里油润的猪蹄肉,一口吞下,入口软糯,奇香化作一股气直冲气海。 磅礴的灵气冲入经脉,使得全身上下所有气窍为之舒展。 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现,似已经得道升天,遨游于九天之上。 药膳之用,在于药性温和,凡人可食,食之无需炼化。????九转金丹炖猪蹄之用实则不在于药膳,而在于膳,给予肉体全方面的愉悦,舌尖极致的刺激,凡俗之物难以媲美之享受。 但也仅仅是比寻常酒楼灵菜灵肉味道好上五分,却要付出百倍的价格。 不过如此。 顾温只是浅尝一口便放下了碗筷,一旁赤羽子狼吞虎咽,吭哧吭哧的像一只小猪一样。 玉剑佛一口没动,叶子戏等等棋牌日常接触不到,但荤腥一事她还是知道的。 谢雨楠吃了一碗,随后便开始七窍冒烟,一缕缕灵气冒出,气息开始隐隐上升。 但终究不是什么神药,能拿出来卖的东西不会有多么大的奇效。 一顿饭吃完,赤羽子吃得鼓起了小肚子,靠着椅子满脸幸福。 谢雨楠意犹未尽,随即有些肉疼道:“这一顿饭价值我十年俸禄,未免有点太奢侈了。” 灵石分上中下三品,类似于金银铜,下品才是日常计量单位,也大多数人修士使用的。中品用于大额支付,大多用于购置丹药法宝。 上品被称之为宝钱,能修行,能入药,能炼器,能成阵……方方面面都有用处,故此价格极其昂贵。 类似剑宗这种顶级宗门亲传弟子,每年俸禄五颗上品灵石。 谢雨楠入了真武宫,也不用领宗门的死工资,常年奔波也才年收入三十颗上品灵石。 如此在修士之中已经算顶层收入了。 除非回到以前可以烧杀抢掠的年代,否则许多人收支只能算维持修行。 谢雨楠看着地上的裘衣男子。 而这江家公子能吃上三百上品灵石的食物,太奢靡了,果然是有问题。 顾温道:“把他弄醒吧,问问他江家的事情。” “是。” 谢雨楠一把抓起江公子的领子,啪啪两巴掌过去,多少带点个人仇恨。 江公子张开眼睛,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看到近在咫尺的谢仙子,还羞涩的躲避了一下。 谢雨楠眉头拧成一团,她其实很想做一个像顾师叔一样温文尔雅的人。 “现在我以真武宫督察使的身份向你问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公子回过神来,听闻名号慌了神,道:“仙子明察,小子虽是纨绔了些,可从来没害人性命。” “你江家犯了事,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我江家向来与民修好,多年来一直各方接济百姓,凡有灾必救。仅丹青州各地县里,我江家就有三百座庙……” 话到一半,江公子忽然没了声响,脑子逐渐转过来。 淫祀一直都是一条可以踩的红线。 明面上玉皇宫早六百年前就禁止了,此后几百年里一连数十次严打,其中有十次是直接道兵团破山伐庙。 但这些仅限于有组织,大规模的,像那些乡镇里拜个土地,立个长生牌位道宗是不管的。 只是性质是一样的,要是其他人有搞江家是可以用此类罪名。 因为他们真有很多庙。 谢雨楠冷哼一声道:“私立淫祀,罪可斩首。” 江公子头冒冷汗,不再多言半句。 谢雨楠一把薅住他脑袋,呵斥道:“既然无言,那我只好抽魂炼魄了!” 如此景象,颇有昔日魔宗风范。 但也只是吓唬一下他,连凡人王朝为了防止屈打成招都有明文规定,道宗自然也有。 如果嫌疑犯在被抓捕后出了问题,那么督察使要面临少则三次,多则十几次的审问与漫长持续的监察。 顾温等人在一旁嗑瓜子,他道:“都怪伱不想亲力亲为,你看如今所有人都以为你要对江家动刀子。来个饭馆吃饭,都有人给江家设局。” 他们在这里吃饭直接亮明了身份,正常来说三清饭馆应该会阻拦。哪怕只是提一嘴,以这江家后人表现出的机灵劲肯定能理解。 可他们非但没有阻拦,还让他闯了进来,显然是有人设局。 赤羽子挠头有些烦躁说道:“姑奶奶就是烦这种事情,弯弯绕绕不光彩。而且都是规矩内的,我又不能返回真武宫大杀一通。” “丫头,别吓他了,我们不是来灭门的。这江家与顾温有故,我们是来探亲的。” “啊?” 谢雨楠愣住了。 探亲? 可真武宫内为何要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整个丹青州内所有暗桩都被动用了,还有明里暗里不知多少督察使赶来。 单纯是来探查的人,都能灭了江家。 如今你跟我说,这江家与玉清天尊有故? 这是查到青天大老爷头上了! 谢雨楠松开江公子,默默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已经被两巴掌打成猪头的江公子脑子没坏,立马哭嚎向顾温磕头,也不知名号,就开口道:“江家第十三代后人江宇,拜见老祖宗,拜见祖母!” 话音刚落,赤羽子一巴掌拍过去,江公子直接被糊在墙壁上。 “没眼力的东西。” 谢雨楠撇开目光,心中疑惑:“难道不是吗?” 稍后,等江公子彻底安静下来,他乖巧的跪坐在地上,顾温则坐在他面前。 问道:“江富贵如今怎么样了?” “祖爷爷极少出现,都是二祖爷主持家中事物。” “二祖爷?” “二祖爷是祖爷爷的儿子。” “哦,原来是江举才啊,他如今怎么样了?能活到现在应该也元婴了吧?” “二祖爷已经是返虚期真君!” 江宇话语间止不住傲然,真君也算是一方大能,千万人不出一位。 虽然对于面前三人来说,真君形同蝼蚁。 “不错,很有本事,江家能出一位真君实属不易。” 顾温开口夸赞,似一个极其和蔼可亲的长辈。 一旁的赤羽子却忍不住撇了撇嘴,就爱在晚辈面前装温文尔雅,当年不知踩着多少天骄的头侮辱对方。 她很狂,但顾温更狂。 江宇逐渐放下戒备,道:“老祖宗,您是要去江家祖地吗?我可以给您带路。” “不急,在这城中逛一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试试。” “这个孙儿最了解。” 谢雨楠来到赤羽子旁边,低声问道:“赤师叔,这事还要调查吗?” “继续查,还有帮我关注一下到底是谁要搞江家。” 赤羽子恶狠狠说道:“算计到姑奶奶头上,头都给他拧下来。” “是。” —— 三天之后,丹青州一处随处可见的乡镇。 此地,设有县衙,筑基修士一人,练气修士十人,余下皆为民间无名小派与武馆。 街道上,修士稀如黄金,几乎看不到。 谢雨楠带着斗笠,轻纱掩面,坐于一间茶馆二楼,看着街道上举着神像游行的队伍。 最中央没有神像,只有一个牌位,上名救苦救难福寿仙,背面刻着江富贵。 长生牌位,不合规,却不禁止的东西。 因为大能修士每逢大灾大难出手,百姓会自发感谢,也为了求安全感,立牌建庙挡不住。 谢雨楠神念扫过,忽然眉头一皱,眼神一凝,反手抽出灵剑。 剑气似狂风,呼啸吹得队伍东倒西歪,大筐小筐的贡品被倒出来,洒得血淋淋一片。 江家,有问题。 谢雨楠目光冰冷,取出一个千纸鹤抛向天边,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本章完) 第58章救万人,食一人 三清道宗。 玉皇宫内,华阳端坐首位。 三清天尊五十年一轮,若有闭关一事可连任或是跳任,但后续要补回来。 顾温已经欠了三百年任期,本应该到他来补回任期,但如今玉清天尊与赤天尊‘私奔’。云渺时常偷懒摸鱼,治理天下的重担又落到了他身上。 算起来,华阳已经在位五百年了,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他在干事。 他积累了威望,也落下了修行。 用云渺一直笑他的,此生再无可能成仙。 一道流光飞来,华阳打开一看,眸光一凝,转而一缕神念飞出玉皇宫。 入天牢洞天,招来各司主事大能,一众神念化作人形汇聚一堂。 寻常修士要么修行,要么工作,但分神期以上的大能具备神念化身,一心两用之能。本体在修行,分神出来打工。 除了比以前躺着等人供养辛苦了些,总体还是不错的。 毕竟和平年代,不用担心哪天被仇家打上门来。 也有人不太适应这种修行状态,他们一般会下地府,或者成为一个潜逃通缉犯。 华阳开口说道:“江家一事,你们有多少人掺和其中?” 此话一出,各司主事无不沉默。 都出手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明争暗斗,如今天下太平,但也只是把明面上的厮杀变成了私底下的博弈。 江家占据丹青州一地,以三流宗门的实力占据一流宗门的位置,自然会被人盯上。 其他宗门其实也是如此,稍漏出一些破绽就会被关系不好的宗门揭露,抓住机会撕下一块肉来。 缉察司司主问道:“调查江家一事是赤天尊的命令,吾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赤天尊有说江家有罪?” “我们调查出来的。” “你们谁能保证这份递交上来的罪状是真实无误的?” “这些都是督察使查明,属下做不得保证。” 一番对话下来,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各司大能也是有些疑惑,为何华阳天尊突然如此关注江家?早些年,华阳天尊可是敲打过几次江家,也未曾对其优待过。 公正无私四字,华阳天尊当之无愧。 “这份罪状如果是真的,我会向仙人呈报,力求公事公办。” 华阳将一块汇总了江家罪状的文书拍在桌上,他知道江家很招人眼。 丹青州太富裕了,道宗不想看到有任何一个宗门把持,师祖当年也想善待一下与顾温有旧之人。 以及各大丹宗谁也不服,于是乎就把丹青州给了江家。 “但如果这是假的,那么你们所有人都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缉察司司主拱手道:“还请天尊明示。” “根据本尊所了解到的消息,赤天尊与玉清天尊询问江家一事是去探亲的。” 众人恍然,一些人‘哦’了一声,明白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赤天尊会专门询问江家。 地位若分层级,掌管生杀大权的真武荡魔天尊只比三清低一半头。 等等,探亲? 是玉清天尊与江家有故,还是赤天尊有故? 不对,这有区别吗? 细小的汗珠立刻在众人脑门冒出。 见此情景,华阳摆手道:“这份罪状我打回去给你们再审,别什么强抢民女,鱼肉百姓,私立香火都算上去。这天下若真至公至正,哪还需要我们这群人坐在这里?” “你们有问题,江家也有问题,但只要不触犯原则,总是要收敛一些。” 他公正严明无错,却也要为了现实考量。 一个宗门大则几十万,小则数千人,总是免不了冒出几颗老鼠屎,更不可能让人人为公。 特别是对大宗门,对大能传人,有时候是需要提供一些法度之外的优待。 有时华阳能理解顾温为什么要走,因为这个位置只能容不下至强者。 以顾温在佛州的所作所为,坐在玉皇宫才是真正的大灾大难,他可以至公,也有施展的本事。 各方大能无不连连拱手,颇为感激道:“是,吾等谢过天尊。” 如此三日过去,华阳再也没有接到任何罪状,他只当是下面的人比想象中要谨慎,直接改判无罪。 如此也好,省了许多事情。 另一边,真武宫督察司内。 司主是一位有些年老的分神期真君,此时他肉身出关,亲自审理手底下人送来的罪证。 之前是想查出一些江家把柄,如今对方来头很大,只好让手下人公正严明。 只是象征性抓几個就好了,查些什么某某江家人欺压百姓。 然后下面送来了一箩筐罪证,所有有关欺压百姓的罪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勾结邪修,血祭百姓。 “这……有人给老夫设局?” 之前只能算是想把江家塑造成一个鱼肉百姓,十恶不赦的世家豪族,如今是想要对方满门抄斩。 修行邪法,血祭童子,蛊惑百姓? 随便一个拎出来,就是个江氏九个头都不够砍。 —————————————— 丹清州。 谢雨楠隐秘身形,深入各乡各县,一日徒步百里,一刻钟一个村庄,一个时辰一个县,共计走访了三十六个县,神念扫过超过万户人家。 修士所能,非凡人所想。 自古皇权不下乡,却不曾说过道权不入民,道宗对于天下的掌控远超所有人想象。 江家在真武宫调查下,一切罪证无所遁形。 没有人能架得住一群通晓侦查,常年巡视的督察使们集体突击监察,更别说 【青松潭丰村,江氏庙宇一座,每五年上供一男婴】 【仙鹤观许村,江氏庙宇一座,每三年上供一女婴】 【饶城,江氏庙宇三座,每八年上供阴年阴月阴日生之人。】…… 谢雨楠手持小本,笔墨不断划过,记录下一个个或打听,或亲眼所见,或调查出的事情。 最终落下总结:【督察使谢雨楠,调查丹青州三十六县,获知近来十年江氏私底下掳掠孩童超千人。以救济百姓之名,博得百姓香火,蛊惑百姓献出孩童。】 【江氏行事极其谨慎,信众并无献婴之说,皆为私底下一对一接户,故此多年来无人发现】 【虽不及邪魔动辄数十万人之祸,江氏亦有救苦救难之功,但行邪修之事确凿,理应问斩。】 写完,谢雨楠叹了口气,眉目间多了几分犹豫。 她在想要不要将事情汇报顾师叔他们,若汇报过去,岂不是可能让如此罪行有可能脱罪? 犹豫片刻,谢雨楠打算先传回真武宫,让上面的人决定。????江氏一事,涉及太广。 文书化作纸鹤飞离,谢雨楠低头看了一眼远处热闹的庙庆,如今恰逢每年一次的江家庙庆。 一个年老的庙祝高声宣扬着江家老祖的功绩。 百年前治水灾,八十年前救粮荒,五十年前治瘟疫,三十年前降妖魔……多年来为百姓提供免费的五灵谷种子,兴修学堂,修桥铺路,建房立居…… 谢雨楠听音入耳,思索片刻又掏出小本本写了一段。 【江氏多年治理丹青州有功,百姓富裕,民智已开,邪法之修行或是少数人所为】 一切报告都将成为将来审讯时的证据,以及波及范围。 她宁愿放过一个恶人,也不能错杀一个好人。 江氏血祭为真,可丹青州百姓之富裕也是真。 “谢仙子。” 忽然,一道流光从远方飞来,一个五官干瘦,身穿黄色道袍,修为元婴期的修士落下。 由于身上有法术遮掩凡人视线,于闹市之中并没有引发骚乱。 他一落地,三步并做一步走来,道:“谢仙子可接到真武宫方面的答复?何时展开下一步行动?” “暂时没有,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谢雨楠摇头,在他们一群督察使各种罪证下,按理来说现在就应该准备抓捕江家核心人物。 但不知为何真武宫那边毫无动作,只是让他们继续调查。 黄衣督察使从怀里取出拇指大小的瓶子,取出软木塞,一股血气逸散。 谢雨楠神色一下凝重起来,皱眉道:“这是万气血凝?” “在贫道所巡察的数十处村落有一种洞葬的习俗,年过六十之人会主动去投洞而亡。” “这本应该是几百年前五灵谷还未普及之前,老人为了剩下一口粮食不得已而为之,但如今还保留极其不合理。于是我去探查了一番,发现了万气血凝。” 万气血凝,以万人气血凝练而成,曾经是魔道九窟之一天魔宗宝药,能够起到打磨根基与肉体的效果。 如今已经被打成了邪物,天魔宗也成了邪宗,一经发现是要上报到玉皇宫的。 万只是剂量单位,此物出现说明有数以万计的人被炼成药了。 “江家很有可能与天魔宗有牵连。” 谢雨楠眼中闪过思索,道:“江家就两人有较高修为,且江举才每十年都要赶赴道宗,若是使用过万气血凝应该会被发现。” 万气血凝最大的功效就是用来给年弱体衰者突破,若不用于突破,总不能是为了财吧? 江家也不缺才,正常宝药更不会寻求邪修。 但铁一般的证据就在眼前。 黄衣道人道:“江家老太爷已经百年没露脸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答案。 江家老太爷大概率有问题。 —— 离火城,庙庆,街道上张灯结彩。 顾温一行人坐在一处玉阁之中,眺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江氏公子江宇正在给他们讲述江家老祖的丰功伟绩。 《江氏老祖用石子打落金翅大鹏》 《江氏老祖目照百里》 《江氏老祖用歌声消灭万魔》 不计其数的传说,对于江宇来说如数家珍,听得赤羽子时不时发出笑声。 玉剑佛面露沉思:“这江氏老祖当真厉害,金翅大鹏至少也有返虚期的实力,他一个元婴竟能越阶杀敌。” 顾温笑道:“到时候你要不要领教一下?” 玉剑佛摇头:“不用了,小僧也可以,且你在这里,就不必舍近求远了。” “你想与我切磋?” “等伱炼化后土仙位再说,如今的你我一口气就能吹飞。” “一月足矣。” 顾温看向江宇,道:“你去通知一下江家,过几日我会去一趟,不要大张旗鼓。” 江宇拱手弯腰,满脸激动道:“是!” 他一介纨绔,如今却能带一位可与真武荡魔天尊平起平坐的老祖宗回来,如此殊荣足以让他扬眉吐气。 江宇转身下落,脚步急促离开去写书信。 此时,一个舞着象征江家老祖的红面持枪神像从下方走过,刻有江富贵名号的牌匾被簇拥着,一面万民伞为其撑开一方红绸。 赤羽子道:“本事不大,牌面倒是不小。要是真给真武宫查出些什么,可就不好收场了。” “富贵不会害人的,跟了我几十年,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顾温几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他从不担心江富贵会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情。 并不是这老小子心有多善,而是他真的怂。 江富贵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乡下当一个土财主。 若为了长生,当年也不至于等到顾温主动送出去。 “到时候你可别狠不下心来。” 赤羽子一听善妒之心又起了,除了郁华,没有人能比自己与顾温关系更好。 顾温道:“真有罪,纵然只是害死一人,我也会严惩的。” 次日清晨,太阳已经晒屁股。 赤羽子在房间呼呼大睡,口水从嘴角流下,忽然窗外一只千纸鹤飞进来,落于她头顶轻啄。 她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眶,打开信件一看。 “谢丫头的信?江家罪状,传来给我干什么,这又不是姑奶奶的工作……” 赤羽子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她翻身下床,在房间里来回徒步。 怎么办? 顾温可是很重视这个姓江的,她不想让顾温难做,却又不想放过修行邪法之人。 咚咚咚! “赤天尊前辈,小的已经备好了仙舟,老祖宗托我问您何时可以出发。” —— 八百里外,江家祖地,建于灵山之上,阁楼如林。 山中有一处昏暗的山洞,直入大地千丈,只入灵脉最核心。 黑暗之中,一张巨大的万民伞展开,伞沿四周有一圈九尺帷幔垂下。 伞下是尸山血海,白骨皑皑,一颗颗通红的心脏堆积,一同进行某种韵律的跳动。 一道矮小的身影跪坐其中,一口半个心脏,气血入喉,青面獠牙渐起血光。 细小沙哑的嗓音回荡于黑暗,复述万民伞上的红绸,缕缕香火气落下。 “五百年种得焦土化青山,三百年安得千万民入丹青,两百年种植灵谷无饥荒,百年开化启民智。” “开荒耕地,兴修学堂,修桥铺路,建房立居。” “我为能者,庇护万民。我为仙神,天下无灾。” “救万人,食一人,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本章完) 第59章入江家,见举才 仙舟升空,伴随着一阵飓风,直上千丈,将云端架于船底。 顾温站在夹板边缘,双手撑着护栏,看着远方的云海。 他开口询问身旁尼姑:“感觉怎么样?完全脱离佛魔的感觉。” 此刻,玉剑佛身上源自于佛魔的气息越发薄弱,几乎可以说消失殆尽,只剩下些许痕迹。 她初步炼化了后土仙位,一举一动暗合天道,可牵动天地之力。 初见玉剑佛,她宛如独立于天地之外的白莲,不染红尘。如果说除了郁华以外,最有修仙感的就是玉剑佛。 不问世事,洁光片羽。 出了成仙地,顾温只觉得像一副空壳,里边是一团佛光与黑气,或者交织在一起。 如今再看,玉剑佛终于有了点人样,有了三魂七魄,有了气血,有了脉搏,有了一点点情绪。 仙位之妙,大圣之法,有逆转乾坤之能。 顾温还未完全参悟,至少他做不到让玉剑佛脱离佛魔独立存在,让赤羽子再生三魂七魄。 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让赤羽子呆在自己身边,用圣人道韵维系对方一魂俱全的状态。 “有点奇妙,也有点凉?” 玉剑佛双手抱了抱胸,随后又张开。 “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失去了束缚,让小僧感到不安。” “慢慢会习惯的。” 顾温安慰道,玉剑佛稍稍感悟,又道:“修行界之中,肉身如泥,可治疗,可重塑,可捏造。而三魂六魄唯一,有人能肉白骨,却无人能生魂。” “圣人之力则不同,几乎无所不能。仙位可让小僧重塑三魂七魄,而你又能让赤羽子一魂既全。” “小圣与大圣,有何不同?” 玉剑佛眼中满是好奇之色,后土之位初具成效,她算是有了几分人样。 顾温回答道:“本质一样,只在大小区别。大圣无处不在,而我只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一亩?” “比喻,大圣是汪洋大海,可使水汽升华福泽天下。而我是溪流,也可升华水汽,却难以福泽天下。” “大小圣本质一样,只在大小区别?但小僧还是不懂,水同物不同处,有淡有咸。” “我有一个传家宝洞天,里边自成一方天地,却不过百亩地,对比修行界小了千万倍。” “小僧想看看。” 话音刚落,顾温一挥手,玉剑佛消失在原地。 洞天之中,小尼姑与猫团对视。 “猫儿,招待一下客人。” “好的呢,仙长。” 猫团与玉剑佛对视,随后便一直对视,没有任何声响。 外界,赤羽子走来,见玉剑佛不在,询问得知已经进了传家宝洞天。 她吐槽道:“你这洞天闷得慌,大道与外界不同,我进了完全不敢运气。” 起初赤羽子很喜欢传家宝洞天,觉得这是完美的隐修之地,乃至能用于躲避传说中天地大劫。 然而她一进去,只待了一天 顾温摇头道:“天残地缺的,自然比不过天地。若是能比得上天地,那么如今天圣就该下来了。除了修行界以外,又多了一方大世界。” “另起天地?天圣会允许吗?” 赤羽子不怀疑顾温有这个能力,但对于无处不在的天圣抱有猜疑。 天圣不许起死回生,导致郁华复生一事毫无头绪。 顾温顿了顿,抬起一根手指,似乎在进行某种交流。 “天圣说,独立于天地之外的大世界有与无都一样,影响不了天地。” “青天大老爷还真是开明,就是不愿特例特办。” 赤羽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于圣人她还是抱有敬畏的。 顾温解释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此话,落入赤羽子耳中,只见她立马极其赞同的点头。 “天地不仁,圣人不仁!”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顾温摇头,转而耐心解答道:“天地无私,任万物自然,故万物自生自灭,死非圣人虐之,生非圣人仁爱。” “这天地就是一个天圆地方,你在圆上戳孔,在地上凿坑,再微小也会破坏天圆地方。” 天圣与他之间,并非敌对。 只是各有所求,各有大道。 顾温不会在意天圣为何要立天庭,只要这是合他心意的,他便会顺水推舟。 反之,天圣也不会在意顾温变强之后会如何,祂只是要天地平衡,阴阳有序。 “如果大圣人主动做些什么,那么这不是任何人的问题,而是天地本身存在问题。” 赤羽子似懂非懂,只明白了圣人无私,道法自然。 “你也会如此?无私至公。” 若是如此,那么江家一事…… 顾温咧嘴一笑道:“差不多,遇到没兴趣的事情,自然是关我屁事。” “……” 赤羽子脸色一下子变了几分,顾温疑惑问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赤羽子连连摇头,一副完全藏不住心事的模样。顾温见她不愿回答,没有多问直接拿出了太阴瓶,一缕天圣道韵蔓延,仙舟之上种种思绪飘来。 【江家可能真出问题了,我该如何说?算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出半日时间就到江家了……】 念头断断续续,顾温能窥见心念,却无法更深入了解。 赤羽子修为逼近仙人,已有半步超脱之姿。而九曜之一的太阴显然没办法窥心仙人,正如郁华说过,他成仙之后再也无法读心。 但对于顾温来说,这只是一個小玩具,知人心对他无用,往后遇到合适的就直接送出去了。 卢婵就挺适合的。 收起太阴瓶,赤羽子忽然满脸严肃的说道:“顾温,江家或许真的被查出了问题,若是真的很有可能会被满门抄斩。” 顾温道:“去见一见真人,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到时你打算怎么办?要包庇吗?如果要包庇把我丢传家宝里,反之你点头,姑奶奶帮你动手。” 赤羽子右拳一握,一缕金光迸发,洞开前方云层几十里。 “我可以在仙舟飞到之前解决一切。” 顾温平静的说道:“赤羽子,我与你应该是性情最相投之人。伱不必为我忧虑,我会杀的。” “好吧,如果到时候下不去手,你一定要让我来。” 赤羽子挠了挠头,又是叹气,又是皱眉,看起来比顾温还要焦虑。 “你那小弟当年我见过,没有任何修行的资质,单纯靠丹药堆叠最多金丹。金丹寿元五百载,如今能活那么久,必然有问题,恐怕是用了某种邪功。”“江举才应该没问题,十年前我在道宗见过他,作为江家主事,要与各大丹宗频繁接触,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时候我们只抓罪魁祸首,道宗那边也有一个解释。” 赤羽子喋喋不休,其中不免宽慰之词,刀子嘴豆腐心便是如此。 顾温平静的点头应声,目光投向远方,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该动手的时候不会犹豫。如果江富贵真的变成了吃人的邪修,顾温会让他毫无痛苦的死去。 但他的平静不来源于此,他仍然相信江富贵不会行食人之事。 遥想当年为乞时,一块粗饼结恩情。 当时,江富贵也只是一个茶馆小掌柜,店铺是租的,租金是借的,逢灾年濒临破产。 然后原配老婆跟人跑了,一人带着年幼的江举才。 老小子很有危机意识,在还没破产之前就时常来寻顾温这个一年资深乞丐取经,每次学费一块饼。还说要是哪天茶馆倒闭了,还不上债,那就跑来当乞丐。 一块饼对于当时的江富贵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顾温来说,却是救命粮。 然后顾温入了王府,顺手就拉了一把江富贵。 才有了后来的大商贾。 —————————————— 江家祖地。 一个身高七尺,额头宽大,五官端正俊朗,身穿玄袍气质威严的男子闭目盘坐修行。 在聚灵阵的作用下,周围的灵气在墙壁上凝结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每一个呼吸,都卷起海量的灵气。 此人正是丹青州名义上的话事人,各方丹宗联合组成的丹盟盟主,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真君。 江家二祖,江举才。 忽然,一道神念飞来,神念之中饱含阴冷,只是耳闻便让人毛骨悚然。 “最近丹青州有很多真武宫的虫豸。” 他回答道:“丹青宗生产丹药,天下富硕之地,道宗自然要看得紧。就算要查,也应当去查其他地方,你们天魔宗最近这些年很是猖狂。” “天下人族,每年有近千万人失踪。而我丹青州一地,失踪人数不过十万,放眼天下唯有玄黄州能够相提并论。” 冰冷的神念传来笑声:“一个元婴期,敞开肚皮来吃能吃多少?一万个都算多了。” 江举才道:“家父不愿多吃。” “不愿多吃?” 神念笑声更加放肆,似乎听完了某种笑话。 “一个与一万个,乃至一百万,对于道宗而言都一样,都得死。难道你少吃几口,就能少几顿鞭子?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搏个长生,若能成仙,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去?” “本宗老祖距离登仙只差半步,若你能十年内提供两百万血食,也将得享长生。” 江举才断然不可能答应,拒绝道:“我只答应过你提供丹药渠道,其他免谈。” 人族每年失踪超千万,可分摊到三十六个州,数百座大城,上百万乡镇,千万村庄实际上并不算特别多。平均每千人里,就有一个人失踪,还有一人死于非命。 丹青州也不过一万万人,一下子没了两百万人,能让道宗直接调兵围剿丹清州。 “食一人是罪,食万人为魔,你父亲已经不是人了。不如坠入魔道,共享大长乐天。” 神念是蛊惑一般不断传来种种法门,皆是些吃人练功的法门。 江举才不会去学,这类功法当真万能,天魔宗也不会变成过街老鼠。 他道:“救万人,吃一人,功过抵消。” “虚伪,你以为道宗会管你那么多?就算你救了千万人又如何,道宗最后还是会杀了你。” 江举才闭目,冰冷的神念唠叨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悻悻离开。 又过了一个时辰,另一道神念传来,这一次是江家修士的。 “二祖爷,江宁传讯说,碰上了一位与江家有故的大能前辈。书信中说,好像与赤天尊关系极好。” 江家故人? 估计又是来攀关系的。 “何种修为?” “不知道,文书里没说。但根据以往的经验,能被少爷带回来的大概率这又是江湖骗子。” 江举才道:“你替我招待一番,尽到礼数。若是有大乘期及以上修为,再通知我” 可能是骗子,但江家不缺一顿饭。 又过了两个时辰,一道神念传来。 “二祖爷,客人到了,看不出修为。” “什么来头?” “没见过,不知道,客人说要见您。” 见我? 江举才面露思索,心中有过几个猜测。 或许又是督察使便服来访。 他沉思熟虑片刻,决定还是要见一面,否则如果真是真武宫的人,得罪了又是各种打点。 而且最近有些敏感。 —————————————— 另一边,江氏迎客大堂。 红木座椅,金丝为垫,古董如云,瓷器如画。 可谓是极尽典雅与豪华 顾温与赤羽子都是粗人,欣赏不来这些,倒是谢雨楠对此有几分了解,能够为他们一一解答。 修行界之古董,大多是些法宝残片。所谓的古更多在于法,这个法门年代久远,这个又是谁的原型。 其中寓意顾温不关心,但听闻一件件破铜烂铁能卖出高价,不免眼前一亮 因为他真的没钱了,如今只剩下不到两百上品灵石。 都不够吃一顿九转金丹顿猪蹄。 忽然,交谈声停止,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 类似管家的执事与一众丫鬟连忙低下头来,只能看到玄色衣摆从眼前闪过。 江举才龙行虎步般走来,刚踏入大堂半步,整个人仿佛化作石雕一般僵住。 江宁上前献殷勤,道:“二祖爷,我带了三位前辈回来。这位红尘前辈说与大祖宗有旧,千里迢迢赶来就是想见一面。” “还有这位是赤天尊,传说中的真武荡魔天尊。” “这位是折剑山高徒。” 江宁神采飞扬的介绍,整个大堂除了他以外无人开口说话,渐渐地他也察觉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并逐渐消失。 扑通! 江二祖爷跪下了,他愣愣看着平平无奇的青衣道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怀疑是不是中了幻术。 他磕磕绊绊问道:“温爷,您出来了?” 顾温不急不缓说道:“举才,你壮硕了许多。” (本章完) 第60章 炼父为尸 江宁见自家老祖宗跪下,吓得连忙跳开来,还未等他弄明白情况,一个躲藏在暗处的江家修士已经隔空把他抓了出来。 江家修士与供奉们无不将目光通向大堂。 随着赤羽子一声冷哼,所有目光又如潮水般退去,但私底下神念交流并未停止。 早在半个月前,江宁就已经往家中吹嘘正在招待一位江家老祖宗与真武荡魔 江宁见自家老祖宗跪下,吓得连忙跳开来,还未等他弄明白情况,一个躲藏在暗处的江家修士已经隔空把他抓了出来。 江家修士与供奉们无不将目光通向大堂。 随着赤羽子一声冷哼,所有目光又如潮水般退去,但私底下神念交流并未停止。 早在半个月前,江宁就已经往家中吹嘘正在招待一位江家老祖宗与真武荡魔 除了那几头,一看起来就是大佬的存在,其他试炼者,也都是肌肉发达,身体匀称的选手。 配合着,大面积的血红色,与肉色组成的马赛克画面,不禁令李博明暗暗咂舌。 以自身重伤、损失部分白毛投影为代价,换取了自身轻松,了结了自身与截教、殷商遗族的因果。 要是这两人两败俱伤,那就更好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回该有的荣耀。 不断扩张的屏障横推着,将若陀龙王吐出的无数岩刺全部拦下碾碎,势不可挡的朝着若陀龙王撞去。 外加焱妃现在又有了瞬身术、控鹤擒龙、鬼影迷踪等招式。完全弥补了她的近身战短板。族宗相信,现在就算是东皇太一亲至,也不一定能胜过焱妃了。 苏灵儿有很大可能还能够进入到结丹期之中,而凌天已经基本上是不能够进入到结丹期之中了。 冯去疾目光呆滞,陛下实在是太狠了,原本以为蒙恬那种打打杀杀就是凶狠了,却不知道最狠的还是陛下。 来不及替陈娜娜默哀,强忍着分身死亡,带来的疼痛感,李博明继续开始扫视,底下的建筑。 就在赵无极熊掌即将拍到叶泠泠时,不知何时叶泠泠的瞬身之术已经施展开来,在赵无极距离她不到半米距离时消失在了原地。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因为嘴上没把门的缘故,导致吴用现在很被动。 高业见众人神色从从崇拜到鄙夷,心中恼火万分,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赖尽帮倒忙,可现在又不好发作,看来只好自已亲自出马了。 当第十天来临的时候,在他内心深处的心神之中,于这两个世界圆珠隐约间有了某种联系。 只见她云鬓高挽,锦衣华丽,低眉垂目,神情端庄,眼神中平淡如水,竟然毫无变化,即便是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白雪,她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进入龟壳后,白色的光芒填满周围三公里的范围…那璀璨的光芒,就像神明挥洒下的神迹一样:照耀了一切,同时也带了与之面积相同的“黑暗”。 将完大惊失色:“麻管家?”这时大门推开走进一人正是麻耳花。 “往哪个方向去了?”叶天几乎一紧确认那个被带走的人就是徐优雅,如今过了十多分钟,又是在这样一个充满污垢的地方,徐优雅如今的处境,只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我拿你的钱,杀你全家,你会有什么感觉。’司奇毫不掩饰的讽刺着王思轩。 包间的中间摆着一张古老的桌子,周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 再加上其他的一些男人都懂得的工具,叶天的脑子里立马蹦出了一个词——调教。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臀部上若有若无的抚摸着,而她的脊背上更是有一簇火热正死死的抵着她,似要把她吞进他的身体里,不然不罢休。 还记得到家的时候,车子停在院子里之后,便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屋子里。 第61章炼尸之法 千凤宗。 卢婵闭目修行,一缕缕真气从丹田盘旋,小腹处形成一个漩涡。 纳气如潮,乃是大乘之上的象征。 忽然,一道剑意飞来,化作一枚小剑悬在半空中,驻留一个时辰,一直到卢婵完成了一次大周天运气,睁开眼睛,才传来神念。 “卢道友。” 萧道兄? 卢婵有些诧异,因为自己师姐 宋甜甜的班主任夏晴,苏梓悦在葬礼上见过,也免了些尴尬,直接进入了正题。 但她眼中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只要不是一个瞎子就都能够看得出来。 听到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她才转头望过来,陆可风依然带着神奇的儒雅笑容。 大老爷幼时被祖母抱走抚养,老夫人那时很难见儿子一面。直至大些了,他能自己跑动去见老夫人了,又挪去外院了,再个性情已经养成,叫他撒娇作痴根本不能。 菲絮则自豪的说道:“怕什么,我现在的哥哥姐姐那么厉害,我又怎么会伤到。三姐你说是不是。”然后甜蜜一笑。 又是一声大吼,“巨人乞达罗”喷出一口酸臭的粘液,两臂合十凝出一柄巨大的镰刀来。 几具漆黑着眼的躯体撕开了老王的身体,他在剧痛中不可置信地想回过头去,但脑中却是一片浆糊。 管家只觉得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将他整个围的密不透风,恐惧无限上涌,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缺点是:结印需要的时间很长,越是困难的法印,结印所需要的时间就越是多,而且需要消耗的灵力也很多。 孙登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刀法,瞬间被打的狼狈不堪,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庞萌更是得势不饶人,祭出大招,双手反复交替舞出刀花,凌空劈砍想要弄死孙登。 经史辛的努力,神识终于传来提示:羊祜的专属天赋“羊陆之交”持续生效,羊祜攻击再次下降一成,左手黯然手变成原始攻击108,右手重剑变成86。 “你还敢回来!”杜衡还没弄清楚状况,大喜已经把人提了起来,质问道。 虽然比赵才的多点儿,但一击也是承受不住的,因为挑头还是有点儿伤害的。 都没看清,因为那字太潦草,而且不在屏幕上显示。封闭的轿厢中,电子提示音响起,轿厢开始运行,并非向上,而是下坠,速度迅疾,过去大约十秒钟,轿厢速度才开始减缓,又过去十秒钟后,才完全停靠下来。 魏延拿出两个糖葫芦,这是他给青青的礼物,他想着青青一定会甜甜的对他说,谢谢魏延哥哥。 要知道张飞的脉器名叫“丈八蛇矛”,虽然并不是一丈八尺那么夸张,而是一丈零八寸,但也是极长的,比起张郃的巧变戟差不多。这一下横扫力量既大,范围又广,刚才史辛就是避不开才中了招,被打到吐血。 常擎天不说话,四周的常家人着急了,有性子急切的人已经按耐不住扑了上来,抓住常擎天的肩膀摇晃个不停。 在昨年年底的时候,一位高手横空出世,博得龙王和数位天龙的认可,并任职第九天龙,肩担其守护华夏的重任。 说话间,庄蜕身上突然浮现出一层透明的单边光罩,与此同时一枚黄灿灿的子弹撞击到光罩上,随后轰的一声爆开,而光罩没有丝毫动静,庄蜕还打个哈欠。 点齐丹药,取20粒装入玉瓶,这是他租借丹房,使用珍贵药材的报酬。接着又单独取出一粒,施展轻身功法,顺着陡峭山路迅速下降。 第62章江富贵将出关 赤天尊肉身成圣,只是轻轻一敲,使得谢雨楠‘头角峥嵘’。 她走到角落背过身去,只听闻背后哗啦啦的水声,以及两位师叔的交谈。 “你这脚怎么这么大,我双手都快握不住了。” “你再用力也捏不破贫道的皮。” “哼!我还没使劲,要是姑奶奶我使劲了,指定把你这大脚丫子捏成泥。早知道当年在成 空闵兽的茧直接破裂了,而所有的人都是瞪大眼睛看着空闵兽,而这个时候他们所见到的就是空闵兽的背后竟然是多了一对翅膀。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纪辰也并未走开,黑鼠尾巴草是纪辰必须得到的东西,炼制厚土填雷阵的材料虽然不多,可每一个都是极为稀少之物,若是今日错过黑鼠尾巴草的话也不知何日才能再次见到。 苏夫人这些年一直隐忍,也是没有脸见人,一直靠着的刘将现在也与他们断了关系,苏夫人又不傻,知道事情出在曹琴的身上,只要休了曹琴,刘府看到他们的态度,关系也会有所缓和。 远离龙泉金源之后,纪辰丹田中的雷霆忽然弱化,然后一下子便被消灭。 参赛选手在这三天三夜的时间内,是不被允许跟外界联系,也不被允许离开的,一旦离开了特定场地,参赛资格就会被取消。当然,吃喝拉撒组委会都为你解决,你只需要专心比赛就好。 看她喂口又好了起来,谢元娘也在想她刚刚是不是也要提醒她少吃点? 这时候来到圆台上的人越来越多,有许多人甚至白发苍苍了,看样子这些老资格的阵师都被朱雀金源给吸引了出来,想要搏一搏。 有那么一瞬间,蹲在地上,撅着屁股的宁多鱼,普普通通的脸颊上似乎开始绽放起一抹亮光,智慧的光。 不说把人家勾搭回家,起码也要想办法接触一下,试着消除一下误会吧。 毕竟他们也算是认识了很长的时间了,因此很清楚图赌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哼,凭什么,一开始只是想让你加强身体。现在看来,以你不服从命令让你跑!”眉眉说。 这古煞龙便施展出来一身本领与神武张霖展开激战厮杀,结果大战上百回合竟然拿不下张霖。这个时候义军得知大首领有难,便纷纷前来支援。这才使得山神爷和土地爷全部回防相助。 那个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凉,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迪恩一个手抖,割破他的皮肤。 了解到这些实情之后,袁硕便采取了将计就计之策,带领所有将士在村落中设下伏击,自己装作已经病毒身亡的样子,等待帝脊龙前来认领他的尸身。 不一会儿,五人便是立足于一片空间之外,其中,一副画卷,约莫数丈宽大,竟然是一副山水图画,巍峨的山峰之间,溪水潺潺流淌,但是其背景,却是漆黑一片,宛若幽冥。 所以,有些势力之主,会携带全部门下,逃离天地,去往富庶的天地,找寻资源,用以供养门下,夜阑便是乘着虚空战场的开启,来到了庄坚所在的天地,企图分一杯羹,却不想被庄坚留下。 "那……考验的内容改成什么了?"雷伊一听这种状况从未出现过,顿时就凝重了起来。 只是他们根本不料孤落根本不是在想那种事情,甚至我们的主角对那方面的事还懵懵懂懂,又怎么会有类似的想法? 第63章 地府册封 江举才回到闭关洞府,启动防护阵法,取出一块暗沉的黑铁令牌。 一缕神念沉入大地,入厚土,深土行。 修行界主要通讯手段就是神念,神念传讯各有不同。为求安全与长距离会以物代传,比如千纸鹤、飞剑、敕令等等。为求迅速,则将神念拉出丝,在有限距离通讯。 大多数情况,前者被许多修士青睐。 里面有许多非人的地底生物生存活跃,比如地底星兽,地底野人,甚至还可能有魔物出没。 两人对视一眼后,都不需要沟通,纷纷运起道法,向灵气清香处飞掠而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其中无数闪电不停的游走,压抑的气氛传遍了整个天衍宗。 等孩子们睡下后,郭喜安便回厨房去准备给两个孩子明天带去考场的吃食,县试和后面的考试不一样,当天考完一场是要把考生放出考场的,所以吃食方面,每天带够一日的就成。 镜中之人二十来岁,五官不算多么俊朗,却也算得上端正,易宁很熟悉这张面孔。 这个合同上简简单单就写了几句话,就是所有四大家族的人,可以凭借这份合同在他的九州能够获得卖酒的代理权利。而且尤其仅有他们可以卖这个酒,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够卖这个酒。 老程家院门大开着,程家福两兄弟跌坐在门口不远处,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周家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把棋盘山那座庙拿到风水街老王那里转了一手,这样一来就算是溪月有所怀疑,最后也只能查到老王的身上。 顾雨抱着韩一梨来到空空如也的房间,挥手从空间拿出医疗器械,先给韩一梨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林月升说到这里时,我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夜惊龙说的没错,已经有人开始秘密修炼血字秘档了。 燕妃面色很难看,狠狠踹了一脚冷月,骂道:“贱婢,你还真长命。”这句话似乎又不是指向冷月的。 米白有些为难,按理说,自己跟薛子宁的协议已经达成了,她不该给自己添麻烦,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帮她什么,可是一旁的薛子宁看着米白为难的样子,继续开口说着。 ——此时可不是白天,也不是夏季,怕是郝连城深身体若是不好的话,就该风寒了。 “我叫陈少明。也刚回到pn市,有些事还没有做打算!如果真要找事做,我会考虑王先生说的话的!”陈少明没有直接拒绝,给王步天和自己都留了一条路。 果然,空白的卷面上出现了一副地图,中心正是他们所作的宸宫。 冷月微微一笑:“她目前不敢,因为一旦我肚子出事那么矛头都指向她,所以她才迟迟不动。 但是北冥玉和他的士兵们可不是普通的部队,他们有着强壮的身体和坚定的信念,所以再难得山路他们也最终爬了上去,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罢了。 “你们……你们这是……我会到圣上面前参奏你们的!”白世祖依旧是执迷不悟,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可以保全陆氏。 “意思很简单,增强你的实力。”阿尔托莉雅眼帘低垂,看着手中的圣剑。 一千年前,三界的掌管者是上神南修筠。那时的他,很是风光,独领着天界几名大将,四处征战。 “苏梓熠…”雪情瞪大着眼睛叫着他,苏梓熠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常,尴尬的抽出身来。 第64章 人族谪仙! 江举才一路飞遁,返虚期的修为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横空飞渡,不需要担心法力的消耗。 筑基御器飞行不过十万尺,金丹御空飞行不上九天,元婴出窍难离真身十里地,唯有返虚可遨游天地,故称之为真君。 离开江家百里,忽然前方一道身影立于云端,持剑冷冷看着他,一股强横的剑意锁定于身。 谢雨楠,年轻一 可不知为何的,这番童言让人听来,字里行间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淡淡悲伤感。 中军都督府:左金吾卫大将军陈琪、左金吾卫左将军蒋林、奋威将军郑叔圯留守北平。 陈远宏拔出地煞刀,点落在董鄂的天灵盖上,锋尖直透脑门,抽回刀。 接下里宇流明明智的选择和宁青合兵一处,然后徐徐向武威城方向撤退。由于对方有骑兵的掩护,这一次姚思远并没有再继续追击,而是将人马部署在后方远远的观察着宇流明、夏侯烈等人的动向。 董鸣当然不会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他和众人客套了几句,拿着令牌就走了。 “呀!”龙行大吼着,双手之中的麒麟角之上释放着熊熊烈火,将压在上方的神王本源毒沙烧的通红,一阵劈啪作响,偶尔还有烧成的灰烬飘散开来。 “不如先在这里住下吧,虽然这些房屋都被烧成了废墟,不过利用现有的材料建造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还是能够做到的。”白狼提议道,艾丽莎思考了一下白狼的提议,随后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全都是白天行一人推演出来的,和诸天世界流行的有所区别。 刘枫宝的评价分数取代王睿东成为暂时的全场第一,而杨振彬对他的评价也是目前最好的——“很好”。 尤其是现在的秦越寒,比学校中的青涩,更多了一层稳重,更加上他如今沉淀下来的气质,不论是举止还是家室,都不能让白静儿就此收手。 龙天心这才看到了出现在怪人身后的罗猎,他的手中拿着旅行袋,旅行袋上已经染满了鲜血,龙天心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连镭射枪都对付不了的怪人,居然被罗猎用旅行袋给打晕在地?袋子里一定有东西。 一个个堪比b级威能的能力落到野人身上,然而,那些恐怖的能力,也仅仅只是打乱了野人胯下的几根毛发。 在航行了八天时间后,史蒂芬一行人终于是看到了大陆架延伸出来的轮廓。 罗猎三人并未急着离去,他们继续留下来商量何时出航。经过短暂的商议,三人决定今晚就登船离开,毕竟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可能就越大,正所谓夜长梦多。 来人是陆威霖,陆威霖也是费了一番波折方才来到穆三寿在北平的住处,他本以为穆三寿早已返回黄浦,却没有想到他仍然还北平,当然这次还是穆三寿让人将他主动找来。 他大步上前,就准备冲过去干掉陈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眼前一个光影出现,那是一个红色的光影。 难怪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可是看起来却有点幼稚,神子生来便拥有神力,神二代的起点简直高得一塌糊涂。 当然,来自老朋友的建议,王九并不准备采纳,天外神剑作为没有性别概念的完美之物,如果非要将人类这种缺陷生物的生殖行为强加其上,无疑是一种亵渎。 为今之际,就是要咬紧了牙关不承认,那份图和她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第64章 人族谪仙! 江举才一路飞遁,返虚期的修为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横空飞渡,不需要担心法力的消耗。 筑基御器飞行不过十万尺,金丹御空飞行不上九天,元婴出窍难离真身十里地,唯有返虚可遨游天地,故称之为真君。 离开江家百里,忽然前方一道身影立于云端,持剑冷冷看着他,一股强横的剑意锁定于身。 谢雨楠,年轻一 可不知为何的,这番童言让人听来,字里行间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淡淡悲伤感。 中军都督府:左金吾卫大将军陈琪、左金吾卫左将军蒋林、奋威将军郑叔圯留守北平。 陈远宏拔出地煞刀,点落在董鄂的天灵盖上,锋尖直透脑门,抽回刀。 接下里宇流明明智的选择和宁青合兵一处,然后徐徐向武威城方向撤退。由于对方有骑兵的掩护,这一次姚思远并没有再继续追击,而是将人马部署在后方远远的观察着宇流明、夏侯烈等人的动向。 董鸣当然不会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他和众人客套了几句,拿着令牌就走了。 “呀!”龙行大吼着,双手之中的麒麟角之上释放着熊熊烈火,将压在上方的神王本源毒沙烧的通红,一阵劈啪作响,偶尔还有烧成的灰烬飘散开来。 “不如先在这里住下吧,虽然这些房屋都被烧成了废墟,不过利用现有的材料建造一个临时的庇护所还是能够做到的。”白狼提议道,艾丽莎思考了一下白狼的提议,随后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全都是白天行一人推演出来的,和诸天世界流行的有所区别。 刘枫宝的评价分数取代王睿东成为暂时的全场第一,而杨振彬对他的评价也是目前最好的——“很好”。 尤其是现在的秦越寒,比学校中的青涩,更多了一层稳重,更加上他如今沉淀下来的气质,不论是举止还是家室,都不能让白静儿就此收手。 龙天心这才看到了出现在怪人身后的罗猎,他的手中拿着旅行袋,旅行袋上已经染满了鲜血,龙天心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连镭射枪都对付不了的怪人,居然被罗猎用旅行袋给打晕在地?袋子里一定有东西。 一个个堪比b级威能的能力落到野人身上,然而,那些恐怖的能力,也仅仅只是打乱了野人胯下的几根毛发。 在航行了八天时间后,史蒂芬一行人终于是看到了大陆架延伸出来的轮廓。 罗猎三人并未急着离去,他们继续留下来商量何时出航。经过短暂的商议,三人决定今晚就登船离开,毕竟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可能就越大,正所谓夜长梦多。 来人是陆威霖,陆威霖也是费了一番波折方才来到穆三寿在北平的住处,他本以为穆三寿早已返回黄浦,却没有想到他仍然还北平,当然这次还是穆三寿让人将他主动找来。 他大步上前,就准备冲过去干掉陈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眼前一个光影出现,那是一个红色的光影。 难怪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可是看起来却有点幼稚,神子生来便拥有神力,神二代的起点简直高得一塌糊涂。 当然,来自老朋友的建议,王九并不准备采纳,天外神剑作为没有性别概念的完美之物,如果非要将人类这种缺陷生物的生殖行为强加其上,无疑是一种亵渎。 为今之际,就是要咬紧了牙关不承认,那份图和她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第65章天魔成仙 魔窟之中,心跳声咕咚咕咚急促而响亮,数千年来有两次心跳如此之快, 一次是他摸到突破契机,一次是如今他看到了一个青衣道人。 样貌周正,在修士中只能算平平无奇,衣着也很简朴,乃至是老旧。那件衣服早腐朽,每一缕纤维都已经支离破碎,却被一股力量拼接在一起。 天魔老祖脑海里时时刻刻回荡起那件 “那你可知道,如果你敢把你所知道的泄露出去,后果会怎么样?”佐宿翰捏紧了她的衣领不少,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那张因为气息不畅而微微涨红的脸。 “好了,赶紧准备,时间不等人。”刀疤中年人说道,随后进行了精心的安排。 他心道:距离三月之月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赶在莫离和莫幽回来之前,把黑龙一族的事情解决掉,如果他们继续跟着莫离,那么即使莫子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是不行。 “你自己看!”薛笑笑把手机丢回去给她,想着接下来多半是没八卦了。 时间耽误不得,但肖郁担心我的身体支撑不住,坚持要留在此地休息一晚,天亮在启程。 许蔷薇穿上自己的热裤,再套上连琛那件给她大出很多的白衬衫,将长出来的下摆直接挽了上来,在左侧打个结,露出肚脐部分。 乐凡的这番话,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其中却包含着深刻的含义,不仅仅说明他现在的处境,更重要的是转移众人的视线。 “你要杀便杀吧。”,我讨厌男人,讨厌除了我主人以外的所有男人。 我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吃一顿不叫早餐的早餐,随时怕肖妈妈一个不留神说漏嘴。 韩连依想和爸爸说自己要结婚的事来着,没想到反倒被别人诓来做了伴娘。 思忖之间,姬澄清和姬澄澈翻翻滚滚激斗了二十余个回合兀自未见输赢。 希尔娜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两只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却是和许多隔了一米有余,在他面前无声的抽噎着。 看着这些蔬菜,许英的心里挺欢喜的,人离不了吃,吃的舒心也是一种享受。 刘明达和许英领着全哥去了对面,刘明远想跟去介绍,因为这屋子基本都是他看着的,他怕几人不知道情况,刘志喊住了他。 “砰砰砰!”无数的怪物对着光幕撞击而来,整个护城大阵在微微颤抖,而护城大阵的四道圣兽光影也忙得不可开交,敌人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四圣兽光影自然不可能全部都顾得上。 全场皆惊,特别是武将一系,自这安胖子跪下启奏,大家就知道这死胖子又想害人和找替死鬼了。 “你个混蛋,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杨晓霜一时转不过弯来,被燕飞调戏了一把,反应过来的杨晓霜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骂着燕飞。 在看到亭中人的一霎,虞妃儿的脚步愈放愈缓,竟似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前两日他偶然听说姬澄澈成了大楚钦犯被朝野追杀,不由得勃然大怒扛着奈何崖便跑来圣京城想找项翼用拳头理论一番对错。 “砰!”的一声,再次挣扎着爬起来的l1,被双手斧劈倒在地,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l1放弃了抵挡,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瞪着燕飞。 事关血族存亡,辛娜沉默了很久,也拒绝在神识上与刀客、或者另外一名大长老单独交流,最后决定暂时放弃寻找圣血大阵,撤销血誓祭天,尽管样做会遭到血之长河的惩罚,但要比拿全族冒险强。 第66章乱世者,顾温 杀死一个仙人多大力气? 答案是三步以内,人近既死。 三步之外,就算是半仙也可能从顾温手里逃跑,距离越远跑掉的可能性就越大。 “……” 天魔老祖瞪大双目,呼吸急促,眼中难以置信、震惊、恐惧等等情绪接连闪过。随即是褐色肌肤上浮现起一缕缕煞气,一念之间千万道法在口中,指尖,眼里或是 说到这里时,方绍康终于说不下去了,喉咙嘶哑涩痛,声音完全哽咽。 这时候,凌西澈的双手落了下去,薄唇轻蔑一撇,勾勒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骆驼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看,当时就愣住了,这是在哪,他们不是在地下基地吗,这个地方怎么像是某个度假村的感觉。 “让这场比赛变得好看点?”孙卓打的时间不短了,该做的基本都做了,正准备划水最后一节就结束这次全明星呢,没想到波波维奇又安排给他任务。 一听他俩说那名被捅的少年没有什么大碍,岛岛心头上悬挂的巨石也跌落而下。这个家伙可是为了他们出头而被捅刀子的,要是因为这样死去了,他会埋怨自己一辈子的,还好对方没有什么事情,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理这两人,继续在这里做好自己的事情清理掉潜在的祸端。 “希望我们也有合作的机会。”孙卓起身送别了查斯特,回来才又跟迈克信田继续聊。 等了许久都无法平复那种浑身电流乱窜的感觉,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击散乱七八糟的画面。 “林夫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氏倒是想要解释,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解释,毕竟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样的话,听起来都只会是让人误会自己是故意的。 因为骆甜甜已经追过来了,最终,年轻男人又深吸一口气,很不耐烦停下脚步。 想到这里,包蕊只能想到的一点就是柴飞是在演戏,是要让她看看人心善恶的究竟,至于其身上的伤,恐怕是周鹜天给掩藏起来了。 陈林猜测,这很可能是跟他一样,来参加翡翠公盘的人,而且很可能是华夏人,所以他的车速开始减慢,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手。 徐良容惊讶的看了一眼对方,他实在是没想到林雨会有这种猜测,在她看来,那些怪物只是在修为上高出众人一头,论智商,对方定时拍马而不及。 于是妹子开始得寸进尺,开始对你动手动脚,似乎是在占你的便宜。 所以,现在中了的三十万,是陈林迄今为止碰上的最庞大的资金了,他能不激动? john指挥着两个助理帮程欣把礼服脱下来之后穿上了一个宽松的睡袍,足够保暖的同时让程欣活动起来也很方便。 那少年连声称诺,把去尘瓮收了。焕铸子随手拨弄了两下藏玄宝券,说道:“神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旁人还真弄不了。不过我宗曾封神御鬼,对这些手段还是懂得些的。”说罢将藏玄宝券又扔还给姜博。 响彻天地般的轰隆之声不断响起,只见那高耸的大门开始一点点的打开,而云尘也是被七彩人影带着飞了进去。 一开始人们生活在虚假繁华的都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然而幻象一旦告破,真实置身的却是那种大厦崩坏、残垣断壁的衰败境地,与当前目睹的景象差相仿佛。 第67章 江家落寞,再见江富贵 八百里空域消失,顾温放下手中茶杯,另一只手多了一枚血丹。 这是天魔老祖炼成的丹药,用来给江富贵使用,能够让他达到炼尸的大乘境,届时与活人如出一辙。 一尊仙人炼成了丹药,只能让人服用到大乘境可谓极其浪费。 但这又很公平,一步登天本是逆天而行。江富贵五百年前就应该死了,他根本没有成仙的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路安宁闭上眼,嘴角微扬,踮着脚,主动吻上蓝向庭。 就这样又战斗了七天七夜,双方消耗巨大,皆已精疲力尽,也都受伤不轻,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能量的威力更是大幅度缩水。 也几乎在梦长生踏进树林的第一时间,兰若寺深处的那些树妖鬼怪就在第一时间有了感应。 一念至此,这些江湖中人又将目光看向猛虎寨众人,心想猛虎寨雄霸金华府多年,不说别的,搜刮的钱财肯定也不少,就算得不到这药参,若是能瓜分猛虎寨的钱财,也不虚此行,不由心中起了贪念,当即有人道。 只不过有时候叶织星在学校上学的时候,他也会哀叹一下,他的人生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一点颜色。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些诧异的,因为樊梓树那时候明明答应过这一天内他都不会过问他和樊篱的事情。 皇甫柔对旁边的灵儿说道:“去给穆老将军搬一把椅子过来。”说完之后笑呵呵的坐在那里,看着围聚在这里的百姓越来越多,脸上的笑意更甚,看来今日他穆府的招牌,可能要抹黑了。 林栖同也是个警惕异常的人,久经官场多年,加上其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直清官,早就精的像狐狸一样,徐大虎和方无愧查暗中差官银贪污,查到了林栖同,虽然做的隐秘,但是林栖同这些时日却也是有一丝丝警觉。 张广陵动容,自己的一掌,居然被梦长生一剑挡住,那一掌虽然算不上自己最强的攻击,但是也没有留手,达到了一般长生真人的全力一击,却被梦长生挡了下来,不可谓不惊人。 梁修祺默默的看着叶织星,心里寻思着,这一次叶织星总该低下头来求他了吧? “王夫明察,我们绝对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侍卫忍不住喊冤。 桃林的另一侧正上演着相似的一幕,但过程远要比易风冷和布兰妮来得激烈。 接下来杜变详细问了这种神药的外观气味,更加确定了这就是鸦片膏制成的,而且还用了一种比较特殊的手段使得纯度比较高,所以血观音上瘾发作的反应采这么激烈。 如果说之前的土行炼狱空间进去之后一片祥和,徐川还趁机发现了土元素,那现在的这个火行炼狱空间,就完完全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暗骂一声,赶忙拨通了司空月的电话,此时正在和黑龙会众人开会的司空月,顿时攀满了怒意。刚刚才因为他迟迟拿不下马家的夜总会,被痛斥了一顿浪费时间。 童天一直微笑着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 她是……呵呵!自然是正在偷瞄心上人的红珊姑娘啦。于是,斯凤趁着红珊落单之际,赶紧借助钟馗之力,如一缕青烟一般袅袅的从窗户缝里钻了进去。 在短距离飞行的过程中怪物就已经咬掉了口中进化者的头部,见鲍云等人追上来又转身回扑,这次的目标盯上了鲍运,一个滑翔就像鲍云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