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的前世》 第1章 祸从天降 叶家被判了。 叶家被判这一天,天空碧蓝如洗,一点也没有顾虑到这被诛九族的一家。 当时老太君还在院子里和小辈门谈着趣,前一刻笑地像个弥勒佛,后一刻就变了脸色。 黄门并佩戴整齐的禁宫侍卫如狼似虎地闯进来,不顾丫鬟仆人的阻止,将叶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百余口围在院子,老太君本想靠着长年的体面求问一二,但人走茶凉,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黄门当下就谢绝了老太君的供,只道了句‘咱家可当不得’,然后圣旨一张,就把叶家上上下下打入十八层地狱。 老太君听完圣旨就晕了,更别提其它妯娌亲戚,小姑大姨,整个大院哀声遍地,恸哭遍野——诛九族!大家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满院凶神恶煞的带刀侍卫,叶家人想否认都没机会!而且诛九族是什么概念?但凡挂上叶姓的都逃不了!所以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不仅如此,连着不在京城的闽南叶家也要一起被诛——先前叶老太爷有多风光,现在被牵连的人就越多。 而先前的叶家,是京都首屈一指的豪门贵胄。 叶老太爷官拜内阁首辅,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就加封了太子太傅,门下弟子三千,其亲传弟子苏莺更是早年的太子妃,当今的皇后! 叶老大爷下有二子,大儿子叶璧入朝为官,志在朝廷,如今已官拜吏部尚书,如无意外,等叶老大爷仙归后就是叶家的顶梁柱;而二儿子叶逸因生得太好看,在小就被当今皇帝的姐姐也就是天家的大公主萧惜凤看上了,所以弱冠之年就尚了公主,之后靠着脸蛋也领了个礼部员外郎的闲职。 就这么一个繁花锦簇的叶家。 如今被诛九族了。 叶老太君被按着人中转醒的时还不可置信——但满院的哭声却容不得老太君不信。 老太君早年和着叶老太爷见过些世面,所以勉励稳住心神,颤巍巍起身问那个带头的宫廷禁卫:“王家大郎,老身知道您王命在身,但求您看在两家同朝为官多年的情分上,说些能说的,至少让老身……让老身知晓……叶家错在哪啊!” “这……”叶家如今是走到尽头,禁军首领面露犹疑之色。 事到紧要之时,老太君不顾颜面,当下膝盖一弯。 “老太君!” “老太君!” “老太君!” 众人齐声喊道,先是老太君的丫鬟跪了,然后是叶大爷的夫人,再然后是其它妇人并丫鬟仆人。 叶家满院的人跪了一地。 虽然叶家被判刑,但这跪也只有天家受得了,禁军首领连忙扶起老太君,“不必如此,您……你且问吧。” 叶家是因为通敌被判罪的。 有叶老大爷的亲笔手书和加盖官印的密信,还有叶家家生仆人姓赖的做证,更有敌国调兵行动辅证,人证物证事证齐全,叶老大爷辩无可辩,当下就被脱了官服下了昭狱。 叶大爷因证清白一头撞在了蟠龙柱上,至今生死未明。 至于叶二爷,另有一队禁卫军前往公主府捕捉。 “那小幺呢!我的小幺呢!” 叶老太君说的小幺就是叶二爷和大公主的儿子叶清,生得比他父亲还好看,而且还是叶二爷和大公主唯一的儿子——两夫妇结婚后一直未生育,故而盼子已久,所以叶清出生时叶二爷和大公主别提多高兴,就连圣上也特地为这事赏了个爵位给叶清,还附带食邑的,所以这叶家小幺可算是生而祥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如今叶府的人都在禁军的查抄下围在院子里,叶家小郎却不在此,老太君知道他是一早去公主府了,只不知如今…… “叶小郎身份特殊,圣上特宣召单独关押。” 虽然皇帝下的是诛九族,但叶家和皇家联姻了,皇帝总不能把自己宰了,所以皇家自不算在这九族里面,可里面独独出了一个奇葩——身负两种血脉的叶清。 听到这个答案的老大君泪眼中一喜,通敌之罪太重,叶家毫无准备,如今整家遭难避不可避,但如果小幺得以赦免,叶家至少有还那么一个血脉留着…… “我生是叶家人,死是叶家鬼!你们这群混账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就在叶老太君这么想的时候,她那心肝宝贝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叶老太君闻之一惊,又怒又喜地望去。 只见一个个穿着护甲的禁军倒退着进了内院,因为人多,穿堂又不比院子宽敞,所以禁军们匆匆倒退间,护甲难免磕磕碰碰,此时一个倒退的禁军不小心被门槛碍倒了,他一倒,连着好几个靠的近的壮汉都接连倒了下来,拉起一片哗啦之声。 院子里正哭着的夫人姑娘丫鬟仆人等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众人停了泪,忍不住移动了几下步子,也探目望去。 叶清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闯进内院的,他一进院,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几分。 这个少年容貌昳昳,美得几乎不像凡人,任何一个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会被这种属于天地自然的美夺去心神。他的眉眼间仿佛落入山水,隽美而动人;甚至清风也眷恋他的发丝,徘徊在他身侧;而日光月色追逐着他的唇瓣,仿佛装饰般落在他身上。然而这些风姿还不是最令人无法抵抗的,让人望之便不可自拔地,是他那双仿佛蕴涵天地星辰的眼睛。 这样的姿容,怎么会是一个凡人?! 甚至连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仙人也比不上啊! 难怪被称为京都盛颜。 许多第一次见到叶家小郎的禁兵倒地后还痴痴望着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这句话。 然而叶清确实是一个凡人,而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所以王石勋过一会便从这能让人失神的美中脱离出来,他清醒后扬声一喝:“你们都成何体统!” 一股属于武者的气从禁军首领身上散发,六级武者的威慑让禁兵们回过神,连忙站起来,拿起□□对着叶家上下。 “幺儿!”老大君喜怒忧心,“你怎么回来了!还把帷帽摘了!” “奶奶。”叶清知道凭一己之力带不走一家人,也就放下手里的佩剑,他答道,“不这样我进不来。” 禁军们这才发现,刚才威胁他们后退的不是什么仙家宝剑,而是一把最普通的,所有京都少年都会买的一把装饰性的凡铁剑。 为什么刚才无法抵御这把剑? 作为禁军最少也是二级武者,然而刚才在叶家小郎硬闯的时候,他们纷纷感觉到自己挡不住叶家小郎,这才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院内。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少士兵这么疑惑着,便忍不住把视线往叶清那里看。 “莫看!小心被乱了心神!”禁军首领王石勋提醒道,然后上前一步:“叶清,你欲如何?” “幺儿!”叶老太君最疼的就是自己的小孙子,哪里舍得自己心肝宝贝被禁军为难,听此就想把叶清拉到身后。 “奶奶。”叶清握了握叶老太君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把叶家妇孺幼小护在身后,朝禁军首领行了礼:“叶家名门望族,为朝廷效力多年,当不容轻辱。” “小郎君可真会说话。”一直在当璧角的黄门听此道,“如你这么说,我们是动不得叶家人了,那陛下的令还要不要听?通敌可是坏了江山社稷的大罪,何况陛下已经判决诛……哎呦喂!” “叶清!”黄门在自己面前被攻击,禁军首领怒喝到,拔出武器。 “我一个侯爷和朝廷官员说话,什么时候论到太监插嘴。”兵戈声之间,叶清质问道,“区区宦人,难道可以凌驾在朝臣之上?” 这话说的在理,但这帽子可扛不住,何况叶家此刻已倒?黄门暗道一声倒霉,揉揉被踢到实心的胸口,心含怨恨,明谦暗贬道:“是咱家的错,可咱家不是故意的,咱家这不是急吗,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王大统领,再拖下去,叶家这么多人能在入夜前全压到牢里吗?别忘了明日午时……就是问斩时刻。” 第2章 逐出京城 入夜前,叶家大大小小都被关进牢房。叶清无需关在死牢,但叶家小郎君不愿和叶家分开,禁军首领和黄门不能裁夺,所以把他押回禁宫,只等圣上下令。 期间因为叶清在禁军实行圣令的过程中抗旨不尊,所以被烤上铁锁。 “清儿!”正在乾清殿告罪的大公主萧惜凤惊道,“你怎么这个样子!”也不等侍卫答,直接一股脑朝黄门骂去,“天杀的狗奴才,没娘养的竖子,谁给你的胆子给我儿上铐!天皇老子发罪还有个一二三,今个儿我还没事你就敢绑了他,是不是改明天你也敢绑了我,再明天连我一家子也全都绑了!” 大公主的一家子可包括圣上。 黄门立马跪在地上:“大公主息怒,小子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把这铐死人的链铐在我儿身上!”萧惜凤虽骂的是黄门,但实时为了求情,所以她不听黄门辩解,反而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清儿啊,年纪轻轻就遭这罪,这都是造了什么孽,都是娘不好,堂堂大洛长公主,竟连孩子都护不住,我可怜的儿啊……” 收到圣上责备的目光,黄门额头冒汗:“下官办事不力,请圣上责罚!请殿下责罚!” “既然知道办事不力就解了。”萧骆脸色难看,不得不安抚萧惜凤,“你也别哭了,我早朝时没下令一起关,就不会轻易拿他的命。” 萧惜凤闻言停了哭声,但儿子的命在,丈夫却还在死牢,所以萧惜凤复又求道:“陛下,夫君淡泊名利,不会做欺君叛国之事。” “下臣亦求圣上明察。”叶清亦一同下跪,“皇恩浩荡,叶家断不敢负君恩!” 层层珠帘后面,紫檀香静静燃烧。 大洛帝王一手撑着额头,目光冷凝地注视着阶下两人。 长公主萧惜凤天资有限,皇家功法只练到二层就再无寸进,故而如今已有不少皱纹爬上她眼角,而以萧骆的眼力,更是看出萧惜凤只能再活三十年。 至于叶清……这小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只除了功法——无论什么功法到叶清手里都是对牛弹琴,叶家和皇家都尽过力,但全无功而返,渐渐大家也就不报希望了。不过叶清长得实在太夺人心魄,若不是验过血,萧骆都怀疑他有青丘狐血脉,但就这么一个相貌,偏偏没遗传到父母任何血脉。 长公主萧惜凤就算天资有限,也是和萧骆同出一父一母,所以叶清体内留着和萧骆一般的萧氏血脉,按道理就算无法觉醒天赋,也能修练皇家功法,但偏偏……不仅萧家,连叶家的能力叶清也无法使用。 这些现象,让萧骆不禁怀疑十六年前叶清出生时的异象是错觉。 留,还是不留? 萧骆的目光落在叶清身上,特别在他的容貌上驻留,紫龙观气决无数次告诉萧骆叶清只是个凡人,但是这种判断总是会在此时……打个折扣。 “阿清,上来。”萧骆在一片寂静中开口,忽然提了个不相干的要求,“让孤看看你。” 叶清惊诧地抬眼,只见萧骆的贴身黄门已经掀开珠帘,朝他招了招手。 叶清顿时有些踟蹰,他看向长公主,却见萧惜凤也面露疑色,但此时萧骆又开口,这一次可带上了命令的语气:“叶清!” 虽然辈分上萧骆是叶清舅舅,但萧骆更是一个帝王,何况如今叶家全家性命皆系于萧骆之手,所以即便心中忐忑,叶清还是起身进去了。 黄门放下身后的珠帘,叶清整了整衣袖后下跪道,“陛下,叶家通敌……” 叶小郎君求饶的话没说几字就被萧骆阻止了,只见他抬起叶清的脸,目光在其上巡视。这种目光叶清很熟悉,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是被这么看过来的,但叶家豪门贵胄,即便众人心生恋慕,也没人能越雷池……可如今这种夹带惊叹和掠夺的目光来自天家?何况萧骆虽已过天命之年,但他早在登位前就练成紫龙决三段,这几十年坐在皇位上的经历更是让他的紫龙决一举练到八段,故而一举一动都不显半分老态,还带着常人未有的魄力和威势。 在这样充满着压迫意味的动作下,不断有冷汗从叶清背后冒出,特别是感觉到一股令人不适的气进入身体,叶清内心更产生极大的不安,但萧骆离的太近,自己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所以叶清只能强自镇定。 确实未曾在叶清的身体里探出属于修士的力量,萧骆心里松口气,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叶清这比三千后宫还要夺目的容颜上——帝王坐拥四海,要什么不会去夺,既然有这样的绝色,萧骆自然也是想要。只不过原先叶家势大,他是靠叶氏夺得帝王位,断断得罪不了叶家,二是…… “舅舅?” 萧骆脸色微变,知道自己露形过多,但他身处帝位已久,积威厚重,叶清这点小聪明还奈何不了他。所以萧骆没有放开叶清,反而在他脸上摩挲许久,直到玩够了才放开他。 有黄门递上黄绸,萧骆缓缓擦了擦,漫不经心地道:“叶家通敌之事证据确凿,你无需再求。” 叶清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骆,但萧骆毫无所觉般,只抬了一个眼皮:“下去,或者……留在宫里。” “留……”叶清嘴唇动了下,“在宫里是什么意思?” 帝王掠夺意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叶清,不要明知故问。” 叶氏一族按决抄斩;叶清因负有皇家血脉免除死刑,但死罪可逃,活罪难饶,自今日起将其贬为庶民并逐出京城;长公主萧惜凤,纠其失察之罪,令其于奉国寺修行。 圣旨没有多少变动,即便长公主再三哀求,萧骆也没有改变原意,萧夕凤被两个亲卫带着强制离开,而叶清由于拒绝圣垂被逐出京城,甚至连叶家众人最后一面也不让见。 因为亲卫再三叮嘱,所以城门守卫没给叶小郎君开门,但叶清半夜在城外拍了一个时辰的大门……佛也忍不住,所以一个时辰后叶小郎君被泼了一桶冷水。 “别再吵了。”城门上的守卫喊道,“不然下次泼的就不是冷水了!” 叶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你们还要泼什么?” “这可说不定,马粪,火油,有什么泼什么,你也别白费劲了,圣旨已下,就算你死在门口我们也不敢开门,我劝你还是赶快走吧,要不等惹恼了圣上,说不定连你的命也收回去了。” 叶清听到这敲得越发用力了。 “真是禁酒不吃吃罚酒。”城门上的守卫脸色一沉,当即命人去取粪桶来,不过就在此时,又有一阵人马忽然间从宫内疾驰而出,还是之前驱逐叶清的人马。 “大人。”城门守卫连忙下去迎接,“叶郎君在城外叫门,我们没有……” “我们不是来查问此事的。”亲卫摆手,将马上的小娘子拉下来,“圣上将她一起逐出城了。” 这个小娘子花容月貌,身上穿着金丝绸缎,本是城门守卫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人,但有叶清之例在前,城门守卫也没有太大拘束:“敢问这是?” “妹妹?” 虽然叶清被叶老太君称作小幺,但实际上叶清不是叶家最小的。长公主在生下叶清后又生了一女,因还未及笄,所以一直未授封,长公主就先给小女取了名,叫萱。圣旨没提,叶清以为妹妹会和母亲一起,没想到叶萱也被赶了出来。 “哥哥!” 叶萱见到叶清就抱着他大哭,家里逢遭禁军搜捕,父亲被押往死牢,母亲又囚在皇家寺庙,叶萱如何能不惶恐,她一路眼泪簌簌而流,如今更是哭得肝肠寸断。 因为感同身受,叶清也难受,但叶萱这么一哭,倒是让叶清冷静了些。 我这里敲门有什么用?就算敲到死也救不了父亲母亲。 要怎么办? 以身侍君王。 这个办法只有傻子才会做,萧骆今天的一举一动都表明他灭叶家是灭定了,就算叶清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而等叶家真正灭了之后,叶清又真的逃得了吗?萧骆坐拥四海,掌握大洛绝对权利,如果他要折辱一个人,叶清如何能从这种天罗地网里逃出? 叶清绞尽脑汁,一个主意冒出又被他掐掉,一个主意掐掉又想另一个,简直像要逼疯他自己般……但无论叶清怎么想,他都想不出一个妥当的主意,叶家以往的做法不能用,因为叶家背后的萧氏已经将屠刀对准叶氏,那些风光的过去都成了镜花水月。但如果要凭借强大的武力,只可恨叶清连一级武者都不是。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叶清急的头上冒汗,同时因为不是武者,刚才冷水侵身,忧急交加之间,忽然感到体内一阵发虚。 第3章 叶家兄妹 夜里的风寒冷而刺骨,但幸好旁边还有至亲的温度让两人感到一丝温暖。叶萱靠得离叶清很近,几乎整个人都要缩在叶清怀里般,但实际上也是叶萱支撑叶清。 “哥哥,你还好吗?”感觉兄长身上温度不自然升高,叶萱惊呼道,“哥哥你身上好热,这是生病了!来……来人!快来人啊!” 寂静的夜里只有叶萱的声音。 但是城门守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求救,甚至还有人翻身低估:“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都什么时辰了谁有空搭理她……” “阿萱,别叫了。”叶清低语,“去我们家供奉的圣人庙,那里现在应该还没查封。” “好、好的!哥哥!”叶萱历事少,听此犹如找到主心骨,立刻扶着叶清走,“哥哥你没事吧?哥哥你能坚持住吗?哥哥你千万别有事,我……” 圣人庙的大门没锁,叶萱手一触门,这深棕色的门就自己开了。 “这里怎么成这个样子?!”见到完全不同过去庙中景的叶萱惊讶道。 她还记得去年叶家岁贡,长公主牵着她的手进来时,这大道两边每隔五步就有侍者立着烛台供案,百十余架摆成四排一路连至内堂才停止;而院内香火鼎沸,书册齐全;真人法相更是用人间碧玉塑成,外罩金丝缠衣……整个圣人庙都显得气派恢弘,富贵堂皇。 可如今这些烛台供案左倒.右.倾,上面的贡品并香火狼藉一地,书架只有两三架零零落落孤立,更别提那些原本应该照顾这些器具贡品的侍从仆人一个也无。 “估计是听到叶家遇难消息都逃了。”叶清答道,“这些人走得急,东西不可能全拿走,我们先去内院找些吃的,衣服……还有药。” “嗯!”叶萱应道,因为长兄刚才的状况,所以叶萱扶他到内院坐下后就不让他再起来,“哥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 确实如叶清所料,主持和庙里侍从听到叶家被抄的消息哪还敢留,打着包袱就跑了。所以庙里的瓜果贡品等繁重物品还留在庙里,叶萱翻了一会后就找到了。 叶萱带着这些东西回来时,叶清已经点起火。他坐在火光旁,因为被泼了水,所以雪锻衣领和漆黑乌发一起贴在肌肤上,这样子有些狼狈,但却让人感到莫名……怦然心动。 叶萱知道自己的哥哥好看,否则也不会被全京都小姐暗恋,但她没想到他还能好看到这个样子,好看到叶萱都有些脸红心跳。兄长神情自然柔和,刚才那些散落在四处的丝绸书本此刻都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动作,那些书一本一本,那些锻一段一段地涌进火堆,火舌因此在夜色里明明暗暗,忽起忽降,仿佛想亲吻他,又仿佛怕伤了他而不敢接近他。 “回来了?”就在叶萱愣神间,叶清侧脸问道,那眼尾因火光拉出狭长的弧度,让他带上几分昳丽的色彩。 叶萱脑海还无法忘记上一刻的美,下一刻的风情又掉进了眼里,她忍不住捂住眼睛,把药和衣服递了过去。 “萱儿?” “你把衣服换了再和我说话。”叶萱别开脸,声音有些委屈,但也有些甜,“你这样我以后怎么找郎君。” 叶清握着药瓶的手一抖,差点摔了瓶子,他道:“别闹。” 叶萱抿着嘴不理叶清,坚决要等叶清衣容整理妥当后才看他,虽然这样子和刚才比起来完全不逊色,但至少叶萱看着不会脸红了。 “你怎么和别人一样。”叶清只好先去换衣服,重新穿戴后才回到法相前,“从小看到大,有什么好看的。” 叶清穿上外衣后的形象叶萱是从小看到大,所以她如今不像刚才那样脸红,听此也能正常对应:“反正以后我嫁不出去,就嫁给你。” 这话叶清以前也听过,不仅如此,他小时候也经常用这个逗叶萱,诸如‘你以后要不要嫁给哥哥’‘你要嫁给哥哥就得吃饭’之类的,反正没人当真,叶萱那会牙齿都还没长齐,所以不知被骗了多少回。 叶清闻言,因想起小时候的事,不像刚才那般尴尬,凑近问她:“真的?” “……假的!”叶萱也想起小时候的经历,她拒绝道,“谁要嫁给比自己好看的人!”虽然这么拒绝,但叶萱不会儿又抱住叶清,在他诧异间问道,“哥哥,我是不是……只剩你了?” 因为同父同母,所以叶萱和叶清一直很亲近,但实际上他们也没有这么亲密过。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兄妹也不能这么搂搂抱抱,但如今家里逢遭大难,只有兄妹两人被赶出京城,今后该何去何从?叶清尚能思虑一二,但从小就被当金枝玉叶养的叶萱完全没概念,她想救父亲母亲,但这对叶萱太难,在想这件事情前她就先被心里冒出的无力感打败了。 叶萱说的正是叶清担心的,他能感觉叶萱的惶恐和不安,因为他也感同深受,但惶恐和不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泼冷水让叶清更加清楚深刻的认识到圣旨就在面前,情况刻不容缓,所以叶清暗吸一口气,慢慢拍着叶萱的背:“不会的,萱儿。” 叶萱没有抬头也没有应答,因为她觉得哥哥只是在安慰她,如果是安慰……叶萱宁愿在这样的怀抱里多待一些,仿佛这样就能不用再面对事实。 “阿萱。”叶清推开叶萱,握住她的手,“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叶萱感到手心有些痒,她低头看到,只见手心浮现一片绿叶,此刻正散发着幽光。 “家主令?!”叶萱认出这个东西,她震惊地问道,“哥哥怎么会有这个?” “今天奶奶给我的。”叶清答道,他注视着叶萱,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阿萱,我说不会的,你要信我。” “哥哥……”叶萱握紧手心,感觉那枚绿叶格外烫人,但在这样的目光下,她似乎鼓起了些许勇气,叶萱应道,“嗯。” “好妹妹。”叶清闻言一笑,“你稍作休息后立刻出发去岭南,前往庚山启动避世阵……避世阵你还记得吗?” 叶家避世阵叶萱十岁时学过,她点头:“萱儿记得,可是哥哥你呢?我去岭南,你去哪里?” “我明日会进城……”叶清答道,神色一肃,“将家里人救出。” 即便还未及笄,但如今境地叶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圣旨已下,整个京城的力量都在为此服务,兄长怎么能进城?而且……留在这里越久越凶多吉少!所以叶萱立刻捉住叶清的胳膊:“哥哥和我一起走。” 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叶清何尝不想,但叶清要走,今天就不会回到叶家。 “我不能走,母亲和父亲还在这里。” “可是哥哥……”叶萱也挂心父母,但如果要因此赔上兄长?叶萱不能做抉择,但她知道自己不舍兄长;但真的要全力阻止叶清?叶萱比任何人都希望哥哥能解决现在的困局,可是真的能解决吗?叶萱心中又急又怕,她眼中再次浮现泪光:“我怕。” 叶萱是真的怕。 她怕今日之灾,怕明日之事,她怕哥哥失败,她怕岭南路远,她怕此去一别……再不能见。 这样的惶恐之心,即便是坐在火光之边,即便是手握叶家令,即便是兄长还是好好的,叶萱也得不到丝毫慰藉,她又想哭了。 叶清也怕。 发生在叶家的事太突然,无论谁都没有准备,何况叶萱从小锦衣玉食,叶清如何能放她一人独自前往岭南?但是此刻……没有选择。 因为不能退后,所以叶清替叶萱整理容装,系上披风,将仿徨忧虑之情遮掩,平静地应道:“虽然逢遭突变,但叶家在帝都经营甚久,此事尚有可为。不过天家势大,救出家人后叶家需避开皇家。避世阵是我们最好的退路,所以阿萱你要开启避世阵,不惜一切代价……只是出门在外诸多不定,不要轻信陌生人……” 或许是叶小郎君自小聪慧,除了功法就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所以当叶清摆出这个姿态时,叶萱难免被迷惑了,她惶恐的心渐渐平复,认着地听着计划,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狠狠点头。 “都记住了?”叶清确认道。 叶萱嗯了一声,知道离别在即,她用脚尖捏了捏地:“哥哥,你说好的。你会带着父亲母亲一起来岭南,只要我开启了避世阵。” “当然。”叶清弯起嘴角,月下清辉般的容颜让一边重华真人法相都失了色。 第4章 儒道仙人 怎么感觉不只重华真人,这小子比仙界第一美人昭华真人还有气质,瞧瞧这眉,瞧瞧这眼,瞧瞧这脸!这样子就算带回门派里当个风景也值,再不济带着去参加下一届仙门大比?关键时候用来提升士气指不定有奇效……姬隐士坐在房梁上估摸着。 可惜……是个凡人。 姬隐士摇摇头,现身决掐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但即便这样,姬予还是没有离开此处。 要不,再看看? 只见送走叶萱后的叶清回到寺内,对重华真人法相合掌拜了三下,道了声‘得罪’后就拿起剪刀,对着金丝缠成的法衣剪起来。 这寺庙中的法相和法衣都是凡人制作,所以没有任何仙力蕴含其中,但如果供奉仙家法相毫无作用,凡人不会如此恭敬,所以身为被人供奉的法相……其实还是能联系到仙家的。 恰巧负责此域的姬隐士见此眉毛一跳,从房梁上跳下来,捻了现身决:“竖子何敢!” 姬隐士衣袂飘飘,又是忽然现身,叶清收起剪刀问:“可是仙家来人?” 姬隐士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色之徒,但他真的很难对这小郎君生气,即便猜到这小子说不定就是为了引自己出去才剪法衣的。 “儒家姬予。”姬道人长袖内折回了个揖礼,“小友好。” 作为上仙隐士居然会对一个凡人行礼,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各仙各道,各有修法,姬隐士修的是儒道,又恰好是儒道里的‘和’道——与人和,与己和,与天和,与道和,是儒家‘和’道四境界,而姬隐士如今已经修到了‘与己和’这一阶段。 先与人和方能与己和,此中道法之妙不可言。 “在下叶清。” 如果算起归属,叶家修的其实也是儒道,不过大道三千,小道无穷,儒道其下更是分支无数……而凡依靠功法而成的修士最多只能修到散仙阶段,包括萧骆也如此——即便萧骆如今修到紫龙决十段成为散仙。但在散仙之后,功法不能就,散仙只有转为修‘道’本身,才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仙。 所以即便同修儒道,叶家和姬予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何况叶清,还是个功法零段的凡人。 “叶小友好。”因为重华真人是儒家真人,所以姬隐士用手背点重华真人法身,“这法身虽为凡物,但真人法相断断毁不得,如果小友有什么难处需人帮忙且说无妨。叶家供奉此处多年,若贫道力所能及,必然竭尽所能。” 轰隆——轰隆隆! 寂静的夜下忽然间响起一声巨大的雷,一道紫蓝色的雷光从九天之上降落。 叶清还没看清,那紫蓝之光就消失了。而刚才还带着几分仙气的姬道长此时已面目全非:只见他原本乌黑的发分了叉,月白的衣服上一片黑一片紫,连脚上的靴子都遭了殃破了个洞,而脸色也彻底变成黑炭。 “咳咳!该……这天道!”姬予忍不住抱怨,“太突然了。” “姬仙人,您没事吧?” 姬仙人想说没事,但天道这次劈得太意外,姬予一点道意都来不及散就被砸到了,所以被劈到全身,那感觉真真一个酥炸爽,姬予现在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但被天道劈到就意味着姬予已经和他修的‘道’立约,如果姬予不按照自己所言行事,这该怎么不对劲就怎么不对劲,再多灵丹妙药也没用——此为道缚。 只有等到姬予完成和‘道’的约定后才能解除这种感觉。 “我没事。” 天道劈仙从不讲理由,但只要被劈就意味着这个仙人修行到一定程度可以晋级了。所以被天道劈其实是好事,有些仙修个千年万年天道都不定会给一声响,更别提凡人连天雷都碰不着。就比如刚才这雷,虽然把姬予劈得凄惨,但在姬予旁边的叶清一点事都没有,包括这寺庙中的一应物品也如此——天雷对心中无道者和幻觉似的,要不是姬予本人的变化就在面前,叶清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修道不是易事,虽然天雷降临意味着仙人晋级的机会来了,但同样也带着风险,如果仙人无法成功晋级,那么结果便是从此无缘大道或者生死道消, 但修道岂有后退之理? 做为儒道隐士,姬予被劈时就知道自己是应劫了,所以他收拾完自己后便道:“叶小友,此雷证明……你我有缘。” 就在姬予攀关系时,不远处亦有一仙人望见了这雷。 “竟然是天雷?不知何方仙人在此应劫……”日月明空的仙人望月停在云端,拿出易盘对着姣姣明月掐指捻算,但算到一半望月就停止了动作,她细眉紧簇,一丝忧虑笼罩在她周身。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然算不出天雷来路,这种情况会发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的境界比自己高。 朦胧月光下的仙子面容幽丽,长叹一声后便再次启程。 在九天之上,有仙家众宗;在九天之下,有凡人盛世。此次望月离开宗门前往下届,是因为算出近日凡间将有一颗紫星出世,但不知为何前途黯暗,所以特来查看。 仙人一步千里,望月很快就到达京都。 京都紫气四溢。 见此的望月对凡间帝王好感略增,因为这说明着这届王朝繁荣昌盛。但紫气只是大观,具体的情况还需再详查一番,所以望月化身为一个富家弟子,步入一家人声鼎沸的客栈之中。 因为叶家将要问斩,所以整个客栈都在讨论他们家。 “想那叶家,曾经是京城名门望族,天家贵胄,满庭功勋,数不胜数,你们可知不仅叶家这代,且从叶大爷往上数,叶家还曾和如今的天家是连襟呐!”说书的先生口齿唾沫横飞,一副要把叶家扒到底的姿势。 “皇后是叶老爷的弟子这事我们知道,你别提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一个给了钱的官家子弟不满道,“要说就说些大家不知道的。” “非也非也,我说的不是苏皇后。”说书先生摇摇扇子,一副高人模样,“叶老大君和先圣人一起抵御四方强敌,成立大洛王朝这件事你们是知道的,但你们知不知道叶老大君为何会和先圣人一起?想那岭南叶氏一直都是当地豪强大主,先圣人早先又不是所有势力中最强的,为何叶家单单支持先圣人?” 对啊,为何呢? 堂下众人摇摇头。 “那是因为叶老爷的父亲和先圣人的父亲娶了同一家的姐妹啊!西南白家,也就是现在的西南王先人,白潇白湘二姊妹就是叶老大君和先圣人父亲的妻子,连襟自然比其他人亲厚,所以叶老爷和先圣人其实小时候就认识,所以长大后得知先圣人起事,这才举家相投,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投……”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先圣人实力大增,一举跃为中原最强,这才有了后来……我们今天的大洛王朝。”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又期待地看着说书先生。 “叶老爷如今治学名声四海,但其实是个英雄豪杰。战乱之时,读书哪比得练武有用?只不过先圣人得了天下后需要人治天下,所以叶家人才渐渐往文官的路子走,想如今的叶大爷,叶二爷,还有其下的叶小郎君都是满腹才学……只可惜,只可惜啊……”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唏嘘不已,众人亦是附和之。 “可惜什么?”望月问道。 “这位公子面生,想来是刚从外地来的,你还不知道吧?”坐在望月旁桌的一个听客答道,“叶家一家子昨天被下狱,今天就要问斩了。” “问斩?” “是啊!你当我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什么?”这位公子指了指客栈的窗户,“对面就是午门口,等会我们就能从这里看见行刑,也不知道……” “为何问斩?” “叶家问斩之事!且听在下细细道来。”说书先生摊开折扇,继续扒,“话说那日……” 叶家是因为通敌问斩的。 得知原因的望月不再追究叶家问斩之事,遂往宫廷去了。而她刚刚离开此处,就有姬予带着叶清进了客栈。 “说书先生说的可是真的?”姬予问道,“你们家通敌叛国了?” “假的。” “……” 为了观察刑场,叶清和姬予靠在一个窗户边上,他答完后发现对方不对,便解释道:“我家从小就教过我忠君报国,不过我母亲是大洛公主,私下里叫我不要听这一套,所以我才不敬天家多一些……但无论是父亲还是大叔,都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这么说是帝王的错?” “天家是不是错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叶家没通敌,如果爷爷要通敌,早年就不会帮助天……萧家,也不会转为治事,这么多年都没动过武,怎么叛国?” 姬予闻言,觉得亦有道理,他道:“若叶家实在冤枉,我救你们倒也应该,只不过仙家有定不能随意伤人。且除刚才离去的仙人,这帝都修者中还有两个到达凡人顶峰的修者,一个是皇城之中,另一个在你母亲关押的地方……此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也就是说姬予也许只能救一边,因为他一旦施法,刚刚离去的那个仙人必然会察觉,而如果那个仙人阻止,那实力较弱的叶家就危险了。 第5章 两家决裂 “母亲……那里我去,父亲就拜托仙长了!” 叶清长拜一礼后就和姬予分开,就如他与叶萱说的一般,叶家在京都确实有一些势力,这些势力是叶老爷广授士子留下的馈赠,通过此,叶清避开皇家的耳目进入奉国寺。 “清儿?你怎么在这里?”萧惜凤心中非常惊讶,她从软垫上起来,几步跑到叶清面前抓住他手臂,“你……你快走,清儿,不要留在这里。” “母亲。”叶清扶住萧惜凤,“你不要担心,我来带你们走。” “带我们走?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萧惜凤闻言更加惊慌,她看着儿子,叶清脸上很平静,而且平静的不像是该出现在他身上,所以萧惜凤立刻想到另外一个可能,五指一抖:“清儿,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萧骆……萧骆……总之你不要相信萧骆!你赶紧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虽然不知道母亲怎么想到那里去了,但叶清还是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母亲,你听我说……” “原来如此。” 就在萧惜凤和叶清密谈时,身披袈裟,手持佛珠的禅师忽然出现在门口,对叶清和萧惜凤行了了单手佛礼。 “温杜禅师。”叶清按住母亲,也对这个和尚行礼,“谢谢你放我进来。” 即便可以避开皇家耳目,但叶清怎么可能避开这个奉国寺的主持?也是禅龙仗法九段的强者!只不过温杜禅师恰好和叶老爷关系也好,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仅限于此。 “施主有礼了,母子之情乃天伦。老衲如何阻止?只不过也请小施主体谅,老衲身负皇命,无论来者何人,都不能放长公主离开。”奉国寺的主持说道,一双虎目精光绽绽地看着两人,似乎一点都不畏惧等会可能会到来的上仙。 怎么忘记了! 温杜禅师虽然是一个和尚,但也是一个强者!之所以能练到禅龙杖法九段就是因为他对武学的热忱追求。在叶老爷还年轻时,也曾和温杜法师轰轰烈烈地打过一架,不过最后输了半招,但也因此成为了温杜法师少有的朋友之一。 温杜禅师放人的可能性太低,可叶清又如何能敌过温杜法师?他闻言便低头道:“我知道为难法师了。但禅师能不能再给我和母亲一点时间,之后的事……也非我能定。” 温杜禅师也知道叶小郎君没有硬闯的本事,所以看见他如此放低身段的说话,也就避开到了囚室外。 “清儿……”刚刚被馅饼砸到又发现这个馅饼不能吃的萧惜凤问道,“怎么办?” “母亲,孩儿不孝。”叶清摇头,“不能亲自带你离开此处,但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说什么话?”萧惜凤稍稍定神,“清儿,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叶清做的确实已经很好了,至少本以为自己会人头落地的叶老大爷一个眨眼就不在刑场了,不仅如此,他背后束缚他的绳子也落地了。叶家一家子面面相觑中,不知此时是死了看见的梦境还是活着发生的奇迹。 这时,天下飘下一张纸。机灵的叶老大爷立刻捡起来,这纸化为一道意识进入叶老爷的神识,叶老爷晃了晃身子,一大家子的人都聚了过来。 “老伴,你怎么了?”叶老太君问道,“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这片纸里面储藏着姬予见到叶清后的所有记忆,所以叶老爷吸收完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晃后露出喜色:“我的好孙儿!好孙儿啊!” “关幺儿什么事?!”叶老太君还在云里雾里,“老伴你快解释一下。” “没时间解释了。”叶老大爷面色一肃,“叶璧叶逸!我们现在在京郊外南五百里的荒山内。你们即刻带着族人继续赶往岭南,萱儿已快马加鞭去岭南开启避世阵,这事清儿应对的很好,但有些事情还是太莽撞……”看到叶老太君变黑的脸色,叶老大爷立刻转口,“怎么能把自己留在奉国寺!我这就去救他出来,你们先行一步!” 叶家众人虽然还未知全部事情,但叶老大爷在叶家说一不二,所以大家不敢迟疑,纷纷决定听命行事。但他们还没走一二步,京城方向就传来一声巨响,叶老太君正要问话,却见叶老大爷一身长啸,然后身影疾驰便前往京城去了。 “母亲留步。”叶璧拉住叶老大君,“此时京城定有变,父亲既然这样安排定是有道理的,我们还是先走吧!否则全家性命在此……” 叶老太君担忧地看京城,但她知道自己碧玉心法练的平常,叶璧叶逸二人更是不行,所以去了可能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只好放弃,她袖子一甩,边戳长子的脑门边走:“你个蠢蛋!平常叫你练功不练!现在好了,竟是个没用的……” 叶璧苦笑着一张脸,叶逸看得偷乐,却没想到这笑被叶老太君看见了,叶老太君狠狠瞪他一眼:“你还呆着干嘛,没听见刚才老爷子说的?还不速去!” 叶逸叶璧速去了,叶家众人往岭南奔袭;而叶老太爷一进入京城,就直奉国寺而去。 奉国寺的九重宝塔已经在刚才的威压下裂了,屋檐墙壁的碎片铺了一地……在天空之中有两人正在斗法,而在废墟的地上则站着四人。其中萧惜凤拦在叶清面前,而萧骆站在他们对面,温杜则站在萧骆后面。 这个情形很明显,叶老大爷直接落在叶清和萧惜凤面前:“谁敢伤我孙儿!” 萧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紫龙决八段都没有察觉到叶老大爷的气息,稍稍后退一步。但这一退就让他想起对着叶家弯腰低头的过去,脸色一沉:“乱臣贼子,竟还有脸回京都!” “哈哈哈哈。”叶老大爷大笑一声,“若我叶家要反,怎会有你萧骆今日!” 叶老大爷在被下昭狱后就清醒了。 叶家没做过通敌之事,但怎么会有这些证据的叶老大爷确实不清楚……所以他随人绑了,但叶老大爷是本着相信萧骆会查,而且只要萧骆查,叶家一定可以洗清罪名的前提才这么束手就擒的,但没想到刚被下完昭狱不久,就收到诛九族的圣旨——萧骆连详查都不愿意,叶老爷宦海沉浮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这不是其它人……而是天家要除叶家啊! 只可恨早年错信了萧骆,还把苏莺那个好孩子配给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但叶老太爷清醒的太晚,因为他束手就擒的时候就已经把主动权让出去了,何况除了自己被带上锁,叶家众人也被绑了……但叶老太爷怎么会怀疑?毕竟萧骆娶了苏莺,萧惜凤又配给了叶逸,而叶家虽然是功勋之家,也只在吏部和礼部任职,即便富贵滔天,也没有蔑视皇权。 但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让萧骆的戒备之心更深了。 “叛国通敌证据确凿,如今逃狱,更是罪加一等。”萧骆语气冰冷,“禅师,与我一起捉拿叛臣!” “温杜!你可知我叶氏一族为萧家赴汤蹈火多年,从未有反心!”叶老大爷也道,“昔年之誓我始终铭记在心,若我真做了那通敌叛国之事,定叫我叶家上下全进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只是如今……明钰的儿子真不像他!” 明钰便是先皇的名讳,也是萧骆的父亲,更是叶老大爷和温杜的好友。当年三人因缘际会而聚,其中萧明钰决定建立大洛,而叶老大爷誓言鼎力相助。温杜在一边见证这段友谊,也同样发了誓。 听到两人的话,温杜号了一身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出家之人,不涉红尘之事已久,不过国泰民安,天下黎明百姓须有共主。”说完,他退后一步。 温杜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帮萧骆杀好友,但也不允许叶老大爷对皇帝动手。 “大禅师!”萧骆怒气上涌,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奉国寺的主持居然不站在他这一边。 “哈哈哈哈!好!好!好!”叶老大爷大笑三声,“你个老秃驴有志气,不愧是我叶决之的好友,但是你也得小心了,这小子今日能对我做此事,改日也定不会放过你,你个奉国寺主持,是当到头了!” “阿弥陀佛,老衲之事。”温杜白眉毛一抖,“不劳施主挂心。” “你以为这样就走得了吗!”萧骆潜伏多年才发狠,怎会允许自己功败垂成?他知道现在不是对温杜发脾气的时候,便敛了怒气扬声道,“既然主持无意牵扯红尘,就退后一步吧,免得等会伤了自己!” 说完萧骆放出信号弹,围在奉国寺外的宫廷禁军们立刻举起弩.箭,齐齐对准叶老太爷三人。即便叶老大爷实力比自己想象的高那么一点,但三千禁军的围剿也不是那么好闯的,特别是叶老大爷还要带着另外两人。 “爷爷。”叶清担忧道,“你行吗?” 如果不是情形不对,叶老大爷想直接给他孙子一拳:“闭嘴,小子!” 第6章 道身道心 “姬道长,听闻儒宗亦尊君师,叶家背君叛国,你帮他们亦等同于违背宗道,实不智也。”望月手握易盘,她背后是六六三十一卦天地卦象,正是这六六三十一卦在交战后让望月算到姬予的每一步动作,使得姬予处处受肘。 虽然因为姬予先一步达到天雷洗身,所以望月无法算出姬予天雷的源头,但同为隐士境,望月修的又是‘算’道,即便不能算出姬予的心道,望月却能算出人间事。一旦姬予进入她视线,那被道蒙蔽的来龙去脉就在望月见到伊予的一刻浮现。 “大道小道皆为道,儒宗之道与吾道何干。”姬予答道,“望居士又是为何?人间弹指一瞬,万般皆化为空,日月明空亦不问世事已久,此番居士下届,亦不像日月之态啊。” 日月明空即望月宗门,此宗还有一名,号易宗。 易宗原不叫日月明空,但易宗修的道有些霸道——算尽天下事。所以这宗能在气盛时乘机,气衰时避世,导致无论仙界如何沉浮,易宗都能始终位于不败之地。所以经年累月后,大家亦称之为日月明空,意指易宗始终如日月般悬而不败。 日月明空确实不会关注人世王朝兴衰,但望月前断时间偶然窥测天机,发现自己进阶之事与人间将出的紫星有关。在易宗里紫星便指帝王星,望月先前考察了一番,萧骆的功法也确实与自己的道有关联,所以他很有可能助自己达成天师境,因此望月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萧骆紫气旺盛,故而,她必然要遏制叶家这个影响萧骆紫气的因素。 望月视线略过下方,局势很明显——只要保证姬予不插手,叶家几人插翅难飞,所以她半步不退地挡在姬予前:“此事不劳道长费心,道长只需知道,我容不叶家人逃!” “看来我们不得不为敌了”姬予闻言,亦取出自己的道器,“得罪了,望居士。” 因为仙人法术力量威力强大,所以天空交战的两人有意避开人间,但上面轰轰烈烈的动静也告诉下面人,他们暂时抽不出身。 万箭齐发之时,叶清和长公主被叶老大爷护在身后,但即便不会武,叶清也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但姬仙人明显没有办法插手,所以只能靠自己……可在这种情况下,连长公主都打不过的叶清确实没有办法——这是第二次,叶清觉得自己不会武真是太糟糕了。 “惜凤,等下我会在西南角拉开一道口子,你带着清儿从那里走。”叶老大爷显然也知道局势危急,所以他挡住第一波箭雨后便对长公主命令道。 “爷爷?!”这是要断后,叶清惊道,“不……” “我知道了。”长公主萧惜凤打断叶清的话,“清儿,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们留在这里越久越碍事。” “可是母亲……” 对萧惜凤来说,叶清比叶老大爷重要,所以即便知道叶老大爷留下来危险,她也选择附和,长公主止住长子的话:“清儿,我比你更知道局势。我也是萧家人,有我带你突围禁军们会迟疑;而等我们走后,老爷子也能无后顾之忧,明白吗?” “不愧是我儿媳妇。”叶老大爷赞扬道,双掌拍向二人:“走!” 叶清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抛了出去,同时前方的箭雨确实停止了,正如长公主所料,禁军们确实不敢对萧惜凤动手,于是萧惜凤顷刻间就在围剿中破开一个口子。 但就在此时,萧骆也发现了这个异状,他当下喊道:“长公主萧惜凤通敌之证确凿!给我射!中者封千户候!” 收到命令的禁军们弩.箭再次发射,而萧惜凤没想到自己弟弟会绝情至此,听到萧骆的话后不禁愣神,但此时可是争分夺秒之际,就在这个间隙,他们又再次步入险境。 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万箭再次齐聚,萧惜凤银牙一咬,将叶清掷向天空。 “母亲!” 弩.箭的速度何其之快,即便是叶老大爷也救不了离他尚远的长公主,眼看母亲就要被万箭穿心,叶清目眦尽裂:“姬予!!!” 姬予每一次攻击都被望月算到,所以他迟迟无法突破封锁救人,此刻忽然听到叶清喊声,手一抖,法术就落到地上。 望月也因此停止了动作。一方面是因为姬予用了大招使她忽至重伤;另一方面是姬予做了一件任何一个仙人都不会轻易做的事情。 地上的人倒了一大片,姬予直接从天空掉了下来,袖子一卷就把长公主以及叶老爷都卷走。也不等叶清道谢,直接带着他跑到仙界。 “姬……姬仙人?” 叶清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姬予。毕竟前一刻他还在奉国寺的围剿之中,后一刻就到了仙家圣地,而且周围也没有母亲和爷爷的身影,只有姬予,还是口吐鲜血的姬予。 姬予此刻已经后悔无数次,但孽已近造了,而且刚才杀人违反了他的‘和’道,所以道的反噬即将开始……暂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姬予眼睛直视叶清:“这是我的修炼之地,你的事我替你解决了,因此我受了伤,而且是重伤!所以我要你发誓——此生应我三事,若不应;叶家天诛地灭,永世不能超生!” 叶清心中一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个样子。但姬予确实有恩于他,所以叶清立刻道:“我叶清在此发誓,此生应姬仙人三事,无论何事,只要不伤叶家人,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迟;若有违此事,叶清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姬予誓言听到一半眉头就皱了,听完全部简直恨得牙痒痒,所以他瞪着叶清——因为这誓明显打了个折扣。但叶清不能拿叶家人作陪,所以叶清求道:“仙人,我可以再应你十件百件,但我不能拿亲人的性命发誓。” 要不是天雷系在叶清身上,姬予才不愿意这么迁就他!可如果……不愿意拿家人作陪,是不是说明叶清品行还是可以信任的? “你小……便宜你了!” 时间不容姬予再考虑,所以姬予指尖点到叶清额上,将一些仙家常识传给他,传时姬予视线牢牢锁住叶清:“第一件事,护我道心。” 有关仙人的事源源不断地进入脑海,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叶清没有多余心思查看,因为他的心神完全被姬予锁定,如此近的距离下,叶清发现姬予的眼睛不是纯黑色,而是暗金色,被这种犹如虎豹的瞳仁注视,叶清感到有些紧张,他暗自吸口气后,缓缓应道:“好。” 随着这句话后,两人手心浮出金色契印。 契约成立。 然后……姬予就晕了。 仙人修道后,道便是仙人的一切。 道器,道心,道身是仙人最重要的三件东西。其中道身承载着仙人的灵魂;道器让仙人具有通天之能;道心,则是仙人灵魂的核心。 当一个仙人修炼到最高境界也就是尊者境界之后,他的灵魂便淬炼成了道。在这一刻,仙人便脱离于万物之外,永生于天地之间——所有的仙人都在朝这个目标前进。 所以没有一个仙人不在维护他的道心,不在淬炼他的灵魂。 而姬予原先修的道是‘和’道,而和道的第一境界便是与‘人’和。 与‘人’和里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与人为善,不是说不能杀人,而是不能违背‘与人和’这个道意,当姬予听到叶清求救时,那一瞬间产生的伤人之念(与人恶)违背了他的‘和’道,所以伤完人后,没有办法对自己修炼的道解释这个行为的姬予便遭到的道的反噬,这在仙家亦称之为——道问。 一条、两条……姬予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说明打在他灵魂上的道鞭也越来越多,仙人的道身直接地反应道心的状态,所以这也是让外人最能准确得知一个人仙人实际情况的东西。 从姬予赠与的仙人常识里知道这一点的叶清不再犹豫,直接抱着姬予道身往内室跑。 想要在道问下保护仙人灵魂,唯一的办法就是靠仙人自己,但如果一时没有办法应对道问,有以下两种解决手段(姬予所知)。 一、分离灵魂和道心,此法需剑尊叶凌云的道器。 二、迷惑道心,此法需迷心香和万髓引,并第二容体。 第一种方法要求太高,直接pass;第二种方法可行,因为姬予为防自己道心崩溃,早年就准备好了万髓引和迷心香,唯差第二容体。主要是因为姬予修的是‘和’道,所以成仙这么多年,他就没成功诓回一个灵魂给他备用。 现在终于诓回了一个,虽然代价惨重到姬予宁愿不要。 叶清也不确定这么做后会发生什么,因为姬予给的仙家知识里就没有这个方法的结果,但即便如此也要做,因为仙家常识里有说仙人抵不住道问会是什么情况——生死道消或者从此止于大道。 后一个实际上不存在,因为对仙人来说止于大道就是死,不过比起生死道消死得慢些罢了。眼看姬予身上的裂缝已经向他心口聚集,叶清眼睛一闭喝下万髓引。 第7章 共生一体 什么是万髓引?什么是迷心香? 将道身引向别处,蒙蔽道心的方向——这便是万髓引和迷心香的作用,此法仅可用于危急之间,因为这是饮鸩止渴之法!仙人本欲追求大道,哪有先自断其臂的? 却见叶清喝下万髓引后,直指本心的道问连同姬予的灵魂一起进入。 何为和道? 叶清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周围朦胧幽闭,雾气无穷无尽,他看不见尽头,望不见天光,只有震耳欲聋得道问响彻天地——何为和道! 何为……和道? 昔有圣人言,和为知…… 错! 一道巨大的雷从九天而现,轰隆隆地雷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又很快接近。叶清抬头,只见一道蓝光破开云雾,划开空间,带着钧天憾地之势朝他劈来。 面对这样可怕的雷,叶清第一个反应是跑,但他忽然发现周身缠上无数黑色锁链,这些锁链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何时而止,但却实实在在地将他束缚在原地。 道问不可避! 叶清忽然间就意识到这第二个方法的本质——这是替换!但问题是如果第二个方法是为了替仙人寻找一个替身,以叶清现在的脆皮程度他最多只能替姬予抗一下,因为连散仙都不是的他要被劈到后必定是……灰飞烟灭了。 那道雷劈到身上的时候,叶清脑袋一片空白。 然后下一刻,剧痛就从皮肤表层开始,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向内侵蚀,叶清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皮肤裂开,血肉碾粉的荒谬感——因为这样的摧毁太迅速,感觉和身体的实际情况已经错接。 就在叶清以为自己要烟消云散时,那道问形成的雷忽然间便像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般,顷刻间消失地一干二尽,而刚刚不见踪影的姬予则开始散发道意,叶清被雷摧毁的身体开始复原,以一种不同于原先的方式。 原来叶清的身体由血肉构成,而如今重新复现的身体既像一团云,又像一团雾,似乎风一吹就能散,但却有那么一种神秘的力量将这团云雾聚合。 “姬……仙人?”叶清试探地问道。 “……是我。” 在此之前,姬予亦不知道这种方法实施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现在知道了。自己的道心连同道身道器寄宿在叶清心里,随着道问而来的天雷虽能感觉到姬予的存在,但他在劈到姬予前要先劈叶清,然而叶清却不是‘和’道修者,所以一旦劈到叶清,天雷就会感觉有错……之后自会散去,姬予便能借此躲过一劫。 只不过……有些奇怪。 “你真的没修仙?”姬予疑惑道,“凡人的紫府居然比我一个仙人还大?” 凡人的紫府等同于仙人的道心 被万髓引引入叶清心里时姬予就被这比自己道心还广阔的空间惊呆了,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要不是天雷随后而至……才让姬予确定这确实是在别人的心里了。 不仅如此,按理来说,天雷劈到叶清(凡人)表层就会散去,怎么会一直劈到紫府才停止? 难道是因为我在紫府的缘故? 也没有实际经验的姬予这么猜测,但他不能直接触碰天雷,所以只能能天雷离开后迅速修复叶清的身体,但因为叶清的凡身确实被劈成渣了,姬予不会造肉身,所以只能用自己的道身为底,模拟出叶清原来的样子。 叶清摇摇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仙人,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靠你的存在避开道问,所以我之后会在你体内修行,直到我找到道问的答案。”姬予答道,因为没想到叶清的凡身就这么没了,所以他又问,“你……要不要修仙?” 要是之前,姬予问都不会问这个问题。仙凡两别,不单单指寿命,法术以及生活环境;还有作为仙的行事法则价值观……和人类是两种标准,也不是凡人想象的那样。但如今姬予不仅要在叶清心中修行他的道,还有一点是叶清如今还活着,是因为寄住在他心里的姬予用自己的道身包裹住叶清的灵魂,防止他步入轮回。 如果姬予现在离开叶清,叶清的灵魂会立刻遵循天地法则步入轮回,因为刚才那一瞬间——按照凡人的标准,叶清已经死了。 只有叶清也修成仙,他才能在姬予离开后还活着(以仙的姿态)。 这也是姬予认为他应该回馈给叶清的。 自己的身体情况叶清也有所感。 所以他能不修吗? 叶清拜道:“若仙人愿收我为徒,叶清感激不尽。” “既然叶小友如此爽快,我也不推辞。”姬予道,“不过如今你我共为一体,结缘已深,以师徒相称未免不适,若小友不弃,唤我一声姬兄便可。” 叶清哪会嫌弃,真正来算他们之间的过往,叶清才是应该感谢的人。没有姬予,叶家如今已不知是否还在世上;没有姬予,叶清将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被万箭穿心;所以叶清负姬予良多,他说的可以应千条百条,亦不是假话。 “姬仙人客气了。”叶清道,“只是我受仙人之恩良多,若能再得仙人教导乃是万幸,应尊您为师。” 因为两人(道)心内外重叠,所以叶清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姬予一清二楚;而姬予的感觉叶清亦能有所感。听见叶清真心之言,姬予倒也感觉这样的境地不太糟糕,他道:“并非我自谦,而是修仙不是有师就可以成功的。凡人修仙,仙人可以指引;但仙人修道,除自己外无人可教。如今你虽没有成仙,但你已是仙体,所以凡人修仙的方法不能用,你只能直接修道。而直接修道,最关键的一步在于悟道。就这一点而言,万千散仙不能就;何况如今,我连自己道心都岌岌可危?所以我教不了你,亦不能让你拜我为师。” 姬予侃侃而谈,并不因自己道心危急而尴尬,反而是平静淡然的说出实情,叶清听此亦有些明悟,他道:“若如此我便妄自尊大,称姬仙人一句姬兄。姬兄,若你不弃,便也以弟称呼我吧。” “叶……咳……”姬予也是第一次和人称兄道弟,他试探着道,“清弟?” 称呼定了,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许多。 叶清应了一声后问道:“姬兄可有安排?” “我知你所忧何事。”同为一身的好处就是许多事情不用言明就可以知道,姬予答道,“我如今最主要的事就是修复我的道意,此事因缘际会,强求不得,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先去做吧。” “既如此,便多谢姬兄了。” “不必客气,正好趁此你也可以学习仙法。”姬予盘坐在叶清紫府中,手中捏决,将几个实用的跑路功法传给叶清,“去吧。” 腾云驾雾于九天之上,便是凡人对仙家的描述。 叶清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凌驾于九天之上,瞬息于千里之间,但因缘际会,他如今成了类似仙人般的存在,仅仅试着捏了一个法决。瞬息意动,叶清就来到大洛国南境,竟比叶萱还更快一些。 只不过刚一落地,天上就隐约有雷声作响。 “是天雷。”姬予解释道,“毕竟你使用的道法来自我,天雷有所感应。但幸好如今在下界,之前天雷又劈错了,所以它现在悬于九天之上,” 因为是仙体,所以叶清也能看见层层云雾后的天雷,那像是一张悬在天空蓄势待发的弓箭,似乎随时会劈下来。 “这么说接下来使用仙法也要小心……”叶清想道,便问姬予,“先试试简单的法决可以吗?” 姬予也想知道现在能使用什么程度的仙法,于是将一个个仙决告知叶清:“可以。” 大洛国南境的天空忽然间乌云密布,雷声大作,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耕作的农夫。抑或是守城的士兵,都纷纷去屋檐下避雨或者为自己带上遮雨笠帽,但令他们感到疑惑得是雷声在天空轰隆隆了大半天,却一滴雨也没下,这么乌云密布了半天,最后竟然是一下就散了。 “今天的天气真奇怪。”叶汀靠在一个柱子边,懒洋洋地道,“莫不是要发生什么事?” 叶汀是岭南巡抚的大公子。就在他这么感叹时,他的小厮烟墨从门外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大公子大公子!” “什么事这么急?!”叶汀呵斥道,“没看见小爷我正在……好姐姐,我到外面去说。”正在寻花问柳听歌看舞的叶汀对着瞪她的舞娘欠了欠身,捉着小斯烟儿的耳朵到了外堂。 “疼疼疼!大公子您松、松手!”烟儿疼的直叫换,“我是真的有要紧要与您说。” “说吧,什么事。”叶汀松开小斯的耳朵,手指一点,“要不是要紧事,紧着你的脑袋!” “是是是!大公子!”叶汀性格乖张,出了名的难伺候,烟儿要不是看见从小机灵的份上,早就被叶汀嫌弃了,听此连忙解释,“是京城的清哥,他到我们府上了!说是有要紧事!大爷正传您急去呢。” “什么!叶清那小子来这里了?你不骗我?” “不骗你不骗你!”烟儿指天发誓,“要是小的我有一丝撒谎,定让这雷劈死了!” 叶汀闻言,当即往府里赶去——只见这个风流少年一扬眉,对着墙角勾出一丝笑,然后走马飞檐,长袖翻飞,竟直从人家屋顶上走了。 “公子真是的!怎么又爬人墙!”烟儿跺脚道,也匆匆离开梨红院,往叶府赶去,边赶还边嘀咕,“我就知道清哥儿一定能叫回公子。大爷哪用急,更本犯不着说‘不回来就打断腿’这样的狠话。” 叶汀虽然性格极差又不务正业;但他武学天分杰出,是叶家年轻这一辈最强的。如今碧玉决已练到七层。叶二爷小时还为此多次感叹叶清和叶汀一定是抱错了:当年叶清于功法上毫无寸进之时,岭南叶家多次传来叶汀领悟力超强,诸如五岁突破一层、六岁练到二层、七岁已经摸到三层边缘……的消息。叶二爷年轻时还没如今的气度,便时常对年幼的叶清哀声叹气,导致最后叶老大爷都看不下去,直接一脚把叶清踢到岭南,让他和叶汀多交流一下(学会叶家功法后)再回来。 叶汀长叶清二岁,当年也知道京都叶家出了个废物,得知叶清要来和自己玩(学习)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挺嫌弃的,所以当时叶清被人送到的时候,他直接出门遛弯去了。 直直冷了叶清将近半个月,直到自己母亲大寿必须回来请安时才见到叶清。 然后…… 叶汀就一见钟情了。 整个岭南的妹子加起来也没有叶清好看啊! 叶汀那时虽小,但审美能力还是有的,何况越大他就越发确定,天上地下找不到一个比叶清更好看的人。 第8章 安阳重聚 多年不见,叶汀特别思念叶清的脸。 “阿清!”叶汀还在屋檐上的时候就唤,随即身法潇洒地落院,“你来啦。” “叶汀哥,许久不见,你还好……叶汀?” 叶汀神色怔然,因为他发现他再次一见钟情了。 早知道叶清长大了还是这么好看,他就不应该待在岭南!这错失了多少见到叶清的时间啊!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叶琅早就知道了,见此也不多言,书一卷就打了上去:“发什么愣!” “我没……”叶汀解释道,但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他脸色微红,但还好都是一家人,所以叶汀尴尬了片刻后就如常了,他笑嘻嘻的道,“清儿,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玩……学武的吗?碧玉心法我练到七层,最近隐约还能进级,你找我准没错……” 叶汀一股脑把自己的情况都倒出,也没发现旁边的叶琅已经一副这不是我儿子.的表情了。 就在叶琅觉得脸都丢尽之后,叶汀的母亲云湘走进,她温言笑道:“你们真不会招待客人,都站在院子里做什么,要不是我听到鹃儿的通报回来,你们要在院子里站一个下午不成?” “母亲/云姑姑。” 叶清和叶汀唤道,叶琅也和云湘互相道好,之后叶清才道:“不了,姑姑,我是来借马的,等会马上就要走,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告诉叔叔了……” 叶家被判一事的消息还在路程中,但等到消息到了叶家再做反应就来不及了,所以叶清先来此处准备。云湘初闻此事也感到震惊,但叶琅的镇定安抚了她,但是她又担忧:“汀儿和清儿两人行吗?我看要不要再派些人,连夜快马,追上他们……” 叶琅摇头,无奈道:“府里最快的两匹马就在他们身下,怎么追?汀儿武功高强,无需担忧。至于清儿……” “清儿怎么了?” “我似乎有些看不透现在清儿的修为。”叶琅疑惑道,“今天的事太急,我一时没来的及问,但是我看他现在也不像小时候那样。” 怎么形容凡间修士对叶清的判断呢? “清儿。”正在快马疾驰的叶汀疑惑道,“为何我感觉不到你身上的修者气,但又觉得你修为很高,你老实告诉我如今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夜下赶路,其实也是一件及需能力的事情。 因为是仙人之体,耳清目明,所以叶清动作灵活丝毫不亚于叶汀,这让叶汀起了观察的心思,不观不要紧,这一观就观出问题了。 “堂哥,我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叶清解释道,“如果按正常的说,我已经练成了碧玉决。” 叶汀闻言一惊,但他自小知道叶清什么情况,所以惊讶过后便问道:“不正常的说法呢?” “我只能在危机时候用,正常情况下还是普通人。” “哦?这是什么缘由?” 和姬予的事情,除了不欲为外人道的东西,叶清略述了些,包括修者之上的仙家之事,这让叶汀大开眼界,听完后他感叹:“原来凡人飞仙后是这样的情况,我还以为修成仙人之后就能长生不老从此逍遥自在了呢。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不修成吗?” 是啊,如果仙人不去修道,岂不是可以逍遥百世?又何必去冒着生死道消的风险去修道呢? 对此,叶清也不知道。 一般哪会一开始就思考这个问题啊,也就是叶汀这样的性格才会一听困难就有这个好奇。 叶清不知道,但姬予知道,所以在叶清心中的姬予开口道:“也有仙人不欲修道,但那些不修道的仙人只在开始百年逍遥自在,之后就无见踪影了。天有择,最好不要抱着这样的念头。” 这无疑是一个大炸弹,叶清微愣。 “叶清?”感受到他心里变化的姬予疑惑道。 叶清回过神,其实仔细一想也并无道理:姬予如今的情况,不正是此的侧面反映吗?如果姬予可以不修道,又何来如今之况?所以他定了定神之后答:“恐怕不行,堂哥,仙有仙规,正如人有人法。仙人修道,应该是天地所求。” “啧。”叶汀听闻,有些无趣,“看来仙人也没什么意思。” 虽然仙人在叶汀眼里没什么意思的,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想要修仙。毕竟就算求道艰难,仙人的好处也是凡人所不及的。 几日赶路,见叶清还神采奕奕的叶汀告饶道:“虽然说是我保护你,但现在我觉得清儿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我们休息一下吧,有些撑不住了。” 从京城赶到岭南,需要一月日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能缩短到半月左右。 考虑到从两边一起出发,而叶萱先两日启程,所以叶清闻言拉了拉缰绳:“是我疏忽了,堂哥。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叶汀松口气,从马上下来。因为连续赶了几天路,刚一落地就有些腿软,叶清眼明手快扶住了:“堂哥。” “我没事。”叶汀有些泄气,本还想保护叶清的,结果到头来反了过来,“看来我还是要努力往仙人修行。” “堂哥已经很厉害了。”叶清把叶汀扶到树下休息,然后把马拴到树上,顺手取出水壶递给叶汀,“喝点水,休息一下。” 叶汀扭开木做的水壶,仰头大喝起来,片刻后瘫倒在地上:“累死我了。” 叶汀在地上休息的时候,叶清再次用仙法探查叶萱的位置,发现她就在附近的叶清眉目一喜。 “怎么了?” “阿萱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叶清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接她。” “不,怎么让你一个人去接……”叶汀一听就想拒绝,但他一蹦起来,就有骨头嘎啦一响,叶汀五官一扭:“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叶汀哥,你还好吧?” 叶汀摆摆手让叶清别管自己:“我就是这几天都在马上,没什么大碍,你还是去接人吧。” “好吧。”叶清道,“我很快回来的。” 叶清心里挂心叶萱,所以不再留,立刻往叶萱的方向赶去了。 叶萱自离开兄长后,连夜往岭南赶路,但毕竟初次出门,又是一副小娘子打扮,所以路上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但幸好叶萱的叶家功法练到了三层,所以让她避免了许多危机——别小看这三层,人间高级功法,普通人上第二层就已经能和凡人区分,上了三层就有延寿的作用,至于四层五层……都是一步步锻炼凡人往仙人发展,越到后期越难练。 所以一般的地痞混混是拦不住叶萱的,但是从京城到岭南府中间还会经过几个州府,所以叶萱……还是遇到麻烦了。 岭南和京城州府之间有个安阳州和平阳州,因两州同出一源,风俗习性相似,所以两州共设一个总督。总督府上亦有一个浪荡子曹余,专爱寻花问柳,安阳州和平阳州里凡是好看的女子都被他糟蹋过,只是总督掌一地军权,连两州巡抚都府都拿这个公子没有办法,所以这个浪荡子在两州横行霸道已久。 叶萱刚入安阳州时,就有曹余的眼线汇报,曹余一听是京城方向来的姑娘,长得比他新入的第十九房小妾还水灵……哪能不动心的?何况曹余也不怕得罪人,因为官家小姐出门,哪一个不是带上仆人侍女护卫?就这么孤零零一个小姑娘,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大字——好欺负。 曹余一听就派人去拿了,只是这些地痞被叶萱的碧玉决挫败了。 但堂堂总督公子,其下没有个二三好手,能支持曹余横行霸道吗? 安阳州最大的酒肆里,媚笑丝竹,喧闹划酒声不绝于耳,叶清进来的时候,当中有一个汉子,髯发蓄须,身材粗壮,正喝着酒讲昨晚的经历。 “你们说说那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堂堂总督府的公子,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推三阻四?这不惹恼了公子,让我们给她点厉害瞧瞧!我也不夸自己,就用了十招,便把她给拿下了。” “切!”众人一听是十招,纷纷不感兴趣,“拿一个女人还要十招,看来程爷的本事下降了啊!” “哎哎?!你们这是什么反应?你们以为那个小姑娘这么好拿?你们知不知道!”髯发大汉大声喊道,“之前那个小姑娘可是把一队人都……”程爷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手势,“这曹公子才让我去的!这小姑娘可不好惹,要不是遇到程爷我……” “遇到你如何?” 程大为是一个绿林莽汉,因为生计问题投到了曹家,正在吹嘘自己的本事,却没想到被打了岔。他之前被众人嫌弃就不舒服,这会一听找茬的哪能忍?但就在他正想发火间,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他从来以为只在书本里才能存在的手。 怎么来形容这只手? 虽然这一看就是男人的手,但这手却让整个客栈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就连琴娘都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手给掩了。 只见这手往帷帽上接近,众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睁大了些,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只手只是就地一引:“借一步说话如何?” 程大为心中猛跳,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个请求,所以他跟了出去。 客栈中人从此再也没见过程爷。 从程大为口中弄清楚事情后,叶清直接奔到曹余私院,然后从正门打进去。 这似乎有些不合理,因为叶清之前还不会武。 但实际上作为仙人,叶清在凡人里已是无敌。何况叶清只是无法学习修士的心法,但他是……学过剑的。 所以只要有一把剑,对叶清就足够了。 凡人的攻击在仙人眼里都是缓慢的,所以叶清破招破的很快;即便招式中有功法加成的伤害,也伤不了道身。 在这样的碾压下,叶清很快打到内院。 内院的曹余正在作死。 因为叶萱反抗,所以曹余让随从打伤了叶萱的心府,再把春.药和迷药一起吹进屋子,如今药效发作,叶萱已经昏昏迷迷。但叶萱是何人?她宁死也不会让曹余这样的人得手,自己伤了自己后从屋里狼狈不堪地逃出,但没走两步就跪下了。 曹余也追着出来,试图把叶萱往屋子里拉。 “别跑啊,小美人儿,和哥哥我亲近亲近。” “滚!”叶萱用手抵曹余,但因为四肢无力,所以这种反抗在曹余眼里是欲拒还迎,也是他最喜欢玩的把戏——两州多少姑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曹余占了便宜,事后还有苦无处说。 叶清看见,怒火攻心,当即一剑挥下。 第9章 陈年旧事 叶萱有些茫然,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长兄正在眼前。 “哥哥?”叶萱喃喃,但她随即摇头,“不,哥哥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药产生了作用……” “阿萱。”叶清扶住叶萱,“你还好吗?” 叶萱很不好。 脚下仿佛踩着云雾,软绵绵地一点都支不起力气;紫府被这里的武者打伤,碧玉心法一运转就疼;但是心口再疼身体也没有力气,而且更糟糕的是全身开始发热。 不好! “放开我!”叶萱厉色道,“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认为此刻出现的叶清是错觉的叶萱手心浮现叶家令,上面散发着幽幽绿光,似乎毒蛇吐信透着一股莫名危险。 作为叶家的族长令,这枚绿叶确实有特殊的力量,但不到生死危机之死,激活叶家令这个方法最好不要用。察觉到叶萱如今的状态,叶清眉目一冷,按住叶萱的手心制止她做傻事,然后让她转身看被劈到在地上的曹余:“阿萱,那里才是曹余,没事了。” 只见两州总督的大公子被劈倒地上,一道剑痕从左肩开始直到右腰才止,在这道整齐的剑痕上不断溢出鲜血,渐渐染满曹余的衣服,而曹余的脸上还保持着被劈时的表情,那是一种融合着猥琐,淫邪,震惊和恐怖的神态。 叶萱先是一惊,然后才是一喜。 她吸吸鼻子,果然有一股血腥味蔓延,确定这不是假的的叶萱把脸埋在叶清怀里,几欲落泪:“哥哥,阿萱难受。” 叶清神色微柔抱起叶萱:“没事,马上就好了。” 等两州总督曹高收到亲子被杀的消息赶到院子时,曹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他震怒道:“何人敢伤我儿?!” 院子里不会武的侍从并丫鬟们跪了一地。 “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是谁做的!”曹高举掌一拍,立刻将旁边的屋子轰成渣,他下令道,“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押入大牢,上大刑!” 曹高的牢狱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听此的仆人纷纷告饶,瑟瑟发抖:“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 曹高置若罔闻,带着一股子煞气离开,他背后追随者十名黑衣,九名与曹高一同离去,只剩一名留在原地——拷问这些没死的家伙。 等这名黑衣从地牢出来后,他对曹高禀告道:“大人,据查和公子死牵扯最深的是来自京城的人家,在下询问过参与此事的人,据他们描述,属下推测对方使用的是叶氏碧玉决,只是……” “只是什么?” “公子身上的这道剑痕……”黑衣低声道,“属下看不出来路。” “废物!”曹高抬脚一踢,将黑衣踢了几步远。 黑衣不敢有言,默默地退了下去。 “叶氏……”曹高琢磨着,然后对剩下的黑衣命令道,“黑六快马加鞭去京城看看叶氏发生了什么?剩下给我往岭南查,叶氏中年轻一辈只有叶汀有这个能力,我听闻他性格乖张。若你们查出是他……我儿怎么死的,就让他怎么死!” “是!” 九名黑衣高手离开曹府,往岭南的方向席卷而去,而他们所关注的叶汀,此刻也正在离安阳城不到一日距离的林子里。 “阿萱还好吗?”叶汀蹲在一块石头后面问,毕竟又隔了一层,所以叶汀也不好意思靠近。他还记得叶萱昨天回来的样子,凭他多年寻花问柳的经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要是在那种情况下碰了叶萱,事后定是要娶的。 不像叶清,他们是亲兄妹,事急从权谁也说不了什么,何况春.药是可以用药解的,只是看人愿不愿意这么解或者能不能找到解药。 叶清要解,叶汀对这个解药挺熟。 所以当晚他就进城把解药拿回来了。 一碗药灌下去,叶萱的状况立刻好转。 只不过除了春.药,叶萱还中了迷药,加上紫府被打重伤,所以春.药的药性反而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紫府的伤。 这个伤叶清也没有办法。 但还好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姬予。 仙家道法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方法,叶萱的伤姬予有办法治,不过现在条件所致,所以叶清也只能稍微治疗一下。 听到叶汀的喊话,叶清探了探叶萱的额头,上面余热已散。 这说明叶萱如今已经没事了,他答道:“过来吧。” 叶汀一个转身,从石头后出来。 他先是看了眼还闭着眼的叶萱,确定她的还好后再对叶清道:“我昨夜进城,听说曹余死了,是你做的?”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认。 叶清道了声是。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叶萱昨天的状况准是曹余那混蛋做的!所以叶汀得到明确的回复后拍手:“干的好!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惜岭南和安阳相距甚远,我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现在好了,从此以后在没有人会把我和他一起说了!” 因为叶汀也经常寻花问柳,所以他和曹余一直被一同提起,毕竟都是大家公子又都有这风流习性。但叶汀对这点很不满,因为曹余和他明明是两个类型,叶汀承认他爱醉卧花眠,但他从不辣手摧花,而曹余这个家伙,却算不得人。 不过这种区别在外人而言相差甚少,听到叶汀这么说的叶清忍不住把叶萱身上盖着的被子往上拉了些。 这个动作这么明显,叶汀自然发现了,他脸色一变:“清儿,你误解我了。” “我知道你和曹余不同。”叶清对凑近解释的叶汀道,“但我觉得你还是离萱儿远一点。” 叶汀:…… 叶汀觉得自己很委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就是喜欢看美人怎么着了?他又没动手动脚,只是欣赏而已! 但叶清明显不想和自己扯这个话题,看他视线都移开了! 所以叶汀取出扇子,刷的一声打开,对着自己扇了两下风后开始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伊人兮,在水一方;溯游从之,道阻且长,谓我何求,在水一方;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有伊人兮,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谓我何愁,在美人兮;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有伊人兮,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谓我何忧,在清儿兮。” 念得好生有风采。 要不是这诗是对着叶清念的,念完还不忘对他露出潇洒的笑容。 呵呵。 叶清捡起地上的树枝就朝叶汀捅:“好你个叶汀!会念诗了?了不起啊!这诗我三岁就能背,轮得到你在我这里卖弄!” 叶汀被树枝抽得四处乱窜,但他还是笑哈哈,毕竟叶清眼里全是他,就算生气也还是挺开心的。 你越理他,他就越得瑟。 要是叶琅在此一定会阻止叶清,但他不在,所以两人闹腾了好一会才收敛,之后叶萱便醒来了。 叶萱醒来的时候,金色的光透着林子里的枝叶铺了满身的碎光,清风带着一丝花香进入鼻息。 “阿萱!”正在与叶汀说接下来计划的叶清问道:“感觉怎么样?” “哥哥?”叶萱昨天见过叶清,但那会她的神智并不清楚,如今才确定是真的,眼露惊喜道,“是你!” “是我。”叶清也笑道,摸了摸叶萱的脑袋,“萱儿这一路辛苦了。” 虽然叶萱醒来,但瞧着脸色还有些苍白,想来也是这几天连夜赶路导致的。 即便途中遇见很多的困难,甚至昨天差点激活叶家令,但这一切又哪有此刻重要?叶萱喜极而泣:“哥哥,不辛苦,我好想你。” 日思夜想,日忧夜担。 叶萱在马上的时候就无数次想回头,但手下的马鞭却挥得更快。 焦急和急迫使叶萱成长,也让她的惶恐担忧之心积满心头。但如今,从分别的一刻起就悬着一颗心终于放下。 “好了好了。”被秀了一脸的叶汀有些受不了,他插话道,“有什么好哭的,不哭啊,阿萱,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叶汀。” 叶萱和叶汀唯一的见面是在小时候。那会她和父亲一起去岭南把不成器的哥哥接回家。当时叶汀因为一见钟情死活不放人,说叶清是他一个人的,长大后要当他媳妇;而那会叶萱的牙齿也刚换,叶清走前还忽悠她等哥哥回来就娶你。 所以听到叶汀不放人,叶萱举着她的小胖拳就上了。 …… 这一架打得是惊天动地泣鬼神。 叶家所有人都呆了。 之后叶清就被带上帷帽,还愣令面壁思过。 叶汀则被罚去绕着岭南跑圈,而叶二爷接下来一年都在努力扭转闺女的价值观——哥哥不能嫁,要嫁也要嫁像爸爸这样潇洒不羁的。 所以叶萱当然记得叶汀。 她第一个反应是抱住哥哥,然后戒备地看着叶汀:“我记得,你怎么在这里?” 叶汀也好想动爪子,但一定会被拍掉。他有些哀怨,就用扇子遮住自己眼睛下面,只露出一双风流倜傥的眼睛盯着叶萱:“父亲让我一起来的,一起接堂叔叔们。” 叶汀的堂叔叔就是叶萱和叶清的父亲和叶大爷他们,听到叶汀这么说,叶萱想起家里状况,她放下戒备:“哦。”不等叶汀回答,就扭头问叶清:“哥哥,父亲母亲现在如何?” 叶清解释了一番,被抛弃的叶汀都想要撕扇子了。 等叶萱也明白如今的状况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她先是问了一声‘那现在怎么办?’之后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 叶萱有些脸红,叶汀先是诧异,然后一点也没给叶萱面子的笑开了,气的叶萱从床上爬下来,追着叶汀打。 早上被哥哥教训,下午被妹妹打。 叶汀觉得这兄妹简直有毒,想他堂堂岭南第一公子,撩什么人不手到擒来,怎么到了这里就这么受阻?被追着打得叶汀一路上窜下跳,感到非常疑惑。 如果叶汀见到京都的少女们,就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叶清自岭南一游后出门都带着帷帽,但架不住有些场合还是要遵从规矩,所以他每一次露脸,都能收货一批后援。 京都人才汇聚之地。 叶汀所有在他看来不动声色的撩人的方法叶清都见过,叶萱都能背出个一二三来……都是套路。所以叶清听完就用树枝抽人,而叶萱就是觉得叶汀欠揍。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叶汀告饶道,“你不是饿了吗?休息一下,我给你抓一只肥美鲜活的鱼,亲自下厨!这荒郊野岭的野味虽然用料上比不上御厨,但都是自然美味,你定没有尝过,保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怎么样?” 叶萱是有些跑不动了。听此也停下步子,气喘吁吁的。她双手撑膝一会,片刻后甩了头,算是放过叶汀了。 第10章 杀人放火 九名黑衣对安阳了落指掌,也不是曹余身边侍卫这种三脚猫水平,他们从春.药解药入手,很快就顺藤摸瓜到叶汀行踪。 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叶汀本人,但考虑到对方身边有负累,这会儿定离安阳不远,以此推测,如果真的是叶汀,那他来取药,就说明不只他一人! 黑衣的推测是正确的,所以他们很快就见到正主。 只是这个见面的方式有点意外。 叶汀似乎并没有避开黑衣的意思,他站在道路中央手中把玩着一把玉笛,好整以暇地像是在春游;而他右侧正是那个小姑娘,长得花容烂漫,清致秀美,微微一笑,琼闺秀玉之气迎面而来;而这个小姑娘的右侧,有一头戴帷帽,腰配铁剑的少年人。 九名黑衣看到叶汀时暗中惊讶不已,因为他们地位虽然低下,但在江湖中却赫赫有名,两州豪侠无不知他们为曹高爪牙,个个武功高强,连击之力甚比温杜法师。而叶汀不过是一名七级修士,就算能敌他们一人,又怎能敌他们九人? 故而他们把注意力放到叶汀同伴身上。 看到叶萱后心中一喜,因为这确实是曹公子先前捉的人,而这才是一个三级修士。 然而,认为手到擒来的九人再看到叶清后,心中却一震。 修士间的感觉很奇妙,彼此间的强弱在交手前就有所感。故而九名黑衣发现面对叶清和面对温杜禅师的感觉相似时,心中都隐有怯意。 但他们不可能逃走,故而步子慢了一分。 这一分便让他们看出些端倪来。 虽然第一眼看见叶清时,畏惧他身上的气,但具体一观,他们却发现叶清有些不对:站立姿势不像武者,而且作为一个剑客手中尽然没有茧? 黑衣们彼此暗中对视了一眼,最后决定试探一番。 “是你们杀了曹公子?”黑衣之一问道,其后八人落在周围,围成绞杀阵。 “是我们又如何,不是我们又如何?”回答的叶汀,他轻笑一声,手中的笛子横在面前,眼梢一弯,便吹起了第一个音。 笛音响起的一刹,黑衣人就仿佛看见卓约生光的剑影,看见落英缤纷的桃花,看见那桃花化成点点剑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令黑衣人猝不及防! 碧玉决里功法无数,叶汀一路修到七层。走的两个路子:一个是音杀,一个是暗杀。音杀叶汀不常用,因为这是辅助功法;但如今对方人多势众,还是和他一样套路的暗杀者,叶汀要是硬拼,那是傻蛋。 唯有以音扰人,再以剑迎敌,才是唯一破敌之道。 发现眼前已无三人踪迹的黑衣之首悚然一惊,他引气长啸,试图以声破声。 但此刻一把剑,一把一点也不显眼的剑,从虚空之处忽点而来。那剑身平凡,上面一丝花俏也没有,但剑刃上泛着光,让黑衣人想起了刚出炉的铁剑,剑缘带着火的热气和温度的剑……就是这么一把普通的剑,却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剑。 传闻叶家先祖,落叶飞花皆能伤人。 何况这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剑。 黑衣人眉心点血之际,圆目大睁,他看向那个少年人,想知道是谁杀了自己,然而闭目前的最后一眼,却只有帷帽下的轻纱飞扬。 死不瞑目。 九名黑衣死在官道上,这个消息不多久就传遍了两州各府,因为皆是一剑毙命且来路未知,所以各路英雄为此人取名仙剑,暗中则称其为鬼剑。 始作俑者却已经快马疾驰,离开安阳前往京都方向疾驰。 当日姬予匆忙之下,将叶家一席人卷离京都,可之后遭望月阻拦,所以未知后事如何,而叶清用仙法感知,得知他们还未过河,唯恐望月先一步恢复,便与叶汀叶萱快马加鞭前往旦河。 旦河居大洛之中,是一条贯穿东西的大河。 古时以此分南北,如今依旧尊此制,皇朝力量到了越是偏远的地区越弱,何况旦河宽广汹涌地大洛一分为二,所以只要过了旦河,萧骆遣兵调将就要难上许多。 旦河奔腾入海,咆哮之声不绝于耳。 叶清到的时候,已有一队士兵沿河扎营。 想来萧骆也是料定先机,知道叶家无论走那条道都要越过旦河,所以才飞鸟急书,令此处官兵于此扎营等候。 “怎么办?”叶汀问道,“河面汹涌,过河需船,但船已经被官府全部征走。” 叶汀说的不是他和叶清,而是叶家在河对岸的人。 即便叶汀武功高强,也不可能携人过河,何况叶家家族繁盛,不是几人之事,即便未曾上过战场,但叶汀也能够预计如果要过河,必会引起冲突。 叶清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 此刻夜已深,正是好时机。他道:“我感知父母就在隔岸不远处,想来也是被阻在这里了……萱儿留在这里接应;我和叶汀先去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找出好的办法。” 叶萱闻言点头。 碧玉决功法运转,叶汀身姿鬼魅,在河岸上出现几息就到对岸;叶清虽不能轻易使用仙决,但如今已是仙人之身,所以过河难不到他,只见他手中捏决后,身体如云雾散开,片刻后就聚集到对岸。 九天之上有雷光浮现,但这个动静小,所以雷光只闪一下就消失了。 叶汀一脸好奇地看着叶清,想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但知此时不是时候,只好暂时打消念头和他一起潜入敌营。 看来望月确实还没恢复,萧骆的人马也没有到。 叶清和叶汀逛了一圈敌营后当机立断,他们兵分两路:一个在此纵火引敌,一个去杀人偷船。 “我们这里好了,爷爷他们那里也需有人通知。”叶清道,“否则闹出了动静后,这里喧嚣成片,爷爷他们也不定能准确找到我们” “确实。”叶汀赞同道,“而且此事之后萧家必会加重人手,若这次走不成,以后就更难了。” 这可怎么办? 他们互相看了眼对方,彼此都分.身乏术啊。 “萱儿/阿萱!”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互相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一下,最后重回南岸去找叶萱略述计划。 叶老大爷没想到自己孙子辈这么有出息,听到叶萱的叙述后当下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孙儿!”然后指着叶逸叶璧骂,“看看你们愁了一日都没想出了计……哎呦喂!” 被叶老太君戳伤口的叶老大爷痛呼了一下。 “夸人归夸人!怪璧儿逸儿算哪门子?他们几日管顾一家子已经够辛苦了,你不表彰一二,就知道损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京都流行起宠孙不宠儿的习性,叶老大爷也沾染上了一二,可叶老太君没有,她虽然溺爱叶清,但也宠儿儿子。 听到叶老太君和替自己夫君说话,叶府大太太云蘅笑道:“要我说,清儿几个是不错的,可比芷儿好多了。” 叶芷便是叶璧和云蘅的女儿,也是叶清和叶萱的内堂姐。 “芷儿是女孩子,怎么能比?何况大家子弟,若不是情况所迫,何须出门?”叶老太君边说边对叶萱招手,“萱儿快坐到奶奶这里来,看你脸上肉都少了,这几日可是受苦了。” 因为金枝玉叶,叶萱从小就锦衣玉食,所以比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稍胖一些。如今听到叶老太君这么道,她脸色微红:“奶奶!” 众人哄堂大笑,几日的车舟劳顿仿佛远离。 “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叶老大爷是真疼孙子孙女,所以眼睛一横,“大家收拾收拾这就出发吧,莫坏了事。” 虽然叶家人是官眷,但有些人早年都是和叶老大爷南征北战的,又有一部分是这些人的后代,即便因为天赋条件等原因武力不足,心里也是不怕的,剩下一部分实在体力不足,到这逃命的关头也能拿出力气来。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就已经收拾妥当。 当天夜里,旦河火势滔天。 先是一簇火在旦河下流冲天而起,那火像是霞雾,又像是夕光;耀眼的夺目,灿烂的明亮;认为是敌袭的驻守兵蜂拥而去。于此同时,另一个少年在暗夜下穿梭,那身影似鬼如魅,守船的人一个火弹都没有放出就闭上眼睛。 这火烧了一夜,从下流逆流而上,直至上段方止;而河边的驻守兵无头乱窜了一夜,直到天明方歇。 天空明亮,火光渐渐熄灭,叶清站在河边,目视着对岸的船尽数沉底。 “如此一来,即便萧氏震怒,也暂时无法过河。”姬予问道,“你可是打这个主意?” 叶清遥遥头:“大军造船,顷刻之间……不过确实可以阻拦一段时间,希望到岭南前一切顺利。” 姬予望了望远处京城,没有再说话。 只见昨日还冲天的京城紫气隐隐约约,而那日光背面,凡人所不能见到的紫星也开始黯淡。 望月从修养中醒来,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掐算。 不掐则已,一掐就吓了一跳。 望月飞到京都上空,妙目一凝,确实看见京都低下盘卧的紫龙气虚衰落,她飞入皇宫,果见萧骆按着额头,周围正有太医探脉。 第11章 何为和道 “不用探了。”望月踱步而进,“这不是病。” 萧骆挥挥手让太医们退下去,等人都走了后询问:“月仙,这是何缘由?” “叶家过旦河了。”望月将她算见的事道来,“据我所知……” 得到望月告知的消息,萧骆立刻从黄锻铺陈的榻上起身。他本想即刻召集兵马前往,但步子一动就想到望月在此,便按捺住急躁之心。 “求仙人助我。”萧骆求道,并且豪不含糊地就地一跪。 堂堂一国之君说跪就跪,但无论是望月还是萧骆对此都无意外,不仅如此,望月眉目微簇,似还有难言之隐。萧骆见此,不等她答又承诺道:“若仙人愿帮,大洛上下只要仙人想要,萧骆双手奉上!” 萧骆这是急了,因为他深知叶家势大,若一时除不尽,必后患无穷! 所以他才让驿马快报,一份传给各州,让他们得知叶家叛逆的消息;一份则叱令旦河附近的军队驻军旦河,本想等到望月苏醒后愣兵前往,却没想到叶家能过旦河! 他们怎么过的旦河? 因为有仙人相助! 醒来后掐算天机,发现有一大半事掐不出细节的望月就知道一定是上次打伤自己的儒道仙人参与这些事。可他为何会对叶家频频亲顾?难道和自己一样是…… 望月忽然间就想起了那道天雷! 该死。 我竟棋差一着! 仙家靠凡人渡劫之事前有所例,特别是望月宗门,因为测算天机大多可乘势而起……而这种情况,是宗门明明白白所写的两龙相争之局! 若按此一算,望月迟一步遇到天雷便是已失天机,叶家度过旦河是又失人和。也就是说,望月只有一个优势还维持着! 那就是地利! 萧骆还是名正言顺的大洛之主! 望月蹙眉微展,应道:“要我助你,你要应我三事。” “请仙人告知。”萧骆状似诚恳地道。 “其一:你拜我为师,称我一句师傅。” 萧骆闻言眉目即刻一凝,但望月显然不是开玩笑,萧骆心中思量着其中的厉害关系,只踌躇片刻后就道:“拜仙师为师,是我之幸。” “其二:不惜一切代价毁灭叶家。” 这亦是萧骆所想,所以他要再次拜师的排斥之心比刚才更浅,甚至还露出些满意的笑:“自然。” “其三:我要你召集燕云十八骑参与此事。” “燕云十八骑?”这个要求让萧骆皱起眉,虽然燕云十八骑是萧骆手下最强大的力量,但他们一直守卫在大洛国境,也正是他们中有人上报叶家通敌之事,才让萧骆先前的动作一举成功。所以萧骆犹豫道,“燕云十八骑防守北面外族,不能轻调。” “我已算过大洛北面之事,那里不会有战火;但是大洛南面,却有一道红气直冲苍穹,这是崛起之气。” 叶家崛起之气……听闻此的萧骆心中骤然一变,即刻改变主意:“好,我听你……师傅的。” 燕云十八骑是大洛王朝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本用来防备北方敌戎,但此刻因为仙家的插手,一份调令将他们调离驻守之地,同时,旦河之北的各州接连收到叶家叛逆的消息。 至于旦河之南的各州,因为叶清烧毁两岸船只,快马驿报暂时被阻。所以消息延后了一步,而在此期间岭南叶氏已经和叶老大爷成功汇合。 然后聚在一起商量今后道路。 叶老大爷一世精明,也就在萧骆这件事情上看走了眼……但他现在清醒了,所以以他的阅历,清楚地知道一场大战避不可避,叶家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可问题是…… 叶老大爷早年教导两个儿子的时候不知如今的状况,所以导致了叶大爷和叶二爷不时分赞同叶老大爷的看法。 “父亲,我认为造反太过仓促,不如就留在岭南,再呈书给圣上……啪!” 叶老大爷举起书就拍到叶大爷的脑门上:“呸!你这个败家子!糊涂虫!萧骆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他会听你上书呈请?你信不信你前一刻束手就擒,后一刻就人头落地!” 叶大爷被骂地不敢说话,但脸上还是为难之色。 想来也是,忠君报国这么多年,叶大爷怎么能接受自己家要举反旗? 叶老大爷恨铁不成钢,书卷指着叶二爷:“老大说的不对,老二你说!” 叶二爷不想说。 因为他觉得他说啥叶老叶都会揍他,所以叶二爷把自己的儿子拉了过来:“爹,你问清儿吧,这事我也不熟。” 叶二爷一脸无辜的表情,叶老大爷一口气没上来。但他当年确实忧心兄弟相夺,所以在叶二爷的教导上松了那么一点,而且因为叶二爷长的实在太好看了,在叶清出生之前一直占着京城美人的宝座,导致也没人好意思对他脸蛋下手。 叶老爷嫌弃地挥挥手:“你走,幺儿说。” 叶清正在和姬予讨论望月之事,忽然被拉到叶老爷面前,和他爹一样也露出了‘怎么了?什么事?’的表情。 叶老大爷:“……” “清儿,说说你的看法。”还是叶大爷厚道,提醒道,“你觉得我们家接下来改怎么办?” 叶清原先的看法是全家躲入避世阵,但叶老大爷明显不赞同:谁也不知道避世阵之后有什么?就这么跑进去究竟是好是坏?何况避世阵不能让所有叶氏及岭南居民都进入,所以他如今的看法也成了整军备战。 听到主战立场的叶老大爷松口气,还好有个孙子知道屈不得,他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脑门:“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连清儿都知道要打,你们好意思说不打?就你!上什么诚情条,还有你……” “父亲,我没说不打。”叶二爷连忙告饶,“不过我有点担心燕云十八骑,我们打起来,皇……萧骆会不会派出燕云十八骑?其它驻军尚能抵挡,但燕云十八骑如狼如虎,我们恐怕挡不住。” “应该不会吧。”叶大爷还是相信大洛帝王的,他道,“燕云十八骑需要镇守边关,怎么会来岭南?这一去一回得半年,到时候北边乱了怎么办?” 但是叶老爷不信。 “难说。”叶老爷摸摸胡子,“萧骆既然可以拿通敌来做筏子,说不定有这个魄力,若是这样……” 若是这样,叶家准打不过。 叶老大爷虽然早年风光,但也清楚大洛王朝成立已久,王朝的力量远远大于叶家。何况叶家这些年息武掩兵,连岭南的叶氏也只领了巡抚职位而不是都督就可窥见一二,真要打叶家也只能凭借岭南地势周旋,可如果整个王朝的力量倾斜……当真是覆顶之灾。 “大爷爷。”这会叶汀也在,他询问道,“我们可不可以主动出击?我觉得旦河是一个好地方,如果能将皇家的力量挫伤在旦河之上,皇室威严必然大减,之后再联系各姓……” “胡说八道什么!”叶大爷呵斥道,“琅弟你怎么教儿子的,这是乱国之举!” “你才是给我闭嘴!”叶老大爷眼睛一瞪,“如今举家遭难在前,难不成你要我们一家人把脖子伸出去给人砍?” 叶大爷闻言一跪:“父亲!” 叶大爷年轻时读得就是忠君报国,他如今真的无法赞同叶订的意见,如果照着汀儿的做法,诸氏叛乱就在眼前。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叶老大爷心中也忧虑此事,早年就是想结束乱世才去支持萧氏的,只是没想到养出一个白眼狼,所以这回叶老大爷也感到左右为难。 不战,那是等死。 战……可能会导致大乱。 “爷爷,我觉得汀堂哥的方法可行。”叶清问道,“只是挫伤萧家后,我们可不可以争取划地而治?” 划地而治也只是一种暂时的和平。 但叶老大爷确实没有更好的主意,所以他道:“罢了,我们先想办法护自己罢。”如果为了萧骆的权欲就将全家人头送上去,叶老大爷还没有这么傻白甜。 大方针一定,叶家迅速行动起来。 叶琅带着叶汀去和岭南一地的都督聊天了,叶老大爷连夜写了几封信,派人送给他觉得信得过的人。叶大爷心里上过不了这一关,所以没有插手太多,只打理家里事务;叶二爷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心里压力没叶大爷这么大,所以被叶老爷派了一个重要任务——火速沟通西南白家。 白家就是早先叶老爷和先圣上父亲娶的妻子的本家,也是如今叶氏之外的一大豪强。 如果叶家能联合西南白家,那南边之势就不用担心了。 事急从权,叶老大爷还把叶清也派着一起去了——和叶老大爷汇合后,叶清就将自己的情况也告诉了叶老大爷,叶老大爷认为他能起到震慑作用。和叶逸一文一武,一礼一兵,当有很大概率说服白家。 所以叶清便和叶逸两人快马加鞭前往西南,途中,正在他心中修补道意的姬予忽然开口:“你的大伯为何如此?” “大伯?”叶清心里回道。“你问的是什么?” “叶家如今明显有难,全家都在奋力求生,为何我却从叶璧身上看见犹豫和踟蹰?他在犹豫什么?踟蹰什么?” 因为长公主萧惜凤的教育,叶清反而能看清此事,他道:“大伯心里想做辅助君王的忠臣,如今叶家的举动和大伯的理想不和。” “理想难道比生命重要?”姬予依旧不解,“何况如今所见,萧骆并非一个明君。” 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何况叶清不赞同叶大爷处理此事的态度,所以叶清反问道:“你怎么关注这件事情?” “我感觉我的道似乎可以从这里找到答案。”姬予答道,“你知道‘和’道吗?” 听到姬予这么问,叶清想起先前喝下万髓引之后的事情——那道问直指本心,避无可避,问的正是‘和’道。 “我不知道。”叶清摇头,“我只知道与人相处‘和’为贵,但若有人因此伤我重视之人,我……无法做到这一点。” 姬予对这个答案并不稀奇,因为叶清走的不是‘和’道。 事实上,世间又有几人能走上这条道呢? 姬予叹道:“和道难以望见尽头,我先前修行‘和’道也只感知出大概。与人和,与己和是我感知的两重境界——我踏遍凡间,修行上百载,真切体会到成全别人亦是成全自己后才成为和道隐士。可是再之后,我在‘与己和’这一境界上停顿千载,如何才是与‘己’和?事到如今我还没有头绪,甚至与人和这一点也出现了问题。我若要‘与己和’,必是助你;但我若助你,便是‘与人恶’。这不成了一个无解之环?” 叶清听明白姬予的缘由:“所以你关注大伯,因为他和你一样,无法同时成全自己和它人?” 此话正中,姬予连连称是。 第12章 曹高之死 对于姬予遇到的问题,叶清也没有办法,他对‘和’的理解甚浅,无法给出正确答案?不过叶清还是发表了他的看法:“大伯虽不赞同爷爷做法,但也没有完全拒绝,他心里除了忠君报国,还有嫂嫂姐姐。” 姬予听此,摇头一叹:“罢了,我自己的道,问你也是白问。” 叶清忍不住道:“你的道简直莫名其妙。要我是你,准把这两个反过来,先与己和再与人和。” “你还小。”姬予苦笑一声,“世间之事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不是你想到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万物相联相系,互成因果,若都先与己和,谁来成全你?” “我自己。” 听到这斩钉截铁地答案,姬予微愣,最后忍不住弯了下嘴角,但是却什么也没说的回到叶清心中了。 叶清没听到回复,抿嘴不语,继续和父亲一起赶往西南。 南部多山。 西南和岭南又有所不同。 岭南山清水秀,西南旷山野岭。 而白氏一族的本宗居住在野岭深凹之中,到了地点,叶逸和叶清下马步行,登山拜见。 白氏族长听到是叶家父子求见,当下派了手下百名好手前往接待,同时对另一边的黄门道:“大人,叶氏莫逆篡位,大逆不道,我这就去替圣上捉拿叛贼,大人可要和我一起?” 黄门喜笑颜开:“白家忠君报国,下官定告知圣上。白大人,请。” 叶家父子没想到萧骆的手脚已经先一步到达西南, 面对上来捉人的白家武者,叶逸额角冒汗,悄悄递视线给叶清:搞得定嘛儿砸? 叶清的情况叶老大爷知道,叶萱知道,叶逸和萧惜凤自然也知道一些。可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武力高强,但那大多是在叶萱的描述中,实际上怎么叶逸可一点底都没有。 能把曹高手下赫赫有名的黑衣一剑毙命,叶清又何惧如今这百人。既已成仙,理论上散仙之下无敌手,何况叶清还是一个擅剑者。 叶清回以视线:没事。 叶逸还是相信自己儿砸的,所以他轻咳一声后,把手放下迈开步子。 前任礼部员外郎气场还是很足的,特别是当他需要展现自己的时候,只见叶逸广袖长袍,衣袂飘飘,虽是一副士人打扮,但却毫无畏惧地步入白家,当真宛如天人,仿佛前面不是百名遇捉他的武者,而是一箩筐白色萝卜。 礼部员外郎自动开启官场技能。 靠着这个技能一路刷到长公主的叶逸还是有些本事的,只见白家那些武者果真退了半步。 黄门见此,忍不住喊道:“白大人!” “都愣着什么!”白罗回过神,立刻对下面的武者喊道,“拿下!” 百名武者蜂拥而上,然后都没有办法碰到叶逸。 白罗瞳仁紧缩,因为她此刻才发现叶小郎君的存在——那把剑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把白家的武者挡了回去,而叶逸也因此一步一步地靠近白罗和黄门。 虽然自己站在阶梯之上,但白罗觉得自己仿佛处于下位,连白罗都有这样强烈的错位感,何况她旁边黄门。 “白族长。”叶逸已经站在白罗面前,“昔年白叶二族莫逆之交,不知你还记得?” “……我记得。”白罗这么答道。 黄门腿一抖,跪了下来。 然而就在叶清叶逸谋定西南白家之时,因为前往京都探消息的黑十回到安阳洲,不仅确定叶家反叛的消息,同时查实了当日曹余遇见的小姑娘是叶萱,像曹高确定杀他儿的确实是叶氏儿郎。 彻底了解前因后果的两州都督震怒,往安阳平阳两州向四城八县发出几分急报,然后连夜招募兵马,战前还发表了一个公告,其上云:叶家判国,大奸大恶,更是诛杀小儿曹余,臣曹高愿为陛下先锋! 叶老大爷没想到还有曹高这一遭,看到这个公告的时候有些呆——原本叶家地位就堪堪悬在崖边,如今曹高先一步影响南舆论,叶家就算是无辜的,其后申明也棋差一招。原先叶老大爷还想凭借西南岭南两家之势镇住南面诸侯,然后在旦河之后发出萧骆非天命所钟,叶家脱离大洛的申明,以此来平衡局势。 可如今曹高先一步举诛旗? 众人都有从众心理。 南面还在观望的家族会顷刻倒向帝王,这就变成了叶家即便得到西南白家的支持,也遭四方强敌窥伺的现状! “爷爷,是我的错。”叶萱自责道,“我不该惹事。” “这怎么能怪你?”叶汀立刻道,“曹余那小子早该死了!杀了他是应该的!” 叶琅也道,“曹高本就是萧骆安插在南面的棋子,即便先前我们两家没有冲突,他也会与叶家为敌。只是没想到他敢先于圣旨行动……既然如此,我们应即刻发兵,否则等曹高和王朝兵马会和,我们遇到的阻力会更大。” 正如一股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如今皇家接连曹高都气势汹汹,叶家已无可避,所以只能迎头痛击,这样才能扭转局势。 岭南之变传到西南时,叶清和叶逸已经和白罗带着白氏子弟到了两州交界之地。叶逸看到消息时脸色一变,白罗遂问道:“发生了什么?” “曹高率领十万余众,从安阳出发,连夜进军岭南,如今已打到了郊县。” 郊县是岭南腹地的一个县。 “我们应即刻改变路线!奔袭郊县从后方袭击曹高,然后和岭南兵汇流,再一同前往旦河。”叶清提议道。 叶逸点了点头,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白罗的脸色有些差。 叶清见之,侧身询问道,“白族长,您意向如何?” 说实在,白罗意向是观望。可萧叶二家知道白家的分量,所以都把剑放到她脖子下——萧骆下圣旨让白家出兵歼敌,叶家是直接派了个大煞星过来。 相比圣旨这种远距离的威慑,叶小郎君的剑更近些。 白罗无奈道:“小郎君说的有理。” 毕竟是两州总督,加上占了大洛正统的名分,所以曹高召集的人马实际上比叶家多一些。毕竟叶家如今被判为反贼,无法召集除岭南之外的人为他们作战。而且要不是叶氏在岭南经年积累,使叶家的号召力在本地极强,或许岭南之地人也不会听从。 如此匆忙之下,叶老大爷也只能憋着一口气收缩人马,但好在他早年征战的经验尚在,心里也算着西南之援,所以慢慢将曹高之兵引入腹地,然后等待一举击溃之机。 叶清和叶逸果真没有让叶老大爷失望。 离曹高进入岭南腹地两日后,却见曹兵后沙尘飞扬,一阵杀伐之声从远处传来,远远就看见那些兵卒服饰的叶老大爷令人开城门,然后领着兵马掩杀而去。 曹高兵多将广,来时气势冲冲,连连夺城,一路捷报接连回京。要不是望月坚持,萧骆都要撤了让燕云十八骑南下的命令了。所以此刻忽然听到阵后混乱,再见前方叶老大爷亲自领兵出战,那些士兵各个悍勇异常,和以往所遇不同,当下就明白自己中计了。 这才想起叶老大爷前半生威名。 叶决之曾在先皇被困郾城之时,率领叶家轻骑声东击西,将北方氏族玩弄鼓掌之间,灭杀四氏于一场混战之中。 曹高虽为两州都督,但他早年只是先皇手下一个亲卫,没有真正主导过战争,本质上是一个鹰犬:虽武力高强,心思阴沉,却不知兵事之要。所以心生恐怖之际便欲乘乱而走——他拉起缰绳往后疾驰。 却不知这不走还有挽救之地,一走就……全完了。 曹兵正受两面夹击之苦,正需有人告诉它们该往哪里走,却没想到看见主将的旌旗后退,他们顿时无所适从,顷刻间便兵溃如山倒。 白罗的脸色好看了些。 对着前来汇合的叶老大爷露出一点笑:“老亲家。” “多谢白氏相助。”叶老大爷收了武器,眨眼间就变成了那个桃李满天下的首相,“老夫感激不尽。” 白氏都上完贼船了,白罗想反悔也来不及,她叹了一声后问道:“后生可望,不知叶氏孙儿可有娶妻?” 叶老大爷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他笑眯眯地道:“没有没有。不过我家清儿呢?” “他去追曹高了。”叶逸骑马前来,“说是晚些时候就回来。” 叶清眼尖,看见曹高逃窜的时候,即刻就追了上去。 曹氏与叶氏之仇,在曹高动叶萱的时就已经无解了,何况叶清身上更背负曹余之命。 不过叶清不后悔,既然曹余敢这么动手,就怪不得他一剑杀之。何况叶清不信曹余不知道叶萱反抗时使用的是碧玉决,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这就说明曹家其实并没有把叶家放在眼里,或者更深……萧家早有铲除叶家的想法。 叶清也是反复思考此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既如此,曹高就更留不得了。 他在南边经营许久,不知掌握什么,让他回去见到萧骆,百害而无一利。 曹高能统领黑衣十人,除了他的权势外,本身的实力也值得一提。 但此刻他却发现自己跑不了。 一道视线如芒在喉地落在他身上,曹高脸色阴沉,心中的压力随着后方威慑的接近越来越大,一秒比一秒更恐怖,终于……曹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停顿间。 黑衣九人的死状浮现在他脑海。 那把剑。 来得太快了。 第13章 诱敌深入 望月心中忽然一空,她遥望南边,手中掐算起来。 但‘算’讲究的是处于棋局之外。 仙人一旦入局,就从耳清目明的观战者变成心有千千结的棋手,并不是说‘算’无法使用,例如之前望月都能算到叶家已过旦河……但在某些涉及到关键胜负的事件时,望月的算会产生偏差。 而她现在已经入局——在望月用算提前测到凡间紫星与她晋级有关时,她就不再是高居九天的仙人,而是被道推下神坛的修道者……这一劫在那时就已经应了。 所以望月蓦然发现,她能算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望月忧上心头,因为没想到此次晋级会发生这种变故——毕竟算是望月最大的依凭,如果失去了这个能力,那望月对胜负亦没有完全把握。 眼见望月愁眉之态,萧骆询问道:“怎么了?” 望月叹声而问,“燕云十八骑离旦河还有多远?” 这是之前望月算到的一点——只有燕云十八骑加入战局,胜利才会像萧骆倾斜。 “借助仙法大军行军速度加快,但也还有六日左右。”萧骆答道。因为已成师徒,萧骆也知望月修行的是类似天机的东西,所以他再次问,“南方是否有巨变?” 面对萧骆的询问,望月最终点了点头——虽然已经无法算到太详细的东西,但大概的气望月确是能看见的。 南方冲天之光,已能与紫光持平。 萧骆目光微凝,他道:“看来我小看叶家了。” 虽然曹高身死兵败的消息还未传到京都,但因为有望月的提醒,所以萧骆提前从京都出发,同时带上精锐赶往旦河——既然南方有变,那萧骆就不适合在京都坐阵了。 仙人仙法通天,能一步千里,能移山填海,但仙人亦有限制。 就如姬予说的仙人不能轻易伤人,望月也做不到将燕云十八骑和三千禁军瞬息挪到旦河。这是天地对仙人的限制,仙人可在九天之上随心而动,却无法在凡间肆意妄为,能力越强的仙人,这样的限制就越大。 否则仙人一怒浮尸千里,人间万象岂不顷刻遭殃? 天地孕育万物,大道至公无私。 任你是人间帝王,还是贫民百姓,任你是九天之仙,还是方外妖魔,都遵循一定的规则运转。没有人知道这些规则是如何形成的,也不知道具体的标准是什么,但世界运转千载依旧如此,便知没有任何一个生灵打破这些规则。 所以即便多么希望能借助仙的力量为己方多赢得几分胜率,所做也有限。 不过还好,两家都是如此。 萧骆带着三千禁军和燕云十八骑赶到旦河的时候,叶白二家的曲部还没有到——相比望月能加快行军速度,道意出现问题的姬予则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不仅如此。 接下来还面临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怎么应对望月。 叶清可以凭借仙人道体欺负还在修仙的凡人,但他没有办法借此克制已经成仙的望月。连姬予敌对起望月都有困难,何况叶清一个只学了几个仙法的新手? 但是除了和姬予在一起的叶清,又有谁能对付望月? “此战我不能离开,我……”临近战前的一个夜里,叶清对姬予道,只是他说了一句后又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叶清有留在叶家的义务,姬予没有。 如果此战输了,他们两人或许都活不下去。 姬予幻化出一个虚相出现在叶清面前,属于仙人的澄澈目光注视着叶清。 “对不起。”叶清没有回避,他神情有一丝愧疚,也有一丝坚决,“但我要试一试。” 因为同心一体,姬予知道叶清心中的决意,他的视线到星空之间:“我应该成全你,还是该成全我自己?我想这或许就是道给我的考验……” 成全叶清是前路未知;成全自己亦是茫茫。 他们因缘巧合共生一体,生死相系使得‘与人和’和‘与己和’这两个道意融为一体,逼迫姬予去思考‘和’道的概念。 “我此刻还无法做出抉择。”姬予诚实地道,“但或许这也……正是我的道吧。” 在矛盾间求和,难道不是和道的意义吗? 姬予这么想到。 忽然之间,姬予便感觉身上的道缚一轻。 叶清亦感觉到这种变化,他伸手按住心口,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仿佛眼睛能看的更远,仿佛天地离他更近,仿佛整个世界与自己的联系紧密了一层。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个会元,或许一个瞬间,姬予从顿悟中醒来,恍然大悟间对叶清展眉一笑:“我不会要求你离开此处。” 这一刻,夜空成了背景,繁星成了点缀,近在眼前的姬予成为难以忘怀的记忆,叶清心中涌出如流水般的温暖,他道:“我定不负你所望。” 正如望月所料,南方出现了变动,萧骆快马加鞭赶到旦河后不久,就收到曹高身死得消息。这个消息对萧骆实在是太糟糕了——因为南方多岭,非本地人无法了解其详细地貌,所以萧骆令曹高坐镇两州总督,亦是让他查探消息。 如今曹高一死,萧骆便等于失去了一双眼睛。 他只能愣令禁军搭整浮桥,同时修整兵马,再在次细读曹高往日的情报。但就在这个间隙亦有探子来报,叶家攻破安阳平阳二州后并未留在当地,而是退回岭南,同时肃清壁野,似乎想让萧骆知难而退。 叶决之本欲采取叶汀的意见在旦河阻击萧骆,但是因为曹高的忽然进军,使叶家的兵力大部分退缩到岭南之地;而姬予又无法如望月般用仙法支持行军,所以叶老大爷行军了两日后就意识到不对,即刻改变战略。 这也让萧骆面临两难的选择。 他如果进攻,就意味着千里奔袭,而且是在不熟悉的地形下作战;而他如果退兵,那么就等于放过了叶家——这是一个帝王绝对不会做的,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在政治上同意了叶家的独立。 如此不顺畅的局势下,萧骆询问望月,可有办法强测天机。 望月有感自己的晋级和萧骆成败连为一体,犹豫了再三后道:‘罢了,我试试。’ 测算出来的结果是龙遇浅滩。 因为强行测算,所以望月短时间内不能再使用类似算术,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好歹这个结果是好的,她对萧骆解释道:“这个结果表明此战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但既然是龙,最终还是能腾云驾雾,所以……可行。” 萧骆听闻,不再犹豫。 他知道叶老大爷非轻易之辈,所以如果最终能取得胜利,一些代价萧骆愿意支付。 燕云十八骑先是到达安、平两州,震慑了当地残余的势力,随后萧骆派遣无数探子前往探查,再大军压进岭南,试图以稳破之。 这种战略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叶家实力弱于皇家,只要萧骆不犯大的错误,他在实力上的压制将一直这么保持着。 但是萧骆并非一番风顺。 城池的存在使萧骆的攻伐延缓了:一般而言攻城的兵力,要十倍于敌才能成功。所以萧骆实际上是在往虎山行,何况岭南一直是叶家的根据地,所以在大军进入岭南之后,萧骆的进军便遇到比之前强大几倍的阻力。 虽然因为燕云十八骑和禁军实力强大,萧骆的军队依旧在前进,但叶家兵躲在城门野岭之后防卫反击,如果实在抗不过便弃城而逃,留给萧骆一个空城……这样的打发使萧骆损失惨重,要不是望月的测算让他心里始终有一根底线,他早就怒气勃发。但即便如此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按照这种进军手段,即便到了岭南最深处的庚山附近,萧骆带领的士兵一定会精疲力尽,实力大损。 如此的预估下,萧骆决定使用奇兵。 他继续令大兵压境,同时令千余好手悄悄绕路,从另一面潜入庚山,试图从后方攻破叶家。 叶老大爷早年的威名赫赫作响。 但或许是他治学已久,亦或者是萧骆当年还小,所以萧骆不清楚他面对的将领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萧骆会在进军困难时选择奇兵战略,叶决之早猜测到这一点,不仅如此,他也令叶汀带着好手前去歼灭,至于实力忽然变得强的叶清,一直都在负责前线的战斗。 毕竟对方有望月这样的存在,叶老大爷必须确保她的力量在凡人战争之外,所以这是叶老大爷给叶清的一项重要任务。但令叶清感到惊奇的是除了一些小仙术,从交战至今望月一直都没出太多力,不仅如此,越到后面望月的存在似乎越发微小。 望月虽因为强行测算暂时无法使用算术,但不是无法施展其它仙术。可是一来仙人在凡间施法有限,她施展的一些仙术都被姬予(叶清)破解了,二来她先前才强信测算此战结果,知道了结局,所以反而松懈了——反正都已经知到结果,简单的仙法也被对方破除,并没有必要冒着伤上加伤的风险继续斗仙法,不然好好休养以待最后一站。抱着如此打算,望月在不经意间就给叶清更多的准备时间,也让战局朝着叶家有利的方向发展。 就这过了一个半月。 虽然萧骆的奇袭未曾传回消息,但萧骆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抵抗再减弱,所以认为这是成功的萧骆加快了进攻节奏。 在庚山前倒数第二个城池前。 燕云十八骑已只剩八旗,同时禁军也少了一半人,叶清计算完城门下部队的数量后,对身边的一干曲部道:“差不多了,撤城。” 叶家众人齐声应道:“是!” 其实一开始,叶清没有这样的号召力。 毕竟他只是一个官后代,没什么功绩,而且小时候还背着‘花瓶’之名。 所以叶氏氏族只是听命敷衍罢了。但这段时间叶清一直负责前线战斗,用如今的实力让所有人明白他现在是最强的,又多次破解对方仙法,加上因为具有仙人的视线,对撤退的时机把握的异常精准,甚至连一些好手都比不上……所以大家才渐渐对他心悦诚服起来。 故而才出现现在说一不二的影响力。 叶家众人撤退之际,叶芷走上城墙,柔声唤道:“清弟。” 叶芷是叶大爷的独生女,碧玉心法练的很好,虽然比叶汀少了两级,但也已经达到了五层境界。 此番正面应敌,叶老大爷对叶清和叶芷都抱有重望。 叶清不辱使命,叶芷亦然。 “芷姐。”叶清道,“你怎么上来了?” 在前线的战斗中,叶清负责的是正面应敌,而叶芷负责的则是后勤。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一刚一柔,将叶家战略性撤退维持的有条不絮,亦让对面的帝王伤透了脑筋。叶清也是如今才知道叶芷的能耐——为人仔细又周全,该断时又不失果断,难怪大伯这么喜欢她。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城了。”叶芷柔柔答道,“我来看看敌人如何?” “对方损失不小,但萧骆想必认为我们后方有变才退的这么快,所以他现在只想攻下我们……即便再惨重的战况,他也暂时看不见。” “爷爷真厉害。”叶芷笑道,“我以前一直以为那些都是糊弄人的。” 毕竟叶老大爷官拜内阁首相,吹捧他的人不要太多,所以叶芷也一直以为关于自己爷爷的故事是人吹出来——拿她自己来说,即便不怎么出门交际,亦在京都得到‘幽兰’之称。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叶清也笑道,“感觉爷爷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一个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内阁首相到一个杀伐果断的战神,叶老大爷这段时间的变化可让叶家后辈都惊呆了眼。 第14章 庚城之战 庚山前一城名为庚城,亦是叶氏人最早定居的地方。传闻叶氏先祖来自海外仙山,当年从庚山而降造福一方居民,故此地人自愿奉其为主,遂成一族,随后叶氏发展,逐成大姓。 时代久远之故,庚城的每一块石砖缝隙都布着青苔痕,而城墙巍峨坚固,看上去令人望而生畏。萧骆不知庚城是否真如传说般巩固,但这样的城池是敌方根据地,无疑令萧骆心情败坏。他下令士兵攻城,同时询问一侧望月:“城池是否有仙界痕迹?” 望月窥测全城,随后摇头:“此城并非仙法而就,倒是东南那座山上有些奇怪的气。” 东南那座山便是庚山。 看来传闻并非全无根据,萧骆眼神一闪:“不知师傅可否前往探查一番。” “当然可以。”明白此战重要的望月道,“但此处正在交战,你……不需我相助?” “我朝兵力十倍于叶氏,攻下此城不过迟早之事,只是传闻庚山有仙人秘境,叶家如无反抗之力,必举家逃往庚山!我心忧于此,还请师傅助我截断他们退路。” 望月闻言,便想掐指。但术法一起,就有天道干扰,庚山处显示一片灰蒙,望月眉间一拢,明白此乃关键。 她颔首:“我去试试。” “望月去了庚山。”叶清站在城墙,所以望月飞往庚山的行动他一目见之。 叶决之闻言并未诧异,只是道了声:“能行吗?” 叶清点头。 望月会前往庚山阻断叶家退路这一点,叶决之已有所料——萧骆赶尽杀绝之心如此明显,叶决之如何不明白?也正是因为此,叶老大爷才能定下终战计划。但无论叶决之如何安排:使用诸如肃清壁野,引敌深入种种计策来扭转叶萧两家的实力差距,但有一点是他做不到的,那就是对付仙人望月。 虽然叶家幺孙也获得仙人之力,但叶老大爷已知叶清详情,知道他力有不逮……所以叶决之只能想办法把望月的力量排除在战争之外,以此为叶家增加胜利的筹码。而让萧骆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后派望月去了庚山,正是叶老大爷的计划之一。 一边的叶萱看见哥哥蓦然点头时就想说话,但被叶芷拉了一下,连叶汀也对她摇头。叶萱抿嘴,她知道计划已定容不得人更改,但如果只有哥哥一个人对付仙人,她如何能放心。 “哥哥。”叶萱不顾其余兄姐阻止,拉住叶清的袖子:“我与你一起去。” “萱儿,你放心……” “我不要。”叶萱知道自己哥哥想说什么,她打断道,然后深吸一口气,“爷爷,姐姐,哥哥……萱儿实力底微,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让我和哥哥一起去,庚山既有先祖法阵,我又是叶氏血脉,说不定能帮上忙。” 叶萱边说边抱住叶清胳膊,还睁大眼睛看叶老大爷和一干兄弟姐妹。 “阿萱说的……也有理。”叶老大爷摸摸胡子,“清儿,你觉得呢?” 叶清觉得不好。 此战生死连他自己都没办法保证,怎么带叶萱去? 但叶萱和叶清一起长大,叶清什么想法她一猜知道了,所以也不等叶清回答,又道:“哥哥,如今是关键时刻,哪里都是生死相拼,你不带我去庚山,我也要上这里的战场。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不护着我了吗?” 要不是叶芷叶汀知道叶萱是想要和叶清一起走,真会指着她脑门点——好像他们这些哥哥姐姐就不会护着她似的。但叶芷叶汀也知他们也两人是同出一母,叶萱心里肯定是更愿意亲近叶清。 “我看小妹说的也有理。”叶芷一叹,柔声道,“清弟,你就带着阿萱去吧,我觉得她或许可以帮上你。” 被叶芷在背后扯衣服的叶汀也道:“我也觉得可行,阿清你一个人去连个报信的都没有,我们怎么放心?” 叶萱抱叶清胳膊抱得更紧了。 被叶芷叶汀一劝,加上叶萱先前的话,叶清也觉得不无道理,便应道:“好,不过你一切要听我的。” 叶萱用力点头。 但是叶萱没想到自己哥哥也有打算,他把叶萱带到庚山后就把她放到山脚上:“阿萱,我去阻止望月,你在这里等我。” 然后叶清也不等叶萱回答,就直接走了。 叶萱试图捉住叶清,但捉住的却是一片云雾。眼前的山径上空无一人,叶萱哪还能不明白?急的她直跺脚:“气死我了!哥哥这个笨蛋!”说完立刻往山顶爬去。 叶清追来的时候,望月便有感。 她甚至回望了一眼叶清,那眼中的蔑视之情分外明显。而当叶清落在庚山顶峰后更是轻笑而问:“我改称呼你为姬道友还是叶小友?” “望月仙人。”叶清扬眉道,“你的伤好了吗?” 虽然姬予因为道意出现裂缝居于叶清体内,但之前望月可是被姬予打到重伤,何况刚才姬予告诉他望月身上的情况也不大好,在那次之后应该还受了伤。 望月脸色微变,笑意稍减:“听闻此处乃叶家先祖所在,我倒是想知道它有多坚固。”说着望月袖子一卷,一股力量朝庚山山顶的一把石剑挥去——这正是叶家秘境入口。 叶清迅速捏出仙决将那股力量移开,但于此同时,天上乌云密布,隐有蓝光显现。叶清不用抬头也知道天雷在天空蓄势待发。既知仙法不敌望月,叶清不再迟疑,举剑压去。 望月修炼算道,即便无法测算天机,但叶清就在面前,举动一眼可见,所以在叶清逼进的时望月算道自动显现,算出剑招来路和去势。 望月侧身一避就避开剑势,叶清顺势横削,但望月脚尖一点,尽是凌空而起。 一剑不行,便再出一剑。 叶清知道自己的优势,如果想胜,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但望月仙法强大,算道亦精,所以叶清剑剑落空,步步皆失,不过好在望月不知剑,所以她只能避,而不会克。 就在庚山顶发生这场仙人之战时,庚城的战斗亦然爆发。 萧骆的兵马在连绵不绝的进攻,而叶老大爷率领叶家一众在城墙拉起最坚固的壁垒,无数的人倒在了城墙之上,血腥味弥漫整个天空。 双方都杀红了了眼。 对萧骆的士兵来说,庚城是叶氏的最后一城,只要这一城破,这场战斗即刻能结束。 但对于常年居住在此的人……包括追随叶决之退至此的岭南居民,此城是他们最后的栖息之地,如果不能守住这面墙,那么面临的将是最直接的屠杀。 从早到晚,剩下的燕云几骑换着进攻,一阵阵如同汹涌的海浪,试图把这个城墙推翻。 时至第二日早上,无论是叶家一众还是萧骆的人马都精疲力尽,萧骆一侧的禁军首领王石勋忍不住提议:“圣上,我们是不是先休息一段时间?” 毕竟燕云几骑都已经轮流攻了六波,再这么下去,即便城池攻下了,人也会支持不住。 萧骆脸色阴郁,因为禁军首领的担忧确实是正确的,但庚城就在眼前,他如何能按捺心中焦急之情?叶家明明……就只剩这么最后一点力量! 萧骆咬牙:“继续!” 眼看对方又组织了一队人马进攻,叶芷想从地上起来,叶汀急忙把她按下去:“别闹了,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叶芷脸色苍白,她动了动唇,但口中干渴,她一时竟然无法说话。叶芷抿了抿唇,举目望向庚城的城墙,上面趴着无数伤员,只有少数还有力气能再战,若不是叶老大爷的叶家心法实际修到了九段,还有叶汀的乐阵迷惑敌人……此刻庚城城墙已破,但即便如此叶家也损失惨重!叶芷再欲起身。 “你起来做不了什么。”叶汀死死按住叶芷,“给我好好休息,等下反攻才有力气。” 叶芷闻言,握着叶汀的手一抖:“反攻……叶汀,我觉得……” 叶汀对叶芷摇摇头:“我相信父亲。” 叶芷闻言,目光闪了闪,不再说话。 叶家在庚城里的人确实不多,这并非萧骆的错觉。因为叶家有一部分曲部被叶决之派去袭击萧骆背后的粮草后勤,这部分人由叶琅和叶逸带领,和白家的家主一起,是叶决之安排的致命一击。 只是叶老大爷没想到萧骆如此心急,连半日都不愿意等,所以留在城里的人确实捉急,这才让叶芷觉得她们恐怕无法等到援兵来临。 眼见这一波攻击即将上来,叶汀松开叶芷,自去迎敌了;而叶芷咬咬牙,再次从地上起来。 虽然叶汀让她休息,但叶芷无法做到,除了她是叶家长女这一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的父亲,叶璧。 叶璧无法让自己和皇家对抗,亦不能阻止叶家自保,所以一直在府里自闭。 但此刻整家人都在为护庚城而战,叶璧作为除叶老大爷之外最叶家最重要的一员却不作为,如何说得过去?即便叶老大爷没说什么,叶逸亦无所谓,但他们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叶芷呢?叶芷本就心细,又是女儿身,如何能不为此感到不妥?在叶芷眼里,正是因为父亲回避,自己才要尽力参与战斗,但越发尽力,就越发觉得做的不够。 连叶汀的父亲都和叶逸一起率领叶氏一众去袭击萧骆后方本营,何况从昨日起庚山上的雷声就没有停过。 叶芷如何能安心躲在所有人背后? 第15章 避世阵内 不知何时起庚山上泛起了云雾,白茫茫的雾气遮蔽了山头,使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色。不仅如此,即便是九天之上具有道体的仙人看向这小小庚山时,也看不透这白雾。 这雾气仿佛将这小小的庚山与世隔绝,甚至那九天之上的雷也只能砸到外围。 这白雾究竟是什么东西? 被白雾阻隔视线的望月心中生疑,无论任何道法仙术都无法驱散这层雾,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从这片雾中脱离!这雾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连算道都被禁止了!望月难掩震惊与不解,但令望月稍微安心的是,在白雾出现之前,她用术法击中对面的道体凡人,所以不用担心自己在这白雾中的安危。 但即便如此,还是要尽快解决敌人为好! 望月这么度量着,便凭着之前的记忆往坎位悄悄移动——如果所料无差,这个古怪的白雾和那把石剑有关。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后,望月和叶家兄妹仅有一步之遥。 “这味道……” 虽然细不可闻,但望月确实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人间女子多用桃花腌制的腮红涂唇,不仅色泽润丽,还自带一阵香气。 想到这点的望月停下步子。 眼见望月接近,叶清捂住叶萱的鼻息,轻轻将她发上的细钗取出。 叶萱贴在叶清的怀里,妙目圆睁,紧张地看着慢慢接近的敌人。 剁——剁—剁—— 一连串石子落地的声音从望月左侧方向传来,望月脸色一变,顷刻间飞至那个方向。 眼见望月冲进秘境的叶清心中微松,但没有立刻松开叶萱。 直到一刻钟后,确定望月没有去而复返的叶清才迈动步子到石剑的另一侧,然后放开叶萱。 “哥哥!”叶萱低声询问,“你还好吧?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该怎么办?” 叶萱掩不住焦急地连连发问,实在是叶清的状况有些吓人:他的脸上、手上以及脖子上布满了细细的裂痕,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即将碎开的青花瓷,仿佛随时要裂开般。 原来刚才望月的致命一击,直接朝着叶清的紫府而去,这攻击因算而起,叶清无法避开,但就在那时姬予忽然现身,直接挡住这一击。 这一击后叶清姬予身上的道缝就更多了,这具身体仿佛随时都会裂掉般,但还好之后赶到的叶萱及时开启了避世阵,叶清才有机会避开望月。 如今叶清身上的这些伤痕,实际上是姬予道心的直接体现,叶清自己都能感觉这幅形体随时会消散,又何况姬予?但从刚才起叶清就在不断呼喊姬予,可姬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仿佛进入沉睡,或者是对现状毫无办法……叶清能感觉心里不断涌出这伤痕在丝丝分裂,步步蔓延又无可救药的荒谬感。 叶萱见叶清不言,急得眼泪直流:“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上来了!哥哥对不起!” 原来方才叶萱忽然出现让胶着的战局出现变化,才导致叶清被望月窥中机会一击致命。 “胡说什么。”叶清用袖子擦了擦叶萱的泪,“你不上来我也支撑不住了,你上来了的时候正好,我们的任务不是打败她,而是拖住她。” 叶萱抽着鼻子,她用手擦了擦,上面都是泪痕,便忍不住低下脑袋。 “别自责了。”叶清握住叶萱的手,“这雾有些古怪,连仙人都能糊弄……和我进去看看。” 叶萱知道这是兄长的安慰,她紧紧回握住,直点头:“嗯!” 庚山避世阵阵一向只存在叶家卷宗之中,因为先祖有言除非到生死关头,否则不允许开启。叶氏族人常年安居岭南,所以也一直都没动过这个东西,只有叶家直系的孩子每到十岁都会被长辈测试,等叶家令确定可后被长辈告知避世阵的存在和叶家令的使用方法。 叶清和叶萱都通过了叶家令测试。 但也仅仅如此,如果不是此番萧骆背叛,他们或许和以往的叶氏直系一样,把这个东西代代相传下去。 叶家先祖没详说避世阵里有什么,所以叶清拉着叶萱一步一步往下走,步子迈地很小心,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望月发现。 但这条通幽的路劲似乎非常深,叶清和叶萱走了好一阵都没见到底。 不过期间叶清感觉自己身上的状况有所缓解,那些慢慢裂开的细缝似乎止住了势头,这让叶清心中的不安缓解许多:庚城的情况,望月的威胁,这些都是之后之事,他现在心里最担心的还是姬予会支撑不住。 叶萱也感觉身上的状况恢复了许多,她先前被曹余的侍从打伤紫府,之后一直在休养,但此伤并非一时能好,医者都有言这样下去恐积暗疾,可叶家危机,叶萱哪有时间顾这个,如今却感觉自己的碧玉心法又能顺畅运转了。 叶萱拉了一下叶清. “怎么了?” “哥哥,我感觉好很多了,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叶清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叶家先祖的又一个馈赠!他答道:“我也好很多了,如此……我们稍微走快些。” 既然避世阵有这个作用,往前走是不是会有别的东西?抱着这个猜测的叶清步子加快,叶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同样加快步伐。 不过等他们两人走到底后,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大厅,大厅对面立有五扇大门:上面分别标着一、二、三、四、五五个古纂大字。 “白雾是为了阻隔敌人视线。”叶清分析道,“之后的石阶是为了恢复我们的体力,而这五个大门明显是为了迷惑后面追击进来的敌人,可是我们又怎么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 “白雾能阻隔那个仙人的视线,却不能阻碍我们的……”叶萱接道,“哥哥,我觉得哪一条路都可以走。” “说的有理,只是……”叶清心里还有一个顾虑,“既然先祖有言避世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启,恐怕我们进去后……就回不来了。” 叶萱闻言,脸色一白。 进不进去。 叶清有些犹豫。 一路未见望月踪影,她极有可能是直接进入其中一个通道,不提这五条通道之后有什么,单单避世阵只能开启一次这个限制就令人难以抉择——如果按照先前的遭遇,结合这个名称,通道尽头极有可能是另一处空间,而且很有可能是所谓的仙家福地。可如果是仙家福地,为何叶家先祖不鼓励叶氏子孙竞相前往?更何况如果五条通道的另一处是仙家福地,那么敌人也迟早会追上去,到那时又有和解? 或者这仅仅容叶家子孙通过? 不好! 叶清忽然反应过来,但此时已经迟了,他眼睛所见的一条通道尽头,正是去而复返的望月。 叶清抱起叶萱,立刻朝另一个通道进去。 “哥哥?” “望月在后面。”叶清手中仙决不断,“不管前面有什么,此刻都不能回头。” 叶萱惊诧地回头,果见身穿白衣的望月如同鬼魅,从后方紧紧追来,叶萱趴在叶清的肩上,紧张地注视彼此间的距离。 此时,庚山白雾外的雷响地更彻底了,连绵不绝的雷响似乎要破开这胆敢屏蔽天机的白雾!但白雾劈而散,复而聚,无论天雷如何劈,都不动分毫的盘踞在庚山上。 而在庚山之内,因为叶清的实力毕竟比不上望月,加上姬予正在沉睡,所以他们的距离渐渐拉近了! 这该如何是好?该怎么抵挡?有没有办法…… 就在叶萱心中焦急不已的时候,她手中忽然出现一把泛着红光的弓,叶萱眼睛一亮,立刻把弓对准望月。 箭。 叶萱心中想道,而这弓弦上也立刻出现了一把箭,她想也不想,拉弓射箭。 叶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望月却能看见箭中的仙法痕迹,故而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侧身躲开这连绵不绝的箭雨。 一阵格挡之后,望月未曾受伤,但彼此间的距离又拉远了。 “可恶!” 望月气而甩袖,没想到自己尽然会被凡人愚弄至此!她心中怒火中烧,竟再次加快速度追击,而脸色也冰如寒霜,真真如九幽恶鬼。 “哪里来的弓?。”叶清问道。 “我也不知道。”叶萱疑惑地道,“我刚才特别想要阻止她,手里就出现了这把弓。哥哥,你说这不会就是先祖给我的礼物?” “看来是这样。”叶清亦觉如此,“如果她进入射程,你就射,不用留手。” “恩。” 虽然叶清叶萱这么打算,但作为隐士仙人,望月的手段岂只点点?又一次避开箭雨后,望月周围浮现浅白色光晕,即便箭射中了望月也被这光晕避开,而望月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哥哥!”叶萱喊道。 “快到了!”叶清感觉不过百步就是终点,便把叶萱掷了出去,同时做了一个不要命的测试。 给我一把剑。 叶清心里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剑? 虚空之中,叶清听到有人这么问他。 一把可以破开仙人道法和道体的剑。 叶清答道。 庚山顶峰的石剑忽然碎裂,白雾也忽而散去,于此同时,叶清的手中则聚集起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剑。 叶清倏地回身,把手中之剑刺了出去。 这把剑迅速又遂不及防地穿透仙法构建白色的光晕,刺穿望月的道体,同时刺破了望月的道心。 望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清,月下仙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很快,道心破裂地她化成一片尘埃。 下一刻,整个庚山都开始摇晃。 而九天之上的天雷,凝聚成了狰狞巨龙从天而降。 第16章 垂死挣扎 庚山不同寻常的天雷惊诧了庚城,也令萧骆心头一震。 那座巨大的山峰顷刻间化为烟尘,若想想这样的力量出现在庚城前……仙人的强大让萧骆意识到仙凡之别犹如云泥,也让他对九天之上的仙界更加向往。 若自己能修炼成紫龙决,是不是就可以化成紫龙,直飞九天之上? 就在萧骆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则急报。 戴着翎帽的士官狼狈地出现在萧骆面前,萧骆悚然一惊,因为这个士官的翎帽是后勤粮草部队! “后面发生了什么!”萧骆立刻问道,“速速报来!” “白叶两家曲众前两日袭击我方粮草部队,如今……”这名翎帽士官灰头土脸,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抖了一下。 “说!”萧骆喝道。 “萧……骆……你忘恩负义!可记得昔日……之盟!” 这名士官大言不辞地直呼圣上姓名,同时他的脸上出现异相,只见几个巨大的困状物从他皮肤下浮出,王石勋立刻伸手一栏,把萧骆拦在后面:“圣上小心!此人有异!” 几只毒虫从士官脸上爬出,王石勋举剑刺之,萧骆神色一沉:“此乃白家盅。” 就在此时一阵喧闹从阵后传来,萧骆蓦然回望——只见阵后方有两队曲部从左右二翼杀来!正赫然是方才带着翎帽的士官所述白叶二家! 于此同时,庚城大门缓缓打开。 萧骆心中恍然惊觉——自己中计了! 叶家并非因为后方有变才连连退兵,而是因为叶老大爷想要诱敌深入损耗萧骆人马,再等此刻前后夹击! 只见叶老大爷当先士卒出了城门,后方则是叶家小辈。 萧骆寻龙诀八段,可见除叶决之之外,叶家亦有一小辈达到武者高层境界,不仅如此,后方联袂而来的白叶二家之首,亦是两个高级武者。 叶决之昔日之名,萧骆今日方觉! “圣上!”王石勋惊道。 萧骆身侧的车拦断裂,他握着车拦的手缝流出红色痕迹,原来是萧骆一惊之下握断车拦,被这木刺划伤了手。 经禁军首领提醒,萧骆这才有觉,他看了眼手上的伤,然后即刻用衣袖遮住,扬声道:“叶家庚山已毁,说明仙师已成!奸臣狡诈,联合白氏毁我大洛江山,诸将听令,与我从东南一方杀去!” 叶决之眼见对方旌旗涌动,然后禁军围举着萧骆主旗往庚山杀去,他临兵勒马,一时间停在了原地。 “大爷爷?”叶汀身下的马已经躁动不安,他催促道,“我们是不是追过去?” 庚山之变庚城内的叶氏族人亦然看见,叶老太君当场就晕了,叶芷叶汀也是担忧不已,若不是城外敌军重重,他们都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往庚山一探究竟。 但叶老大爷也有一丝顾虑,他知道萧骆为何往那里冲杀。 即便现在叶家占有优势,但这种优势在仙人面前弹指可破——就如之前叶清借助仙家力量挽救叶氏一族,如今萧骆亦然可以借此给叶家一次致命打击,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雷就是最好证明。 就在叶决之犹豫的片刻,从萧骆背后袭击的叶逸已经带着他的人马往禁军冲杀的方向移动了,而与他一起回来的白氏一众也受他影响,往庚山的方向追击。 “爷爷。”叶芷提醒道,“小叔和白家众人都去了。” 叶决之回神,他看了眼左侧的叶汀,叶汀眼里的焦灼非常明显;又看了眼右侧叶芷,叶芷眼中亦有担忧,但似乎还顾虑着什么。 叶决之当即明白了,她道:“芷儿,你带着六曲收拾战场,明白吗?” 叶芷闻言一愣,忍不住对上叶老大爷的目光,叶决之的目光深沉又睿智,叶芷立刻明白自己所虑被爷爷看懂了,她脸有些红,但还是轻轻点头:“我明白,爷爷。” 虽然如今行事大好,但叶家不能冒全灭危险去追击萧骆,所以叶芷便是叶决之留下来防不测的队伍。 见叶芷带了右侧的一半曲部撤离,叶汀心里诧异,但随即就听到叶决之的命令:“剩余曲众,与我一起追过去!” “是!” 叶汀合着众将一起齐声应答,策马追击间便明白了叶老爷的心思,他回头看了眼队伍前方的叶芷,叶芷果没有真正去打扫战场……而是停马驻望,同时一个亲兵自叶芷身边离开往城内奔去。 感受到叶汀的视线,叶芷回望过去。 这位外表带着闺阁之气的叶家大小姐在马上对叶汀行了一个仕女礼,叶汀收回目光,双脚紧夹马腹,策马奔向萧骆旌旗所在。 燕云十八骑本是擅长平原骑马作战的队伍,让他们和各地调配的驻军并三千禁军一起攻城实际是有些浪费,因为他们的强项是在平原上奋力冲杀。但如今生死关头……萧骆一声令下,燕云骑兵即刻发挥他们最大的战力,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姿势护佑着萧骆往庚山而去。 燕云十八骑很快突破重围,而叶家的三个队伍也逐渐合为一体,犹如寻食白鲨,一口一口地追咬着渔船的船尾。 就这么一路追击,萧骆的人马并叶家军队都到了庚山附近。 庚山被天雷劈成平整的地,一大块光秃秃的混有各种颜色矿物泥石组成的平整地,和它周围长有杂草的地块完全不一致。 但是, 也仅仅如此而已。 这就像是一个奇怪的自然景观,除此之外,无论是望月还是叶清叶萱都没了踪迹。 萧骆心中狂跳不已,但他强自镇定,调转战车方向面对叶老太爷。 叶决之和叶逸叶琅以及白罗也停了马。 叶逸先是举目遥望一番,但土地平整,一望无际得除了萧骆的兵马就没一个人影,叶逸急道:“没看见清儿和萱儿!” “叶清和叶萱在我手里。”萧骆转过战车后扬声喊道,“叶决之,还不束手就擒!” 叶逸策马就要上前,但被叶琅拦住了,他低声道:“情况不明,族弟不要轻举妄动;汀儿,你身形鬼魅,悄悄过去,我们先拖一段时间。” 叶汀点头,碧玉心法转动,悄悄下了马。 叶决之就在他们前方,所以听到他们的计划,也认为这样比较妥当,便扬声道:“叶清和叶萱是我叶家子孙,但他们分量还比不上整个叶家,就凭两人想让我束手就擒,萧骆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不若你就此下车,解开帝冠,下昭承认从此以后旦河以南非大洛国土,我便放你离开!” “叶氏叛国臣子,还欲毁我江山社稷。”萧骆大笑,“想要我承认叶家,做梦!” “真是有趣。”一边白氏族长白罗掩嘴笑道,“昔年大洛建立的时候,萧明钰指天发誓说大洛非他一人之国,百年之后,若叶氏有杰出子孙亦可代之,怎么如今两家却拼个你死我活了?” 正是因为如此,萧骆才欲毁了叶家! 萧明钰和叶决之年轻时关系亲密如同穿一条裤子,所以萧明钰可以凭感情说这句话。但这意味着他的后代,诸如萧骆这样的皇子皇孙,要时时刻刻防着叶家人谋朝窜位,而他们还有先皇名目作证! 萧骆不是自己建立大洛这个国家,本就有些担心自己的地位,也不是一个心宽到可以忽略这个誓言的人。 他是一个帝王。 还是一个倚重权术帝王。 他如何可以接受叶家这样的存在?如何能够忍受叶家百年之后,抑或不知什么时候,就可以取而代之? 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萧骆苦心谋划,隐忍将近二十年,就为了给叶家致命一击! 可是,萧明钰在世时,叶决之就弃军从文,并对两个儿子的教导都是重文轻武,又如何可能会反叛萧家?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萧骆的敌人,但这里面却不包括先前的叶家。 帝王权谋之术,萧骆学到了;但君王容人之度,萧骆没有。 终其然……才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白氏一族的族长如今站在叶家一面讽刺萧骆:一是叶家胜机在望;二确实是萧骆不大厚道。 如果叶家要反,何必等到现在? 当年萧明钰去世时就可以反了。 只是叶决之心知叶家一反,天下必再出霍乱,这才当个臣子,为了早年和好友打下的王朝能走的更远。 可惜他看中的皇子,并不是如他表面所展现的那样。 而叶家为了示忠的一系列举动,也没有得到新帝王的认可。 听闻白罗提起这个誓言,萧骆脸色更黑:“白氏一族也要为反贼出力?叶白二家断绝联系已久,为何要拥护叶家?何不来此……” “哎呀!奴家不过是荒野蛮女,怎么懂反贼不反贼的。”听到萧骆居然还想劝说她,白氏族长格格笑道,直接截断话,“白家向来只认强者,说来我看那个叫叶清的小哥已达天人境,你说你捉了他,奴家倒是不信。” 听白罗这么一说,叶逸反应过来,叶决之则更是一下就明白了——先前萧骆先声夺人,心有顾虑之下叶老大爷没想过详诈这个可能,但如果萧骆真的能捉住了叶清叶萱,怎么现在也没看到他们?何况如果清儿被捉,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萧骆背后的那个仙人出手。而如果她在,那叶家赶到这里的人马……早就出事了! 想明白是萧骆是垂死挣扎的叶老大爷大笑道:“天有报!众将听令,萧骆背信弃义,我叶决之不愿在屈居在此无德之人之下!叶氏不仅叛,还要和萧氏恩断义绝,从此叶家脱离大洛!故此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完,叶决之当先一匹快马,驰向萧骆。 第17章 尘埃落地 通过拉长战线和肃清壁野,叶老大爷成功将萧骆的战力削到最低,加上另有白叶曲部从后方袭击,萧骆的兵马突围到庚山时,无论兵力还是士气上都已经比不上叶家。 所以很快,萧骆就惊恐地发现他的人被歼灭得越来越多,除了燕云十八骑这些悍兵,还有三千禁军,这里面不乏有京城世家的儿郎,这些都是萧骆后来聚集起的属于他的力量……这些都在白家诡异的攻击和岭南叶氏的弯刀下丧命。 到最后,也只剩萧骆和他几名最近的亲兵。 叶老大爷骑在马上,一把横刀握在手上:“降否?” 这和朝堂上笑眯眯的叶老大爷是两个形象,满身杀气的样子甚至让萧骆无法不退一步,他道:“叶决之,你要杀了我?” “难道不是你欲毁我叶家?”叶决之反问道,“我眼里只有敌人和友人,而你萧骆,是我叶决之的敌人。” 说着,叶决之长刀一横正要杀了萧骆。但此刻,一声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刀下留人!” 温杜法师从天而降,一身金光闪耀,袈裟一卷将萧骆卷出刀锋范围。 “你这个老秃驴!”叶决之忍不住骂道,“就会在关键时候坏事!” “阿弥陀佛。”温杜法师号了一声佛号,“毕竟是老衲昔日好友唯一的后辈,且让老衲善始善终吧……况且施主你看,你弟子也在。” 叶决之自然看见了苏莺,这是他昔年的得意弟子,后来成为了萧骆的皇后。叶家之变太过迅速,叶决之来不及联系苏莺,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苏莺已经出家了。 她身上穿的不是绫罗绸缎,而是青色尼姑袍,见到叶决之的视线,惨然一笑:“老师,弟子不孝。毕竟夫妻一场,请您放过萧骆吧。” 苏莺和温杜出现的时候,叶决之就知道自己杀不了萧骆了,他叹道:“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要他性命,只是温秃驴,你若不看好他,休怪我不客气了。” “自然。”温杜含笑而应,随后卷着萧骆和苏莺离开了。 庚山一战后,王朝中央统治力量削弱,人间因此再起战火,不久之后就出现新的豪杰,这些豪杰再次统一大陆,建立新的王朝。 但这些人世沧桑都和叶清没有关系了。 将萧骆带来的兵马尽数歼灭之后,叶决之带领众氏族踏遍了庚山山底,依旧一无所获。萧惜凤听到这个消息后不顾叶逸阻止,在庚山徘徊整整一月,终于接受一双儿女失踪的现实。 “清儿和萱儿……”萧惜凤垂泪道,“我能感觉他们还活着,只是、只是……” 萧惜凤掩面痛苦。 即便他们还活着,萧惜凤的皇家功法练得并不出众,不消多少年,她就会化为黄土一杯,而这段时间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儿女?萧惜凤自己都不敢保证。 一边的叶汀安慰道:“姑母,我听闻仙家有长寿丹;你放心,我定会听你寻来;让你能再见清弟和萱妹。” 叶汀亦不信叶萱和叶清已经死了,毕竟叶清先前的状态叶汀亲眼所见。 仙人之体,哪有这么容易死? 何况若他死了,萧骆后面的仙人该在终战时出来!可她没有!很大的可能是……叶决之重新梳理叶家流传下来的有关叶家先祖密闻,觉得他们或许是到了仙界。 虽然仙界和凡间……是两个世界。 “阿汀?”叶琅听到叶汀的话,忍不住侧目看他,眼中亦有震惊之情——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父亲。”叶汀掀起袍子,就地下跪,“孩儿欲往仙家一行,请父亲成全。” 叶汀从小就贪玩,叶琅为此头疼许久。但偏偏叶汀武学天分极强,甚至连叶老大爷年轻的时都比不上,所以叶琅心里是为叶汀自豪的。只是叶汀行无定数,坐无规矩,让叶琅忍不住骂,但也不过是希望叶汀多收心,做些正经事罢了。 但如今叶汀真要做正紧事了,叶琅却宁愿他还是如原先一般。 “你可知仙路难求。”叶琅低声问道,“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达到那一阶段,即便是你大爷爷,如今也还是一个凡人。” 仙人之境可遇不可求,对此修士心里都非常清楚。毕竟千百年来,成功修仙的修士也就那么一小撮人。 “我知道。”叶汀答道,直视叶琅的视线,“父亲,我已经练成碧玉玦八段。” “什么?!”叶逸闻之,忍不住惊呼道,“真的?!” 甚至连萧惜凤也止住哀色,不断打量叶汀,要知道连萧骆都是过了壮年之后才练成紫龙决八段,而叶汀……他才多少岁? 当真是天纵英才! 叶琅亦觉吃惊不已,他沉咛了许久后道:“如今叶家无大事。如果你真有把握,我也不阻止你;但除了我,你还要得到你母亲和你大爷爷的认可。” 这已经是准了。 叶汀眉目一扬,笑道:“是!父亲!” 云芜不像叶琅那么看得开,她闻言手中的握着的杯子差点要碎了,要不是儿子接住了。 “母亲?”叶汀询问道。 云芜勉励维住心神,抬眼看了下自己儿子,只见叶汀露出恳求的表情,他一露这个表情云芜就有些熬不住,但转念一想:这修仙得多难啊,自己儿子真的能做到么?何况……云芜眉目一冷:“你老实告诉我,你修仙是不是为了清哥。” “母亲,你怎么问起这个?” “你还给我打马虎眼?”云芜把叶汀捧着的杯子一夺,放在一边,“你从小就喜欢清哥,那股黏糊劲谁不知道?也不知你怎么着得迷。虽然清哥好看,可那是你兄弟,你给我清醒点!若你是为了清哥去修仙,别怪我恨心,我定是不同意的!” “娘!”叶汀凑上前,“你儿子我是这么不可靠的人吗?” “你就是!”云芜身子转开,“别求我,你要是因为这个,撒娇一百遍也没用!修仙讲究一心一意,你这样就算修一百年,也修不成!” “这话说的有理。”叶老大爷从外面走进来,“听说汀儿已经练成碧玉玦八段了?可是真的?” “大老爷/大爷爷。”云芜和叶汀站起来行礼。 “随便坐吧。”叶老大爷和蔼地道,“我只听说汀哥儿晋级了,还有你想修仙?” 叶汀目露喜色,但没等他开口,叶决之又道:“不过你母亲说的对,你若是为了清儿修仙,那是不成的。不仅你母亲不同意,我也不同意,毕竟我已经失去一个好孙儿,不能再失去你一个天分绝佳的好孙儿。” 叶汀一怔,云芙亦然。 他们看向叶老大爷,但叶老决之神色平静,只不过眼中雷霆之势却慑人心神,他道:“汀儿,你说。” 叶汀想了想,随后道:“我是为了清弟,但也不止是为了他。” “哦?” “求大爷爷明查。”叶汀跪下道,“清弟因缘巧合得仙家相助,得知仙人异闻,我与他在一起时有幸目睹仙法精妙,心中亦然向往;前断时间天雷自九天而下,顷刻将庚山毁得一干二净,我心中被这样的力量震撼,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时便突破碧玉玦七层。修成碧玉玦何难?我心中向往的是九天大道!” 叶汀说着便露出些神往之色,眼底亦有一抹坚决,叶决之抚须片刻:“你若坚定要修仙,我亦不会阻你,只是有几件事情,你必须心里明白。” “爷爷请说。”叶汀低头道。 “其一,你无需为你姑母寻得长寿丹,有则得,无则不强求,懂吗?” 这第一个条件叶汀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门后。 “惜凤,你说呢?”叶决之直接问道。 萧惜凤从门后出来,旁边是叶逸扶着她,她答道:“大爷的意思我明白。汀儿,当是如此,你有缘则得,无缘也不必强求。” 叶汀听到此,默然道:“我知道了,姑母。” “其二,若你要修仙,就不是凡俗之流,所以自今日起,我会将你逐出叶家,你可愿意?” “大爷爷!”云芜忍不住道,“这是何意?汀儿何错之有?” 叶决之摆了摆手,示意云芙安静:“仙凡两别,我也不是为难他,如果他心里挂念叶家,估计难……难啊!” 叶老大爷长叹一声。 这一声长叹似乎包含了许多意味,同在一边旁听的叶芷心中灵犀一点,询问道:“爷爷,您可是因为记挂叶家,所以才一直止于碧玉玦九层!” 叶芷的这个猜测让众人都恍然,包括叶汀也紧紧注视叶决之。 被全家瞩目的叶老大爷呵呵一笑:“仅一些过来人的看法,也不定准就是了。” 虽然叶老大爷这么说,但在坐哪还有不明白,叶汀若想询问九天之道,恐怕就要斩断尘世一切。 “我儿虽在,却与不在无异。”云芜落泪,“汀儿,你当真……” 叶汀忍不住挪上前一步,但他走了一步就意识到……抉择的时刻到了。叶汀望向云芜,云芜眼中落泪,不欲看他;他又望向叶琅,叶琅并没有开口赞同或否认,只是点点头,似乎在告诉叶汀,无论他做什么,作为父亲的叶琅都支持他。 “母亲,孩儿不孝。”叶汀闭目,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向外走了。 “汀儿!”云芜欲上前,但却被叶琅按住了:“阿芙。” 云芙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琅,叶琅把她按在怀里,低声道:“既然已经练成碧玉玦八段,再上两段何难?成了仙就不能回来了?相信你儿子。” 而叶汀路过叶芷时看了她一眼,叶芷一愣,然后微微一笑。 叶家这一辈的主家儿郎中,叶清叶萱失踪,叶汀又决定离开叶家,那么这一辈也只剩叶芷一个。叶汀这一眼不言而欲,叶芷自然也明白了——这是拜托她承担一切了。 第18章 碧波散仙 叶清是在一片汪洋孤岛上醒来,周围袅无人烟,只有碧海蓝天无望无际。 “这里是哪?”叶清疑惑道,“我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然而空旷无际的海洋,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叶清坐起来,脑海中先是想起九天之雷劈下来的场景,然后便是猝不及防之下的失去意识,他只记得当时眼前有一道光将他护了起来,然后…… “阿萱!” 叶清举目四望,然而这片岛屿的海滩一眼可见,一大片白色的海滩上除叶清外空无一人,甚至连别的生物的脚印也没有。 这是一座孤岛。 叶清即刻捏起仙决,但这次天雷一点也不好糊弄,叶清的仙决刚起了一个咒,天上的雷就轰了下来。叶清急忙往一侧躲避,但天雷似乎带着不劈到他就不甘心的气势,也在半空拐了个弯,依旧朝着他的方向劈来。 霹雳啪啦一阵响,叶清就和先前的姬予一般变成焦黑炭。 好在叶清刚才还坚持捏完仙决,所以感知叶萱处在离自己东南方向,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何人在此晋级!” 就在叶清体会被雷劈得苏爽感时,忽然有一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震得叶清耳聋发溃。只见一个鱼形木舟从水面上急速行来,那木舟行过之处激起无数浪花,而在木舟正前方站着一蓝装仙人,先前正是他在发声。 叶清按着心口,姬予还在,但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替他抵挡望月的一击,所以气息微弱。不过好在作为已经步入隐士阶段的仙人,只要道意尚存,就不会轻易消失。刚才的天雷来的迅速,却没有往紫府里劈,而是上上下下把这幅道体从皮肤到骨心给劈了个全。 也似乎把这具云雾组成的缥缈道体给劈凝实了般。 因为姬予传授的仙家知识,听到蓝装仙人的喊话,叶清对如今的状况隐有猜测:他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很有可能……成仙了,只是自己成仙的方法匪夷所思,何况这幅道体并不是叶清真正的道体,天道又是如何判定?就在叶清思考间,那个仙人就已经落在他面前。蓝装仙人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叶清,之后却连连摇头:“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叶清问道。 “可惜我以为上来一个好苗子。”蓝装仙人叹道,“但我看你仙体,筋骨强健多于体脉舒畅,不适合法修。” 凡人修成仙后确实要修道,但在散仙修道前,还有一条很长得路要走,这就是寻道。 在寻道之前,仙界万千散仙亦要修行,所以便形成了些许分类,其中一个大的分类便是法修和体修之分——法修在道法中感悟道意,体修在锤炼中理解道意,但因为法修便捷,所以在散仙眼里,法修优于体修。而无论望月还是姬予,在成为隐士前走的都是法修的路子。 至于区分一个散仙是法修还是体修的依据,便是那个仙人的仙体,以及一些际遇和机缘。 叶清闻言,遂问道:“敢问上仙,此处是何地?如果我要修行体修,该往哪里走?” 蓝装仙人听此一愣:“你不知道?” 叶清摇摇头。 “也是了。”蓝装仙人答道:“你一个刚到仙界的凡人,怎么会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碧波海域,主管这一域的是碧波宫,因昨夜收到碧波宫急招,我们一行人正要前往碧波宫。” “碧波宫急招?”叶清疑惑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们亦不知,只是碧波宫上有尊者坐镇,对域下修行的散仙又大方,如果发布任务必有众赏,何况这次是急招,我虽不知为什么,但是……” 就在蓝装仙人和叶清解释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落尘!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再不走,任务都被别人抢去了!” 叶清抬眼望去,只见一粉装仙人眉眼上挑,从木船上下来,她侧眼扫了下叶清:“还是一个体修。” “采屏,莫要如此。”蓝装仙人道,然后对叶清行礼,“还望兄台莫怪,毕竟是急召,我们这就先行一步了。哦,对了,体修大多在西南方向,那里环境恶劣,适合体修修行,兄台可自行前往。” 说完蓝装仙人就回到木舟上,也不等叶清开口,就和粉装仙人一起往碧波宫行去。 如果叶清可以使用仙法,他当然可以离开这广阔无垠的海域,但一个感知的仙决都有天雷劈下,何况千里行? 但是木舟已经远去,叶清只好继续待在岛上。 好在应召的人不少,叶清在岛上等了三天,前前后后见到几十艘飞船,不过大部分都和之前的落尘和采屏一样对叶清置之不理,直到叶清自觉洗去脸上的乌黑后,终于有一艘木船愿意待见他。 这艘似珊瑚外形的船是一家三胞胎姐妹所有。 夏绾是三胞胎中的小妹,留有着齐刘海,梳着包包头,他等叶清上船后就问:“叶仙人,你真的是一个散仙,怎么比我知道的好多真人都好看,连碧波宫的君玄仙人都比不上你呢,你不是故意隐藏修为来骗我们的吧?” 控船的夏挽在一边听了,摇头道:“三妹,不要调皮。” 君玄真人乃一届真人,叶清不过一个散仙,如何能比?此话自己听听还好,若传出去,恐怕会贻笑大方。 “二姐我哪有调皮。”夏绾不服气道,“你说出一个比叶仙人好看的,我就不问他!” “凡人的表相取决于父母。”夏挽解释道,“有一二比仙人夺目也不为奇,叶仙人还未修道,你怎可用道体来评价他的修为?” “也是哦。”夏绾挠挠脸,“我都忘记了,主要是叶仙人实在太好看啦!不过叶仙人,你都这么好看了!为什么还要修仙?要我有你这么好看,我就不修道了。” “你说什么呢。”听夏绾越说越不靠谱,夏挽敲了一下她,然后对叶清道歉道,“小妹童言无忌,还望叶仙人见谅。” 叶清道不敢:“承蒙仙子载我一程,不然我真不知要如何离开那孤岛。”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夏挽笑道,“等到了碧波城之后,会有各种渠道离开碧波域。不过我劝叶仙人先留在碧波城一段时间,不是我自夸,仙界几大域,也就碧波域对散仙最友好。叶仙人初入仙境,什么也都不熟悉,不如在碧波城待一段时间后再说。” 姬予传授的仙家常识里有碧波域这么一个域,但是域中具体情况是什么叶清真还不知道,听夏挽这么建议,叶清笑着答:“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真好看。”一边的夏绾忽然赞道。 “三妹!” 夏绾伸了下舌头,然后跑开了:“又不是坏话,二姐动什么气,我去告诉大姐。” 夏挽头疼地按了一下额头,她们三姐妹的父母皆是仙人,所以生而为仙,但也因为此,为人处世方面差人一截,特别是三妹,被父母宠坏了,竟一点也不知场合。 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妹子,叶清道:“看来我下船后需要先买一顶帷帽,实不相瞒,我在凡间也遇到许多有趣的事情。” 夏挽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变出一张帷帽递给叶清:“这个如何?现在就带上。省得舍妹都找到北。” 叶清依言戴上:“其实在下有些好奇碧波宫和这次急招,不知姑娘可否解释一二。” 叶清戴上帷帽后,夏挽心中隐隐松口气,毕竟叶清的容貌太过逼人,夏绾虽童言稚语,但有些确实说对了。面对叶清,夏挽总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尊者讲话,如今这样,她感觉还自然些。夏挽答道:“碧波宫管辖碧波域。碧波域就是你看见的这片海,此海之广,即便是仙人也需要半年时间才能离开。海上岛屿万千,有名目的大岛千座,中岛万座,其余小岛不可计数。岛上或有仙人,或有奇兽,或有异草,也或者与你先前所待的岛屿一般一物皆无。我们这些仙人都生活在这片海域中,多多少少和碧波宫有所联系,或者听过碧波宫的名字——毕竟碧波宫里有一尊者,和别域尊者并排而列。而碧波宫下有真人二人,其中一个是君玄真人,他是尊者的后代;另又有一未央天师亦是尊者后代。此次急招,正是未央天师发出的。” “但我看这几日周围的船只异常之多,毕竟已为仙人,所以我想此次急招或许不同寻常,亦或是奖励诱人?” “你倒是敏锐。”夏挽闻言,手抚发钗,“告诉你也无妨。此次急招确实不同凡响,因为未央公主在急招中写明:若有能替她达成心愿者,她将赠与问道秘境的名额,并满足其一个不违背她本人所修之道,无损碧波宫的愿望。” 叶清闻言,眼中亦有变化。 “果然连你也动心了。”夏挽道,“不过此次应召者多,连我们三姐妹亦无把握,何况是你一个刚刚上界的仙人?虽然急招是对碧波域所有仙人发布的,但听我一言,你根基未稳,且打消这个念头。” 第19章 城内初测 叶清知道夏挽是出于好意才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但此次急招的奖励让叶清无法拒绝。姬予先前所告知的仙家密闻里,恰巧有问道秘境。 问道秘境,是昔日剑尊叶凌云问道产生的秘境,据说当年叶凌云不明白大道为何,所以问了大道七七四十九问,然后天雷也劈了他七七四十九万年,直到叶凌云成为尊者后才突破这片雷域。但因为天雷长年累月作用,他当年问道之地没有因为叶凌云离开而消失,而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不仅如此,因为叶凌云修行功法的原因,在这七七四十九万年间,这个空间除了天雷,还蕴含了被叶凌云斩下的万千道意。 所以问道秘境对无论想要修道的仙人还是修补道意的仙人,都能起到特殊作用。 不过虽说含有万千道意,可易宗尊者测算出这个空间的道意是有限的,如果里面道意都被仙人领悟,这个空间就会消失,所以问道秘境被各域一同控制,只隔千年开放一次,也仅允许百名散仙进入。 而未央公主竟然将这样的名额赠出去,能不引众散仙怦然心动吗? 能不让叶清意动吗? 他心中的姬予正需要这样的秘境,不仅如此,未央公主给出的另一个奖励,也恰好可以让叶清解决他的另一个困难——寻找叶萱。 所以叶清婉谢道:“多谢仙子提醒,只是这个奖励我实在难以拒绝,还是想要试一试。” 夏挽闻言,眉间不由一皱:“你知不知道你一刚上来的散仙,谁都可以小看你?此次奖励之重,若无实力上绝对压制或者特殊办法,就算你完成任务,恐怕也保不住奖励。甚至在此之前,说不定就会有些余众为了让自己得到奖励,随手排除一些容易排除的人。” “我知道。” 听此,夏挽不禁仔细打量叶清,但此刻对方已经带了帷帽,夏挽有些受阻,只是方才这声音显出他的决意,夏挽再次开口:“你……” “既然这位仙长心中已经有数,二妹何必再言?”夏家长姐从内室走出,旁边是刚刚跑进去的夏绾,她见两人看来,笑嘻嘻地吐了个舌头:“叶清,这是我大姐。” “仙长有礼。”叶清作揖道。 夏家长姐微笑地点头示意:“按如今行舟速度,大概再过三日便可到达碧落城,因我三姐妹除了急招外还有些许私事,到时还请仙长自便。” “自然。” 到了码头后,叶清便主动和夏家三姐妹告别了。只有夏绾还不知所以然地对叶清招手:“不要忘记我啊,叶仙人!” 夏挽头疼地摇摇头,夏婉则微微笑了下:“小妹,你为何如此惦记这个仙人?二妹好心劝他,他却顽固不听,此等心性,难成大器。” “大姐,这个奖励我也动心,你别这么说他。”夏绾挠脸道,“我觉得他挺好的,长得比君玄真人还好看。” “噗!”夏挽忍不住掩嘴笑道,“大姐你可听明白了,小妹只是觉得人家好看。当时在海上也是小妹定要停下来载他一乘,这个小花痴哦。” 夏挽边说边点了一下夏绾的鬓角,夏婉也忍不住伸出手。 夏绾两边脸颊鼓起,瞪着眼睛道:“大姐、二姐、你们欺负我!” 等闹了好一阵,夏绾才从两位姐姐的魔爪下逃脱了出来,她垫脚朝叶清的方向望去,却已经找不到他的人影了,只好憋着嘴和两位姐姐一起走了。 或许这件事是未央公主心头大事,所以碧波城中处处都贴着这份急招,上面写着想要应招的散仙直接去碧波宫报名测试就可以,十日后未央公主自然会再次召集合格者。 因为碧波宫是碧波城最高建筑,即便在远处叶清也能看见那圆尖塔顶,所以他便直接往碧波宫的报名点走去。 一个转角后,叶清的眼睛被晃了下,这诺大的碧波宫竟全都由碧绿色的玉石铸成,他们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夺目的耀眼;但叶清仔细一看,这些玉石又忽然没那么夺目,仿佛有着幽海之绿般柔和。不仅如此,叶清越靠近碧波宫,就越感觉到一阵清凉舒适。 就在这仙家的宫殿的前方正中央,摆着一个白色大案,案后有一白衣人,案前正排着一队长长的队伍,正是此次急招的报名处。 叶清走了几步跟上队尾,排了约两个时辰左右,便轮到了他。 “名字?”白衣人头也没抬,直接问道。 “叶清。” “功法?” “习剑。” 白衣人落笔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了眼叶清,发现他确实是体修的料子后嘀咕道:“体修怎么来了碧落域?” “有问题吗?”叶清询问道。 “这倒没有。”白衣人摸摸小胡子继续问,“仙龄呢?” “……” “怎么了?”没听到回答,白衣人疑惑道。 “我……”叶清答,“刚成仙。” “什么?刚成仙!” 叶清点点头。 白衣人放下笔,有点写不下去了,虽然碧落宫未央天师这次没有年龄要求,但一个刚成仙的散仙……能做什么? “急招上说凡是碧落域的散仙都可应召。”似乎知道白衣人的想什么,叶清道,“我来仙界时是出现在碧落海岛屿上,应该算碧落域的散仙?” 叶清什么意思白衣人哪里会听不懂,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叶清,不过叶清戴着帷帽,所以白衣人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散仙长什么样子。 “你……”白衣人感叹道,“真不怕死。” 叶清没有答话。 白衣人见这个样子,便也不管了:“罢,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又何必做好仙。” 说着,白衣人继续落笔,记录完后掏出一个宫牌递给叶清:“拿着这个牌子去右边找门吧。” 叶清接过牌子,只见这个牌子上写着宫门壹。 碧落宫的宫门暗合九数,而白衣人摆位置的地方正在中间那座宫门,这实际是第五座宫门,所以宫门壹便是往右走到尽头。 叶清进去后,有一穿着月白色装宫女正坐在案子后吃果子,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见到叶清带着帷帽便有些不满:“带什么帽子?这里是碧波宫!把帽子摘了!长得有这么难以见人吗?” 叶清闻言,只好伸手解帷帽。 那个紫装宫女继续道:“都是百岁以下的仙人,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我修为再高点,能像棋姐姐一样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些入道的仙……” 紫装宫女瞪大的眼睛看着叶清。 叶清提醒道:“仙子。” 紫装宫女立刻从位置上起来,几步走到叶清面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你……” 在这个颜值和修为挂钩的仙界,没有比长相更能证明一个人的修为了。紫装宫女动作迅速放下手,然后下屈膝道:“不知何方尊者前来历练,请恕小仙先前无礼。” 叶清知道仙人道体和境界的关系,但他没想到长得好看还有这个作用。作为一个刚刚成仙的散仙,他要用什么姿势证明自己的实力和自己的脸挂钩?特别是一用仙法就会招雷的情况下? 反正叶清没办法。 他解释道:“不,姑娘,你误会了。我刚成仙,这个相貌是天生的,不是修成的。” “啊?” “我是散仙。” “啊?” “我刚成仙。” “……”画仕确认道,“真的?” “你们不是会看仙体吗?”叶清道,“你仔细看看我就知道了。” 画仕当然会看,而且叶清一进来她就认出这是一个体修,但架不住叶清摘了帷帽后的脸,连君玄真人都比不上啊! 仙的道体究竟是如何分高下?这其实不是一种可以描述的感觉。因为如果按照凡人的审美,即便画仕也是一个美女,不同的仙人就如春夏秋冬不同的花草树木,每个仙在凡人眼里都是美的。但在仙人眼里,一个仙长得好看与否其实是指他贴近天地的程度,境界越高的仙人,他的道体与天地越近。看见他们,就如同看见天地最美的一瞬,而这样的美,是任何一个仙人都无法抵挡的,也是任何一个仙人都无法伪装的。 所以画仕才会联想到叶清是哪位尊者的化身。 但确实如叶清所说,如果忽略他的相貌,这幅身体似乎……只是一个偏体修的仙体? 画仕默默从地上站起来,带着许多不解直视叶清的脸。 …… 片刻后,画仕咳了一声:“把牌子给我” 叶清把标着宫门壹的牌子递给画仕,画仕在上面施了一个简单的法术,然后这个牌子中间的那个壹字便泛起微弱的紫色之光,画仕把牌子还给叶清:“好了,十日后等消息吧。” 叶清接过牌子,有些诧异:“我是通过了?” “通过了!”画仕答道,心里想要这样还不通过自己眼睛就瞎了!而且说不定这家伙可能夺魁。这么想的画仕便叮嘱道,“记得牌子不能丢,到时候你是要凭这个入宫门,还有……”正想透露任务内容的画仕又担心把人吓跑了,便改了口,“算了,没什么,这十日好好休息,静待消息。” 说完,画仕让叶清把帷帽带回去,然后飘移着视线把他给轰了出去。 第20章 二测起始 等在外面的十天很快就过去,或许是叶清一直很低调的缘故,直到再次召集前,他都没有遇见什么麻烦。 不过这召集的人数是不是……多了? 交了宫牌进到大厅的叶清看着来来往往将近数百仙人时微愣,但他转念一想,连自己这样的刚上来的散仙都通过了,这么多仙人通过也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把他们聚集起来做什么。 至今为止还不知道碧波宫未央天师要求的叶清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等起来。 因为叶清一直带着帷帽,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但这个帷帽在某些人的眼里却特别显眼。 毕竟是自家的帷帽,所以夏绾一进来就看见了叶清。 她念挂了叶清好几天,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所以不等两位姐姐反应过来,就跑到叶清面前:“叶仙人!是你吗?” “夏仙子。”叶清答道,“是我。” “二姐姐、大姐姐!”夏绾回头招手,“快过来,我们遇到熟人啦!” 夏挽和夏婉已经在过来了,毕竟夏绾认得她们家的帽子,她们也认得,何况夏绾的动作指向这么明显……只是无论夏挽还是夏婉都没想到叶清也能通过测试。别看现在还有这么多人,但据说碧波宫的仕女只取了千分之一,也就是叶清一个已经比掉一千个散仙,何况就她们这几日所知,甚至有几个隐士也被拦在宫门外。 碧波宫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未央天师想要他们做什么? 夏家两姐妹带着这样的思虑走到叶清身边,夏挽先开口道:“叶仙人,好久不见。” 夏婉则点头示意了一下。 因为这三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发型,所以她们出现时少不得引起了一些关注,这导致被夏绾招呼的叶清也被些许人隐隐观察了一番。 不过他们除了得出这是一个体修之外别无结论,只有心细的仙人留了些心神在叶清之上,并注意到他用帷帽遮住自己大半身子,其余的则收回注意。 毕竟如今厅里的仙人这么多,三姐妹也只是稍微有些特殊。 就这么等了一刻钟后,有八名衣装各色的仙女从外面依次走进,其中一位正是当日测试叶清的画仕,她依旧穿着月白色衣裳,排在队伍最末尾,进来时悄悄打量全场,见到叶清时似乎松了口气。 这八名仙女实际就是当初在分别在碧波宫八门测试众仙的碧落宫人,也是未央天师身边最亲近的仕女,正是她们一同负责初次刷选。 其中因为棋仕最能随机应变,所以被未央天师派出去应对仙龄最高一档的仙人,当日画仕所羡慕的人也正是她。不过棋仕并不是这八名仙女中修为最高的,八名仙女中修为最高的是诗仕,她在未央天师的指点下到达隐士境,故而如今走在八名仙女的最前方。 诗仕走上台后道:“感谢诸位仙人不远前来相助,诗某代家师并一干姐妹谢谢诸位,我们即将二次测试,请看到名字的仙人依次上前。” 说着诗仕拍了三下掌,只见她的背后出现一道青色的光圈,青色光圈上面有个铭牌。不仅如此,除了她之外的七名女仙背后也出现了代表她们的光圈,上面分别有铭牌。 各自的铭牌上依次浮现出名字。 这样的测试太过奇怪,名字出现在上面的仙人有些踟蹰,没有即刻出列。棋仕见此,从队列中走出:“诸位仙人,这是应家师所求特地设的测验,下仙不能详透,但可以保证里面并无危险,请诸位放心。并且……”棋仕环视在场的众仙,“只要诸位通过了这个测试,就可以见到家师未央。” 未央就是这次急招的发起人。 听到只要再通过一次测验就可以见到未央的仙人们不在犹豫——毕竟只要通过后就可以见到未央天师,不是意味着他们离奖励只有一步之遥? “那还等什么?”性子急的散仙直接开口,“你们快进去!我们还等着呢,你们要不进,就让我们进。” 在众人的催促下,有八名仙人从里面出来,然后依次进入光圈。 剩余的仙人紧张地注视着光圈,就这么等了一刻钟后光圈上出现新的名字,然而先前进去的八人并未出现。 “上一轮无人通过测试。”棋仕宣布结果。 之后又有一红装仙女出列解释:“诸位不用担心,为防泄密,他们被直接传送到宫门外,请接下来的诸仙上前。” 看来这就是第二次测试的流程。 大厅里的仙人此刻都明白了,耐着性子等第二轮测试结果。 因为第二论的名字里没有叶清的名字,同时也没有夏家三姐妹的名字,所以他们一行人依旧在大厅的一角待着。 “我记得刚才一轮进去的一个仙人……”因为周围的散仙太多,夏挽捏了个隔音决,“之前和我们进的是一个门,大姐你还有印象吗?” “有。”夏婉道,“怎么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夏挽抚了抚发簪,“只是碧波宫对我们再进行了一次分类,不知道缘由是什么。” “等下去。”夏婉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夏挽摇摇头,“只是如果我们分开,三妹……” 说着夏挽看向自家夏绾,她正和叶清聊得开心,而且还没捏隔音决,夏挽愁眉一叹:“如果三妹和我们分开测验,该怎么办?” 夏婉闻言眉间不禁也是一皱,她扩大夏挽的隔音决范围,然后开口问叶清:“不知叶仙人先前见的是哪位仕女。” 正和叶清说着仙界趣闻的夏绾听到姐姐们发问便停了话,叶清则答道:“是那位穿月白色裳的仙女。” “那是画仕。”夏挽接道。 “画仕?”还不知道她们八人的叶清疑惑。 “未央天师有八名仕女,她们就是你现在见到的这八位,分别取名叫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为了区分彼此,她们身上的衣裳色彩不同,你看她们后面的测试门亦是如此,其中画仕代表色是月白。而刚才领头的是诗仕,着青裳;先前说话的是棋仕,着橙裳;还有酒仕着黄裳……” “原来如此。”听着叶挽介绍,叶清的视线依次扫过大厅中央的八名仙女,分别记下了她们各自穿的衣裳颜色和名字。 “我和大姐小妹先前正是被琴仕测试,不知如今还会不会分到一起。”叶挽说着簇起眉尖,“我看他们并不是按之前的标准分的,刚见我见一个和我一道门测试的道友已经先进去了。” “二姐的意思是我们会被分开?”夏绾这才反应过来,她惊诧道,“不要,我不要和姐姐们分开。”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夏绾连连摇头。 “无妨。”夏婉安抚道:“即便分开也不过一刻钟之事,而且方才棋仕有言并无危险,只是若我们被先点到名,倒要劳烦叶仙人帮我们看着会小妹了。” 叶清自然点头应是。 就在他们说话间,第二轮的测试也完成了。 八道门随后出现新的名字,众人明白上一轮依旧一个通过的人也没有。 而新出现的其中一道门中有夏挽的名字。 “果然。”夏挽叹道。 “二姐。”夏绾泪汪汪地看着夏挽。 夏挽扶了抚簪:“这样也好,让我先替你们测试一下里面有什么,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夏婉点点头:“去吧。” 第三轮测试依旧没人通过。 夏绾一急,看向夏婉。 夏婉闭目不语,片刻后才道:“二妹在外面了,确实没什么危险……这个测试倒是有些意思。” 一边的叶清诧异地看了夏婉一言。 夏婉微微一笑,并不解释详细:“雕虫小技,不足为奇。” 虽然碧波宫为防测试内容泄密,直接将测试失败的散仙移出未央宫,但并不代表里面的仙人和外面的仙人就不能联系了,至少夏家三姐妹可以做到这一点。 第四轮、第五轮……第十二轮依旧没有人通过,此时大厅里的人已经少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仙人心里半是担忧半是惊喜。他们忧的是这么将近百人都没有人通过,说明这个测试很难;而他们喜的是不用他们自己出手,就有五分之一的人被刷下去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被选上的机会更大了! 而第十三轮的名字出现了,其中正有叶清的名字。 叶清没想到自己比夏婉姐妹更快轮到,他有些诧异:“看来在下要先行一步了。” “叶仙人。”夏绾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加油。” 叶清闻言一笑:“好的。” 夏婉心里想了想,随后开口道:“庄生晓梦迷蝴蝶。” 叶清一愣,然后拜谢道:“多谢姑娘提点。” 夏婉露出些许笑容。 既然叶清可以突破第一轮测试,那么适当结交一下也并无坏处。 叶清告了礼,之后便走到画仕面前。 画仕忍不住嘴角一弯,但好在她还知道在场有很多散仙,不好表现的过去明显,便轻咳一声:“守住本心。” 引得一边的花仕侧目看她。 画仕当做没看见,对叶清摆了个请的手势。 叶清依言走进光圈。 第21章 白莲牡丹 一阵天旋地转后。 叶清出现在白茫茫云端,从极远处就有金光滚着红霓万道,亦有瑞气碰着云雾千条,而在这天光幌幌间,耸立着无知凡几的宫殿楼宇,长桥复道,上有彩带仙女飘飘行走,亦有金甲卫士持刀仗剑,当真是彩祥宝相,一派富丽堂皇的仙家景象。 只见一列金甲从远处飞来,对叶清齐齐下拜:“下官拜见尊者,特迎尊上回宫。” 什么尊上? 叶清莫名其妙正想说话,但此时他灵魂似乎离开他的身体,叶清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只听见自己道:“起身。” 随后他当先一步,步入其中一个最大的宫殿。 进入宫殿后,又有一位紫衣仙女前来拜见:“尊上,牡丹天师有情。” 牡丹天师? 叶清还没弄明白事情始末,但他听自己拒绝道:“不见。” 不见? 叶清心有疑惑,但如今什么也不清楚,而且也无法控制这幅身体,所以叶清只有静观其变:等紫衣仙女退去后不久,又有另一个着着浅粉衣裳的仙女款款而来,这次,金甲侍卫和宫殿里任职的仙女竟似乎看不见她般,随她肆意行止。 “尊上,芙儿来看你了。” 这个仙女边说边坐在叶清手边的座椅侧杆上,纤腰一弯,然后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所以叶清没办法拒绝玉芙的接近,甚至他发现自己展现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竟柔声回道:“芙儿怎么来了?” 这名仙女芙蓉如面,掩嘴一笑间就令人感觉光彩夺目,只听她言:“尊上说什么?我本就是尊上点化的一坐莲花,如今能以这幅姿态行走在天地间,全拜尊上所赐。尊上心喜,芙儿心喜;尊上心忧,芙儿心忧。芙儿来此,自然是想你了。” 言语间,玉芙眼神期待地看着叶清,那眼中似乎含有千丝万缕的情。 叶清心下诧异不已,但他身体却没有受他影响,而是宠溺地摸了下玉芙发顶:“去修行吧。”这么说道,叶清见自己把玉芙卷进一个池子里:“此乃无垠水,对你修炼仙体有莫大的帮助,修炼未成,不准出来。” 被拒绝的玉芙似乎不怎么甘心,咬着唇瓣片刻,但在尊者目光下还是忍了,捏出静字决开始打坐,而随着她修行开始,玉芙身上的粉衣被无垠水浸润,竟无意中露出一副海棠.春.色,若有若无之美态。 叶清看到这个场景时有点想走,但他走不开,因为他的这幅身体没动。 玉芙打坐片刻后就发现自己的情况,她见尊者未走,以为自己吸引了心中人,巧然一笑道:“尊上,你喜欢芙儿吗?芙儿喜欢你。” 听到这类似告白的话,叶清忍不住猜测:“画仕说的守住本心,难道是这个意思?” “还能想到画仕的叮嘱。”正在观看这场测试的未央天师捏起一个鲜果放入口中,“不算太差。” 一边的君玄真人摇摇头:“别太过了。” “我怎么算过?”未央闻言,眉目一挑,“别废话!维持好你的幻相。” 幻相里的场景又变了。 这是一个花园。 园内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开遍,令有翠鸟轻啼,玉蝶展翅。 叶清站在园内凭栏处,旁边是一个深红宫装的丽人。 这名宫装丽人乌发赞簪,身着几层繁复宫衣,最外层的红衣大袖从上而下纹着锦绣霓光,额前亦有一牡丹印,眼尾风情无限,指尖亦涂着凤仙花汁,她一肌一容极尽妍态,顾盼生辉间就夺百花之美。 然而,就是这样惊艳的丽人,却无法博尊者一笑。 “你拉我来这个园子做什么?”叶清听到自己问,“百花园如常,没什么问题。” “百花园没有问题。”宫装丽人握住尊者的手臂,“我却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叶清发现自己问得漫不经心。 “你为何不来见我?”宫装丽人低声询问,“玉芙有多好?你竟让我在你宫外等了你十天才见到你?” 宫装丽人似乎问错话了,因为叶清感到幻境中的自己眉间一皱:“与你何干?” “重瞳子!”宫装丽人显然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直接叫了尊者小名。 重瞳子眉目一冷,眼中出现些不耐烦的情绪,宫装丽人察觉,心里倏而一惊。她知道自己急了,这人惯来冷心冷情,不容人轻犯,故而宫装丽人压下着急之情,柔声询问:“百花园里繁花似锦,难道都比不上一株莲花吗?尊上所求为何,难道我……不行吗?” 广峨绶带的尊者闻言,脸色缓和了些,但他随后……便拂袖将宫装丽人推了出去,给了她这么一个答复:“牡丹,今后不必再来找我,你我无缘。”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从此之后,巍峨的华清宫大门在宫装丽人面前关上,无论她如何敲门,收到禁令的金甲都不曾放她进去。 牡丹在门外求了百年,百年间也无一人应答。 这诺达的华清宫仿佛沉睡了般,直到百年后的一天,天空忽然降下一道雷。 宫装丽人抬眼望去,只见天雷中一株白莲渐渐绽放,光彩夺目,直到全然盛开后,便变成了玉芙。 白莲玉芙静修百年,在无垠水的帮助下成为真正的仙。 宫装丽人心中大震! 植木花草要修成散仙比凡人更难,即便仙界花卉,未到千年,不开灵识;未有万年,不成仙体。 可玉芙仅仅百年,竟然修成仙身? 她蓦然想到昔日与重瞳子交好时,赠与他的三滴……无垠水。 无垠水是仙界至宝,对花草植木尤甚。因为此水来自天地初开之时,灵气至纯至善,即便一滴就可令万木复苏,百草峥嵘,更何何况只用来给一株莲花洗身?! “重瞳子!”宫装丽人心中怒火升腾,在华清宫外喊道,“你给我出来!你竟将我赠与你的东西用到一株白莲花身上!你可对得起你我千百年情谊?是谁在陌崖下举酒一杯,言此生有幸遇我?是谁在魔窟中勉励使用水润清心让你免于心魔缠身!又是谁……” 宫装丽人不顾仪态,大声质问道,随着她的话语,不断有过去的场景如一幅幅精美的画卷进入叶清脑海,每进入一幅画卷,他似乎就更能真实地融入这个世界。 重瞳子!你可对得起我? 这一声质问震耳欲聋地响彻在心扉深处。 叶清蓦然睁眼,从静修的状态中醒来。 有扣扣的敲门声从室外传来。 “进来。”叶清扬声道。 “尊上。”玉芙巧笑言兮地推开门,“你在做什么?” 叶清感觉有些怪异,但不明白为何,他答道:“不过日常修行,怎么了?” “我想出去玩。”玉芙撒娇道,“可我没有自己出去过,尊上陪我一起可好?” “好。”叶清答道,从蒲坐上起来,“走吧。” 白莲眉间一喜,眼眸灿灿,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出去了。 玉芙原为华清池后的一株白莲,一日华清宫尊者兴致所至,点化白莲,令其初开灵智。白莲初生,万事懵懂,只因第一眼所见是尊者,便把他当做心中最重要之人,事事依赖,片刻不离;而华清宫尊者也因其幼小时时照拂,却未想日积月累,白莲心中生情,但与此同时,她发现宫外令有一女子与自己一般。 宫装丽人艳装逼人地站在他们面前,丹凤眼执拗地盯着华清宫尊者:“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是谁?”未等叶清开口,玉芙便抢道,“为何拦着我和尊上的路?” “我是谁……岂是你一只小小的白莲可以过问?”宫装丽人盛气夺人,“不过一介散仙,随时可消散在天地间,竟不知好歹在此大放厥词!” “尊上!”白莲眉目轻簇,几欲落泪地看着叶清。 叶清心里的古怪感更强,但宫装丽人所言确实有些过分,叶清安慰道:“不用担心,只要你认真修行,终有一天能步上道途。” 未央天师把手里的鲜果捏爆:“可恶!又是一个笨蛋!画仕选的都是什么人!长得这么好看却没脑子!要来有什么用!” 因为先前的经历,君玄真人这回没说话,只是询问道:“还要测吗?” “……测!”未央天师咬牙道,“这张脸不用白不用。” 宫装丽人拂袖而去,在这之后,她便和白莲玉芙结下梁子,每次见面都互言语相击一番。有时是白莲玉芙获胜,有时是宫装丽人得势……到了后面,两人简直势同水火,几不能忍受对方。 而和宫装丽人相比,白莲玉芙每日还可对华清宫尊者叙述心中委屈,渐渐的将华清宫尊者对宫装丽人的印象变差。 有一此,她们又发生了冲突。 有一仙居南华,擅酿桃花酒,这一日邀众仙前来品酒。华清宫尊者受邀在列,带上白莲玉芙。同时,宫装丽人也被南华要去前往。 众仙自行饮乐。 但就在华清宫尊者和一些仙人在前厅饮酒之时,忽听南华山后传来巨响。 众仙赶去,原来是玉芙和牡丹发生冲突,而牡丹天师气急之下动用道法将玉芙打伤,并毁了南华仙大片的桃花园。 叶清见到玉芙仙体欲散,将她卷至身侧,同时将最后一滴无垠水点入她心府。 玉芙因为无垠水好转,宫装丽人的神色却变得难看至极。 “重瞳子,白莲多次辱我,我定不会放过她。”牡丹天师拿出道器道,“今日你若要护她,便杀了我。” 说着,宫装丽人发动道法,天地间百花齐聚,化成花刃射向玉芙。 玉芙不过一散仙,如何能抵挡天师道法? 她目露惊恐之色,躲到华清尊者身后。 第22章 断缘得果 眼见牡丹天师道法逼近,华清尊者眉目一泠,将这万千道法尽数熄灭,同时道:“胡闹!” 牡丹闻言,心中怒火中烧,竟不顾尊者和天师之差强行运转法术。 华清尊者见之,拇指中指一扣,将牡丹天师的肩穴击中。 幻境之外的未央天师震怒,将面前的一干仙果琼浆扫尽:“混账东西!” 脚面被鲜果砸到的君玄真人悄悄挪挪身子。 “给我回来!”未央天师喝到,玉指一点,指向幻境镜面,“把他给我逐出碧……” 就在未央要将叶清判为失败时,幻境中的场景出现变化,却见华清尊者将牡丹仙子击中后却并未询问玉芙是否受惊,而是把她强压到南华仙人面前,开口道:“牡丹无礼,还请道友见谅。” “咦?”这个发展有些不同,未央天师怒火稍歇,“他怎么替我道歉?” 回来的君玄真人道:“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好!就让我看看他会做什么。要是和先前的人一样……”未央天师说着,眼中就有火光冒出。 “无妨无妨。”南华仙人抚着胡须:“仙子间一时争执也是有的,倒是牡丹天师和玉芙仙子没事吧。” “我无事。”白莲玉芙从地上起身,款款开口,“谢谢居士关心,只是这桃园……” 这桃园被牡丹法术所毁,所以众仙都看着她,但这个幻境根据未央天师的记忆改变,记忆中的牡丹天师已被华清宫尊者打伤愤而离去,所以牡丹仙子的反应有些呆滞。 “我亲自去试试他!”见此,未央化成一团云雾冲进幻镜。 因为一个天师级别的仙人忽然进入,君玄压力骤然增大,但此事对未央很重要,君玄下颌浮现金纹,片刻后,幻境中的牡丹便和未央天师合为一体。 牡丹天师扭了下肩,从华清尊者手下挣脱,她扬眉道:“此桃园是南华居士心爱之物,牡丹心怒之下毁之,是我之过。但我这有三滴无垠止水,居士收好,算牡丹赔礼。” 一滴无垠止水就已经很珍贵了,没想到牡丹天师竟拿出三滴,南华居士连忙摇头:“仙子客气了,客气了!这先天之水如此珍贵,小仙的桃园哪里需要……” “让你拿着就拿着!”牡丹天师打断道,“不过三滴无垠水,有何珍贵?” 说着牡丹天师吧碧玉小瓶掷到南华居士的手里,然后对着玉芙白莲冷眼一笑。 白莲咬唇不语,似有垂泪之态。 叶清心中感觉有些不对,但不知为何,所以他道:“既如此,玉芙有伤,我先带着她回去了。” 南华居士自然称好。 叶清带着白莲离去,牡丹看着和当年那人一样的背影,指尖缕过额鬓,对着幻境外的君玄真人开口:“给我看他们在做什么。” 牡丹天师的面前浮现了华清宫里的场景。 白莲到了华清宫后便垂泪:“尊上,是我不好,让你们的宴会扫兴了……” “你们在桃园发生了什么?”叶清问道,“为何牡丹会伤你。” “我亦不知……”玉芙白莲不解摇头,“牡丹仙子说我不过一株白莲,有何资格问鼎大道,还浪费了她的三滴无垠水,所以便将我打伤!尊上,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成仙……” 说着说着,玉芙眼中便浮现泪光。 叶清闻言,眉间一皱。 玉芙扑在他膝上,哭的肝肠寸断。 “大道至公,任何生灵都有都有资格问鼎大道。”叶清垂帘道,“你不用将牡丹的话放在心里。” 白莲正在掩着脸哭,听此一顿,这话不似往日般亲切,但亦有些责怪牡丹?玉芙心里不知尊者何意?便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华清宫尊者的心思此刻真的没有放在她身上。 这可跟以往大不相同! 白莲心中诧异不已,但见尊者已闭目,她亦不敢放肆,便渐渐将哭声收了。 有些不对。 叶清这么想到。 究竟是什么不对? 叶清脑海中浮现那三滴无垠水,随着这三滴无垠水,华清宫尊者再次忆起一些过去,大部分是和宫装丽人的过去。 千百年前,华清宫尊者和牡丹的关系不至于这么差。 但究竟为何,会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白莲玉芙化形的那一刻开始的。 可是为何会这样? 叶清越想越不对,他睁开眼看了看睡在一边的白莲,或许因为刚刚哭过的关系,白莲桃枝寒露,香腮带泪,幽丽面庞娇艳欲滴,如夏荷初放般精致秀美。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可为何先前涌起一股怪异之情? …… 玉芙醒来后,还欲对尊者说些话,但令她吃惊的是,尊上直接把她丢到了华清池。 “你被牡丹打伤,如今还未痊愈,先把最后一滴无垠水吸收完。”叶清道,“先前的事情……先放着。” 玉芙听此不禁怔然,叶清却直接走了。 之后叶清便去了百花园。 百花园内,牡丹天师正在用琉璃杯盏里的玉露琼浆浇花,见到叶清前来,讽刺道:“真是稀客,华清尊者来我一小小百花园,有何贵干?” 不对。 又有这样的感觉从心口冒出。 叶清步子一顿,随后便开口道:“牡丹,你先前为何和玉芙起冲突?” “为何?”牡丹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叶清答道,“你有没有对玉芙说她不该成仙,没有资格问鼎大道?” 玉芙的话未央之前听了,但她没想到叶清会来问她,所以她道:“说过又如何?未说过又如何?” 这当然有不同。叶清沉咛道:“如果你说过,我欠你的三滴无垠水我会还你。还有你还想要什么,都一一说来,只是至此之后你我再无干系。” 这句话说出来后,叶清感觉之前的怪异之情一下子便去了,他松口气,一直冰着的脸便柔和了些。 再无干系……这让牡丹想起那句‘你我无缘’,虽然叶清并非真正的华清尊者,但这个抉择亦然与他一样,牡丹心中一痛,遂问:“为何?” “道念不同。”叶清道,“大道何者不可求?我记得你昔年亦说过,虽你只是一渺小生灵,但终究会找到你的道,如今,你却要以天师之身毁玉芙寻道之路吗?” 未央天师闻言一愣:“并非如此。” 叶清道:“那是如何?” “我没有说过。”牡丹天师放下琉璃杯,“我与玉芙不合,但我还不至如此,只不过她用言语激我,我一怒之下便动了手。” “证据?” “你不信我?”牡丹问道, “我不能只信你。” 因为叶清并非真正的华清宫尊者,这让牡丹行事少了几分感情用事,她想了想便掷出一面光镜:“自己看。” 原来在南华山内,白芙讽刺牡丹不配爱慕华清宫尊者,后牡丹亦反击白芙草木之身,也不过借助华清宫尊者才能化型;白芙被刺之下言自己化身是无垠水相助,而牡丹仙子不过替人作嫁衣,之后同样激怒牡丹……两人积怨已久,加上桃园无外人,便动起手来。 叶清看完,默然道:“我知道了,玉芙有意欺瞒我,我会罚她思过百年。” 说完,叶清便把光镜还给牡丹天师,然后转身离开。 “等等!”牡丹天师喊道。 “何事?” 叶清并非华清宫尊者,未央心知肚明,但他也几乎做了和华清宫尊者一样的决定。何况幻境中叶清呈现了华清宫尊者的外貌,未央天师再一次道:“你……就这么走了?” 叶清闻言,看了眼牡丹天师。 宫装丽人云容毓丽,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显得明丽妩媚;而鬓发如云绾起,三千青丝坠着金玉宝饰却不显庸俗,反而让人感觉华贵到不能逼视。而在这明媚的天资国色中,一缕柔情在她眼梢眉尾浮现。 叶清回顾自己和牡丹天师的经历后,发现自己对牡丹天师并无男女之爱,只有对知己好友的一份浅谊,他不知道牡丹天师何时生情,但知道自己无情。 所以华清尊者道:“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既然事情已清楚,没有什么好留的。” 叶清走的痛快,也未曾看见后面的未央天师边上的的琉璃杯都碎了。 “怎么样?”君玄真人问道,“要用吗?” 未央天师对自己说了好几遍这不是重瞳子,直到心里的怨恨熄灭了些后才道:“我要看他怎么处置白莲。” 白莲玉芙果真被华清宫尊者勒令面壁思过,甚至玉芙还不知为何,但华清宫以尊者为尊,叶清一声令下,金甲卫和仙女们都不敢逾令,百年后,叶清方解除华清池禁令。 池中的白莲花化为人形:“尊上!” “玉芙,你可知错。”叶清询问道。 “尊上,您可是被牡丹天师欺骗?白莲并未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玉芙香腮带泪,“请尊上信……” “玉芙,你太让我失望了。”叶清道,“再禁闭五百年,直到你想清自己过失后,再来见我” 白莲玉芙从一开灵识就有尊者相伴,虽然有时尊者需修行,但华清宫上上下下多少仙女与她玩乐,成仙之后亦然。唯有这百年禁闭,让白莲偿到寂寞凄冷的孤寂,诺大的华清池,没有人可以和她说话,只有她自己,在水面上一年一年的等待,好不容易过了百年……才终于见到尊者,可是却没想到得到另外一个结果。 再禁闭五百年? 玉芙连忙从池子里出来,但是她飞到一半就碰到了禁闭的界限。 “尊上!尊上!我错了!您放我出去啊!尊上尊上!”白莲连忙敲打禁闭,但她的声音传不到外面。白莲在华清池敲了很久,从一开始的大喊大叫道后来的有气无力,最后化为本身,落在了池面上。 就这么又过了五百年。 禁闭打开的时候,白莲玉芙的花瓣合拢,绿叶收敛,几乎毫无生气地停驻在池面上。 “玉芙。”华清宫尊者道,“你可想明白了?” 白莲的花瓣慢慢绽开,玉芙答道,声音有些低落:“尊上,玉芙不明白,你……告我我好不好?” “六百年前,你在南华山和牡丹仙子发生了什么。”叶清道,“从实道来。” 被禁闭了五百年,白莲还想不清楚尊上已经知道事情首尾她就白开灵识了,唯恐再被禁闭,白莲玉芙此次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一道来。 说完后,她忐忑不安的看着华清宫尊者。 “出来吧。” 白莲面露喜色,飞到华清宫尊者手心蹭了蹭,正想化作人形,却听华清宫尊者道:“虽然你我曾有缘,但此刻缘分已尽。南华草木之气繁盛,你可去那里修道。” 说着华清宫尊者手一扬,将白莲掷到南华宫桃花园中。 华清宫尊者的声音在南华山天空响起,他下了判语:“南华居士,昔日白莲毁你桃园,今我令其在你桃园修行千年。玉芙身带三滴无垠水,千年后自能还你一片蔚蔚桃林。牡丹天师所赠无垠水,你可用否?” 南华居士闻言,心领神会,将碧绿瓶掷向天空。 第23章 幻境结束 叶清把碧绿瓶交到牡丹仙人手中时幻境便结束了。于此同时,测试厅月白色门上显示出叶清名字。 “叶清?” “这是谁?” “没听过啊……” 还留在大厅的一干散仙面面相觑,似乎谁都没有听到过这么个名字,没见过这么个人。 唯有夏绾差点惊呼出声,如果不是夏婉眼明手快地堵住她的嘴。 “呜呜呜呜呜(大姐,你干什么)?”夏绾挣扎道,不解地看着忽然把她抱起来埋胸的夏婉。 “之前上百名仙人没通过测试,他却得到第一个名额,这已经足够引人诧异。”夏婉用传音之法嘱咐道,“何况他实际上是一个刚上来的散仙,除了我们之外谁也不认识他。如果不想出去后被人找上门,当做不认识他……知道吗?” 夏婉说着,目光紧紧注视着夏绾。 夏绾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她正想点头,但是被自家大姐按得死死的,所以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明白了?”夏婉再次确认道。 “呜呜呜(明白了!)”夏绾有点呼吸不过来,眼中都要冒水汽了,使劲眨了眨眼睛。 夏婉松开了夏绾。 就在此时,又一个名字出现在蓝色牌匾上。看见这个新名字,众人愈加沸腾,因为这个仙名他们亦没怎么听闻。 “竟然一下就通过了两名?” “这落尘又是何方仙人?” “没听过。” …… “这一个两个的,我们都没听过。”在一片窃窃私语中,一个胆大的仙人问道,“敢问棋仕,通过的标准是什么?有谁核定?” 这是怀疑主办方作假了。 棋仕闻言并不惊慌,她道:“仙友请安心,此测试由君玄真人亲自主持,未央天师在侧监督,我等在此也不过是协助维持秩序,并不负责测试通过与否。” 听到是君玄真人亲自主持,众仙一下子安静了。 毕竟这可是达到真人境的仙人,即便在座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隐士境罢。包括方才说话的仙人,亦是因为他同伴中有隐士仙人在先前的测试中被刷了下去。 “因为涉及此次任务,故而测试内容不便公布。”琴仕又开口道,“但诸位仙人请放心,此次测试公正,断不会有偏颇,接下来继续,请看见自己名字的诸位上前来。” 大厅的测试继续进行着,而叶汀在通过测试后就被传送到碧落宫内殿,同时他也从幻境构建的假象里清醒过来。 牡丹天师原是假借未央天师的相貌,所以从幻境里出来后,叶清面前的牡丹天师化为一株牡丹落在地上,正牌的未央天师则正高坐于上位,身侧是君玄真人。 叶清一个刚上届的散仙,如何认得碧波域实际管理者? 不过通过测试的并非他一人,他身边出现同样从幻境中出来的落尘。落尘一见到碧波域的两位大头,就立刻行礼道:“散仙落尘,拜见未央天师,君玄真人。” 叶清见之,亦跟着行礼道:“下仙叶清,拜见两位仙长。” 未央诧异地看了眼叶清,因为他并未如落尘般跪下,她问道:“听闻你刚从下界来到碧落域,可是真的?” “是。” “为何不跪?” “下仙心中有道。” “哦?”听此话,不仅是未央,连旁边维持下一轮幻境的君玄也忍不住打量叶清,可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散仙?怎么会有道? 在仙人的世界里,有道和无道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 一个有道的仙人,即便是隐士仙人,亦然可以在天师真人面前昂首挺胸,因为他心中已存有一丝属于天地的道,甚至有些道意特殊的仙人可以以下克上,只要他坚持的道能够支撑他这么做,例如剑尊叶凌云和易尊尊者。 然而一个无道的仙人,虽然他们是仙,但他们在有道仙人眼里实际和凡人无易,因为这些仙人不过比凡人多些寿命罢了,有些可能连仙兽灵植都比不上。 故而散仙遇见有道仙人需跪,而有道仙人之上只需互相行古礼即可。 叶清说自己有道,自然引得未央君玄关注。 “哗众取宠之徒。”未央天师观察了片刻后道,“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道。” 叶清确实没有,但姬予有,而这也是叶清来此的原因,他询问道:“敢问未央天师,急招中的奖励是否属实。” 君玄真人听此询问:“这么说你道意有损?可你不是一个刚刚上来的散仙,又如何会有道?” 有没有道,是可以证明的。 叶清手中捏了个仙决,姬予的道意立刻从他身上泄出些许;于此同时天上落下蓝色电光! 碧落宫是碧波域中心所在,里面不仅有未央天师,君玄真人,亦还有尊者级别的仙人在此坐镇,所以天雷并没有如愿砸到叶清身上,而是在触及到碧波宫塔顶时就消失了。 但这一份天雷确实可以以证明叶清所言不假。 只是君玄真人还是有些不明白,他道:“天雷,为何会有天雷?” “这个情况……”未央天师则觉得这个情况有些熟悉,似乎在哪本古籍上看过,她仔细想了想,随后道,“是了!你可是曾服用万髓引和迷心香!” 叶清没有否认。 “难怪你要来此。”未央天师道,“急招中的奖励确实属实,不过我还有些问题。” “请天师问。”叶清行礼道,“我知无不言。” 未央闻言,拨了拨她面前的香炉。牡丹香气浓郁起来,叶清被引入了一个单独的空间。未未央问道:“叶清,为何会将无垠水还给牡丹?” 这亦是测试。 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叶清仔细观察未央天师:未央天师神色无悲无喜,仿佛壁画里真正的仙人。但因为有个妹妹,叶清发现眼前这位天师与牡丹天师的妆容有些相近,他心里便有了些猜测。 从幻境里出来到这里便说明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那么…… 叶清答道:“三滴无垠水是牡丹所赠,而牡丹赠华清尊者先天之水是因情,所以我认为如果不要这份情,亦应归还这三滴无垠水。” 叶清的选择未央知道,此刻他又非华清尊者之貌,未央天师未曾露出异样,她继续问道:“那么白莲玉芙呢?为何让她在南华山修仙千年?” “南华仙桃林虽是被牡丹所毁,但起因在玉芙;何况玉芙成仙,得助于牡丹三滴无垠水。一滴助她开灵识,一滴助她得仙身,至于最后一滴,抵消当日所受之伤,亦延其寿命三千年。玉芙在南华静修千年,一是需报无垠水之恩,二是可为自己口舌之误赎罪。” 未央听此思考了片刻,虽然未曾发表意见,但身上的气势柔和了些。 她随后又拨了一次香,叶清退了出去,落尘被拉了进来。 未央同样问道:“落尘,三滴无垠水牡丹既已赠你,你为何不用?华清尊者问你要回无垠水时,你又为何要给?” 落尘能在幻境中克制自己的贪欲,此刻也不惧如实回答,他道:“天理循环,自有公正。南华仙人的桃花园不值三滴无垠水,牡丹天师可赠,南华仙人不能收。” 因为牡丹天师就是未央天师,所以落尘的回答自然也是过关了。 未央盖上香炉,对叶清和落尘宣布道:“你们的答案都合格,但我想你们亦猜到些东西。” 此时隔音决已取消,叶清和落尘互相看了眼。 叶清答道:“虽有些猜测,但我方才所言亦是实话。” 落尘亦言:“这是下仙心中所想,请天师明鉴。” 未央天师听此,露出微小的笑意,和幻境中的牡丹天师极其相似,她道:“我自然知道。” 落尘心头一松,叶清亦然。不过还未等两人完全松口气,未央天师又道:“不过你们只通过了第二轮测试,我还有一轮测试。你们先去后殿休息吧,等其余仙人测试完,我再告知你们。画仕,书仕!” 月白色和蓝装仙女一同进来,他们都是先前打过面的。 “叶仙人,这里请。”画仕道。 “落仙人,请和我走。”书仕道,“碧波宫看似布局简单,但关键处遍布阵法机关,所以请一定跟好我的脚步。” 在画仕和书仕的引领下,叶清和落尘到了碧波宫后殿一个招待客人的花园。 花园里早有侍从备好琼瑶仙酿和珍品仙果,画仕引二人落座,书仕换来歌舞奏兴。 “未央天师有嘱,请仙人们尽情享用,暂坐休息。”待两人坐下后,画仕道,“若有什么事便叫我们,我们在殿外。” “劳烦仙子。”落尘和叶清感谢道。 画仕和书仕离开后殿后,叶清和落尘彼此行了礼。 之后叶清先开口道:“没想到还有幸再见一面仙友,在下叶清,不知仙友之名是什么?” “你是……”落尘这段时间见过许多仙人,但有道意的也就几位,可没有一个和叶清相似,何况叶清还带着帷帽,落尘实在对不上号,他歉身道,“恕在下没有印象。” “我是体修。”叶清有些诧异,他解释道,“大概一个月前,在一座孤岛上我们有一面之缘。” “……是你!”毕竟碧波域这里几乎没有体修,所以落尘立刻有了印象,他惊讶道,“可你不是刚刚上来的散仙?” 与道相关的事情只有修道的仙人才知晓,而且还得看机缘——连君玄真人都不知万髓引和迷心香,何况落尘一个还未修道的散仙? 叶清这才知道缘何落尘不认得自己,他答:“是有些缘由,恕我不便透露。” 叶清拥有道意,自然不可和单纯体修相比,落尘闻言:“这也自然,在下落尘,上次匆匆而别,还望道友见谅。” 说着落尘举酒一杯,自饮而尽。 第24章 泉客之泪 就在两人天南地北谈着些仙家趣闻时,大厅里陆续又有几人通过测试,都和叶清和落尘一般被侍从们领到后殿花园,花园中央有歌舞,四面设有隔着帘子的雅座。 待最后一个雅座坐满后不久,未央天师便坐到主位,让歌舞散去。 “在我公布最后的任务前,我还需要诸位替我取得一滴忘回。”未央公布第三个测试内容,“若觉此行无法者,可即刻离开碧波宫,碧波城会奉上一株价值千年的灵草感谢诸位。” 一株价值千年的灵草只是有些值钱罢了,如何能比得上问道密境? 只不过这忘回……忘回故名思意,对仙人的作用是使仙人忘记前尘往事,不过与一般使人失去记忆的药不同的是,如果哪个仙人中了忘回,他不仅会忘记前尘往事,还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与下药之人挂勾——下药之人从此就是中药之人的心神所在。 它实际上是碧落海中的一种名叫泉客的妖灵心中一滴眼泪。 泉客居于深海之中,生而貌美,不便雌雄,歌声能迷惑天地。越是强大的泉客歌声愈美,愈能迷惑仙人,而被它迷惑的仙人会下意识追随它的歌声而去,赴入深海,然后成为泉客的口中食,之后泉客便会一分为二,诞生新的泉客。 而忘回是泉客无法迷惑仙人时产生的妖灵泪。 此泪是泉客心恸所致,一生唯有一滴。 若此泪从泉客身上流出,它们三日内便会枯竭而亡。 没有仙人会想遇到泉客,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它们所迷惑。 曾有传闻一位修得真人境的仙人为了完善自己道意,欲捉一些泉客来研究他们的歌声,但最后却被其中一名异常强大泉客所迷惑,散尽道意,最后成为其中一员。 连真人境的仙人都有可能散道,何况他们这些缈缈散仙? “未央天师,请恕在下告辞。”一名通过第二名测试的女仙在珠帘后道,“下仙音道未成,恐怕无法抵御泉客歌声。” 未央天师闻言,令侍从奉上灵草。 那位女仙取出灵草,道谢后便利落地离开了,有这位女仙在前,之后又有两名仙人离去。 之后未央又等了一刻,未听到其它人告辞方道:“那么留下的诸位是愿意替我去取忘回了?” 竹帘后的众仙皆答是 “好。”望月道,令人卷起竹帘,“那么诸位可自行协商如何取得忘回:你们可一块去,也可独自去。不过泉客歌声惑人,我建议诸位还是找人一同前往,若有什么变故也可相帮一二。此外,碧波宫提供上品的灵草仙器供诸位使用。若做好决定,再来告知与我。” 为了给留下的五人商量的空间,未央说完后便离开花园,只留下修为最高的诗仕在外候着。 花园内叶清和落尘共坐一帘,剩下的三人中亦有两人坐在一起,他们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异常好认,而还有一个则是单独一桌。 “那边那位仙子。”叶清对面的白衣人扬声道,“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毕竟人数偏多的一方力量更大一些,何况单独坐的那位还是个女仙。对面两位不知是何心思,但一个女仙,白衣人认为他还是可以先争取一下的。 夏绾听到对方叫自己,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能通过测试实际上就很不可思议了,毕竟连夏婉夏挽都失败了,再加上刚才和自己一同通过测试的女仙先一步离去,夏绾更加不知所措……但好在剩下的几位仙人中,还有叶清是她认识的。 所以夏绾摇头道:“我……叶仙人……” 落尘诧异地看了眼叶清,因为夏绾求救的视线很明显。 叶清道:“来这里。” 夏绾闻言一喜,直接跑到叶清和落尘的一桌,白衣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知道此事强求不得,只切了一声。 “我们要和对面一起吗?”落尘低声道。 “按照我们的经历,我觉得可以通过测试之人应当不差。”叶清沉咛道,“方才听你所言泉客,并非简单可敌,不如先接触一番。” “倒也是。” “对面的道友。”叶清询问道,“回春难得,我们不如一起如何?” 白衣人刚被下了面子,哪愿意就这么答应?但他正想拒绝时,他一边的黑衣人思索道:“叶仙人……刚才第一个通过的那个仙人是不是姓叶?” “是这个姓。”白衣人惊觉道,“你的意思是?” “他似乎还是个体修。”黑衣人道,“体修意志相对法修坚强,要取得忘回,我们需要这样的队友。” 听黑衣人这么说,白衣人亦觉有礼,不过他刚被对面下了面子,有些不愿意就这么答应,所以他道:“好,不过你去说。” 黑衣人闻言,看向白衣人。 白衣人被黑衣人盯了整整半响,久到白衣人觉得对面的人都要走了自己的同伴还没有收回视线,他只好道:“罢,我去还不行?” 黑衣人这才收回视线。 于是白衣人回道:“我们也正有此意,在下必安,我旁边的黑衣是无救,不知你们是?” 五人互通了姓名,稍微了解彼此情况后,便把话题移到这个前置任务上。 “要取得忘回,要先找到泉客踪迹。”落尘开口道,“不知诸位可有这方面的消息?” 叶清一个刚上来的散仙能知道什么?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必安和无救也无此消息,必安道:“泉客踪迹缥缈,即便有仙人看见,也许也无法传出消息,我们如何去找它们?” 几人一筹莫展间,夏绾挠挠脸:“泉客的踪迹,我知道一些。” “你知道?”白衣人诧异道,“请仙子说来听听。” “前段时间在碧波海域南边的水居岛,有几名仙人失踪的消息,据说是遇到泉客。”夏绾说道,“我正是从那里来的。” 泉客若食足,变会离开。 落尘道:“既如此,为防变故,我们先去那里看一看。若有,自然皆大欢喜;若无,我们再作打算如何?” “可以。”黑衣人同意道。 五人向碧波宫要了最快的海上飞舟,并一些能保持灵台清明和恢复气力的仙草灵丹,之后便动身了。 “大姐,线中传音有距离限制。”见飞龙离去的夏挽道,“小妹一人不知要去何处?我心里很不放心。” “我也亦然。”在碧波宫外的夏婉道,“我们即刻出发追上去。” 碧波宫最快的飞舟里刻有虬龙鳞片,所以能瞬息千里日行万里,不稍十日,他们几人便道了水居岛。 水居岛只是碧波域南一座小岛,这里并没有什么厉害的仙人,都是一些修行水系法术的散仙,这段时间他们被不断失踪的同伴弄得人心惶惶。 所以见到碧波宫标志性的飞舟时,众仙都齐聚舟边。 是碧波宫派来解决仙人失踪问题的吗? 散仙们这么想到,期待地看着舟里出来的几人。 当先一个是一名面带笑意的白衣人,随后一步是蓝衣的落尘,之后是挽着包包头的女仙,然后是带着帷帽的叶清,最后才是面如恶鬼的黑衣人。 这个队伍看起来像临时凑成的炮灰队,特别和他们身后金碧辉煌的飞龙舟比起来,一点也没有管辖碧波域的碧波宫人的感觉。 白衣必安感觉气氛有些古怪,他笑道:“诸位,你们这是?” “碧波上仙。”一名散仙忍不住询问道,“你们是来解决泉客的吗?” 几人闻言便知道他们是来对了。 “是的。”叶清道,“能和我们说下近日发生了什么?” 原来在一个月半前,在水居城附近的仙人听到海域东南方传来缈缈歌声,此声空灵幽远,欲引人一探。 不少仙人意欲前往,然而此次前去的仙人都未曾发现歌声主人。 他们遗憾而去,以为声音主人已经离开,却不想几日之后附近的仙人开始陆续失踪,有心细的仙人将失踪的人捋了捋,赫然发现竟都是那日受歌声吸引前往的人。 那歌声……莫不是泉客的? 这时众仙才恍然想起这种妖灵,但于事无补,因为无论他们做什么都陆陆续续有仙人失踪。甚至就在叶清他们到达的前两日,失踪的仙人又增加了一名。 留在水居城的散仙不是不想离开。 但谁知道离开时是否会碰到泉客?至少先前离开的仙人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留下来是生死未卜,走也是危险重重,还在水居城的散仙们已是心中惶惶,如今叶清五人到此,即便他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至少他们背后的飞龙舟,给了众仙莫大安慰。 听水居岛上的散仙将过去一个月半的事情始末道来后,叶清道:“我们先去当日那个歌声传来的地点看看,或许有些线索。” “可是泉客……”白衣必安有些顾虑,“这样会不会太过危险?” “实际上是不是泉客还很难说。”落尘思付道,“与其到时候被歌声所引,不如现在先去一探究竟。” “可。”黑衣无救道,“我们也需要了解环境。” 夏绾没想到自己的同伴一来就直奔事故中心,她诧异道:“可那是泉客啊!之前……” 之前这么多散仙都失去踪迹,她的小伙伴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25章 妖灵梦境(本章 倒v)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去。 “不过为以防万一,我认为最好留两人在此。”落尘补充道,“夏绾仙子算一个,还有一个……” 夏绾是女仙,所以夏绾留下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但另一个人……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叶清提议:“不如必安留下,探探别的消息。” “哎?”必安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了,讶异道,“我?” 落尘可以驾驭飞舟,叶清作为体修更能抵御歌声。无救考虑了一下彼此的能力,同意道:“这个安排妥当,走吧。” “如无意外我们很快会回来,你们也小心行事。”落尘也同意这个方案,这么说后也上船了。 必安瞠目结舌得看着自己伙伴们自顾自分配好,话还没来得及接,飞舟就启动了。 “你们小心些啊!”必安只能追上去喊道,目送着龙舟飞上天空。 那日歌声虽然缥缈,但也是从某一处传来的,落尘按先前得到的消息,驾着龙舟往水居岛东南方向飞去了。 水居岛的东南有一片珊瑚礁。 那日的散仙们正是寻到这里后就找不到来源了。 “有些雾气。”落尘道,“我看看能不能把这些雾驱散。” 说着,落尘捏了个引风决。 一阵劲风传来,围着珊瑚礁的雾气全然散了开来,露出千姿百态、五彩斑斓的珊瑚群。 “下去看看。”无救道,“这些只是珊瑚群的一小部分。” 碧波宫上品飞舟,可海中急行,可飞入天空,亦可深入海底千丈。 海底下的珊瑚群更加壮观。不仅如此,海中除了珊瑚礁外还有色彩斑斓的游鱼,五彩缤纷的贝壳以及不知名的海洋生物:这些海洋生物有些动作灵敏地避开飞舟,有些好奇地探出一些触角,有些则纯粹随水流而走……千奇百样,不一而走。 然而,也仅仅如此而已。 飞舟在珊瑚群里绕了三四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也没有。”落尘道,“现在如何?” “绕着水居岛周围看看。”无救提议道,“先熟悉附近地形,之后回去和他们汇合。” “也只能如此。”叶清道,“不过这里的珊瑚分布有些特异,我刚刚记下,回去后我先撰写出来,你们看看可像某些仙家阵法?” “哦?”无救讶异道,“你还有这方面的能力。” “学过一些辨认环境的方法。”叶清道,“不过我对仙法了解甚少。” “这个好说。”落尘道,“这样至少不是一无所获,我们走吧。” 落尘操控着飞舟绕着水居岛转了两圈,确定这附近周围的地貌后便和叶清无救回到水居岛。 而必安和夏绾经过一个下午的调查,也发现一个线索。 他们得到一个仙人的消息,是当日去追随歌声而去的一位。只是这位仙人实力低微,被最近的事情吓破了胆,状态不是很好。 “小仙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被必安截住的仙人缩在墙角,“你们别问我了,问我也没用。” 没想到仙人里还有这个类型的,叶清有些诧异:“他一直这样吗?” “是。”把叶清他们叫过来的夏绾答,“必安都问了一个下午了。” 听到自己队友的声音,必安从屋里出来,摇头道:“不行,没法沟通。” 无救扫了眼屋里的人:“无妨,我们看着他就可以了。” 如果这位小仙当日真的前去听了那歌声,那不管之前是什么原因,他身上必然会发生变故。 “既然如此,我们先来研究一下附近的地形和珊瑚礁。”落尘捏了个化物决,屋子外的院子即刻出现了一张大桌和几个凳子。 几人落座,叶清将刚才记在脑海的珊瑚礁分布列了出来。 “你们看。”誊写出刚才海底的珊瑚礁后,叶清把这些珊瑚礁的位置用线勾起来,“这在军法里叫天覆阵,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这个阵在军法里面有四个阵眼,分别是坎、兌、离、震这四个地方。你们觉得呢?” “这个分布在仙家里像四象阵。”落尘拿过阵图认真看了看,他添了几笔,“这四个地方也是关键所在。” “仙家的阵法?军阵?”白衣必安道,“我怎么感觉有些听不懂,为什么还分两个阵?” 白衣必安和黑衣无救还不知道叶清是刚从凡间上来,一边的夏绾解释道:“叶仙人前段时间才来仙界,他刚才所说的是人间学问。” “原来如此。”无救道,“不过这些东西一般人接触不到,你可是出生在司马之家?” “差不多。”叶清答道,“上来之后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仙人都从凡间而来?这里面可有缘由?” “有。”必安叙述道,“天地初开时有清浊二汽,清气为阳,浊气为阴,清气上升至九天之上,浊气下降到九天之下。在这期间这些清浊之气或化为灵草花植,化为群兽飞鸟,亦有化为山川灵石,化为大海天空……这些都是至清至浊之物,他们随着时间流逝,哺而有灵,进而为仙。而除了这些至清至浊之生灵外,亦有清浊相合阴阳交汇出的生灵。人间凡人大多是如此,当他们通过修炼排除了清浊二气之中的一个时,便能进而为仙。而除了他们之外,亦有仙人会有后代,他们或是从清气而孕,或是伴浊气而生,亦有阴阳结合的生灵……前两者生而为仙,后者通过修炼亦可为仙。” “那先天之仙和后天之仙有区分吗?” “没有。”落尘道,“既已成仙,有何区别?我们只能区分这个仙人适合体修还是法修。比如叶清你便是体修的仙体,而我、夏绾和无救必安都是法修。” “我不是在意这个。”叶清答道,“只是里面的那个仙人给我感觉很诧异,与你们都不太同。” “这不奇怪。”无救道,“仙人其实如凡人一样,特别是生而为仙的仙灵,我们都会恐怖生死,忧患安乐……而且大部分散仙都活不过千年。” 所以他们这些散仙才要寻道,只有走上道途才能生存于天地间。 ……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夏绾道,“我们不是来寻忘回春的吗?之后如何行事还没定啊。” “夏绾说的对。”叶清道,“如果先前的情报没有错,那么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既然那个珊瑚群是阵法,那么我们之后很有可能会到达那里,不如先商议一下如何破阵?” 他们几人中只有落尘对阵法的了解最多,所以叶清说完,必安无救都看着他。 “如果这是四象阵,那么破阵的关键在于四个阵眼。”落尘道,“这四个阵眼分别有着着水,火,金,土四个属性,里面或者有这种属性的妖兽,或者有这种属性的仙境,比如火眼这个地方,阵起时或许会直接掉入火海之中。” “如此说来我们需要根据阵眼的属性破阵?”必安道,“我会水系法术。” “这四个分阵需要一起破吗?”叶清道,“虽然我们有五人,但如果真的有妖灵,我不建议我们分开行动。” “恐怕不行。”落尘道,“四象阵之所以称为四象阵,就是因为他们之间互有联系,如果不一同破阵,永远破不完。” 这可就难办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遇到这什么,何况如果四象阵真的存在,那必然还有施阵的人。 “我们先想办法对付这个阵吧。”沉默了一会儿后,无救道,“这个阵无解,我们什么也做不成。” 无救说的亦有理,落尘沉咛道:“必安既然会水系法术,他自然是适合去火眼,而我恰巧会些土系法术,所以我适合去水眼,至于剩下两个,木克土,火克金,你们……” “我会些木系法术。”夏绾答道,“我可以去土眼。” “我会火系法术。”无救道,“这样可行?” “可以。”落尘道。 四个队友一人一个刚刚好,除了叶清一个体修什么法术也不会,或者说什么法术也不能使,他道:“你们破阵,那我……” “你看着人,或者……妖灵。”无救道,“如果是妖灵作祟,你作为体修最适合不过。” “不错。”必安亦道,“这是最好的分配了。” “确实,就算你道意有损,也比我们好些。”落尘补充道,“不过如果此事真如我们预计,那等我们开始破阵之时也是妖灵作祟之时。所以我们要尽快,无论是哪一个阵,若我们其中一个人出事,那么这次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破阵一个人都不能少,不然无法破阵。 而妖灵如果在他们破阵前就用歌声将人迷惑,那么即便破了阵也毫无用处,何况如果连心中拥有几分道意的叶清都无法抵御的妖灵,他们又能抵御多久? “真是九死一生之局。”必安叹道,“却不知为何我没有一丝害怕。” “当日未央天师询问时,我既然没走,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走。”无救道,“道途渺茫,本就难求。” 入夜后果然出现异动,或许是几人白日探查过珊瑚群的原因,或者是这个仙人是当日听过歌声的最后一人。 大概到了子时,屋里那个一直缩着身子的仙人忽然站起来直直往外走去,与此同时,若有若无的歌声从极远处传来。 因为事先服用了未央宫那里拿来维持清醒的上品灵药,所以几人没有立刻被歌声迷了心智。 “破障丹可以帮助我们维持神台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清明。”无救开口道,“我们从后面跟上去一探究竟,要在天明前解决这个问题。” “好。” 几人悄悄地跟着那个仙人,只见他果真是往东南方向去了。 落尘操纵飞舟追去,必安在飞舟外施了个水幕遮掩,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珊瑚群上方。 白日的珊瑚群在日光的照射下多彩缤纷。 红的、黄的、紫的、粉的、绿的……珊瑚的触角如同花团锦簇,嵌落在粼粼海水间,在水波中就如碎玉点点,说不出的奇幻美丽。 而夜晚的珊瑚群则隐于一片黑暗之中,那些鹿角般的触角只有灰色的轮廓,仅在尖缘处反射出冰冷的光,一目望去仿佛狰狞的海底异兽,透着一股莫名的危险阴诡。 “他要下去了。”一直注意着那个仙人的必安提醒道,“要怎么办?” “既然已经确定是妖灵作祟……”无救提议道,“阻止他,看看能不能引妖灵出来。” “正该如此。”落尘亦觉如此,手中捏着仙决,一道四方门凭空出现,落尘一引,这四方门便圈住那个仙。 但此时似乎感觉自己的食物被人所截,隐藏在深海的妖灵忽然发力,围绕在四人耳边歌声清晰起来,不像是来自远方,反而像在耳边呢喃。 落尘心中倏而一惊,手中仙法无法维持。 四方门消失,那个仙人眼看就要进入海底。 腾决! 夏绾见此,手心中长出长长的藤条试图卷住那个仙人。 但海底忽然掀起惊涛大浪,海上泛起茫茫迷雾。 “是阵法!”落尘惊呼道,“坎、兌、离、震四个方位出现异变,我们必须尽快破阵。” “事不宜迟,速速行动!”因为叶清的情况比较复杂,破阵前无救再次寻问道,“叶清,你如何?” “可以。”叶清答道,“他既然已经下去,我也下去了。” 说完,叶清从船上跃下,落入海底。 因为服用避水丹,所以叶清无需仙法也能在水下自由行动。他一入海,就发现那个仙人朝着深海深处游去,叶清追了上去。 或许是叶清一人没什么威胁,或许这里是大海深处,海妖未曾阻止他。 往下五百米之后,海底按理是一片漆黑,但因为刻有阵法的缘故,珊瑚礁周围有点点细碎的光芒,让叶清始终能看见那个前方的仙人。 只是海底下的珊瑚礁型体庞大,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一般始终阻碍着叶清追上那个仙人。又一个转角,叶清再次失去那个仙人的踪迹。不过好在叶清之前有所准备,他放了一个蛊在这个仙人身上,有蛊虫提醒叶清该往哪里走。 就这么追追寻寻约莫两刻钟,叶清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前。 在这个海底洞穴的正前方,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峻岩,峻岩上面刻着——入此门者,魂归无处。凡间里的一些地方,比如古墓,比如禁地,亦有这样的警告碑铭,为的都是阻止外人勘测。 叶清看了看手中的小盒子,里面的蛊虫正往洞穴的方向爬,这是蓝家的千里蛊,这个蛊的作用是只要人在千里之内,母蛊都能找到子蛊。叶清没想到它真能用在仙人身上,也正是靠着这个蛊,叶清才没有失去那个仙人的踪迹。 盒子里的蛊虫跳了几下,提醒叶清子蛊越来越远了。 叶清走进洞穴。 一开始洞穴的道路还是宽敞大道,后面就变得曲折嶙峋。两边的空间时宽时窄,宽处可容几十人,窄处只能摸索着前,地面也从软白的沙子变成了坚硬的怪石。而且越往深处走,光线也愈发黯淡……就这样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之后,叶清听到了轻微的拍打声。 他心中一惊,慢步靠近声源。 只见峻岩乱石之间,幽暗磷火之下,一个人身鱼尾的蓝色妖灵正栖息在一块怪石之上,神情餍足地甩着尾巴,它面前是一件深衣,这个深衣正是刚刚进来的那个仙人所穿。 感觉到叶清的视线,妖灵移了移头。 叶清连忙收回视线,但他显然太小看妖灵了,细微的声响后,蓝色妖灵便附在叶清肩侧。 叶清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下一刻,这个妖灵就开始唱起歌来。 或许是刚刚吃饱的缘故,妖灵的歌声在轻柔迷离中带着一丝慵懒。不仅如此,它的声音还透着一股童稚般的自然可爱,让人不禁联想到跳跃的麋鹿,奔跑的溪流和森林里洗如镜面的湖水。 这是一副春日降临的美景。 在这艳潋的春光里,一名身着蓝装的女子在湖水旁小栖。她挽着胳膊,侧身躺在绿水如因的嫩草之间,肌肤如同光滑的瓷面,红唇如同樱色的花瓣,睫毛忽忽闪动。 叶清抬起步子走了过去。 这名少女缓缓睁开眼睛,这双眼睛像懵懂地麋鹿般惹人喜爱。 “你的眼睛很美,只是你……”叶清举剑挥之,“不该化成我妹妹。” 蓝衣女子惊诧地表情定格,歌声织就的幻境消失,蓝色妖灵忽而远去,叶清进入它的巢穴。 “仙人,你为何要杀我?”妖灵回到它平日里栖息的地方问道,“你我无冤无仇。” “你的歌声优美,却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叶清也问道,视线看了一眼地上白衣。 如果不是先前经历过君玄真人的幻境,加上服用了破障丹,叶清恐怕无法抵御这个伴随着歌声而来的幻境。 “因为我心悦之。”妖灵答道,“仙人为何觉得这是杀?我让你们看到你们想看到的东西,并给了你们永恒梦境。在我的歌声里,仙人们或者追寻到永恒大道,或许找到死去恋人,或许得到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这样难道不好吗?” 对啊,妖灵的歌声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大道如此难寻,又为何要苦苦挣扎?不如听之醉之,然后沉浸在无穷幻境。 “不好。”叶清答道,“你的歌声优美,你的幻境动人。但如果我沉浸在你歌声编织的梦境里,那真正等着我的人,又该如何?” 方才妖灵所幻化的蓝衣女子,实际上是叶萱。 叶清初见时,也差点被幻境所迷。 但好在破障丹起了些作用,让他保持神台清明,同时先前华清幻境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这不过也是一个幻境。 所以叶清才能毫不犹豫地举剑挥之——正因为知道叶萱不可能在身边,才更清楚地明白妖灵之泪必须得到。 妖灵闻言,目露哀伤。 那眼中凄凄切切,冷冷清清,带着点点滴滴欲语无言的哀伤,仿佛秋风扫落叶,犹如寂寞梧桐雨,最难将息那片哀伤之情:“我开识以来便为妖,生而为灵,引诱仙人或许有过,但我从来不强迫仙人,如今……仙人却欲杀我?” “当真能言善道。”叶清道,“你的歌声便是我的剑,你既然已经开口,我为何不能动剑?” 被如此反驳,妖灵心中惶悚不已。 此话虽有理,但妖灵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带有迷幻的作用,如何这个仙人还能如此理智? “多说无益。”叶清走进,剑锋逼近妖灵,“听闻你身上有一滴泪?” 或许没有被这么拒绝过,妖灵心神遥荡:“我确实有泪,但我只为心仪我之人而流。” 妖灵泪是妖灵无法迷惑仙人时留下的一滴泪,但如果妖灵只为心仪它之人而流,又该如何? 心仪妖灵? 叶清眉目一折。 不对。 如果心仪妖灵,那便是被她迷惑了心智,直接化为了饵食。 “我心中有人,无法心仪你。”叶清答道,“若你确实只为心仪你之人而流……那便得罪了。” 叶清举剑,妖灵不得不离开原地。 “竟然有如此狠心的仙人……既然如此,便你便来试试吧。”妖灵说着游离洞窟,它本是人身鱼尾,竟一下就从叶清眼前消失了。 又有歌声从渺茫海底传来,叶清暗道不好,连忙追了上去。不管这个歌声能不能吸引他,他还有同伴,并且他们还在四象阵中! 仙家的四象阵和人间的天覆阵及其相似,水,土,火,金对应着坎、兌、离、震这四个方位,因为非此阵的操控着,所以叶清并不清楚阵里情况,他只能追寻着妖灵的歌声,前往其中一个方向。 落尘正在水位上。 身处大海的原因,即便他会土系仙法,力量也有所限——四处环海给水位上的海兽莫大的助力。 这个海兽状似八爪鱼,和人间的章鱼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它的触角上长着凌厉倒刺,看起来十分危险。 叶清追随着妖灵歌声进来时,落尘在几块悬浮的地面上躲避这只八爪鱼的攻击,然而海面波涛汹涌,海浪一层高似一层,那几块悬浮的地面若不是仙法维持,恐怕早就被打翻到海底深处。 但即便是仙法所控,落尘也险象环生。 不断有带着倒刺的触角拍到他落下的位置,击毁那些仙法构筑的地面,何况如今还要加上妖灵的歌声。 蓝色妖灵一落在八爪鱼的两眼间,就引亢高歌。 似乎有不知名的音波传开,叶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欲昏迷,他的眼睛缓缓闭上,似乎就要这么被迷惑了。 但此时,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忽然泛起一道冷光。 似乎有一把剑从极远的天边而来,像是破开天地,划开一切,最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落在叶清的意识海的中央。 这把剑,干脆、凌厉、迅速地撕开一切迷障,叶清倏而清醒。 眼前的落尘因为被歌声带入幻境,被八爪鱼的触角打得正着,触角上面的倒刺刺入他的体内,划开触目惊心的血痕。 仙人虽不是凡人,但亦没有道体。 受了伤变和凡人一般,也有可能失去生命。 叶清捏出仙决,但天空的雷声立刻引现。 那九天之雷如同惊鸿游龙,龙头所向,正是叶清所在。 可如今叶清顾不了这些,而且这雷来得也正好,叶清迅速捏完瞬身决,出现在八爪鱼上方。 在天空蓄势待发的雷也立刻劈了下来。 连人带兽一起劈个正着。 妖灵机敏,在此之前就离开了八爪鱼,所以躲过一截。 但这不能缓解它心中的悚然疑畏之情,因为这雷根本不是普通的雷! 在叶清它们一行人来临之前,妖灵已经捕获了不知多少仙人,根本不是一些小小的散仙能够屈服的。 年岁已久,在海中飘浮多年,妖灵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个仙人,诞生了多少个同族,但它对仙人的了解,随着每进食一个仙人日积月累,到达一个非常可怕的程度,甚至如今布下的这个四象阵,也是它从先前被引诱的仙人记忆中学得的。 而在它的记忆中,龙雷是天雷之中最为可怕的一种。 一般面对这种天雷的仙人都是道宠,他们不是天赋极佳,就是气运极佳。因为这些人生来就比其它生灵更能得到天地宠爱,所以当他们求道时,为了平衡天地,天雷便会对他们严加考察,若有一丝一毫不对,这些仙人便会止于道途。 在易宗的说法里,这种天雷一般不出。但若出了,天地间便将迎来改天换地的变化。莫说海兽,连妖灵自己也被这个天雷吓得神魂俱荡。 它惊疑不定地浮在海上,注视着叶清。 叶清在捏仙决的一刻就做好了被劈的准备,毕竟要把天雷引到海兽身上,所以他自己也肯定要被劈。 但叶清没想到天雷如此厉害,竟一下就把海兽劈散了。 叶清心中存有一丝疑惑,但此刻面前还有一个敌人,所以他把疑惑暂压,对妖灵问道:“你还跑吗?” 这是一个散仙。 妖灵不断告诉自己,虽然心中已然惊魂欲丧!因为天雷不仅将它阵法中的海兽劈散了,更把叶清带着的帷帽劈没了,露出这不逊于任何仙人的天地之美。 妖灵为何要吸引仙人? 一是因为它们肚子饿了;二是它们也要晋级。 妖灵无法像仙人一样寻找和淬炼道意,但天地至公,它们虽然无法寻找道意,却可以吞噬道意,越是比它们境界高的仙人,对它们的吸引越大。 就如同有些仙人无法抵御妖灵的歌声,妖灵也无法抵御比它们境界高的仙人,而它们被吸引的原因,与此说是境界,不如说是道。 而除了叶清相貌之外,妖灵还在刚才的一瞬间,感觉到一股震撼它心灵的道意。 虽然那份道意仅仅出现千分之一息,但只是那么短短的一息,妖灵已经被迫停止了歌声,并且离开妖兽……它情不自禁地欲追随那份凌然道意,然而当它离开妖兽后,那份道意就消失了。 就像重来没有出现过般,但妖灵无法忘记那样刻骨铭心的道意。 它注视着叶清,心中浑浑噩噩。 那份道意究竟是不是来自眼前这个散仙? 为何一个散仙会让它心神摇荡? “不过是把我的坎位妖兽毁了。”妖灵勉励镇定,“你还能同时毁掉四个阵眼吗?” 说完,它便再次逃离。 叶清确实无法同时毁掉四个阵眼,它甚至一分为二都做不到。妖灵离去,叶清想要追敌,但他身侧还有生死未卜的落尘。 “你怎么样了?”叶清给落尘服下之前携带的丹药,询问道,“还能使用仙法吗?妖灵往兌位去了,那里是夏绾,我们必须尽快过去。” 毕竟是碧波宫精心准备的丹药,落尘身上的伤很快就止住了,他道:“我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赶快过去吧,兌位也是泽位,与我仙法有益,或者我还能帮上些忙。” 虽然夏绾擅长木系法术,但夏绾的实力实际是所有仙人里最弱的,但好在当她抵抗不住时,她的姐姐们到了。 叶清虽然讶异自己看到夏家大姐和二姐,但此刻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泽位里有一个泥流妖,叶清一入此位就如同踏入沼泽,但好在落尘擅长土系法术,他在被沼泽卷入的一刻就施了仙法,避免自己和叶清落入泥沼。 而夏家三姐妹则奇怪地落在一个纺锤架上,这个纺锤架凌空飘起,在三姐妹的操纵下编织着一个和对面泥石流如同镜像般的怪物。 正是这个仙法构筑的怪物,帮主三姐妹抵抗泥流妖。 妖灵见到叶清和落尘一起落入泽位后,便如同上次般歌唱起来。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为了预防天雷,妖灵一开始就没有和泥流妖在一起。不仅如此,因为操纵整个阵法,妖灵还知道这行仙人同伴的状况,所以妖灵此次的歌声,扩散到整个珊瑚礁。 不仅是夏家三姐妹听到这个歌声,甚至连在离震二位的无救和必安也听到了。 第一次听到妖灵全力歌唱的歌声,几人在第一时间就陷入幻境。 而妖灵全力歌唱间,还不忘将视线落在叶清身上,它心里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恐惧:期待那样的道意再次出现,又恐惧这个散仙真的拥有这样的力量。 叶清眼见夏家三姐妹身下的纺锤架掉落在沼泽之间,那个纺锤出来的泥石流复制体也渐渐被泥石流覆盖,便知她们如同落尘一样被歌声带入梦境。 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自己能避免被这样的歌声迷惑,但叶清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他再次使用仙法。 天空雷声赫赫,震耳欲聋,硕大的雷电不若刚才般是龙形,但也带着不可抵挡之势劈了下来。 泥流妖同样被劈至土崩瓦解。 但妖灵并不在意,只要阵法不灭,泥流妖便可再聚,只是妖灵感到疑惑。 它不解地看着叶清,这个散仙身上没有方才那凌然道意,但却存在另一种道意,这个道意平和、淡然、让妖灵想起风平浪静时的海面——阳光倾照万里,时有飞鸟划过天空。 这份淡然的道意不似方才那样令人欲罢不能,但也如精致甜点一样诱人心神。 妖灵不禁露出垂涎不已的神色。 雷电劈到身体时叶清没有糟糕的感觉,反而,当雷电在这个仙体外轰炸时,他的灵台一片清明。泥流妖的情况,夏家三姐妹的情况,落尘的情况还有妖灵的状态都一清二楚。 泥流妖被雷电劈毁,夏家三姐妹陷入幻境,落尘神智收到干扰,而始作俑者的妖灵正在面前,与自己不过几步之距。 可杀。 叶清这么判断,手中便出现了一把剑。 这把在叶家密室中得到的剑似乎能够感应叶清心中所想,冷光泛泛间,那把剑便刺到妖灵身上。 妖灵悚然一惊。 因为它没想到自己的胸口这么快就被一把剑给刺穿,它尖叫一身,身体忽而散开,然后在离叶清极远处重聚。 重聚后的妖灵不是鱼尾人身,而是妖兽之状。 它的脸上布满凹凸不平的软刺,嘴中长出长长的锐齿,皮肤上也泛起冷冷鳞片,犹如最为可怕的海中异兽,在海浪之上兴风作雨。 更加尖锐的响声在海面上作响,连叶清都感觉到一阵刺耳的晕眩,就更别提另外几人了。 落尘抵挡不住这样的力量,再次被这具有侵染能力的声音卷入梦境;而夏家三姐妹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可于此同时,她们身上的气息却更加微弱了;至于必安和无救,因为不在一个方位,叶清亦不清楚他们的状况。 但以妖灵如今的状况判断,他们必然是凶多极少。 叶清试图抵御这样的声音,但妖灵显然因为刚才那一剑被激怒,在一瞬间将所有力量都发挥出来,所以叶清感觉脑中有两个意识在激烈打架:一个是来自妖灵,一个是源于自己。 不能被妖灵影响。 这么想的叶清用剑割开自己的手心,试图用疼痛来缓和这样的攻击。 但妖灵亦然见到叶清的动作,它也即刻加大力量:不仅是为了让叶清无法抵御它的声音,而且是因为叶清方才一剑使它受到重伤,以至连基本的外形都无法维持。 所以它现在极需一些仙人进食来缓解身体的衰落,否则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它就因为身体衰落变回刚出生的妖灵。 存有这样的恐慌,妖灵的眼中慢慢浮现了一丝湿意。 渐渐的,叶清眼中的狰狞的妖灵变成了另一个人。 “哥哥!”叶萱从密道尽头处回来,脸上浮现些许不满,“这个避世阵里什么也没有,先祖分明是骗我们的。” “没有就没有。”叶清答道,“反正只是来逛逛,差不多快酉时了,玩够了就走吧。” “好。”叶萱答道,然后挽着叶清的手臂求道,“哥哥背我回去,我刚才跑了几个茬路,累死我了。” “不背。”叶清拒绝道,抬脚往外走去 “啊?为什么?”叶萱撒娇道,“哥哥背我嘛,我不想自己走。” 叶清斜眼看了下叶萱:“你这么重,我背不动。” “什么?我重!”叶萱惊道,一句比一句不可置信,“你居然说我重!哥哥你怎么可以说我重!我哪里重了!我一点也不重!” “分明就是。”叶清捏了下叶萱软绵绵的脸,“圆的。” 叶萱拍掉了叶清的手,然后揽住他的脖子,犹如挂件一样挂在他的身上一晃一晃:“我不管,反正我不走了。” 两兄妹从庚山密室出来后,有几个家仆牵着马等在外面, 叶萱见到家仆,从叶清身上下来:“哥哥。” 叶清把她的衣服钗环理整齐,然后道:“走吧,家里该等急了。” 两人快马疾驰,带着一干随从回到城内。 “我说你们怎么去这么久?”叶汀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去找你们了!” “这不就回来了吗?”叶清道,“玩得有些晚了。” “好了好了。”叶芷打断道,“里面已经在备饭了,你们两个现在赶紧回自己院子里,换好衣服就来,爷爷都到家了。” “爷爷肯定翘班了。”叶萱拍手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还看见户部尚书的四人轿子,刚从宫里出来。” “爷爷的事情我管不着。”叶芷点了点叶萱的额角,“但你还在这里贫嘴?” 叶萱吐了吐舌头,赶紧走了。 在内院换好了簇新的耦合纱衫后,叶清赶到大厅时,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清儿来了。”萧惜凤招手道,“坐过来,我们在商量明天沐修去哪里玩,你来说说,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春天里玩的不就那几样?骑马、射箭、赏花、登高、游湖……” “这些都不好。”叶老太君道,“我们一家子一起玩,人多安排不过来,来些简单的大家都能取乐的。” “那我可不知道了。”叶清道,“一家子玩的应该问奶奶。” “我看你是懒。”叶老大爷道,“要不就还是在家里乐一乐,现在刚过冬,外面时候还有些不对……出去玩等再过些时日,今次就叫些能歌善舞的,家里搭个台子,大家看看就行。” “听老大爷的。”叶老大爷一言九鼎,叶家一干人齐齐应道。 “听爷爷什么?”刚到外面的叶萱低声道,“好像又来迟了……怎么办?” “是不是萱儿啊?”叶老大爷扬声道,“还不进来?” 叶萱脖子一扬,迈着标准宫廷步伐进来了:“爷爷好,奶奶好,父亲好,母亲好……哥哥好。” 将一家子都问完后的叶萱也走到叶清旁边。 “坐吧。”叶清示意他旁边的位置。 叶萱笑嘻嘻地坐了,然后悄悄问道:“之前在说什么?” “说明天干什么。”叶清低声道,“家里请了些歌舞。” “哦。”歌舞叶萱从小看到大,听到这里她即刻就没兴趣了,颓颓地应了一声。 “人来齐了。”叶老太君对一边的仕女道,“开饭吧。” 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一份一份被端上来,叶清和叶萱见叶逸和萧惜凤动了筷子后也开始进食,吃到一半,忽有黄门来报。 “宫里有什么事吗?”叶逸悄悄问一边的萧惜凤。 “没什么事。”萧惜凤夹了一个银丝卷,神情懒懒地道,“这个黄门是负责膳食的,估计是来送内造点心的。” “恩。”叶逸听闻没什么兴趣,便对叶清和叶萱道,“有喜欢的多吃些,今天毕竟出远门了。” 叶清和叶萱齐齐应是。 一个时辰后,大家差不多都吃完了,叶老太君令人撤了饭,然后遣散众人,只留下叶清叶萱去她院子逗趣。 “萱儿。”叶老太君押了口天山云雾后道,“和奶奶说说今天你们今天的行程,有什么好玩的也让奶奶一起开心一下。” “奶奶,其实也没什么。”叶萱放下吃嘴的零食,“就是去了庚山一趟,您知道我早就想去了,之前一直不能去,如今好不容易及笄了,当然要和哥哥一起去看看了。” “你这个小馋猫。”叶老太君笑道,“如此敷衍我一个老人家,不要你说了,清儿来说。” “因为庚山有些远,所以我们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叶清说道,“本来想直奔庚山的,但现在不是早春?昨夜里的雪还没化,今早路过几个人家时又恰好看见几朵出墙的梅花,上面还挂着雪,阿萱觉得好看,就去摘了那花,却不巧那家主人起的也早……” …… 叶清说一天的行程说了大半夜,直到快到亥时,叶老太君把手撑在桌子上后打了个欠,他才止住话头,和叶萱两人告辞,离开了叶老太君的主院。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已快过亥时,萧惜凤令人过来问候情况,见两兄妹都安然到院子后便让他们早早安歇。 第二日叶老大爷沐修,一家子就如他所安排的那样,请了些歌舞,饮宴了一日,直到夕阳西下活动才止住,期间又有黄门送来宫里膳食。 就这么沐浴在天家之恩下,一晃就过了许多个岁月。 冬日降临,春草复生。 叶老大爷在某一年春末死去,举国哀悼,叶家披麻戴孝整整三年,之后才渐渐减了素。但又过不到半年,叶老大君也跟着叶老大爷去了,叶清叶萱再次经历葬礼……之后叶璧官拜中书省,叶逸拜礼部尚书,叶萱封公主,叶清入礼部历练。 两人年岁渐长,历经人世。 又过十年,萧惜凤大限已到,轰然而没。皇家和叶家为其举办葬礼,因其同为萧氏长公主,入殓皇陵。 萧惜凤去世后,叶逸孤寡一人,叶家欲其再娶,但叶逸心中无意。而叶老大爷和叶老太君已逝,叶璧公务繁忙。亦不好过于插手。无人管束之下,叶逸越发随性起来,过了五年后,辞去了礼部尚书的官职,只领了个闲职,当起了闲散王爷。 叶逸离开后,叶清续领礼部侍郎之职。 在这个位置上坐到第三年时,大洛遭遇敌戎入侵,但被燕云十八骑阻在燕门关外,敌戎奉上贡品,大洛欲解决敌戎之扰,派叶清前往北方,明以礼制,暗行羁縻制衡敌戎各族。 叶清在边关待了十年,建立完整的羁縻制度后回到大洛王朝的政治中心,其后官拜礼部尚书,因为此绩斐然,到了晚年,待叶璧逝世后,更是凭此政绩入职中书省,维持了叶家三代辉煌。 待叶清如同叶老大爷一样年入垂垂之际,叶家后辈中亦不乏优秀子孙,然后……某一年冬末,他便感到大限已至。 “哥哥。”叶萱一袭宫装繁复,如同已逝的萧惜凤,鬓丝间金环碧玉,面容哀戚地坐在他床头,“你要走了吗?” “阿萱。”叶清微微笑道,“你挽起发的样子很好看。” “哎?”叶萱有些疑惑,但是点点头,“哥哥,你说的是。” 叶清望着窗外:“我去世后也一定会和爷爷一样被送往庚山,你还记得很多年前你及笄后,央着我去庚山的事情吗?” “我记得。”叶萱道,“那时和现在差不多是一个时候,一些人家的梅花还没有谢,出了墙,我央着你帮我摘一个,之后没想到惹怒了主人家。因为要去庚山,所以你摘下帷帽,对着主人家吹了一首笛子换回梅花。” “你还记得这么详细。”叶清道,“我都有些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当时我吹的是什么曲子吗?” “……不记得了。”叶萱摇摇头,“哥哥怎么想起这么久远的事情了?” “因为要再去一次庚山,所以忽然想起来了。”叶清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叹道,“阿萱,我要走了。” 叶萱闻言,恸哭出声:“哥哥。” “脸都花了……”叶清闭目道,“那首曲子,叫浮生梦。” 叶清阖目长逝,之后叶家举行大丧。 叶清的灵柩果然如他自己所料般,被叶家人送往庚山。 叶萱走在最前面,神容哀切,哭声震天,也许是这样的哀恸打动上天,灵柩到了庚山脚下时,天空洒下漫天大雪,为这场葬礼落下最华丽的闭目。 只有叶家直系才能进入庚山。 所以当叶清的灵柩被送进来后,叶萱挥退众人,然后坐在灵柩之上。 她枯坐了许久,没有点灯,也没有点香,只是道:“浮生梦……浮生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萱的眼里溢出眼泪,那泪水像是世间最宝贵的珍品。 普一流下来,整个世界都在为之动摇。 庚山消失了,京城消失了,皇宫消失了,叶逸叶璧消失了……那些人间繁花锦绣,盛世风流,都成了过眼云烟,唯有这滴泪水,在一片虚幻迷茫中,真实无比地从叶萱的眼中缓缓落下。 叶清手心接住那滴泪水,看着面前的妖灵。 随着力量的流逝,妖灵回归它最原初的状态,这是一团蓝色的幽火。 有声音从蓝色幽火里传出:“为何我没有在你身上感觉到任何道?” 妖灵在幻境里曾多次想要激发叶清身上道,然而百年间,叶清就如同一个真真切切的凡人,使得妖灵无处下手。 反而是当年在梅花树下,叶清用一曲浮生梦,换起了妖灵的内心的感情。 “我没有入道。”叶清答道,“你们为何要噬道?吞噬的道意,属于你们吗?” “我不知道,妖灵生来如此。”妖灵答道,“但天下万物,不可尽数;我既然存在,必然有我存在的道理。” “你如今这个样子,比刚才顺眼多了。”叶清道,“为何之前会变成那副模样。” “每吞食一个仙人,形态便会发生一次变化。”妖灵道,“或而美貌,或而丑陋,或而平凡,不可定数。” “这滴泪水,有何作用?” “你问我,我又问谁?”蓝色幽火忽明忽暗,“此乃我心所化,我连我的心都不明白,又怎么能明白它能用来做什么?” 叶清默然。 “仙人。”将近黎明,妖灵身上的蓝色光芒将要熄灭,它问道,“你既然一开始就识破了我,为何不揭穿我?我虽无法让你死去,但我的泪,若你无情,亦无法得到。” “你的梦境为我心中所想。”叶清答道,“我不愿醒来。” “那为何又不愿睡去?” “假的毕竟是假的,做不了真。” “究竟是哪里错了?”妖灵依旧不解,“我不明白。” 面前的妖灵已经从一团火焰的状况变成了烟雾,它的声音也变得朦胧起来,但它话里的执拗却分外明显。 叶清摇头:“人情复杂,就如同你的心,我亦然无法解释明白。若你想知道,下一世,不防做人。” 妖灵闻言,不再询问。 阳光从海平线下升起,照射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叶清眼前的蓝色雾气散去,连同它周围的茫茫白雾。 珊瑚礁一如昨日白日所见,五彩缤纷,晶萤夺目,上面的触角一丝损伤也没有,甚至连那泥流妖和八爪鱼也找不见踪迹。 若不是叶清手中一滴冰凉的泪水在提醒他,仿佛昨夜所见,只是一场真正的梦境。 他微微叹息,环目四顾寻找同伴的踪迹。 第26章 无救和必安双双失去踪迹,叶清再三寻找,最后不得不承认,他们两或许已经消散于天地间。 “先回去吧。”落尘带着三姐妹上船后建议道,“夏家姐妹受了伤,需要尽快治疗。” 叶清收回在珊瑚礁中探寻的视线,视线落在了昏迷不醒的三姐妹身上,最后道:“好吧。” 他们两人乘着飞舟回到水居岛时受到了热烈欢迎。 虽是几人出发前世悄悄前往珊瑚礁的,但之后爆发了战斗,引起的动静可不小,水居岛散仙见他们龙舟不在岛边,也就猜着了七八分。 如今见龙舟完好回来,落尘和叶清也安然下船,即便夏绾三姐妹昏迷,众人也感一股振奋之情。 “叶仙人,落仙人,你们是去对付泉客了吗?结果……怎么样?”水居岛的散仙们按捺不住心思连连发问,眼中焦急之情分为明显。 “是。”叶清应道,“泉客已经消失,诸位不用再担心。” 欢呼雀跃之情在水居岛爆发,几个散仙当即离开原地。 又有不少仙人围在两人之间,不断询问昨晚之事。 “诸位。”落尘作揖道,“我们的同伴受伤了,请先退一步,之后等安顿好了她们,我们再说如何?” “当然,当然!” 最重要泉客已经不在,加上落尘叶清为水居岛的散仙解决莫大的威胁。围着两人的散仙应声作散,又有人介绍灵气充足之处并引他们前往安歇。 夏氏三姐妹伤得有些厉害,所以直到半月后,夏婉才苏醒过来。 她是第一个醒的。 “叶仙人,还有这位……”夏婉虽未结识落尘,但落尘和叶清一起通过测试,所以夏婉踱度一番后便开口道,“落仙人,多谢你们。” “不客气。” “仙子客气了。”落尘也道,“不知你感觉如何?” “还好。”夏婉答道,视线落在床榻另一侧,那里并排躺着她的两个妹妹,她们都还没醒,夏挽忍不住簇眉。 “夏婉仙子。”叶清询问道,“你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我很好。”夏婉摇头,“只是叶仙人,落仙人,我有一求,还望两位答应。” “请说。”落尘和叶清一同答道。 “道途难求,此次机会,非我三妹可得,单单前置任务就如此困难,何提之后的任务?所以我想家妹不便和二位一同回去,请叶仙人和落仙人先走一步可好?” 夏婉的意思是让叶清和落尘现在就带着妖灵泪回去复命。 这自是一片长姐慈爱之心,只是和落尘和叶清组队的是夏绾,而夏绾……可愿意? “这……”落尘踟蹰道,“夏小仙子……” “三妹年幼,不识危险。”夏婉陈情道,“请两位仙人体谅,我好好与小妹说一番,她不会怪罪二位。” “未央宫未限定归期。”叶清摇头,婉言拒绝,“我们可以再等等,等她醒来后不管最后决定如何,我们都可以接受。” 夏婉闻言,便知叶清和落尘都非一言两语可劝说之人,她眉间的愁意更深,最后长叹一声:“两位说的亦有道理,那就麻烦仙人们再多等几日了。” 再过几日,夏挽和夏绾都醒来了。 叶清和落尘如夏家大姐所期,先一步前往了码头,留给三姐妹单独的空间。 时至黄昏之时,夏绾并没有出现,只有夏家二姐款款而来,步子轻快地到达码头。 “如何?”叶清问道,“夏小仙子的决定是什么” “小妹正哭着。”夏家二姐夏挽微微一笑,“此刻恐怕无法前来了。” “我倒是猜到这个结果。”落尘也笑道,捏了个仙决,他手中便出现一个礼盒。落尘将礼盒递了过去,“一点心意,请替我交给夏绾仙子,谢谢她先前的相助。” “这是?”夏挽疑惑道。 “收集的一些小玩意。”落尘道,“在下觉得以夏绾仙子的性情,应该会喜欢这个。” “如此便多谢了。”夏挽收起礼物,复而行礼,“天长路远,两位仙友珍重。” 未央宫的飞龙舟在水居岛缓缓升起,叶清靠在船舷,直到龙舟完全离开水居岛,才收回视线。 “怎么了?舍不得?”站在一边的落尘问道,“夏小仙子倒是活波可爱。” “你想到哪里了。”叶清答道,“我只是不确定夏挽究竟是在哭,还是被她大姐留住了。” “……又何必纠结于此。”落尘闻言,对道,“既然最终没来,便说明我们无缘。” 仙者在许多事情上随缘,何况如果夏家大姐果真执意如此,叶清落尘即便执意又能如何,叶清仔细想了想也不再提此事。 两人回到碧波宫后,把妖灵泪交给了未央天师,并将此行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番。 “只可惜必安无救和夏绾,无法接受天师的任务。” “无妨,有你们也够了。”未央接过妖灵泪后道,“你们权且坐下,我这就将最后的任务告诉你们。” 说话间,叶清落尘周围的景色就变成花团锦簇的花园,又有几把椅子出现在他们身后。 “请天师言。”叶清和落尘落座后齐齐应道,“下仙洗耳恭听。” 未央天师端坐上首,鬓发如云挽起,眼尾丹脂艳蔻,纺罗批帛下是深红色大袖锦衣,下罩极地长裙,群尾有金丝银线绣着的百鸟朝凤。 闻言她侧了下身子,捻起一个夹子,拨了拨炉子里的香片。 禅香的香气从香炉里冒出,未央思踱了片刻后道:“这个任务的缘由,要从很早前说起。” 就如叶清和落尘在华清幻境里看到的般,未央天师在早年结实了重华尊者。当年他们在莫崖一见如故,一个朝如春花,一个淡如秋水,虽然都是散仙,但两人一见倾心,情投意合结伴寻道,旅途也并不寂寞。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 两人为寻道陷入魔窟。 魔窟之中,他们受浊气感染,神智仙体危在旦夕,危机关头,未央有感天下不过眼前一人,逐成自己道意,之后更是使出水润清心驱赶了浊气;而重华也扪心自问,于魔窟中寻找到自己的道。 之后的事情暂且不提,只是未央当时寻得的是情道。 一念起而万劫复。 之后未央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从入情到深情再到痴情,虽然境界逐步提升,但她对重华尊者的情也愈发难以自制。 然而,重华尊者入的却不是情道。 比翼□□的佳话没有如未央相信般的出现,反而是一株幼生的白莲便将未央天师的幻境打破。 自南华山变故后,未央一直滞留在天师境。 碧波海广阔无垠,但未央天师的心却小得只能容下一人。 涉及己身道意,无论是君玄真人还是碧波宫的尊者,都无法强制插手此事。 难道要一直如此吗? 不提碧波宫其余人等,未央本人又何尝甘心? 不论是自己道途,还是自己的真心,未央天师都不想放弃,故而才有此次急招。 “不知天师需要我们做什么?”听完前缘旧事,落尘寻问道,“虽然下仙想要入问道秘境寻求机缘,但重华尊者一介尊者,名声赫赫,我们亦不敢轻犯。” “自然不是你们做不到的事。”未央天师答道,“连我都无法直接对上重华,又何谈你们?” “请天师直言。”叶清道,“若力所能及,我们自然尽力。” “你们当然可以。”未央天师注视着两人,“你们的任务对象……是玉芙。” 白莲玉芙如今也不过一介散仙,谁会惧她?唯忧者不过是她背后的重华尊者,毕竟重华宠爱玉芙,众所周知。 而如果不是直接应对重华尊者,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玉芙?”落尘好奇道,“不知天师何意?” 重华看重玉芙,众所周知。 可是为什么? 玉芙不过一名小仙,有何能耐得尊者看重?何况仰慕重华尊者之仙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 众仙皆不解。 再说玉芙,重华一届尊者对她关照有加,玉芙自然依恋。 可是,玉芙究竟眷恋的是重华尊者?还是重华? 这里面可是有差别的。 这两件事情便是未央天师想要知道的。 不确定这两件事情,未央无法堪破情关,亦无法从这份纠葛中脱离出来。 “妖灵可以迷惑仙人,它的泪水也可以。”未央手心的泪水泛着碧波的光,“我会将这滴泪水制成妖灵香,用来测一测重华和玉芙。但我需要帮手,而且必须是能够抵御妖灵香和玉芙的人,这样才能助我迷惑玉芙和牵制重华。” 毕竟妖灵是针对所有仙人,如果己方之人被诱惑,那么这个任务也确实做不成。 而至于抵御玉芙……大概是指不会产生怜惜之情? 回想在华清宫幻境中的情景,两人恍然,难怪测试内容如此奇怪,原来这个任务就是如此。 叶清和落尘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叶清先开口:“请天师详言,问道秘境于我,比玉芙仙子和重华尊者重要。” “好。”听到这个回答,未央大喜,“我正需要你迷惑玉芙,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既然能在幻境中将玉芙送到南华山桃园修行,那叶清就值得信任。何况就算站在重华尊者旁边,叶清也不会失色,这也是当时画仕觉得他一定会被未央天师垂青的原因。 “下仙亦然。”落尘接道,“不知天师需要我做什么?” “此事虽听似简单,其实不然。”未央答道,“我行小道迷惑玉芙,并不是为了测验玉芙之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知道重华是怎么想的。故而迷惑玉芙不足以成事,我不仅需要有人推波助澜,还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去解一解重华。” “这……”落尘不过一区区散仙,他自认为无法看透尊者之心,忍不住摇头道,“下仙虽想帮忙,但此事对我太过缥缈。” “我自然不是要你去勘破重华。”未央闻言一笑,笑意里有几分苦涩,“是我,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只是我为情所困,时常因情念蒙蔽自己的双眼,所以我需有清醒之人在一侧提点我。而你作为外人,再好不过。” 第27章 文德殿设于九天之上,是重华尊者的道场。 这里云雾缭绕,霓光汇聚,仙树灵芝,楼殿参商。 重华正如往常一般在树下修行,忽有金甲卫来报,说碧波宫君玄真人和未央天师奉命前来商讨百年后问道秘境开放之事。 重华收回望向云朵的目光道:“让他们进来。” 重华本以为他会看见多年不见的故人,可进来的却是君玄真人,他感到一丝讶异,遂问道:“只你一人?” “未央在外。”君玄真人虽然心想你怎么这会知道问起未央来了?但脸上未有变化,只是答道,“另有两位仙人同在,他们是我们这届推荐的免测散仙。” “听你的意思不是碧波宫的人?”重华诧异道,“你们也舍得?” 若能让未央突破心障,有何不可? 君玄真人答道:“问道秘境虽然诱人,但里面的道意被剑尊斩除,便说明这些道意不完善。” 虽然不完善,但也是求道契机。 毕竟是碧波域的事情,君玄真人不愿意详细解释,重华也不再问:“你们此次前来,有何想法?” 问道秘境虽然千年开一次,但每次都要提前百年做一次测试,来测试可以进入秘境的散仙。而测试的内容便是由各大域轮流决定,此次也恰好轮到碧波域。 君玄真人便将测试的安排详细道来。 毕竟各域都不是第一次主办这个测试,所以并没有什么问题。听君玄道完之后,重华颔首道:“可以。” “既如此,我便让未央带那两名散仙进来。”君玄作揖道,“请尊者确认后给我域定章,若尊者有推荐之人,我也一并写上,之后再一起带去见其它几域。” 为防止有域浑水摸鱼,即便是各大域内荐的散仙,也必须通知各域尊者,所以君玄方有此言。 “那便让玉芙去吧。”重华尊者道,同时手中出现一个纸鹤。 这个白色的纸鹤在重华面前飞了起来,重华对它道:“把玉芙叫来。” 仙法所成的纸鹤从重华尊者面前飞离,悠悠地飞出文德殿,同时未央领着叶清和落尘从外面进来。 重华尊者锦袍绶带,峨眉高冠,如同千百年前一般清疏萧朗,清雅出尘。 未央许久不见,普一见之,心中难免一滞,落尘和叶清都明显感到她的踟蹰。 “未央天师。”然而重华眼中并无多少情绪,只是淡然道,“许久不见。” “重华……”这份疏离让未央从回忆里醒来,她敛目而应,“……尊者,许久不见。” 没想到相隔百年后,两人再见之际竟是如此场景。未央心中有几分清醒的痛苦,此时一声令她感到厌烦的娇语从外传来。 “师尊,您叫我?”玉芙迈着轻巧的步子进来,身上穿着锦绣流苏仙裙,头挽芙蓉如玉灵簪,同时将清雅典淡的莲花香气带了进来。 重华面露和色,开口吩咐:“百年后问道秘境开启,你去历练一番,于你道身有益。” “都听尊者安排。”玉芙娉娉笑答,因为看见了未央天师,便故意用手掩嘴,“哎?这不是未央天师吗?还有……” 玉芙的视线落在君玄真人,以及落尘和叶清二人身上:“尊者,他们是谁啊?” “这是碧波宫君玄真人。”重华介绍道。“另两位则是会与你一同进入秘境的仙人。” “君玄真人好。”玉芙眼眸一弯,行礼道,“两位仙人好,未央天师好。” 虽然玉芙言笑嫣嫣,但是未央却从里面感觉到了深深地敌意和一种只有女人才能感觉到的蔑视。她心中弗怒,但此刻她身侧的落尘似乎感觉到未央的变化,抢先道:“仙子好,在下落尘。” “在下叶清。”在落尘的提醒下,叶清亦道,及时俯手而告。 “既然如此,请尊者记上玉芙之名。”君玄真人也接着取出名笺递给重华,“不知尊者还有没有别的散仙推荐?若无,我便带他们去别域了。” 文德殿里也只有玉芙是重华关照的对象,重华微微摇头,然后在名笺上写上了白莲玉芙的名字。 君玄真人接过名笺收好,然后袖子一扬,便招来了他的飞行灵兽——一只千年老龟。 叶清和落尘如计划走上了龟背,君玄真人袖子一扬,然后对玉芙道:“仙子请。” 此时,玉芙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惊诧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内荐之人都需要去各域留档。”君玄真人道,“玉芙仙子自然要去。” 如今叶清落尘一起站在老龟身上,君玄真人在面前等着她上……可未央天师未曾踏上飞舟,玉芙仔细一想,若她踏上飞舟,就是和这三位仙人一起走;而留下的就是未央和尊者? 玉芙忍不住道:“那未央天师呢?她……” “我还有些事情需和重华尊者私谈。”未央接道,目光傲慢地看了眼玉芙,嘴角拉出一丝得意的弧度,“你们先行去吧,我随后就到。” 就算玉芙原本愿意走,此刻也不愿意了。她立刻转身询问重华:“尊者,离秘境开启不是还有百年?我一定要现在去吗?” “这倒不用。”重华答道,“只要开启前去各域留档便可。” “那我以后去。”玉芙听此,便道,“以后尊者陪我一起去可好?我不要和别人一起去。” “倒也可以……” 在一边看着两人互动的落尘和叶清有些诧异,他们虽然听未央天师提过这个现象,但没想到玉芙真是如此受到宠爱——重华尊者完全是听之任之……这真的是达到尊者境界的修道者吗? “看来我是带不走玉芙仙子了。”君玄真人见此,便接道,“既如此,玉芙仙子便留下罢了,我带着他们……” “等下。”未央打断道。 “怎么了?” “既然百年间都可行去,你便先去登记名额吧。” “哎?” “重华尊者。”未央没理会君玄,直接对重华道,“我来讨要昔日三滴无垠水的因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重华神色有丝波动,他惊诧地注视未央。未央眼中并无情谊,嘴角也抿着,这样的姿态让他想起了千年前那个朝如春花的倔强女子。 重华敛目道:“好。” “尊者?”玉芙问道,亦然有些惊诧。 “先在外面候着。”重华尊者道,然后对未央天师道,“和我来吧。” 文德殿后是曛暖阁,这便是内院了。 重华在曛暖阁临窗的位置落座,一些杏花在他身后的窗外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然而满院的□□风光,却也比不上重华吸引人。 你未曾看见重华这个人时,或许会忽略这个人;但当你看见他后,只会觉得天上地下竟无一人能与他比肩,重华尊者给人的感觉就像凌波的湖面,天空的倒影,澄静澈然地似乎可以让所有的一切恍然一新。 可就是给人这样感觉的重华,做的事情却……让人陷入泥潭。 未央暗吸口气,缓步走到窗边。 为了不被重华影响心神,她注视着窗外的悠悠白云,开口询问道:“三滴无垠水的因缘,你可愿还我?” “你我这番因果未断……有何不可?”重华尊者平静地答道,浅褐色的眼中亦有丝好奇:不知这么多年,未央究竟做了什么决定? “问道秘境开启的百年间我要留在你的道场,是一滴无垠水之价;窗外的两名散仙,一个修剑一个修法,我亦然要他们留在此处修道,是二滴无垠水之价。” “你想要什么?”重华询问道,“这些与你有何意义?即便你留在此处百年,我也不可能……” “我想要什么不劳尊者费心。”未央不想听重华未说的话,她打断道,收回望向白云的视线回眸,“你只需答我,应是不应?” 这个如牡丹般艳丽高傲的女仙,终于在重华面前收拾起她自己的心,即便只有那么一点点,也足够令人觉得难以招架。 重华闻言不再询问,他答道:“我应你。” 玉芙尚未反应过来,重华和未央便达成了协议。 君玄真人得知了安排后便独自乘着海龟去别域记录此次秘境的内荐名额和汇报相关事宜,而未央和叶清落尘便在文德殿旁边的崇文殿安顿下来。 “尊者?”玉芙心中不满此事,等第二日未央再来时,便直接进屋询问重华,“为何未央天师要住在这里,她又不是没有道场!” 这话可不是说给重华一个人听的。 未央知道玉芙言有所指,然而她除了过来说些平常的需求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重华虽然宠爱玉芙,但也容不得她如此不知轻重。 “玉芙。”重华开口道,“不得无礼。” “看来我不是很受欢迎。”未央轻笑一声,“我只是来和主人打声招呼。既如此,我便不在此多待了。此外,通过我碧波域测试的两位仙人修炼时,或许会弄出些动静,还望重华尊者和玉芙仙子海涵。” 说完,未央天师也不看重华玉芙,径直离去了。 “她……她怎么如此无礼!”玉芙气道,脸上浮出愠色。 重华眉间微皱,想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未央,心中浮现一丝道不明的情绪,但最后还是微微一叹:“罢了,未央性情如此,不用在意。” 虽然重华尊者如此对白芙吩咐,但玉芙心里如何能不在意? 在南华山之变后,一怒之下离去的未央天师复而道来,究竟是为何?说未央对尊者已经无情?玉芙不信;可若说未央天师对尊者有情,如今这般作态,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然而未央之后却果真如她自己所言,未曾出现在重华尊者和玉芙仙子面前,可未央越是这样反常,就越令人在意。别提玉芙心中惦记,连重华似乎也被影响了,一日午后,玉芙正在陪重华尊者誊书,重华忽然开口道:“未央……最近在做什么?” 玉芙心中猛然惊觉,觉得这是未央欲擒故纵的玉芙不动声色:“芙儿不知,若尊者想要知道,不如我去看看?” 重华尊者闻言,眉目未曾变动,他看了看眼下的棋盘,最后道:“罢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如果尊者真的不在意,便连开口也不会。 玉芙心中深知,故而她道:“尊者不好奇,芙儿好奇。我有空的时候倒要去看看,也不知道未央天师所说的动静是什么?我看最近……也没什么动静啊。” 第28章 借着了解未央天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的名头,玉芙在次日就去了崇文殿。可这日未央天师恰巧不在,只有叶清和落尘两人在院子里对弈。 “你们……”玉芙的视线落在叶清侧颜上时,只觉得天地最美的景色也不过如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话,直到叶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玉芙的心仿佛停了那么一刻,等叶清收回视线后才缓缓恢复跳动,她轻声开口:“仙人,你们在做什么?” “对弈。”落尘虽然心中暗笑,但还是答道,“仙子来此,可有要事?” “我没有什么事。”玉芙脸色微红,竟然将来意忘得差不多,“只是想问问两位仙人在此处可有什么不惯,如果需要帮忙,玉芙也可尽绵薄之力。” “此处尊者道场,仙树琼枝,楼宇雕琢,没有什么不妥。”落尘摇头,拾了一颗棋子,“多谢仙子关照,我们在此灵气浓郁之地修行,受益良多。” “那就好。”玉芙应道,不过目光依旧停留在叶清身上。 落尘见之,心里忍不住摇头。 当初他见到叶清真面目时亦被叶清惊人的容貌所惑,不过如今看久了也有一丝抵抗力。 虽然玉芙初见叶清,被他外貌所迷并不令人意外,只是这番姿态,却连夏家小妹都比不上啊。 不过玉芙这样的定力,对他们到不是坏事,落尘继续道:“若仙子不介意,不如留下来看我们对弈如何?若有仙子在旁,或许会更有意思些。” 玉芙被叶清迷惑,欣然应许,便在两人一侧的位置落座。 叶清和落尘用的是天河边的萤石做成的棋子和棋盘,棋盘呈现浅灰色,上面交杂参帛点点黑线……棋子则是纯色,一个莹白,一个透黑。落沉执白,叶清执黑,两人在棋盘上你争我躲,顷刻间就将战局铺满整个棋盘。 就这么下了约莫半刻钟后,战局陷入胶着,落尘落子变慢,他放下棋子,押了口庐山云雾。 叶清见之,便道:“香燃尽了。” 只见萤石棋盘一侧的青花缠枝香炉上,确实白烟散尽,余火不亮。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落尘感慨道,“这棋下得我头疼。” “休息一会。”叶清道,便托起青花缠枝香炉,“我进去添点香。” “好。”落尘放下茶杯,举起茶盏给自己和玉芙都续上了茶。 “哎?”玉芙这才从落尘的动作中惊觉,“叶仙人?” “他一会就出来。”落尘解释道,“玉芙仙子稍等。” 玉芙感到一丝不好肆意,脸色稍红地岔开话题:“你们平日便是这么修行的吗?” “差不多。”落尘笑着答道,“不过我们一个法修一个剑修,所以上午的时候是分开的,他练剑,我修法。” “叶仙人原来还是剑仙?”玉芙惊讶道,“听闻剑仙古之少有,但但凡出现是那些厉害剑仙,无一不是一剑破九州的人物。” 确实有这样的传闻,然而达到这个境界的修剑者寥寥无几。何况剑修实际归属体修,其道途比法修不知难上几倍,所以玉芙说的剑仙只能算是理想化的修剑者。 但此事无需辩驳,落尘续道:“确实如此,不知玉芙仙子平日里是怎么修行的?” 即便同属法修,每个仙人修行的方法也不同,故而落尘有此一问,而玉芙的方法则更加不同,她答道:“我先前在莲花池修行,进阶散仙后便喜欢去文德殿外四处看看。” “看看?” “对。”因为周围的散仙只有她一个,所以玉芙并不了解自己的修行有何不妥,她答道,“之前我曾询问尊者,尊者说我随本心修行便可。” 随本心修行? 毕竟是重华尊者的嘱咐,落尘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思量了一番后道:“不知仙子有何收获?” “我觉得每天都过得很轻松。”玉芙答道,“不过有时候会有些无聊,除了和一些仙人聊天没有其它事情可以做,尊者有时也会让我静心,观察仙花灵枝或者一些仙人的修行……” 玉芙倒豆子般的把事情倒出,落尘在一旁听着虽不觉得她荒废了时光,但也不觉得这算修行。只是听她过完,倒是能理解玉芙的性情缘何会如此了。 “你们在聊什么?”两人聊着会后,叶清从里屋走出,手中托着青花缠枝香炉,上面有白色轻烟袅袅升起,玉芙好奇的闻了闻。 “感觉如何?”因为知道这是妖灵香,所以落尘封闭了自己的触感,但他有些好奇,便询问道。 “似乎和刚才的香不一样?”玉芙不明内因,只从香味答道。 “换了一个香。”叶清简单的道,然后把香炉放回棋盘一侧,“想好怎么下了吗?” 此事已成。 “想好了。” 故而落尘笑着答道,然后在棋盘上继续落下一个白子。 叶清和落尘你争我夺地在棋盘下了许久,直到夕阳坠地才结束对弈。 “玉芙仙子。”落尘轻轻拍了下玉芙的肩膀。 “哎?你们不下了吗?”玉芙惊觉而问,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今天已经到时辰了。”或许是因为玉芙注视的眼神太过灼热,叶清避开了她的视线,只平静地道,“改日在下吧。” 而在一旁的落尘则笑了笑:“若玉芙仙子感兴趣,可以下次再来。” 不知为何,听到落尘的话,玉芙心跳得有些快,但她知道天色已晚,确实不好再留,所以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道:“那玉芙便下次再来。告辞了,叶仙人,落仙人。” 目送玉芙离去后,叶清问道:“你什么感觉?” “我全程都闭着气。”落尘摇头,“不知妖灵香有何作用?” “谁问你这个?”叶清走到棋盘前,把一边香炉里的香给灭了,“我是问你,你觉得这香对玉芙起了什么作用?” 落尘闻言回头看了下叶清,这人穿了一身灰衣道袍,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细带束在背后,只余一缕在额角坠下,然而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束,也令人无法忘怀。 他站在棋盘前拾子时,即便遥远天际的白云悠悠,似乎也不及他目光所及处的一枚黑子那么幸运。 即便没有受妖灵香影响,落尘亦然是这个感觉,更何况玉芙……刚才离妖灵香如此近。 “玉芙仙子在一些事情上的心思很简单。”落尘委婉地答道,“妖灵香起了什么作用我不知,但我确定她明日一定会来。” 就如落尘所言,白莲玉芙完全被叶清吸引,接下来的日子里天天都准时到此。 因为先前有所计划,所以每次玉芙前来,叶清落尘都会点上妖灵香,不知是叶清本人的缘故还是妖灵香的作用,在玉芙的心中,叶清的位置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连重华尊者也有些比不上了。 而这样的异常,很快就被发现了。 这日重华尊者从观景中醒来,如常让玉芙前来磨墨,并询问她一些近日修行的状况。而令重华尊者诧异的是,玉芙竟然在他面前心神不定起来。 “玉芙。”还是第一次见到玉芙如此,重华尊者不禁问道,“近日可有什么不妥。”。 “啊?”玉芙一惊,她看向重华,然而面前的重华尊者似乎不如往日般吸引她,反而是……玉芙的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身影,她脸色微红,摇头,“并没有什么。” 玉芙的敷衍实在太明显,即便她自己否认,又如何能瞒过重华眼睛?何况在这之后,心中挂念着叶清的玉芙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 重华观察几日便知道了源头,他没有犹豫,直接去了崇文殿。 文殿殿的前院里只有落尘一人。 重华尊者? 落尘先看见重华,他上前道:“尊者下临,不知有何指教?” “只你一人?”重华询问道,“其它人呢?” “尊者是说未央天师?还是叶清?”落尘答道,“未央天师在百花园,叶清去天河了,不知尊者有何要事?” “玉芙呢?”重华又问道。 “她?”落尘笑道,“她和叶清一起去天河了,已经去了一段时间,想必很快就会回来。若是不急,尊者不妨再此等等?” 玉芙一早便来此,如今却不在院子? 叶清……是另一个散仙? 重华回忆了一下,不过只得到一个带着帷帽的形象。 “最近玉芙经常来此,我有些好奇。”重华落坐后道,“她惯来万事不过于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 就在落尘不知如何答话时,未央天师从外面回来了,她恰巧听到重华的疑问,便挑眉而答:“重华尊者来此偏殿,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 “未央。”重华道,“玉芙的性格你也了解,此事太过奇怪。” “那也不必来追问我们。”未央勾出一丝嘲讽的笑,“腿长在玉芙身上,她自己要来,我还能阻止她不成?这里虽然是偏殿,但也是你的道场。” 未央话中有话,重华追问道:“你此言何意?” 未央心里正不痛快着,听到重华的追问便道:“你自己去问她不是更好?可要我带你去见她?” 重华和未央到天河边时,叶清正把棋子放在水中漂洗,玉芙在一侧娇语连连,问着诸如‘叶仙人,你今年多大了?下界好玩吗?大洛在哪里……’这些与凡间女子并无区别的问题。 叶清随口答着,并没有什么情绪外露。 这段日子,他也发现了,妖灵香的作用便是让闻香者陷入恋情。只是他没想到,诸如未央天师、重华尊者这境界的仙人,也会有如同凡人一般的爱恨纠葛,而未央天师的手段亦和凡间女子无差,只是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叶清这么想的时候,重华尊者和未央天师已经在他们背后待了一段时间,因为玉芙是和叶清一般面朝天河,加上境界也没有重华和未央高,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们。 而见到玉芙如此眷恋一人,重华感到讶异万分,同时他一下就明白玉芙近日的反常,心中升起一种不愉之情。 “玉芙。”重华脸上微沉,语气不愉地唤道。 忽然听到重华尊者的声音,玉芙蓦然一惊,急忙回头朝声音所在望去。 重华尊者脸上的神色是她所未见,玉芙有些心慌,连他一侧的未央都未曾注意到。 “尊者。”玉芙虽然不知为何重华尊者为何动怒,但会看脸色的她小心翼翼地道,“怎么了?” “平日里你便是这么修炼的?”重华语震怒拂袖,语气不悦地质问。 “我……”玉芙从未被如此对待,但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尊者,只有颤声道,“芙儿的错。” 重华尊者,目光转向叶清,眼中有丝厉色。 叶清一介散仙,如何能挡尊者之威?好在他先前有所估计,未曾被这忽如起来的威吓惊吓,只是道:“重华尊者日安,未央天师日安。” 未央这才出声:“昨日便听说你们要洗棋子,怎么?如今洗好了吗?” 当然洗好了。 叶清答道:“棋子已经洗毕,既如此……下仙先行告辞。” 说完,叶清抬脚就走了。 而未央天师后一步也道:“既然尊者已经见到玉芙,那么我也告辞了。” 之后未央追上叶清,两人竟在重华玉芙没反应过来前就走了。 第29章 妖灵香既然已经种下,就不能轻易能解除。 重华回去后,一怒之下罚玉芙在莲花池禁闭,然而玉芙心中像着了魔,一点也无法静心修炼,三月后竟然直接退成莲花之状。 怎么会这样? 重华看着气息衰落的白莲,心中产生无数疑问。 玉芙虽是白莲所化,但它还是重华当年从自身剥出的一缕化身。 这缕化身里含有重华未被束缚的七情六欲,所以白莲容易被万物所迷;但它本身亦包含了重华的道意,所以除了重华和重华本人的道意,玉芙最终不会被任何事物夺取心神……叶清充其不过一介散仙,又如何能让玉芙念念不忘?以致魂消体化? 而重华修的是明心道——明澈己心,以观天地。 所以重华一眼就看出了白莲的症状来源于叶清,可里面的缘由? 重华将白莲收至袖中,再次前往崇文殿寻找叶清。 叶清正在殿后的院子练剑,修行的时候,他和落尘一人划一半地——落尘在前院修法,他在后院练剑。 碧波域乃至文德殿都没有体修,就更别提修剑者。 重华的印象中只有遥远的西北域,有那么一两个修剑的散仙;抑或在亿年前的九州大地禹余天,剑修者无数,然而如今神州大地的剑修寥寥无几,纠其原因:一是无名师指导;二是环境苛刻;三是天地所限。 所以当重华看见满院的剑光飞影时,亦有一丝失神。直到那把剑朝着眉心而来才稍微有丝反应。 重华身上金光一闪,叶清收回剑。 “重华尊者,不知道是您。”叶清将剑收拢后,双手作揖道歉道,“失礼了。” “你修剑?”重华摆摆手,因为叶清修剑,所以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是个体修?” “是。” “哪里学的?” 叶清的剑法来自人间,初学于凡间成名剑客。只是叶清一直无法步入修士境界,所以人间修剑者到最后都放弃他,到了后来便是叶清自己琢磨。 若问他的剑法来自哪里?叶清剑法来自叶家收藏的剑谱,还有他自己琢磨。 “早年便会了。”叶清不欲在外人面前提起往事,便简略地答道,“我来自凡间。” “你是下界的修剑者?”重华听此,更是惊讶了,“尘世也有如此的精妙的剑决?” 叶清不知自己剑法如何,但他知道重华尊者一个指头就能捏扁他,这不过是谦虚之词,所以叶清答道:“不敢当,不知尊者忽然来此,是为何事?” 重华是来询问玉芙症状缘由的。 因为修剑者的很少走邪道,所以重华态度有所缓和,他道:“你和玉芙之间是怎么回事?” 叶清没想到重华尊者如此直接,诧异地看向重华。 重华作为一介尊者,相貌自然不错——古雕刻画的五官无一处不俊美,然而他给人最深的印还是他的气质,那如同湖水般干净透彻的气质,这个人仿佛能倒映出天地所有的一切,看着他的眼睛,你便觉得没有什么能在他面前隐瞒,也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向他隐瞒。 “我……”叶清按住额头,倏而闭目道,“我不清楚。” 重华没想到叶清能从自己的道意里脱离,还将眼睛闭上,他继续道:“玉芙心寄于你。” “那又如何?”这种夹带着道意的逼问,似乎触发了叶清某个底线,他即刻反问,“倾我者如过江之卿,恨我者不可胜数,难道我都要一一知晓不可?” “这到不然,只是玉芙……” “玉芙如何?尊者为何要追问叶清一介散仙?”就在重华打算继续从叶清这里获得突破口时,未央及时赶来,她打断重华,“若有过,亦不是叶清之过,而是情之过。” 说完,未央道意迸发,阻止重华探询。 “何解?” 明心道意亦从重华尊者身上散发,他既然来了,便是要弄清楚缘由。 未央不让叶清答,那她就必须自己给出答案。 未央修的是情道,她为此折磨许久,所以最清楚何为情,特别是何为痴情……而痴情中有名为相思的□□,足以使中情者黯然魂消,日渐消瘦,所以面对重华的质问,未央便以此解释玉芙现状。 若中妖灵香者是重华,这种解释定然不可行。 然而如今被妖灵香折磨的是玉芙,而玉芙在中妖灵香前就已经被叶清外貌所迷,所以谁也无法分清玉芙究竟是因为妖灵香的影响,还是因为痴情叶清方有此劫数。 而就在未央以自身道意论证时,重华亦然步步逼问,最后两人道意都汇聚在玉芙身上,天地有感此次道意交锋,四周云雾汇聚,亦有金光霓霞从天空散落。 玉芙究竟是不是因为情才导致如今的状况? 明心道的见证下,天地承认了这个因果。 重华尊者大惊,而未央则借此逼近一步:“重华,你可承认天地有情存在?” 未央虽然只是天师境界,但此刻她的道意携带天地因果,竟然令重华有种无法抵御的错觉,不禁后退一步道:“我承认。” 此言一下,未央身上的金光更甚:“那既然如此,我未央痴情与你,你可曾见到?” 重华感觉自己的道意被未央压制,眉宇间不怒而威,沉声答道:“天地有情,万物有情,你亦有情。”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见我情,不回我意?”未央身上的道意和金光如同雷霆之势,“你修的可是明心道?” 既然是明心,为何不明我的心。 这便是未央天师言下之意,也是她最深的怨。 如同天雷一般的威势打到了重华身上,重华避无可避,他唯有对答:“我观天地万物,情如缥缈一物,不可长久。故而明心道,见情而不证情。” 随着重华这句话道完,未央天师身上的威势轰然作散。 见情而不证情便是重华道意所指,所以等他明白自己道意后,便决然与未央分道。而玉芙白莲便是重华悟道时剥离的化身。 所以究竟为何?这份情会被天道认可?毕竟即便是化身,这亦然是明心道的一部分,即便一时被情所惑,玉芙也应当可以很快出情才对! 重华并不知道,天地承认的只是情这份因果。 而这被天地判定为情的因果,究竟是在妖灵香的催生下犹如野火燎原般属于玉芙的一见倾心?还是千百年前日积月累下属于未央的日久生情? 无人知晓。 不过由于两人论道的作用,天降霓光于玉芙身上,她稍稍恢复了些灵气,随后悠悠转醒。 醒来后,玉芙环目四顾。 未央天师靠在杏树下,神色有丝颓败;而重华尊者站在一侧,脸色寒如极冰。玉芙不知发生了何事,轻声开口:“尊上?” “你醒了?”重华尊者惊道,“感觉怎样?” “我……” 因为除了这两人,还有叶清在未央天师的一边持剑而立,所以玉芙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叶清身上,“……我没事。” 玉芙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无论是重华尊者还是未央天师都一眼所见。 未央心中忽然爆发一阵隐秘的快意,她方才产生缝隙的道意亦然有所恢复,未央道:“重华,看来玉芙和你不一样。天下既有你这般无情之人,但亦有有情之人。” 重华闻言不语,即便未央说的是对的,也不该出现在玉芙身上。 玉芙感觉未央话有所指向,忍不住道:“未央天师,你在说什么?尊者很好,不是无情之人,是我……我……” 玉芙不知道为何叶清如此吸引她,然而在禁闭的三个月内,她确实无法听从尊者的意见静心修炼,反而脑中不断浮现叶清的身影。 “既然如此,你便暂且待在此处。”因为把玉芙强制带回去的结果是香消玉损,加上如今玉芙的姿态,重华即便心中不快,也知道此事暂不可解,他道,“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道毕,重华径直离去,也不顾留在原地的玉芙。 “尊者!”玉芙心中焦急不已,虽然她今心属叶清,但重华是她根本所在,她如何能眼见重华尊者就此离去?玉芙不顾身上虚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未央见之,知道此刻决不能让玉芙离去,即刻拉住叶清,语气虚弱地道:“叶清,我有些累……扶我回去。” 玉芙脚步一顿,此一踟蹰间,重华已然远离。 眼见重华尊者消失在眼前,玉芙心中一空,有种万事皆休的错谬感。 未央见之,立刻将叶清往前一推。 叶清知道未央天师想要什么,然而他并不想强迫此事,所以叶清上前一步后道:“尊者说你什么时候想回去都可以,要送你回去吗?” 玉芙想说要,但是她一见叶清就忍不住被他所吸引,虽然玉芙心中隐约感到一些不解,但还是难敌妖灵香作用。 “我也不知道。”玉芙道,身体忍不住靠在叶清身上。 “你……先留下吧。”叶清敛目道,“这里虽然是偏殿,但也是重华尊者的道场,你何时想回去也都方便。只是如今是怎么回事?你为何看起来如此虚落?” 相思而不得解,故而才导致的状况。 但玉芙如何说的出口,她靠在叶清的身上,才感觉道一丝温暖,闻言差点落泪:“我没事,只要调养一些时间就好。” 虽然玉芙因为妖灵香的作用被叶清迷惑,但叶清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一份任务。所以尚且不辩玉芙对他的情是真是假,但叶清清楚,他对玉芙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而方才所见,不管未央天师做什么,重华尊者都不会回头。 明心道是什么的道叶清不清楚,但重华尊者既然说他见情而不证情,就势必不会接受未央天师的情,不管未央天师做什么? 既如此,扣下玉芙有什么用? 世间最是难解的便是情字,而最固执的便是陷入情劫的人 然而此事非叶清一人所能决定,也不适合在玉芙面前讨论,他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空余的房间,你暂且休息一下。” 而未央天师自从那一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时间就这么过了三月之久。 杏花已谢,桔梗又开。 叶清望着渐次绽放的桔梗,摘下了几束连着枝叶的紫色桔梗。 “叶清?”落尘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桔梗花的香气柔软,令人心旷神怡。”叶清答道,“未央天师久不出屋,应该会喜欢它们。” 原来未央天师久不出来理事,叶清和落尘都觉得不妥当——此次前来文德殿毕竟是未央天师主导,若她不给出指示,无论叶清和落尘都不能擅自行动,故两人决定乘着天光未明,前去找未央天师详谈。 两人走到未央天师居住的门前,落尘上去敲了敲。 扣扣扣—— 清冷的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院子里,未央天师不曾有回应。 落尘等了片刻,又敲了几下门。 扣扣扣—— 连鸟儿都还未起身的黎明,这敲门声突兀的响起,若未央天师真的在房间里,就不可能听不到两人敲门声。 然而未央天师依旧没有回应,落尘忍不住皱眉,叶清亦上前去扣了几下门扉。 “未央天师,近日可好?”叶清唤道,“我和落尘久不见你,甚是挂念,可愿开门一见?” 未央同样没有给叶清回应,可两人三次的敲门声却把玉芙敲醒了,听到院子另一侧传来的声音,落尘对叶清露出苦笑。 叶清轻轻摇头,将桔梗花放在落尘手里,指着殿宇的另一侧。 落尘思付了会,点点头后走到了玉芙的视线盲点。 “我刚才似乎听到敲门的声音?”玉芙开门后道,“是叫我吗?” “吵醒你了。”叶清道,“我想你最近好了许多,要不要和我去百花园逛一逛,也好散散心。” 由于妖灵香的作用,但凡叶清所求,玉芙不会拒绝,她即刻答道:“好啊。” 待玉芙和叶清都一同离开后,落尘方从殿宇后走出来,再次敲响未央天师的房门。无论如何,必须把未央天师叫出来商量问题。 未央并非没有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不仅今日,之前几日叶清和落尘前来她都有所觉,只不过未央天师不想见他们。 见情而不证情。 只要一想到自己苦苦追寻的道是重华弃之如敝的道,未央就无法不感到忿恨,她究竟该不该继续追寻情道? 不该? 可是天下难道就没有深情?痴情?和衷情?多少痴男怨女徘徊于此,情怎么可能不存在? 若要继续追寻下去…… 便是让重华回头。 要让重华回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前的未央尚有期望,但在她知道重华的道意所指是见情而不证情时,她就知道一切都没有办法挽回。 因为若这是重华道意所指,那么未央想要重华回头,必须摧毁重华的道意。 但未央天师……做的到吗? 扣扣扣的敲门声在外面渐次响起,甚至越来越急,未央天师置若罔闻——道途迷茫,她该何去何从都尚未决定,又怎么能面对外面的世界? 敲门声顿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叶清和玉芙的声音接连传了进来。 玉芙娇笑连连,那轻脆悦耳的笑声在极远的地方就能听见,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但这样的笑声让未央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只听玉芙道:“我也不知道,我那时觉得时候到了便开始化型,化型后就是这个样子,我好看吗?” 白莲玉芙清纯娇媚,脸上笑容灿若春花,叶清道是,又引得玉芙一阵快乐的笑声。 这些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言语,然而那阵阵笑声却像刺像针,刺刺针入未央的皮肤,针针刺进未央的心,痛得她牙齿打颤,手指发白,而这样的笑声痛着痛着……却竟然将未央的心刺醒了。 重华不证情。 所以就算玉芙移情别恋,心寄叶清,重华也不过过问清楚因由后便不再过问……否则这么多天,怎么就不见得他来?不见得他将玉芙带走?这里可是重华尊者的道场。若他真想,带回玉芙不是片刻之事吗? 然而,即便重华不证情,这天下间却也是有人对情甘之若饴的。 就比如白莲玉芙,虽是被妖灵香所惑,但岂能说她对叶清无一丝情谊在内?如今玉芙的一举一动,分明就是从前心许重华的未央。 女为知己者容。 只有在心爱之人面前,女子才会注意自己的容颜,才会浩气恋人眼中的自己是否好看。 即便她是重华点化的一株白莲,她亦然有情。 可是。 叶清有情吗? 叶清如今的表现,可是心许玉芙? 未央心知,叶清对玉芙没有情。 但却不能说叶清无情,因为如今的叶清就如同……过去的重华,都把情之一事放到了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事之后。 只不过重华比叶清更可恶,因为重华是抛弃了那份感情,而叶清是从来没有入情。 但不管是叶清应付玉芙,所以当初重华断情。 究其原因,皆因为他们走的……都不是情道! 须臾之间,未央天师便恍然大悟。 情道苦矣,然而情道却是她追寻的道! 天下间任何人都可以不去证这个情,未央不可以,因为这不仅是未央心之所需,也是她道之所需。 随着明悟,未央天师额前的牡丹花灼然绽放,那渐次徐徐打开的花瓣,有着精心夺目的魅力,若有人看见,必然是会被夺取心神。而随着未央天师的顿悟,她身上的气息也倏而好转,天上的夜空洒下落落星光,是三千大道中的情道在回应着未央这个悟道者。 “真漂亮啊。”在屋外注视到这个异相的叶清道,“我从未想过能看见群星坠落。” “这是天降祥瑞。”落尘答道,面露惊喜,“如此看来,未央天师是恢复了!” 正如落尘所言,未央天师在道意融善之后打开了房门。 落尘和叶清从位置上起来。“天师。”他们一起道。 “你们竟然还在对弈?”未央天师诧异道。 “闲来无事。”落尘答道,“不然也看不到方才的景色,恭喜天师,又进一级” 听此,步入真人境界的未央微微一笑:“不如与我对一局如何?” 这个石桌有四个位置,但下棋只能有两个人下,未央说完后便坐在其中的一个棋位上,叶清和落尘互相看了看。 落尘先道:“下仙棋艺不精,让叶仙人来吧。” “好。”未央真人道,目光落在叶清身上,那眼中似有着无限眷恋的深情,但当叶清定神一看,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叶清感到一丝怪异,但此事非他能问,所以叶清压下疑问应道:“敢不从命。” 未央活得时间是叶清的几十倍,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自然也会一些,信手捏来间便一步步蚕食着叶清的棋子,让叶清下的每一手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只不过未央给人的感觉和叶清以往对战的那些高手完全不同,她的棋势仿佛是最温柔的女子,毫无威胁的出现在叶清的一边。可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当叶清想要吃掉未央天师的棋子时,这些棋子却巧妙的避开了危局;而若叶清要离开这片无法下手区域时,那棋子却又黏了上来,就像是缠绕着的蔓藤,让叶清寸步难行。 下棋间,旗手必然会互相观察对方的状态来推测对方的想法。 因为棋局焦灼难捱,所以叶清几次观察未央,但他得到大多是温柔如水或者脉脉含情的眼神,仿佛他面前的不是未央,而是白莲玉芙。 然而,这确实是未央。 这棋下的太过诡异……叶清主动认输,他松开黑子道:“是在下输了。” “承让。”未央回道,并没有放下白子,反而又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异常的美丽,但好在叶清和落尘对姿容都有一定抵御之力,所以两人只是晃了下神,便恢复过来了。 “此局精彩。”落尘开口道,“真人闭门多日,原来是研究棋艺了?” 未央当然不是在研究下棋,这点三人皆知,落尘只是询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毕竟之前的计划只到玉芙中了迷心香后,之后是要看重华尊者的反应做行动,可重华尊者没有完全按照未央预想中的行动来行事,反而未央本人也受到了不知为何的重创,如今才缓过来。 “在这居住的一段时日,你们可学到些什么?”未央未答反问,“这是尊者道场,这里待一日,抵得上你们在其它地方待一年。” “我的术法确实更精进了。”落尘道,“这些天观这里的一花一木……似乎有所感,但总还差一些。” “时机未到。”未央作为过来人,知道是什么缘由,这么解释后又问叶清,“你呢?” “我没什么感觉。”叶清则道,“只希望真人能快些好起来。” 未央放下棋子,谓然一叹:“你的要求任务结束后碧波宫自会为你达成,何必挂在心上?” 叶清闻言应道,“多谢真人。” 叶清和落尘都是为了问道秘境和未央的另一个奖励来此,未央心知,沉默了片刻后便进入正题:“明日我们便去拜见重华。” “明日?”叶清和落尘皆感诧异——虽然未央天师恢复了,也上了一境界,但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 “是。”未央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确定。” 说完未央径直前去玉芙的房间,落尘和叶清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追了进去。 说来也奇怪,未央方才顿悟时的动静叶清和落尘都有所感,却不知为何玉芙没有发现? 落尘和叶清进来后,只见玉芙闭目躺在床榻上,脸上挂着甜美安详的笑容。 而未央则将额间的一抹花瓣摘下,点到玉芙的眉心。 不知道未央真人在做什么,所以叶清和落尘不敢打扰,只是眼见未央和玉芙的身上都溢出些璀璨星光。 重华尊者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从打坐中醒来,视线望向了未央所在的院子里。 夜空辽远,四下安静,一切如往常一般。 重华皱了下眉,但确实没有什么动静,所以重华闭目,再次入定。 第30章 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 【八】茶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常伴骚人对月饮,又随墨客绕诗徉。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铁画银钩书万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春花秋雨尽成韵,晓月寒霜皆入联。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茶,晓汲清昏到日斜123言情独家发表。千愁遣,岂必醉流霞。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山穷水尽无舟舸,路转峰回别样天。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书,沉醉东风月下读。柴门闭,莫管客来无。 日月精华叶底藏,静心洗浴不张扬。 凝目搜囊巧谋略,全神贯注暗周旋。 山路松声和涧响,雪溪阁畔画船徉。 山路松声和涧响,雪溪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阁畔画船徉。 推敲平仄著新篇,酷爱诗魂已近癫。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三】书 春花秋雨尽成韵,晓月寒霜皆入联。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五】诗 *山川素纸装,晓风残月入华章。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七】花枯枝叶底待欣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琴,笑傲江湖任我心。逍遥唱,山水是知音。 【四】画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七】花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谁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山川素纸装,晓风残月入华章。 方寸之间人世梦,三思落子亦欣然。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琴弦几处醒?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流落尘埃无怨悔,新生由此看兴昌。 【四】画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铁画银钩书万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酒,巨饮千杯诗百首。论英雄,煮酒说曹刘。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无芳无草也飘香,石砚研飞墨染塘。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邀来□□满园秀,撷取清风一地香。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谁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花,斑斓五色人采尽。却难知,月下香有心。 书,闭户挑灯证书橱。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韦编断,勤学作大儒。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红颊含羞窥蝶舞,朱唇轻启唱蜂忙。 【一】琴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日月精华叶底藏,静心洗浴不张扬。 诗,妩媚豪情醉舞时。飞花影,绽笑杏花枝。 庐山峻岭隐深处,人面桃花映满墙。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邀来□□满园秀,撷取清风一地香。 庐山峻岭隐深处,人面桃花映满墙。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窗外闲风随冷暖,壶中清友自芬芳。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无芳无草也飘香,石砚研飞墨染塘。 偶得佳词忘所以,唐风一揽不知年。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一毫漫卷千秋韵,七彩融开几度芳。 窗外闲风随冷暖,壶中清友自芬芳。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本文123言情独家发表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八】茶 【五】诗 天涯万里情归路,唯我金樽最爱乡。 无声无息起硝烟,黑白参差*颠。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笔走龙蛇盘九曲,鸾翔凤翥舞三江。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方寸之间人世梦,三思落子亦欣然。 别君执手情无限,会友斟杯醉亦狂。 【二】棋 天涯万里情归路,唯我金樽最爱乡。 朝赋别离悲又怨,暮吟相聚笑还怜。 悄融四海千河色,暗润千年四季香。 茶,绿意萦心暂忘忧。芬芳冽,千里望清秋。 别君执手情无限,会友斟杯醉亦狂。 偶得佳词忘所以,唐风一揽不知年。 山穷水尽无舟舸,路转峰回别样天。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朝赋别离悲又怨,暮吟相聚笑还怜。 凝目搜囊巧谋略,全神贯注暗周旋。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画,纤手松烟染素纱。盈盈写,茅舍两三家。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推敲平仄著新篇,酷爱诗魂已近癫。 【六】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 画,锦绣河山藏笔下。墨彩间,风情传万家。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流落尘埃无怨悔,新生由此看兴昌。 【六】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 红颊含羞窥蝶舞,朱唇轻启唱蜂忙。 诗,写尽愁多小卷湿。无相寄,心寸两能知。 棋,身陷局中竟惘迷。惊回首,盘外解危机。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常伴骚人对月饮,又随墨客绕诗徉。 【一】琴 一毫漫卷千秋韵,七彩融开几度芳。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豪饮一壶太白酒。江湖路,笑傲天涯走。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一醉千古一功名。数风流,尽在将进酒。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第31章 君玄真人因为事先就在外候命,所以收到传信符后来得极快,在儒道众人赶到此处前,就带着叶清和落尘离开了。之后君玄真人从叶清和落尘的叙述中知道了一切——未央以身献道,给重华致命一击,使重华虽未身死,但也与死无异。 “我不该让她一人处理此事。” 君玄真人懊恼道,虽然未央今后未必不会再出现,但那样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又有多少有情人能够感动情道呢? “这……也是未央天师的愿望,真人不要介怀。” 虽然叶清和落尘全程参与此事,但他们不过听命之人,未央天师缘何晋级,最后又做了什么才让重华尊者境界倒退,两人并不十分了解,听到君玄真人如此感叹,也只能如此安慰。 这确实也是未央所期,既然她注定不能成全自己的爱情,那唯有走另一条路。 君玄真人闻言,谓然一叹。 之后便是叶清落尘两人与碧波宫结算此事。 问道秘境要在百年后方才开放,故而这百年间两人可便宜行事。 不仅如此,未央先前还承诺了另一个条件。 落尘欲待在碧波宫修行,君玄真人应了。 而叶清则打算前往寻找叶萱。 碧波域在叶清出发前就安排人前往东南方向寻找叶萱的踪迹了,不过等叶清和君玄真人回到碧波宫后,碧波宫先前去打探的人还没有得到叶萱的踪迹——不能说碧波宫办事不力,毕竟仙界广阔无垠,叶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若她落地偏远,如何能轻易找到她? 时不久待,叶清决定自己去寻找叶萱。 百年后的事情还很遥远。 可就这么一段时间,叶清就经历过不少事情,仙界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纷争,但仙人独自修行时都会遇到险境,何况有诸如妖灵这样的生物,叶清尚有姬予的记忆作为参考,叶萱可什么也没有。 在碧波宫尊者的护佑下,叶清使用姬予先前教授的寻人法决,得知叶萱尚在极远的东南方向,从君玄真人那里借来了日行千里的灵龟后,便匆匆与众人告别了。 君玄真人的灵龟在海上□□的速度很快,不出个月,叶清便到了碧波域的边境。 “这里再往东南便出了碧波域。”灵龟停在海边的沙滩上,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东上至榑木之地是长州域,南下连绵千里是青羌之野。你妹妹在何处栖身?” 仙法所指,依旧是东南。 叶清举目望去,只见南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蔓延至天的尽头,因为灵龟只能载他到此处,叶清问道:“青羌之野?为何不是域?这……是什么地方?” 在仙界,以域分割地图,故而叶清有此一问。 “这里啊……”灵龟闻言,感叹道,“青羌之野之所以以野相称,是因为这里不但居住着各种仙人,还繁衍声息着许多妖怪种族……说起来,这里是似乎也有些许人族……你的妹妹到这个地方也不奇怪。” “哦?”叶清反问道,“那我该怎么进去?” 每个域的边境都有强者布下的一堵墙,未到境界或者不知里情的散仙是无法破开墙的,如今叶清所看见的连绵山峦,极有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 “这……也是我的故乡,你带着我的龟甲往南走十里,会遇见一颗桃树。”灵龟答道,“绕着那颗桃树正反转三圈,之后便可看见一个门。你把龟甲放到门上,就可以传送到青羌之野,具体的位置是随机的……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灵龟说完,叶清面前便悬浮着一枚龟甲,他握住手中的龟甲道:“多谢。” 这也是完成君玄真人的要求,灵龟缓缓摇头,之后重新入海,留给叶清一个背影。 叶清按照灵龟所指示的做法,找到青羌之野的大门,进去后便来到一个集市口。 时值傍晚,落日的余晖散在这个集市上面,两边的街道上零零散散站着摆摊的小贩,就如灵龟所言,青羌之野多妖怪种族,所以有些小贩身上多少些有兽的特征。 一个头上长着兔耳的少年站在一个方形的小摊后,陆陆续续地从他背后的框里拿出一些胡萝卜样式的精巧玩意放在台面上。 叶清走上前,拿起了一个胡萝卜样式的吊坠问:“这个怎么卖?” “五个妖晶。”垂耳兔少年道。 妖晶便是青羌之野的银钱,叶清身上暂时没有这个,不过好在他有碧波宫给与的灵石。 叶清拿出灵石:“这个可以吗?” “这是……”垂耳兔少年惊讶地看着叶清,“你是外面来的?” 叶清点点头。 “可以。”垂耳兔少年眼眸一弯,动作飞快地拿走叶清手里的灵石,“你还要什么?” 虽然不知灵石和桑叶的兑换价,但这块灵石可以让叶清在碧波域租三天的船,这个价格绝不是一个轻巧的饰品可比。 叶清打量了一下掩嘴偷笑的垂耳兔少年,也不揭穿,继续问道:“感觉摊子不是很多,这里是哪里?你们是晚上才开始做生意吗?” 垂耳兔少年见叶清没有对他的灵石过多追究,把灵石放进腰边的口袋里,答得也利索:“等会人就多了,今天是满月夜,正是赶集的日子,这里是即翼……你来得巧,我们这里和外面不一样,大家伙儿平日都在各自领地过活,也只有满月夜这天才会从领地里出来,到各大集市交换买卖,我离得近,所以来得早……等到晚上人会越来越多,直到明天早上集会才结束。” 有兔妖的介绍,叶清大致了解了这里的状况,也正如兔妖所言般,等到夕阳落地后,这里的集市渐渐热闹起来。 有长着猫耳的,有爪子类似螳螂的,有额头有角的,有背上有蝶翅的……许多不知名的妖怪陆陆续地出现在了集市上,亦有些像叶清这样完全似一个人的,他们或结伴而来,或单独而行,顷刻间将这里的空间塞满了。 周围人身鼎沸,仙妖混杂,三教九流齐聚,对叶清打探消息带来了很大的便捷。虽然姬予的法术不能让叶清即刻到达叶萱身边,但却可以感知她的方位,来到这个集市后,叶萱离叶清的距离明显比之前近了许多,而且正在正南方。 在这个集市的正南方有一片极广阔的枯木森林。 枯木森林里遍布奇花异草,猛兽异虫,而在枯木森林深处,群居着一种名为灌的妖族。 这种妖兽状如鸠,音若呵,能目见千里,亦有利爪长翅,故而是枯木森林中的王者。而森林里面的兽类,见之如凡人遇见猛虎,避之不及。 “虽然小仙不敢拔灌的毛,但小仙敢去姑木林里面捡毛!”一个尾巴断了一截的绿皮妖对着他面前一对衣饰华丽夫妇解释道,“前段时间正是灌妖蛻毛期,小妖别的不会,就隐身术是看家本事,这毛千真万确都是真的!夫人要是不要,我就不卖了,但绝对不能说我卖的是假的!” “我倒相信这个小贩。”在这对夫妇旁的一只鼠妖道,“看这只壁虎的尾巴,想必捡羽毛时被发现了,只有断尾求生……这毛是他用命来换的。” 在不远处听到此争执的叶清收起集市上买的青羌之野地图,走到摊位前道:“灌妖的羽毛有什么用?” “这用处可大着哩!”绿皮壁虎妖见有新的客人问津,连忙解释,“想我们这青羌之野,最厉害的是什么妖?最厉害的便是那狐妖了!而狐妖最擅长什么?是幻变的法术!而这灌妖的羽毛,佩之不惑。越是修为高的灌羽,越能抵御术法高明的狐妖,而我这根羽毛是从里面的大妖身上偷来的,说不定甚至连天……”壁虎妖指了指天空,小声道,“都能抵御一二息!” 青羌之野便是凡间流传的青丘之国。 从集市搜集到信息的叶清这么猜测,如今听绿皮虎妖如此道来,更加确定了几分。天狐是青丘狐中的如同传说中般的存在,上古之大妖,现莫能见之,即便能抵御天狐法术一二息的羽毛,也当价值万金。 衣冠华美的夫妇听此,面露讶色。 而因为壁虎妖的吹捧,这个摊子周围围上了好些买家,那夫妇中的女子抚了抚发间的饰羽,扬声道:“既如此,我便买下这根羽毛,灌妖之毛……倒可以为我装点一二。” 这名美妇衣冠华美,金赞玉坠,而最令人感到眼中一亮的便是她发间的羽饰,有三根又大又长的华美羽毛从美妇的发根处坠出,直到她的腰间才止,周围又有大小不一的各种羽饰点缀,零零散散地坠在三支羽毛上面,整福羽饰流光溢彩,耀眼缤纷。 如今听到她这么说,周围的看客都集中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集中到了那羽饰上,有眼力的看客惊了眼,即刻闭嘴。而没有眼力劲的看客则问道:“壁虎妖,你这羽毛多少钱?” 绿皮壁虎妖方才已经在这对夫妇前报了价格,不过价格太过离谱而被质疑,如今听到人问,便答道:“青羌六尾狐的尾巴,榑木扶桑树的树枝,或者碧波千年龟的龟甲,都可以换我这根羽毛,要是没有,妖晶千石也可以。” 千石是重量,不是单位。 而青羌六尾狐的尾巴……能修行到六位的狐狸岂是那么好捉的?何况这里是青羌之野,九尾天狐的庇护之地,狐妖的地位也非一般妖仙可比。 至于榑木扶桑树的树枝,此物远在日出之地,那里有三足金乌镇守,亦非可轻得之物。 而碧波千年龟的龟甲,更是如镜花水月,不可获寻。 也难怪这对夫妇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买下了。 其余人等听此,也息了声。 第32章 上官蓝雪上官洁羽楚玥楚黛楚妍希楚霏儿楚寄悠楚心云楚寒洢楚依依欧楚琳楚秋晓楚灵涓楚柔凌楚瑶楚忆雨楚香君楚蝶衣楚涵嫣楚倩楚梦笙薛楚妍楚恩怜楚湘竹柳吟月柳如丝柳絮儿柳冰晨柳絮儿柳水芸柳香缇柳馨梦柳若湘柳芷芸柳送爱柳月蝶柳莹雪柳蝶依柳香凝柳雪霖柳沁雅落子鸳落尘木婷兰木挽香木烟萝木宛聆木紫嫣木斯盈木柔柔木婉儿木心雅夏青青夏苏湘夏若晴夏静言夏咏絮夏琉璃夏芷琪夏茉儿夏水漾夏音晓夏珂萱夏紫茉凤月靡赫月夜冷月韵月姬月皎兮封飒月杜筱月白霜月蓝月乔杜月姗金月如柳月蝶水蕴月夏盈月邵月莹南宫和月花月舞秦丝月应鸿雁皇甫冰心韩映冰姬冰玉皇甫冰影玄银玲玄冰雁龙玄舞司徒玄霜君玄龄杜雨嫣汪楚嫣席紫嫣莫嫣然楚涵嫣喻千凌宋凌心凌依珞上官凌江袭月苗蕊雪未央玉芙苏妙弋花溪顾红妆月采屏夏艺容玉流霞花弄影柳诗妍金墨兰钟离婼熙苏黛沫南宫琉璃慕容璎珞夏岸芷柳汀兰白冉冉蓝纤纤宁夕汐汐云泪欧阳月夏上官烟儿柳若衣梦雨晴秦椒凌舒姞儿苏淡如叶挽霜秋若水慕染姝姬翎曲妃卿乔绮嫣花姒鸾柳瑟舞楚萤萱苏樱雪曲华裳魏蒹葭鲁瑶依慕瑾熙苏蔫汐凌月陌沐绾邀舞婉姈萧惜陌虞晓鸳言陌雪宫陌妍夙旋画蓝如烟瑾岚毓苏雪尘凤霏漓安苑漾万梦媛妃若璃白席琬卿诺语苏暮絮白浅婼禀美倾冰倩鸢金玉瑶矜染画洛绾嫣陌浅雪千锦梦清诺晗夜微曦夙烟梦衾筱陌穆染筝缪诗鸳 【一】琴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二】棋 无声无息起硝烟,黑白参差*颠。 凝目搜囊巧谋略,全神贯注暗周旋。 山穷水尽无舟舸,路转峰回别样天。 方寸之间人世梦,三思落子亦欣然。 【三】书 无芳无草也飘香,石砚研飞墨染塘。 笔走龙蛇盘九曲,鸾翔凤翥舞三江。 庐山峻岭隐深处,人面桃花映满墙。 铁画银钩书万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四】画 *山川素纸装,晓风残月入华章。 一毫漫卷千秋韵,七彩融开几度芳。 山路松声和涧响,雪溪阁畔画船徉。 谁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五】诗 推敲平仄著新篇,酷爱诗魂已近癫。 朝赋别离悲又怨,暮吟相聚笑还怜。 春花秋雨尽成韵,晓月寒霜皆入联。 偶得佳词忘所以,唐风一揽不知年。 【六】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 别君执手情无限,会友斟杯醉亦狂。 常伴骚人对月饮,又随墨客绕诗徉。 天涯万里情归路,唯我金樽最爱乡。 【七】花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红颊含羞窥蝶舞,朱唇轻启唱蜂忙。 邀来□□满园秀,撷取清风一地香。 流落尘埃无怨悔,新生由此看兴昌。 【八】茶 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日月精华叶底藏,静心洗浴不张扬。 悄融四海千河色,暗润千年四季香。 窗外闲风随冷暖,壶中清友自芬芳。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书,沉醉东风月下读。柴门闭,莫管客来无。 画,纤手松烟染素纱。盈盈写,茅舍两三家。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琴,笑傲江湖任我心。逍遥唱,山水是知音。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诗,妩媚豪情醉舞时。飞花影,绽笑杏花枝。 茶,绿意萦心暂忘忧。芬芳冽,千里望清秋。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酒,豪饮一壶太白酒。江湖路,笑傲天涯走。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棋,身陷局中竟惘迷。惊回首,盘外解危机。 书,闭户挑灯证书橱。韦编断,勤学作大儒。 画,锦绣河山藏笔下。墨彩间,风情传万家。 诗,写尽愁多小卷湿。无相寄,心寸两能知。 酒,巨饮千杯诗百首。论英雄,煮酒说曹刘。 茶,晓汲清昏到日斜。千愁遣,岂必醉流霞。 花,斑斓五色人采尽。却难知,月下香有心。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一醉千古一功名。数风流,尽在将进酒。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一】琴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二】棋 无声无息起硝烟,黑白参差*颠。 凝目搜囊巧谋略,全神贯注暗周旋。 山穷水尽无舟舸,路转峰回别样天。 方寸之间人世梦,三思落子亦欣然。 【三】书 无芳无草也飘香,石砚研飞墨染塘。 笔走龙蛇盘九曲,鸾翔凤翥舞三江。 庐山峻岭隐深处,人面桃花映满墙。 铁画银钩书万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四】画 *山川素纸装,晓风残月入华章。 一毫漫卷千秋韵,七彩融开几度芳。 山路松声和涧响,雪溪阁畔画船徉。 谁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五】诗 推敲平仄著新篇,酷爱诗魂已近癫。 朝赋别离悲又怨,暮吟相聚笑还怜。 春花秋雨尽成韵,晓月寒霜皆入联。 偶得佳词忘所以,唐风一揽不知年。 【六】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 别君执手情无限,会友斟杯醉亦狂。 常伴骚人对月饮,又随墨客绕诗徉。 天涯万里情归路,唯我金樽最爱乡。 【七】花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红颊含羞窥蝶舞,朱唇轻启唱蜂忙。 邀来□□满园秀,撷取清风一地香。 流落尘埃无怨悔,新生由此看兴昌。 【八】茶 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日月精华叶底藏,静心洗浴不张扬。 悄融四海千河色,暗润千年四季香。 窗外闲风随冷暖,壶中清友自芬芳。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书,沉醉东风月下读。柴门闭,莫管客来无。 画,纤手松烟染素纱。盈盈写,茅舍两三家。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琴,笑傲江湖任我心。逍遥唱,山水是知音。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诗,妩媚豪情醉舞时。飞花影,绽笑杏花枝。 茶,绿意萦心暂忘忧。芬芳冽,千里望清秋。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酒,豪饮一壶太白酒。江湖路,笑傲天涯走。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棋,身陷局中竟惘迷。惊回首,盘外解危机。 书,闭户挑灯证书橱。韦编断,勤学作大儒。 画,锦绣河山藏笔下。墨彩间,风情传万家。 诗,写尽愁多小卷湿。无相寄,心寸两能知。 酒,巨饮千杯诗百首。论英雄,煮酒说曹刘。 茶,晓汲清昏到日斜。千愁遣,岂必醉流霞。 花,斑斓五色人采尽。却难知,月下香有心。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一醉千古一功名。数风流,尽在将进酒。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第33章 【四】画 *山川素纸装,晓风残月入华章。 一毫漫卷千秋韵,七彩融开几度芳。 山路松声和涧响,雪溪阁畔画船徉。 谁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五】诗 推敲平仄著新篇,酷爱诗魂已近癫。 朝赋别离悲又怨,暮吟相聚笑还怜。 春花秋雨尽成韵,晓月寒霜皆入联。 偶得佳词忘所以,唐风一揽不知年。 【六】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 别君执手情无限,会友斟杯醉亦狂。 常伴骚人对月饮,又随墨客绕诗徉。 天涯万里情归路,唯我金樽最爱乡。 【七】花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红颊含羞窥蝶舞,朱唇轻启唱蜂忙。 邀来□□满园秀,撷取清风一地香。 流落尘埃无怨悔,新生由此看兴昌。 【八】茶 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日月精华叶底藏,静心洗浴不张扬。 悄融四海千河色,暗润千年四季香。 窗外闲风随冷暖,壶中清友自芬芳。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书,沉醉东风月下读。柴门闭,莫管客来无。 画,纤手松烟染素纱。盈盈写,茅舍两三家。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琴,笑傲江湖任我心。逍遥唱,山水是知音。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诗,妩媚豪情醉舞时。飞花影,绽笑杏花枝。 茶,绿意萦心暂忘忧。芬芳冽,千里望清秋。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酒,豪饮一壶太白酒。江湖路,笑傲天涯走。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棋,身陷局中竟惘迷。惊回首,盘外解危机。 书,闭户挑灯证书橱。韦编断,勤学作大儒。 画,锦绣河山藏笔下。墨彩间,风情传万家。 诗,写尽愁多小卷湿。无相寄,心寸两能知。 酒,巨饮千杯诗百首。论英雄,煮酒说曹刘。 茶,晓汲清昏到日斜。千愁遣,岂必醉流霞。 花,斑斓五色人采尽。却难知,月下香有心。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一醉千古一功名。数风流,尽在将进酒。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一】琴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二】棋 无声无息起硝烟,黑白参差*颠。 凝目搜囊巧谋略,全神贯注暗周旋。 山穷水尽无舟舸,路转峰回别样天。 方寸之间人世梦,三思落子亦欣然。 【三】书 无芳无草也飘香,石砚研飞墨染塘。 笔走龙蛇盘九曲,鸾翔凤翥舞三江。 庐山峻岭隐深处,人面桃花映满墙。 铁画银钩书万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四】画 *山川素纸装,晓风残月入华章。 一毫漫卷千秋韵,七彩融开几度芳。 山路松声和涧响,雪溪阁畔画船徉。 谁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五】诗 推敲平仄著新篇,酷爱诗魂已近癫。 朝赋别离悲又怨,暮吟相聚笑还怜。 春花秋雨尽成韵,晓月寒霜皆入联。 偶得佳词忘所以,唐风一揽不知年。 【六】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 别君执手情无限,会友斟杯醉亦狂。 常伴骚人对月饮,又随墨客绕诗徉。 天涯万里情归路,唯我金樽最爱乡。 【七】花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红颊含羞窥蝶舞,朱唇轻启唱蜂忙。 邀来□□满园秀,撷取清风一地香。 流落尘埃无怨悔,新生由此看兴昌。 【八】茶 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日月精华叶底藏,静心洗浴不张扬。 悄融四海千河色,暗润千年四季香。 窗外闲风随冷暖,壶中清友自芬芳。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书,沉醉东风月下读。柴门闭,莫管客来无。 画,纤手松烟染素纱。盈盈写,茅舍两三家。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琴,笑傲江湖任我心。逍遥唱,山水是知音。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诗,妩媚豪情醉舞时。飞花影,绽笑杏花枝。 茶,绿意萦心暂忘忧。芬芳冽,千里望清秋。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酒,豪饮一壶太白酒。江湖路,笑傲天涯走。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棋,身陷局中竟惘迷。惊回首,盘外解危机。 书,闭户挑灯证书橱。韦编断,勤学作大儒。 画,锦绣河山藏笔下。墨彩间,风情传万家。 诗,写尽愁多小卷湿。无相寄,心寸两能知。 酒,巨饮千杯诗百首。论英雄,煮酒说曹刘。 茶,晓汲清昏到日斜。千愁遣,岂必醉流霞。 花,斑斓五色人采尽。却难知,月下香有心。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一醉千古一功名。数风流,尽在将进酒。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第34章 说是恰巧,对也不对。 叶萱和狐妖偶遇是恰巧,而叶清却是来找人的。 因为知道叶萱就在附近,这附近又是灌妖的巢穴,故而叶萱很有可能深处险境。 而在这种情况下,既然已经引起动静,事情就刻不容缓——叶清便也不再避讳使用仙法和道术。所以即便后面的红色灌妖近在咫尺,叶清也没有半分惊慌,施展一步千里的法决后,他便轻飘飘地落到灌妖族的巢穴之中。 灌妖们因为这忽然降临的敌人纷纷扇起羽翅,叶清环顾四望,但因为巢穴中的灌妖实在太多,他一时也没有看见叶萱的踪迹。 可姬予授予的仙法所指,明明就是此处——所以叶清并没有离开,而是和这里的灌妖游斗起来。 因为叶清引起的混乱,叶萱和狐妖终于找到机会逃跑。 在他吸引灌妖的注意力时,狐妖已经解开了自己和叶萱身上的束缚,而他落地时,狐秋白正拉着叶萱弯着腰在视线角落跑路,但忽然之间,狐秋白就觉得自己拉不动了。 “你怎么了?”狐妖悄声道,“快走,这么好的机会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我……不能走。”叶萱答道,眼神着急地看着场地中间。 无数风刃冲向叶清所在方位,更有一群灌妖在天空盘旋飞舞,待时而击。 且不说这些密密麻麻的风刃和接连不断的攻击,还有不远处传来的雷霆震怒之声,叶萱甩开狐妖的手,取出红色的弓,对着天空就是一阵不间断地猛射。 “叶萱!” 狐秋白惊怒交加,同时感到万分不解。 别看如今叶萱的攻击力迅猛,但此处乃灌妖巢穴深处,即便叶萱可以利用利器呈一时之强,但敌方人数众多,她又能再坚持多久? 先前他们二人便是殚才被灌妖捉住,何况如今这里还有那只红色灌妖? 然而狐秋白的惊呼已经迟了。 叶萱的箭已经吸引了不少灌妖的注意力,当然同时也告诉了叶清她在何处。 红色大妖回到巢穴上方的时候,叶清也到了叶萱身边。 “你是谁!” 狐秋白惊疑不定地道,他并不是不想出手,只是叶萱没有反抗,加上现在周围都是灌妖,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这是我妹妹。”叶清也道,“你又是谁?” 狐秋白听闻一惊,犹疑了一会,最后把自己的爪子收了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走。” 他这么说完,便化身为一只白狐前往引路。 然而即便狐秋白反应极快,但这里毕竟是枯木森林深处,后面还缀了两个同伴,即便想要借用地形遮掩一二,他们也难逃灌妖的追捕。 灌妖们调整了队形后就即刻追上去,十里当前一个,暗红色灌妖的眼中冒火,速度也极快,只见一个振翅,他就落在了狐妖和叶清叶萱的面前。 十里化为人形,目露凶光地看着面前的几人。 狐妖因为十里的阻碍一下子就煞了脚步,追在他后面的叶清和叶萱也跟着停下来。 十里身上的妖气厚重,显然是怒气勃发,狐秋白见之,转了转眼睛便溜到了叶清后面:“哥哥,这个妖怪好生厉害啊,我怕。” “你!”叶萱气道,“谁是你哥哥啊!别乱说话!” “你的哥哥不就是我哥哥吗?”狐秋白一点也不害臊,嬉皮笑脸地道,还故作聪明的挤了挤眼睛。 “混蛋!” 叶萱听了更想打妖了,之前就是因为狐妖一见她就喊姐姐,她才被这些鸟妖穷追不舍,然后和这只狐狸一起落入魔窟,如今这狐妖居然敢在她面前故技重施?还想把哥哥拖下水? 就在叶萱想要先把狐妖捉起来打一顿的时候,她们面前的十里已经上当了,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叶清身上:“青丘狐?你是灵狐还是幻狐?” 青羌之野的狐狸分为九个阶级,从一尾火狐、二尾血狐一直到九尾天狐,狐狸等级越高,实力越强大,而五尾灵狐实力高强,六尾幻狐擅长千般变化,叶清不过一个普通的仙人,缘何成为了青羌之野的狐狸? 只不过青丘狐善于伪装,容貌俊美,所以被狐妖秋白一歪楼,十里也就被带歪了。 青丘狐在青羌之野有特殊的地位。 不过这里是枯木森林的深处,加上灌妖与狐妖并不和睦,所以即便是青丘狐的身份,对脱困也没有什么帮助。 叶清否认道:“不,在下只是来寻找自己的舍妹的,这只白狐与我二人并无关系。” “哥哥,你别想一个人跑。”听此的狐秋白立刻接道,边说边化为人型。 虽然叶清这么说,但这三人站得近,而且无论谁手中都有灌妖的性命,所以无论他们是不是同伙,十里都不打算放过他们。 “不管是谁,敢犯我灌族者……不可饶。” 红色灌妖说完,便举起利爪,直接朝叶清攻击而去。 狐妖秋白不过是个修行了三千年的小狐狸,对十里的威胁甚小;而人族女子对他也无甚威胁,唯有叶清,身上的修为他有些看不透,所以便当先攻击了他。 这一架避不可免,叶清把叶萱推到一边,同时举剑迎了上去。 “哥哥!” 叶萱焦急地道,举弓欲助之,但被一边的狐秋白拦住了。 “你干什么!”叶清喊道,薄怒地看着狐妖。 “你现在上去会干扰战斗。”狐秋白低声道,“你看周围,我们被包围了,不要冲动,想办法找出路。” 被狐妖提醒,叶萱恍然。她环目四顾,确实如狐妖秋白所言,方才在后面追击的灌妖群已经在他们对话间到了此处,这些狡猾的灌妖们在天空和地上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将三人连同十里一起圈了起来,以防任何一个人逃脱。 “怎么办?”叶萱心中焦急无比,原先只有她一人时,她心里只有一丝茫然和恐慌,但现在除却她,叶清也在此处。 “哥哥的剑法不好。”叶萱对狐妖道,“我们要快点想办法。” 你哥哥的剑法还不好啊? 狐秋白看着在场地里和灌妖游斗的仙人,诧异又古怪地看了眼叶萱,要知道十里这样的大妖,一个爪子下去就能死伤一片,如今这种情况,不过是十里武技不如人的缘故。 狐秋白哪里知道,叶萱意识里的叶清还停留在凡间的阶段,那时候的叶清是个连基本功法都学不会的文质书生,何况剑术……听到是要教叶家小公子的剑客,没一个不是拒了束脩。 但狐秋白眼见叶萱眼中的焦急也不是假的,何况周围都是蠢蠢欲动的灌妖,他们是需要尽快想点办法。 可狐秋白也不过是三尾的狐妖,会的法术也不过是变身术,替身术,□□术……这些小法术,他哪能在此刻想出万全之策?何况叶萱一定不愿意先走一步,所以狐妖想了半天,依旧是无计可施。 就在叶萱和狐妖在一边干着急的时候,场地中间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原来十里发现自己一时竟然拿不下叶清,心里收了小觑之意,他变会妖形,试图以力破巧。 这样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 几次剑锋和利爪交击之后,因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叶清几乎无法握住手中的剑。而红色灌妖的又一次俯冲,将叶清连人带剑逼退了几尺,他的背狠狠地撞到了一颗树干上。 “哥哥!” 叶萱担忧地喊道,也不顾一边狐妖的阻止,举起弯弓就朝十里射去。 然而十里并不是那些小灌妖,箭划破空气产生声音和气流,他不用回头也能感知地清清楚楚,他只是扇了一下羽翅,就把叶萱射出的一大把箭给打散了。 周围的灌妖群发出一阵兴奋地吼叫。 十里心情好转,它对着爪下的叶清道:“受死吧!” 说着,他的爪间形成了一股劲风,这劲风里带着无数细小的风刃,眼看就要朝双手持剑格挡的叶清呼啸而去。 要是被这劲风砸中,叶清十条命也不够活的。 然而双手要持剑抵御利爪,叶清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机会施展仙术。 他心中蓦然一惊,然而就在这个危机之际,他却忽然感觉手上的压力轻了许多。 “狐妖!你竟然毁我好事!” 十里怒道,回身注视三人,不再把叶萱和狐秋白置之不理。 “哥哥,你没事吧?”叶萱问道,“刚刚秋白用了替身术。” “哥哥,你现在总该认我了吧。”狐秋白有些颤声地道,因为直面大妖的妖气压迫,不断有冷汗从他额边滑下。 “我没事。”叶清答道,“不过我打不过它。” 正说着,叶清就手快地把叶萱抱起来,同时对狐秋白喊道:“狐狸,上来。” 狐秋白反应也很快,它即刻化成白狐跳到叶清身上。 十里见此暗道不好,叶清已经捏完法决。 只见天上的雷声频频滚动,而叶清带着叶萱和狐秋白开始跑路了。 “天上是什么?”叶萱不解地问道,“这是你施的法术吗?哥哥。好厉害啊……” 只见背后追击他们的灌妖一片接着一片被雷击到,然后失去追击能力,甚至连那个红色灌妖,似乎一时也没有办法追上来。 在叶清肩侧的狐妖则有些惊恐地注视着天空,心里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也难怪狐秋白震惊了,现在从天空而降的落雷并不是仙法招来的雷,而是天雷。 天雷只会在妖晋级时出现,威力巨大,对妖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如果被天雷追击的妖未修炼到家,很容易会身死魂消于天地间。 而这次出现在后方的天雷,狐秋白竟感觉比他百年前晋级三尾狐时的天雷还要强! 他如何能感到不可思议。 第35章 【一】琴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一】琴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一】琴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二】棋 无声无息起硝烟,黑白参差*颠。 凝目搜囊巧谋略,全神贯注暗周旋。 山穷水尽无舟舸,路转峰回别样天。 方寸之间人世梦,三思落子亦欣然。 【一】琴 知音一曲百年经,荡尽红尘留世名。 落雁平沙歌士志,鱼樵山水问心宁。 轻弹旋律三分醉,揉断琴弦几处醒? 纵是真情千万缕,子期不在有谁听? 【二】棋 无声无息起硝烟,黑白参差*颠。 凝目搜囊巧谋略,全神贯注暗周旋。 山穷水尽无舟舸,路转峰回别样天。 方寸之间人世梦,三思落子亦欣然。 【三】书 无芳无草也飘香,石砚研飞墨染塘。 笔走龙蛇盘九曲,鸾翔凤翥舞三江。 庐山峻岭隐深处,人面桃花映满墙。 铁画银钩书万古,春秋雅事一毫藏。 【四】画 *山川素纸装,晓风残月入华章。 一毫漫卷千秋韵,七彩融开几度芳。 山路松声和涧响,雪溪阁畔画船徉。 谁人留得春常在,唯有丹青花永香。 【五】诗 推敲平仄著新篇,酷爱诗魂已近癫。 朝赋别离悲又怨,暮吟相聚笑还怜。 春花秋雨尽成韵,晓月寒霜皆入联。 偶得佳词忘所以,唐风一揽不知年。 【六】酒淡淡馨香微透光,杏花村外送芬芳。 别君执手情无限,会友斟杯醉亦狂。 常伴骚人对月饮,又随墨客绕诗徉。 天涯万里情归路,唯我金樽最爱乡。 【七】花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红颊含羞窥蝶舞,朱唇轻启唱蜂忙。 邀来□□满园秀,撷取清风一地香。 流落尘埃无怨悔,新生由此看兴昌。 【八】茶 枯枝叶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日月精华叶底藏,静心洗浴不张扬。 悄融四海千河色,暗润千年四季香。 窗外闲风随冷暖,壶中清友自芬芳。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书,沉醉东风月下读。柴门闭,莫管客来无。 画,纤手松烟染素纱。盈盈写,茅舍两三家。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琴,笑傲江湖任我心。逍遥唱,山水是知音。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诗,妩媚豪情醉舞时。飞花影,绽笑杏花枝。 茶,绿意萦心暂忘忧。芬芳冽,千里望清秋。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酒,豪饮一壶太白酒。江湖路,笑傲天涯走。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棋,身陷局中竟惘迷。惊回首,盘外解危机。 书,闭户挑灯证书橱。韦编断,勤学作大儒。 画,锦绣河山藏笔下。墨彩间,风情传万家。 诗,写尽愁多小卷湿。无相寄,心寸两能知。 酒,巨饮千杯诗百首。论英雄,煮酒说曹刘。 茶,晓汲清昏到日斜。千愁遣,岂必醉流霞。 花,斑斓五色人采尽。却难知,月下香有心。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一醉千古一功名。数风流,尽在将进酒。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 善诗者韵至心声,善酒者情逢知己,善茶者陶冶情操,善花者品性怡然。 琴,弦底松风诉古今。红尘里,难觅一知音。 棋,颠倒苍生亦是奇。黑白子,何必论高低。 书,沉醉东风月下读。柴门闭,莫管客来无。 画,纤手松烟染素纱。盈盈写,茅舍两三家。 诗,漱玉含芳锦绣辞。堪吟咏,佳句费寻思。 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杯斟满,莫教泪空流。 花,驿外桥边萼绿华。随风起,辛苦向天涯。 琴,笑傲江湖任我心。逍遥唱,山水是知音。 棋,黑白分明乱里奇。闲花坠,落子莫迟疑。 书,铁马金戈剑气舒。回旋处,拾翠步摇珠。 画,漠漠烟云老树鸦。炊烟袅,菊绕竹篱家。 诗,妩媚豪情醉舞时。飞花影,绽笑杏花枝。 茶,绿意萦心暂忘忧。芬芳冽,千里望清秋。 花,难觅归鸿暮霭霞。蒹葭白,绮梦飞天涯。 琴,弦韵凝丝雅致心。舒耳乐,泛意酬知音。 棋,闲争棋子战劲敌。马换炮,盾甲酿战机。 书,泼墨挥毫洒丽珠。境意出,隽永雅鸿儒。 画,笔移山川乾坤大。妙笔下,更生灵秀花。 诗,仄韵律声赋藻辞。灵言志,更显巧心思。 酒,豪饮一壶太白酒。江湖路,笑傲天涯走。 茶,赏月中秋共饼夸。清闲客,兴废话烟霞-。 琴,半阕弦律动情真。音辗转,尽透女儿心。 棋,黑白相交藏玄机。险中求,苦战日落西。 书,翰林文海锦章出。藏诗阁,满怀古今著。 画,抻宣□□飘锦霞。堂前题,秀色出名家。 诗,闲赋暇吟心自痴。落笔处,轻收悠雅思。 酒,青梅合煮杯中溢。醉心扉,浓淡总相宜。 茶,蕴指轻扶紫砂斟。众家聚,香茗谢知音。 琴,高山流水久不闻。伯牙韵,相知识知音。 棋,身陷局中竟惘迷。惊回首,盘外解危机。 书,闭户挑灯证书橱。韦编断,勤学作大儒。 画,锦绣河山藏笔下。墨彩间,风情传万家。 诗,写尽愁多小卷湿。无相寄,心寸两能知。 酒,巨饮千杯诗百首。论英雄,煮酒说曹刘。 茶,晓汲清昏到日斜。千愁遣,岂必醉流霞。 花,斑斓五色人采尽。却难知,月下香有心。 琴,广陵散尽千古绝。烈士悲,谁唱江山风! 棋,纵横经纬天元夺。只可惜,难主宇宙流! 书,自古百家就千经。惟君客,能写飞翔心。 画,笔下思绪游难尽。不必知,且去天地行。 诗,提笔韵律总难为。畅胸怀,意在笔先飞。 酒,一醉千古一功名。数风流,尽在将进酒。 茶,细品人生百味生。满壶事,酌来杯中情。 花,诗歌万千终恨少。且留香,梦中情飞扬。 第36章 “小六这是在晋级?”及时赶到的醉月惊讶地看着狐秋白,眼中溢出震惊和惊喜。 这么快就从三尾晋级到了四尾白狐,这可是万年都难得一见的进度。 墨兮脸上也有讶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是这样,不过六儿修为不到,如今这个状态估计也只能维持半刻左右。” 就如墨兮判定的那样,只见狐秋白背后的多出的一条尾巴渐渐消失,他的哭声也不如开始那般震撼人心,而在第四条狐尾消失之后,十里便从这种魔性的哭声里反应过来了。 “愣着干什么!”十里吆喝道,一边在心里暗中责备自己大意,要是刚才让这些人跑了,真是脸往哪搁! 灌妖们围了上去,而狐秋白也从刚才魔怔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一恢复忍不住化为狐身,然后再次钻到叶萱的后面。 “六儿真是……令我感到诧异。”墨兮语气平静,但脸上却有点黑,他觉得以往太放纵这个儿子了,竟然让他做出危急关头直接躲到雌性后面的举动。 “这个人族女子是六儿喜欢的人吗?”醉月的关注点有些不同,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叶萱,“似乎不是很强?不过她手上的法器有些意思。” 只见叶萱手中的弓不断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将周围涌上的敌人逼退,而她肩上蹲着狐妖秋白,三条狐尾四处扫动,帮她将将周围的人竞相隔开。 “那人又是谁?”醉月指着叶清道,“长得也不逊……似乎是个劲敌啊。” 如果说狐妖是帮助叶萱逼退敌人,那么叶清和叶萱就是互相配合着将周围如潮涌的灌妖逼退了一次又一次。 他们互相靠着背,几乎完美地替对方挡住来自背后的威胁,而且两人握着的武器似乎也有些许关联,在战斗时竟然形成了一个类似阵法的气场。 也就难怪醉月觉得这是自己儿子的一个劲敌了。 “且不论是谁。”墨兮接着道,“他们快支撑不住了,且我看十里也要按耐不住了……我们下去吧,小六这次该是吃到教训了。” 就如狐妖墨兮所言,被灌妖们围剿的三人确实到了筋疲力尽的阶段。特别是叶萱,之前误入此处,到了上界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之后更是因为狐妖的牵连被灌妖接连追杀,被捕后也未曾一刻不担惊受怕,即便如今有特殊的法器相助,也到了强弩之末。 在又一只箭从手中射出去之后,叶萱的身体忍不住地晃了晃。 十里正在一边蓄势待发,抓到这个空隙就疾驰而来。 “小心!”狐秋白尖叫道。 一个是以逸待劳,一个是连战数日,即便叶萱看见十里从上面而下的攻击,她的身体一时也支撑不了她做出任何反应,反而因为想要躲避这个灌妖的俯冲扭了一下脚踝,差点跌在地上。 叶清回身抱住叶萱的同时就把手里的剑挥出去了,但是无论是多么精妙无双的剑法,一个时点攻击的方向只有一面,在叶清回身抱住叶萱的同时,就把自己的后背露了出去。 无数风刃向他后背的方向袭去。 要被这成千上万的风刃击中,叶清不死也半残。 狐秋白倒吸一口气,眼睛一闭把自己的三条狐尾展开,等待着预计之中的疼痛。 “傻孩子!”就在狐秋白觉得自己要痛死的时候,一声温柔的轻斥如同天籁般降临,只听这个声音轻声道,“又不是九尾狐,真当自己有九条命啊?” “娘!”狐秋白惊喜地道,狐尾立刻缩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还有爹!” 墨兮架住十里的攻击,用一巧力把对方推回灌妖群:“再不来,等着给你收尸吗?” 虽然墨兮言语斥责,但还是挡在了前面,狐秋白嘻嘻一笑:“我就知道爹娘一定会回来的。” 然后他跑到叶萱的旁边问道:“你没事吧?” 叶萱只是有点脱力,她靠在叶清的身上,摇头道:“没什么事。” 虽然知道这个人族女子或许是自己儿子看上的女人,但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娘?醉月扬声道:“六儿!也不和娘介绍你新认识的朋友?” 狐秋白自然不会不愿意,他拉着醉月到叶清和叶萱的旁边,介绍道:“娘,这是叶萱。之前儿子多亏了她才没事;而旁边这个……是她兄长,是……” “我是叶清。”叶清自我介绍道,“之前多谢你照顾舍妹。” 狐秋白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开心,他道:“不客气,应该的。”然后对叶萱展颜一笑。 叶清见此,眼中有丝厉芒划过,但此刻醉月在一边吟吟而笑,墨兮轻易的击退了十里的攻击。故而叶清并未说什么,只是敛目道:“还不知妖兄贵姓?” “我是狐秋白。”狐秋白答道,“这是我娘,那是我爹。” 好一个妖二代。 叶清对着一边的醉月行礼,微微笑道:“多谢夫人相助。” 叶清出身官宦世家,自然知道如何举止才最能讨得长辈欢心,何况他容貌俊逸非凡,此刻又是以叶萱兄长的身份出现。醉月被他举止所感,加上之前误会了这对兄妹,此刻也不禁欣然笑道:“不客气,我儿调皮,定是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 哪有这样的娘。 狐秋白听到自己的娘这么黑自己,不满道:“娘,我没有。” 傻儿子。 我这是在为你打预防针。 醉月瞪了他一眼,但狐秋白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亲娘的用心良苦,只是笑嘻嘻地道:“嘿嘿,爹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烤这只大鸟啊。” 醉月听此,忍不住扶额。 要是十里这只灌妖折在他们手里,那他们铁定是出不了姑木森林了,刚才的摄魂可不是开玩笑的。 醉月使劲地敲了下狐秋白的脑门:“闭嘴,儿子。” 然后走到了墨兮的身边,对他点了点头。 墨兮收到了醉月的暗示,对十里拱手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如就此收手如何?” 即便狐妖如此彬彬,但十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且不提后来出现的叶清和叶萱,就这个狐狸的幼崽,所次潜入姑木森林捕杀灌妖,真当他们族群中的成年妖都死了么? 然而墨兮实力确实高过十里一线,何况还有醉月也在一边虎视眈眈,十里不断暗恨只有自己出来。 再拖下去,说不定就有别的大灌妖来。 墨兮深知此处还不够安全,见十里不回答,便和醉月互相看了一眼。 “六儿,和你的朋友进来。” 醉月边言边扬袖,一层云雾将狐秋白和叶清叶萱笼罩了起来。 “哪里走!”十里见之,离开挥动羽翅,欲拦下醉月。 然而他立刻被墨兮挡在了原地,七尾白狐的实力深不可测,只轻轻一掌,就在周围所有的灌妖压在了地上。 叶清一眨眼,就感觉自己到了云端。 周围的云朵柔软舒适,令身上的疲惫大减,思及先前醉月的动作,叶清心知,自己和叶萱是被这个夫人带到了某个高等的法器里面护着了。 他不禁松了口气。 毕竟他如今的实力确实敌不过灌妖十里,深入枯木森林不过是因为必须找到叶萱的信念在支撑,之后的冒着身死的风险引发天雷战斗更是逼不得已的行为,而如今终于找到了叶萱,两人的安危暂且也有所保障…… 叶清心里一直紧绷的弦暂且松了些,他把叶萱抱在怀里,想要好好安静一会。 叶萱亦是如此。 自从庚山后,她就被莫名其妙带到了枯木森林深处。 周围荒山野岭,又忽然之间见到各种只有在传说中才能看见的妖怪。 要不是先前叶家之变时她的心智有所成长,叶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枯木森林里走出来,更何论之后偶遇狐妖,然后与他一起和灌妖周旋这么久,直到力竭后才被灌妖捉住。 然而这些种种经历都是为了活着,更是在无人可依的情况下,叶萱不得已自己变得坚强。 如今见到自己的兄长,她又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心中如何不能感到欢喜和轻松呢? 周围暂时看不见凶恶的灌妖,只有柔软洁白的云朵,叶萱轻靠在叶清的肩上,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怀抱。 叶清和叶萱兄妹两人是舒坦了,然而被卷进来的另外一人却是难受了。 狐秋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但他就是不开心,所以狐妖看了一会后就忍不住跑到两人面前,开口道:“你们干嘛呢?抱得这么紧。” 惹来两人嫌弃的目光。 叶清的嫌弃自然不用说了,他家妹子他从小抱到大,要狐秋白一个外人来管?他还没计较之前的事,这狐妖居然先跳起来? 叶萱也烦,她好不容易才再见到兄长,如今正开心着呢,偏这只狐狸来捣乱?想想之前,要不是他,她还不至于被灌妖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