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父皇他居然开挂》 第1章:父皇召见 凤阳宫, 叶子边沿处已经染成了金红色的枫树下,雕花檀木摇椅正轻轻地晃动着。 摇椅上,一身浅粉色宫装的少女惬意地微阖着双眼,唇角轻轻勾起, 好似是在享受着初秋午后这份静谧的美好。 但只有云舒自己知道,她的意识这会儿已经进入到了大别墅里,正抱着奶茶,对着最新一期的综艺节目哈哈大笑。 “公主,公主您快醒醒!” 电视里的游戏正进行到了最最有趣的环节,耳畔却忽然传来了贴身丫鬟熟悉的嗓音。 云舒暂停了综艺,放下奶茶, 一睁眼,果然就瞧见了听雪那张清秀的小圆脸: “公主,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来了,说是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我?!”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云舒一个激灵,眼都瞪圆了: “父皇突然召见我做什么?” 这不应该啊! 穿越之前,《暴君的掌心娇宠》这本书她才刚看没多久, 所以里头的一些剧情她记得也还比较清楚。 男主角异母的姐姐,也就是她这个五公主在书中虽然只是个一笔带过的炮灰, 但那一笔中分明写着五公主并不受宠,还是到了十五岁要及笄的时候,才被皇帝想起来,见了一次。 可现在她才十三岁, 皇帝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要召见她了? 总不可能是父女连心,她才穿过来没几天,那头的皇帝老子就心念一动,感知到不对劲儿了吧? 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冷不丁就要去见封建王朝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要人性命的最高掌权者, 云舒这个冒牌货心里要说一点儿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她满眼期待的想从听雪口中得到一点儿消息,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奈何听雪同样是一脸迷茫: “这个王公公倒是没说,他只是让奴婢快些来找您,免得陛下那边儿等急了。” 还挺急的。 云舒心里更加没底了。 心情忐忑地任由听雪给她换了一身稍微不那么随意的外袍, 从凤阳宫到御书房的这一路上,云舒脑海中都在疯狂地回忆着这个时间点上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会让皇帝突然把她叫过来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得太多,导致精神有些过分紧绷的缘故, 等终于到了御书房的时候,云舒脚才刚一跨过门槛儿,就感觉到了一股子肃静威严的帝王气势扑面而来。 她也没敢太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只垂着头,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动作有些生疏地行了个问安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平身。” 威严的嗓音低沉有力,久居高位者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和电视剧里演出来的帝王相比,果真是云泥之别。 云舒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笔挺得像是一杆儿小白杨。 御书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云舒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而宣武帝,则是坐在龙案后头,细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个鲜少关心过的闺女。 十三岁的小姑娘虽然继承了云氏皇族一贯的好颜色, 但毕竟年纪尚小面容稚嫩,脸颊上甚至还带着点儿未曾褪去的婴儿肥。 那纤细的小身板儿腰杆倒是挺拔,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起那样重担的! 可…… 想起今日他正在为朝中世家贵族子弟太多,偏生这年头读书又是件极其烧钱的事儿,寒门子弟想要供出个读书人极为不易, 难得能有那么几个杰出点儿的走到了殿试,往往也都会因为接触到的资源远不如世家贵族子弟那么优越而被稳压一筹的问题头疼时,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居然给出了只要他让云舒进入上书房学习,便可使得寒门学子数量得到极大提升的结果! 宣武帝心头万千思绪流转而过,面上却半分不显。 “朕听闻你和老四前不久刚从上书房结业了?” “回父皇,儿臣确已结业。” 云舒心念一动,但还没等她想明白皇帝突然问她功课学业是个什么操作的时候, 上首帝王沉稳的嗓音便再度传来—— “浮费弥广,何解?” 云舒:“?” 什么废什么迷?? 是说她废得令人迷惑吗? “不会?” 大概是她脸上清澈的愚蠢太过醒目,都不用等她开口,帝王的冷哼声便跟着来了: “难怪几位太傅前些日子来同朕述职时,只提了老四如何如何,对你的功课半句话都懒得多说!” “儿臣愚笨。” 云舒能怎么办? 身为理科生,她也很抱歉啊! 况且这事儿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全怪原主。 毕竟本朝虽然因为早期出过女帝的缘故,民风还算开放,对女性也没有其他朝代那么苛刻,甚至公主都能和皇子一起进入上书房学习同样的内容。 可堂堂太傅,朝中重臣,又怎么会真的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学业如何呢? 说白了,在诸位太傅眼里,他的学生只有四皇子一个, 五公主那就是个添头。 兴许就连原主本人自己都是那么想的。 可谁也不知道皇帝今天到底是发的什么疯,居然还想起要管管她这个小透明的学问来了! 云舒直觉她舒坦的咸鱼日子可能马上就要到头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就听皇帝缓缓开口道: “既然没学好,便从明日起,和你六弟一起继续到上书房念书去!” “儿臣遵命。” 第2章:奶茶 蔫头耷脑地从御书房里出来,云舒两眼无光, 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唬得等在外面的听雪差点儿双腿一软,直接就给跪了! “公主,您这是?” “没事。” 云舒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宛若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就是父皇让我从明日起重新到上书房学习去。” “您不是前不久才……” 听雪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是一阵诧异,下意识地就要询问出来, 只是目光在触及到自家主子那眼神儿发直的模样时,又讪讪地低下了头: “那奴婢一会儿回去之后把您的笔墨纸砚再收拾收拾拿出来。” “嗯。” 云舒敷衍地随口应了一声。 上书房啊! 之前没穿越的时候,她无意间在网上看到网友们罗列出来的古代皇家子弟作息时间时,还曾在评论区吐槽过这皇帝真是狗都不当! 除开那些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昏庸帝王之外,剩下的无一不是从幼年期就开始卷,一直卷到驾崩。 人生经历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狗看了都得吓得仰天狂吠! 现在好了,凌晨五点上课,四点半就得到上书房,宫殿离得稍微远些的话,三点多钟就得起床的泼天富贵……终于也轮到她了。 幸好还有个六皇子陪她一起倒霉。 云舒麻木地想着。 “……” 等会儿。 云舒本就走得不快的脚步蓦地一顿—— 六皇子! 好家伙,那不就是书中的男主,未来的暴君,除他自己之外拢共也就只有六个兄弟,其中五个都被他噶了, 剩下一个还是因为才刚出生没多久,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才能侥幸存活的狼灭吗! 嘶…… 六皇子今年已经八岁了吧?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已经长歪了…… “公主?” 见自家主子走着走着,忽然又一脸凝重地停下了脚步,听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可是还有别的什么要紧事?” “确实挺要紧的。” 云舒回过神,语速飞快地吩咐道: “你去趟御膳房,就说本公主需要一些牛乳和焦糖,如果有木薯粉的话就更好了。 之后再到内务府那边去领些还没有蒸过的茶叶回来,本宫要做奶茶!” 御书房里不仅有太傅盯着,旁边更是还有六皇子那么一个大雷埋着, 当着他们的面儿,云舒可没办法放心地“闭目养神”,让意识进入到别墅内。 也只能想办法让奶茶合理出现,以此来勉强慰藉一下她因为穿越之后居然又要重新开始上学而痛苦的脆弱心灵了。 …… 听雪办事儿的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 云舒慢悠悠地溜达回凤阳宫后没多久,听雪就带着她想要的东西回来了。 牛乳、焦糖、茶叶,没有木薯粉。 “御膳房那边的司膳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木薯粉这种东西, 他还问奴婢木薯长什么样儿,吃起来是个什么味道,可奴婢也不知道。” 听雪一边麻利地将盛着牛乳的小罐子取出来,摆到云舒面前,一边好奇地询问: “公主,木薯到底是什么呀?” “没有吗?” 云舒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木薯在她原本的那个时空,也是十九世纪才从国外传入国内的。 天盛朝没有也很正常。 只是可惜,她的珍珠奶茶不能加珍珠了。 “其实我也没见过木薯。” 云舒找了个借口: “我只是之前无意间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木薯粉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不错,所以就想试试,没有就算了。” “哦。” 听雪也没多想,很快就把这个问题忘到了脑后: “那没有木薯粉的话,还能做您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奶茶吗?” “应该能吧。” 云舒点点头: “你一会儿先把牛乳煮开,然后再把茶叶和少许焦糖一起放进锅里小火慢炒……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风风火火地站起了身,往小厨房那边走去: “东西都带上!” “这种小事交给奴婢来就好,公主您……” 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竟还打算亲自下厨,听雪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东西重新收进食盒里,追在后面试图打消这小祖宗突如其来的念头。 奈何云舒懒归懒,但在吃喝方面,还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 尤其这古代的娱乐项目又不多,自己动手制作奶茶,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抬手挥退了小厨房里原本守着的两个小宫女,只留下听雪帮她看着火候。 随手抓出一小把茶叶,混着焦糖一起扔进锅里干炒。 看着焦糖一点一点地慢慢融化,云舒拎起一旁已经提前烧好的开水倒了些进去。 化开的糖浆和本就已经被炒出了香味的茶叶骤然遇热,汩汩气泡在热浪中翻滚,清甜的茶香也顿时间四散开来! “公主,牛乳煮好了!” 一旁,端着热牛乳过来的听雪吸了吸鼻子,满脸惊喜: “好香啊!原来茶叶还能这么香吗!” “炒出来的茶叶喝着确实更香,口感也要更好一些,你之后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可以自己炒一些尝尝。” 这个世界的制茶技术和云舒原本那个时空明朝之前一样, 主要是靠蒸汽将茶叶蒸软,之后再揉碎弄干, 喝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茶叶渣。 别人怎么样不好说,反正云舒肯定是喝不惯的。 一手拿着勺子轻轻搅拌着锅里的焦糖茶叶,一手接过听雪手里的瓷碗,将牛乳一点一点地倒入其中。 牛奶的天然香浓与茶水的醇厚芬芳混在一起, 那种香甜不腻的味道,引得好些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都忍不住把眼神偷偷的往小厨房里扫。 云舒单独用一只小勺子舀起一勺,尝了尝味,觉着还行: “差不多就这样吧,做法和用量都记住了吗?明天……” 正想交代下去,让人明天早上准备早膳的时候,顺便也给她再准备一份奶茶, 一回头,就对上了听雪眼巴巴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会儿给我盛一份起来之后多余的你们看着分了吧, 明早记得再单独做一份出来。” “奴婢多谢公主!” 第3章:可以现场吃瓜了? 第二天凌晨,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听雪提着灯盏从外面进来,先是轻手轻脚地点燃了屋内摆放着的烛台, 待到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之后,这才缓步走到云舒床边,轻声低唤: “公主,公主该起了,您今日还得去上书房呢!” “……再睡会儿。” 好好的美梦被人搅散,云舒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古代没有太多精彩的夜生活,人们睡觉的时间普遍偏早,晚上七八点就熄灯睡下了的也纯属常态。 但云舒是真不习惯。 她昨晚将意识潜进别墅里,看小说看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才睡, 现在这个点连眼睛都还睁不开。 偏偏听雪还在不依不饶地扒拉她: “公主,时候已经不早了,您真不能再睡了,寅时都快过半了!” “……” 那不就是说现在凌晨四点都还没到? 云舒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公主……” 听雪无奈: “您要去晚了,可是会被太傅打手板的!” 脑子已经在逐渐清醒的云舒:“?” 她不是公主吗? 说好的金枝玉叶皇家娇养呢? 啊啊啊啊啊! 全程闭着眼睛,任由听雪给她洗漱更衣, 云舒内心的土拨鼠尖叫一直持续到熟悉的奶茶香味飘进了鼻腔,这才稍稍平静了几分: “真香。” 不亏是她心爱的奶茶! “您昨日说奶茶放凉了也是可以喝的,所以奴婢专门让人多准备了一些给您带去上书房。” 见自家主子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听雪有些好笑地将其中一盏还热乎着的塞进了云舒手里: “多喝些茶总归也是能醒醒神的,还有您的新伴读, 您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分些给她。” “新伴读?” 云舒就着奶茶,吃了一小口点心: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 “陛下昨儿稍晚些的时候派人过来说过这事儿,只是您当时已经歇下了,奴婢就没打扰您。” 听雪轻声解释道: “宣平侯府的二小姐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再来给您做伴读定是不合适的。 陛下给您新选的伴读是武安侯府的嫡小姐,岑伊伊。 今年才刚满八岁,虽然比您是小了些,但……” 但她本来就是重回上书房,跟八岁的六皇子一起念书。 后面这句话,听雪顾忌着自家主子的颜面,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云舒也还是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不过云舒这会儿的侧重点却并不在这个问题上,而是…… 武安侯府!岑伊伊! 好家伙,那不就是原文女主,六皇子未来的老婆吗! 原文中,六皇子依靠着母家势力登基后没多久残暴之名便传开了,但凡是真心爱女的人家,都不愿把自己闺女儿往暴君身边送。 奈何宫中一纸令下,朝中五品以上大臣但凡有年龄符合的未嫁女全都得送进宫中参加选秀, 身为女主的岑伊伊当然也没能逃得过。 她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因为是三代之中唯一的女孩儿, 自幼就被爷爷父亲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娇宠着长大,完全被养成了傻白甜的性格,从来就没被人凶过。 于是进宫之后,暴君面色一冷,她吓红了眼, 暴君嗓音一沉,她怂成了鹌鹑, 暴君掐她腰时稍稍用力了几分,她恍若受了惊的小鹿,大眼之中两包眼泪要掉不掉。 暴君一看,哟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就各种不可描述,最后顺利达成女主眼一红,男主就“命都给你”成就。 云舒:“……” 现在因为她这只小蝴蝶扑扇的翅膀,导致男女主八岁就要上书房相见了, 好家伙,大型吃瓜现场啊!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上学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熬的事情了! 胡乱地又给自己塞了两口点心,云舒兴冲冲地站起了身: “走走走,上学去!” “您不再多用些吗?” 并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就对去上书房有了这么高的积极性,听雪连忙将一小碟还没动过的点心也一并收进了书箱当中。 因为原主之前并不受宠的缘故,云舒住的凤阳宫位置也稍稍有些偏。 打着灯笼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是瞧见了上书房的影子。 云舒到的时候,六皇子跟他的伴读左丞相之孙柳子明已经在里面聊起了他昨日新得的一只八哥儿。 屋里和这两人隔得最远的一个位置上,则是坐了个扎着两个包包头,从眼睛到脸蛋全都圆溜溜,看上去跟玩偶娃娃一样软软嫩嫩的小女孩儿。 两只粉嘟嘟的小手捧着点心啃的模样,有没有吸引到六皇子不知道, 但从前在现代时就格外喜欢收集玩偶娃娃的云舒,绝对是被击中了。 她目光灼灼地快步走到小女孩儿面前,主动同对方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岑伊伊?” “臣女伊伊见过公主。” 云舒出现得有些突然,岑伊伊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小小年纪在礼仪动作方面便已做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只可惜,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嘴角还沾了些点心渣,看起来颇像是只偷吃被抓包的小仓鼠,瞬间就逗乐的云舒: “以后在上书房就不必行礼了。” 她掏出帕子,在岑伊伊嘴角处轻轻擦了一下。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小姑娘见状,面颊唰的一下涨得通红,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臣……臣女……” “没事没事,你不必紧张,我很喜欢你呢!” 云舒笑吟吟地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转身从听雪刚刚放在她身边的书箱里取出了点心和奶茶: “正好我也还没用早膳,一起吧。” “是。” 大约是看出云舒这位五公主真的很好相处了, 岑伊伊紧张的心情也终于得到了一些缓解。 而这一缓解,奶茶那浓香馥郁的味道,便立刻霸占了她的全部心神: “好香啊!” 幼年期的傻白甜,哪里懂得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岑伊伊用力地咽了下口水,那眼巴巴的模样,简直像是渴了三天滴水未沾一般。 第4章:这玩意儿是原书男主?? “这是奶茶。” 云舒将其中一小盏往岑伊伊面前推了推: “你尝尝?” “谢公主!”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娇憨可爱,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杯盏浅尝了一口,唇边立马就沾上了一圈淡淡的奶渍。 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一双天真纯澈的大眼蓦然亮起,两枚小小的酒窝如花般随着她上扬的唇角一道绽放。 岑伊伊下意识地抱紧了她手中地杯盏,仿佛抱住了什么绝世大宝贝一般,满脸惊喜地哇了一声: “这也太好喝啦!” 咕嘟。 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再讨论八哥儿,而是朝着云舒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的柳子明,发出了一道极为清晰的咽口水声。 云舒眉梢一挑,循声望过去,视线正好就和同样也望着这边的六皇子对上了。 “瞧你这点出息!” 冷不丁被云舒抓了包,六皇子似是有些气恼, 一巴掌就拍到了柳子明脑袋上。 但再转回头来的时候,那一张和云舒长得也有两分相似,五官精致已隐约可见未来风姿的小脸上,却是浮现起了几许讨喜的笑容: “五姐姐,焕儿此前怎的从未在宫中听说过奶茶此物? 可是父皇那边又得了什么好宝贝,却只单单赏了五姐姐你一个人?” 云舒:“?” 这谁?? 不会吧不会吧,未来那个狂霸酷炫拽,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暴君,小时候居然还有这么……狗腿的时候?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六皇子现在脸上那表情,确实就是有点儿撒娇讨好那意思没错吧? 难道他这时候还没长歪? 带着一点儿微妙的情绪,云舒又拿出了一盏奶茶: “是我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你要喝吗?” “五姐姐的好意,焕儿当然不能辜负了!” 六皇子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的,手里的动作却是比谁都快。 笑吟吟地从云舒手中接过奶茶喝了一口,迅速被这种新奇口感征服的六皇子顿时也顾不上一旁还在眼巴巴盯着他的柳子明了, 望着自己这个没什么印象的五姐姐,六皇子面上的笑容越发讨巧了: “五姐姐的心思可真是灵巧,竟能做出这等美味的东西来!” “这不算什么,我那儿好吃好喝的可多了!” 想着要是能把未来暴君掰正过来,顺便提前跟对方打好关系也更有利于自己未来躺平享福的计划, 云舒顺势就抛出了诱饵: “今日下学之后,我还打算回去让人做炸鸡吃呢,六皇弟要不要一起?” “炸鸡?” 又是一个他没听过的吃食! 云楚焕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比之烤鸡如何?” “那可比烤鸡好吃太多了!” 云舒毫不犹豫地拉踩了一波。 这还真不是她个人口味偏好的问题,实在是这个朝代的调味品种类有限,食盐不够精细也就算了,胡椒味精辣椒粉什么的直接就没有! 这种情况下制作出来的烤鸡就是再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有着麦当当和肯爷爷兜底的云舒底气十足: “我保证你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那我今日可一定得试试!” 云楚焕的好奇心已经彻底被云舒给勾起来了,他捧着奶茶还想再多问上两句, 上书房门口,一席紫色官袍的崔太傅已经面色严肃地从外面踱步进来,十分刻意地干咳了声: “咳!” “崔太傅?” 云楚焕扭过头,讪讪地回到自己位置上: “您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听闻今日多了两个学生,老臣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上书房内,不论君臣,只论师生。 崔太傅平日里对着云楚焕这么个受宠的皇子都严厉有加,自然就更不可能怵云舒这么一个不受宠的五公主了。 昨日听闻圣上令他教导五公主的消息后,他还特意去找之前教过五公主的几位同僚打探了消息, 得知这位纯纯就是个草包,虚长了六皇子五岁,学识方面却还远不如年仅八岁的六皇子后,他很是头痛了一阵。 毕竟圣上把人送到他这里来,明摆着就是要他把人该教的全部教会。 可若是五公主实在太过愚笨…… 崔太傅越想越觉着心烦,面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更加严厉了几分: “在今日开始上课之前,五公主殿下可否先回答老臣几个问题,让老臣大致了解一下公主的学习进度?” 云舒:“……” 果然还是逃不掉要作为一名学渣被羞辱的命运! 从小到大就没掉出过第一考场的理科优等生云舒心里哀嚎一声, 明面上却还不得不扬起虚心受教的笑容: “太傅您请。” “第一问,” 崔太傅淡淡瞥她一眼,负手踱步道: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舒:“?” “不会?” 见她迟迟没有开口作答,崔太傅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他耐着性子,将难度降低了许多: “那第二问,公主可知这句话出自何处?” “……” 云舒其实很想继续保持沉默,但她总觉得崔太傅似乎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既然不答也是爆发,猜错也是爆发,那她干嘛不赌一把,说不定能猜对呢? 反正那句式一听就是四书五经里面的内容,九分之一的概率嘛,这不比中彩票容易得多? 云舒试探着蒙了一个答案: “出自……《大学》?” “看来五公主非但是《中庸》没学好,就连那《大学》也同样一窍不通!” 没想到堂堂公主殿下,在上书房待了这么多年,竟连这等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 崔太傅顿时失去了接着往下问的欲望,黑着脸训斥道: “五公主殿下从前是如何在上书房混日子的老臣管不了,但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老臣这里,那就要按老臣的要求来! 还请公主今日回去之后先将《中庸》抄写十遍,并牢记于心,三日后,老臣将抽查背诵!” 云舒:“!!!” 这老头是不是疯了! 三天之内一本书抄十遍还要全文背诵是什么概念? 她现在每天几点起床上学他心里没点数吗! 第5章:罚抄 “崔太傅,这会不会有点太多……” 云舒还想讨价还价,崔太傅却已经一甩衣袖,愤怒地转身从她面前走开了。 “公主若不愿做老臣的学生,尽管向陛下请旨!” 得,这还把她那个便宜爹抬出来威胁上了! 云舒憋屈地闭了嘴, 趁着今日的课程还没开始,云舒单手撑在额头上,假借着低头看书的动作闭上眼,意识飞快地沉进大别墅中,用手机查了一下《中庸》全书的字数—— 好消息,作为一本书来说,它的字数不算多。 坏消息,有三千五百六十八个字。 抄十遍的话,那就是三万五千六百八十个字! 平均一天差不多要抄一万二,而且还得是毛笔字…… 崔老头是真不做人啊!! 别墅内,云舒抱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 因为惦记着这一天一万二的罚抄,上学第一天,云舒对未来男女主的八卦兴趣都没那么大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三点,终于可以离开上书房了, 崔太傅前脚才刚出门儿,后脚六皇子就很没眼力见儿地蹿到云舒跟前来了: “五姐姐,咱们今天可是说好了要吃炸鸡的!” “推迟到三天后吧。” 云舒蔫蔫地站起身: “我还得回去抄书呢!” “诶……别啊!” 说好的炸鸡眼看着就要飞走了,云楚焕连忙把人拦住: “不就是抄书吗?让子明帮你不就成了吗!” 正在替他收拾书箱的柳子明:“?” 大冤种柳子明迷茫地抬起头,接收到六皇子刚好丢过来的眼神信号,连忙点头附和道: “是是是!不就抄书吗?以前六皇子殿下被罚抄书,都是我帮着抄的!” “没错,子明他可会模仿别人的字迹了!” 云楚焕卖力地推销道: “有子明在,区区十遍《中庸》算什么?就是二十遍三十遍,交给他也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辛苦你了?” 没想到自己早上随口约的一顿炸鸡居然还能给她带来这样的好处,云舒顿时又精神了起来,带着六皇子他们一起走出上书房, 迎面看见等在外面的听雪等人,云舒大手一挥,豪气地开口道: “快去御膳房那边要三只,不,五只鸡回来!” “公主,五只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岑伊伊跟在云舒后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我们应该吃不完的。” “能吃完的,我宫里还有一大堆人呢!” 包子脸小萌妹长得实在可爱,还比她矮了一个多头,云舒胳膊一抬,正好就能舒舒服服地搭在小姑娘肩膀上。 “而且这炸鸡啊,虽说每个部位都能吃,但我一般最喜欢的就只有鸡腿和鸡翅, 五只鸡加起来也才十个鸡腿十只鸡翅而已,不多的!” “噢……” 岑伊伊乖乖地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倒是六皇子听到这话,扭头又冲着他身边的小太监也吩咐了一句: “小安子,你也跟着一起,再多拿两只鸡回来!” “嗻!” 小安子应了一声,连忙也跟着听雪一起离开了。 从上书房到御膳房,之后再绕回凤阳宫所要花费的时长,肯定是比直接从上书房回凤阳宫要久得多的。 这中间等待的时间云舒也不想浪费,回到凤阳宫后,立马就让人备上了笔墨纸砚—— 虽然刚刚在上书房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让柳子明帮她罚抄的事儿, 但就算是模仿笔迹,也得先有一份原件才行啊! 云舒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跟前,有模有样地抄了三十个字后,放弃了: “不行不行,写不了,这也太难写了!” 就崔太傅今天那严肃的样儿,云舒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她要是交上去一堆狗爬字,那老头儿铁定又要发火。 指不定还会一怒之下再让她重抄十遍! 可毛笔这玩意儿软趴趴的,她本身在现代的时候又没练过,光是写出三十个勉强还算端正的字,她的手就已经酸软得开始发抖了! 这要写完三千个字,还不得要她的命? 将毛笔重重地往旁边一搁, 云舒往靠背上一躺,仿若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我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五姐姐要实在不愿意抄的话,就十遍全都让别人抄了呗!” 云楚焕在旁边出馊主意: “反正崔老头儿之前也没见过你的字迹。” “可是,以后总会见到的。” 岑伊伊鼓起勇气,小声反驳道: “被发现的话,太傅肯定会生气的!”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不成?” 云楚焕不以为然地瞥了岑伊伊一眼,后者立马像个小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不吭声了。 倒是云楚焕自己说完那话之后,大概是忽然又想起炸鸡还没到嘴的事儿了, 顿了一下,抬腿踹了踹柳子明的屁股: “你去看看,我五姐姐不是已经写了几十个字儿了吗?能根据这些字模仿字迹吗?” “这……这也太少了!” 柳子明一听这难题又落到了自己头上,顿时也苦下了脸: “我实在做不到啊!” “真没用!” 云楚焕瞪了他一眼: “这横撇竖捺点儿上面不都已经有了吗?你怎么就……” “没事儿,我想到办法了!” 完全没有被云楚焕他们几个的吵吵嚷嚷打乱思绪,云舒猛地一下坐直身子,迎上几人好奇的目光,她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 一炷香后, 凤阳宫后院儿的小厨房外头, 云楚焕饶有兴趣,但又十分不解地望向了那七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 “五姐姐,你确定拔这玩意儿的尾巴毛就能管用? 我可没听说过鸡毛做的毛笔写字儿就能更轻松一些!” “行不行的先拔几根下来不就知道了?” 云舒抬了抬下巴,正想让她宫里的小太监动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云楚焕兴致勃勃地拦了下来: “别啊,五姐姐,反正咱们几个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比一比?” 云舒挑眉:“比什么?” “比谁拔下来的尾羽更多啊!” 云·熊孩子·楚焕已经开始撩袖袍,指挥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了: “我之前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活着的鸡呢!你们几个,赶紧去把那鸡腿上系着的绳子解了,让它们跑起来!” 第6章:五姐姐给你报仇就是了! 云舒:“……” 没想到她还能亲眼见证未来大暴君男主童年时期鸡飞狗跳的黑历史。 有点儿意思。 秉承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乐子人心理,云舒也没提醒这熊孩子抓鸡其实并不是什么非常容易的事情。 趁着云楚焕在那边摩拳擦掌准备入场的空隙,她一把揽过岑伊伊,小声叮嘱道: “一会儿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躲远些,没事儿的!” “好!” 岑伊伊乖巧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同样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公主,这鸡会很凶吗?” “可能吧?” 云舒耸了下肩: “说不定这些鸡和人一样,有脾气好的,也有脾气不好的。 但不管好不好,你都要薅人家尾巴上的毛了……” “我明白了!” 岑伊伊瞬间秒懂,往后退开半步的同时,还不忘关心一下云舒这个五公主: “公主,你也要小心啊!” “放心。” 笑眯眯地在岑伊伊脑袋上揉了一把,云舒优哉游哉地撩起了衣袖。 那头,云楚焕则是已经瞄准目标,冲向了看起来最最威武的那一只红冠大公鸡。 “喔喔喔!” 正昂首挺胸在小院儿里溜达着的大公鸡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跑过来,连忙扑扇着翅膀,撒腿就开始狂奔! “喔喔喔!” “跑的还挺快!” 云楚焕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追在后头像是还真被激起了几分胜负欲,连狠话都放出来了: “看本皇子一会儿怎么把你的尾巴全部拔光!” “子明!” 他开始召唤队友: “给我从另一边夹击它!” “是!” 八岁的男孩子,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 之前云楚焕还没开口那会儿,柳子明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现在得了命令,他更是一刻也没耽搁,立马就从另一个方向朝着红冠大公鸡包抄过去! “喔喔喔!!!” 大公鸡受了惊,扑腾着翅膀一只爪子蹬在栏杆上面,腾空飞起的瞬间竟是来了个帅气的空中大转弯。 追在它后头正兴奋伸手要抓它尾巴毛的云楚焕只觉得面前有一阵风刮过, 紧跟着,那一大簇尾巴毛就变成了红冠大公鸡的尖嘴儿! 最关键的是,那尖嘴儿还直冲着他扑了过来! “啊!!!” 云楚焕面上兴奋的神色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他飞快地捂住脑袋想要往后退开,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噗嗤!” 岑伊伊一个没忍住,站在场边捂着嘴,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 那头,狠狠摔了一跤的云楚焕这时候已经被周围候着的太监宫女们慌张地扶了起来。 确认自己安全之后,云楚焕的第一反应,就是恼羞成怒地呵斥起岑伊伊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嘲笑本皇子!” “臣,臣女知错!” 岑伊伊本来胆子就不大,被云楚焕这么一凶,原本弯弯的笑眼里,顿时就噙了两包泪。 然而此时才八岁的云楚焕还不是未来那个“命都愿意给她”的暴君男主, 岑伊伊的眼泪并不能让他心软, 云楚焕肆意地发着他的狗脾气,骂完岑伊伊又接着骂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还有你们这群废物!连本皇子的安危都护不好,要你们何用? 来人!把这群废物统统都给本皇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 原以为云楚焕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发发脾气骂上几句就差不多了的云舒蓦然抬眸,盯着不远处浑然不觉自己刚才那道命令有什么不对的六皇子殿下,只觉得内心一阵发寒。 是了,网文刚刚开始发展的那几年里,好些规定并不完善,甚至连直接触犯了大半本刑法的主角都有。 作为古早言情小说,《暴君的掌心娇宠》这本书里,男主角云楚焕也并非是什么身世凄苦,为了更好的执掌天下,才被人误解成暴君的存在。 他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残暴君王。 一个在十年后将哥哥们全部杀光,动不动就把不合他心意的大臣拖出朝堂,甚至连后宫嫔妃们也是一个看不顺眼说杀就杀的人, 她凭什么以为他八岁的时候,就真的会像他外表那般无害? 不,也或许云楚焕天真卖乖的一面也确实是存在的。 只是那种天真乖巧是对待和他同等身份,或者更高一级身份的人时才有的。 至于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们,以及未来被他随意下令斩杀的人,于他而言,就跟那路边的蚂蚁一般无二, 他不高兴了,就统统踩死,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残暴的事情,只觉得稀松平常,转过头,便全都忘了。 就如此刻,满院太监宫女们的哭嚎与求饶声甚至都换不来云楚焕的一个眼神, 就连一旁的柳子明都是一副习以为常见惯不怪的模样。 “住手!” 向来佛系的云舒罕见的怒了: “我宫里的人,六皇弟凭什么说杀就杀?” “不过是几个卑贱的下人罢了,为何不能杀?” 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脾气挺不错的五皇姐,竟然会为了区区几个太监宫女冲自己发火, 云楚焕心里是又愤怒,又委屈: “本皇子堂堂皇子之尊,难道还杀不得几个奴才?” “你是皇子,他们是宫人,你身份地位比他们高,确实能杀他们。” 身在古代,讲什么人人平等那都是屁话。 云舒不会天真到试图让一名皇子接受那样的观念, 她直接用云楚焕自身的逻辑去怼对方: “可父皇还是九五之尊,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他身份同样比你高,他为何不杀你?” “因为本皇子是父皇的儿子!” 云楚焕理所当然地反击: “况且本皇子又没犯错,父皇为何要杀我?” “那我这宫里的人难道就犯了错?” 语速飞快地再度用云楚焕自己给出的逻辑硬怼回去, 云舒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紧跟着又把他的注意力直接从那些太监宫女们身上挪开了: “三岁小孩都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才生气吗?五姐姐给你报仇就是了!” 第7章: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你给我报仇?” 到底还是年纪小,再加上之前又一直被人宠着惯着,随心所欲惯了,基本上也没被谁呵斥过, 云舒这一连串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似的输出本就让云楚焕的反应迟钝了不少,最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大拐弯,更是让后者懵上加懵: “怎么报?” “来人!” 云舒二话不说,直接挥手叫人,神态相当霸气: “把刚刚冒犯了六皇子的那只鸡拖下去宰了!还有那截绊倒了六皇子的枯树根,给本宫连根拔起,彻底断了它的生机!” 云楚焕:“……”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敷衍了,但他没证据。 迷茫地眨了眨眼,云楚焕还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思路就再次被云舒打断—— “六皇弟,你是想吃孜然味、五香味儿、蒜香味儿的炸鸡,还是香辣味儿的?” “……那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口味的云楚焕瞬间抛开脑子里好不容易要抓住的那一点灵光,屁颠儿屁颠儿地又凑到刚刚替他报仇雪恨的云舒面前,仔细询问起这些口味的不同来。 而就在云舒明面儿上借口小厨房里的这些人全都不会做炸鸡,把人通通轰到外面等候, 自己则是趁机让意识进入到大别墅内,迅速用手机下单点了好多份炸鸡并将它们全部去掉包装,换进她面前那几只瓷盘的时候, 另一边,御书房内, 宣武帝却是神情微妙之中又隐隐透着几分扭曲的正在向他派出的龙影卫反复确认: “你是说,云舒今日被太傅罚抄《中庸》,但她只写了三十个字,就带着六皇子他们去,去拔鸡尾巴毛了?” “是。” 宣武帝:“???” 作为帝王身边最最隐秘的那一支暗卫,龙影卫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曾接受过最最严苛的训练。 他们会不顾生死竭尽全力地完成帝王交给他们的每一项任务,且不携带任何私人情感。 也就是说,从龙影卫口中陈述出来的每一句,都是无比客观而又真实的。 但问题是,一个十三岁了,还连写字都费劲的小丫头,真能如模拟人生选择系统所说的那样,帮他解决这天底下那么多寒门学子读书难的困境? 宣武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摆摆手,示意龙影卫先退下: “继续盯着,切记不可错过任何细节!” “是!” 龙影卫微微颔首,下一瞬就见他身形一闪,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如来时那般,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彼时,云舒已经又带着六皇子他们回到了殿内, 几盘炸得金黄酥脆的炸鸡也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了餐桌上。 霸道扑鼻的独特香味儿馋得人食指大动,云舒率先将一个鸡腿儿放到了云楚焕面前: “喏,这就是刚才冒犯你的那只,我特意给你单独留出来了!” “……谢谢五皇姐!” 虽然又被提起了刚刚的糗事,云楚焕心里还有些不开心, 但眼前这从未见过的诱人美食,显然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那只炸鸡腿儿,一口下去,金黄酥脆的外皮混着内里嫩滑多汁的饱满鸡肉瞬间盈满味蕾, 云楚焕眸光一亮,堂堂皇子竟连一句夸赞的话都没能说出,直接吃到停不下来! 在他之后开吃的岑伊伊和柳子明也都差不多, 各种口味的炸鸡轮番吃了个遍,中途被辣得龇牙咧嘴的也愣是一口都没浪费。 最后一个个全都撑到只能翻着鼓鼓的圆肚皮,仰躺在椅背上,意犹未尽地咂嘴: “五姐姐,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唯一一个没有吃撑的云舒笑吟吟地给自己倒了杯解油腻的茶,听云楚焕斩钉截铁地道: “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云舒:“……” 真不愧是在现代社会吃食种类那么丰盛都能成功收服万千幼崽味蕾的麦当当和肯爷爷啊! 一顿炸鸡下来,儿童版暴君都能自愿给她当小弟! 云舒扬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儿什么, 就见她新上任的小弟艰难地捧着他圆咕隆咚的肚皮坐直了身子,朝她这边倾斜过来,面上也扬起了今晨那会儿向她讨奶茶喝时的那种乖巧表情: “五姐姐,你这炸鸡的方子能写给我一份吗?” “方子啊……” 早在她决定要用炸鸡来诱惑云楚焕的时候,云舒就想到了对方吃完之后极有可能会找她询问方子的问题, 这会儿分毫不慌,只淡定地点了点头: “给你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在于,里面有几种配料非常少见,一般人根本没有。” “很贵?” 云楚焕愣了一下,很快便又大气地摆了摆手: “没事儿,我母妃有的是钱!就算这炸鸡里需要加入五百多年的老参,我母妃也能想办法给我弄来!” 他这话倒真不是吹牛。 云楚焕的母妃柳贵妃乃是当朝左相柳彦坤之女,而柳家在出柳彦坤这位左相之前,却是盘踞江南多年的首富! 柳贵妃自幼生长在金玉雕砌的富贵窝里,向来花钱如流水, 入宫之后因为柳相心疼女儿,银钱方面也从来没有亏待过。 而柳贵妃对云楚焕这个独子,更是宠溺到了极点,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若非如此,也养不出云楚焕那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性子。 事实上,云舒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向云楚焕抛出诱饵—— 毕竟原身的母妃早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祖父虽还在朝为官,但却也是两袖清风,且鲜少和她这个五公主联系, 她想要让一些食物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个朝代,还是得靠云楚焕才行。 随手掏出一小瓶提前准备好的辣椒粉放到桌上,云舒抬了抬下巴: “喏,真不是贵的问题,主要这调味粉是我之前无意见从一个宫人手中得来的,据说是她家里某个亲戚从前跟人跑船,从海外带回来的玩意儿,咱天盛根本没有。” “海外?” 云楚焕拔下小瓷瓶上的塞子,好奇地嗅了一下。 第8章:公主果真不把老臣放在眼里! “阿嚏!” “啊……阿嚏!” 被辣椒粉呛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云楚焕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着道: “不就是海……阿嚏!外吗?我外祖家的商船每年都会出海个那么一两次,五姐姐只要把名字或者它的外形特征告诉我,我让他们带回就是了!” “不一样的。” 云舒摇了摇头: “你们那商船就算出海,应该也只会去到临近的几处国家吧?” “这……” 云楚焕愣了一下,他一个八岁的皇子,对外祖家旁系经商的那些事儿要说有多清楚,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幸好还有柳子明这个柳相之孙在,他很快就点点头,替云楚焕接过了话头: “没错,一般都是到吕宋、柔佛这几个小国。” “那可不行。” 云舒叹了口气: “听当时给我这些调料的宫人说,她家那个亲戚当初其实是遇到了海上事故,意外在海上迷失方向,行驶了将近半年时间,才终于靠岸。 当地人甚至还有长着红头发绿眼睛的!” “红头发绿眼睛?” 云楚焕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还是人吗?” “……应该是吧。” 柳子明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 “听说胡人里头也有极少数红头发的,可能跟他们身处荒蛮之地有关?” “蛮子血统果真低贱!” 云楚焕闻言,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又狂妄昂首道: “既如此,那便让人去寻上一遭吧,辣椒粉这等美味,可不能浪费在些蛮子手中!” “既然要寻,那六皇弟不若让人再多留意些,看看海外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天盛没有的物种。” 云舒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嘴儿: “说不定拿回来之后,我又能琢磨出什么新鲜吃食呢?” “五姐姐说的是!” 云楚焕赞同地一锤定音: “就这么办!” …… 因为宫门每晚六点准时下钥,柳子明和岑伊伊必须得赶在那之前离开皇宫, 所以吃完炸鸡没多久,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至于六皇子云楚焕,他虽因着年纪小的缘故,尚未出宫建府,还住在宫里, 但按照这个朝代的作息,也同样该回柳贵妃那边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吃鸡四人组,转眼就只剩下了云舒一个人。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寂寞—— 毕竟还有三千多字儿的《中庸》要抄。 顶着听雪疑惑不解的目光,将她之前特意吩咐人收好的鸡尾巴毛全部带进书房, 之前十分钟只写了三十个字的云舒这回却是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完成了全书三千五百六十八个字的抄写! 虽然写到后面那字体已经飞到堪称是狂草的程度, 但…… 听雪目瞪口呆地将那一摞抄好的纸张收拢起来: “公主,您何时还学会了这么一手好字?” “这算什么好字?” 云舒揉着酸痛的手腕,打着哈欠站起了身: “快快快,我得赶紧洗洗睡了,明日还得继续上学呢!” “……是。” 听雪迷茫地又看了眼手里的罚抄,以及被随手扔到角落里的,云舒之前写下的那三十个字, 出去吩咐粗使宫女把热水抬进来的时候,脑子里都还依旧没想明白—— 只是换了写字儿的笔而已,写出来的东西居然就能差别那么大吗? 之前那三十个字,倒还是挺符合她印象中公主该有的水平,一笔一划都透着稚童般的努力与笨拙, 可后面写的这些…… 这之间的差距,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刚步入学堂的幼子,忽然就变成了举人老爷啊! 要不回头有空了,她也跟着试试? …… * 翌日凌晨,照旧还是四点不到就被听雪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第一天上学的那丁点儿新鲜劲已经过了,今天的云舒怨气比昨天还要大。 满嘴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崔太傅在她眼里和行走的安眠药也没什么区别, 云舒强撑着听了半个时辰让她脑子发蒙的“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然后就在崔太傅慷慨激昂的口水中,上下眼皮黏在了一起。 “……五公主殿下。” “五公主殿下!” 好像有人在叫她? 这样的念头在云舒脑海中闪现了两秒,但她却没有搭理,因为潜意识里,她就觉得这声音挺讨厌的。 结果下一瞬,万里晴空一道惊雷炸响! 云舒身子一颤,陡然睁开双眼,正好就对上了崔太傅那黑如锅底的脸色—— 万里晴空没有炸雷,刚刚的巨响,是连喊几声都没能叫醒云舒后,崔太傅怒而拍桌的声音。 “太……太傅。” 上课睡觉被抓了个正着,云舒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混混沌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她站起身,正想先道个歉, 崔太傅却已经冷着脸开口了: “五公主殿下睡得这般沉,莫非是昨日回去之后彻夜未眠地把十遍《中庸》全都抄完了? 既如此,那也不必再等到三日后了,殿下今日便可将罚抄交予老臣!” “……” 那罚抄她还真带了,不过只有一份,是打算拿来让柳子明模仿字迹的。 “怎么?” 见云舒果真如他所料那般沉默下来,崔太傅胡须跳了两下,继续嘲讽道: “一夜的时间不够公主抄完十遍?” “的确不够。” 三天三万五的罚抄,它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云舒本来昨天就想抗议了,只不过当时怂了一下,没能说出口。 现在崔太傅自己又主动提到了,她顺势就掏出了自己昨晚抄好的那一份: “学生不擅书法,一夜写完三千字便已是极限。” “三千。” 崔太傅冷笑一声,正想开口再训斥两句,眸光无意间从云舒掏出的罚抄上扫过,眉心顿时又是一拧, 他一把接过那份罚抄,快速地从头翻到尾,面上怒色越发的重了: “看来公主殿下当真是半点也没把老臣放在眼里,竟连罚抄都找了旁人代笔!” 第9章:难道她是用脚抄的? “太傅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这篇罚抄找了旁人代笔吗?” 虽然她的确是有找柳子明代笔的想法。 但眼下这一份分明就是她昨夜辛辛苦苦亲手抄出来的! 云舒底气十足地用太傅昨日压她的话,反压了回去: “太傅若是不愿教导云舒,大可直接去向父皇禀明,何必无故冤枉人?” “老臣何时……” “要向朕禀明何事啊?” 就在上书房里的气氛越发紧绷的时候,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外。 宣武帝也是今日下朝之后,突然想起龙影卫昨天禀报的那些消息,才心血来潮决定要亲自过来看看他那不学无术的闺女儿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他制止了外面值班儿太监的通传,本打算暗中观察一下便离开, 没想到刚一靠近就听见了方才那番对话。 摆摆手,示意屋内众人免礼,宣武帝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瞬间变乖的云舒,心中好笑的同时又将目光落到崔太傅身上: “朕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冤枉?” “回陛下,是老臣昨日考核五公主学习进度时,意外发现公主殿下虽已年满十三,却连《大学》、《中庸》都不曾读过,痛心之余,罚了公主殿下抄写《中庸》十遍。” 崔太傅这人向来严肃古板且极认死理,最是看不上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 不巧,云舒现在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他有心想要给云舒一个教训,于是在向宣武帝阐明情况的时候,有些用词便也极为刻意: “方才公主在老臣课上睡着,还推脱称是因为昨夜罚抄抄得太晚。 结果交出来的罚抄又分明是找他人代写的,偏偏公主还拒不承认!” “哦?” 宣武帝接过崔太傅递来的罚抄看了一眼,眉心同样是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 这篇罚抄上的字迹虽说离着名家大师什么的还有着一段距离,可这龙飞凤舞的张扬笔触若非是有着一定的功底,也绝对写不出来! 昨夜他用完晚膳之后便去了后宫,倒是没再过问云舒那边的情况。 但之前龙影卫明明说过,云舒只写三十个字都费劲…… 将罚抄递还到云舒手中,宣武帝虽也不解,却并没有如崔太傅那般直接就下了定论,只是沉声道: “你可有何解释啊?” “回父皇,其实要证明这字是儿臣写的并不难,只要让儿臣当着你们的面再写上几个字就行了。 但是……” 难得皇帝老爹恰到好处地来了一趟,而且看起来对她的态度似乎也还不错,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谋点儿好处,那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云舒故意停顿了一下,露出几分委屈,几分隐忍与倔强的表情: “但是儿臣不能白白被冤枉! 如果儿臣证明了这些字的确就是出自儿臣之手,崔太傅就得免了剩下那九遍罚抄!” “可。” 见云舒眼底坦坦荡荡,并无半点心虚之色,宣武帝欣慰之余,随口就答应下来。 崔太傅慢了半步,这时候当然也不可能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只能板着脸,从岑伊伊桌上取了只毛笔过来: “公主请!” “我不用这个。” 云舒站着没动,眼巴巴地瞅了宣武帝一眼: “父皇,只要这份《中庸》是儿臣抄的就行了对吧? 用什么抄的……应该不重要?” 宣武帝:“?” 听她这意思,难不成……她是用脚抄的??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 这倒也怪不得他脑洞大开。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写字不用笔还能用什么? 笔是无法被取代的,那唯一能改变的就只有握笔的地方了。 堂堂一国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鞋袜像什么话? 那场面光是在脑海中闪现一下,就十分令人窒息。 “你……” 宣武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这小崽子若是真敢说用脚抄的话,他就给她把罚抄翻倍至二十遍的准备: “你想用什么抄?” “用……” 云舒从书箱里掏出了一根鸡毛: “另一种毛笔。” 宣武帝:“?” “荒谬!” 憋了半天的崔太傅在看见那根鸡尾巴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读书本是件高雅之事,如何能用这等……这等粗鄙的东西来写字?” “鸡尾巴毛怎么就粗鄙了?” 云舒不乐意了: “你们用的这毛笔也不也都是什么狼毛兔毛羊毛做的吗?几根毛还要分个高低贵贱不成?” “你!” 多少年没见过云舒这般“离经叛道”的学生,最是讲究读书人风骨礼仪的崔太傅被气得不轻: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不都是动物身上的毛,且一样能写字?” 云舒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羽毛已经沾上了墨汁—— 准确地说,是羽毛中间那根较硬的,空心的羽轴,沾上了墨汁。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当着宣武帝和崔太傅的面儿,云舒唰唰两下,就写完了《中庸》的第一句, 细看之下,其实与寻常毛笔写出来的字还稍稍有些不太一样, 但行笔连绵,气韵通畅,确实和先前那一份罚抄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崔太傅,如何?” “哼!” 崔太傅板着脸甩了下衣袖: “旁门左道!非君子可为之!” “照太傅这说法,君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每天端着一副清高的姿态就是君子该做的啦?” 见宣武帝并没有立刻表态,站在崔太傅那边呵斥她,云舒也稍稍有了些底气: “可谁又能一出生就是君子?想要成为读书人,总得先读书吧? 这年头读得起书的人有多少?一支毛笔对寻常百姓来说都够吃上多少顿饱饭了! 但鸡尾巴毛就不同了……” 宣武帝:“说得好!” 云舒:“……?” 虽然她为了让宣武帝意识到她这个没有外家送银票的小公主过得真的很寒酸,手里连铜板都没有几个,说话的时候确实扯了面大旗,有那么点儿义正词严的意思, 但便宜爹这么捧场,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第10章:朕的闺女竟穷得叮当响? 云舒腼腆地笑了一下,正暗暗猜测着皇帝老爹良心发现之后会给她多少钱, 就见宣武帝又转过头,满脸笑意地同崔太傅聊上了: “崔爱卿可知,坊间最寻常的毛笔要多少钱一支啊?” “这……” 崔太傅愣了一下,他出身于世家大族,自幼便不缺钱财,平日用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精品。 外面那些次等的劣质毛笔要多少钱,他还真是不太清楚。 “大概……” 崔太傅斟酌着猜测道: “一两银子?” “差不多。” 宣武帝点点头: “一支毛笔,八百文。”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和八百文差别确实不大。 宣武帝接着道: “那崔爱卿可知寻常百姓一年到头,可攒下多少银钱啊?” “寻常五口之家,一年花销大概是十两银子。” 事关民生,崔太傅怎么说也是朝中大臣,这个问题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若未逢灾年,家中亦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一年兴许能余下一两半银子。” “没错。” 宣武帝双手负在身后,踱步到窗边,望着宫外的方向沉声道: “寻常百姓五口之家,即便顺遂一整年,也只能攒下一两半银子,但一支最为寻常的毛笔,便能花去大半。 这便是为何寒门难出贵子。” “所以您的意思是……” 崔太傅为人虽然迂腐,但却不是个傻子。 宣武帝话都说到这儿了,他自然也能反应过来: “这,这鸡毛……” “什么鸡毛!” 云舒小声吐槽: “这叫羽毛笔。” “哈哈哈没错!羽毛笔!” 宣武帝畅快地笑了起来,他回过身,欣慰颔首道: “寻常百姓家中要买一支毛笔不容易,但想要一堆羽毛笔,却是不难!” “可……” 崔太傅面色有些难看,显然在他这种世家出身的迂腐之人眼中,百姓买不买得起笔,读不读的起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读书的“高雅性”。 而拿着鸡毛……哦不,拿着羽毛笔写字在他眼里,那就粗鄙不堪的行为,对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崔太傅低着头,努力寻找借口: “可老臣方才观公主书写之时,拿羽毛笔的方式十分怪异, 且羽轴坚硬,不若寻常毛笔那般柔软,这绝非书法之道啊!” “舒儿这字,朕看着也不错嘛!” 世家大族的人巴不得整个朝堂都是他们自己人,崔太傅不在意寻常百姓能不能读书这一点,宣武帝一点也不意外, 他轻描淡写的就把崔太傅这话挡了回去: “实在不行,就先用羽毛笔学着,若能考上秀才举子,自然也就不会再缺买一支毛笔的钱了。 到时候再练字也不是来不及。” 话落,也不等崔太傅再找什么别的理由,宣武帝又转过头,赞许地夸起了云舒: “舒儿此番可是立了大功啊!” 谁要你口头上的表扬?屁用没有! 看出宣武帝此刻心情十分不错,云舒狗腿地蹭了过去: “父皇,立了功有奖励吗?” 宣武帝挑了下眉: “舒儿想要什么奖励?” “钱!” 云舒的愿望十分朴实无华。 她委屈巴巴地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十分干瘪的小钱袋子晃了两下: “父皇您看,儿臣的全部家当就只有这些了,若不是穷得连一支毛笔都买不起,儿臣怎会知晓鸡尾羽也能写字?” “……” 他贵为天子,坐拥四海,闺女儿竟穷得叮当响吗? 宣武帝威严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 “朕记得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应该是不需要你自己掏钱买的?” 不管云舒之前受不受宠,她总归是公主之尊。 宣武帝不是什么会苛待儿女的皇帝,皇子公主日常衣食住行生活用品都有诸如内务府这样的地方负责。 哪需要她去买什么毛笔? “宫里的笔墨纸砚要到六岁才会有嘛!” 云舒攥紧了她仅有三枚铜板的钱袋子,耷拉着脑袋开始卖惨: “儿臣三岁的时候想学着写自己的名字,但没有笔……” 宣武帝:“?” 所以这小崽子三岁的时候就跑去跟大公鸡决斗了?? 回忆了一下龙影卫昨日描述的那个鸡飞皇儿跳的场面,再把其中八岁六皇子的身影换成三岁的云舒, 宣武帝又双叒叕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父皇……” 云舒可怜巴巴。 “知道了。” 宣武帝扯了下唇角: “赏赐今日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父皇!” 有钱了!好耶!! 眉开眼笑地送走了宣武帝,云舒还沉浸在自己钱袋子终于能鼓起来的快乐当中,一扭头,就对上了崔太傅那张臭得像是在茅房里腌过的老脸。 云舒心中警报骤响,连忙抢着对方之前飞快地开口道: “太傅,刚刚可是说好了,剩下那九遍《中庸》我不用抄了!” “嗯。” 崔太傅便是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不可能失智到否认宣武帝刚刚应下的话, 他只是不冷不热地强调了一句: “抄可以不抄,但该背的还是要背。” “太傅放心,两日后随便抽查!” 不就是背诵全文吗? 她又不是真的学渣! 三千个字而已,倒也不是背不下来。 云舒步伐轻快地回到自己位置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崔太傅幽幽的嗓音再次响起—— “既如此,《中庸》一事便暂且翻篇了, 《大学》二十遍,十日内交上来。” 云舒:“?” ??? 这臭老头儿阳奉阴违是吧? 明面上不好越过她父皇再让她继续抄《中庸》,结果转头就又罚了双倍的《大学》! 那《大学》抄完之后是不是还有《论语》和《孟子》? 四书抄完之后是不是还有五经? 他就离谱!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不忍了: “崔太傅,您不觉得这有些不合理吗?” “五公主殿下这是质疑老臣教导学生的能力?” 崔太傅双手交合,拢在袖中,同样的招数屡试不爽: “公主若有意见,大可直接告知陛下!” 又!拿!皇!帝!压!她!! 真当她不敢去找家长告状是不是? 这个状她今天还就告定了! 第11章:告状 为了告状的时候能够有更多的说辞,云舒难得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一整天的课程。 崔太傅不知道她心中的真实想法,还只当她是服了软, 下午踱步离开上书房的时候,面上满是骄傲,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 却不知云舒扭头就去了御书房! 彼时,宣武帝已经提前从龙影卫口中得知了他今日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听到身边的大太监李德海进来通报,说云舒真跑来找自己告状了, 他还颇有些新奇,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是父亲,更是帝王。 在上书房里跟太傅发生矛盾这种事情,那些皇子们不求着他们母妃帮忙遮掩善后都算好的,又怎么能主动把事情捅到他面前来? 这小五,倒是个有意思的! 将面前用羽毛笔试写的那张纸收到一边,宣武帝扬了下眉: “让她进来。” “是。” 李德海应了一声, 不多时,就见那一道雪青色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同样还是老老实实的先行了个礼, 但和前天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却明显更加生动鲜活了几分。 大约是因为……和他亲近了些? 想起自己之前确实忽视了这个女儿多年,宣武帝面上神色不由得也更加温和了些。 当然,该假装不知道的事情,还是要继续装下去的: “怎么,这是迫不及待的来拿赏赐了?” “父皇说过赏赐会让人直接送到儿臣宫里去,哪还需要儿臣自己来取?” 云舒也是个极会打蛇随棍上的主儿, 几次相处下来,知道宣武帝的确如书中所说那般,是个对子女还比较宽和,一般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他都不会发太大脾气的帝王。 紧张感卸去不少的同时,从前那套让她格外讨长辈们欢心的招式,自然也就被她再次熟练地运用起来—— “父皇,儿臣不喜欢崔太傅!” “不喜欢?” 宣武帝失笑。 他还当这小崽子要怎么告状呢! 没想到竟这般孩子气,连一丁点儿拐弯抹角的话都没有,上来就是一句直楞楞的不喜欢! 平日里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们一句话至少要绕十个弯,就连回到后宫,那些看似温婉的妃子们也都各有各的小心思。 难得能有这么一个交谈起来格外不费脑子的,宣武帝自然也是格外的宽容,开口的时候,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就因为他罚你抄《中庸》了?” “才不是,要只是因为这个的话,儿臣昨日就该来找父皇告状了!” 云舒一脸委屈: “儿臣就是觉得崔太傅小心眼儿!” “哦?” 宣武帝再一次被她这直白的用词给逗笑了: “他怎么小心眼了?” “就……” 手指绕在衣带上搅了搅,像是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告状的举动好像是幼稚了那么一点儿, 但来都已经来了,她也只能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道: “今日他冤枉儿臣找人代写,您不是替他答应了免除儿臣剩下那九遍罚抄吗? 崔太傅扭头又罚了儿臣抄二十遍《大学》,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还有羽毛笔的事儿,太傅好像真的很讨厌这东西,今日授课的时候,总能各种引申到君子就该表现得优雅端方什么的,而且每说一遍,都要看儿臣一眼。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儿臣总觉得他就是在用眼神骂儿臣粗鄙! 最重要的是……” 云舒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往下说, 最终,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接着道: “最重要的是,儿臣觉得崔太傅还看不起百姓! 他动不动就粗鄙来粗鄙去的,字字句句都透着对粗鄙之人的嫌弃,可儿臣听太傅所言,这天底下的百姓,只怕全都是他口中的粗鄙之人! 父皇你都没有瞧不起百姓,崔太傅他凭什么?” 没有掌权者会喜欢底蕴深厚根系庞大的世家贵族。 可以说历史上的每一位皇帝对世家大族的态度都是警惕压制的。 云舒不确定只一个被翻倍了的罚抄,能不能让宣武帝答应换掉崔太傅, 于是她便以一种孩子气的说话方式揭开了崔太傅最不为宣武帝所喜的那一面。 果不其然,原本在听到她控诉崔太傅“用眼神骂她”时,还忍俊不禁的宣武帝,在听到后面那一段后,唇角弯起的弧度,便一点一点绷平了—— 崔太傅出身于世家,心自然也向着世家,这一点宣武帝是非常清楚的。 但他不该妄图借着授课的机会把这样的观念传授给皇子公主们! 连小五这样不学无术,才去了两天的人都能听出崔太傅对百姓的嫌弃以及对所谓“君子”做派的推崇, 可想而知,崔太傅表现得究竟有多明显! 宣武帝沉下脸,正要开口让人把崔秀德那个老匹夫召来, 熟悉的光幕,便又猝不及防的在他面前展开了——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召来崔太傅,将其怒斥一顿,并为云舒、云楚焕更换太傅; b.训斥云舒,让她老老实实在上书房学习,不可整日胡思乱想; c.想办法安抚云舒,暂不处理此事。】 这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吗? 宣武帝果断在脑海中选择了第一个。 【您选择了a,得到了云舒的感激。】 宣武帝:“?” 这就? 没了?? 知道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从来不会弹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东西, 宣武帝迟疑地顺着往下点开。 【您选择了b,云舒又生气又委屈,在心里偷偷骂了您一顿,再也不和您亲近了。】 宣武帝:“……” 他就知道这个选项不靠谱。 小崽子气性还挺大! 不动声色地瞥了云舒一眼,宣武帝很快又点下了第三个选项。 【您选择了c,寒门学子数量得到极大提升!】 什么? 宣武帝神色一怔。 之前他让云舒重新回到上书房学习,就是因为这件事, 本以为云舒今日拿出羽毛笔,便已是应了这一句话。 却没想到,竟然不是? 第12章:这些天,他闺女儿净折腾萝卜去了? “父皇?” 云舒看不见光幕,只能瞧见原本恼怒的帝王忽然间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望着虚空,神色莫名就变得微妙起来。 一直到被她这一声父皇唤回神,宣武帝神情才又重新变得和蔼了许多: “小五啊……” 糟糕!这神情,这语气,一看就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她想听的! 云舒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宣武帝:“?” 小崽子眼里明晃晃的警惕过于醒目,他就是想装看不见都难! 不过被她看穿了也好,省得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宣武帝只沉默了一瞬,便从容地开口了: “这件事,父皇已经有安排了,朕会换掉崔太傅,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云舒也不追问具体是什么安排,皇帝的心思那是她一个小废材公主该问的吗? 她只在乎一件事儿: “能在十日之内吗?崔太傅让儿臣十日内交罚抄!” “十日……” 宣武帝略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应该不能。” “那儿臣的罚抄怎么办?” 果然,不妙的预感应验了,云舒嘴角瞬间就落了下来: “崔太傅他这根本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报复儿臣!” “此事,也只能暂且先委屈舒儿了。” 宣武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作为补偿,朕让人今日给你送赏赐的时候,再多送一份过去!” “那……”也行吧! 就当她写的字儿卖钱了,算下来还是挺划算的! 穿越之前从来没缺过钱花,穿越之后虽然还没遇上要花钱的时候,但兜里空荡荡的,总是格外让人不安。 她这便宜老爹好歹是个皇帝,赏赐想必不会少! 心满意足地从御书房里离开,下台阶的时候,云舒甚至还轻快地蹦跶了两下, 然后一个转身,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墙角处挤在一起摞着探出来的三个脑袋瓜子。 云舒:“……” “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这不是担心五姐姐你嘛!” 偷看热闹被抓包,云楚焕半点不心虚,瞎话张嘴就来: “万一父皇要是生气了,有我们在,兴许还能帮着说点情呢?” 云舒哼笑:“在这角落里偷偷摸摸地帮我说话?” “这不是刚刚没用上我们嘛!” 编造的借口一秒都没撑过就被戳破,云楚焕依旧没觉着尴尬,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焕儿瞧着五姐姐方才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心情似乎颇为不错的样子,莫非父皇答应五姐姐,不必抄那二十遍《大学》了?” “抄还是要抄的。” 钱都拿了,她哪能不抄呢? 不过…… 目光幽幽地落到云楚焕身上,云舒唇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并不单纯的笑容。 云楚焕:“……” 他缩了下脖子,很是上道地卖了队友: “五姐姐你放心,我之前答应过让子明帮你抄《中庸》,现在《中庸》不用抄了,那让他帮你抄《大学》也是一样的!” “……不是,我不行啊!” 一不留神儿火又烧到了自己身上,柳子明吓得连连摆手: “五公主,六皇子,真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羽毛笔写出来的字和寻常毛笔存在一些差别,我只会用寻常毛笔写字,没办法像公主那样用羽毛笔写啊!” “没事,这回我也没想让你们帮我抄。” 云舒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想让你们帮我办另一件事儿……过来。” 她招了招手,几个小脑袋立马就凑到了一块儿, 隐在暗处的龙影卫耳朵都快立起来了,也愣是没能听清他们究竟嘀咕了些什么。 于是,当他再次出现在宣武帝面前的时候,也只能一五一十地将这段过程以及自己隐约听到的几个字词转述出来。 宣武帝:“……” 难道他又猜错了? 小五那孩子从他这里离开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想办法解决那二十遍罚抄,而是让老六去买一大堆萝卜,再多找几个人回来一起……炸萝卜丸子?? 这个炸萝卜丸子,就有那么好吃? 思绪一不留神就被带着跑偏了一瞬,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的宣武帝无奈地扶了下额: “行了,朕知道了,这几日你千万要盯紧了,一旦五公主那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务必第一时间来报。” “是!” …… 并不知道自己那天和云楚焕他们小声密谋时,因为某个吃货跑偏的思路,以及中途没控制好音量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只言片语,差点儿把宣武帝都忽悠瘸了, 之后的几天里,云舒每日在上书房的表现都老实极了。 课认真听了,作业也认真做了,不打瞌睡不讲小话, 崔太傅想找她的茬儿都找不到,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五公主这个刺头应该是真的怕了他了,所以才不敢再犯到他手里来。 却不知最近每日下了课,云舒都和云楚焕他们混在一起, 而龙影卫那边每日向宣武帝汇报的内容,也总是五花八门的—— “公主今日抄完了一遍《大学》,并将那一份罚抄交给了柳家公子。” “六皇子告诉公主,萝卜买了,人也找好了,但都安排在了宫外。” “公主让人做了许多炸萝卜丸子,六皇子等人甚是欢喜,直呼好吃。” “公主带着六皇子等人用胡萝卜雕花,岑家小姐手艺不精,遭六皇子嘲笑,紧跟着,六皇子遭到了公主的嘲笑。” “六皇子不服气,称宫外那些人比公主更厉害,还会用萝卜雕出龙凤呈祥。” “柳家公子带了一筐雕好的萝卜进宫,这筐萝卜被送到了公主手中,里面有龙凤呈祥、嫦娥奔月,飞马拉车等精美的萝卜雕件。” 宣武帝:“……” 所以,这十天里,他闺女儿净折腾萝卜去了, 就连在宫外找的那些人,也是为了给她雕萝卜!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雕个龙凤呈祥的萝卜,就能使天下寒门学子数量大增? 眼看着十日之期转眼便到了,始终没能弄明白这中间到底有何联系的宣武帝也终于坐不住了。 第13章:她又立功了?? 于是当日下朝之后,宣武帝再次来到了上书房。 也是他运气好,到的时候刚巧赶上了崔太傅问云舒要罚抄的场面。 明明从龙影卫那边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云舒这十天里,拢共也就抄了一遍《大学》, 可这会儿当着崔太傅和宣武帝的面儿,云舒却当真掏出了厚厚的一大摞! 整整二十份,一份不多,一份不少,而且那字迹也全都出自她手,且还带着一点儿并不算十分明显的羽毛笔书写的痕迹。 宣武帝:“?” 她最近不是都已经把萝卜玩出花儿了吗? 哪来的时间抄这么厚一沓! 难道她宫里还有个跟她一起早早就学会了用羽毛笔写字的宫人,甚至就连写出来的字迹都一模一样? 可龙影卫也没说啊! 而且这,这字迹也太一样了吧! 宣武帝快速地翻阅着云舒交出来的那二十份罚抄,试图从中找到“模仿者”的纰漏。 然而一丁点也没有。 这是一次完美的模仿,每一笔每一划,甚至精准到云舒抄到最后面手腕发酸时的一笔失误,都完全一模一样! …… 嗯? 等等,失误都一模一样? 终于察觉到真正的不对劲究竟源于何处,回过神来的宣武帝再次翻到最前面,将每一份罚抄的第一页全部单独拎出来做对比—— 一样,太一样了! 要说这是两个人写的,宣武帝第一个就不答应! 可问题,说这是同一个人写的他也还是不信啊! 谁能保证自己写出来的一笔一划永远都保持着完美的一致? 这根本不可能! 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这些天一直在等待的那个答案,宣武帝拿着罚抄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只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还是习惯性地维持住了自己威严的气质, 唯独那一双盯着云舒的眼睛,实在是挪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云舒:“。” 很好,她从宣武帝把每份第一页全部扒拉出来开始就一直悬着狂跳的心,终于死了。 万万没想到她这次花大价钱——三两银子才搞定的二十遍罚抄,没有被崔太傅发现任何端倪, 最后却被她亲爱的父皇揭穿了! 这便宜老爹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她收了他的“贿赂”,都答应暂时委屈自己,继续忍受崔太傅这个老登的日常授课折磨了, 他不抓紧时间把崔太傅给办了,居然还有空跑来戳穿她这么一丁点儿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背!刺!狗!! 感觉自己遭到了强烈背叛的云舒心里破防大骂,面上还是怂得很迅速: “就……印刷术嘛……” 她声音很小,但宣武帝还是听清了, 他迫切地继续追问道: “什么印刷术?” 云舒:“?” 不会吧不会吧?大天盛朝居然没有印刷术? 那……她岂不是又立功了?! 好家伙! 云舒瞬间就支棱起来了,回答得超级自信: “就是可以让我在一个时辰之内,抄完一百份《大学》的印刷术啊!” 她一个人,一个时辰,一百份《大学》! 嘶……这是个什么概念? 想想现如今书本卖得为何那么贵吧! 因为稀缺。 为何稀缺?因为至今为止,这世上所有的书籍,都是由字儿写得好的读书人一笔一划誊抄出来的。 而读书人本身同样也是一种稀缺资源, 刨除其中绝大部分根本不需要靠抄书这种“苦力活儿”来赚钱的世家贵族子弟,剩下那一小撮靠抄书赚钱的人,就算一有闲暇时间便不停笔地抄,一年下来又能抄完几本? 这个过程中,还要再去除每年被意外损毁或者年代久远实在没法儿看了的书…… 层层叠加下来,这书能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东西吗?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家小五一个时辰便能弄出一百本儿书! 宣武帝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像是生怕自己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把那印刷术吓没了: “何谓,印刷术?” “就是……” 云舒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让人最容易理解的说法: “父皇,您的玉玺上刻着什么?” 宣武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您如果愿意的话,是不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八个字儿印得满到处都是?” 云舒伸出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个大的: “那如果有一张纸那么大的印章,上面刻了一整页书的内容,那是不是可以啪啪几下,一本书就印完了?” “原来如此……” 宣武帝恍然大悟: “这就是印刷术!” 竟如此简单! 可在此之前,满朝文武,连带着他这个帝王,竟都无一人想到! 是很难吗? 不,这并不难,只是根本没有人会往这方面去想! 宣武帝心中狂喜,恨不得立马就下令召集工匠,以最快的速度印他个十万册书籍! 但就在他打算转身的那一瞬,宣武帝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但朕似乎并没有听说你何时让人雕过《大学》的印章?” “这不是没舍得吗?” 云舒羞涩地低下了头: “儿臣的钱袋子里好不容易才有了点钱,印章太贵了, 所以儿臣就让人用虽然保存不了多久,但却更便宜也更好雕刻的萝卜代替了。” 宣武帝:“???” 这个句式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好像她上次明示他给钱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类似的调调?? 算了,给吧给吧! 堂堂一国公主穷得印章都拿萝卜雕像个什么样儿! 兴许是因为云舒要钱的意图太过明显,宣武帝愣是先说服了自己给她加钱,之后才意识到她后半段话里似乎又透露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萝卜能那么大?” “……不是萝卜大。” 云舒有些哭笑不得: “儿臣让人在萝卜上一个字一个字分开雕的,然后再按照要印的内容拼在一起。” 噢…… 那他知道了。 这一瞬间,这十天里,他从龙影卫那儿听到的奇怪内容,也都有了答案—— 那一天,从他御书房离开之后,小五跟老六他们凑一块儿嘀嘀咕咕商讨的内容,的确就是关于罚抄没错。 第14章:先迈左脚?罚金百两! 宣武帝甚至都能大致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 小五应该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让柳家那小子帮着买萝卜,找匠人的事儿。 但老六那个没出息的就只惦记着吃了,于是小五为了敷衍他,随口就说了句能做炸萝卜丸子。 之后老六就跑去小五宫里吃炸萝卜丸子了,吃完之后几个小崽子凑一块儿聊天,老六或许随口提了句萝卜雕刻到底能不能行的问题, 于是便有了小五带着他们用萝卜雕花的事儿。 再之后,定然又是老六这个蠢货因为不服气,偷偷交代了柳子明,让宫外那些匠人多雕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给小五看看, 于是,当小五要的那些萝卜雕字终于被送进宫中后,他派去的龙影卫,也没能看到底下的文字,只看到了顶上堆的那些龙凤呈祥之类的玩意儿…… 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好啊,原来他这十日一点正经的都没查出来,全是都是因为老六在那儿搅混水! 既如此,这次要给小五的赏赐,就从老六那边出吧! 宣武帝冷哼一声: “李德海,你可记得方才朕进门时,老六起身行礼是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 “这……” 不明白皇上怎么好端端,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李公公额上虚汗都差点儿下来了, 他一边飞速地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触怒龙颜的事儿,以至于皇帝决定随便找个理由治他的罪,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回答道: “陛下赎罪,奴才方才一直仔细着您的吩咐,没太注意旁的。 但观六皇子这会儿所站的位置,殿下他……许是先出的左脚。” “左脚?” 宣武帝面色蓦地一沉: “本朝以右为尊,老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先迈左脚,莫非是觉得朕这个父皇还不配让你尊敬不成?” “父皇,儿臣冤枉啊!” 大冤种云楚焕一脸懵逼,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就看个热闹,这火怎么还能烧到他头上来! 尤其是这理由还分外的离谱,谁没事儿会注意自己起身的时候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啊! 云楚焕哭丧着脸,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宣武帝却已经板着脸,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念在你此次还只是初犯的份上,便只罚黄金百两,若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云楚焕:“……儿臣遵旨。” (╥╯^╰╥) 李公公:“……” 原来惹着圣上的人是六皇子不是他啊, 放心了放心了! 李公公狠狠松了口气。 但宣武帝这来得莫明的火却明显还没发完。 处置完云楚焕后,他冷哼一声,又蓦地将矛头对准了崔太傅: “朕听说,上次你无故冤枉五公主,朕做主免了她的九遍罚抄之后,你立马又罚五公主抄《大学》二十遍? 崔太傅,你是对朕的决定不满,还是对朕的小五不满?” “老臣惶恐!” 不管崔太傅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不可能也不敢应下这话。 面对宣武帝的指控,崔太傅扑通一声直接就吓跪了: “老臣只是觉得公主此前学业上有所懈怠,既不通《中庸》,也不通《大学》,前面《中庸》的问题解决之后,接下来自然就轮到《大学》了,所以才……” “所以才又加倍罚了《大学》?” 宣武帝猛一拍桌,厉声呵斥道: “那《大学》之后是不是还有《论语》和《孟子》? 四书之后是不是还有五经? 朕倒是不知,这天盛朝的太傅何时这般好当了,教导学生全凭罚抄,那朕要你何用!” “陛下息怒!” 崔太傅慌忙叩首: “是……是老臣操之过急了,老臣……” “朕看你不是操之过急,你分明就是枉为人师!” 身为天盛朝的臣子,只顾世家贵族利益,完全不在意百姓; 身为公主皇子之师,不悉心教导,全凭自身喜恶行事, 这样的人,如何能教好学生,如何能辅佐他治理天下? 宣武帝厌恶地扫了崔太傅一眼: “崔太傅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崔太傅悚然一惊,心中有万般的不甘,却都只能如数咽下,最后化作一记深深的叩首: “老臣……遵旨。” 短短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崔太傅却好像老了不止十岁。 他知道,他已经完了。 帝王亲口说出他枉为人师这样的话,朝堂上他的那些死对头们怎可能轻易放过? 他这一退,便该是一辈子了! 崔太傅闭了闭眼,额头触及地面,直到宣武帝甩袖离去,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狼狈退场。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上书房内,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响起了云楚焕不可思议的惊呼: “我的个乖乖!五姐姐你可真是厉害炸了! 我以前被崔太傅那个老东西罚的时候,回去找我母妃哭都没用! 五姐姐你一出马,崔太傅直接就滚回家了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可不兴说啊! 云舒拒不承认: “崔太傅自己惹了父皇不高兴才被遣回家的,我告状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父皇当时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云舒,不过只是一个弱小无助想要躺平的乖宝宝罢了, 朝中崔太傅一派的老狐狸们,可千万别因为此事就误会上她啊! 收拾好自己的书箱,云舒矜持地开口邀请道: “新的太傅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了,时间还早, 不如……今日我们吃蛋糕吧?” “蛋糕?” 又从云舒口中听到了新鲜词,云楚焕顿时也不在意崔太傅到底是不是因为云舒告状才倒霉的了, 他一脚将自己的书箱踢到柳子明身边,兴冲冲地询问道: “那又是什么?” “一种很好吃的糕点,香甜可柔,酥软诱人。” 云舒一脸沉重地道: “据说它在一些特殊的时刻,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比如,欢送崔老登提前退休啦! 嗯,一会儿还可以让人给父皇也送一份, 她决定原谅便宜老爹今日的背刺了。 父皇,靠谱儿! 嘻嘻! (*≧u≦) 第15章:六皇子破防 古代条件有限,用蒸笼做蛋糕总归是要比烤箱麻烦许多的。 好在凤阳宫里本就有专门负责制作各种点心的熟手,虽然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蛋糕,但从云舒这里得到完整的制作方法后,很快便也做得有模有样了。 云楚焕起先还嫌蛋糕制作时间太长,等得有些不耐烦, 但当蛋糕被人端上来,霸道的甜香味儿瞬间弥散开来,云楚焕面上的不耐也顷刻间就被惊喜所取代了: “五姐姐你这蛋糕好生霸道的香气!闻着竟比莲心斋两层楼的点心加起来还要诱人!” “莲心斋?” 云舒往嘴里送葡萄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宫外?” “是啊!” 云楚焕迫不及待地亲自上手给自己扒拉了超大一块蛋糕: “那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糕点铺子,没吃过五姐姐你这儿的东西之前,我最喜欢的就是它家的金叶酥了!” “听这意思,你还出过宫?” 一巴掌拍掉了对方还想继续扒拉蛋糕的手,云舒顺手给乖巧等在一边的岑伊伊分了一块儿: “经常去吗?” “怎么可能经常?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子明给我带进宫来的。” 讪讪地缩回手,云楚焕低头吃了一口蛋糕, 宛若云朵般轻盈细腻的口感,带着独特的香甜和浓郁的果香,云楚焕愣了一下,果断闭麦,开始埋头大吃特吃。 前面八年被柳贵妃培养出来的贵族式优雅吃相崩得比之前啃炸鸡时还要彻底, 就连鼻头都不小心沾上了一团奶油! 云舒:“……” 照这个架势继续下去,未来的大暴君该不会要被她喂成小胖墩儿了吧? 希望柳贵妃到时候不会来找她算账…… 啧。 没眼看地往云楚焕脸上怼了块帕子,云舒接着追问道: “那你上次是怎么出宫的?” “跟母妃说一声,让母妃帮我说几句话,得到父皇的允许就可以了啊!” 趁着擦脸的空隙,含糊地应了一句, 云楚焕扔开帕子,正要继续把蛋糕吃完, 外头却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道拖长的尖细嗓音—— “圣旨到!” 圣旨一到,所有在场人员全都要出去迎旨。 云楚焕就是再怎么想吃蛋糕,这个时候也没办法任性,只能跟着云舒一起迎出门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公主云舒献印刷术有功,特赏赐玉如意一对,明珠山河扇一把,海龙东珠朝冠一顶……白银万两,钦此!” 长长的一串赏赐念完,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品被跟在李公公身后的太监宫女们如数送进了凤阳宫内。 李德海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双手将圣旨送到了云舒手中: “奴才恭喜公主殿下。” “辛苦李公公跑这一趟了。” 连着收了宣武帝的好几笔赏赐,云舒现在当然也不会再吝啬一些必要的花销了。 她偏过头,只轻轻地瞥了听雪一眼,后者立马会意地送上了一个小荷包: “李公公,这是我们公主的一点心意。” “那奴才就多谢五公主了!” 这宫里的人情世故,总是格外复杂的。 就如此刻,李德海若选择推辞,反而不美。 他乐呵呵地接下了那只小荷包,心中也是极为感慨—— 他跟在宣武帝身边,已有二十多年了。 如何能看不明白,现如今这位五公主圣眷正浓,是彻彻底底地入了圣上的眼。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从无人问津,到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位五公主,可是不简单呐! 靠着自己多年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就将云舒哄得眉开眼笑, 估摸着今日勉强应该也算是能给这位五公主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了,李德海这才开口准备告辞: “奴才出来也有一会儿了,陛下那边还等着伺候, 五公主,那奴才就……” “李公公且慢。” 想起云楚焕刚刚告诉她的出宫方法,云舒忙又唤住了对方: “本宫这里刚好做了些比较新鲜的糕点,想亲自给父皇送过去,不知道……” “公主孝心,陛下高兴还来不及。” 李德海了然一笑: “公主若是不介意,便随奴才一道走上一趟吧!” “那就劳烦李公公再稍等片刻。” 话落,云舒匆匆转身进殿,本来是打算拿了蛋糕就走的, 却没想到一进门,就先看见云楚焕正背对着她,鬼鬼祟祟地蹲在她刚刚收到的万两白银旁边。 云舒:“?” 这熊孩子想对她的银子做什么?!!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着云楚焕对她那白花花的银子“动手动脚”,她嘴角一抽,抬手就在这熊孩子肩上拍了一下: “你干嘛呢?” “没……没干嘛。” 云楚焕前面没听到脚步声,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 “我就看看。” 谁让父皇赏他五姐姐多少钱不好,偏偏就赏了白银万两! 一万两白银,那不就是一百两黄金吗? 他一看到这个,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今日因为先迈左脚被罚的那一百两黄金! 该不会父皇今日故意罚他,就是为了拿这钱来送给五姐姐吧? 哈哈,不可能的。 虽然他父皇私库里的钱据说并不多,但那也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笑亖,就算真是这样也没关系,他外祖家里可有钱了,他也可有钱了! 他一点也不在意,哈哈哈,不就区区一万两白银吗? 谁还差这点儿了? 哈哈哈呜呜呜……蛋糕真好吃呜呜呜…… (╥╯^╰╥) * 并不知道某个糊了满嘴蛋糕的熊孩子正在悄悄破防, 确认自己的银子安全后,云舒就拎着蛋糕和李公公一起往御书房去了。 她到的时候,宣武帝应该是刚和大臣们商议完印刷术的事儿,几个朝中重臣从里边出来的时候,都还特意往她这边多看了两眼。 走在最后面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穿着青色官袍的官员甚至还直接一脸感慨而又欣慰地站到了她的跟前: “老臣,参见公主。” 云舒:“??” 这……不会是认识的吧?! 第16章:外祖 李德海这时候已经先一步进入御书房去替她向宣武帝通报了, 听雪则是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后,完全没有要提醒她对方身份的意思。 云舒飞快地在脑海中思索着对方可能的身份,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来人就已经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公主这是不认识老臣了?也是,上次见面时,公主还只有五岁,粉雕玉琢的一小团,如今都已经快要长成大姑娘了。” 警报解除。 终于猜出对方身份的云舒松了口气: “您是……外祖父?您怎么在这里?” 要知道,在原主那模糊不清的记忆中,她的外祖仅仅只是一名六品小官而已。 平日里甚至都不用上朝,就更不用说被宣武帝叫到御书房来商议政事了。 “还是托公主殿下的福。” 慈祥地望着眼前眉眼肖似他那早逝的小女儿的云舒,唐远林温声开口道: “陛下如今有意大力推广印刷术,恰好老臣今年刚巧升任工部侍郎,陛下便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将此事交给了老臣。” 工部侍郎,这可是正四品的官职! 她这外祖父竟这般给力,不过八年的时间,就连升了这么多级,几乎已经快要跻身天盛朝的核心圈了吗? 云舒心中感慨万千, 却不知站在她对面的唐远林,比她更加感慨—— 这些年,他这么努力地往上爬,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这个外孙女的后盾,让她在宫里也可以过得更好一些么? 可没想到,他还尚未完全站稳脚跟,小姑娘就已经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得了陛下的青眼。 想必歆雪泉下有知,也会为有五公主这样一个女儿赶到骄傲吧! “五公主。” 不远处,李德海其实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 只不过他也知道眼前这祖孙二人难得见上一面,定是有许多话想要说的,所以才在边上等了一阵。 直到两人都沉默下来,他才走上前来轻声提醒道: “陛下请您进去。” “那,” 云舒下意识地又望了唐远林一眼: “我就先进去了。” 唐远林微微侧身垂首: “公主请。” …… 云舒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宣武帝正在喝茶。 见她提着食盒进了门,宣武帝放下茶盏,了然地挑了下眉: “见过唐大人了?” “嗯,聊了一会儿。” 云舒随口应了一声,乐颠颠地把食盒送到了皇帝桌上: “父皇你看看这个,儿臣让人新做的一种糕点,叫蛋糕,可好吃了!” “看着是不错。” 宣武帝瞥了眼被推到他面前的蛋糕,别致精巧的小东西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的确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 他接过云舒递来的勺子尝了一口, 口感还不错,但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儿甜了。 总体来说,其实是不太符合他喜好的, 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小崽子方才一心只惦记着要给他这个父皇吃蛋糕,明显把他看得比唐远林那个老家伙更加重要的举动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愉悦, 宣武帝破天荒地又主动尝了第二口。 嗯,还是甜。 那他就看在蛋糕这么甜的份上,勉强替唐老头儿说几句话吧! 随手将勺子放到一边,宣武帝从桌上翻出一本奏折递给云舒: “看看?” “……这会不会不太好?” 云舒虽然不太懂,但小说电视剧里貌似都有提过,奏折这玩意儿,并不是谁都能看的? “无碍,朕让你看你便看!” 直接把奏折塞到云舒手中,宣武帝哼笑一声: “说来也是巧了,你那外祖昨日才上了折子,希望能进宫与你见上一面,今日你二人就刚好碰上了。 唐大人这一生子嗣不丰,仅有一子一女,孙辈到目前为止,同样也只一个嫡亲的孙子,外加你这么个外孙女。 他应当是很想和你多说会儿话的。 你若是愿意的话,朕这几日便可安排唐大人再进宫来一趟。” “其实……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飞快地看了眼奏折上的内容,果然就只是写了些想要进宫探望她的话, 云舒双手一拢,满眼期待地蹭到宣武帝跟前: “父皇,儿臣听六弟说,他之前曾出宫玩过好几次?” “你也想出宫去玩?” 宣武帝秒懂了她的意思,很是痛快地扔出了一枚令牌: “记得多带几个侍卫,宫门下钥之前回来。” “多谢父皇!” 没想到这么轻松的就得偿所愿了,云舒双手接住被扔过来的令牌,不要钱的彩虹屁一个劲儿地往外输出: “父皇最好啦!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儿臣这次出宫一定会记得给父皇带礼物哒!” 爹爹? 这还是第一次有孩子这么称呼他。 某种名为温情与父爱的情绪在内心深处缓缓发酵开来, 宣武帝怔愣片刻,唇角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往上翘起,偏偏为帝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下意识的想要绷住自己的表情: “少拍朕的马屁!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让李德海带你到朕的私库去一趟, 长这么大第一次回外祖家总不能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朕有多苛待你!” “父皇想的就是周到!” 笑眯眯的又是一套彩虹屁连环炮输出, 等到云舒终于心满意足地跟着李公公去皇帝私库挑宝贝的时候, 还独自留在御书房里的宣武帝,嘴角已经翘得比ak还要难压了。 “殿下这边请。” 沉溺其中的宣武帝本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但旁观者清的李德海却已经暗暗在心底里将云舒的等级又狠狠往上拔了极大的一截儿—— 开玩笑,这可是陛下的私库! 便是宫中最受陛下宠爱的那位柳贵妃,也从未获得过自行在陛下私库挑选赏赐的特殊待遇! 这位五公主,可真真是一飞冲天了啊! 李德海这么想着,又不着痕迹地往云舒那边看了一眼, 然而这位在他眼中心智手段极为了得的五公主本人却似乎完全没有自己已经一飞冲天的自觉, 这会儿正一门心思地对着宣武帝珍藏的宝贝们偷偷咽着口水。 第17章:狗大户,不削他削谁? 皇帝的私库,当然是不可能缺宝贝的。 代代帝王的百年积累与传承,琳琅满目。 就算是再不识货的人走进来,都该知道这里的东西绝对价值连城—— 毕竟,就连那一尊半人高的纯金佛像,都仅仅只是被放在了角落靠墙的位置而已。 不过…… 这里头的金银元宝怎么那么少? 御赐的宝贝又不能随便卖出去,无比务实的云舒从满室珍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四下张望她的皇帝老爹到底有多少钱, 是不是早已堆出了金山银山。 结果一圈找下来,居然就只有进门的位置放着大概装了五千多两黄金外加十几万两白银的钱箱子? 不经意间,云舒忽然就想起了云楚焕之前那哭唧唧的模样, 还有那个倒霉蛋因为先迈左脚而被罚的一百两黄金,以及她之后收到的一万两白银…… 嘶……不可能不可能! 一定只是因为金银钱财什么的在她父皇看来太过俗气,所以才没在这私库里存放多少!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拒绝继续再深想下去,匆匆在宣武帝的私库里挑了幅看起来十分雅致,感觉与她那位外祖儒雅气质很是搭配的画卷, 云舒便果断收手,转身走出了私库的大门。 “殿下不再多挑选一两件吗?” 李公公有意卖她一个好,笑着上前提醒了句: “陛下既是要给您撑面子,自是不介意您多拿两样的。” “不用,这幅画就够了。” 云舒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有劳李公公了。” …… 带着画卷回到凤阳宫,云舒本以为早该已经离开了的云楚焕他们居然一个都还没走。 见到云舒进来,云楚焕第一个就蹿了起来: “五姐姐,你刚才去找父皇是不是说了想出宫玩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云舒有些意外。 “五姐姐你才问了我出宫的事儿,之后扭头就去找了父皇,不是为了出宫还能是为了什么?” 有出宫去玩这样一个大大的诱惑在前面,之前破防的事儿立马就被云楚焕彻底抛到了脑后。 他拍了拍胸脯,对说服云舒有着百分百的把握: “五姐姐明日出宫的时候能带上我吗?焕儿可有钱了,只要五姐姐愿意带上焕儿一起,明日五姐姐在外头所有的花销,焕儿全包了!” 云舒:“……行。” 就当是看在他今日被罚,可能与她有关的份上吧! 嗯……绝对不是因为老六说他愿意承包全部开销的事情! o(*////▽////*)q * 翌日清晨,八点不到,一架高调奢华的马车,就载着云舒和云楚焕一道离开了宫门。 小说里,在车顶悬个夜明珠做灯泡的奢侈描述变成了现实, 云舒土包子一样望着云楚焕手边那只纯金打造的箱子,有些不确定地重复着她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 “你是说,这只黄金箱子,是你给我外祖父准备的见面礼?” “什么黄金箱子?送那么市侩土气的东西是侮辱谁呢?” 云楚焕一脸傲娇地撇了撇嘴,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存放着的物品: “这可是竺轩堂最新出的上上上品宣纸!据说一年也就能做出那么几百上千张,寻常人想买都买不着的!” 云舒:“……” 是挺不错的,瞧着都快赶上并夕夕十九块九一包的现代工业纸了,白得很均匀……嗯。 努力想要给这一沓宣纸找优点的云舒因为词穷,已经陷入了沉默, 偏偏一旁云楚焕还在那边邀功: “若非是看在五姐姐你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费那么大精力去准备这个呢, 说不定真就直接送个破黄金箱子打发了!” 云舒:“?” 快闭嘴吧你! 一口一个市侩土气的破黄金箱子,难怪皇帝没钱了都从他身上薅呢。 这狗大户发言谁听了不想削他两下? 好在唐府具体皇宫并不算太远,云楚焕的金丝楠木雕花大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唐府大门之外。 因为今日只是随便过来坐坐,并不想让外祖父他们太过麻烦,所以云舒来之前并没有让任何人传过话。 这个点唐远林才刚刚下朝回来,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听说门口的下人匆匆来报,说五公主和六皇子都已经到门口了, 唐远林连忙把刚刚解开的一根衣带又系了回去,一边大步朝前院走去,一边吩咐道: “快去把牧之也叫到前院来!” “小的这就去!” 小厮低着头应了一声,忙又转身朝着另一边院子小跑过去。 唐远林则是先一步踏入了前院: “老臣……” “外祖父不必多礼!” 赶在对方行礼之前把人拦住,云舒亲手将她昨日挑选出来的那幅画送到了唐远林手中: “我这也是第一次出宫来玩,父皇特意让我在他的私库里给您挑了份礼物,你看看可还喜欢?” “能得陛下和公主看中的,必然是好东西,老臣怎么可能不喜欢?” 唐远林一听这话就知道如今宣武帝对云舒这个女儿是真真切切的上了心,面上的笑容不由也越发开怀起来: “不知两位殿下这个时候过来,可用了早膳?不如……” “已经用过了,不必麻烦。” 云舒摆了摆手: “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您,一会儿还约了别人呢。” “难得出宫来一趟,是得到处多逛逛。” 唐远林理解地点了点头,恰好这时候唐牧之也从外面进来见礼了,他顺势介绍道: “这是牧之,你舅舅的儿子。 你舅舅如今在翰林院当值,白日里都不在家,老臣一会儿也要到工部去一趟,今日便让牧之带你们在京中转转吧。” 唐家家风清正,便是如今才只有十六岁,正处在最容易进入中二期阶段的唐牧之看起来也分外温润,仿若一株已经经历过岁月沉淀的青竹,眉目疏朗, 只穿着一身款式最为简单的青色长袍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云舒眉眼一弯,欢快地应承下来: “那就麻烦表哥啦!” 第18章:你才放下奶嘴几年啊? 从唐府出来之后,云楚焕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就开始不对劲了。 具体表现在他屁股底下好像有针,坐在软垫上总是不停地动来动去, 以及,他那贼兮兮的小眼神儿一直都在偷偷摸摸地往唐牧之身上瞟。 “你干嘛呢?” 连续抓包对方好几次,确定这熊孩子是真有问题后,云舒终于忍不住眯起了眼: “干什么亏心事儿了?” “谁,谁干亏心事了?” 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猝不及防被人拆穿,云楚焕抬高了嗓门儿,当场就表演了一个欲盖弥彰: “我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嗯,你没问题。” 云舒呵呵一声: “你不过是刚刚上车的时候屁股和眼睛都被蜜蜂蛰了。” 云楚焕:“……” 难道他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 面上划过了一丝丝的尴尬与窘迫,云楚焕清了清嗓子,开始转移话题: “五姐姐你今日为何要约岑伊伊一起?平时天天在上书房里见面,难道还没见腻吗?” “那你天天跟柳子明待一块儿怎么不见腻了?” 说起这个,云舒也是奇了怪了。 虽然在原书当中,云楚焕十年后与岑伊伊初见时,也并非是什么一见钟情的展开。 但至少按书中描写,他肯定是没有讨厌过岑伊伊的。 不像现在,这熊孩子每天瞧见岑伊伊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看起来分外嫌弃不说,时不时还要凶她一下,把人给欺负哭。 莫非这家伙小时候的喜好和长大不一样? 云舒若有所思地盯着云楚焕,那一脸正在深思的神情落在云楚焕眼中,也不知是被他脑补了些什么, 总之这小祖宗噌的一下又炸了毛: “那能一样吗?那个岑伊伊烦都烦死了,胆子又小还总喜欢哭哭哭,跟她说个话嗓音稍微大一点,她都要红着个眼框好像你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你说这换了谁谁能喜欢? 是个男人都嫌烦!” 说出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云楚焕又下意识地往唐牧之身上瞥了一眼, 换来云舒一声毫不客气的嘲笑: “男人嫌不嫌烦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才放下奶嘴几年啊?” “……我已经八岁了!” 被云舒这一句话涨得脸颊瞬间通红,云楚焕忿忿道: “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岑伊伊她就是不讨喜!” “我看明明是你不讨喜才对。” 云舒撇了撇嘴: “伊伊多乖啊,你自己天天欺负人家还怪人家胆子小,我怎么没看见她被子明欺负哭?”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云楚焕先是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紧跟着又扭头看向唐牧之,试图拉拢同盟: “唐公子你说,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生,是不是很烦?” “在下此前从未见过岑府的小小姐,并不知其习性如何。” 唐牧之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两人拌嘴,突然被拉入战局也从容依旧,半点不慌: “但每个人生来不同,有胆大的自然也有胆小的,这不该成为一个人被讨厌的原因。” “就是!” 云舒赞同道: “人人都有胆小的权利!她胆子小怎么了?她又没伤害别人! 倒是你,你胆子那么大怎么不去欺负比你更厉害的?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我……” 云楚焕说不过她,气呼呼地闭上了嘴。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莲心斋门口。 云楚焕率先跳下马车, 已经提前在二楼订好了靠窗边位置的岑伊伊和柳子明趴在栏杆边上冲着下面打了声招呼, 得到的却是云楚焕一个愤怒的瞪眼: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聋了!” 岑伊伊被吓得缩了下脖子,脸上灿烂的笑容也瞬间变得无措起来: “六皇子殿下是不是又生气了?” “……可能?” 柳子明也是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这一大早上的,某人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便又被紧跟着下马车的唐牧之所吸引了: “这不是唐家那个吗?他怎么也来了?” “唐家?” 许是因为云楚焕这时候已经走进了莲心斋,暂时看不见了, 听到柳子明那诧异的嗓音,岑伊伊又大着胆子重新探出了脑袋: “哪个唐家?” “还能有哪个?当然是五公主殿下的外祖家啊!” 柳子明将下巴搁在栏杆上,望着楼下正在转身扶云舒下马车的唐牧之,忍不住酸溜溜地撇了下嘴: “这人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尤其今年还中了解元,风头正盛,就连我爹都天天在家念叨着让我以后一定要多多向他学习。” “好厉害!” 每天上课都很认真,但课业总是做得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岑伊伊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我要是也能像唐公子那样厉害就好了!” “就凭你?” 云楚焕上到二楼,刚走过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脑子不聪明,梦里想得倒是挺美!” “我就是随便说说……” 岑伊伊委屈地低下脑袋,不吭声了。 云楚焕却还不依不挠,像是要把之前在云舒那里受到的憋屈气全部转移到岑伊伊身上: “一天天的装委屈给谁看呢?我说错什么了吗? ‘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这么好理解的一句话,都能被你理解成‘遇到一个善良好欺的,就一拳一拳直接把人打服,这样就不会失去了’, 你这脑子,还想跟唐公子比?下下辈子吧!” “我……” 岑伊伊攥着袖口的双手紧了紧,正想张嘴说点什么,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听起来似乎并不含恶意的轻笑, 她神色一顿,软乎乎的双颊瞬间涨得通红。 同一时间,云楚焕却是得意洋洋地挑起了眉: “看见没?唐公子都被你蠢得发笑!” “六皇子误会了。” 被认定是在嘲笑岑伊伊的唐牧之闻言,温声开口解释道: “在下方才之所以笑出声,只是因为在下幼时,其实也说过同样的话。” 第19章:这哥居然还会飞啊?! “真的假的?” 唐牧之这话一出,别说是云楚焕岑伊伊他们了, 就连云舒都是一脸震惊—— 古代版超级学霸小时候这理解古文的能力,居然跟她一个水平? 那岂不是说她要努努力,也有希望中个举什么的?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唐牧之,唐牧之巍然不动,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姿态: “在下那时同样也是八岁,家父还未曾入仕,祖父官职亦不比现在。 书院里出身比在下显贵的比比皆是,其中有一人觉得在下好欺负,便经常对在下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威胁在下帮他完成夫子留下的课业。” “然后呢?” 云舒好奇地询问道: “你怎么解决的?” “正好那一日,夫子留下的课业便是给《中庸》当中的某一段做注释,而其中有一句话,便是六皇子方才提到过的那一句。” 唐牧之含笑着瞥了岑伊伊一眼: “于是在下便在那人的课业中,留下了与岑小姐如出一辙的错误注释。” “那你这不一样嘛!” 还没意识到唐牧之说这段话目的究竟是什么的云楚焕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 “你这分明是故意的,但岑伊伊她就是纯傻!” “傻的人分明是你吧!” 听明白了的云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伊伊什么时候还有过那样的理解……子明,你来说,伊伊那段错误的理解,是什么时候说的?” “额……” 同样听明白了的柳子明有些尴尬地瞥了云楚焕一眼,小声道: “就……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有一次你正好被夫子叫出去背书了,我和六皇子殿下因为这句话里面一个字的注释有些分歧,我顺嘴就问了伊伊,然后……” “听明白了吗?” 云舒哼笑一声,戳了下云楚焕的脑门儿: “被人当面嘲讽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笑话谁笨呢?” 云楚焕:“?” 什么意思? 是说岑伊伊那个笨蛋,居然在内涵他就是那种遇到一个好欺负的,就会一拳一拳…… 不是,他什么时候打过她吗?! 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六皇子殿下出离愤怒了。 他凶巴巴地扭过头,想找岑伊伊要个说法,后者却已经提前预判到了他的愤怒,这会儿直接缩到唐牧之身后,连半个包包头都看不见了! “你……” “丫丫!我的丫丫!!” “快闪开!” 楼下街道上陡然掀起的混乱与惊呼声打断了云楚焕正要出口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扎着和岑伊伊同款包包头,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抱着竹球呆呆地站在道路中央, 而离着她不远的地方,一人一马正疾驰而来! 小姑娘的娘亲离着有些远,看到这一幕惊慌地想要冲上前,却被旁边的人牢牢拽住—— 这样的距离之下,任由她冲过去,只会平添伤亡。 哒哒,哒哒。 马蹄落下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云舒的心脏也跟着高高悬起。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觉得身侧一阵轻风拂过,紧跟着就见眼前一花, 再看清的时候,本该在她身侧的唐牧之竟就已经出现在了街道的另一侧, 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刚才那名差点被马踏中的小姑娘! 云舒:“!!!” 不是,这哥居然还会飞啊?!! 居然让她撞见真轻功了!! 云舒震惊的豁然起身,与此同时,亲眼目睹了方才那惊险一幕的百姓们回过神来,也纷纷发出了庆幸的欢呼声。 “唐牧之哥哥真的好厉害……” 岑伊伊扒在栏杆上,满眼崇拜地轻声低喃, 一旁云楚焕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别扭地哼出了一声: “也就那样吧,等我像他这么大了,我也可以!” “……殿下你,有在习武吗?” 岑伊伊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不是说骑射这种,而是真正的武术。” 云楚焕:“……” 有练武吗? 当然是没有的。 他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柳贵妃哪里会让他去吃习武的苦? 可唐牧之不也是读书人吗?他怎么还会武? 云楚焕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同样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人,还有云舒。 不同的是,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现在也终于记起了原书中关于唐牧之的部分—— 唐文倾,字牧之。 因为原书当中每次写到他的时候,用的都是唐文倾这个名字,所以她之前才没能回想起来。 书中关于他的时间线是在十二年之后,彼时暴君已经登基两年,朝中动荡,北襄趁机来犯, 偏偏这时的天盛朝又急缺武将。 关键时刻,唐牧之挺身而出弃文从武,扭转乾坤。 哦,对了,他好像还是女主心中的白月光, 原书中,岑伊伊进宫之前,曾无意间见过唐牧之一次,然后芳心暗许。 后来这事儿被暴君发现,又造就了一段酿酿酱酱的虐心狗血剧情。 云舒:“……” 默默瞅了眼正并排趴在栏杆上往下张望的岑伊伊和云楚焕,再看一眼楼下芝兰秀色玉树流华的唐牧之, 云舒不忍直视地闭了下眼——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还真把眼前这三个人代入到原剧情当中了, 造孽啊! 就在云舒开始进行深刻自我反省的时候,楼下,当街纵马那人也终于勒停了疾驰的快马,面色苍白地翻身下来给唐牧之道歉: “牧之,你……还有这小姑娘,没事吧?” “这次侥幸无碍,但不可能每次都能这般侥幸!” 之前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温和好性子的唐牧之此时也沉下了眉眼: “兄婿何故当街纵马?” 兄婿,那不就是姐夫的意思? 云舒怔了一下, 楼下,曹文彬已经满脸歉意地开始解释了: “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但我也是太着急了,你姐姐她昨日夜里染了风寒,今早起来咳嗽不止,我想着府上小厮动作太慢了,这才亲自骑了马出来给你姐姐买药,没想到…… 幸好今日还有你在,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0章: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牧之自幼和唐歆华两人姐弟关系非常不错,听闻姐姐染了风寒的消息,眼底的冷意果然就被担忧取代了大半: “姐姐病了?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只是我有些关心则乱了。” 曹文彬自责地看了眼从不远处踉踉跄跄着跑过来将小女孩紧紧搂进怀中的年轻妇人,犹豫片刻,还是将马匹牵了过去: “这位夫人,方才的事,的确是曹某不对,曹某在这里先给二位赔不是了。 因着此次出门有些匆忙,曹某身上也没带太多现银, 但既然刚才是这匹马差点伤着小姑娘,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曹某就将这匹马赔给二位。 也免得曹某一会儿心急之下,再不小心闹出别的祸事来。” “这……” 年轻妇人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百姓,平日里连稍微有钱些的富商都没接触过。 像曹文彬这样一看就出身显贵的公子哥能这般放低身段来向她道歉,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没想到对方道完歉之后,竟还主动提出要将马匹赔偿给她! 要知道,这年头随随便便一匹马的价格,就是普通百姓家中一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下来的! “夫人不必觉得有负担。” 察觉到年轻妇人的不知所措,曹文彬表现地更加谦和有礼了: “曹某只是在尽力弥补方才犯下的错误罢了,还请夫人不要拒绝。” “那,多,多谢公子!” 妇人结结巴巴地接过缰绳,见曹文彬当真毫无反悔之意,她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马匹,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唐牧之见当事人都已经和解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惦记着生病了的姐姐,有心想要去曹府看看, 但要开口的时候,又想起自己今日是陪着五公主和六皇子他们一块儿出来的,不由下意识抬头往莲心斋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表哥可是想去曹府探望表姐?” 察觉出唐牧之心中所想,云舒甚是善解人意地开口道: “那便一起吧!” 表哥,表姐。 曹文彬听着这个称呼,在脑海中快速思考了一下唐家的表亲,意识到云舒的身份之后,他心下悚然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曹某见过……” “行了,哪儿那么多礼数!” 这是皇城,又不是皇宫, 真要让曹文彬这一下拜下来了,周围那么多百姓不得哗啦啦的跟着跪一地? 直接抢在对方叫破自己身份之前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云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曹公子应该不介意让我等一同前往曹府吧?” “曹某自是不介意的。” 曹文彬连忙拱手道: “只是内子向来是最讲礼数的,有贵客上门,只要她还能起身,便一定会亲自相迎。 曹某……担心内子身体,更担心几位贵客万一要是被过了病气,总归不美。” 这就是在婉拒了。 而且他婉拒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 毕竟人家曹文彬说得明明白白,他不止是担心他们这些人的身体,还担心他夫人的。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是云舒这个表妹了, 就连唐牧之这个亲弟弟都不好再强求什么,只能担忧地道: “那就劳烦兄婿多担待一些了。” “牧之这话就有些见外了,歆华她不仅是你的姐姐,更是我的夫人,作为夫君,我照顾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抬手拍了拍唐牧之的肩膀,曹文彬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我还是先去买药了。” …… 目送着曹文彬的背影慢慢走远,云舒坐在窗户边上,甚至都还能听见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 “那曹公子人真不错啊!对夫人竟如此上心!” “谁说不是呢?曹夫人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我家那口子若是能有曹公子一半儿好,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一众称赞声中,唯有云舒缓缓沉下了面色: “六弟身边可有暗卫跟着?” “有是有……” 云楚焕愣了一下: “五姐姐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能派出一个去跟着曹文彬吗?” “为什么?” “为何?” 两道疑问的声音同时响起,云舒扭过头,就看见唐牧之恰好从楼下又上来了。 此刻正微拧着眉心,缓步走到她跟前: “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非要说的话……你们可以理解为直觉?” 云舒捻起了一块金叶酥,明明是很不着边际的话,可偏偏听起来却又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笃定: “我的直觉很准的,曹文彬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 唐牧之迟疑了一瞬,“可”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上一秒还和他有着同款疑惑的云楚焕却忽然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响指: “影一,去跟上那个姓曹的!” 莲心斋的隔间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所有人都知道,云楚焕的暗卫这时候已经行动了。 云舒垂眸咬了一口金叶酥,因为方才又想起另一部分剧情而提起的心,也勉强放回了原处—— 原书中,唐歆华这个人物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这个名字唯一一次被提及,也是作为介绍唐牧之的背景而存在的—— 【被夫家磋磨至死的亲姐姐唐歆华,是唐牧之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痛。】 划重点, 被夫家磋磨至死! 一个能把夫人磋磨死的人,有可能会因为夫人偶感风寒,就急到当街纵马买药吗? 这话云舒反正是不会相信的。 两口将手中那块金叶酥吃完,抬眸瞧见唐牧之还是一副眉头紧蹙的模样, 云舒顿了一下,面上又重新扬起了笑容: “表哥还是先坐下吃些点心吧! 我六弟身边的暗卫可不是什么废物,曹文彬此人究竟如何,晚些时候自然会有答案, 若我直觉错了,自是最好的, 可若我直觉对了,能早些察觉此事,救出表姐,同样也是好事一桩。 既然不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坏事,又何必还要愁眉苦脸的?” “……殿下说的是。” 唐牧之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第21章:难道要一家一家上门讲道理啊? 柳贵妃让柳家花大价钱专门培养出来在六皇子离宫期间保护他的暗卫果然不容小觑。 影一那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在云舒他们这边才把点心吃完,影一就带着他打探出来的消息回来了—— 曹文彬今日果然不是去给唐歆华买药的。 他这一大早上急匆匆地打马而过,其实是赶着去见他藏在城南的一个外室。 那外室昨夜被诊出有孕,今早天还没亮就派了丫鬟偷偷去曹府告知曹文彬这个消息。 曹文彬得知此事后欣喜若狂,方才甚至还向那外室许下了会将其娶进门,纳为侧夫人的承诺! “简直欺人太甚!”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眼光竟如此不济,两年来都没能发现曹文彬的真实面目,最后还是靠五公主殿下一眼辨渣男。 唐牧之愤怒地拍桌而起: “我这就回去禀明父亲与祖父,让姐姐同那姓曹的和离!” “难道不该先和你姐姐说吗?” 云舒单手托着下巴,忍不住吐槽: “万一你姐姐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直接就带着外祖父和舅舅上门要求和离,表姐她一个当事人反而是最后知晓发生了什么的…… 总觉得会有些难堪。” “……殿下说的这一点,牧之其实也考虑过。” 最关键的问题被云舒直白地点了出来,唐牧之面上的愤怒一滞,半晌,又有些颓唐地坐下了: “只是若将此事先行告知姐姐,姐姐她恐怕不会愿意和离。” “为什么?” 这就触及到云舒理解不了的范畴了: “曹文彬的心思明显不在她身上,外室和私生子眼看着都要骑到她头上了,这还不离留着过年吗?” “姐姐她,重名声。” 唐牧之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对此也是颇为无奈的: “姐姐成婚两年,至今未有生育,本就已经惹了些许议论的声音。 若是再与那姓曹的和离,外头的人怕是只会指责姐姐生不出孩子还善妒。” “……?” 云舒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这事儿不该指责那姓曹的吗?” “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曹文彬养外室固然不对,但大家最多也就是茶余饭后议论两句罢了。 可女子不同。” 唐牧之摇了摇头: “且不说当年女帝在位之时,便有许多腐儒怒斥牝鸡司晨。 如今距离女帝的时代都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所谓的女德女戒,也早已被人再度翻出,变作了禁锢在女人身上的绳索。 只是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位帝王明言推翻过那位以女子之身登临九五的老祖留下的祖训,所以底下这些人才没敢将那些糟粕明晃晃地拿到桌面上来。 但事实上,那样的思想,早已悄悄地深入人心。 现如今这些高门望族的夫人小姐们,也几乎全都陷在了这样禁锢当中。” “你也这样吗?” 听了这离谱的言论,云舒第一反应就是先问问正在自己身边的这位“高门望族的小姐”: “伊伊,你也觉得我表姐她不该与那姓曹的和离吗?” “当然不是!” 岑伊伊早在听完影一回来禀报的那些消息时,就差点要气成河豚了, 只不过因为她和唐家姐姐认都不认识,实在也没什么立场开口,所以才嘟着嘴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闷气。 现在云舒主动问到她头上来了,岑伊伊毫不犹豫地道: “我爹娘还有我大哥二哥三哥甚至是二叔三叔我祖父全都告诉过我,如果有人想要用女德女戒中的内容来指责我,绝对不要往心里去,因为错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如果对方是女子,那说明她很可怜, 如果对方是男子,那说明他很无耻! 若有一日我遇上了这样的男子,必定要离他远远的, 倘若凭借我自身的力量远离不了他,那就把这件事告诉我爹我祖父还有我的哥哥叔叔们!” 云楚焕:“……” 莫名感觉后背一凉是怎么回事? “说得好!” 注意力全在岑伊伊身上的云舒没有在意某个熊孩子那一瞬间略显怪异的表情, 她赞许地重重点了下头: “这不还是有清醒的嘛!” “岑小姐的家人都很好。” 没想到年仅八岁的岑伊伊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唐牧之怔愣片刻,有些惭愧地垂下了眼: “若我之前也能时常对姐姐说这样的话,一切兴许就都不一样了。” “不能从现在开始讲道理吗?” 见唐牧之的情绪越发低落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岑伊伊有些笨拙地帮着出主意: “让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对的,应该就可以了吧?” “嗤!” 云楚焕习惯性地在开口之前先嗤笑了一声: “怎么讲?你一家家地上门去讲?” “不是。” 岑伊伊抿了下唇,这会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出的主意一点儿都不靠谱: “我只是……” “也不是不行。” “什么?” 岑伊伊表情一懵,蓦然扭头看向云舒的时候,差点儿还咬着自己的舌头: “真,真要一家家上门去讲啊?” “差不多吧!” 云舒耸了耸肩,因为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她的语气也明显变得轻快起来: “反正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中间可能需要多花点时间,但也不会太久。 表哥你若是实在担心的话,可以先暗中同表姐通个气,让她放平心态,一切有我!” “那就有劳殿下了。” 唐牧之迟疑道: “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行事?” “暂时先保密!” 云舒却不欲多说,径自站起了身: “难得出宫来一趟,这莲心斋的点心也尝过了,是时候该去别处逛逛了,我还答应了父皇要给他带些礼物回去呢!” “给父皇带礼物?” 云楚焕条件反射地先在脑海中把京城最有名的那几家铺子全部过了一遍,然后倒腾着两条还没长长的小短腿儿快速追上了云舒: “最近也没到万寿节啊!怎么还突然买上礼物了? 五姐姐你预算多少啊?我钱带的可不一定够啊!” 第22章: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 财大气粗的六皇子殿下事先答应了要承包云舒今日出宫的一切花销,就没想过食言。 云舒虽然打一开始也没想着要买多贵的东西,但出于对“狗大户”的好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带了多少?” “真不多!” 云楚焕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我没想到你还要给父皇买礼物,出来的时候就随便拿了一万两银票。” 云舒:“???” 她嘴真欠,真的。 没事儿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狠狠被扎了心的云舒忿忿伸手,理直气壮: “给我五两银子!” 云楚焕:“?” 什么破烂五两银子就能买得到? 抱着怀疑且好奇的态度,云楚焕递出了五两银子,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五姐姐用这五两银子买回了一箩筐的破烂。 云楚焕:“……” 啧啧啧,他就不信了,父皇看到这堆破烂还能不生气? 到时候他再送上一份好宝贝, 两相对比,没准儿父皇一怒之下,会罚五姐姐二百两黄金,然后转头再赏赐给他呢? …… 并不知道某个欠收拾的熊孩子因为脑补到她被罚的场景,已经提前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云舒带着那一箩筐给宣武帝买的礼物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到皇宫后,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它们送去宣武帝的寝宫。 而是回到凤阳宫,点了整整一夜的蜡烛, 直到外面的天色都快亮了,她才趴在桌上,沉沉入睡了。 于是当天早上下朝回到御书房后,宣武帝就从龙影卫口中得知他闺女儿昨夜奋笔疾书了一整晚的离奇事件—— 不是别人,是他那为了不罚抄,都能折腾出印刷术这等神物的闺女欸! 什么档次的字还得她亲自去写那么久? 宣武帝是真的好奇了, 正巧这时候李德海又进来通报说五公主殿下求见,宣武帝当即大手一挥,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让她进来!” “父皇!” 人未至,欢快的嗓音倒是先一步进来了。 按理说这其实是极为失礼的一件事儿, 但宣武帝还真就格外喜欢她这独一份鲜活的失礼。 他甚至还稍稍倾了下身,似乎这样就能更早一点看见自家闺女儿。 结果闺女没看见,倒是先看见了一只箩筐。 宣武帝:“?” “好沉啊!” 双手抱着那只大箩筐费力地又往里走了几步,云舒哐的一声,把那只看起来分外简朴,与这御书房十分格格不入的箩筐放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宣武帝:“这是……” “这里面可都是儿臣给父皇挑选的礼物!” 云舒大大方方地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小陶人,弯起眼睛和小陶人露出了复刻般的笑容: “父皇你看,它像不像儿臣小时候?” 会心一击。 如果不是半个多月之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让他想起了云舒,他几乎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闺女儿了! 他哪里会记得云舒小时候长什么样? 心系天下,励精图治的宣武帝有些心虚地接过那只小陶人,心头涌现出了一丝丝有些陌生的,名为愧疚的情绪: “朕……” “父皇可以把它放在桌案上,就算是儿臣时时刻刻都陪伴在父皇身边啦!” 正在箩筐里扒拉第二件礼物的云舒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她爹的异样,很快又掏出了第二件小玩意儿: “还有这个平安结,是儿臣昨日跟一个老婆婆学着亲手编的,也送给父皇,祝父皇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五公主殿下亲手编的第一个平安结并不十分完美,但那一点不算明显的瑕疵反而更能让人感受到她略有些笨拙的认真。 宣武帝心中熨帖,当场就摘下自己腰间原本佩戴着的一枚价值千金的龙纹玉佩,换上了云舒这枚成本价为五个铜板的平安结。 “父皇你看这个!” 云舒紧跟着又掏出了第三个,第四个…… 足足二十多样小礼物,加起来也不过碎银几两,偏却样样都能送进人心里去。 宣武帝被哄得龙颜大悦,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在云舒进门之前最好奇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云舒也终于掏出了她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本小册子。 一瞬间,宣武帝就猜到这必然就是云舒昨夜写了一整晚的东西。 “京城周报?” 一字一顿地将封面上那硕大的四个字念了出来,宣武帝饶有兴致地将小册子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 “父皇您看了就知道了!” 云舒还卖了个关子: “很有意思的!” “朕倒是要看看,它能有多有意思!” 宣武帝轻笑一声,翻开第一页,就发现里面还有个大标题—— 【惊!莲心斋外竟现飞人!】 宣武帝:“?” 他连忙顺着标题又往后面的小字看去,这才知道,原来是唐家公子昨日从莲心斋二楼飞身而下,救了一名差点被马踏伤的幼童。 角落里还画了幅画,那画技不能说粗糙,只能说是完全没有。 但就是这么潦草的画风,却又意外的生动传神,一下子就能让人脑补出当时的惊险场面! 如果宣武帝知道后世有个词儿叫“灵魂画手”的话,他一定会深以为然。 只可惜,现在的他并不知道, 他很快就翻到了第二页—— 【揭秘六皇子的豪华大马车内景!】 宣武帝:“……” 好好好,老六那个臭小子照明都用拳头大的夜明珠是吧? 比他这个当皇帝的老子都会享受是吧? 给他等着! 再翻到第三页—— 【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 宣武帝:“!!!” 什么意思? 身为夫君照顾妻子这有什么可值得吹嘘的? 妻子生病了,做夫君的出门去买药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闺女为什么要写这玩意儿?她才十三岁!他还想多留在身边几年呢! 她该不会是这么早就想嫁人了吧?! 第四页,第五页…… 每翻一页,宣武帝的心情都在不断地跌宕起伏着。 直到最后一页翻完,宣武帝傻眼了: “你最后这个故事,为何只写了一半?公主下嫁之后如何了?那驸马对她可是真心的?” 第23章:京城周报 “后面的儿臣还没编好嘛!” 云舒笑吟吟地解释道: “最后这个和前面的不一样,前面的都是儿臣昨日出宫后亲眼见到的真实事件。 但最后这一个是儿臣自己编的话本子。” “怎么编这样的故事?” 宣武帝有些不满,结合前面还有一篇【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的文章,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忍不住隐晦地试探起来: “难道舒儿就喜欢故事里这样的驸马?” “怎么可能!” 云舒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但还不等宣武帝松一口气,就听她又接着道: “那驸马可不是个好人!” 宣武帝:“!!” “不是好人你怎么还让公主嫁了?”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宣武帝委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堂堂一国公主,合该配给她最好的郎君!” “可有些人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呀!” 云舒坐在龙案侧面,双手捧住脸蛋,满脸认真地分析道: “公主也是有可能被骗的!” 宣武帝额头青筋跳了两下,已经忍不住开始代入了: “为何会被骗?就不能在嫁人之前先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吗!” “公主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云舒像是被逗笑了,她晃了晃脑袋,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哎呀,反正都是编的,这个问题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皇您觉得儿臣写的这本京城周报有意思吗? 如果每隔几天就有一本儿新的出现,您会想看吗?” “听你这意思,是有那个想法了?” 宣武帝眉梢一动,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本上的字数,朕瞧着也不算少了。 况且朕给你们找的新太傅明日可就要开始给你们上课了,你既出不了宫,也没时间再写这许多,如何能每隔几天就弄出一本来?” “正是因为儿臣又要去上书房学习,没法儿出宫了才更需要这个啊!” 云舒有理有据地道: “如果没有这个,儿臣就必须要亲自走出宫去,才能看到这些事情, 但如果有了京城周报,儿臣即便是在凤阳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同样能知晓最近发生了哪些好玩有趣的事儿。 儿臣觉得,其实也不止是儿臣一个人,或许还有许多和儿臣处境类似的人,都会喜欢看到这些内容!” “你的意思是,让别人来写京城周报?” 宣武帝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宣武帝只略一沉吟,便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舒儿可想好合适的人选了?” “具体的人选是没想好,但具体的流程儿臣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划!” 首战告捷,云舒积极地往下推进道: “关于每一次京城周报上该写什么内容这个问题,儿臣觉得除了派专人隔三差五到京城里四处走走看看之外,其实还可以接他人爆料。 就是专门设立一个爆料点,任何人都可以带着真实的消息过去爆料,之后再由专人来进行筛选,看这些爆料上来的消息是否可以被写到京城周报当中。 而一旦这条爆料确认会被采用之后,爆料人还可以获取一定的报酬!” “嗯。” 这同样也不是什么难事。 宣武帝点点头,正要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云舒压根儿就还没有说完,她紧跟着又继续开口道: “除此之外,还得准备一处小点儿的庄子,好安排人手进行印刷工作……” “印刷?” 这两个字宣武帝当然不陌生,毕竟他自己最近都还正催着工部推进印刷术的事儿。 只是印刷书籍和印刷这什么京城周报之间,却有着一处极大的不同点—— “你每一次京城周报的内容都完全不同,难道每次都要重新雕刻刻板? 你可知雕刻这些东西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还是说你打算继续让人用萝卜来雕?” “萝卜不经用,雕出来印个几次也就差不多了,还是用铁或者铜的更好一点。” 这个问题,云舒显然也都已经考虑过了: “不过正如父皇所说,那京城周报上的内容和四书五经不同,它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所以雕版不能直接一雕就是一整页的内容,还是得雕成一个字一个字分开的, 这样一来,每次就只需要按照要印的内容把那些字找出来重新排列就可以了。” “你可知这世上总共有多少汉字?” 宣武帝听得有些想要发笑,但他也只当是她一个小孩子做事儿思虑不周,当即就把问题点了出来: “那么多字,一个一个找出来费时又费力,除非你能把价格开得特别高,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识字的读书人愿意来干这种事情。” 这年头读书人金贵,出身普通人家的读书人更是全家的希望。 他们即便是偶尔抽空出来干点活儿补贴家用,那多半也只会找抄书这样的活计。 毕竟抄书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读书。 但给京城周报找字这种活儿就不一样了,费老鼻子劲忙活完一场,时间也浪费了,最后充其量就是多知道了一件京城趣事,对他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会有读书人愿意干才是奇了怪了! 宣武帝对此并不看好,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连这个问题,云舒也同样想好了解决方案—— “其实儿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读书人来干这件事儿。 儿臣的想法是,聘请普通民间女子,识不识字不重要,反正样本都有了,她们完全可以照着样本,像找图案一样,把一模一样的字找出来放到合适的位置嘛! 至于字数太多这件事……可以先把这些字全部按偏旁部首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区域, 之后再按笔画的多少来进行更加细化的区分。 这样分完之后再找,应该就能容易很多了。” 偏旁部首,笔画。 照她这个分类方法,原本光是听着就让人头大的问题,倒还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没想到这小崽子考虑问题竟意外的周到! 宣武帝欣慰之余,便也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为何只聘请女子?” 第24章:他是不是还要感谢这逆子抽空来敷衍他? “因为儿臣为她们鸣不平!” 面对皇帝的询问,五公主殿下的回答总是显得格外坦率,她似乎完全没有要委婉遮掩什么的意思, 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了: “儿臣昨日出宫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一个怀里抱着女儿,背上背着儿子,手里还牵了一个小男孩的年轻妇人因为从河边洗完衣服回去的时候有些晚,被婆母骂了。 那婆婆嫌儿媳妇吃她儿子的,喝她儿子的,用她儿子的,每天只是在家照顾孩子做点家务居然都还干不好。 可儿臣瞧着那年轻妇人分明也很疲惫了,她每日在家干的活兴许并不比在外工作的夫君少,不同的只是没钱赚罢了。 儿臣就想着,若是那妇人也能挣钱,她婆母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就不太一样了? 可后来儿臣又发现,不管是酒楼茶楼也好,又或是糕点铺子之类的也罢,那里头所有的店小二全都是男子,他们根本不招女子! 父皇,你说这是为何?” “……” 还能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传承已久,在许多人心里,女子就该待在后宅相夫教子,并且她们也只会做这些内宅的事儿! 说白了,就是看不起。 这个道理不用宣武帝说,云舒心里也是门儿清。 有些事情总是要慢慢来的,她并不妄想能够一蹴而就。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能“任性”地打响第一炮: “儿臣虽为公主,却也不能拿刀架在那些掌柜的脖子上,强行要求他们招收女子, 但儿臣自己花钱请的人,总能做得了主吧? 女子细心,儿臣这活计刚好也适合她们!” “既然都已经想好了,那便按你说的做吧。” 宣武帝又不是真的在意那些干活的人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这个问题本就只是因为好奇才随口一问, 现在得到了答案,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多谢父皇!” 云舒欢呼一声: “父皇你放心,以后每一册京城周报,儿臣一定第一个就拿给父皇!” 她说着,又贼兮兮地伸出手,要去拿宣武帝刚刚才看过的那一册京城周报: “那这第一册,儿臣就直接拿这本去印啦!” “不是说这本是送给朕的礼物?” 宣武帝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 “送出来的礼物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谁说只有这本是礼物了?分明以后的每一本都是!” 云舒振振有辞道: “但父皇您是知道的,儿臣手头上的钱并不多,这买庄子、买爆料、印册子、招人手都得花钱, 儿臣想尽快把第一册印刷出来,给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先送一份过去, 她们看着喜欢了,才会花钱买后面的。 她们花钱了,儿臣才能有钱继续给您送这份礼!” “油嘴滑舌!” 直接抄起桌上的小册子轻飘飘地砸到云舒怀里,宣武帝笑骂了一句: “赶紧拿着滚!” “得嘞!” 云舒笑嘻嘻地行了个很不标准的礼: “儿臣告退!” 最后一个“退”字的话音甚至都还没落下,人就已经跑没了影。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气得宣武帝直咬牙: “小崽子跑那么快!朕是亏待她了还是怎么着?” 低着头不敢接话的李德海:“……” 不是您让公主殿下赶紧滚吗? …… 云舒从御书房离开之后,便风风火火地开始着手准备起京城周报的事情。 另一边,云楚焕则是估算着时间,感觉着这个点儿云舒应该已经把她昨日买的那一堆“破烂”给父皇送过去了, 这才乐颠颠地抱着他昨日花费五千多两银子买下来的礼物跑到御书房门口求见。 抬腿进门的那一瞬间,想起上次因为先迈左脚而被罚出去的一百两黄金,云楚焕这次还特意换了右脚先进门,确保万无一失! 他可真机灵啊! 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云楚焕老老实实地给宣武帝行了个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 龙案之后,宣武帝手中批着奏折的朱笔还没停,只随意地瞥了小儿子一眼: “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找朕了?” “回父皇,儿臣昨日同五姐姐一道出宫游玩的时候,特意给父皇买了件小礼物。” 云楚焕双手捧着一只精美的雕花木盒,脑子里做的全是宣武帝罚了云舒之后再赏赐他的美梦, 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父皇桌上此刻都还放着一只与这御书房十分格格不入的廉价小陶人儿。 他美滋滋地将木盒递到宣武帝跟前,笑容十分乖巧: “希望父皇喜欢!”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 宣武帝有些意外地搁下了笔。 老六这孩子之前也曾出宫玩过好几趟,但还从来没有给他带过礼物。 想来这次也是因为小五先给他做了个好榜样! 宣武帝欣慰地打开了木盒, 然后欣慰的心情戛然而止—— 夜明珠是吧? 还是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想想他的小五,之前穷得只剩下三个铜板,好不容易手头上有点钱了,第一次出宫也没乱花,还用心的给他这个父皇搜罗了那么多礼物。 再看看这混小子,挂在马车里当蜡烛用的夜明珠都有拳头大,转头却只送他这个亲爹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他是不是还要感谢一下这个逆子,居然肯抽空来敷衍一下他这个父皇? 宣武帝嘭的一声合上了盖子,语气温核,笑容核善: “你刚才进御书房的时候,先迈的哪只脚?” 云楚焕:“???” 为什么又是什么个问题? 收到他的礼物,父皇难道不开心吗?? 云楚焕先是条件反射地慌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淡定下来—— 没关系啊! 方才进门的时候他可是特地注意过了! 今儿个他先迈的右脚! 他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云楚焕得意地咧了下嘴: “回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这次先迈的右脚!” “呵。” 宣武帝冷笑一声: “天盛朝以右为尊,你身为皇子,进御书房来见朕竟敢先迈右腿,莫不是觉得你比朕还要尊贵?” 第25章:区区十万两算得了什么? 又被罚了一百金的云楚焕心态崩了。 他真的不明白,为何五姐姐送的破烂都能被父皇摆在龙案上,而他花五千两银子买下的夜明珠,却只换来了一百金的罚款—— 没错,方才在御书房美梦破碎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父皇桌上那只熟悉的小陶人。 那是他昨天亲眼看着自家五姐姐跟摊主砍了半天价,最后花二十五个铜板成功拿下的…… 难道说是他弄错了,其实他之前被罚的一百金和五姐姐受赏的一万两白银纯属巧合, 父皇真的就是介意他先迈了哪条腿? 可上次明明就是左脚!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这里头难道还藏了什么玄机不成? 不行,他得去问问五姐姐。 五姐姐就从来没被罚过! 自己一个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云楚焕当即调转方向,朝着凤阳宫去了。 “五姐姐!我……” “你来得正好。” 云楚焕到的时候,云舒正带着宣武帝给她的人手从凤阳宫里出来, 见又有免费劳动力主动送上门,她顺手就薅住对方的衣袖,把人一道带走了: “父皇说新请的太傅明日就要来上课了,趁着今天还有空,咱们再出宫一趟!” 比云舒小了五岁,个头还没开始发力长的六皇子殿下被拽着原地甩了个圈儿,懵了一下: “可我身上没带钱,要不我先……” “不必了,昨日你请客,今天换五姐姐请!” 皇宫地儿大,规矩还多,宫与宫之间隔了大老远的距离还不让骑马狂奔。 云舒今日要办的事情稍微有些费时间,没空再等云楚焕慢吞吞地回去拿银子,她豪气地拍了拍自家六弟的肩膀,承诺听起来也十分令人心安: “保证让你度过充实又难忘的一天!” “……” 年仅八岁涉世未深的六皇子就这么被她忽悠着坐上了标准规格的寻常马车。 从来没吃过贫穷的苦的六皇子:“……” 同样没想到离了云楚焕那架奢华大马车,没有底下垫着十几厘米厚的蚕丝坐垫,寻常马车在京城那还算平整的青石板路上跑起来,竟如此硌屁股的云舒:“……” “五姐姐。” 六皇子幽怨的嗓音,在马车的颠簸当中,听着像是要碎了: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去买庄子。” 云舒难得有些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出于安抚的目的,她拿出了之前给宣武帝看过的那本京城周报: “你先看看这个。” “马车这么颠,怎么看?” 云楚焕一边嫌弃地直撇嘴,一边却还是忍不住翻开了那本小册子。 “惊,莲心斋外竟现飞人?” 长这么大,从来只看过各种之乎者也正经文章的六皇子显然还没有经历过现代新闻震惊部的洗礼, 只一眼,他就先被这标题勾起了浓浓的兴趣。 哪怕后面的内容一看就知道这其实就是他昨日亲眼目睹过的事情,但因为云舒的措辞十分新奇有趣,画面感十足,云楚焕还是津津有味地将这篇文章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有趣!写出这本小册子的人,倒是甚合本皇子心意!” 一脸新奇地点了点头,云楚焕还想再往后看,云舒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在对方看见第二页“揭秘六皇子的豪华大马车内景”的标题之前把册子抢了回来: “马车上太颠了,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云楚焕:“?” 他才刚被勾起了兴趣,现在就不让他看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云楚焕当场就不乐意了: “那就让马车停下!等我看完了再走!” “你确定?” 云舒也不跟他争,只轻飘飘地把选项给他摆了出来: “现在停车的话,你是可以把这一册全部看完,但也只有这一册了。 但如果你肯老老实实的跟我一起去把庄子买了,之后每隔几天,都能有新的内容看,你选吧。” “……什么意思?” 云楚焕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五姐姐你买庄子是为了……” “为了印这些东西。” 把她之前跟宣武帝说过的,对京城周报的规划大致又给云楚焕讲了一遍, 云舒顿了一下,唇角忽然弯起了一个带着点儿诱哄意味的笑容: “焕儿要不要参上一股?” “参……什么?”云楚焕没听懂。 “参股,意思就是说,你跟我一起出钱来创办这个京城周报,以后等京城周报火了,人家问起来说这是谁的产业,你就可以告诉他们,这是咱俩共同持有的。” 云舒耐心地解释道: “除此之外,以后这京城周报赚得的钱,也会由咱俩根据占股比例来瓜分。” “这样啊!” 云楚焕恍然大悟,懂了,但没完全懂。 不过没关系,毕竟钱不钱的,他压根儿也不在意, 就这么个小册子,能赚多少钱? 他更在意的是以后当别人问起的时候,他可以大声告诉别人,这么有趣的东西,是他的! 思及此,云楚焕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多少钱?我出了!” “前期的话,因为只在京城发行,而且目标对象是世家贵族,每一期印刷的数量不会太多,所以投资金额暂时也不会很高。 但至少应该也得……” 云舒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十万两?” 云楚焕干脆地点点头: “成,今日回宫若是太晚的话,我就明日去上书房的时候再把银票带给你!” 云舒:“?” “至少一千两”这几个字儿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良心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痛的云舒忍不住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你确定吗?十万两毕竟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你……” “有什么不确定的?” 还以为云舒是要反悔,又不想让他参股了, 云楚焕答应得比谁都斩钉截铁: “区区十万两算得了什么?一点零钱罢了!” 云舒:“……” 行,她仅剩的良心飞走了。 这可恶的贫富差距! 她不过只是在为社会资源进行再分配做出一点合理的贡献罢了! 云舒矜持地点了下头: “那,行吧。” 第26章:招女工 宣武帝派给云舒帮她定期出宫收集信息的人,是从前负责他宫中采买的王公公。 王公公这些年经常出入皇宫,对京城各处都熟悉得很,只不过因为这两年年纪上来了,再搬重物总有些力不从心,这才刚巧闲了下来。 听说云舒想买个便宜宽敞些的庄子,但还没有什么头绪,他便自告奋勇地将云舒他们带到了京城南郊一处十分朴素的庄子上—— “二位殿下请。” “……这什么破地方?” 坐了一路颠簸的马车,好不容易听说到了地方,云楚焕本来还以为会是什么皇家别院、温泉山庄之类的地方, 结果撩开帘子一看,雕梁画柱小桥流水那是一个没有, 一间间的屋子看起来也都跟城中那些平民百姓们住的房子差不多。 尊贵的六皇子殿下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狠狠地皱了起来: “难道没有别的庄子能选了吗?” “回六皇子殿下,别的庄子也是有的,但要么离着城中太远,要么庄子太小不够宽敞,再要么,就是价格过高。” 王公公恭敬道: “只有这一处,是最符合公主殿下的要求的。” “那个价格高的……” “我觉得这儿就挺好的!” 云舒一看云楚焕那财大气粗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说什么, 她直接抢在对方把话说完之前开口打断道: “毕竟这处庄子说白了以后就是个稍微大点儿的小作坊,又不是让你过来游玩住下的,要那么精美做什么?” “……那,行吧。” 听说不用他来住,云楚焕这才勉为其难地浅浅同意了一下: “你们继续看庄子,我就留在马车上,正好可以继续把刚才那本小册子看完。” “不行!” 万一这小子看完之后非闹着让她把第二篇文章去掉怎么办? 那篇文章放在上面,可是很有用意的! 云舒拎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人往下拽: “什么创始人连自己未来的产业都不看一眼? 那以后要是你跟人家说京城周报是你的,结果有人问你关于这庄子的问题,你又什么都答不上来,人家还以为你是在吹牛呢!” “谁没事儿会问这破庄子啊!” 云楚焕不情不愿地嘀咕了一声, 但不得不说云舒这几句话确实戳中了他的心窝子,毕竟他十万两银子眼都不眨一下就砸了下来,不就是为了以后可以向别人炫耀京城周报是他的东西么? 要是因为一个小破庄子的事儿被人当成是在吹牛,他真的会被气死! 哼哼唧唧地顺着云舒的力道下了马车,云楚焕微扬着下巴,大爷似的踱起了步子: “走吧,进去看看去!” “嗻。” 见这祖宗总算是挪了步子,王公公连忙躬着腰在前面领路: “这庄子之前其实也是一个外地商户买下来酿酒的地方,想要把他们家的酒坊开到京城来。 但后来估计是因为酿出来的酒跟京城原本的几家老字号相比并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大家都还是习惯去买那几家老字号的酒,所以没能成功,现在就打算把庄子卖了。 目前这边就只剩下几个负责打理庄子的短工,等殿下确定要买下这里了,就可以把人手全都换成自己的了。” “短工?” 云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附带的意外之喜: “短工的话,应该就是住在京城这附近的百姓吧?” “是。” 王公公确认了她的想法: “有城中的,也有附近村落的。” “那太好了,麻烦王公公帮本宫把那些短工都召集起来,本宫有话要对他们说。” “嗻,奴才这就去把人找来!” 主子下了命令,王公公自然不敢耽搁,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这庄子里的所有人全都带了过来。 总共有十来个,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不清楚云舒和云楚焕的身份, 但听着王公公那极具宫廷特色的尖细嗓音,也能猜出来面前这两位穿着华贵的小主子来头定然不小。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敢往太高了猜, 直到王公公一声恭敬的“五公主、六皇子”喊出来,惊得一群人瞬间跪倒在地: “草,草民、小的拜见公主皇子殿下!殿,殿下……” 都是些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寻常官差在他们眼里都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面见公主皇子这般顶顶尊贵的存在,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拜见这两位时正确的说辞是什么, 一个个把额头紧贴在地,结结巴巴的生怕被降下罪来。 “都起来吧,不必紧张。” 皇权时代,百姓对皇家的敬畏那几乎都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云舒嘴上说着让他们不要紧张,心里其实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句无用的废话。 她索性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听闻你们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人,正好,本宫之后打算在这处庄子上开一个小作坊,需要招一批女工, 每日巳时初过来,酉时初便可回家,干活时长四个时辰,包吃,每个月可得一两半银子,要求是细心,眼神好。 你们家中或者周围认识的人里有愿意来的,都可以让她们到庄子上来报名试试。” 女工? 一天只用干四个时辰的活儿? 还包吃? 甚至还有一两半的月银??! 这几个条件可谓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若非是云舒公主的身份确实还有一些威慑力,这些人只怕当场就要炸开了锅! 这么好的活计,为何只招女人? 莫非…… 有胆子稍微大点儿的内心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第一个开了口: “敢,敢问公主殿下,这女工是要干什么活儿?” 别是青楼楚馆那种要出卖身体的地方吧? 后面这一句话,当然没人敢问出声, 但那一个个脸上微妙的表情,却也将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得差不多了。 云舒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对这种满含恶意的揣测十分反感,却又明白这是因为时代的局限。 最终,她只是讥讽地扯了下唇角: “是要印刷书籍。” 第27章:五姐姐你骗我! 这年头百姓们最崇尚的便是读书人。 哪家若能供出一个读书人来,那是要敲锣打鼓到让方圆十里的人家全都知晓的! 庄子上的这些短工们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印刷,但他们听得懂“书籍”这两个字啊! 一群女人,凭什么能接触到那般珍贵的书籍? 被狠狠震惊到的一群人这下甚至都顾不得害怕云舒的身份了,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口询问道: “殿下,一定要女工吗?男人不行吗?” “殿下,我儿今年十四岁,村子里人人都夸他聪明!他肯定能比女工干得好!” “殿下……” “够了!” 云舒虽然时常没有上位者的自觉,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 “这庄子你们说了算还是本宫说了算? 只要女工,听明白了吗!” “殿下息怒!” 一群人顿时又趴到地上,安静如鸡。 但这时候云舒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们了,她径自站起身,语气中还带着一点未曾散尽的冷意: “刘嬷嬷,这几天招女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 刘嬷嬷服了下身, 宣武帝这次指派给云舒的两个人,一个是王公公,另一个就是刘嬷嬷。 刘嬷嬷从前在宫中的时候,那么多宫女都能管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只用管理几十个的女工,这对她来说就跟是到庄子上养老享福的没区别! 云楚焕啧啧称奇地跟在云舒身后,路过之前嚷嚷着说男子肯定能比女子干得更好的那名短工身边时,还暗搓搓地伸脚踹了对方一下: “我跟五姐姐说这话都得被骂,你挺勇啊!” 短工:“!!!” 汗流浃背了。 “啧,怎么又怂了?” 嫌弃地瞥了眼被他那句话吓得瑟瑟发抖的短工,云楚焕心满意足地溜达着追上了云舒走远了些的背影: “五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吃饭。” 云舒率先撩开了马车门帘: “你不饿吗?” “饿饿饿!” 终于不用在这破庄子里逛来逛去了,云楚焕一秒雀跃起来: “咱们上哪儿去吃?福满楼还是清风阁?福满楼的狮子头味道不错,但清风阁的蒸鱼味道会更好一些!” “都不去。” 云舒慢悠悠的又卖了个关子: “今天咱们吃点没吃过的。” 没吃过的! 云楚焕眸光一亮,第一反应就是他这个五姐姐又捣鼓出了新的美味吃食—— 那确实是什么福满楼清风阁全都比不上的! 怀揣着对新品美食的期待,云楚焕回城的这一路上甚至连马车的颠簸都忍了下来,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 直到马车停在唐府门口的时候,他都还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家五姐姐这是来借用小厨房来了。 可惜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午膳的每一道菜全都出自唐府厨子之手,味道虽也不错,但全都是些惯常的菜品,在云楚焕看来,还比不过宫中的御厨。 来之前付诸的期待过高,这会儿叼着那稀松平常的菜叶子,云楚焕甚至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他幽怨地盯着云舒,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五姐姐你骗我。” “哪儿骗你了?” 云舒夹了一筷子鱼肚上没有刺儿的鲜嫩鱼肉,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你之前难道吃过唐府的饭菜?” 云楚焕:“?” 他很想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云舒之前确实也只是告诉他今日带他来“吃点没吃过的”,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八岁的六皇子殿下显然还是太年轻了些,再加上从前也没遇到过敢坑他的人,遇上这种被忽悠了的事儿,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陪着两人一起用午膳的唐牧之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只不过他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学得显然十分到位,愣是等着云舒他们都吃完了,才嗓音温润地开口询问道: “殿下用膳前说今日来找在下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要事?” “其实还是跟表姐的事儿有关。” 云舒笑吟吟地抬手托住了下巴: “不知表哥可会演戏?” “……演戏?” 这个词儿本身倒是不难理解。 唐牧之有些迟疑: “殿下想让牧之演什么?” “演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云舒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开口道: “表哥你最近若是有空的话,尽量挑那姓曹的在的时候多去曹府探望探望表姐。 那曹文彬装得一副深情模样,到时自然会在你面前表现得对表姐无微不至。 我需要表哥你把曹文彬的那些表现记下来,全部转告给王公公。” 唐牧之:“王公公是?” “王公公是父皇给我的人手,他之后会帮我收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具体的事情等京城周报问世之后,唐牧之自然就能明白了, 云舒这会儿并不欲多说,顺势又提起了另一件亟待解决的问题: “说起收集信息,表哥,不知唐家在京中可有铺面?” “有倒是有……” 这年头朝廷官员的俸禄乍听之下似乎并不低,但偌大一个府邸,日常修缮要钱,一家子人日常用度要钱,府上还有众多奴仆要养, 除此之外,官员之间相互走动,偶尔谁家办个婚宴寿宴什么的,也不能一毛不拔。 花钱的地方太多,全部算下来,那俸禄就不一定还够用了。 因此通常情况下,这些大臣们家中都还会有专人去打理一些铺面,从而获得些许产业收入。 唐家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唐家家产并不丰裕,唐老爷子的父亲出身寒门,靠着科举当上的知县,资产本就是从这一代才开始积攒的, 偏偏还祖传的清廉,三代下来,也就在京城攒下了两间小铺子,刚好够维持如今唐府的运转。 这会儿云舒突然问起铺面的事情,唐牧之不清楚她的目的,回答的时候难免就迟疑了一瞬: “但只有一家小书肆和一家成衣铺子。” “书肆和成衣铺子好啊!” 前者日后可以顺带着售卖京城周报,后者与百姓接触较多,都是她现下正缺的合作伙伴! 双赢,不亏! 第28章:高价收趣闻! 心里有了盘算的云舒顿时大手一挥: “来人,上笔墨!” 公主殿下坐在原处没动,唐家下人当然没那个胆子开口让她移步。 于是刚刚被收拾干净的餐桌上,第一次出现了笔墨纸砚, 而且那笔架上,甚至还有人贴心的多准备了一支羽毛笔。 然而令人有些意外的是,云舒这一次却偏偏选择了她并不擅长的普通毛笔。 【高价收趣闻!】 并不好看,但却足够醒目的五个大字直接填满了整张宣纸。 末了,云舒还不忘在旁边再画上几个元宝、几个铜板。 “这是?” 唐牧之沉默了一下。 字和画倒是都能看得懂,但他就是没想明白她弄出这么一张纸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要贴在你们那两家铺子里的东西。” 写完第一张,云舒顺手又把第二张也给画出来了: “我刚刚不是说父皇派了王公公帮我收集信息吗?我要收集的就是京城内最近发生的新鲜有趣的事儿。 但王公公他只有一个人,必然无法做到事事皆知。 所以我就想着在你们那两家铺子外面摆个小桌,弄个接收百姓们爆料的地方,把信息收集到一处,再让王公公隔三差五过去拿一趟。” 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一遍,云舒接着道: “只要说一点儿自己知道的有趣信息,或许就能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城中大多数百姓应该都愿意试试。 到时候去你们那成衣铺子的人多了,兴许还能带动着让生意也变得更好一些。” “殿下说的是。” 唐牧之点了点头,却仍有疑虑: “但什么样的信息可以通过,什么样的信息不能通过,这个标准似乎不太好把握。 殿下这边可是已经有对信息进行筛选的人手了?” “这个确实没有,还得麻烦表哥帮着找两个机灵点儿,会写字的来。” 创业初期,人手方面总是会有所欠缺的。 云舒耸了下肩: “至于标准,这个倒是不难, 今日时间还早,一会儿我们可以先亲自去收一轮,到时候让表哥找来的人多看几个,就能知道大致标准了。” “收信息?” 因为没能吃到新菜色而郁郁寡欢的云楚焕听到这一句,才总算是来了点儿兴致: “我也去!” “你当然得去。” 云舒微微一笑。 云楚焕:“……” 突然又不想去了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后背有点儿凉飕飕的! …… 唐牧之这边找人的动作很快, 他之前的书童就很符合机灵又会写字儿的标准。 除此之外,还有唐府管事的孙儿,万占平。 这人前些年连着考了三次都没能考中秀才,如今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没有那个天赋的事实, 还没想好之后要做点什么呢,正好就撞上了这事儿。 说起来,万占平这人读书虽然不行,但和人打交道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从前在书院念书的时候,整个书院里就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就连书院里负责扫撒的小厮,他都能叫得上名字。 这般的人才,弄去跟人聊八卦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云舒很看好他, 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云舒的看好。 人甚至都还没到铺子里,去的路上他自己就先跟在马车外头给云舒提供了一堆八卦—— “说出来殿下您可能都不信,福满楼和清风阁竞争了这么多年,看着像是水火不容的样子,实际上人两位东家是亲兄弟,关系好着呢!” “还有城南王员外家,那叫一个乱哟……” “对了,咱家姑爷,曹公子殿下您知道吧?他其实吃不得烤鸭,不仅吃不得,甚至连碰一下那鸭肉身上都会起疹子! 可就因为大小姐她爱吃,姑爷隔三差五就会亲自到福满楼去买一只烤鸭回去呢!” 哦豁,曹狗的消息这不就来了? 下期周报文章提前预定一篇! 不过瞬间的工夫,云舒脑海中就连文章标题都已经构思好了。 一旁唐牧之听着这个消息,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那曹……他经常去福满楼给大小姐买烤鸭?” “确定!” 万占平还以为唐牧之不信,连忙道: “小的之前在福满楼偶遇过姑爷两次,第一次的时候姑爷好像是遇到了吏部郎中家的陈公子。 小的亲耳听到陈公子问姑爷为何明明碰不得烤鸭,却还要来买,姑爷就说是因为咱家大小姐喜欢。 陈公子当时听了之后还说咱家大小姐不懂得心疼人,姑爷还帮大小姐说话呢!” 咔吧。 唐牧之右手扶着的地方,被他捏碎了一块。 云舒:“……” 回头这马车该不会还得她赔吧? 该死的曹狗,他完蛋了! *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马车终于在唐家成衣铺子跟前停下了。 铺子面积不大,大概就只有三十多平的样子,这个时间里面的客人也不多。 唐牧之让人搬了套桌椅出来,将云舒先前写好的那张纸往桌前一挂, 来来往往的百姓们虽然看不懂纸上那几个大字,但元宝和铜板的图案却还是能看明白的。 稍微闲一些的,不免就好奇地放慢了脚步。 “这是做什么的?给人代写家书吗?” “怎么可能?这几个人一看就是贵人打扮,能缺那几个代写家书的钱?” “可那纸上画的元宝和铜板是什么意思?不是为了赚钱,难不成还是为了送钱啊?” “各位各位!” 将周围百姓们的议论声都听进了耳朵里, 万占平在云舒的眼神示意下,很快就上前几步,高声吆喝道: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唐家成衣铺子花钱买趣闻啦! 只要你手里握有真实有趣的信息,告诉我们,就有机会获得最少五十文,最多两百文铜板啦!” “什么?我没听错吧!跟他们说一件有趣的事儿,就有钱拿?” 万占平的大嗓门儿很快就聚集起了不少路过的百姓,只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此前闻所未闻,所以大家伙儿都还只是围在旁边互相议论着,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凑上前去: “真的假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好赚的钱?该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 第29章:我凭什么只排第三? “大哥,你这话说的咱可就不爱听了!” 精准地揪出那一道顾虑的声音,万占平大声道: “你可知这花钱买趣闻的人是谁?那可是当朝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两位殿下乃是龙子凤孙,又岂会因为那几十上百文钱来坑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咱既然把这收趣闻的桌椅摆在了大街上,那就是坦坦荡荡,不怕做下什么亏心事被诸位看见的。 况且这趣闻在别处本身也不值钱,你说出来,便是没被选中也不损失什么, 可万一要是运气好选上了,那银钱不就到手了吗?” “居然是皇子公主?这,这莫非是真的?” “我看这人说的也有道理,一点有趣的新鲜事儿罢了,说出去就算拿不到钱,咱也不亏啊!” 本来花钱买趣闻这就已经是一件引人注目的新鲜事儿了, 现在又得知干这事儿的人居然是公主和皇子那样高高在上的尊贵人物,百姓们议论的声音自然也越发的大了。 不多时,便有抱着试试看心理的人率先走到了万占平跟前,搓着手有些兴奋地开口道: “伱看看我这个行不行,前些日子,那万花楼里不是选花魁吗?我手上正好有点儿余钱,就进去瞅了瞅,那牡丹姑娘啊真是……真是太好看了!那小手嫩的……” “停停停!” 万占平脸都黑了。 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可还在旁边看着呢! 这等……这等不正经的话,岂能落入两位殿下耳中? 万占平沉了嗓音,低声斥道: “是让你们说新鲜有趣的事儿,没让你们污人耳朵!” “不是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就说偏了方向,连忙讨好着道了歉: “那个……那天去的不少富商还有公子哥儿们为了牡丹姑娘,可谓是倾家荡产掏空老底也在所不惜啊! 不过叫价最高的还是户部员外郎家的吴公子,两万两银子一出,直接把其他竞价者全都吓退了! 当时羡慕吴公子拔得头筹的人望着他的眼睛都绿了,结果吴公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员外郎就亲自带着人冲进万花楼里,揪着吴公子的耳朵把人给拎走了!” 周围离着较近的百姓听到最后,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万占平悄悄地往云舒那边看了一眼,见后者不动声色地给他竖起了一根手指,他顿时了然,当场就从旁边的匣子里数出一百个铜板交到那人手上: “行,你这个啊,通过了!一百文一个不少,你自己数数!” 居然真的给了! 爆料人欢天喜地,围观百姓更是一阵惊呼。 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头,后面很快就有不少人排着队想要上前一试。 万占平和唐牧之的书童两个人已然忙不过来,云楚焕和唐牧之两人便也毫无意外地被云舒塞过去帮着书写记载通过的那些趣闻了。 这摊子一摆就是两个多时辰,虽然不通过的爆料占了多数,但剩下那些成功通过的也不算少了。 将今后每日都会有人在这里以及唐家青松书肆门口继续收趣闻的消息告知大家后,万占平就美滋滋地收了桌椅。 云楚焕揉着自己酸软的手腕,从听八卦的快乐中回过神来,这会儿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是被自己这个五姐姐忽悠着当了一回苦力! 云楚焕:“……” 好一个“充实难忘的一天”! 合着她从一开始就全都算计好了! “行了,回去请你吃糖醋里脊!” 看出六皇子殿下的小情绪已经开始酝酿了,云舒凑过去就是一个勾肩搭背的大动作: “你刚刚明明写得也挺开心……” 云楚焕扭过头,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云舒瞬间改口,哄得十分顺口: “行行行,今天的糖醋里脊本宫亲自下厨! 除此之外再给你加一道炸小排骨,六殿下别生气,行不行?” “哼!” 云楚焕傲娇地挪开了视线。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询问道: “那两道菜好吃吗?” “啧!” 云舒忍住笑意,挑了下眉: “你五姐姐我出手,什么时候有过不好吃的?” “……” 也是。 五姐姐要不是他的五姐姐,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厨就好了。 他就可以天天把人关在小厨房里,命令她给自己做好吃的了! …… 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老弟脑海中冒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蛋思想,云舒回到凤阳宫把她承诺的两道菜做出来,顺利打发走了云楚焕后, 便又进到书房,去将她之后必须要发在京城周报上的内容写了一部分。 直到听雪掌灯进来,提醒她早些休息,明日又该回上书房上课了,她才搁下了羽毛笔。 第二日,初次和新太傅见面的日子。 照旧是凌晨四点多就到了上书房的云舒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旁边岑伊伊乖乖地自己默默背诵着书籍。 另一边云楚焕应该是来上书房的路上正巧和柳子明遇上了,两人进门的时候,云楚焕还正在绘声绘色地跟柳子明讲着他昨日听到的那些八卦。 见平时总是精准踩点到达的云舒今日居然到的比他们还早了那么一丁点儿, 云楚焕意外地盯了她两秒,然后恍然大悟地掏出厚厚一摞银票,大步走到云舒跟前,一掌拍了下去: “五姐姐,钱!” 砰! 云舒撑着脑袋的那只手蓦地一滑,额头差点直接磕在桌面上。 她猛然抬起头,正不满着,眸光无意间瞥见那厚厚的一沓银票,瞬间清醒而又愉悦起来: “六弟早啊!” 谁说有起床气的人睡觉就不能被打扰? 要都是她弟这样的打扰方式,她甚至愿意每天被吵醒两次! 心情十分美妙地将那十万两银票拿起来点了点,云舒很是慈爱地拍了拍云楚焕的肩膀: “我保证,以后每一份京城周报,你都将会是第三个拿到的人!” “第三个?” 云楚焕一听就不乐意了: “我为什么才排第三?我堂堂京城周报创世人……之一,我凭什么只排第三??” 第30章:新太傅还挺年轻 “因为我是最终审稿人。” 云舒淡定地解释道: “也就是说,每一期京城周报被投入印刷之前,都要先过一遍我的眼,所以我肯定是第一个。” “……你第一就第一!” 云楚焕勉强接受她排在自己前面的事实: “那第二呢?第二为什么不能给我?” “因为第二已经答应要给父皇了。” 云舒煞有介事地提议道: “如果六弟非要第二个拿到的话,或许可以先去同父皇商议商议,兴许父皇就答应了呢?” 云楚焕:“……” 他倒也没有那么执着于非要第二个拿到。 怒气冲冲的六皇子殿下一秒偃旗息鼓,恰好这时候新太傅也从门外进来了, 云楚焕连忙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只当他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微臣见过五公主、六皇子殿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次新来的太傅居然并非是像崔太傅他们那样胡子一大把,看起来就很有(古)学(板)问的老头儿,而是一个约摸着才二十多岁,模样清秀俊朗的年轻人。 明明已经入朝为官,身上却还带着一股子与官场格格不入的自在洒脱,仿若纵情于山水之间的世外之人。 云舒回忆了一下原书内容,却发现那书中应该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过。 但这很不应该。 除非十年后这个人变了,变得泯然众人, 又或者十年后,这个人已经不在官场之上。 云舒直觉应该先排除掉第一种可能—— 毕竟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位气质出尘的新太傅变成官场老油条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太傅看起来很年轻啊!” 就在云舒心中暗暗思量着的时候, 同样把这位新太傅上下打量了一遍的云楚焕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本皇子之前好像从未见过你!” “微臣是宣武十五年的科举状元,入朝才刚满两年,今年刚被调任至工部不久,官职低微,还够不到上朝的门槛,因此鲜少进出皇宫。 六皇子没见过微臣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自己官职低微的事实,年轻太傅面上一派坦然,毫无羞赧之色。 倒是云楚焕听了忍不住皱起眉头,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对方: “连上朝都不配,可见也不是什么厉害的。 父皇怎会让你来当本皇子和五姐姐的太傅?” “能得陛下青眼,想必微臣自有能被陛下看中的过人之处。” 来上书房上班儿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学生的当面质疑,叶清安应对得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六殿下莫非是不相信陛下的眼光?”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父皇了?我分明是……”不相信伱。 后面这几个字儿,云楚焕到底是没说出来。 毕竟按照对方刚才那说法,不相信他和不相信宣武帝也没有什么区别。 云楚焕憋屈地闭上了嘴, 叶清安这才缓声开口道: “微臣叶清安,莫听穿林打叶声的叶,不须论许一,心目自清安的清安。 不知二位殿下,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 云楚焕没有吭声,云舒同样也只是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神游,完全没有想要发言的意思。 年轻太傅的视线从云楚焕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云舒身上,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二位殿下暂无疑问,不知微臣可否询问五公主殿下一个问题?” 云舒:“……” 这些太傅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在见面第一天就盯上她? 崔太傅也就算了,那位单纯就是看她不顺眼。 可这位叶太傅又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她的优秀真的已经无法掩藏了吗? 云舒无奈地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稍稍坐直了些: “叶太傅想问什么?” “想问问在五公主看来,读书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好耳熟,小学课文学过。 可惜她格局不够,热血沸腾的话说出去她以后再想当小咸鱼就不太合适了。 还是找个挑不出错的标准答案敷衍一下得了。 “读书……” 云舒开始回忆一些很有道理的空话: “可以让人明事理,吸收古人智慧,获得精神慰藉,还可以培养人的品格修养,拓宽眼界,启发思考,突破创新……” “突破创新?” 叶清安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所以羽毛笔和印刷术便是突破创新而来的成果吗?” “算是吧。” 云舒顿了一下: “叶太傅为何突然问这个?” “因为好奇。” 叶清安轻笑一声: “羽毛笔和印刷术意义重大而又深远,难得的是它们还并不难做到。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此前却始终没人想到,所以微臣最近一直在思考,这究竟是为何。 如今听公主殿下所言,方知世人所缺的,正是那一份突破与创新的思考方式。 公主也许不通经文,但在此一道上,却远胜我等,想想也是令人惭愧不已。” 坏了,她的优秀真被人发现了! 这位叶太傅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单纯只当她这个熊孩子是在玩闹、耍小聪明的过程当中误打误撞弄出羽毛笔和印刷术的吗? 非要透过表象看本质! 云舒沉默了一瞬,正打算说点什么,让对方对他那些认知产生怀疑,别把她想得太厉害,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这位叶太傅又接着道: “微臣以为,对现如今的天盛而言,便是再出十名大儒,或许都不如拥有一位可不断突破与创新的青年才俊来得好。 难得公主有此大才,万不可埋没于微臣之手。 因此,若是公主日后再有突破与创新的思考,大可告知于微臣,届时,寻常课业都可暂缓至一旁。” 云舒:“……” 只要捣鼓新发明,就可以不用做作业什么的……这诱惑她真的抵抗不了啊! 大不了到时候她就说新发明比较困难,她一直都在努力思考,只是一直也没思考出什么结果嘛! 感觉自己找到了完美破局方法的云舒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 “那就这么说定了!” 叶清安回以同样真挚的祝愿: “微臣静候佳音。” 第31章:京城周报出刊了! 什么突破与创新,什么重要性, 叶清安前面说的那一大段云楚焕听着其实都还有些似懂非懂。 但最后关键性的那一句他却听得格外明白, 那就是,他五姐姐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做作业! 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云楚焕当场就坐不住了,连忙开口想要加入进去: “叶太傅,我也可以吗?” “若六殿下能证明您的突破与创新能力,自然也是可以的。 但在此之前……” 叶清安微微一笑,负手走到最前方: “我们上课。” …… 就在上书房这边,熟悉的之乎者也又开始催人入眠的时候, 另一边,被装订得整整齐齐的第一期京城周报也被一一送到了京城各大府邸之中—— 当然,因为是加急赶出的第一期,所以这一批周报还是王公公昨日找人连夜手工抄写出来的,并非印刷版本。 就连前往各府配送的人,也都只是临时在街头巷尾花钱雇来的百姓。 这也就导致各府看门的小厮在听说有人要给他们家夫人小姐送东西的时候,差点儿直接把人轰出去! 好在这些人在前来配送之前,都提前记下了一句统一的话术—— “这是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让小的送来的!” 小厮:“!!!” 有两个重量级的身份压阵,京城周报这才总算是被顺利地送到了各府夫人小姐们的手中。 于是这一天里,京城各处关系好的夫人小姐们再聚到一处时,聊天的内容也都变了—— “你们府中可收到京城周报了?那上面的内容真真是有趣得紧,我之前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东西呢!” “谁说不是呢?从前总听爹爹拿唐公子做榜样教训哥哥,说唐公子的学问如何如何的好,我还不知唐公子竟连功夫都那般俊俏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公子这两年该议亲了吧? 也不知哪家贵女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觅得唐公子这般良配。” “说到良配,我倒觉得那曹家公子才是真正的良配。 毕竟这世上有才之人多的是,可如曹公子那般深爱自己夫人,对夫人体贴入微事事亲为的男子,却实在罕见。” “这倒也是,那唐家大小姐未免也太过好运了些! 不知最后那一篇文章里公主嫁的状元郎是不是能比曹公子还要好。” “肯定会更好啊!你也不想想,这京城周报都是五公主和六皇子殿下的,最后那篇文章的主角儿又恰好是位公主,将心比心,就算只是写个话本子,你难道会在话本子当中让自己过得十分凄惨不成?” “哎,真想赶紧看到下一期! 这比曹公子还要好的良配,到底得是何种模样?” “不是说下一期几天之后会在唐家书肆进行售卖吗?到时候提前让人过去候着不就行了?” …… 宫外,关于京城周报的议论之声,已经在京城贵族女眷之中迅速蔓延开来。 宫内,终于等到午膳时间,看着听雪将自己爱吃的几道菜一一摆出,云舒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就看见云楚焕身边的小安子远远地从另一边小跑过来: “殿下,您要的京城周报第一期送到了!” 云舒:“???” 虽然她昨天是说了让人把第一期加急赶出来, 但也没让人加这么急吧?! 眼看着云楚焕一脸兴奋地将那本小册子接过来,直接翻到了第二页, 云舒甚至都已经开始琢磨起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先出去避一避,至少等云楚焕那熊孩子情绪最激动那阵儿过了再说。 结果刚站起来,云楚焕兴奋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这第二篇文章写的是我欸!子明伱也一起看!” 云舒:“……” 他这反应和她想象中似乎有点儿不太一样? 不确定,再看看。 默默地又坐回到餐桌跟前拿起了筷子, 片刻后,她听见云楚焕开始嘀咕: “怎么只写我的马车呢?怎么不写我这个人呢?” 再过一会儿,云楚焕吩咐小安子把他的饭菜挪到云舒这边来,跟她凑成一桌, 他自己则是屁颠儿屁颠儿地先一步过来了: “五姐姐,跟你商量件事儿呗?” “嗯哼?”云舒挑了下眉。 “就……” 云楚焕难得忸怩了一下: “下一期的京城周报上,能放一篇我写的文章吗?” “那要看你写的内容到底行不行了。” 云舒很懂得把控对方的心理,就连拒绝的话都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这京城周报毕竟是要给城中那么多人看的,你总不希望自己的东西写出去被人嫌弃吧?” “谁敢嫌弃本皇子?” 只是单纯想夸夸自己,压根儿没想那么多的云楚焕嘴上说得硬气,却到底还是迟疑了: “等,等我再琢磨琢磨,肯定能写出好文章来的!” 嗯,在自己动手开始写之前,他可以先把手头上这一期看完, 也好学习一二。 这么想着,云楚焕又低下头,翻开了第三篇文章—— 【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 云楚焕:“???” 云楚焕:“!!!” “五姐姐!” 没能被云舒写文章夸赞的六皇子殿下炸了: “你居然夸了那个姓曹的!你明知那姓曹的不是好东西,你居然还替他说好话!” “别激动,吃点菜。” 随手往云楚焕碗里夹了块肉,云舒淡定道: “你要知道,有时候被人夸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意思?” 云楚焕拧着眉,把那文章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因为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转头又塞给了柳子明: “你也看看,这里头有什么对那姓曹的不好的话吗?” “这……” 本来都已经吃上了的柳子明不得不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逐字看完, 然后露出了和六皇子殿下同款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啊!” “那就是没有了!” 确认不是自己的问题后,云楚焕重新又把目光落到了云舒身上: “五姐姐,这到底……” “真看不明白?” 云舒轻啧了声: “看不明白也有看不明白的乐趣, 你不如就再等一段时间,到时候自然就懂了。” 第32章:你啊,长点心吧! 因为云舒神秘兮兮的不肯直接告诉他答案,这一日下学之后,云楚焕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跟着云舒去凤阳宫蹭吃蹭喝, 而是揣着那一册京城周报,飞奔回了瑶华宫。 “母妃!母妃!” 人影未见,咋咋呼呼的声音倒是传遍了全殿。 原本闭目躺在柳贵妃腿上的宣武帝缓缓睁开眼睛,言辞间透出了几分被打扰后的不满: “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稳重了!” “焕儿才不过刚满八岁,本就还是个孩子,活泼可爱些有什么不好?” 唯一的宝贝疙瘩被人说了,柳贵妃不满地维护道: “难道陛下希望焕儿小小年纪就如朝中那些老头一般?那要不要臣妾回头再让人找些假胡须过来给焕儿贴上?” “越说越离谱了。” 宣武帝无奈地坐起身: “朕不过就只是说了他一句而已。” “陛下孩子那么多,当然不在意, 可臣妾不一样,臣妾就只有焕儿这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宠着护着的!” 柳贵妃轻哼一声。 她自幼便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未出嫁前有家里人宠着,入宫之后又有皇帝宠着, 如今快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还只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眉目艳丽,眼波含情,再配上那通身的华贵气质,整个人便如一株盛极了的雍容牡丹,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便是偶尔耍耍小性子,宣武帝也愿意包容下来。 便如此刻,她毫不犹豫地停下给宣武帝按揉头部的双手,起身去接那飞奔而来的小兔崽子, 宣武帝也只是无奈地坐在榻上看着。 “母妃!” “慢些跑!” 担心他跑得太快会不小心摔着,柳贵妃毫无斥责之意地埋怨了一句: “跑的这样快,后面有谁追你不成?” “儿臣想快些见到母后嘛!” 云楚焕这时候也终于跑进了殿内,熟练地冲着柳贵妃撒娇卖乖一句之后,无意间瞥见宣武帝竟也在这儿, 他心中咯噔一声,条件反射地开始思考起自己方才进殿时是先迈的哪一只脚—— 可能是左,也可能是右, 但考虑到自己方才一路都在跑,而入殿时的门槛也还挺高, 也许……他是双脚一起蹦进来的? …… 算了,左右不过一百两黄金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可能缺钱的云楚焕只纠结了不到两秒,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儿臣见过父皇!” “嗯。” 宣武帝高冷地应了声,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跟他抢贵妃的小混蛋。 云楚焕也不在意,又或者说他是粗神经到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家父皇的不满。 行过礼后,便迫不及待地将京城周报递到了柳贵妃手中: “母妃您看看这个!这是我和五姐姐合伙创办的!” “京城周报什么时候成你和小五合伙创办的了?” 一旁被忽略了的宣武帝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插话进来: “这里头有哪一个字是你写的?” 云楚焕理直气壮:“儿臣是没有写,但儿臣出了十万两银票!” 宣武帝:“……” 这臭小子! 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看来还是被罚少了! “母妃,您看这里!” 并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十万两银票又把他那小心眼儿的父皇刺激得不轻, 云楚焕直接帮柳贵妃把京城周报翻到了第三篇文章那里,然后又把那日遇上曹文彬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末了,才满脸不高兴地仰着头询问柳贵妃: “母妃,您说五姐姐明知那曹文彬不是好人,为何还要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最近天天听伱五姐姐来五姐姐去的,你五姐姐就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从前最黏自己的宝贝儿子近半个月里天天往凤阳宫跑不说,还有事儿没事儿就把五姐姐挂在嘴边。 柳贵妃之前还有些吃味,直到今日看了这本京城周报,她才知那云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后宫声名鹊起,靠的并不仅仅是运气。 人家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五姐姐只说有时候被人夸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儿臣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坏事。” 听到柳贵妃的问话,云楚焕更加郁闷了: “后来五姐姐又说,看不明白也有看不明白的乐趣, 让儿臣不如再等一段时间,到时候自然就懂了。 可儿臣不想等了!” 他开始撒娇: “母妃,您就告诉儿臣嘛!” “可母妃觉得你五姐姐说得对。” 柳贵妃伸出一根手指,轻戳了戳云楚焕的眉心: “你啊,是得学着长点心了!” 虽然她是想让焕儿活得轻松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去争那个注定要腥风血雨的位置。 可也不能一点儿心眼都没有,这般明显的计谋都看不出来啊! “你还是等后面几期京城周报出来再看看吧!” “母妃,怎么连您也这样!” 云楚焕气得跺了跺脚,转身还想再找他父皇试试, 结果宣武帝更绝,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把这个话题给他堵死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若是都想不明白,以后还是别看京城周报了,好好跟着太傅念书吧!” 云楚焕:“!!!” “什么太傅,不过是一个连早朝的门槛都还没能踏过的家伙罢了!” 心心念念的答案到现在也没一个人告诉他, 偏偏面前这两人一个是他的母妃,一个是他的父皇,都不是他能泄愤的对象。 最后也就只有一个叶太傅勉强能让他说上几句了: “听说还是两年前才入的朝,父皇您到底看中他什么了?” “你连你五姐姐为何要夸那曹文彬都不知道,倒还好意思嫌上叶爱卿了?” 宣武帝差点被他给气笑了: “叶爱卿出身寒门,却能被隐世大儒看中收为徒弟,十五岁那年便连中两元,若非那年他父亲恰好去世,以至于未能参加殿试, 他早就成了当朝最年轻的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有叶卿这般的大才给你当太傅,你不偷着乐便罢了,哪来的脸皮看不上人家?” 第33章:他们凭什么! 叶太傅很厉害,叶太傅十几岁时便有了三元及第状元郎的才华。 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堂堂六皇子殿下,难道还要去参加什么科举考试不成! 宣武帝说的那些话,全被云楚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他几乎每天掰着手指头数着第二期京城周报出刊的日子, 跟他一样的,还有很多城中的夫人小姐们。 而这其中,又以赵御史家中的嫡二小姐为最。 这位赵二小姐,就是之前认定曹文彬才是最佳良配的小姑娘,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还有不到一年便要及笄。 这段日子,家中正在给她物色合适的郎君,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云舒笔下的曹文彬, 虽然对方已经有了家室,但并不妨碍小姑娘以他为原型来幻想未来夫君的形象。 唔……或许第一期里那篇没写完的公主与状元郎的故事当中,还能有更多可以完善她想象的内容? 怀着满心的期待, 第二期京城周报刚一出刊,赵二小姐立刻就让人花一两银子的价格买了一份回来。 令人惊喜的是,这一期的周报当中,竟然又有一篇关于曹文彬的故事—— 【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曹公子对他夫人真的太好了!” 以最慢的阅读速度将这篇文章逐字逐句地看完,因为还在家中,没有其他看过周报的小姐妹能够分享的赵二小姐捏着帕子,忍不住同身旁亲近的丫鬟抱怨起来: “那唐家小姐嫁得如此如意郎君,不知珍惜便罢了,竟还恃宠而骄, 不过是一只烤鸭而已,就不能遣了身边的丫鬟小厮去买吗?为何非要为难曹公子?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骄纵了!” “可是……” 身边的丫鬟没有看过文章,只能从自家小姐的只言片语当中大致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小姐,咱们前些年,似乎是见过那位唐家小姐的。 她看上去不像是什么骄纵的性子。” “那是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什么性子,你见一面就能知道了?” 赵二小姐忿忿地将帕子砸到桌上: “曹公子碰不得鸭肉这事是吏部郎中家的陈公子亲口道出,曹公子经常去福满楼给那唐家小姐买烤鸭更是有无数百姓亲眼见到过的! 这才是不争的事实!” “哦……” 丫鬟挠了挠头,很快就被说服了。 至于赵二小姐,则是在一通发泄过后,继续翻看起了后面的文章。 平日里总在深宅大院之中,偶尔和小姐妹们聚上一聚,大家也不可能自爆家中的糗事儿,她哪里享受过这种仿若掉进了瓜田一般的快乐? 上一刻还在为曹文彬鸣不平的赵二小姐很快便又被逗得乐不可支。 直到她看到了最后一篇“公主下嫁状元郎”故事的续集—— 原来所谓的温柔与深情不过是状元郎伪装出来的假象,甚至就连最初相遇时的英雄救美都是状元郎自己找人安排的。 事实上,状元郎家中贫寒,早早就在老家和一名农女成了婚。 那名农女为他生育了三个孩子,日日从白天干到黑夜,辛辛苦苦赚来钱的一点钱,全都用来供状元郎读书了。 却没想到状元郎功成名就之后,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他嫌弃家中大字不识一个的妻子,就设计娶到了皇家金尊玉贵的公主。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个极其完美的驸马,他温柔俊朗,且还深爱着公主,不论公主多么无理骄纵,他都能一一包容下来。 但事实上,只有公主知道,这驸马根本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他的外室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他常年冷暴力公主,偶尔甚至还会对公主动手! 公主不是没试过向别人揭穿驸马的真实面目,但根本没人相信。 她请求父皇赐自己与驸马和离,最后却只得到了皇帝的一通训斥。 所有人都觉得是公主的问题,因为驸马真的装得太好了。 公主绝望了。 她明明没有任何错,但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被指责得多了,有时候她自己甚至都会生出恍惚,觉得大概真的是自己错了。 公主一天天地沉默下来,她再也不提要和离的话了, 到后面,她甚至都不再和人说话。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整个人也慢慢地消瘦下来。 驸马对外只说是公主病了,他经常做出一副为了照顾公主心力交瘁的模样, 但事实上,他连一碗汤药都没给公主端过。 不仅如此,他还会在公主病得起不来身的时候,故意带着自己的外室进到公主的房里,当着公主的面与外室缠绵。 得不到好的照顾,还时常受到驸马的刺激,再娇嫩的花也注定凋零。 眼看着公主就要不行了, 上天终于看不下去,让驸马在一次得意忘形之中露出了破绽。 皇帝意识到不对劲,当即令人彻查, 于是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公主也终于拿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和离书。 那一日,阳光明媚,终于得到解脱的公主唇角含笑着,薨逝了。 居然,薨逝了!! 就因为驸马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凭什么啊! 赵二小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结局,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蓦然腾起,她擦了把眼角还没干的泪水,气呼呼地拿着周报就往外走: “备车!去于府!” 她忍不了了,必须要找好姐妹一起狠狠将那驸马咒骂一通! 还有那些不许公主和离的人,他们都是傻子吗? 什么叫女子提出和离就是不守妇道?就是一种耻辱? 他们懂什么?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公主怎么会生出想要和离的念头? 这些人……这些人简直要气死她了! 赵二小姐气得呼吸都不平稳了, 她一边咬牙切齿地怒骂着驸马,一边又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还好,还好驸马是假的,曹公子却是真的。 也不知道五公主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写出这般气人的文章? 就不能多写些如曹公子那般的男子吗?! 第34章:云舒被弹劾了 这一日,被公主与驸马的故事气到的人,不在少数。 与之相对的,则是曹文彬越发高涨的名声。 几乎所有看完周报的人都盼望着后面的期刊中,别再出现如驸马那般恶心人的家伙, 最好全都是像曹公子那样的如意郎君。 但也不知五公主殿下是不是真就有什么特殊的偏好, 后面几期京城周报当中,曹文彬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发挥,将“如意郎君”这个名头坐得稳稳当当, 但云舒自创的那几篇故事,却是一篇比一篇的虐! 什么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嫁给表面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天天备受磋磨,世家公子还要在外面惺惺作态,败坏她的名声,让大家闺秀根本不敢对外说他一句不好啦,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婚后不幸,娘家人看不过去,让她与夫君和离,她却因为顾忌世俗的眼光,生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最后累及娘家名声,于是不敢也不愿提出和离,最后被磋磨至死啦, 还有什么表面恩爱的夫君因为心爱的外室生了儿子,想要将外室扶正,于是偷偷下毒让正室夫人生不了孩子,之后再以成婚多年却无所出为由,贬妻为妾,那正室夫人还为了不担上和离女的名声,生生咽下了这样的羞辱啦…… 总之就是花样百出的一通虐,夫君各种不做人,夫人偏就碍于名声,死也不和离, 通篇看下来,最初那篇公主与驸马的故事反而成了最让人气顺的一篇—— 至少人家公主还曾一心想着要和离,并为此努力过,而且最后也成功摆脱了渣男。 怎么看,都比那些死脑筋要强得多! “凭什么女子就不能提出和离了!” 终于,在被云舒用狗血爱情故事折磨了一个多月后,赵二小姐再也忍不住的在和小姐妹们相聚时提出了这个问题: “女子难道就不是人吗?如果遵守妇道,就是要在夫家被人羞辱磋磨至死,这妇道不守也罢!” “小声点儿!” 一块儿的小姐妹被赵二小姐这话吓了一大跳, 但或许是她们自己这些日子也都或多或少的对某些固有观念产生了动摇,所以这会儿听着赵二小姐叛逆发言,竟也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是轻声提醒道: “若是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怎么就不好了?” 赵二小姐忿忿道: “是怕有人听了本小姐这话,就不敢娶本小姐了吗? 若是这样,那只能说明,对方恰好就是故事里那种坏事做尽的混球! 这样的人不敢娶我,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 几个小姐妹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一群还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光是多看了几篇云舒写的文章,尚且能气到原地醒悟, 那些真正已经嫁了人,并且有着类似经历,因此格外能够代入其中的夫人们自然也有不少人的心境跟着发生了变化。 于是,京城周报第六期出刊后,好几家的夫人都开始闹着要和离。 再于是,隔天写出这些文章的云舒就被弹劾了。 宣武帝:“……” 云舒:“……” 不是,这些人哪来的脸啊! 御书房内,看完便宜老爹扔来的弹劾折子,云舒一脸无辜: “父皇,您没有骂他们吗?” “?” 当皇帝这么多年,宣武帝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被弹劾的人脸上毫无惶恐之色,反而还来问他有没有骂上奏弹劾之人的! 他差点就被气笑了: “你是没看懂还是揣着明白给朕装糊涂? 这奏折中弹劾的人是你!” “儿臣当然知道他们弹劾的是儿臣。” 云舒理直气壮地抬起头: “可这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先对家中夫人不好,才导致他们的夫人看了儿臣的文章之后,不想再忍了吗? 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儿臣做错了什么?难道是错在把他们做的事情写出来了?” 宣武帝:“?” 云舒:“??”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宣武帝没好气地率先开口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听没听过? 你怎么就能保证那些闹着要和离的夫人每一个都如伱文章所写的那样?” “是保证不了。” 云舒扁了扁嘴: “但她既然想要和离,肯定就是不想再继续过下去了。 那都不想过了,干嘛不离?” “你!” 宣武帝被噎得不轻。 他是真不明白,自家好端端的闺女儿,养在深宫,怎么着也不可能受过谁的情伤,怎么就能一口一个和离不过了! 偏偏他还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小崽子聪明得很,之前写的那第一篇文章,可不就已经暗搓搓地点过他了? 若他今日真要为了那几本弹劾的折子就罚了她, 只怕所有那些看过了京城周报的人,都会把他和这小崽子代入成第一第二期那篇故事里的公主和皇帝!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麻烦就是你造成的, 不想把问题继续闹大,赶紧把这破事儿给朕解决了!” 沉着脸瞥了云舒一眼,宣武帝冷哼道: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曹家人,也值得你这般大费周章!” “父皇说的是,下一期京城周报儿臣就给他把尾收了!” 云舒显然也是明白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的。 笑吟吟地应了宣武帝的要求,云舒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到时候儿臣绝对不会再写这种苦情剧了,儿臣写点儿没写过的!” 宣武帝:“……” 总觉得这小崽子说的话又像是在挖另一个新坑。 不过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待在宫里也没出去过,又没遇上什么别的事情, 就算再闹点幺蛾子,应该也不会比这次更离谱了。 这么想着,宣武帝便没有多问,只是顺势提起了另一件事儿: “朕听说,你最近以正在琢磨如何制造出低价纸张为由,已经许久没有做过功课了?” “是叶太傅告诉您的吗?” 云舒分析着宣武帝这语气当中透出的态度,认真替自己辩解道: “那太傅应该跟您说过,这是他同意了的吧?” 第35章:为了不做功课,她是什么都能造! “嗯。” 宣武帝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怎么想到要琢磨那东西的?” “这不是叶太傅先答应儿臣,只要能琢磨出新东西,就可以不用做功课吗?” 云舒羞涩地低下了头: “父皇您知道的,儿臣是真不喜欢写功课。” 宣武帝:“……” 他确实知道。 但他多希望这小崽子今天能给他一个别的答案! 明明他自幼勤勉,前头的几个孩子在学习这方面也从来无需他操心, 就连最小的老六,虽说是贪玩了些,但功课也同样没有落下过。 怎么偏偏到她这儿,学习就变得那么难了? 为了不做功课,她是什么都能造出来! 头一回遇上这么不爱学习的娃儿,宣武帝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扶额: “那你可琢磨出来了?” “暂时还没有。” 云舒更加“不好意思”了: “儿臣现在只是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头绪,距离真正把东西做出来,肯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的意思是,你要有很久做不了功课了?” 宣武帝面无表情地戳穿了她: “伱这条很长的路,该不会要走到离开上书房的那一天吧?” “这哪是儿臣能够说了算的?” 云舒摸了摸鼻头,只当自己没听懂宣武帝话里地嘲讽: “那低价纸张若真是那么好做,之前肯定早就有人做了啊!” “你说的也是。” 出乎意料的,宣武帝竟像是被她说服了一般,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从前还有那么多人一辈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舒儿贵为公主,总不能也和那些人一样,一辈子就只顾着思考这一个问题。” 云舒:“……” 她好像知道这便宜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怪不得他能当皇帝呢! 真难坑啊! 云舒偷偷磨了下牙, 果不其然,紧跟着就听见宣武帝又接着道: “便以两月为限吧,若两个月之内你还是没有任何进展,说明大概还是功课更适合你。” “……儿臣遵旨。” 两个月就要改良版造纸术,现代资本家都没他老人家离谱! 云舒郁闷地告退转身, 龙案前,宣武帝却是望着她蔫蔫的背影,忍俊不禁—— 若是没有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他大概还真想不到自家这闺女竟有那般的能耐。 一个难住了那么多人的低价造纸术,放任不管,她能三年都拿不出结果来, 但只给她两个月的期限,她却真能为了不做功课而捣鼓出一点儿进展! 小崽子果然还是欠收拾! …… 并不知道自家老爹不讲武德,完全就是靠开挂来制裁的她, 因为答应了宣武帝要尽快给曹文彬的事儿收尾,云舒从上书房离开,回到凤阳宫后,第一时间里就写了张字条,让王公公给唐牧之送了过去。 紧跟着,当天下午便传出了唐家大小姐唐歆华向曹家公子曹文彬提出和离的消息。 “你说什么?确定是唐家小姐提的和离,不是曹公子提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御史家的赵二小姐正在和小姐妹们聊着最近这几天里京城到底都有哪几家的夫人在闹和离, 陡然听到有小丫鬟从外间带回的新消息,惊得她差点就把一整颗葡萄咽了下去! “她是疯了吗?别家夫人闹和离那都是有原因的,她为什么? 曹公子对她难道还不好吗?”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 小丫鬟摇了摇头: “奴婢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唐家大小姐提出和离后,曹公子好像是不愿意,但唐公子直接就去曹府把人接走了。” “怎么会这样……” 赵二小姐拧着眉,喃喃道: “曹公子那么喜欢她,她却还要闹和离,曹公子得多伤心啊! 你们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 旁边,有小姐妹沉默片刻,迟疑着开口道: “你们不觉得这剧情听起来有点耳熟么?” “哪里耳熟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曹公子对唐大小姐情根深种,但唐大小姐恃宠而骄,毫不体……体贴……” 说到后面,赵二小姐愤怒的声音忽然就弱了下去—— 对啊!这剧情可不耳熟么? 这几期京城周报里,五公主殿下亲自写出来的那几篇文章开篇都是这个套路啊! 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温婉柔弱的女子背负着所有人的不理解,默默承受着一切的苦楚…… 嘶…… “不会吧……” 本来都已经气到站起来了的赵二小姐扑通一声又跌坐回了原位: “曹公子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五公主笔下的每一个伪君子,表面上看起来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小姐妹小声道: “如果曹公子真有他表现得那么好,唐大小姐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和离?” “可,可如果曹公子也是那样的人,京城周报上为何还时常会有夸赞曹公子的文章?” 实在是这段时间以来,每次被云舒写的虐文气到肝疼之后,她都会用曹公子来安慰自己,世上渣男还是少数。 如果到头来,却发现那曹公子和五公主笔下的渣男没有任何区别…… 不,不可能的! 赵二小姐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挣扎着替曹文彬找借口: “看五公主殿下写的那些文章就知道了,她是最厌恶那种伪君子的。 试想一下,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愿意在自己的京城周报上,写自己最厌恶的人的好话吗?” “一般正常情况下来说,确实是不会。” 但倘若从一开始,五公主殿下打的就是一个捧杀的主意呢? 哦,或许还不只是捧杀, 或许五公主殿下这一系列的操作,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帮助那位唐家大小姐在不必受到任何指责和异样眼光的情况下,成功与曹公子和离。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猜测,毕竟五公主殿下才只有十三岁而已,兴许她根本就想不到这么多,一切其实就只是一个巧合呢? 没有证据的话,到底是不好多说什么, 在场唯一一个想到了这一层的那位小姐犹豫片刻,最终也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第36章:云舒又被弹劾了 “不管怎么样,下一期京城周报上,应该就能找到答案了!” 最后,还是赵二小姐自己一锤定音,跟她的小姐妹们打好了招呼,在下期京城周报之前,谁都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 她是想给自己留几天缓冲时间的,本想着等过几天情绪缓和下来之后,不管曹公子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应该都能接受了。 可没想到云舒压根儿不给她这个缓冲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本该在几天后才出刊的京城周报,居然提前上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赵二小姐虽然还是第一时间里就让人去买了份周报回来, 可不同于之前每一次充满期待与欢喜的翻阅, 这一次,她只觉得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 冷静,关于曹公子的文章通常都在第三页,她可以先看看前两篇舒缓一下心情…… 赵二小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在自己翻开的第一页上,看见了一个硕大的标题, 【惊!曹公子他超爱的原来另有其人!】 赵二小姐:“!!!” 刚刚深吸的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儿,赵二小姐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顺过来,再看一眼右下角的火柴人配图—— 左边的小人儿挥舞着写有“京城周报第一期”几个大字的纸张,咧嘴傻笑: “你看这篇文章了吗?【京城第一深情,曹公子他超爱!】 曹公子真乃京城男子楷模啊!” 右边的小人儿挥舞着“京城周报第七期”,一脸鄙夷: “你那都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了?看看这个吧! 【惊!曹公子他超爱的原来另有其人!】” 两个标题的字体还被特意放大了一些, 摆在一起对着看…… 简直损到家了啊! 赵二小姐捂着心口,顾不上去思考这篇文章为何被放在了第一页的问题, 她咬着牙开始仔细阅读起正文部分来—— 五公主殿下竟然道歉了! 五公主殿下竟也被曹文彬伪装出来的表象给骗了! 这一次将周报提前出刊,就是为了揭穿曹文彬的真实面目! 原来当初在街上差点纵马伤人那一次,曹公子并不是急着给唐大小姐买药,他是急着去见怀了身孕的外室! 原来曹文彬宁愿起疹子也要买的烤鸭,同样都是送到了外室手中,唐大小姐虽也爱吃,但嫁入曹府后,因为曹文彬说他不能碰烤鸭的缘故,她已经两年没有碰过烤鸭了! 原来曹老夫人也知道外室的存在,每次唐大小姐发现异常,想要深究的时候,她就会装病让唐大小姐去侍疾,想尽办法折腾唐大小姐,等唐大小姐被折腾得倒下后,曹狗还会假惺惺地借口出门买药,然后“偶遇”别家公子,再在借酒消愁的“酒后吐真言”,支支吾吾地引导别人以为唐大小姐为了不侍疾,故意装病的假消息,让人指责唐大小姐! 原来……原来…… 原来那姓曹的当真是王八犊子! 大概就和现代追星人遇到偶像塌房后真爱粉转无敌黑一样, 赵二小姐从前有多推崇曹文彬,现在就有多厌恶那个家伙。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些时日竟还一直期盼着自己也能找到一个如曹狗那般的郎君,就怄到不行! 砰! 一巴掌将最新一期的京城周报拍到桌面上,忍无可忍的赵二小姐噌的一下站起身就往外冲: “我爹回来了吗?” “老爷刚刚下朝回府,现在还在书房里,应该是有公务要处理,小姐您要不还是等等……” 小丫鬟追在后面试图制止, 赵二小姐却走得更快了: “那姓曹的他爹不是也在朝中任职吗? 我爹身为御史,本就是为了监察百官,那曹大人教子无方合该被狠狠参上一本,我这要跟我爹说的同样也是公事!” 小丫鬟:“……” 类似的情况显然并不只是发生在赵御史家中。 于是,当天上午,御书房内,皇帝跟前就站了一大排带着弹劾奏折进宫来的大臣们。 “陛下,” 李德海轻手轻脚地从外间走进来: “礼部郎中李显允,李大人求见。” 得,又来一个。 宣武帝摆摆手,示意对方把人带进来。 “李爱卿也是来弹劾曹荣兴教子无方的?” “回陛下,臣今日要弹劾之人,乃是五公主殿下,云舒!” 宣武帝:“?” 好他个李显允! 昨日就因为家中夫人闹和离,跑来弹劾他家小五, 今天又来! 这人还没完了是吧? 宣武帝唇角下压,语气中明显含了几分不悦: “哦?五公主可是又做了什么值得你这般咬紧不放的事啊?” 咬紧不放, 宣武帝这话就差没直接说他小题大做,得理不饶人了! 但李显允只当自己没听见,紧绷着一张脸,继续道: “臣要弹劾五公主,妄议朝臣,泄露朝中大事!” 嘶…… 这个罪名可不小了。 宣武帝原本不甚在意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李爱卿这么说,可是有何证据?” “陛下请看。” 李显允双手呈上了一份京城周报最新刊。 这玩意儿宣武帝自己其实也有,毕竟云舒老早之前就答应过他,每期周报出来后,第一个就会给他送过来。 只不过因为今日下朝之后他忙着批了下奏折,之后还没闲下来,这群不省心的又一个个都跑进宫来递弹劾的折子了, 他还真没来得及看最新一期的周报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如今瞧着李显允翻开的最后那一篇文章,宣武帝沉默片刻,突然就很后悔他昨日同云舒说话时,为何偏偏就少问了那么一句—— 难怪他当时就觉着那小崽子的态度莫名有些古怪。 合着她口口声声答应他不会再写那些苦情剧,要写一些没写过的,就是这样的没写过是吧! 宣武帝深吸一口,吩咐候在边上的李德海: “去,把五公主给朕请来!” “嗻。” 李公公暗自心惊。 听陛下这口气,说最后那句“请来”的时候,分明就带上了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莫非五公主殿下这次真闯什么大祸了? 第37章:六皇子神助攻 皇帝要召见,叶太傅自然不可能留人。 云舒很快就从上书房赶到了御书房。 但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一次,她带上了云楚焕一起。 屋内,听说云楚焕也跟着一起来了的宣武帝眸光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但却一句别的话也没说,直接就让二人进到了御书房内。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 宣武帝淡淡的嗓音自上首传来: “今日召你过来,是李大人有件事需得向你询问清楚。” 明明是弹劾,可到了他口中,却变成了有件事需要弄明白, 宣武帝这明摆着是想要偏袒的态度,让旁边的其他大臣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下来。 唯独李显允还在忿忿不平—— 若非是五公主,他家夫人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突然一下子闹着要和离? 若非是五公主,他更不必遭受旁人的讽刺与嘲笑! 明明一切都是拜五公主所赐,现在陛下却想要包庇五公主? 那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不是说他有件事要询问清楚么? 呵,那就让他当着诸位大臣的面,问到让皇帝都没办法再继续偏袒下去! 这么想着,李显允便忍不住往前迈出了一步: “微臣的确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殿下解答。” “李大人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言。” 云舒一脸单纯,爽快地点了点头: “本宫一定知无不言。” “那微臣便先谢过殿下了。” 李显允心中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 “一个问题,请问五公主殿下,那京城周报可是由你所创?” “李大人说错了,那京城周报,是本皇子和五姐姐共同创办!” 云楚焕一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就急了。 要知道,他最初答应与云舒合伙干这事儿,目的就是为了能在其中拥有姓名。 结果这一个多月下来,因为由云舒亲笔撰写的“曹公子他超爱”系列,以及苦情虐文篇吸足了眼球, 提起京城周报,几乎所有人都只记得五公主殿下,压根儿不知道还有他这个六皇子殿下! 云楚焕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名字也打出去呢, 现在李显允居然还在他面前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他当然就忍不住了。 那头,原本还觉得今日之事十拿九稳的李显允看见突然冒头的六皇子却是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开口,换了种说法: “那,那印在周报上的内容,总是由五公主殿下决定的吧?” “那也是本皇子和五姐姐共同决定的!” 云楚焕骄傲地扬起下巴,继续接话道: “虽然,之前是五姐姐一个人决定的,但从今日这一期开始,包括以后的每一期,本皇子都会和五姐姐一起提前审核!” 李显允:“!!!” 这个六皇子是疯了不成? 又不是什么天上掉钱的大好事儿,他怎么还上赶着硬往上凑呢! 本来若只是皇帝一个人偏袒,他还觉得自己是有几分胜算的。 毕竟只要不是什么一意孤行的暴君昏君,就算是帝王,很多时候也不能无视大臣们的意见,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但现在六皇子也搅和进来了,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谁不知道六皇子身后站着的是左相那只老狐狸? 左丞相,柳彦坤,那可是在朝堂浸淫了数十载,势力庞大且盘根错节,心机更是深不可测的老家伙! 有他带领左相一派的臣子力保,再加上一个本就偏心的皇帝, 他这次的弹劾还能成功那才是怪了! 只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儿,让他就这样灰头土脸地直接放弃,总归还是不甘的。 李显允绷着一张脸,咬咬牙,接着道: “那二位殿下可知,此番周报上的最后一篇文章,有妄议朝臣,泄露朝中大事之嫌?” “李大人会不会太言之过重了?” 从云楚焕插嘴帮她回答李显允的问题开始,就一直没有吭声的云舒直到听见这一句话,才终于按下了一旁快要急眼儿了的六皇子殿下, 微微偏了下头,仿若真是一个天真不经事的小公主: “妄议朝臣,难道本宫有在那篇文章中评价哪位大臣吗?” “……没有。” 李显允表情一僵: “但伱写了朝中大事,且事关朝臣,并因此引起了无数人对朝臣的议论之声!” “原来李大人你们弹劾我,居然是朝廷机密吗?” 云舒面上多了一抹无措,扭头就去找她的父皇: “父皇,儿臣真的不小心泄露机密了吗?” “……没有。” 宣武帝嘴角一抽,心中暗骂小崽子还挺会演,面上却还是一派威严: “这算什么机密?” “原来不算啊!” 云舒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一脸庆幸: “那就没关系啦,又不是什么不能外传的机密,李大人你们弹劾本宫的时候不也都是大大方方进宫来递的折子吗? 当时都不怕被别人知晓,怎么现在反而不行了? 说起来,这事儿跟本宫也有关系吧? 对了,本宫之前还写了六皇弟的事儿呢! 照李大人这说法,本宫是不是还妄议皇子皇女了?” 她说着,还顺便看了身旁的云楚焕一眼,询问地无比认真: “六皇弟,你介意吗?” “本皇子当然不介意!” 云楚焕难得机灵了一回,紧跟着又反问云舒道: “五皇姐你介意吗?” 云舒耸肩:“本宫也不介意。” “那咱们都不介意……” 云楚焕拖长了语调,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他父皇之前罚他百两黄金时的伎俩—— “李大人,你是比皇子皇女还要尊贵吗?” 这话可就又严重了! 李显允慌忙一礼: “臣,微臣不敢!” “那为什么不能写?” 云舒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太多人知道吗?” 李显允:“……” 宣武帝:“……” 众大臣们:“……” 可不就是亏心事么! 宠妾灭妻,惹得妻子闹和离之后不反省自身问题,还怪到五公主身上来了。 结果没想到五公主也不是个好惹的,反手又给他来了一波大曝光…… 啧啧啧,这下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喽! 第38章:这次的秋猎,缺她不可! “行了,李爱卿最近家中不是还有要事亟待处理? 既然妄议朝臣,泄露朝中大事并不属实,那李爱卿便赶紧回去吧!” 上首的皇帝缓缓开口,一锤定音。 那一句“最近家中还有要事亟待处理”的补刀,更是让在场有些大臣嘴角差点就没绷住! 好在宣武帝并没有在意他们这些人低头憋笑的表情,紧跟着又大手一挥,让他们也都一并退下了。 偌大一个御书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宣武帝、云舒以及云楚焕三个人。 宣武帝端坐在龙案跟前,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倒是聪明。” “父皇谬赞了。” 云舒谦虚地腼腆一笑: “儿臣也就是有一点点小聪明而已。” 宣武帝:“……” 嗯,一点点小聪明,和很多点的没脸没皮! 宣武帝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眼角余光无意间扫到她旁边探头探脑似乎是欲言又止的云楚焕,他更加来气了: “你小子又想说什么?” “父皇……” 云楚焕本来就憋得难受,现在宣武帝都主动问了,他当即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您怎么能只夸五姐姐呢?这京城周报儿臣也是有份的! 儿臣难道不聪明吗?” 宣武帝:“?” 简直蠢得他头疼! 这个老六难道到现在都没有想过,他五姐姐为何会在恰好在要出这一期周刊之前,拉上他一起审稿, 又为何会在今日带着他一起来御书房吗? 宣武帝闭了下眼,实在是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了,他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 “马上就要到秋猎的时候了,你二人可要一同前去啊?” “儿臣去!” 云楚焕是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吃喝玩乐的机会的,他果断点了点头: “父皇您之前总说儿臣年纪太小不适合,今年儿臣一定要去!” “嗯。” 都八岁了,本来也可以去了。 宣武帝微颔了下首,又看向云舒: “伱呢?” “儿臣……” 云舒迟疑了一下。 若是放在之前,她肯定也会跟云楚焕一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毕竟古代皇家秋猎什么的,她也没见过。 但自从上次跟云楚焕一起乘坐寻常规格的马车出宫玩过一次后,云舒就对马车有点儿心理阴影了。 但这甚至都还是在京城较为平坦的路上。 那猎场…… 本着对自己屁股负责的态度,云舒还是开口询问道: “父皇,从皇宫到猎场大概有多远啊?” “皇家围场距离京城并不远,大概也就五天的路程吧。” 宣武帝扬眉: “怎么?” “没什么……” 五天!来回那就得坐十天马车! 这不得直接把她颠散架? 云舒干笑一声: “儿臣就是忽然想起来,那个低价纸的制造方法儿臣好像有了一点点想法。 要不这次秋猎就还是算了吧,反正儿臣也不会骑射,不如就留在宫里试试看能不能做出点进展!” 也行。 不过是一场秋猎而已,不想去也不必强求。 宣武帝正要点头答应下来,熟悉的光幕却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同意云舒留在皇宫的请求; b.坚持带云舒参加秋猎。】 宣武帝试探着点下了第一个选项。 【您选择了a,太子被废,大皇子被发配皇陵。】 什么?! 宣武帝勃然色变。 他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那一行简短,但却信息量巨大的文字,覆在桌面上的双手缓缓收紧,指腹因为过于用力,导致边缘处都泛起了白。 怎么会这样?这一次秋猎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 宣武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面前如今还站着云舒和云楚焕这两个孩子, 短暂的震怒过后,宣武帝强行平复下心情,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损失了您最爱的一只熏香鼎。】 宣武帝:“……” 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太子被废,大儿子被发配守皇陵的未来能够被改变,他当然是无比庆幸的。 但两个选项中间,唯一的一个变数也只不过是带不带云舒这个小崽子而已, 她到底哪来的本事,以一己之力,把那般严重的后果,变成……变成了后面这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什么叫损失了一只最爱的熏香鼎? 这跟鼎又有什么关系! 宣武帝眼底的情绪变来变去, 云舒看得莫名,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只是不想去秋猎而已,她这便宜爹的反应为何会这般大。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儿臣……不能不去吗?” “嗯。” 宣武帝的情绪这时候刚好也平复得差不多了。 他深深地看了云舒一眼,缓声开口道: “朕刚才仔细想了想,这次秋猎,你必须得去。” “为什么?”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真猜对了,云舒一脸抗拒: “可是儿臣真的想留在宫里研究低价纸的制造方法,父皇您不是也想让儿臣早点做出成果吗?” “来回路上,甚至是到了围场之后,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你都可以用来慢慢琢磨你那低价纸的制造方法。” 明知云舒在这次秋猎当中的重要性,宣武帝当然不可能被她说动。 他反过来试图说服她: “每年秋猎随行人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意味着朕对一些人的态度。 你这才刚被弹劾过两次,马上就传出今年秋猎随行名单中没有你的消息,被有心人知晓了,或许会误以为你是失了圣心,进而做出一些对你不利的事情。 小五,你当真不介意惹上那一身的麻烦?” 云舒:“……” 她可太介意了。 她只是想舒舒服服地躺平一下而已,招谁惹谁了! “就非得去吗?” 云舒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父皇,儿臣是真受不了那一路马车的颠簸! 您看儿臣这小胳膊小腿的,万一在路上难受了,病了,没办法继续赶路了, 耽误时间不说,那不也还扰了您的狩猎兴致吗?” 第39章:大皇兄和太子?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不肯去的理由?” 宣武帝扯了下嘴角,他就说这小崽子怎么突然那么积极的就对低价纸制造方式有想法了, 明明昨天他定下两月期限的时候,她还一脸不高兴来着。 真是娇气得很。 宣武帝一边嫌弃着,一边替她想解决办法: “受不了颠簸就坐老六的马车去!他那马车可是舒服得很。” 估计都不比龙辇差了! “没错没错!” 云楚焕也很乐意与云舒同乘一辆马车。 毕竟来回路上整整十天的时间,他和母妃两个人坐在里头想想就无聊得很, 但要是加上一个云舒那就不一样了,毕竟云楚焕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比他五姐姐懂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那马车五姐姐你是知道的,又大又舒服,咱们一起坐肯定没问题的!” “那……” 看宣武帝那态度,就知道这事儿大概是没什么拒绝的余地了, 云舒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 “儿臣遵旨。” …… 从御书房里出来,云舒还没想好去哪儿,云楚焕就兴奋地提议道: “五姐姐,咱们今儿出宫去一趟吧!” “出宫?”云舒愣了一下。 “是啊!好不容易从上书房里出来了,难道五姐姐你还打算回去上课啊?” 云楚焕理所当然地道: “之前父皇给伱的出宫令牌不是一直都没收回去吗? 正好,咱们今天就去练练骑射,说不定到秋猎的时候,还能猎点什么吃的回来呢?” “什么骑射能一天就练成?” 听着他这离谱的发言,云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堂堂皇子殿下,到时候还怕没有吃的?” “那自己抓来的猎物和别人送到嘴边的猎物肯定不一样嘛! 要只是为了吃,我在京城吃不也没区别?” 云楚焕当然也知道骑射打猎不是一天就能练好的,他只是有些羡慕: “听说大皇兄还有太子二哥他们之前甚至猎到过熊呢! 我要是也能猎到一头,那可就太威风了!” “大皇兄和太子二哥?” “是啊,怎么了?” 云楚焕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五姐姐,你的表情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没什么,不就是想亲手打到点猎物吗?这倒也不难。” 云舒回过神来,一边往凤阳宫的方向走,一边随口道: “我过两天给你画几张图纸,你拿去让人做出来, 另外秋猎的时候,记得多带些人手,到时候能用得上。” “我就知道五姐姐你肯定有办法!” 得到云舒的承诺,云楚焕顿时也不缠着她了,生怕自己耽误了云舒画图。 浑然不知云舒这时候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之前单只是听到秋猎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真没想起来, 直到刚才云楚焕提起大皇子和太子,她才忽然想起原书剧情中其实提到过这场秋猎—— 就是在这一年的秋猎当中,大皇子设计用一只象征着祥瑞的纯白色小鹿将太子引诱到悬崖边上,然后又派出死士刺杀, 导致太子在这场事故中瘸了条腿,提前退出帝位之争。 而大皇子本人却又因为尾巴没能收拾干净,被查出真相后震怒的宣武帝发配去守皇陵。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或许云舒还没什么兴趣插手。 毕竟自古以来,夺嫡这种事情都必然是会伴随着各种算计的。 总有人会倒在夺嫡的路上。 可问题是,这一次的事件后续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大皇子曾在边疆待过两年,他这一派的支持者当中有好些个厉害的武将。 大皇子被发配皇陵之后,废太子为解心头之恨,又派出自己剩下的全部人手去对付大皇子一派的重要角色。 一场近乎可以说是完全不计任何后果的疯狂反扑之后,大皇子一派的最强后盾,威远大将军直接无了。 于是两年后,北襄发兵,天盛这边派了一个年轻的新将领接替威远大将军的位置, 结果输了。 之后一年的时间里,输输赢赢,持久的拉锯战打得两国疲惫不堪。 隔壁大金国可能也是觉得机会来了,在战争打响的第二年加入了战局,想要趁虚而入。 天盛朝这边能派的武将都已经派出去了, 但一打二终究劣势,最后实在没辙,还是靠宣武帝御驾亲征,这才总算是又花了一年的时间平息了战乱。 而就是这一年的御驾亲征,拖垮了宣武帝的身体, 回来撑了没几年,新太子还没立下,就驾崩了。 …… 总之,这一系列的连环影响之下,后果实在是过于严重。 云舒是想当条舒舒服服的咸鱼公主, 但如果天盛朝都快被嚯嚯没了,那她这个公主必然也舒坦不起来。 所以…… 云舒重重地叹了口气, 让她再好好想想,关于大皇子在这次秋猎当中的布置,具体还有那些描述来着? ……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即逝。 终于到了要出发去皇家围场的这一天。 一应行李物件都已经被提前装到了车上,云舒带着听雪和一个小包袱走到皇宫门口,大老远就看见了云楚焕那架格外骚包显眼的马车。 “五姐姐,这边!”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纵使云楚焕特意将声音压低了些,他喊的那一句也还是成功引起了周围好几个人的注意。 最先凑到云舒面前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嬉皮笑脸,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家伙, 他比云舒高了一个多头,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故意俯下身来,把一张脸直接怼在了距离她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你就是小五啊?来,叫声三哥听听!” 云舒:“……” 懂了,这就是原书中那个在云楚焕登基之后,觉得老六都行,那他肯定也能行,于是起兵造反,然后迅速失败,被云楚焕下旨施以酷刑,当做鸭子烤了的那个倒霉蛋三皇子,云楚赫。 云舒默默往后退开一步,老老实实地叫人: “三皇兄。” “啧,叫什么三皇兄啊?这多见外!” 云楚赫有些不高兴: “重新来,叫三哥!” 第40章:五姐姐你和太子他们也很熟吗? “五妹妹跟你本来也没多熟,三皇弟还是莫要难为她了!” 后方,一个身材更加高大,壮硕却不魁梧的青年这时候也缓步走了过来。 他看都没看三皇子一眼,倒是对着云舒露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 “一晃眼,五妹妹都这么大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参加秋猎吧? 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尽管找大哥帮忙。” 哦,这位就是要在猎场搞事的大皇子,云楚熠。 云舒乖巧地点点头: “多谢大皇兄。” 话音落下的瞬间,旁边飘来轻飘飘的一声冷笑。 云舒下意识地偏眸看过去,就见穿着一身四爪蟒袍,神色矜贵倨傲的年轻男子淡淡地同她对上了视线, 停顿片刻后,他又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大皇子, 但话却还是对着云舒说的: “你大皇兄可不是什么会照顾人的,找他有什么用?”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倒是有趣,照顾年纪的弟弟妹妹本就是我等做哥哥的应该做的。 便是不擅长,也可以试着学习一二。” 大皇子熟练地开始跟太子对上了: “太子殿下事务繁忙,不屑于这等小事,我等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太子殿下自己不做,还要来阻拦五妹妹找我,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云舒:“……” 要吵能不能上别地儿吵去? 把她夹在中间她真的很烦啊! 她并不是什么团宠万人迷,这点自知之明云舒还是有的。 大皇子太子三皇子今天为什么会集体凑到她面前来? 还不是因为她之前捣鼓出了羽毛笔、印刷术还有京城周报这些东西,再加上如今又有圣眷在身, 在他们看来还算是有点用处,所以想要拉拢一二? 但她真的没兴趣站队。 趁着大皇子和太子又针锋相对上了,云舒瞅准时机,找了个借口刚刚溜出几步,迎面又遇上一个看着就格外君子端方的少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冲她微微颔了下首: “五妹妹。” “……四皇兄。” 同样回了一声简单的招呼, 云舒与这个四皇兄错身而过的时候,心底却难得叹息了一声—— 和另外几个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皇子不同,这位四皇子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皇位表现出任何兴趣的人。 书中说他端方有礼,正直讲究爱说教到了堪称老古板的地步。 原文里,云楚焕登基之后,这位四皇子因为看不过眼云楚焕的那些暴君行为,在朝堂上直言不讳地细数了云楚焕的种种罪行, 然后就被暴君云楚焕直接让人拉出去腰斩了。 真狠啊! 这么想着,云舒正好也已经走到了云楚焕的马车旁边,对上儿童版云楚焕兴奋的小眼神儿,云舒嘴角一抽: “伱没和贵妃娘娘在一块吗?” “母妃现在还跟父皇在一起呢,要等会儿才会过来!” 云楚焕探了下脑袋,越过云舒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太子等人,小声八卦道: “五姐姐,你和太子二哥他们也很熟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 天盛朝皇子年满十五,便可出宫开府。 原主之前在宫里就是个小透明,大皇子五年前就已经出宫去住了,和她自然没什么交集。 太子倒是一直住在东宫里头,但东宫离着凤阳宫和上书房老远的距离,以太子这种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的性格,自然也不可能特意绕道去见她。 三皇子一年前开的府,同样和她没有往来。 唯独一个四皇子,之前跟她一起在上书房念书,今年才刚搬到宫外。 但以四皇子的性格……两个人当然也是凑不到一块儿去的。 云楚焕想了一圈,发现还是自己和五姐姐天下第一好,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我觉得也是不可能!” 两人说话的工夫,宫门处,宣武帝也终于带着皇后、柳贵妃等人姗姗来迟了。 云舒连忙混在人群里,跟着一起行礼: “父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大概是因为今日是要出发去猎场的,宣武帝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戎装,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英武的气质,就连对着众人说话的语气,也如化身武将那般,随意了不少。 他带着人很快就走到了队伍中间靠前一些的位置, 柳贵妃她们,则是落后几步,四散着走向了各自的马车。 “母妃!” 见柳贵妃过来,云楚焕连忙迎了上去, 云舒也跟在后面浅浅一礼: “贵妃娘娘金安。” “你就是舒儿吧!” 柳贵妃见到她,艳丽的眉眼中顿时也漾开了一抹笑容。 原书中的人间富贵花,当了太后也还是骄纵大小姐人设不倒的贵妃娘娘对着与自家宝贝儿子交好的云舒,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相处: “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听焕儿念叨你,今日可算是让本宫见到真人了。 你弄的那个京城周报,本宫也爱看得很,这次出行,想着路上无聊,本宫还特意攒了两期没看呢。” “六皇弟之前也说过,贵妃娘娘您特别喜欢周报上连载的故事,所以……” 云舒微侧了下头,伸出手, 站在她身后的听雪连忙会意地递出了一本小册子。 “这几天要给贵妃娘娘添麻烦了,儿臣也不知贵妃娘娘还喜欢别的什么,所以便干脆写了本周报上没刊登过的故事,还望贵妃娘娘喜欢。” “舒儿费心了!” 柳贵妃每日待在后宫里无聊得紧,她说她喜欢看京城周报,那还真不是什么客套话。 尤其是云舒最近在京城周报上连载的那个废柴小姐逆袭修仙的,每一期都看得她欲罢不能, 要不是焕儿说他这个五姐姐有那什么拖延症,天天拖着稿子不到最后期限不动笔,一个字儿的存稿都没有, 只怕她都能让自家儿子直接跑去凤阳宫给她把后续内容全部偷出来! 这会儿云舒递来一本周刊上没登过的故事,她惊喜得眼神都亮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舒儿以后就像这样多麻烦一下本宫才好呢!” 第41章:朕的贵妃也搭进去了? 前往皇家围场的队伍,很快就整装出发了。 柳贵妃沉迷于废柴逆袭流玄幻,云楚焕则是和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没区别,全程都在兴奋地同云舒东扯西拉的闲聊。 直到车队出了城,又走了一段儿,柳贵妃放下了,云楚焕缩回了自己搁在窗户框上的下巴,云舒也默默闭了下眼。 三个人同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路怎么坑坑洼洼的啊!” 还以为豪华大马车能解决一切的云楚焕摸着自己刚刚被磕疼的下巴,欲哭无泪: “就不能全部填平吗?” “修路要花的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柳贵妃心疼地捧起云楚焕的下巴看了看,拿了罐上好的药膏出来: “这都青了,疼不疼?母妃给你上点儿药,一会儿别再把脑袋下巴什么的往车厢上靠了,万一磕傻了可怎么办?” “儿臣想看看外面嘛!” 第一次参加秋猎的兴奋劲儿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工夫,就败给了沿途的坎坷,出发这才第一天,云楚焕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干坐在马车里颠来颠去的多无聊,早知道儿臣就不来了。” “明年你若是不想参加秋猎,母妃再帮你找理由,行不行?” 柳贵妃耐心地哄着他: “伱五姐姐给的话本子那么好看,母妃现在不是也没看了吗? 母妃陪你们一块儿多聊聊天,不好吗?” “可是真的很无聊!” 云楚焕开始闹情绪: “又不是五个时辰,是五天!哪有那么多话聊的?” “那也没……” “要玩纸牌吗?” 云舒突然插进来的话语,让正东倒西歪窝在柳贵妃怀里哼哼唧唧的云楚焕唰一下就坐直了: “什么是纸牌?怎么玩?” “规则倒是不难,我先给你们认认牌。” 转身从小包袱里面掏出了一只毫不起眼的小木头盒子,云舒将她昨日才顺手做出来的古代版“扑克牌”拿了出来。 因为这个朝代还没有阿拉伯数字和字母,所以牌面上的内容也被云舒因地制宜地改成了文字和其他图案,认起来十分方便: “你们看,三是最小的,这朵大花是最大的,然后还有一朵小花,大小花凑在一起,就是王炸……” 斗地主的基本规则并不难,云舒只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柳贵妃和云楚焕就兴致勃勃地上手了,并迅速沉迷其中。 于是,当秋猎队伍停下休整,宣武帝记起云舒这个“娇气”的闺女儿,心血来潮让李德海过来看看情况的时候,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李公公就听见了柳贵妃兴奋的声音: “王炸!然后一对三!” “要不起要不起! 我这牌怎么总是这么臭啊?不是三四五六没有七,就是一对三都要不起。” 后面这句听起来有点沮丧的声音是云楚焕的。 但奇怪的是,向来宠儿子无下限,六皇子稍微皱一下眉都会担心他是不是不开心的柳贵妃这回却一点没有要出言安慰的意思,反而越发兴奋了: “那本宫再出一对十!要不要?本宫可只剩最后一张牌了哦!我……” “等等。” 之前一直没吭声的云舒淡定开口: “四个八,炸了。” 马车内,又是一阵惊呼。 李德海虽然一句也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清楚地意识到五公主殿下完全不像陛下担心的那样各种难受不适应。 他拉着马车旁边的侍卫小声了解了一下情况,也没惊扰到云舒他们,很快便又回到宣武帝那边去复命了。 得知云舒不仅过得很快乐,而且还一个上午就挣了柳贵妃母子二人将近一千两银子的宣武帝:“……” 得,本来还指望贵妃能教教老六那个傻小子,让他以后在他五姐姐跟前能稍微变聪明那么一点儿。 现在连贵妃也一起搭进去了! 那小崽子倒是谁都敢坑! 被云舒这操作秀了一脸,宣武帝直接气乐了: “去,你再去一趟,把云舒那小崽子给朕带过来!” “嗻。” 看得出皇帝并不是真生气,李公公乐呵呵地转身又跑了一趟。 不多时,云舒就抱着一只小木盒子过来了。 “父皇,您找我!” “手里抱的什么?” 一眼就瞧见了云舒怀里抱着的小玩意儿,宣武帝瞥了她一眼,眉梢轻挑: “给朕的?” “的确是送给父皇的!” 云舒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顺势将那小盒子递了出去: “这个叫纸牌,父皇若是有闲暇时间,可以找两个人一块儿用它放松放松,休息一下。” “纸牌。” 宣武帝哼笑一声: “你就是用这玩意儿坑了柳贵妃她们一千两银子?” “这怎么能叫坑呢?” 云舒听着他这用词,有些不乐意了: “这就跟下棋一样,有输有赢,儿臣和贵妃娘娘他们只是觉得没有彩头十分无趣,所以才拿银子做彩头罢了。 那些银子可都是儿臣凭本事赢来的。” “你倒是怎么说都有理。” 宣武帝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纸牌看了一眼,唇角的弧度越发似笑非笑起来: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一百两银子一刀的云纹竹纸,是你之前说要用来研究造纸方法,特意找朕要去的?” 这个时代的造纸术掌握在蔡、武这两姓世家的手中, 至今已有七百余年的历史,即便是皇帝,也没道理一开口就要走人家祖传的技术—— 原书中的暴君云楚焕登基之后倒是很不讲理地直接伸手要了, 结果就是一众世家大族深谙“皇帝今天敢对蔡、武两家动手,明日就一样敢对我等动手”的道理,直接联合起来造反了。 云舒虽然有外挂在手,意识进入别墅之中,拿起手机千度一下,什么造纸术都能搜出来, 但就算是为了做做样子,也得先意思意思地找来一堆不同品种的纸张稍微研究研究。 当然,因为部分纸张的售价实在高的离谱, 所以云舒就理直气壮地直接找宣武帝要了。 没想到在这儿浅浅翻了一波车。 好在云舒脑子转得还算快,下一秒就让她找到了可以用于狡辩的理由。 第42章:让她一个上书房留级生分奏折?? “儿臣之前确实研究过这种纸,所以这不是就只剩下一小片一小片的边角余料了嘛!” 云舒两只胳膊搭在龙辇的窗户框上,扬着脑袋半点也不心虚地瞎忽悠: “说起来儿臣还是因为实在心疼这些昂贵的边角余料,所以才想方设法地把它们利用起来了呢!” “这么说来,朕还应该夸你勤俭节约了?” 将纸牌放回到盒子里,宣武帝也不知信是没信, 总归他的确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只是不咸不淡地又问了一句: “你之前不是说对低价纸制造方法有点头绪了?想出什么结果了吗?” “还没呢。” 想起自己之前用过的借口,云舒摸了摸鼻子: “这路上实在太颠簸了,六皇弟那驾马车充其量也只是让我坐在上面不会硌得慌,但该不平稳的地方照样还是不平稳。 儿臣坐在里头实在是没办法专心思考问题,只能玩点纸牌什么的放松一下心神…… 父皇您不信的话也可以试试,这个纸牌真的还挺适合休闲娱乐的。” “朕休闲娱乐,那些折子难道让你来批?” 宣武帝冷哼一声, 云舒顺着他的视线,看见里头那厚厚的一大摞折子,当场深吸了口气: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还是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儿臣告退!” 太可怕了! 难怪都说皇帝是卷王之王,劳模中的劳模。 出门打个猎都还要带着这么厚厚的一大堆折子, 人家柳贵妃那么喜欢的人,都还嫌路上马车太颠,直接不看了呢! 云舒转身就想开溜,却不料宣武帝完全不给她跑路的机会: “站住!” “……父皇。” 云舒苦巴巴地转过身,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宣武帝瞥了她一眼,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事实上,他这会儿正忙着看光幕上弹出的选项——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让云舒回到柳贵妃的马车上; b.将云舒留下来陪伱批阅奏折。】 宣武帝虽然知晓光幕会弹出这样的选项,多半就意味着他是应该选择第二个的。 但陪他批阅奏折这种事情,便是连太子都没有过。 因此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先选择了第一项。 【您选择了a,一年后,群臣以上天降下警示为由,齐谏请求废太子。】 怎么会这样? 难道又是大皇子搞的鬼? 宣武帝拧起眉心,连忙又选择了第二项。 【您选择了b,天盛朝未来百年间,天残之人数量减少近百万。】 天残之人,顾名思义,天生便是不健全的人。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孩子基本也都养不活,要么一出生就被扔了,要么养着养着,夭折了。 天盛朝每年这样的孩子并不在少数,就连皇家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在皇家,这样的孩子刚一出现,便会被秘密处理掉。 包括宣武帝在内,此前所有人都以为生出这样的孩子,必然是因为孩子父母德行有亏,遭致上天惩戒的缘故。 可如今…… 那可是近百万人呐! 宣武帝看着云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 他顿了一下,缓声开口道: “不是让朕好好休息一下?” “……儿臣的意思是,让您闲暇之余,放松一下。” 不太确定宣武帝这时候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云舒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但若是朝中事务……” “朝中事务确实不少,不过也并非样样都需要朕亲自过目。” 宣武帝打断了她的话: “便由你来替朕将这些折子按照紧急重要程度一一区分开来吧。” 云舒:“?” 便宜老爹终于疯了? 居然让她一个上书房留级生来替他分奏折?? “父皇,儿臣不会这些啊!” 云舒果断摆烂: “您也知道的,儿臣就连《中庸》《大学》这些,都还是前些日子才刚刚背下来的,学识水平连六皇弟都不如,哪里区分得了什么奏折重要什么奏折不重要? 这万一要是不小心误了什么事儿,儿臣担待不起啊!” “那你念给朕听也行。” 宣武帝倒也不难为她: “方才这一路上,朕的眼睛看着也有些累了,换你来帮朕看看。” “……” 就他的眼睛是眼睛,别人的无所谓是吧?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缺德心态,云舒还想挣扎着把这活儿再甩给其他人,结果刚扭过头去,替死鬼都还没找着, 就听见宣武帝又幽幽开口道: “怎么,就那么急着回去挣你六皇弟他们的钱?” 云舒:“……” 懂了,难怪突然发神经让她来念奏折。 搁这儿替老婆孩子找场子呢! 他自己之前坑儿子的时候,连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这种屁话都说得出来, 现在她只不过是凭本事赚了不到一千两银子,他就不乐意了? 云舒心中忿忿,面上却是乖巧无比: “儿臣只是觉得自己不太合适,毕竟奏折这种东西也不是别的。” “行了,少废话。” 宣武帝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上车,别一直杵在外头想着心思跑路: “分奏折这种事情李德海都干得,你堂堂五公主,朕的女儿,怎么就干不得了?” “那不一样嘛……” 云舒不情不愿地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爬上了龙辇。 和云楚焕那处处都极尽奢华的马车不同,宣武帝的龙辇上虽然没有挂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当灯泡,也没有夸张到车厢雕花的位置都嵌了一堆宝石进去, 但在一大堆只有帝王才能享用的顶配物品与规格的堆砌下,它的舒适程度其实还是要更高一筹的。 如果她不是来打工的,云舒一定会很高兴。 可惜了。 慢吞吞地翻开一本奏折,强打起精神来的云舒刚开始还很认真试图逐字逐句地将那奏折上极尽华丽的文字全部念出来, 中间因为有几个生僻字不认识,她甚至还被宣武帝用眼神骂了几遍。 结果通篇念下来,却发现这就是本请安的折子! 第43章:这该死的表兄妹关系! 云舒:“……” 要是写这本奏折的家伙现在站她跟前,她保证她能用眼神骂得比宣武帝还脏! 这工作是得有多不饱和啊? 她堂堂公主殿下都在这苦逼打工,某些人身为朝中重臣却只会放一些花里胡哨的屁,这合理吗? 心理不平衡了的五公主殿下放下折子就开始告状: “父皇,儿臣觉得这奏折写得不合理。” “嗯?” 解放了双手双眼,正在趁着车队休整的工夫亲自享受泡茶乐趣的宣武帝抬了下眼: “怎么不合理了?” “效率太低了啊!” 云舒义愤填膺地道: “就拿刚刚那本奏折来说吧,那词藻堆砌的,写的人得半天写,看的人也得半天看,双方时间都浪费了不少,但实际上完全可以总结为‘给陛下请安’这五个字儿。 父皇您每日要批阅的奏折这么多,要是每本都这样,加起来得浪费多少时间? 倘若能去掉这些不必要的部分,想必父皇您也能轻松许多!” “听起来似乎也有点道理。” 宣武帝微微点了下头,垂眸给自己斟了杯茶: “那你就直接给朕念省略过后的吧。” “行!” 反正今天这奏折是逃不掉了,能保护下嗓子也是好的。 云舒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之后再说出来的内容果然就是删去了至少八成的精简版—— “父皇,辽东的布政使林大人说辽东那边已经开始下雪了,所以粮价现在上涨到了十八文钱一斗的价格。” 宣武帝抿了口茶: “放左边那摞吧。” 一斗米有十斤,十八文其实算不上太贵,只不过相比起之前的十三文一斗来说,确实涨了不少。 这类折子只是将情况上报上来,让皇帝知晓民间各处的情况而已,并不属于需要紧急处理的内容。 云舒按照宣武帝的指令放下折子后,很快又拿起了另一本: “父皇,禹越总督……” 好歹也是在现代学校里做过多年阅读理解题目的人,云舒的总结能力还是相当到位的。 宣武帝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把云舒说现在这些奏折写得太复杂,处理起来效率太低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从他人生第一次接触奏折开始,他所看到的奏折便一直都是如此。 习惯了,自然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有了云舒这言简意赅的精简版做对比,宣武帝忽然发现如果所有的折子真就是像他家闺女口述出来的这样, 好像……还真能轻松不少啊! 原来他之前每天勤勤恳恳的,居然都是在看很多很多的废话吗? 宣武帝陷入了沉思。 要不等这次秋猎回去之后,他就下令让大臣们以后的奏折里都只许写重点? “父皇。” 高高的一大摞奏折在云舒的努力下,总算少了一半儿。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又成功总结完了一篇: “右相说太子今年已经年满十八,该有太子妃了。” “太子妃?”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和太子相关的内容,宣武帝不动声色地瞥了云舒一眼,开始努力思考这个话题能有怎样的展开: “嗯,太子也是该成家了。 朕记得皇后之前也提过许多次,说右相的嫡孙女似乎还不错。” 云舒:“?” 他不应该直接告诉她这份折子需要放在哪一摞里面吗? 怎么还突然跟她唠上了! 她跟太子这个便宜二哥都不熟,难道还能管到二嫂是谁头上去不成? 什么右相的嫡孙女,她连人家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 等等,右相嫡孙女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太子是皇后亲生的吧? 皇后是右相亲生的吧?? 那太子跟右相的嫡孙女儿…… 这该死的表兄妹关系! 云舒啪的一声合上了奏折,开始斟酌着试探道: “其实……儿臣之前在一本有些破破烂烂的游记上好像看到过一个消息。” 来了!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给出的提示果然就在这里吗? 宣武帝心中有些激动,面上却表现得毫无破绽: “什么消息?” “就……那本游记的作者他好像去到过很多地方,也见到过很多的人。 这其中就包括了许多天残之人。” 刻意装出一副记忆不太清楚的神态放缓了语速, 云舒暗搓搓地观察了一下宣武帝面上的神情,确认对方并没有不悦或者是要生气的样子,这才慢吞吞地接着开口道: “他发现,这些天残之人的父母,绝大部分都是近亲成婚。” “你确定?!” 宣武帝绷了半天的面色终于还是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主要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天残之人出现的真正原因竟是因为这个! 现在仔细想想,就他所知的那几个天残例子,好像还真就如云舒所说那般,基本都是表兄妹成亲后生下的孩子。 所以,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所说一年后群臣以上天降下警示为由,齐谏请求废太子, 就是因为太子娶了右相嫡孙女,结果生出了天残…… “这件事,朕会令人查明是否属实,你先回柳贵妃他们的马车上去吧。” 宣武帝现在也没心思继续听云舒帮他总结别的奏折了,他叫停了马车,让李德海把云舒送回到柳贵妃那边后, 独自坐在龙辇之中,忽然就想起了德妃—— 德妃和他也是表兄妹关系。 德妃刚入宫那会儿,很是受宠过一阵子,中途也曾两次怀有龙嗣,但最后都因为没能稳住胎,滑掉了。 或许这也是因为近亲成婚的缘故吗?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知道的时候不觉得,等知道真相后再反过来想想,就觉得处处都是有迹可循的。 宣武帝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说起来,小五也已经十三岁了,他原本还想着唐家那个叫唐牧之的年轻人看起来很不错,等再过两年,小五及笄了,两个孩子若能结成良缘,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儿。 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 至于其他人…… 将京城剩下那些年轻一辈的公子哥儿全都在脑海中一一过了一遍, 宣武帝嫌弃地啧了声, 算了,他们不配! 皇家公主又不愁嫁,多留几年也是可以的。 正好,他还舍不得将小五早早嫁出去呢! 还有一章正在码,要稍微晚点啦~_(:3」∠)_ 第44章:不就是比谁不要脸吗?她会怕? 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宣武帝也没再折腾着让云舒给他分奏折什么的。 五天的时间一晃即逝,当云舒靠着自己的斗地主技术成功从柳贵妃和云楚焕手中赢下一万两白银的时候, 皇家围场终于到了。 宣武帝率先带着人进到了专属于他的那个营帐之中, 第一眼,就先看见了摆放在正中央的那只熏香鼎—— 【您选择了b,损失了您最爱的一只熏香鼎。】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之前弹出来的那一句话,不期然间又出现在了宣武帝的脑海当中。 他下意识的便又往那鼎身上多看了一眼。 这个由三只腾云金龙托举起来的祥云鼎,据说是由五百年前的一位名家耗时八年才烧制而成, 其工艺之精美,至今无人能够超越。 收藏价值极高。 这的的确确是他最喜爱的一只熏香鼎,要是没了,似乎还怪可惜的? 若是…… 宣武帝犹豫了一下,为防止换走熏香鼎后,情况又会发生一些别的变化, 他还特意多等了片刻,确认系统选择不会弹出来后,这才放心地叫来了李德海: “你让人把这只熏香鼎先收到不起眼的地方去,再重新换个普通的鼎放在这里!” “嗻。” 听到这个命令的李德海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就让人照做了。 只是在搬走祥云鼎的小宫女询问他具体该把这只鼎放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李德海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放去堆放杂物的地方吧!最好是放在靠里面些的位置,别让人轻易瞧见了!” …… 秋风瑟瑟,围场内,浑厚的牛角号声传出了老远。 刚刚在各自营帐中安顿下来的众人全都在号角声中重新回到了之前下马车的那块宽阔平坦的空地上。 因为营帐离着这边比较近的缘故,云舒和云楚焕抵达的速度其实还是挺快的, 但即便如此,他们到的时候,大皇子和太子等人,也还是早早的就站在了高台两侧。 皇帝又换上了出发那日的铠甲,在众人山呼万岁之中,站到了高台正中央的位置。 没有云舒想象中那些繁琐的流程,简单的祭天过后,皇帝率先拉弓射出第一箭,这秋猎便正式开始了。 或许是因为一年也才这么一次的缘故,皇帝给出的彩头十分大方,直接就许下了一个承诺! 太子和大皇子隔空对视一眼,互相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蓬勃的野心。 “记得去年太子殿下差点就猎到了一只猛虎呢!” 故意在“差点”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大皇子阴阳人显然也是很有一手了: “为兄还真有些担心今年会输给太子殿下。” “那看来大皇兄这一年里真是疏于练习了。” 太子皮笑肉不笑地挡了回去: “像孤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担心什么?” 三皇子那个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的搅屎棍瞅准机会笑眯眯地凑过去,见缝插针道: “说起来,这还是五妹妹和六皇弟第一次来参加秋猎呢! 不如咱们几个一人出一样彩头,前三名都能有宝贝拿,这样也能让五妹妹他们更有参与感一些,如何?” 突然被点名的云舒:“?” 要不要脸啊! 就算是前三名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他自己想得宝贝,还非打着为她和云楚焕谋福利的名头, 她和云楚焕两个人有一个是能拉得开弓弦的吗?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云舒正想开口拒绝, 一旁的云楚焕就兴致勃勃地先一口答应下来了: “我没问题!我可以出一幅濛山先生的花鸟画!” 云舒:“……” 这是什么人傻钱多的猪队友! 濛山先生的花鸟画价值千金,云楚焕这彩头一抛出来,三皇子明显更加兴奋了: “六皇弟都这般大方了,那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不能太小气。 这样吧,我出一只瑶琳玉笛!”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那为兄便出一把龙皮扇吧!” 大皇子此前已经连续夺得过两次秋猎第一了,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得很,总归是最后会回到自己口袋里的宝贝,他自然不介意拿个最珍贵的出来炫一炫,顺便挤兑一下太子: “不知太子准备拿出什么样的彩头?” “难得大皇兄都舍得下血本了,孤自然是要奉陪的。” 太子冷冷地瞥了大皇子一眼,淡声道: “孤便出一尊嵌松石铃形金佛塔吧。” “嚯!” 最先开始搅事儿的三皇子听到这两样宝贝,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太子皇兄和大皇兄果真大方,楚赫实在自愧不如啊!” 他嘴上说着自愧不如,扭头就又把另一边正要路过的四皇子云楚熙也拉下水了: “老四,你的彩头呢?” 四皇子:“……” 四皇子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我便出一只溪山砚吧。” 溪山砚,四大名砚之一,一只的价格也在五千两白银左右。 很贵,但和其他几位皇子给出来的东西相比,就差得有些远了。 三皇子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行吧,那五妹妹呢?” 迅速把目光从四皇子身上转移到云舒这边,三皇子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风流倜傥的姿势: “父皇这般宠爱五妹妹,只怕五妹妹手里的宝贝也不少吧?” “确实不少!” 剑锋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指到了自己身上,云舒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天真而又欢快地道: “我就出一套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初版印刷术模版吧!” 不就是比不要脸吗? 好像谁不会似的! 云舒笑吟吟地道: “父皇之前都说这东西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呢!” 大皇子等人:“???” 三皇子:“!!!” 淦!遇上对手了! 什么意义重大! 什么影响深远! 什么足以载入史册! 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没办法掩盖那所谓的“初版印刷术模版”其实就只是一堆烂萝卜的事实啊! 偏偏他们还真没办法拒绝, 毕竟那些天花乱坠的词儿,还真就一点都没毛病! 赶上啦! 晚安安~ (*≧u≦) 第45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彩头都已经有了,太子和大皇子也懒得再把时间浪费在云舒他们这些小角色身上,很快便一前一后地翻身上马,正式开始狩猎了。 云舒望着他们潇洒远去的背影,还稍稍有些羡慕: “我也想骑马。” “骑呗!” 云楚焕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我之前就已经跟母妃说过这事儿了,母妃说她专门让人给咱们找了两匹温顺的小马驹来,听说跑得可稳了,就算稍微跑快点儿也不用怕摔!” “真的?” 云舒眸光一亮: “马呢?在哪儿?” “跟我的人在一块呢!” 难得能有他在云舒面前支棱起来的时刻,云楚焕双手负在身后,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走吧,咱们也骑马狩猎去!” 骑马狩猎啊! 她居然也能有那么帅的时候? 云舒满怀着期待地跟在云楚焕身边,不多时,果然就瞧见了两匹一看就跑得格外稳的,矮脚马。 那圆滚滚的小肚子,那短短的腿儿…… 好一个马中柯基,这骑上去跟帅气两个字能有半毛钱关系吗? 亏她还以为以云楚焕这bking的性格,能让他刚刚步子走得那么嚣张,这两匹小马必然也是威风凛凛的, 谁知道…… 云舒忍不住瞥了云楚焕一眼,却见对方那藏不住事儿的脸上,明显也流露出了震惊与失望的神色, 顿时恍然大悟—— 看样子柳贵妃找人弄来的这两匹马,云楚焕也是第一次见。 “其实这小马看久了也挺可爱的。” 最初的无语过后,云舒适应良好地接过了缰绳: “贵妃娘娘真要是弄两匹高头大马过来,那也不是我们能驾驭得了的。 赶紧上马吧,不是说想亲手猎到点东西?” “噢……” 云楚焕还有些不情不愿的: “要是让三皇兄他们看见我们骑这样的马,肯定会嘲笑我们的!” “那要是我们骑这样的马,还能抓到比他更多的猎物,他是不是就不好意思再嘲笑了?” “这倒是!” 云楚焕瞬间就被哄好了。 他兴奋地翻身坐到马背上,之前的那股嚣张劲儿也全都回来了: “五姐姐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先把你的这些人分成……十支小队吧。” 之前跟云楚焕说让他这次多带些人来的时候,云舒也没想到他能一下带出五十个人来。 云舒惊喜之余,认真地交代道: “一会儿你们十支小队分开走,可以先找找看哪里有悬崖这样的地形, 然后再从悬崖处出发,看能不能找到那种有且仅有一个方向能走得通,旁边全都被树枝枯木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挡住了的那种小路, 如果找到了,就在这条小路上多布置两三个我之前画图教给伱们的陷阱。 布置好之后,一定还要记得将陷阱的标识牌插在旁边,别不小心误伤到人就不好了。” “是!” 侍卫们都是听令办事,当然不会问为什么。 但云楚焕就不一样了。 那五十名侍卫甚至都还没有走远,他就已经骑着胖墩墩的小矮脚马往云舒那边靠了过去: “五姐姐,你让人找那种只有一条道能走的小路埋陷阱这个我懂,因为如果有猎物途径的话,它没有别的方向能选,肯定是会踩中陷阱的。 可为什么要先找悬崖?” “因为……” 当然是因为原剧情里,大皇子就是要用白色的“神鹿”将太子引到悬崖边上动手啦! 但这个真实的理由没办法告诉云楚焕, 云舒只能胡乱编了个借口: “因为这里太大了,很难找到一整条路上都完全没有任何分岔口的小道。 漫无目的地到处乱找,难度非常大。 但如果有个悬崖在的话,它就是一个天然的起始点。”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云楚焕恍然大悟: “那五姐姐,我们也一起去找吧!” “嗯。” 现在的云楚焕对大皇子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就算一会儿不小心偶遇了大皇子的人,对方应该也不会对他们下手。 毕竟柳相一派在朝堂上的势力相当庞大,就算是大皇子,也不会想要轻易与之为敌。 云舒对自己和云楚焕的安全问题还是比较放心的。 她稍稍将手里拉紧的缰绳放松了些,任由小矮脚马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往林子里小跑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偶尔还能遇见一两队恰好路过的人马, 但随着云舒他们慢慢地深入到林中,周遭能听见的,就只有马蹄踏在杂草丛中,发出的沙沙声响了。 “五姐姐,那边有座小山,咱们要不要上去瞧瞧?” 一行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刻意选择过任何一条道路,全程都是任由小矮脚马自己随便想去哪儿去哪儿。 眼前这座并不算高的小山还是云舒他们进入林子之后碰见的第一座山, 云楚焕觉着还挺有缘的: “这山上应该也有悬崖吧?” “回六殿下,有的。” 一直默默跟在身侧,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侍卫忽然应声道: “而且这座山上的悬崖下面,还长出了一棵十分茂盛的大树,树冠的位置正好就在悬崖边上,而且还和周边的杂草灌木连在了一起, 乍看过去,并不容易发现悬崖的存在。 若是马儿骑得快了,没及时勒住缰绳,很容易发生意外。” “树冠?” 这就是古语说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原剧情中,太子跌落悬崖,就是因为有棵大树在,才得以救回一命,只是瘸了条腿, 难道真就是在这座山上? 本来骑马走了这么半天,新鲜感过去,都已经开始有些倦怠了的云舒瞬间打起精神来: “听起来还挺危险的,怎么没把那树直接砍了?” “树根扎在悬崖侧壁上,人根本没办法下去。” 侍卫恭敬道: “所以我等对猎场这边比较熟悉的领路人,都会在各位主子们来到这座山脚下的时候,告知此事。” “这样啊……” 难怪这侍卫之前一路上都没吱声,到了这里却开口说话了。 云舒点点头: “那我们便慢些上去吧!” 第46章:挖陷阱 因为已经提前知晓了悬崖的存在,云舒他们一行人在上山的时候,就刻意多分了点儿注意力在那些没有岔道的小路上。 至于云舒自己,则是继续套着方才那名侍卫的话: “你刚才说,你对这猎场很熟悉?” “是。” 侍卫老老实实地道: “猎场范围大,总有许多危险的地方。 平日里主子们没来的时候,我等的任务便是将这猎场的每一个地方全部走遍,并熟记于心。 等到主子们过来了,我等就会被分派到主子们身边,为主子们领路。” “原来如此。” 目光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云舒像是心血来潮之下随口询问了一句: “这山上,有什么比较隐秘的山洞吗? 本宫之前看话本子里写的,好多主角儿意外跌落悬崖,都会掉进一个山洞里,然后见到特别厉害的武功秘籍!” “有多厉害?” 那侍卫还没开口答话,无意间捡了一耳朵的云楚焕倒是先激动了: “可以让我打得过唐牧之吗?” 云舒:“?” 她迷惑地转过头: “表哥他跟你有仇?” “没……” 本来只是随口问的一句话,却没想到云楚焕这小子居然还支支吾吾的好像真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小心思。 眉梢轻轻地往上一挑,云舒熟练地使用了“百分百诱惑六皇子殿下”的招式—— “想吃火锅吗?特别好吃哦!” 云楚焕:“……” “真没什么。” 平日里总是一副拽拽小孩哥模样的云楚焕这会儿看起来当真是格外的忸怩。 那仿若害羞小媳妇儿的模样,看得云舒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的同时,却又让她忽的灵光一闪—— “该不会是……因为上次岑伊伊夸了我表哥功夫好吧?” “才不是!” 云楚焕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话出口后,可能也是察觉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露馅儿得十分明显, 他有些懊恼地锤了一下马鞍,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我只是觉得岑伊伊那个蠢货见了谁都满口夸赞,但从来没说过我什么好话,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噗嗤~” 本来是想给孩子留点儿面子,别表现得太明显来着, 可惜云舒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憋笑能力相当不合格,愣是当场就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 云楚焕更加不高兴了: “本皇子可是父皇的儿子,堂堂皇子,难道还能比其他人差了? 那岑伊伊根本就是没眼光!” “嗯,伱说得对。” 云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云楚焕这小子在上书房的时候,天天对着岑伊伊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原来是因为人家夸了一圈人,但就是没夸他? 啧,按照云楚焕这口是心非的傲娇性子,就这么继续发展下去, 只怕十年后追妻火葬场的剧情会比原文剧情还要艰难! 她可以提前预定一个最佳吃瓜席位喽! 坏心眼儿的没有开口点醒这小傻子,云舒乐呵呵地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 重新看向之前那名侍卫: “所以这山上有什么山洞吗?” “有的。” 那侍卫也没想到,五公主的话题绕了一圈儿,最后居然还能再绕回来, 他挠了挠头,老实巴交地指了个方向: “那边就有一个小山洞,不过我们之前就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绝对没有什么武功秘籍。” “也对,忘了你们到处都去过了。” 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云舒握着缰绳的手却是不动声色地偏了偏,控制着身下的小矮脚马朝着山洞所在的方向靠了过去—— 原剧情中,那只被用于引诱太子的白色“神鹿”最初就是被藏在了一个山洞当中。 也就是说,原书中,那条即将由“神鹿”领着太子跑过的小路,必然就在山洞附近! “五公主,山洞就在那边了。” 往前又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 那侍卫忽然开口道: “您要过去看看吗?” “不必了,不是说里面压根儿没有什么武功秘籍吗?” 开玩笑,这个时候过去,万一和里头大皇子的人碰上了怎么办? 那不是上赶着逼人家对他们这些人动手吗! 云舒果断摇了摇头: “还是继续找那种没有岔道的小路吧,找到了多准备两个陷阱,说不定还能逮到什么棕熊猛虎之类的呢? 那我们岂不是能直接拿下这次秋猎的第一名?” 侍卫:“……”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棕熊猛虎这类猛兽早就被赶到猛兽区去了,只有对自己狩猎水平非常有信心的人才会去到那边。 若是随随便便一个地方就能出现那样的猛兽,万一不小心一个疏漏,伤着了贵人可怎么办! 不过这种扫兴的话他还是别说了。 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继续跟着找云舒说的那种小路, 又一刻钟后,他忍不住开口道: “五殿下,六殿下,咱们现在走的这条小路,好像就是没有岔口的那种。” “是吗?” 云舒回忆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 “那咱们要挖陷阱了吗?” 云楚焕勒住缰绳,兴奋地转身招呼其他侍卫: “赶紧拿着东西下马啊!就这儿先给挖一个!” “是!” 几个侍卫连忙从马背上下来,拿着铁锹铲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不过片刻的工夫,就挖出了个一米多深的坑。 “五公主,这么大可以吗?” “得再深,再大点儿!” 那怎么说也是一只鹿。 云舒对鹿的印象,那就是细细长长的腿儿,轻轻一跃就能跳出老远的距离。 就这么一个小坑,还想抓鹿? 闹呢! 云舒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再开口, 一旁的云楚焕就沉着脸先呵斥了一声: “没听见我五姐姐刚刚说的吗? 这可是要抓棕熊猛虎的坑!就这么点小地方,你瞅着是能装个熊屁股进去还是怎么着?” 侍卫们:“……” 这里是真的不可能会有棕熊猛虎啊! 但能怎么办呢? 小主子们非要,他们还不是得继续挖! 第47章:这次绝对能猎到个大的! 一帮习武的大老爷们儿力气本就比普通人要大上许多,这会儿聚在一起卯足了力气,很快就将那半米长一米深的小坑扩成了三米长,两米深的大坑。 之后再铺上块儿布,撒点薄土和枯枝叶,一个简单的陷阱便做好了。 云楚焕亲自扛着云舒之前让人做好的“此处有陷阱”提示牌往旁边一插, 明明也就只做了这么一个动作,完事儿后他却成就感满满地叉起了腰,仿佛面前这个陷阱全都是他一个人的杰作。 “我有一种预感!” 他信心十足地放下了大话: “这个陷阱绝对能猎到一个大的!” 侍卫们:“……” 可是这里真的没有大的。 云舒:“。” 确实会很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太子就是在秋猎第一天出的事儿! “我也觉得这个陷阱今日一定能有收获。” 顺着云楚焕的意思,附和着点了点头,云舒开口提议道: “正好骑了这么久的马,也有些累了, 不如我们先从这条小路上离开,绕到附近比较隐蔽一些的地方去,在那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顺便等等看是不是真能抓到猎物?” “我同意!” 云楚焕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就找上了那个领路的侍卫: “你应该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最合适的隐蔽之处吧?” “是。” 侍卫连忙拱手: “二位殿下请随属下来!” …… 一行人沿着小路折返出去,跟在那领路侍卫身后,很快就进到了一片由密密麻麻的藤蔓结缠而成的天然屏障后面。 外面的人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云舒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但云舒他们却可以居高临下地轻易看见外面的情形。 云楚焕满意地坐在云舒身边啃着肉干儿, 另一边,山洞内,大皇子的人也终于放松下来—— “你确定五公主和六皇子他们都已经从这座山上离开了?” “属下确定!” 被问到的黑衣男子斩钉截铁地道: “方才六皇子他们是从那条路上的山,属下不敢跟得太近,怕暴露踪迹给主子惹来麻烦,再加上料定那一行人之后必然还会原路返回,所以便一直等在那条路的出口附近。 刚才属下已经亲眼看见六皇子他们的从那条小路出来了。” “嗯。” 黑衣人头领闻言点了点头。 这座山其实并不大,五公主和六皇子他们上去那么久,想必是已经到过山顶悬崖了。 现在既然原路返回了,那必然就是要离开了。 总不可能,他们原路返回之后又从别的地方重新爬上去一回吧? 谁会那么无聊! 将这段小小的插曲迅速抛到脑后,一群黑衣人继续蛰伏在山洞之中,静待着太子的到来。 而太子也的确没有辜负这些人的等待, 在队伍里那一名由大皇子安插的细作不动声色地引导下,太子很快就带人出现在了山脚之下。 “这山看起来似乎有些小了。” “回太子殿下,这山的确不大,但山上却时常会有狐狸和鹿的出现。” 细作领路人低下头,恭维道: “殿下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必定气运不凡,说不定此番还能碰上成对的鹿呢!” “哦?” 太子果然被调起了兴趣。 他此前已经参加过好几年的秋猎,自然知晓猛兽都早已被圈在了另一块区域当中。 去年他野心勃勃地想要猎回一头猛虎,力压大皇子,好让父皇刮目相看, 结果猛虎没有猎到,侍卫倒是折损了两个。 当时的情形太过凶险,甚至都已经让他有了些许的阴影。 今年不到必要时刻,他并不打算再冒险进入到猛兽区。 而若是刨除掉那些猛兽,鹿,便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猎物了。 抬眸看了眼面前这座宁静的小山,太子眼底掠过了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猛一甩马鞭,率先朝着山上而去: “驾!” “驾!!” 身后的侍卫连忙也都骑马跟上, 唯有那名细作故意落到最后,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从领口拽出一只特制的骨笛用力吹了一下—— 没有任何声音。 或者说,人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与此同时,山洞内,一只被训练过的小黑狗,却忽然跑到洞口处,直起脖子朝着某个方向远远望去。 “来了!” 洞内的黑衣人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也全都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黑衣人首领一手牵拽着套在白色“神鹿”身上的绳索,快步走到洞口处紧盯着上山的方向。 约莫三分钟后,他取出匕首割断了绳索, “神鹿”恢复自由,片刻不停地朝着小路飞奔过去。 “是神鹿!” 太子身边,有眼尖的侍卫惊呼出声: “这是天降祥瑞!我等恭贺太子殿下!” “哈哈哈哈哈好!” 太子这会儿也看见了那只在丛林中轻盈跳跃着的“神鹿”,心中大悦: “尔等这就随孤一道将这祥瑞带回去献给父皇! 切记,万不可伤到神鹿分毫!” 天降祥瑞啊! 这下他看大皇子还怎么跟他比! 太子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踏上了一条没有任何分岔口的小道。 咔嚓! 一截枯枝被刚巧踏过的马蹄踩断。 藤蔓后面,云舒停下了喝水的动作,轻声道: “是不是有人来了?” “回公主,是有一小队人马朝着山上来了。” 旁边的侍卫侧耳仔细倾听片刻,同样压低了声音: “大概有十人左右。” “十个人……” 那应该就是太子他们了吧? 云舒若有所思地将水囊递到侍卫手中,起身走到藤蔓跟前, 云楚焕也同样跟着站了起来,语气十分蛮横: “谁啊?这时候过来不是明摆着要跟我们抢猎物吗? 你们谁赶紧去一趟,把人通通都给本皇子赶走!就说这座山已经被本皇子承包了!” “别听他的!” 云舒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狩猎本就是各凭本事。 况且伱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来的人是大皇兄或者太子二哥他们呢? 也能赶走吗?” 第48章:这他娘的不会真是那两位干的吧? “他们又不是傻子!” 被云舒教训了两句,云楚焕还有些不服气: “要来的真是大皇兄他们,原路折回来不就行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也配跟本皇子抢东西?” “你……” 熊孩子那看碟下菜的嚣张劲儿又冒出来了, 云舒正想说点什么,忽然一把将云楚焕揽过来,牢牢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有猎物过来了!” “唔唔唔唔唔!” 什么?有猎物! 云楚焕挣扎着往藤蔓缝隙里看去,果然就瞧见了一抹轻盈的白正在林间若隐若现着。 看起来好像是…… “唔唔!” 神鹿!那可是神鹿!! 他就说今天能猎到个大的吧! 云楚焕激动得原地蹦哒了好几下,如果不是云舒提前捂住了他的嘴,他铁定能当场叫起来! 哒哒,哒哒…… 伴随着“神鹿”越来越近的身影,骑马紧随其后的太子等人,也同样出现在了云舒他们的视野当中。 “唔唔唔!” 是太子! 云楚焕蹦跶不起来了。 他紧张的小眼神儿一会儿盯着“神鹿”,一会儿盯着太子, 最后,他轻拍了拍云舒的胳膊: “唔唔。” 这两声也放得极轻。 云舒看懂了他的示意,总算是把捂在对方嘴上的那只手挪开了: “干嘛?” “要是一会儿神鹿先掉进了我们的陷阱里,我们就冲出去吧!” 云楚焕小声同她商量道: “不然太子二哥肯定会把神鹿带走的!” “……你觉得我们冲出去,那只鹿就能是我们的了吗?” 云舒觉得他委实有些天真了: “白色的鹿不是象征着祥瑞吗?太子肯定也想把它带回去献给父皇,不可能让给我们的。” “可掉进陷阱里那就是我们抓到的!” 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东西,没有别人抢他的时候。 云楚焕有些不高兴: “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就跟太子二哥一起把那只鹿送回去!” “等会儿再说吧。” 云舒轻摇了下头。 大皇子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寻来了这么一只“神鹿”充作诱饵。 虽然现在因为有她的插手,太子应该不会再追到悬崖上去了, 但谁知道大皇子的人见到情况有变,是不是会提前下手呢? 她可不想自己冲出去送菜! 想着等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云舒再次捂住了云楚焕的嘴。 云楚焕:“???” 不是,等会儿说就等会儿说,没必要又捂着他吧? 他明明都已经冷静下来,不会再大声乱叫了啊! 云楚焕委屈地哼唧了声, 同一时间,小道上的那只“神鹿”也终于跑到了陷阱跟前。 写着“此处有陷阱”几个大字儿的标识牌立在旁边格外显眼, 就连还离着好一段距离的太子都下意识地勒住缰绳,将速度放慢了几分。 但“神鹿”显然是不可能认字的。 它毫不受影响地奋力一跃, 然后成功入坑。 还在阴谋论的太子:“???” 是真有陷阱啊! 他还以为有人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特意立个牌子在这儿提醒他呢! 看来之前那个侍卫拍的马屁也不全是瞎话, 他这太子果真不凡,就连上天都在帮他! 靠着脑补,自信心莫名又膨胀了许多, 太子嘴角挂着一抹“不愧是我”的得意笑容,骑着马匹慢悠悠地行到陷阱边上,确认陷阱里面并没有什么尖刺之类的东西, “神鹿”看起来也并无大碍后,那笑容就更加志得意满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孤把这只天赐的神鹿救上来!” “是!” 跟在他后面的侍卫们连忙上前, 唯有那名细作眉心紧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大一个陷阱,而且他的同伴们似乎还毫无所觉! 这是在搞什么? 细作一头雾水,为了不被察觉出异常,还不得不跳进坑里,去帮着太子的人把“神鹿”扛出来。 另一边,正朝着山顶悬崖处飞快掠去的黑衣人们此刻也终于从这附近路过了。 看着眼前这完全不在他们预料之中的一幕,黑衣人首领脸都快跟面巾一样黑了: “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不是还检查过这条路吗?” “这……属下今早过来的时候,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啊!” 负责检查的那名黑衣人也傻眼了: “属下可以保证,这绝对是在属下检查完之后才出现的陷阱!” “今早之后除了我们的人之外,就只有五公主和六皇子他们来过,难道你想说这是他们让人挖……” 黑衣人首领语气一滞,忽然开始思考…… 这他娘的不会真是那两位干的事儿吧? 因为不会骑射,所以到处刨坑? 这他娘的! 黑衣人首领气得在心里疯狂爆粗口, 但事已至此,他再怎么愤怒也没用了。 主子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这只“神鹿”绝对不能便宜了太子,没有悬崖就没有悬崖吧,这里也不是不行! 黑衣人首领一把抽出长剑,猛然朝着太子那边掠了过去! “有刺客!” “保护太子!” 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刺客忽然冒出来,现场一片混乱, 藤蔓后面,原本还闹腾着要去跟他太子二哥分一杯羹的云楚焕见到这一幕,也瞬间安静如鸡。 他甚至还瑟缩着主动往云舒身边挤了挤。 “五公主,六皇子,我们要不要……” 怎么说也是亲眼见到了太子遇刺的场景,这些侍卫也担心倘若他们不出手帮忙,万一太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 再被人知晓他们也在现场的话,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怕全都活不了。 “伱们疯了吧!现在冲出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正巧云舒这时候也松开了云楚焕的嘴, 他压低了嗓音,当场就是一同呵斥: “你们只要保护好本皇子……和五姐姐就行了,管他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你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吗?” “可是……” 那侍卫噎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云舒。 却见云舒此刻正满眼凝重地望着太子他们所在的方向—— 太子这次带的人大多都是普通侍卫,这会儿虽然也冒出了几个原本隐于暗处的死士,但人数却并不多, 相比起大皇子那边有备而来的人手…… 太子已经落入了下风! 第49章:天降神兵? 原剧情中,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全都是从太子被废,大皇子被罚守皇陵开始的。 她好不容易阻止了太子掉落悬崖的剧情, 若是再在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岂不是白折腾了? 这人,还是得救! 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攥成拳,云舒沉声道: “留一个人在这边,再派一个人下山去找帮手,其余人全部去帮太子!” “是!” “诶不是……” 侍卫们的动作太快,几乎是应下的瞬间,便都运起轻功朝着太子所在的方位掠了过去, 云楚焕阻拦的手僵在半空,好半晌,才焦躁地甩了下衣袖: “这要是赢了还好说,可若是输了,再被人找到我们的位置可怎么办? 咱们跟太子又不是有多熟,犯得着为了他冒险吗!” “太子若真出了意外,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我们不是在为太子冒险,而是在为整个天盛朝冒险。” 云舒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来到天盛朝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像现在这样直面生死搏杀,却还是头一次。 即便她有九成九的把握,知道大皇子的人就算猜到她和云楚焕在这里,也不会对他们动手, 但要说完全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与下山去求援的那个侍卫动作能够快点,毕竟…… 她和云楚焕的侍卫加入战局后,也只是稍稍给太子这边缓解了一点压力, 现在的优势依旧还是被大皇子的人手占据着! 这一点,就连云楚焕都看出来了。 他眼神幽怨地盯着外头: “五姐姐,你说咱们现在骑马逃跑的话,那些刺客会追过来吗?” “应该不……” 最后那个“会”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变故陡生, 竟然又有第三方的黑衣人加入了战局! 云舒心头一紧,生怕这又是一波想要太子性命的势力, 好在下一刻,她就看见最后加入的黑衣人干脆利落地一刀干掉了大皇子的人。 血液飞溅,云舒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不想去看那令人心头发怵的场景。 反倒是刚刚还念叨着要骑马逃命的云楚焕在看见这一幕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个乖乖!太子二哥竟还藏了这么厉害的人? 这一刀一个,跟切瓜有什么区别!” “这几个若是太子的人,刺客刚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该现身了。” 云舒摇了摇头,心中亦是迷惑不解——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原剧情中,这些人也存在吗? 如果存在,那太子为何还会跌落悬崖? 如果不存在,那现在又为何会忽然出现? 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 云舒这边还满脑袋的问号,那头宛若神兵天降的第三方黑衣人就已经事了拂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如他们来时那般。 一场本该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厮杀,因为的他们的插手,结束得猝不及防。 这感觉就像云舒他们那个世界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一位“位面之子”,手下只有一两万的兵马,而对手却有足足四十万大军! 明明怎么看都是被吊打的份儿, 结果莫名其妙天降陨石,生生把对面四十万大军给砸没了…… “这也太强了!” 云楚焕看得如痴如醉: “前头那帮黑衣人之前看起来多厉害啊,完全就是压着太子和咱们的人打, 结果后头这几个黑衣人一出场,唰唰唰几下全给解决了! 五姐姐,你说回头我有没有可能把这几个人找出来,让他们教我习武?” “有吧。” 云舒回过神来,淡定地点点头: “不过我听说习武都得从基础开始练起,你以后会每日抽出至少两个时辰来蹲马步吗?” 云楚焕:“?” 面上憧憬的神情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云楚焕双手负在身后,转身往外走去: “本皇子刚才突然想起来,父皇和母妃对我学业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本皇子根本没有那个习武的时间!” “……” 云舒勾了下唇,这一次总算是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 * 太子遇刺,而且还正好让五公主和六皇子撞见了, 这么大的事儿,当然瞒不过宣武帝。 三个人很快就回到营地,连带着那只白色的“神鹿”以及两个被活捉的刺客一起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彼时,宣武帝其实已经从提前一步赶回的龙影卫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但因为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不能暴露,他也不好让人知道自己事先就已经有所布置,所以该问的都还是得问。 沉怒的目光在在场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宣武帝第一个发问的对象,自然就是云舒和云楚焕了: “朕听说,伱们提前在太子遇刺的那条路上立了牌子,上面还写着此处有陷阱?” “回父皇,儿臣确实让人立了那样的牌子,但其实不止是在太子遇刺的地方,别的很多地方我们也都立了牌子。” 云舒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底再次透出了大学生那种清澈的愚蠢: “我们只是想捕猎而已,但又怕有人误踩了陷阱,所以才准备了那样的牌子。” “没错没错!” 云楚焕生怕漏了他的功劳,连忙在旁边补充道: “这只‘神鹿’就是我们用陷阱抓到的呢!” “……” 都什么时候,还在那里神鹿! 宣武帝被气得脑仁儿疼,只当自己没听见这个小儿子说的话,神色不耐地摆了摆手: “行了,这里没你们俩的事儿了,先下去吧!” “可……” “儿臣告退!” 一把将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的云楚焕从帝王营帐中拽了出来,云舒也是真服了他了: “你刚刚想什么呢? 太子遇刺,父皇震怒,现在正在气头上,谁还有空管什么神鹿不神鹿的啊?” “那就算不提神鹿的事儿,咱俩好歹也冒险帮了太子一把吧?” 云楚焕还有些闷闷不乐的: “这难道也没点奖赏吗?” “有!怎么没有?”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云楚焕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第50章:重罚大皇子 云舒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笑吟吟地带着人往他们自己住的营帐那边走去: “之前跟你说的火锅吃不吃?” “吃!” 云楚焕果然不再纠结宣武帝的赏赐了。 他早在之前云舒第一次说起火锅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疯狂地心动了,只不过那会儿没好意思开口。 好不容易等到云舒再次主动提起,云楚焕立马积极起来: “那我们是不是得先去做饭的营帐那边借口锅回来? 火锅的这个锅,和普通的锅是一样的吗?” “其实不太一样。” 云舒沉吟了一下: “普通的锅虽然也能用,但非要说的话,其实鼎更合适。” “鼎?” 云楚焕挠了挠头。 他这人从小到大不管什么,向来都要用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东西。 既然云舒说火锅用鼎做更好,那普通铁锅这个选项,就直接被他排除在外了。 “膳房的人那边估计还真没有鼎,我和母妃这次出来也没带……有了!” 云楚焕眸光一亮: “我想起来了,上午刚到那会儿,母妃吩咐宫人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到附近转了转,看到这里还有个专门堆放各种杂物的营帐。 咱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行!”云舒欣然同意了。 两个人闲着也没什么事儿干,索性就亲自到那个营帐去了一趟。 就如云楚焕说的那样,这个营帐里堆放的杂物很多,越往里走,东西上落的灰就越多, 让人一眼便能分辨出哪些物品是今天才扔进来的,哪些物品已经被遗忘在这里多年。 “五姐姐你看这个!” 眼尖地在一处缝隙中发现了一只不算太大的云纹瓷鼎。 仗着自己个头小,猫着腰往里钻了钻, 云楚焕兴奋地将那只精美漂亮的云纹鼎抱了出来: “这个应该能用吧?” “瓷鼎?稍微有点小,不过也行!” 云舒点点头。 另一边,宣武帝这时候也已经让太子离开了。 那两名刺客被押送下去审问,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出不了什么结果,甚至很有可能永远也出不了结果—— 毕竟那两人明显就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 宣武帝神情晦暗地坐在桌案跟前,忽然开口道: “去把大皇子给朕找来。” “嗻。” 李德海心惊胆战地从营帐中退了出去,他甚至都不敢深想皇帝这个时候找大皇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概半个多时辰后,大皇子来了。 他看上去像是打猎的途中收到消息后,才匆忙赶回来的,一身轻甲还未卸下,进到营帐里的时候,面上甚至都还扬着爽朗的笑容。 “父皇,您突然召儿臣前来,是……” “给朕跪下!” 上首宣武帝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让大皇子瞬间变了脸色,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底是掩饰不住的仓惶: “父皇,儿臣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还给朕装!” 瞧瞧他这个大儿子的表情,看起来多么真诚啊! 若非是他早已知晓了真相,只怕今日都真要被他瞒过去了! 宣武帝怒火上头,气急之下直接抄起桌上的镇纸就朝着大皇子砸了过去。 大皇子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砰! 镇纸重重地砸到了他身后那只陶瓷烧制的熏香鼎上。 陶瓷碎片溅了一地,其中一块碎片更是飞溅到大皇子手背上,给他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但大皇子这会儿却完全没有心思在意这点小伤了。 他惊慌失措地以头触地: “父皇息怒,儿臣是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错之有啊!” “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 方才镇纸丢出去的瞬间,宣武帝心中其实也闪过了一丝慌乱。 好在大皇子躲开了。 宣武帝刚松了口气,又听到对方这不见一丁点心虚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承认是吧? 那朕问伱,你前些日子让人秘密找来的那只白色‘神鹿’,现在在何处?” 父皇竟然真的知道了! 心中的惶恐在这一刻攀升到了极点,大皇子狠狠闭了下眼: “儿臣……知错!” 谋害储君是重罪,他不能认。 所以…… 大皇子缓缓直起身,面色苍白地道: “儿臣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会在秋猎中输给太子,让您对儿臣失望,所以才让人暗中找了只‘神鹿’来,想要假装那是儿臣在秋猎中捕到的。 ‘神鹿’失踪后,儿臣日日都在担惊受怕,生怕这件事被您知晓之余, 心中却又有些庆幸,庆幸‘神鹿’失踪了,儿臣没办法再欺瞒父皇……” 认下一个小罪,否认一个大罪。 他这个大儿子倒是聪明得很, 看来是料定他手中并无充足的证据, 又或者是知道即便他手里有证据,在太子没有任何损伤的情况下,他也不会真对这个混账东西下狠手了。 “你是不是还很得意?” 宣武帝冷漠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大皇子,忽然冷笑一声: “来人,传旨! 宁远将军程唯瀚意图伙同大皇子欺君罔上,即刻打入大牢, 淑妃教子不严,贬为淑嫔, 大皇子革去兵部职务,罚俸三年,责令前往隆华寺为天盛祈福半年!” “父皇!” 大皇子大惊失色。 宁远将军程唯瀚是他舅舅,被撸掉职位打入大牢这便已经让他痛失一臂, 母妃降位是为羞辱, 而革去他在兵部的职务,让他去隆华寺为天盛祈福,这分明就是要让他直接远离朝堂半年啊! 朝堂上的那帮老狐狸们一个个都跟成了精似的, 他若真离开半年那么久,再回来哪里还有与太子争夺的资本! 没想到在太子无事的情况下,宣武帝这回竟还罚得这般重,大皇子惊慌失措的还想再为自己求情, 但宣武帝这回是铁了心要教训他,压根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你当多谢今日有小五和老六他们在,阴差阳错地搅和了你的计划。 若太子今日真出了事,朕定不会如此这般轻饶!” 轻饶…… 哈哈,父皇竟还觉得这是轻饶! 大皇子彻底绝望了。 他缓缓俯身叩首,颓然道: “儿臣,谢父皇开恩!” 第51章:谁家正经熏香鼎会被用来涮肉啊 面对着大皇子的时候,宣武帝看起来真的是无情极了。 可大皇子离开之后,宣武帝独自一人坐在营帐之中,神色却一下变得苍凉起来—— 他自己就是从枯骨铺就的夺嫡路上走过来的,最是明白皇家的残酷与无情。 先帝擅长帝王权术,年纪大了之后,更是无比忌惮他那些年轻优秀的儿子们。 于是就跟养蛊一般,今天扶持一下这个,明天打压一下那个,最后愣是挑起了所有人的对立! 十三个亲兄弟,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俩实在没什么竞争力之外,剩下十一个最后只活下来了宣武帝一个人。 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们再重新走一遍他曾走过的老路。 作为中宫嫡子的老二刚出生没多久,他便力排众议,直接立了老二为太子。 之后的这十几年里,他也从来没有在皇子和朝臣们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想要动摇储君的念头。 本以为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其他孩子们必然就不会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可没想到,大皇子终究还是朝太子下了手。 宣武帝维持着一个动作,独自在营帐中待了许久, 直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坐得有些僵硬了,才总算是收敛了心神,把李德海叫了进来: “把这些都收拾一下,顺便……” 望着地上被打碎的那个陶瓷熏香鼎,宣武帝顿了一下,接着道: “顺便把之前那只熏香鼎换回来吧。” “嗻。” 虽然宣武帝这会儿看着情绪已经十分稳定了,但李德海收拾那些碎片残渣的时候,仍是格外的小心, 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儿就惹了帝王不快。 他想要把皇帝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儿都办得尽善尽美,让皇帝绝对挑不出任何错漏来, 结果…… “你说什么?” 听着下头那宫女带回来的消息,李德海刻意压低了的嗓音都差点劈叉了: “之前不是让你把那熏香鼎收进放杂物的地方了吗? 五公主他们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把东西拿走?” “奴婢也不清楚。” 那小宫女不过只是一个粗使宫女,平素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自然也就缺了点儿应对经验, 得知熏香鼎被五公主和六皇子拿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回来禀报李德海。 李德海见她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到营帐当中: “陛下,奴才刚刚差去取熏香鼎的那个宫人回来说,熏香鼎已经让五公主和六殿下他们取走了。 您看……” “小五他们拿朕的熏香鼎做什么?” 宣武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愣。 之前模拟人生选择系统告诉他,他会失去一只最喜欢的熏香鼎,为了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他还特意让人换了一个。 现在换上去的那只都已经碎了,按理来说应该没问题了啊! 难道那系统真就那么准,即便他刻意做出了改变,也还是无济于事? 左右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再看那些不重要的破奏折,宣武帝忽然就升起了几分兴致,决定亲自去云舒他们那边看看。 两个营帐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宣武帝步行过去,制止了外面要通传的小太监, 撩开门帘进去的瞬间,一股奇特的食物香味儿顿时扑鼻而来。 他的小儿子正坐在桌前吃得满头大汗,闺女儿手里的筷子也同样动得飞快。 但这都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那一张大大的圆桌上,竟然摆满了生肉?! “你们底下这些人怎么做事的?如何能把生肉端到五公主和六皇子的膳桌上!” 宣武帝眉头一皱,吓得听雪他们连忙跪倒在地。 听到声音才发现父皇竟然来了的云舒和云楚焕也连忙放下碗筷,站起了身: “父皇,您怎么来了?” 下意识地先问了这么一句,见宣武帝的视线仍在那一桌生肉上, 反应过来的云舒连忙又解释道: “这个跟他们没关系,是儿臣和六皇弟正在吃火锅,火锅就是要新鲜的生肉当场下进锅里才好吃!” “火锅?” 乍然听到一个陌生词汇,宣武帝愣了一下,视线终于从那些生肉上挪开,缓缓看向了桌子旁边那口热气腾腾的“锅”, 这一看,他登时就沉默了—— 那原本白白净净,但此刻底部却被火烤得乌漆嘛黑的“锅”,不是他要找的熏香鼎是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让这鼎避开了被砸碎的命运,结果一扭头,它不仅被烤了,而且还是盛着肉汤被烤的?! 这还不如让他直接砸了呢! 谁家正经熏香鼎会被用来涮肉啊! 宣武帝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很想说点什么,却根本无从开口的境况。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就连云楚焕这个略有些缺心眼儿的都察觉到自家父皇似乎是有点不太对劲了。 默默地和云舒对视一眼, 云楚焕暗搓搓地用肩膀怼了云舒一下,眼神示意道: 五姐姐,伱快说点什么啊! 云舒:说啥? 云楚焕:我要知道我就自己说了啊! 云舒:…… 算了,她来就她来吧,每次锅都让云楚焕顶了她其实也怪不好意思的。 谁让她良心未泯呢? 无声地在心里给自己吹了一波彩虹屁,云舒试探着开口道: “父皇,要不……您也来尝尝看?” 宣武帝:“……” 尝什么? 尝她用他最喜欢的熏香鼎煮出来的肉吗? 宣武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到膳桌前,坐下了。 云舒见状连忙从鼎里捞出了她和云楚焕之前下进去,还没来得及吃的东西,亲自送到皇帝面前: “父皇您先尝尝这个!” “这是什么……” 说实话,宣武帝第一眼看到碗里的东西时,其实是有些嫌弃的。 毕竟宫中每一道能被呈到他面前的菜,或许味道不一定是最美味的,但看相一定是最精致的! 而云舒现在递来的东西,他甚至都看不出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闻起来倒是挺香。 宣武帝犹豫片刻,还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第52章:父皇您得先保证不生气! 嫩滑鲜香,香辣爽口。 并且这份辣里,还没有茱萸那种略带点苦涩的口感,竟是比宫中御厨精心做出来的菜肴还要美味几分! 宣武帝不自觉间便将云舒盛给他的那一小碗吃了精光。 “还不错。” 向来不太注重口腹之欲的宣武帝难得开口夸赞了一句: “朕方才吃的,是什么东西?” 云舒:“……” 她默默往后退开了一步,眼神飘忽地瞅了他两眼: “您先保证你不会生气,儿臣才敢告诉您。” 宣武帝:“?” 怎么着?难道她做这火锅,不仅用了他最喜欢的熏香鼎,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了他别的什么宝贝放在锅里一起熬了?? 她总不可能把他私库里那唯一的一株千年人参扔锅里给炖了吧! 宣武帝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他提前先给自己铺设了无数次心理准备, 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你先说。”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崽子能闯多大祸! “您先答应儿臣嘛!” 云舒眼巴巴地跟他讨价还价: “您不是也说好吃了吗?儿臣向您保证,有些食材吧,它们其实真的非常不错,只不过很多人不会弄,所以才对那些食材有了点奇怪的刻板印象……” 什么叫有些食材其实真的非常不错? 难道他想错了,她其实不是拿了特别珍贵的东西,而是拿了特别差劲的东西?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直接看向了藏不住话的云楚焕: “你说!” “啊?” 猝不及防被点到的云楚焕懵了一下: “儿臣也不知道啊!” 宣武帝:“?” 不知道伱刚才吃得那么欢! “行了,朕不生气!” 没好气地瞥了云舒一眼,瞧着她那又是心虚又是无辜的小表情,宣武帝到底还是松了口: “说吧,你这弄的到底是什么?” “就……鸭肠。” “原来是鸭肠啊!” 云楚焕恍然大悟: “鸭肠的话……鸭肠?等等!五姐姐你刚刚说鸭肠?!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 睿智的小眼神儿逐渐变得惊恐起来,云楚焕一把捂住了嘴,看着桌上空荡荡的瓷盘,表情已经有了要裂开的趋势: “刚刚那一盘几乎被我一个人吃光了啊!” “因为它确实就挺好吃的啊……” 被宣武帝和云楚焕这父子俩那如有实质般的眼神盯着,云舒望天望地望自己,就是不和他们对上视线。 这年头人们对动物内脏的认知还停留在恶心、根本无法入口,只配用来喂狗的层面上。 说句不好听的,倘若有人此刻想要指控云舒,就算说上一句她胆大包天到把皇帝和六皇子当狗喂……那也不是不行。 “我自己也吃了挺多的。” 云舒心虚地为自己辩解道: “其实除了鸭肠,鸭血鸭舌猪肝鸡心什么的也都很好吃,我都吃过。” “那些东西怎么可能……” 想到自己刚刚尝过的味道,硬生生把“怎么可能好吃”几个字咽了回去, 云楚焕张了张嘴,最后改成了“怎么可能都吃过”。 “谁会没事儿尝试这种东西啊?” 云舒:“……” 那当然是因为在她原本的世界这些东西都再常见不过了啊! 可这她要怎么说? 宣武帝:“……” 该不会是在被他忽视的那段时光里,他的闺女儿已经窘迫到需要吃那些东西了吧? 两人齐齐沉默下来,宣武帝更是因为自己的脑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懊恼当中。 许久之后,还是云舒率先开了口: “其实……这应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儿臣听闻寻常百姓家中一年到头也难得能吃上几回肉食。 而这些东西从前又几乎全被浪费掉了。 若是能将它们的制作方法推广出去,百姓们的吃食也能更加丰富一些。” “嗯?” 刚才只顾着震惊自己吃的竟然是鸭肠,以及他闺女儿竟然委屈到吃了那么多动物内脏的事儿, 宣武帝还真没想到这么一茬儿! 天盛朝如今可还没到百姓人人都能吃饱的好时候, 粮食依旧珍贵得很。 若是从今往后,这天底下所有的动物内脏,甚至是动物血液都可以成为粮食,岂不是又可以解决一批人没饭吃的问题? 思及此,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宣武帝再看向桌上那些吃食的时候,眼神顿时也变得热切起来: “你方才说的那些,这里可还有?” “有的!” 云舒一听宣武帝这话,就知道这事儿妥了。 她一改刚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熟练地将桌上那些食材一样放了一些到煮沸的鼎里,笑吟吟地开口道: “不过为了防止你们先入为主,对那些食材有偏见,所以我寻常食材也都放了些进去, 一会儿你们全都一起尝尝就知道了!” “……真要吃啊?” 尊贵如宣武帝都没了意见,反倒是云楚焕还有些迟疑,总觉得心里头有些膈应: “要不我……” “要不你就别吃了。” 知道他想说什么,云舒索性直接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正好剩下的食材也不多了,你那么能吃,我还怕不够呢!” 云楚焕:“?” “凭什么不让我吃!” 明明他自己之前其实也是不乐意吃的, 可云舒这么一说,他反而还不干了! 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在了云舒旁边的位置,云楚焕故意凑到云舒跟前去哼了一声: “我就要吃就要吃!” 云舒:“……” 宣武帝:“……” 这么蠢,真是他儿子? 宣武帝有些怀疑, 好在火锅食材熟得都很快,云舒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很快就又盛了满满的一小碗吃食送到他面前。 “因为今天吃的是火锅的缘故,所以它们本身的特色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多多少少都收到了汤料的影响。 不过父皇您可以先尝尝看,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回头儿臣再单独给膳房那边送几道菜谱过去,那做出来的味道,会比火锅更好一些!” “还能更好?” 迫不及待吃了一口猪大肠的云楚焕彻底真香了: “那我也要!” 第53章:两年后私库赶超国库??! “少不了你的!” 随手夹起一筷子鸭血塞云楚焕嘴里,堵住了他的嚷嚷, 云舒期待地望着宣武帝: “父皇,味道怎么样?” “不错。” 宣武帝微微颔了下首,眼神不经意间从自己那只熏香鼎身上扫过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在思考着若是自己开口再把这鼎要回去,是不是就算改变了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给出的结果。 但视线再稍稍往下挪了那么一丁点儿,看见熏香鼎黝黑的下半部分后, 他还是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本来熏香该是件幽静高雅的事儿, 可他现在一看见这鼎就满脑子猪大肠鸭舌头的,这鼎就算还能洗干净,也回不到过去了! 有这个时间,他倒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把动物内脏也能吃这样的消息传出去, 直接说的话,百姓们怕是不会相信。 或许可以先……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将此事交由太子全权负责; b.将此事交由户部全权负责; c.将此事交由云舒全权负责。】 这件事竟还值得系统单独给弹个选择出来? 宣武帝稍稍意外了一下,借着吃东西的动作,先选了第一个—— 嗯,这件事若能办好,也可以让太子在百姓们心中的威望更高一些吧? 【您选择a,三年后,天下百姓终于相信动物内脏也能吃了。】 宣武帝面色一黑, 这点小事也能办三年? 只怕是太子嫌弃动物内脏,觉得这些东西恶心,所以压根没有好好去办这个差事! 宣武帝有些气恼太子的固执己见,反手就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一年后,天下百姓都相信动物内脏也能吃了。】 虽然天盛朝地大物博,人也多,但一个消息想要传到人尽皆知……应该也用不上一年吧? 户部这速度比起太子来说是快了许多,可宣武帝依旧不太满意。 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到最后一个选项上面,心情还有些小复杂—— 说起来,他闺女儿这名字,最近出现在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上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儿太高了些? 【您选择了c,半年后,天下百姓都相信动物内脏能吃了,两年后,您私库里的钱超过了国库。】 宣武帝:“!!!” 他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扔出去! 虽然国库现在的确是不怎么富裕,但跟他那个现银不超过一百万两的私库比起来,还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可现在模拟人生选择系统居然说两年后他兜里的钱能比国库里还多?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强忍住心头激动的情绪,宣武帝淡淡道: “既然这些菜都是你弄出来的,那将它们推至民间一事,便也由你来办吧。” “交给儿臣?” 云舒错愕地指了指她自己。 她不过就是嘴馋弄了顿火锅吃而已,这怎么还揽上差事了? 云舒不太想干: “可是儿臣回去之后还要继续在上书房学习,可能没什么时间。” “具体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伱只需要拿出一份章程来即可。” 宣武帝可还指望着云舒让他赚得盆满钵满呢,当然不可能真让她推辞掉了: “此事不必再议,吃饭吧。” “……儿臣遵旨。” 又要上学又要打工,她这到底当的什么公主? 听雪都过得比她轻松! 好在这事儿其实并不难办,云舒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便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父皇。” 云舒放下了筷子,又露出那种让宣武帝十分熟悉的乖巧神情来: “这件事儿,您既然交给儿臣了,想必是不介意让儿臣放手去办的,对吧?” “嗯。” 不放手去办,怎么能在短短两年之内让他的私库超过国库? 宣武帝应得很干脆: “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那儿臣需要钱!” 宣武帝:“?” 不是她给他赚钱吗? 怎么现在一文钱都还没赚到,就先开口要了? 宣武帝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终于又抬眸看向了云舒: “要钱?” “准确的说,是……投资。” 云舒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说辞: “儿臣打算开一家酒楼,但这个酒楼稍微有点儿特殊,所以背后的人必须得镇得住才行。儿臣虽为公主,却无任何实权,这名头打出去肯定没有父皇的好使……” “所以你想用朕的名义开酒楼?” 皇帝开酒楼,这事儿怎么说都好听不了。 指不定今天消息刚传出去,御史台那边指责他与民争利的折子就要连夜呈到他桌上来! 宣武帝拧了下眉,只是看在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从未出过差错的份上,这才没有直接开口表达不满: “这跟要钱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儿臣当然不可能真用父皇的名义开酒楼啊!” 云舒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想出那么馊的主意,她认真地解释道: “这个酒楼肯定还是儿臣来开,但因为儿臣想把它开遍整个天盛,前面要花的钱可能会有些多。 所以就需要父皇您投资一笔,这样酒楼同样也能背靠山您这座大山。 当然,以后若是挣钱了,儿臣也会按比例将盈利分给您。” 盈利。 难道两年后,他就是靠着这个开遍天盛朝的酒楼,变得比国库还有钱的? 什么酒楼能这么赚! 宣武帝心里不断地思索着,面上却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 “你那酒楼要如何办,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钱,全部合计好之后一并写份折子递给朕吧。 朕总要看看自己的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儿臣遵命!” 想拿投资人的钱,得先递交项目计划书嘛! 这个她还是懂的! 云舒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即便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倒是一旁还在努力干饭的云楚焕迷茫地停顿了一下—— 折子,奏折,那不是入朝之后才能写的东西吗? 五姐姐明明还跟他一块儿在上书房念书, 怎么突然就写上奏折了? 五姐姐在上书房入朝了?? 第54章:秋猎第一赢来的帝王承诺 美食当前,云楚焕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越发的转不动了。 他迷茫了一阵儿,没想明白,索性就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懒得再去思考了。 …… * 虽然太子遇刺的事情被皇帝压了下来,没有闹大, 但真正立足于朝堂核心中的那几位有心想要打探,自然还是能够知道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后面几天的时间里,众人秋猎的兴致似乎都低了不少。 大皇子提前离场,太子失去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压力骤轻, 倒是也打回了不少猎物。 但……还是比不上满场刨坑的云舒和云楚焕—— 之前云舒因为不能确定大皇子的人具体在哪儿对太子下手,第一天的时候就让人刨了不少陷阱出来。 后来事情虽然解决了,可因为她最开始挖陷阱的理由就仅仅只是为了捕猎而已, 所以她也不好立刻就让人停手。 以至于这几天下来,几乎人人都在猎场里见到过“此处有陷阱”的标识牌。 那陷阱多了,抓到的猎物自然也就多了。 最后全部清算下来,陷阱抓到的猎物就算平分给云舒和云楚焕两个人,也还是要比太子一个人打的多。 “没想到今年这第一名,还真是让朕好生意外了一把!” 大皇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宣武帝的情绪也早已平复下来。 这会儿得知秋猎的最终结果后,他还有些忍俊不禁: “既然挖陷阱的主意是小五出的,那这第一名的彩头也合该是小五的。小五。” 他唤了云舒一声: “你可想好了,要让朕答应你什么条件啊?” “回父皇,儿臣已经想好了!” 意外之喜,不要白不要, 难得能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云舒直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脆生生地道: “儿臣希望儿臣未来的婚嫁,可全凭自己做主!” “嗯?” 他亲口允诺的条件,她居然就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这小崽子难道还以为他会强行把她指给她不喜欢的人不成! 罢了,看在小崽子立功良多的份上,他就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新开口。 这么想着的宣武帝哼笑一声,毫不掩饰他对云舒的偏爱: “朕的公主,自由挑选驸马的权利自然还是有的,哪里还用你单独浪费一个条件?” “可是父皇,儿臣说的全凭自己做主的意思,可不止是自由挑选驸马这一点。” 云舒抬起头,认真地同宣武帝对上了视线: “儿臣想要的是,不管儿臣多大年纪,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若是要嫁,对方也必须是儿臣自己挑选的人才行; 而嫁了之后,若是有不合儿臣心意之处,儿臣还能随时提出和离甚至是休夫!” “荒谬!” 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御史台的人就先忍不住了: “女子岂有休夫之说!” “男子可以休妻,女子怎么就不能休夫了?” 云舒一点儿不惯着这臭老头儿: “依本宫看,若是遇上如曹文斌那般的败类,休夫都还算轻的,他甚至应该被治罪!” “胡搅蛮缠!” 御史中丞那个姓王的老头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五公主生在皇家,就该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若天下女子都如公主这般肆意妄为,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 “胡搅蛮缠的分明是伱吧?” 云舒奇怪地打量了这老头儿一眼: “说本宫肆意妄为?行,那本宫问你,若是尊夫人嫌你年纪大还不洗脚,看上了其他比你年轻比你俊俏比你爱干净还比你讲道理的男子,你当如何?” “老臣何时……” 王中丞被气了个倒仰,一时竟不知是该先反驳他没有不洗脚,还是该先反驳后面那一连串儿暗贬他的内容。 他捂着胸口怒视了云舒片刻,才总算反应过来云舒这一段话真正要问的问题—— “为人妻者若不守妇道,自是要将其休弃并逐出家门的!” 云舒语速飞快,咄咄逼人: “那为人夫者不守夫道为何不能将其休弃并逐出家门?” “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 王中丞这一句心里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不好, 果不其然,云舒抓住机会,当场厉喝出声: “放肆!听你这意思,本宫的身份还不如你尊贵了? 那是不是就连天朔帝也不值得你高看一眼?” 天朔帝就是一百多年在本朝横空出世的那位女帝。 也正是因为这位女帝的存在,女德女戒这些破烂玩意儿,才无法被拿到明面上来讲。 云舒这一顶帽子扣得足够大,王中丞自知失言,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老臣绝无此意啊!” “哦?” 宣武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王大人是什么意思?” “老臣只是……只是一时口误……” 王中丞憋得满头大汗,最后也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解释。 然而宣武帝却仿若未觉,还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问: “口误?那王大人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老臣原本的意思是……依本朝律例,男子一妻多妾本就是合理的。 但女子不可多嫁,所以……所以男子和女子本就是不同的……” 磕磕巴巴地勉强找了点儿能圆得过去的话,王中丞还没想好后面该怎么接着编, 就听上首的宣武帝又接着问道: “那本朝律例可有说过不许妻子休夫?” “……” 王中丞无力垂首: “未曾。” “听到了?” 总算是逼着王中丞这个老家伙说出了最后这两个字,宣武帝偏眸看向云舒: “现在满意了?” 云舒笑眯眯地行了一礼: “儿臣多谢父皇!” 御史中丞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亲口承认妻子休夫并非是不可行的事情, 往小了说,以后哪天她真要是想休夫了,这些人谁都别想说她什么! 往大了说,这甚至可以被看作是朝廷的一种表态, 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口子,休夫便不再是女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也将在无形之中,推动天盛朝女子地位的提高! 第55章:幸好当日五公主只是动口没动手 这样的好事儿,当然不能只有在场的这些王公贵族和大臣们知道啦! 京城周报下一期的文章,安排! 周报价格太贵,之前只有高门贵族的人买,到现在也只是多了些京城的富商买也没关系, 茶馆说书人,安排! 云舒的书信很快就被专人快马加鞭地提前送回了京城。 于是,等到秋猎的队伍也终于回到京城后,王中丞人还没回到府上,就听见外面不少百姓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当今圣上竟然答应五公主,若是五公主以后的驸马不合她心意,五公主可自行决定是要和离还是休夫!” “什么?休夫?真的假的!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还能从哪儿啊?前头那家缘来茶馆儿里,不是有个说书的吗? 他今儿个没有说书,而是念了一个叫什么京城周报上的文章。 那京城周报据说就是五公主和六皇子创办的,上头不仅有各种各样有趣的消息和新奇的故事,还有好多世家大族,甚至是皇宫里头发生的真实事情呢! 就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消息,据说还是五公主殿下亲自写的,绝对不会有假!” “嘶……我的个乖乖!要不说都是命呢!” 后头说话的那位是个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都已经花白了。 她一边整理着篮子里卖剩下的绣品,一边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公主这般尊贵的人,才能有休夫的权利吧!” “谁说的?” 许是因为周围这几个人里,只有她今日是在那茶馆边上摆的摊子,听了一耳朵, 先前开口说话的那人挺起胸膛,表现得有些得意: “御史台的王中丞,可是亲口说了,本朝律例从来没说过女子不能休夫! 你们知道什么是御史台吗?御史台负责监察事务,监察百官! 但凡遇上个不遵守本朝律例的,就算对方是皇子公主也一样不好使!” “所以……” 妇人整理着绣品的手顿住了,她神色怔怔地望着绣品,双眼却分明没有聚焦: “女子真的也能休夫?” “荒谬!” 一旁有路过的迂腐读书人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怒斥道: “女子如何能够休夫?她们懂不懂什么叫做妇道?这样的女子也配为人妻为人母? 笑话,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有违人伦!” 没错没错!就该这样骂! 王中丞听得身心愉悦。 他就不信了,那五公主能让他闭嘴,难道还能让全天下人都闭嘴不成? 就该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五公主究竟有多荒唐! 王中丞的唇角一点一点翘了起来,但下一刻,他就听那读书人愤怒地接着道: “什么狗屁御史台?我看那王中丞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小人罢了!” 王中丞:“……?” 刚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心头的怒火正不知该如何发泄, 外头,那读书人却已经嘭的一声,被人用竹篮子当场暴扣了。 “伱疯了吧!” 那书生正在慷慨激昂地抨击着王中丞,发表着自认为正确的言论,猝不及防被人扣了个篮子在头上,他又痛又恼, 正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疯,但篮子都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便又被人劈头盖脸地一顿打—— “明明圣上五公主还有那位王大人都说了,当朝律例从来没有不允许女子休夫! 都是你们这些胡说八道的王八蛋!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女儿才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她男人打死了! 什么狗屁书生!我呸!只会为了你们男子的私心说话,却不顾女子的死活, 我看你的圣贤书根本就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要是你娘亲,我都以你为耻!” 王中丞:“……” 他默默缩回了脖子。 好可怕,幸好那日五公主还只是动口不动手,嘶…… 那妇人怎的突然就撒起泼来了? 王中丞一边觉得那妇人着实凶悍可恶,一边又忍不住撩开帘子,偷偷从缝隙里看向外边儿。 彼时,殴打书生的妇人已经被同伴拽住了。 她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双腿一软,最后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可怜的囡囡啊!嫁了个爱酗酒的赌鬼天天挨打,想要和离都离不了啊! 那赌鬼不肯放我家囡囡离开,找了差爷求助,差爷也只说他们不管家里事儿! 我的囡囡还怀着孩子啊!都七个月大了! 可怜我的囡囡被打死的时候,都还一心想要护着她的肚子…… 若是早知还能休夫……我这老婆子便是豁出一条命去,也定要帮囡囡休了那毒夫啊!” 头发花白的妇人哭得撕心裂肺,话里的内容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就连先前还觉得这妇人不可理喻的王中丞撩着帘布的手都僵住了。 他家中其实也有个女儿。 若是他女儿也……打住!不能想! 王中丞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这几日来一直笼在心口处的愤懑与抑郁,在这一刻竟也奇迹般的忽然就散开了许多。 或许…… 王中丞抿了下唇,没再往下细想,只是沉声吩咐车夫: “这处路堵住了绕开便是,还停在这做什?” “是。” 马车缓缓调转了方向, 而王中丞内心几十年来的某些坚持,似乎也在逐渐被他甩到身后的,那妇人嚎啕的哭声当中,逐渐发生了偏转。 …… 王中丞这边发生了什么,已经回宫的云舒自是不知道,也不在意的。 她这会儿正在应付云楚焕那个精力旺盛的熊孩子—— “五姐姐,你明天肯定要出宫的,对不对?” “嗯……” 秋猎回来有一天休整的时间,可以不用立刻就回上书房去念书, 但云舒出宫是有事儿要办,她不太想带上云楚焕这个挂件: “不过我明日是要先去唐府,再去看酒楼的位置,你就算跟着一起,也没什么好玩的。” “这个简单啊!” 云楚焕早就已经想好了: “五姐姐你只需要负责把我带出宫就行,等出了宫之后,我自己去找子明玩儿就好了,不耽误你办正事儿!” 第56章:与其浑浑噩噩窝囊一生,不如勇敢拼搏一回! “行吧。” 反正柳府和唐府也就只隔了一条街而已, 不耽误她办事儿的话,她倒也很乐意顺道再蹭蹭云楚焕的豪华大马车。 …… 第二天一早,九点多钟,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云舒到唐府的时候,岑伊伊和唐歆华还有唐牧之他们,都已经坐在前厅里聊了有一会儿了。 见云舒从门外进来,身后并没有跟着云楚焕那熟悉的身影,岑伊伊面上的表情还明显又松快了几分。 “臣女见过五公主殿下!” 一高一矮,一温婉一可爱的两个女孩子齐齐屈膝行礼, 云舒脚步一顿,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私下里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怪不自在的。” “姐姐知道是殿下你帮她脱离的曹家,回府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说想要多谢殿下大恩,” 唐牧之同样轻笑着调侃起来: “今日第一次见面,若是不让她行礼,只怕十年后回想起来,她都还要后悔今日的礼数不周。” “若不是有公主殿下帮忙筹谋,歆华此生怕是真就要困在曹府之中了。” 唐歆华今年其实甚至都还没有满十八岁。 只是因为时代的缘故,让她过早经历了那些并不美好的事情, 带走了她曾有过的天真,却也为她沉淀下来了一份内敛成熟的温柔。 和她弟弟唐牧之一样,姐弟两人,都是那种极其容易产生好感的类型。 云舒今日来唐府,也正是为她而来—— “当日之事,我虽有筹谋,但若是表姐不肯勇敢地迈出这一步,此事也同样成不了。 能够逃离曹府那样的地方,于表姐而言的确是一桩幸事,只是不知表姐日后可有何打算?” “打算?” 唐歆华微微一怔。 说实话,从曹府回来之后的这些日,她的确也有些茫然,不知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她已经是和离过一次的人了,虽然因着云舒的插手,大家明面上谁都不会说她什么, 但真正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条件稍微好些的,都不会考虑她。 况且……经历过在曹家的那两年, 她现在对嫁人这种事情,其实也有些抗拒了。 可不嫁人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看来表姐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任何想法。” 云舒缓缓开口道: “那正好,最近我打算在京城开一家酒楼,只是我人在宫里,很多事情都没办法亲自出来解决,必须得有一个在宫外的主事人帮忙打理才行。 不知表姐愿不愿意做这个主事人?” “我?” 唐歆华有些不自信: “我从来没做过这些……” “听说高门贵女,都是要从小学习如何掌管中馈,打理全府上下一应大小事务的。 而表姐你更是从十岁那年就接手了唐府的中馈,一直到嫁人之前,都将唐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云舒倒是比唐歆华自己更相信她: “我那酒楼里的事儿或许会比唐府稍微多一点儿,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表姐为何不行?” “可是……” 唐歆华抿了下唇,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顾虑: “我只是个女子,我怕会给殿下你带去麻烦。” “正因为伱是女子,所以我才更希望你能站到人前去。” 云舒叹了口气,难得正色起来: “表姐难道不想看到女子也能如男子一般,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世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享受与男子同等的权利,而不必被所谓的妇道、女德所压迫吗?” 唐歆华蓦地一怔。 原本乖乖坐在一旁的岑伊伊也停下了晃悠着两条小短腿的动作,懵懂地抬起了头。 “就像从前女子不能主动提和离,更不能休夫一样,这些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改变的。 也许它们并不能立竿见影,但只要有人先站出来了,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 云舒平静地望着唐歆华, 看着对方眼底的向往与不确定逐渐被温柔的坚定所覆盖, 然后如愿听到了那一句, “我愿意试试!” 唐歆华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云舒口中那样美好的盛景是否能够实现,但她愿意为之努力。 与其浑浑噩噩地窝囊一生,不如就勇敢拼搏一回! 赢了,这世间女子的天便亮了, 就算是输,她也必然能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在这世间女子们的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那颗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然后一点一点地成长为参天大树! 她的努力,她们的努力,注定不会白费! 唐歆华目光灼灼地强调道: “只要能实现殿下口中的盛景,不管是什么,歆华都愿意一试!” “女孩子真的可以和男孩子一样,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岑伊伊不知什么之后也走到云舒身边来了。 她仰着小脑袋,认真地发问: “那我想当将军也可以吗?” “伊伊想当将军?” 这回轮到云舒惊讶了: “可是你好像都没有习过武。” “因为爹爹他们说习武太苦太累了,不适合我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 岑伊伊一脸沮丧: “可是我真的很想像爹爹他们那样,上阵杀敌,做保卫天盛的大英雄!” “上阵杀敌还要胆子大。” 云舒继续道: “至少……不能被云楚焕这样的吓哭。” “可是六皇子是皇子。” 岑伊伊更加沮丧了: “他要是真生气了,想下令罚我甚至是累及我家里人,我也不能揍他。” 云舒:“?” 合着您一直以来是因为不能动手揍才怕他的啊?! 有点离谱,但又有点合理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想,岑伊伊面对柳子明的时候,还真就轻松很多,一点儿也不带怕的。 原来是因为柳子明跟她身份差不多…… 云舒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岑伊伊的肩膀: “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当将军,也不知道你从现在开始习武还来不来得及, 但如果你一直都没有习武,也没读过兵书,更不愿做出任何改变的话,那未来一定当不上将军。” “……我明白了!” 岑伊伊思考了一阵儿,用力地点点头: “我今天回去之后就跟我爹爹说,我也要习武!” 第57章:咱们为何要躲着五公主? “你若是着急的话,现在回去也行。” 本来今天叫上岑伊伊,就是为了顺带着给小姑娘心里也埋下一颗种子,省得她以后长大了真就和原书里一样,天天被云楚焕那浑小子欺负得哭哭唧唧。 没想到小姑娘因为年纪小,受到的荼毒还不算多,所以反而觉醒得比谁都快, 那跟她软萌外表截然不同的梦想,还真是连云舒都狠狠意外了一把。 后面看酒楼什么的,估摸着小姑娘也不会感兴趣,云舒索性就让岑伊伊先行回家了。 而在云舒与岑伊伊对话的这个空当儿,唐歆华热切澎湃的心绪也稍稍平复了些许,开始认真思考起云舒方才说的话来: “殿下之前说想开酒楼,可是已经选好位置了?” “是让人选了处不错的地方,今日正要过去看看。” 云舒点点头: “表姐也一起吧!” 云舒昨天才回到京城,那酒楼的地址,自然不是她亲自去选的。 她只是将自己的要求写在信里,交给了之前就帮她找过一次庄子的王公公。 对方果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很快就在京城商业最繁华的那条街上找到了一栋四层小楼,外加后面连着的一户小小庭院。 一路上,云舒就已经将自己对酒楼的大致构思都同唐歆华说了一遍, 唯独那庭院该怎么装潢,她却还只字没提。 唐歆华于是便也有了猜测—— “后面的庭院,殿下可是有了别的打算?” “没错,后院的装潢,会更加独特一些,要等我回宫之后再仔细琢磨琢磨才行。” 云舒倒也不是真想瞒着她什么,只是有些具体的内容她确实还没完全构思好。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王公公的带领下,走进了那栋已经空下来的四层小楼, 浑然没注意,街道另一边,云楚焕正猫着腰躲在一处摊位后面,一手抓着刚刚买的面具遮在脸上, 另一只手则是牢牢地压着柳子明,不让他冒头: “别动!我五姐姐她们还没完全进门呢!” “……您今日不是和五殿下一块儿出来的吗?” 柳子明本来看面具看得好好的,冷不防被猛地一拽,然后直接按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看起来有些惨兮兮的, 偏偏却还没法儿发火,只能委屈又不解地询问道: “咱们又没干什么坏事儿,干嘛还得躲着?” “你懂个屁!” 云楚焕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确认已经看不到云舒他们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再过不久,万寿节就要到了, 我瞧着五姐姐她似乎压根儿不记得这件事情,什么贺礼都没准备。 我才不要提醒她!你且看着吧,这一次我一定会在父皇面前赢过她,让父皇罚她金子的!” “……我没明白。” 柳子明听得有些迷糊: “您不提醒就不提醒呗,碰了面也一样可以不用提醒啊! 为什么非得躲起来?” “说伱傻你还不信!” 没想到这么浅显的一个道理,柳子明居然还弄不明白, 云楚焕有些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你都拎着礼物出现在她面前了,那还叫不提醒?” “礼物?” 柳子明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里帮六皇子拎着的那些东西,怔了一下,彻底傻眼了: “您打算把这些送给陛下做生辰礼物?!” “看你这傻了吧唧的样儿!” 见柳子明现在的表现,比他当初得知这事儿的时候更加夸张, 云楚焕心底升腾起了一股难言的满足感: “不懂了吧?我父皇他什么身份?这天底下的宝贝他见得多了,什么夜明珠红珊瑚大金佛的,对我父皇来说也就那样吧! 反倒是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更能讨我父皇欢心!” 这也是他上次花好几千两银子买一颗夜明珠,却还输给了五姐姐那五两银子买的一堆“破烂”后,他回去苦思冥想了足足半个多月才悟出来的道理。 若不是看在柳子明这个小跟班同他关系不错,且还是柳家人的份上,他才不会说呢! “原来是这样!” 柳子明恍然大悟之余,却又仍是有些迟疑: “但万寿节您可是要当众献礼的,这些东西拿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云楚焕拧起眉,给了他一个“你在质疑我?”的傲娇眼神: “本皇子这礼是送给父皇的,又不是送给别的什么人。 等他们瞧见父皇龙颜大悦,大赏本皇子的时候,你看他们还嘲笑得起来吗? 不得嫉妒死我!” “……” 是这样吗? 柳子明挠了挠头,可能是觉得六皇子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肯定比他要了解皇帝, 想了想,最后还是被说服了: “那,咱们还要买什么?” “……买个小瓷人儿吧!” 云楚焕想起被他父皇摆在桌上的那个女娃娃小瓷人儿,很快便有了主意: “我要买个男娃娃的瓷人儿!” 他带着柳子明,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卖小陶瓷物件儿的摊子, 但或许是运气不太好的缘故,愣是没让他看见小男孩的瓷人儿! 不由有些不高兴了: “你这摆的什么摊?怎么连个男娃娃都没有!” “男娃娃吉利,好些怀了孕的,或者家里媳妇儿一直没生男娃的,都喜欢在这我这儿买男娃娃回去放着呢!” 那摊主瞧着云楚焕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跑出来玩儿了, 便也不在意对方什么语气,还乐呵呵地挑了只最好看的陶瓷小狗递到云楚焕面前: “小公子您瞧瞧这个,这个也好看啊!” “你才是狗呢!” 云楚焕当场就恼了。 他可是知道五姐姐送的那个小女娃儿,是代表着她自己的意思。 今天他想买小男娃儿,同样也是为了在父皇桌上搁一个象征着他的东西。 这摊主没有男娃娃卖就算了,竟还想让他买只狗回去! 简直气死他了! 云楚焕瞪着那摊主,正要发作,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嗓音—— “哟!这不是咱家小六吗!” 第58章:北襄文书 “三……哥?” 云楚焕转过身,看着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打扮十分骚包的三皇子,下意识往柳子明身前挡了一下,试图不让对方看见柳子明手里拿的那些东西。 “你这个时候怎么在这儿?” 三皇子性子散漫爱玩,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就到处惹是生非,出了宫之后更是满城溜猫逗狗的没个正形。 宣武帝把他安排在相对较为闲散的鸿胪寺里,平时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他去做, 但却能凭借这个职位把他拴在鸿胪寺里,让他没办法整天到处瞎逛。 按理来说,这个点三皇子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鸿胪寺里,而不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瞧你这样儿,我还能抢你的玩具不成?” 注意到云楚焕那警惕的小眼神儿,三皇子差点没给气笑了: “伱三哥我有点事儿要办,正好路过这儿瞧见你了,就打个招呼。”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还有些稀奇地望着云楚焕: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还开始在意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了? 前几天我那瑶琳玉笛送到你手里,你可都不带多看两眼的!” 三皇子说的瑶琳玉笛就是他之前在秋猎输掉的彩头。 当初他本以为自己能稳拿第三,特意搅和着让所有人都出了份彩头, 可没想到今年的秋猎分外精彩,大皇子提前出局,云舒靠着挖坑拿了第一,云楚焕靠着抱云舒大腿拿了第二,原本信心满满的太子成了第三, 而他,刚巧卡在了第四! 那一只瑶琳玉笛输出去的时候,他还肉疼了好半天, 更可气的是云楚焕这个见惯了好东西的狗大款拿到瑶琳玉笛后,随手就交给随侍的小太监,不知道收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相比之下,云楚焕现在这样,就格外的不对劲。 难道…… 三皇子坐在马背上,斜过身子,试图越过云楚焕看清柳子明手里的那些东西。 然而云楚焕却跟防贼似的严防死守,三皇子往哪边,他就往哪边,坚决不让对方看到一眼! “啧!” 三皇子越发好奇了: “你这里头到底藏什么宝贝了?我就看看也不行?” “没有宝贝!” 云楚焕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应付他: “你不是还有事儿要办吗?” “不急这一会儿。” 喜欢挑事儿的乐子人哪有好奇心不重的? 云楚焕这边越是遮遮掩掩,三皇子就越是不好打发。 好在双方僵持片刻后,云楚焕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个事实—— 这又不是云舒! 三皇子应当是不知道父皇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楚焕顿时放松下来,让开了原本挡在柳子明前面的位置, 只是一张脸却仍然臭得厉害: “看吧看吧看吧!不就是一堆破烂玩意儿吗?加起来不超过三两银子,我也就是买来随便看看,都不好意思让人瞧见,你还非要追根究底!” 原来是因为觉得全是破烂,所以不好意思? 这个理由十分云楚焕,三皇子一点也没怀疑,还嬉笑着打趣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瞧着你那只面具还挺有意思的,反正回头你也不要了,不如送我?” “拿去拿去!” 不过五文钱一个的纸面具罢了,大不了他待会儿再重新买一个! 云楚焕不耐烦地把面具丢给了三皇子: “赶紧走!”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三皇子嬉皮笑脸儿的,也不在意云楚焕的态度,拿了面具之后懒洋洋地摆摆手,还真就晃晃悠悠地骑马离开了: “这面具就当是你给哥哥的赔礼了!” 云楚焕:“……” 臭不要脸的,谁给他赔礼了? 重重地冷哼一声,云楚焕转过身,招呼柳子明: “走了,再去买只面具!” “哦……” …… 另一边,三皇子逗完云楚焕后,却是一路去到了皇宫,见到了宣武帝。 “你这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听着三皇子请安的声音,宣武帝刚一抬头就瞧见了他手指上挂着的那只面具,不由眉头一皱: “朕不是让你平日就老老实实地在鸿胪寺待着?你又偷偷溜出去玩了?” “父皇您这可就冤枉儿臣了!” 三皇子咧起嘴,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书: “这不是万寿节快到了么?北襄那边儿又送了文书过来,儿臣进宫呈给您的路上刚巧遇到了六皇弟。” 将刚刚路上发生的事情,包括六皇子关于“破烂”、“不好意思”的发言全都一字不落地完整复述了一遍, “……好歹也是六皇弟第一次不是因为生辰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给儿臣送的礼物,儿臣总不好随手扔了吧?” 宣武帝:“……” 那明明就是你强要来的! 懒得搭理这总也没个正形的老三,宣武帝翻开文书,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去, 但没一会儿,他的眼神就变得犀利恼怒起来: “北襄莫不是真以为我天盛无人了?!” 三皇子被吓了一跳,这时候也老老实实地站直了充当隐形人,没敢开口多问。 宣武帝满腔怒火正在熊熊燃烧之中,自然也没空跟他解答疑惑—— 二十多年前,北襄战败求和,曾经签下了许多不平等条约。 诸如每年向天盛朝进献一千匹精良的战马。 而在今年之前,北襄也确实遵守了协议。 他们会在每年派使臣前往天盛朝恭贺万寿节之前,给天盛这边发来文书,将他们使臣团的人,以及要携带的物资一一陈明。 那些物资,便是北襄的贺礼与岁供。 这也是为什么三皇子今日带着这份文书进宫来的路上会那么悠闲, 因为年年都是如此。 但今年显然不同了。 北襄今年送来的这份文书上,竟说北襄那边今年出了些问题,实在拿不出一千匹精良的战马,于是打算用一千匹退役的战马来替换! 且不说北襄建立在草原之上,就连寻常百姓家中每年都会养上几匹马,绝对不会出现连一千匹精良战马都拿不出来的情况, 就算他们真的出了问题,拿退役战马来抵算个什么事? 他要退役战马有何用! 第59章:五公主把凤阳宫拆啦! 宣武帝心里其实很清楚,北襄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修生养息了二十多年,北襄国力渐渐强盛起来, 战败的阴影渐渐散去,正巧天盛这边去年和前年刚巧经历过两次较为严重的洪灾和旱灾,国库不丰,此时若有战事兴起,只怕会有些难以为继。 于是北襄便想借此来试探天盛这边的深浅, 倘若宣武帝这边当真表现得太好说话,过不了多久,北襄兴许便会直接出兵南下! 但也不能太过强硬—— 万一北襄从一开始打的就是想要开战的主意,他过于强硬的回复,兴许就会变成对方发兵的借口。 宣武帝面沉如水。 若可以,他还真想像二十多年前那般,将北襄再打服一次!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近段时间来,出现次数比一年都还要多的模拟人生选择系统再一次适时地弹跳出来。 宣武帝眉眼一松,抬眸朝着光幕看去。 【a.与朝中大臣共议此事; b.趁云舒去马厩的时候,让人不经意间将此事透露给她; c.态度强硬,要战便战!】 大抵是因为心里憋了一股气没能发泄,宣武帝先选了个c痛快了一把—— 【您选择了c,天盛战胜,百姓民不聊生。】 赢了,但没完全赢。 宣武帝盯着“百姓民不聊生”几个大字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做选择时那一瞬间的痛快,此时也再度被不爽的情绪所取代了。 虽然这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的结果,但真正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中还是分外的郁郁。 宣武帝冷着脸,又选择了a, 他倒是想看看,他朝中的那些爱卿们会有怎样的表现—— 【您选择了a,两年后,北襄发兵。】 宣武帝:“?” 北襄发兵然后呢? 谁赢了? 天盛战后情况如何? 推迟两年的话,他私库里的钱都比国库多了,就算打起仗来,应该也不至于造成民不聊生的后果吧? 宣武帝一边思忖着,一边顺势又点开了第二项, 【您选择了b,大量退役战马重回战场,天盛骑兵数量暴增!】 砰! 手边放着的一摞奏折被他激动之下碰倒,摔落了一地。 三皇子吓得一哆嗦,连忙硬着头皮开了口: “父皇息怒!” 息怒? 他现在心情可太好了!哪还需要息什么怒? 起身在桌案前来来回回地踱了两圈,宣武帝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挥笔批下了给北襄那边的回复: “这份文书务必尽快送达到北襄那边,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唯你是问!” “……儿臣遵旨。” 三皇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明明不久前他父皇还是一副暴怒的模样,现在却又好像心情绝佳,满怀着期待…… 果真是帝心难测啊! 三皇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文书,退出了御书房。 浑然不知他离开之后,不用再绷着帝王姿态的宣武帝,也终于放飞自我地露出了狂喜之色—— 当初天盛与北襄签订协议的时候,为何宁愿放弃巨额的现银赔款,也要北襄每年送一千匹精良的战马过来? 无非就是因为北襄的马匹比之天盛本土的体能要好上太多太多。 这一点,北襄显然也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这些年他们送来的马匹无一不都是公马。 天盛虽也试着让这些公马进行了配种,但生出来的混血马比起北襄的纯血马,总还是差了一线的。 现在北襄自己提出了没有现役精良战马,想用退役战马来替代, 那他要求十倍不过分吧? 一万匹退役战马当中,若是有母马的存在,他们可就赚大了! 即便仍然没有,有小五在,这一万匹来自北襄的战马能重返战场,对天盛来说,也同样是一笔巨大的横财! 就是……又得辛苦一下小五了。 想到云舒现在不仅要研究低价纸,准备开酒楼,而且还要再接下让退役战马重返战场的重任, 宣武帝难得有些心虚地踱了两步。 但他的良心也仅仅只存在了两秒左右,很快便又唤来了龙影卫,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他本以为既然模拟人生选择系统都提到了云舒会去马厩的事儿,那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 结果左等右等,一晃十天过去, 宣武帝非但没能等来云舒去马厩的消息,反而还等到她把凤阳宫拆了的离谱大事件! 宣武帝:“!!!” “你说清楚点,什么叫把凤阳宫拆了?” 生平第一次,宣武帝有些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了: “她……把屋顶掀了?” “屋顶没掀。” 龙影卫一板一眼地答道: “但地面全掀了。” “?” 难道闺女儿嫌凤阳宫位置太偏了,宫殿太小了,但不好意思直接跟他开口,所以干脆直接把凤阳宫拆了,等着他去捞? 还是说之前在猎场的时候刨坑刨上瘾了,现在连凤阳宫也不肯放过了?? 宣武帝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到凤阳宫去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于是,半个时辰后,制止了下人通传的宣武帝就在凤阳宫的一处偏殿里,见到了正拿着羽毛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的云舒。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没看懂—— “你这是画的何物?” “机关啊,这个……” 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云舒扭过头,对上宣武帝那张熟悉的脸,连忙站起身来: “父皇您怎么来了!” “听说朕的五公主不知怎的,开始拆凤阳宫了,朕这个做父皇的,总得过来看看才是。” 原本还在看图纸的宣武帝也随着她的动作直起了身: “朕刚刚从前殿走过来,看见殿内到处地面都拆得差不多了, 怎么,嫌这凤阳宫太小,容不下伱这尊大佛了?” “儿臣这才刚开始拆您怎么就知道了?” 云舒有些沮丧: “儿臣还想着若是成了再给您一个惊喜呢!” “惊喜?” 合着他这是一不留神儿破坏了小五给他准备的惊喜? 第60章:五姐姐居然没忘万寿节?! 宣武帝犹豫了一下, 按理来说,他都已经知道这是云舒想要准备的惊喜了,就不该再继续追问下去。 但皇帝也是有好奇心的, 若他没有亲自过来看到这凤阳宫的情况,或许都还能忍得住。 可偏偏他今天就是来了。 于是宣武帝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问了出来: “什么惊喜要费这么大周章?” “还不确定能不能成呢。” 云舒摇了摇头,守口如瓶: “反正最多十天就能做好,若是成了,儿臣再让人请您过来亲自一观便是! 若是不成,也省得让您失望了。” 只要十天? 那倒也不是不能等。 宣武帝勉强说服了自己,又把视线重新转回到刚刚看过的图纸上: “你方才说,这是机关?” “这是儿臣给酒楼后面那处庭院设计的,能不能做出来暂时都还不确定。” 还没设计完的东西,云舒同样不打算多说: “等酒楼开业之后,您就能看见了。” 宣武帝:“……” 行吧。 全都是惊喜。 白来一趟,什么都没问着。 宣武帝还是从凤阳宫里出来之后才突然想起,他亲自走这一趟,其实并不只是为了云舒拆凤阳宫的事儿, 更重要的还是看看能不能找机会不动声色地诱惑她到马厩那边去一趟! 惊喜固然重要,但能让退役战马重回战场的方式,才是重中之重啊! 然而这个时候他走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了,再折回去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好在还有老六那个容易忽悠的。 都不用怎么动脑子,宣武帝随便安排个人说了几句话,当天他就如愿听到了云楚焕风风火火冲进凤阳宫去找云舒的消息—— “五姐姐!五……这怎么回事?凤阳宫要重建了?” 刚一进门就差点儿掉坑里,云楚焕一脸迷茫地看向了这会儿正好就站在不远处亲自监工的云舒: “五姐姐,你们这干嘛呢?” “给凤阳宫加点儿有用的小东西。” 之前宣武帝亲自来问,云舒都没告诉的消息,自然也不会提前告诉云楚焕了。 随口敷衍了一句,云舒扭过头,反问道: “你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哦,我听说明日京城好几家的公子要在南苑那边举办马球赛!” 说到自己匆忙赶来的缘由,云楚焕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五姐姐,反正明日正好休沐,咱们一起去玩玩儿呗?” “不去。” 上书房一旬才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云舒只想待在凤阳宫里哪儿也不去: “我没空。” “怎么没空了?酒楼那边的事儿不是说已经交给伱表姐了吗?” 云楚焕不肯放弃,拽着云舒的袖子不撒手: “你这些天天天都说忙,已经好久没带我一块儿玩了!” “不是才十天吗?怎么就很久了?” 并不想领教他那缠人的功力,云舒直接搬出了宣武帝: “今日你来之前,父皇也来过了,他已经知道我这是在给他准备惊喜的事儿了,还叮嘱我务必尽快完工呢。 所以我是真没空!” “惊喜?!!” 本来还一心惦记着要出宫去看马球的云楚焕瞬间警惕起来: “这是你给父皇准备的万寿节惊喜?!” “……” 万寿节? 对啊!父皇的生辰可不就是在除夕之前的半个月么! 这些日子她忙得晕头转向的,还真是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算算时间,现在距离万寿节还有大半个月, 她宫里现在造的这玩意儿……不是说不好,但确实不太适合当生辰礼送出去。 云舒琢磨了一下,忽然又抬手拍了拍云楚焕的肩: “你明日想出宫去玩?” “……对啊。” 还没从他五姐姐居然没有忘记万寿节,并且已经开始准备起了惊喜的坏消息中回过神来, 话题忽然又跳回到了明日出宫去玩的事情上, 云楚焕呆了两秒,才有些迟钝地点了下头: “五姐姐你改变主意了?” “是打算要出宫一趟了。” 云舒现在已经毫不遮掩她想蹭马车的意思了: “所以明日我可以带你出宫,但你得先绕个道,送我到工部去一趟。” “可是看马球的话,大家都骑马,我肯定也是要骑马去的。” 云楚焕挠了挠后脑勺: “我把马车借你?” “你不用的话就算了吧。” 那么贵的豪华大马车,蹭一蹭也就得了,专门借过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云楚焕倒是提醒了她,之前秋猎时她骑过的那匹小矮脚马,柳贵妃可是都已经送给她了。 她完全可以自己骑马去工部! 话说皇宫的马厩在哪个方向来着? …… 因为云舒对皇家马厩的好奇,第二天早上,两人也没有站在宫门口等着宫人们把马匹送过来,而是直接去了马厩那边。 这个时间点,马儿刚好都已经被马夫投喂过了, 偌大一个气派的皇家马厩里,这会儿就只有两名小太监在扫洒。 云舒他们过去的时候,还能听见那两个小太监说话的声音—— “听说北襄那边儿今年会送一万匹退役战马到咱们这边来,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也能分到个一两匹的?” “一万匹?” 另一个小太监惊呼出声: “之前每年不都是一千匹战马直接送到军中去吗?今年怎么变成一万了?” “好像北襄那边儿出了什么问题,拿不出那么多现役战马了吧,然后就想拿退役的代替,结果咱们陛下说用退役的可以,不过必须得翻十倍,所以就变成一万匹了。” 先前开口的小太监有些向往: “早就听说北襄那边的战马比咱们这边的要厉害许多了,若是能让我亲眼见上一见,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退役战马应该都已经老了吧?” 另一个小太监忍不住又问道: “都老到退役的马了,说不定还比不上咱们这儿的寻常马匹呢!” “哪儿是老到退役的啊?我听说啊,那些退役的战马好些都才只有五六岁呢!” 第一个小太监摇摇头: “这要是换算成咱们的年纪,也才不过是些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第61章:我要给马儿穿鞋子! “既然还那么年轻,为何早早就退役了?” “那当然是因为……” 前头那个小太监话说到一半儿,忽然意识到刚刚提问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 他回头一看,吓得连忙缩起脖子行礼道: “奴才拜见五公主、六皇子殿下!” “起来吧。” 云舒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 “接着说,那些战马既然才五六岁,为何就退役了?” “这……奴才也是之前听别人说的。” 小太监结结巴巴道: “军中战马通常从两岁多开始,就会有专人对其进行训练了。 大量的奔跑和不够充分的休息,会大大加速战马蹄甲的磨损速度, 而一旦马蹄磨损到一定程度,这匹战马就没办法再适应战场,只能退役了。” “……” 就因为这? 难道这些战马都没有马蹄铁的吗? 云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忧心忡忡的: “那本宫的嘟嘟以后也会因为马蹄甲磨损严重,不能再背着本宫跑了吗?” 嘟嘟就是柳贵妃送她的那匹小矮脚马,因为肚子圆滚滚,看起来肥嘟嘟的,所以被她起了这么个名字。 她指挥着面前的小太监: “你们快去给本宫把嘟嘟牵出来,本宫要看看它的脚有没有什么损伤!” “还有本皇子的惊雷!” 云楚焕连忙也跟着道: “一起带过来!” “嗻!” 两个小太监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进了马厩, 不过一会儿便牵着嘟嘟和惊雷过来了。 并且还按照云舒和云楚焕的要求,小心翼翼地将两匹小马的马蹄都翻过来让他们看了一眼。 “这是磨损了还是没磨损啊?” 云楚焕其实也看不太懂: “惊雷应该还能跑吧?” “自然是能跑的!” 小太监连忙点点头: “两位殿下的马年纪还小,而且跑得也不多,马蹄保护得很好!” “那就好!” 云楚焕顿时放下心来,不再关注这个问题。 但一旁的云舒却还在焦虑: “可是它以后总还是要继续跑的,只要跑动了就会有磨损……不行,我得给它穿上鞋子!” 正想说以她的骑马频率,嘟嘟马蹄想要磨损到退役战马那个程度都不可能的小太监:“???” 隐在暗处的龙影卫:“……” 按照宣武帝的要求,两个龙影卫分了一个回到御书房,只等着宣武帝下朝回来,第一时间就将这边的动静告知于他。 宣武帝:“?” 如果不是因为有模拟人生选择系统的结果在前,此刻听到龙影卫回禀的消息,他只会觉得自家闺女儿这奇思妙想是真离谱啊! 离谱到他压根儿不可能多分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在这事儿上面。 可现在,他却当真认真思考起给战马穿鞋子的可能—— 按照每一匹马马蹄的大小,给它们专门定制一批小鞋子…… 算了。 怎么想怎么离谱,他甚至都能想到战马在战场上跑动起来,四只蹄子乱摆,小鞋子满天飞的场面了!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若真是这样,那仗还怎么打? 靠把敌军笑死来获取胜利吗?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不会那么不靠谱的。 兴许小五也就只是随口一说,真正的办法还并没有想出来。 …… 并不知道自己要“给马儿穿鞋子”的言论,这么快就已经传到了宣武帝耳中。 云舒出宫后,先是去酒楼那边转了一圈, 确认酒楼里的一应装潢全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建造的,唐歆华对这边各种琐碎的事务管理也逐渐熟练起来,没有什么需要她再来操心后,便直奔着工部那边去了。 也是时间刚刚碰了巧了,云舒人到工部门口的时候,唐远林的马车正好与她停在了一处。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和云舒碰上,唐远林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公主殿下今日怎有空来工部?” “之前一直在琢磨低价纸的制造方法,前两日好不容易捣鼓出了薄薄的一小片,感觉应该能成,但我那宫里好些东西都不全乎,所以才想着今日过来借用一下工部的资源。 若是成了,正好还能赶上万寿节,将它当做贺礼献给父皇。” 云舒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背上背着的一只小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唐远林: “这是我亲手做的小点心,因为今日是骑马过来的,拿着不太方便,所以带的也不多,您尝尝看,若是喜欢的话,下次有机会我再给您多做一些。” “如何能劳公主给老臣做这些!” 唐远林满眼欣喜地接过油纸包,先是欢欢喜喜地道了谢,之后又忍不住关切道: “殿下乃金枝玉叶,若只为一时兴致所在便还好,切莫为了做这些累着自己。” “外祖父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云舒点点头,同唐远林一道往走进工部,随口又问了一句: “叶太傅今日可在?” “他应该是又在他办公务的地方琢磨一些新鲜玩意儿。” 叶太傅,叶清安原就是工部的人, 只不过宣武帝惦记着他的才华,这才把人临时薅过去当了云舒和云楚焕的太傅。 但实际职位仍是在工部挂着的。 当然,因为他当上太傅之后,一个月也没几天能来这边,所以工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给他安排活计了。 好在叶清安一点也不在意。 他原本就喜欢各种新鲜的事物,之前云舒捣鼓出的羽毛笔和印刷术就让他十分新奇,后来亲耳听到云舒说出那一句“创新”之后,更觉豁然开朗。 最近这些日子只要一有空,叶清安就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仔细琢磨着那些在别人看起来十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也同样如此。 将叶清安的情况大致同云舒说了一下,唐远林妥帖地道: “殿下若是寻他有事的话,老臣这就让人把他叫来。” “不必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她那位年轻的新太傅还是个研发型人才,云舒乐见其成,便也不欲打扰: “况且我也还有正事要办呢。” 第62章:多么合适的打工人与顶锅侠啊! “也好。” 唐远林点点头,亲自把云舒带去了工部后院儿一间没人的小屋子里: “这边之前也有人尝试过,可惜没能成功,不过一应器具什么的都还在。 殿下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 “那就麻烦您帮我找个信得过的帮手来吧!” 云舒也不跟他客气: “另外我一会儿还会画张图纸出来,很简单的东西,但也要麻烦您帮忙找个铁匠给我打出来。” “老臣这就去办。” 她提的并非是什么很难的要求,唐远林很快就把人找来了—— “叶太傅?怎么是你?” “唐大人说殿下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微臣便自告奋勇了。” 叶清安清隽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些许迫切的神色: “听说殿下已经有低价纸的制作方法了?” “可能吧,具体成没成,还得看今天的制作结果。” 将自己带来的那一包树皮全部倒进木桶当中,趁着让叶清安去打水将这些树皮浸泡起来的工夫, 云舒又用羽毛笔画了一张简单的图纸交给唐远林: “我方才说的就是这个了,劳烦外祖父让人今日就照着它打四个出来。” “这个简单。” 唐远林一口答应下来。 他之前本来还想着她会不会是又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需要保密着些才行。 但现在一看,却只是一个弯弯的小铁块, 这样的东西,便是随便找个打铁的学徒都能轻轻松松地给她做出来。 唐远林也没问云舒要这铁块做什么,拿了图纸便离开了。 叶清安提着一桶水从外面进来,也只来得及看清那似乎是一副图纸, 具体的内容却没能瞧见,不由有些心痒难耐: “殿下除了低价纸之外,可是又做出了别的什么新鲜物件儿?” “不新鲜,四只小鞋子而已。” “小鞋子?” 叶清安一愣,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小姑娘自己画了漂亮的花样,想让人帮着做两双鞋而已。 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当即便没再追问下去。 反倒是云舒想着唐远林刚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主动询问道: “听外祖父说,太傅最近只要一有空,就会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是。” 没想到唐大人先前还跟云舒说了他的事儿,叶清安有些惭愧: “微臣未曾入仕之前,老师曾问过微臣,究竟为何想要入仕。 微臣当时的回答,是为了着天下的百姓。 之后老师又接着问微臣认为自己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 惭愧的是,这个问题微臣思考了许久,却一直未曾找到答案。” “为何?” 云舒不解: “太傅不清楚自己擅长什么吗?” “是,也不是。” 叶清安怅然地叹了口气: “微臣只是觉得,微臣能够想到的,自己可以为天下百姓做的事情,别人也同样可以做到。 审判冤假错案,救灾治灾,又或者是管理一方政务,这些都并不是非我不可。” 云舒:“……” 是她这种咸鱼理解不了的思想没错了。 “不过微臣第一次去上书房给两位殿下授课时,殿下说的那一句话,却让微臣豁然开朗了。” 叶清安回过头,面上的怅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合格的科研人才能有的,对未知的热爱与向往: “就如殿下造出羽毛笔和印刷术这些东西造福于天下一般, 或许微臣真正该做的,便是通过‘创新’,将微臣毕生所学,化作一样又一样能让百姓生活越来越好的东西。” “难怪父皇之前会盛赞叶太傅,认为你与朝中其他大臣不一样。” 云舒赞许地点点头—— 多好的觉悟啊! 多么合适的打工人与顶锅侠啊! 就决定是你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再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想办法让叶清安捣鼓出来,她既不用受累,也不用担心父皇会发现她过分优秀的事实,进而将更多的重担压到她身上, 云舒眼底的赞许和笑意就更加的浓郁了: “叶太傅。” “嗯?” “树皮已经开始软化了,我们得将其中一些品质不太好的挑出来扔掉。” 叶清安:“……” 树皮造纸的实际操作步骤并不算难,只是中间有好些步骤都要花不少时间去等待。 两人花了足足四个多时辰,才总算是得到了几张湿漉漉的纸张。 彼时,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 云舒也没空再等这几张纸彻底干透,只能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叶清安: “这几张纸行不行,还得等干透之后试过了才知道, 但宫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要下钥,我得先回宫了。 劳烦叶太傅明日多跑一趟,将这晾干的纸带进宫给我看看。” “殿下放心,微臣今日就住在这里了,绝对不会在最后一步上出现任何差错!” 身为一个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叶清安太知道低价纸和印刷术、羽毛笔这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之后的重要性了。 倘若一切顺利,或许未来读书的成本将会降低到一个令人无比惊喜的价格! 到那时候,或许…… 叶清安越想越兴奋。 他将云舒送到门外,正打算再折回去继续盯着那几张宝贝湿纸,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唐远林拿着几个怪模怪样的铁片过来了。 “殿下。” 唐远林将那四个铁片递到云舒面前: “您看看这是否是您要的东西?” “没错,就是这个!” 将马蹄铁接过来掂了两下,云舒满意地点点头: “我的马儿呢?快让人牵来,我现在就要把这鞋子给它穿上!” “给马儿穿?” “鞋子?!” 唐远林和叶清安同时一怔,还是叶清安率先反应过来: “殿下伱之前说的四只小鞋子,就是这个?” “是啊!” 云舒理所当然地道: “我也是今日听人说了才知道,原来马儿的蹄甲一旦磨损得太厉害,就没办法继续载着我跑了。 所以我特意给我的小马定制了这几只鞋子,以后它再跑起来,要磨损也只会磨损鞋子, 等鞋子磨得穿不了了,再给它换几只便是!” 第63章:一不留神儿自爆了 “理是这么个理。” 叶清安迟疑地望着云舒手里那几块铁片儿: “但这铁……鞋子怎么穿?” “这个简单啊!” 让人把嘟嘟牵到后院这边来,云舒将马蹄铁递给那名马夫: “喏,你帮我把嘟嘟的马蹄清理一下,然后把这个钉在它的马蹄上。” “钉上去?!” 唐远林吓了一跳: “这马儿受了疼,可是要发疯的!” “马蹄甲马蹄甲,那不就是马蹄的脚指甲吗?” 云舒疑惑: “修个指甲应该不疼吧?” 唐远林:“?” 是,是这样吗? 唐远林还有些不确定,云舒却已经指挥着那马夫开始动起手来: “你可以先把嘟嘟栓到那棵树上……对,然后你看它这一块儿,得稍微修平整一点,然后钉上去的时候钉子记得斜一点儿,往外面……对……” 刚开始的时候,唐远林和叶清安都还有些紧张, 一瞬不瞬地盯着嘟嘟,只等它一撅蹄子,他们立马就冲上前去把云舒拉开。 但眼瞅着那马蹄铁都已经钉了三个了,嘟嘟还在怡然自得地吃着胡萝卜, 两人的注意力也终于从嘟嘟本身转移到了它的马蹄上。 笃笃笃。 最后一块马蹄铁也顺顺当当地钉上去了。 云舒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骑着嘟嘟在院子里小跑了一圈儿,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正要离开, 唐远林忽然激动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且慢!” “外祖父?” 云舒连忙勒住缰绳: “怎么了?” “殿下,这铁块有大用处啊!” 唐远林欣喜万分,殷切地叮嘱道: “您今日回宫后,务必记得将此事告知于陛下,届时,陛下定会……” “可是等我回宫都很晚了。” 云舒很是不乐意地拧起眉,“任性”地拒绝道: “左右也不急于这一时,外祖父觉得重要的话,明日递个折子上去便是,记得别说是我做的就行, 省得父皇觉得我一天到晚没事儿干,又想给我找事儿做。” “老臣如何能抢了殿下的功劳?这……” “这怎么能算抢呢?” 云舒骑在马背上俯了下身,笑吟吟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分明就是我主动送给您的,您可千万要把握住了!” 话落,她也不欲再多说什么,扯着缰绳直接绕开了唐远林: “我先回宫啦,外祖父您也早些回府吧!” “欸……” 望着云舒走远的背影,唐远林原本要说的话也只能咽回了肚子里,无奈叹息: “这等功劳岂是说让就能让的?” “公主殿下的境界,果真是让我等寻常人望尘莫及。”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叶清安也忍不住感慨道: “我苦思冥想许久也不曾有过的绝妙创新,殿下随手便可做到,并且不以为意。” 天盛朝能有公主这般的人物横空出世,当真是全天下人的福气! “许是她年纪小,心思纯澈,所以更有灵气些吧!” 唐远林与有荣焉地拂了拂短须,转身看向叶清安: “时候不早了,伱也赶紧回去吧。” “唐大人您先回吧。” 叶清安连忙拱手: “下官还要留在这等屋里新造的纸张干透,今晚便不回去了。” 唐远林:“?” 罢了,年轻人爱折腾就折腾吧, 要是哪天年轻人们也都不折腾了,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时候! …… 第二日凌晨四点多,云舒已经熟练地在上书房里打起了瞌睡。 云楚焕那家伙大概是昨日在南苑看人打马球看得太嗨,这会儿人还没来。 柳子明寂寞地坐在位置上画着大乌龟, 唯有岑伊伊一个人,正在乖巧地预习着叶太傅今日要讲的内容。 但若是将视线再往下移一些,便能发现岑伊伊端正的坐姿下面,并没有椅子支撑—— 她正在两腿发颤地蹲着马步。 为了保证姿势足够标准,她甚至还在一边膝盖上顶了一只小木碗! 啪嗒! 小木碗掉落下来,正好滚到了云舒脚边。 云舒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撸了把岑伊伊的小脑袋: “蹲不住了就歇会儿,慢慢来不用急。” “……公主。” 岑伊伊扯了扯云舒的衣袖: “叶太傅来了。” “……” 这么快就要上课了?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余光瞥见一抹青色的衣衫就站在自己身侧的位置, 云舒仰头一看,就对上了叶清安激动的眼神。 云舒:“……成了?” “成了!” 叶清安用力地点了下头,语气亢奋,全然不见平日里温雅如风的平静淡然模样: “微臣已经试过一份了,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 云舒淡定地点点头: “既然叶太傅已经试过了,那我便不用再试了。 叶太傅记得暂且先为我保密一阵子便好。” “微臣遵……” “保密?保什么密?!” 刚刚进到上书房的云楚焕另一只脚都还没迈过门槛儿,恰好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他看看叶清安,再看看云舒,满脸都写着被孤立了的不满: “你们怎么还背着我有秘密了!” “给父皇准备的生辰礼物,当然不能在万寿节之前就闹得人尽皆知。” 面对云楚焕的指控,云舒单手撑着下巴,分毫不为所动: “你给父皇准备的礼物,不也没告诉我吗?” 云楚焕:“!!” 什么意思? 听五姐姐这话,怎么好像知道他偷偷给父皇准备生辰礼的事儿了? 难道是…… “柳子明你这个叛徒!我不是说了这是秘密,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五姐姐吗!” “我没有啊!” 黑锅从天而降,柳子明委屈得不得了: “我什么也没说!” “还想骗我!” 云楚焕怒气冲天: “只有你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你说的,五姐姐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 云舒幽幽地插进话来: “不过现在知道了,你给父皇准备的礼物同样也是个秘密,而且还是尤其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 她故意在“尤其”那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云楚焕面上的怒气一僵,再回忆起云舒之前说过的话,才发现好像真是他自己理解错了,然后一不留神儿,自爆了。 第64章:封赏五公主? “我这不是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和五姐姐你那把整个凤阳宫都快翻过来了的礼物比起来实在是有些相形见绌吗?” 云楚焕心虚地辩解道: “所以才不想告诉你。” “这样。” 云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凤阳宫里现在在造的并不是我要给父皇的生辰礼,只是我之前设计酒楼装潢的时候,无意间想到可以在凤阳宫里也布置上的东西。 至于我真正给父皇准备的,其实只是一点不值钱,但稍微费了些心思的小东西罢了,六皇弟不必妄自菲薄。” “……” 一点不值钱,但稍微费了些心思的小东西!! 五姐姐故意这么说,是不是在点他? 她是不是还是知道他准备的礼物了? 难道他这回又要输给五姐姐了吗? 上书房里,云楚焕抓心挠肝地郁闷了。 宣政殿内,宣武帝的心情却十分愉悦—— 昨日,龙影卫已经将云舒成功给马儿穿上“鞋子”的事情禀报上来了, 他也知道唐远林今日必会上奏此事。 天盛军中此前便有的数万匹退役战马,再加上北襄那边即将送到的一万匹纯血退役战马, 天盛即将多出五万骑兵! 这让他怎能不高兴! 因着这份高兴,宣武帝今日对待底下那些个出身世家,总让他不痛快的大臣时,都比平常要和煦了几分。 那明显不正常的表现,一时也让不少朝中大臣心里泛起了嘀咕—— 世家贵族的利益,和皇帝的利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存在冲突的。 今日皇帝这么高兴,莫非是哪个世家要倒霉了? 可之前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诸爱卿可还有事要奏啊?” 高坐在龙椅之上,将底下那些朝臣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宣武帝唇角含笑,目光却缓缓落到了唐远林身上。 果不其然,唐远林很快便手持笏板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宣武帝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唐爱卿请讲。” “陛下,请先看一物。” 唐远林从袖中取出一块马蹄铁,双手捧于掌心之中, 李德海连忙上前去将之接过,然后递呈到皇帝面前。 “你让朕看的就是这块弯铁?” 宣武帝拿起马蹄铁,又是好奇又是惊讶地打量了一番。 他昨日虽已从龙影卫口中得知了马蹄铁的大致形状,可今日亲眼一观后,却仍觉神奇。 就这么一个小东西,竟能起到那般至关重要的作用! 宣武帝胸口处心潮澎湃,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这块铁,莫非还有何奇特之处?” “回禀陛下,这东西一套应是有四个,名为马蹄铁,由五公主殿下造出。” 唐远林不急不缓地道: “五公主殿下听闻军中每年都有许多战马因蹄甲磨损的缘故,不得不提早退役,心中倍感痛惜。 于是潜心研究,终于制成了这一副马蹄铁。 只要将之钉在马掌上,定期换修,便可防止马蹄磨损,甚至还可令部分已经退役的战马重新回到战场之上!” “什么?!” 唐远林话音一落,皇帝和文官这边都还没什么反应,武将那边却是当场就按捺不住了: “唐大人此话当真?就那么一小块铁片,便可令退役战马重回战场?” “没错。” 唐远林面向皇帝,再度拱手道: “未经证实之事,老臣也不敢随意拿到陛下面前来说。 昨日回去之后,老臣特意令人寻了两匹退役战马回来,配上了马蹄铁。 如今那两匹马就在宫门口,是真是假,陛下一观便知。” “好!” 欢喜的情绪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能够不加任何掩饰地倾泻出来。 宣武帝抚掌大笑: “来人,将那两匹马给朕带到殿前!” “嗻!” 殿外候着的小太监连忙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赶去, 殿内,心痒难耐的武将们则是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儿,想要看清宣武帝桌上搁着的那块马蹄铁到底长什么模样。 如威远大将军这样胆子大些的,更是直接开口向宣武帝讨要起来: “陛下,那马蹄铁,可否能借臣一观?” “拿去!” 马蹄铁的作用巨大,但它本身的的确确就只是一小块儿不起眼也不怎么值钱的玩意儿。 宣武帝很是大方地将那块马蹄铁扔给了威远大将军。 如愿以偿的威远大将军双手珍惜地捧着这么个小玩意儿翻来覆去地瞧了半天,那眼神比看亲媳妇儿还要深情: “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陛下,这东西造好后,第一批一定要给我们北疆军啊!” “凭什么先给伱们北疆军?” 其他武将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我们南疆军也同样需要!” “没错儿,我们西海卫也等着呢!” “还有我们……” “得了吧,你们急什么急?北襄这回用一万匹退役战马换一千匹现役战马到底是藏的什么心思,老子就不信你们不知道!” 为了抢到第一批马蹄铁的名额,威远大将军也懒得跟他们扯那些虚的了,直接把现实摆在了众人眼前: “万一北襄那边真不老实了,北疆军可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行了!吵吵什么?这东西打起来也不是多难的事,朕少不了你们的!” 宣武帝叩了叩桌面,示意这群大老粗们都给他安静点儿: “有这个时间你们不如帮朕好好想想,五公主立此大功,该如何嘉奖啊?” “这……” 威远大将军听到这话,瞬间迟疑起来。 他毕竟是大皇子的人,这五公主虽然是个公主,按天盛现在这情形来说,应该也没可能再出个女帝了。 但万一呢? 五公主最近这段时间的存在感可一点儿也不低。 万一陛下哪天心血来潮,真把五公主也放进继任者名单里考虑了,他今天帮的这一把,岂不是就背刺了大皇子? 威远大将军纠结着陷入了沉默。 武安侯岑老爷子却没有这些顾虑, 且不说五公主造出马蹄铁这等神物本就该有封赏,单说他宝贝孙女儿岑伊伊还一心想着当女将军这事儿,他就得帮五公主! 毕竟只有五公主立起来了,身为她伴读的伊伊,才有希望实现她那几乎不太可能实现的梦想! 第65章:陛下替闺女儿坑人? “启禀陛下,臣以为,马蹄铁可在极短的时间内令我天盛朝骑兵数量得到极大的提升,在如今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五公主此举堪称不世之功,可赐封号,划封地以示嘉赏!” 天盛朝的公主赐封号、划封地,就跟皇子封王一样,不仅身份地位更上一层台阶,最重要的是还能享封邑税收。 武安侯这个提议一出,朝中那些中立派的反应可能还不是很大, 但皇子党们,尤其是大皇子一派的人,顿时就不淡定了。 威远大将军更是直接站出来反对道: “陛下,万万不可!” “哦?” 宣武帝抬了下眼,面上神色喜怒难辨: “为何不可?” “回陛下,北襄使团如今还没有抵达京城,那一万匹退役战马,也同样没有送达。 若是在这个时候大肆嘉赏了五公主殿下,消息传出去,臣担心会生出别的变故,平添事端!” 威远大将军虽是武将,但好歹也是在朝堂上浸淫了多年的人。 他知道当今最讨厌结党营私的那一套,更清楚大皇子如今遭了陛下厌弃,若他贸然提出大皇子等人都还没有封王,却让五公主抢了先,会让前头几位皇子面上无光这样的反驳理由, 不仅没有任何用处,还会令宣武帝更加嫌恶大皇子。 于是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这样只能把事情暂且延后的说辞—— 反正马上就要到万寿节和除夕了。 大皇子虽是被罚去隆华寺祈福的,但在这样特殊的节日里,也能被特赦回来一段时间。 只要大皇子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在这段时间里消除皇帝对他的厌恶,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威远大将军姿态放得越发端正了,就好像他说这些话,当真没有半点私心一般。 上首宣武帝沉默片刻,虽然对威远大将军的立场心知肚明,但不得不承认,对方搬出来的理由又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到底还是微颔了下首: “既如此,那便等过些日子,再一并封赏吧!” “陛下英明!” 威远大将军目的达成,恭恭敬敬地退回原位。 一旁武安侯和唐远林也没再多言。 总归皇帝说的只是延后,况且五公主的功绩摆在这里,抹又抹不掉,大不了过些日子,他们再找个机会旧事重提便是了! 两派人马都没有什么意见,恰好这时候小太监也带着宫外配好了马蹄铁的马匹候在了殿外。 宣武帝大手一挥,直接就带着朝臣们一并出了宣政殿。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亲眼见到马蹄铁如何钉上马蹄的人,唐远林很快便走上前去,熟练地指挥着旁边的小太监将马蹄翻转过来,展示在众人眼前: “陛下请看,因为这两匹马皆是马蹄磨损严重、变形裂开导致提前退役的战马,因此在钉上马蹄铁之前,还需先让人将马蹄修剪平整,之后再钉上马蹄铁。” “我看看我看看!” 威远大将军原本也是冲在了最前面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唐远林方才牵马过来让人展示马蹄的时候,恰好就让这匹马横在了他跟前, 这会儿伸长了脖子都看不到后蹄那去,急得他连忙换了个地方,不断地扒拉着周围的人: “是直接钉进肉里吗?” “是钉在马蹄甲上。” 唐远林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而且公主还特意提到过,要斜着钉,以防意外脱落。 陛下请看,这几只马蹄铁都是老臣令人严格按照公主殿下说的那样钉上去的,十分牢固,且不会伤到马蹄。” “我试试!” 威远大将军这会儿也终于挤到最前排了。 他听着唐远林的介绍,忍不住上手去拔了两下, 力道不算小,但马蹄铁纹丝未动。 “果真是好东西!” 亲手验证了这一点,威远大将军越发兴奋了。 他爱不释手地在那只马蹄上摸了又摸,好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宣武帝开了口: “陛下,臣恳请陛下让臣能得见五公主一面!” “马蹄铁不都在这儿了,你还要见她做什么?” 宣武帝也是个记仇的,虽然威远大将军方才针对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小五, 但他是小五的爹,这个仇他还是替小五记下了—— “若小五知道她今日本可以获封,却因着你的阻拦没了,你猜她想不想见伱?” “……臣,臣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都是心知肚明的局了,还非得说些谁都不信的话来粉饰太平, 威远大将军着实也是有些臊得慌。 但没办法,抛开他是什么阵营不提,他首先还是个大将军。 能够造出马蹄铁的五公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为此他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画饼大法, “陛下,您想想啊,五公主她只是无意间得知了马蹄磨损会导致战马提前退役的事儿,立马就能弄出马蹄铁这样的好东西, 那如果臣能将更多军中的事情讲给公主殿下听,殿下她会不会再弄出更多如马蹄铁这般厉害的神物呢?” 这…… 宣武帝心动了。 但他面上分毫不显,仍是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可小五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她这回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什么也没得到,还要被你一个外臣叨扰, 便是朕,也觉得分外的难为情啊!” 威远大将军:“……” 所以陛下这是在向他为五公主讨要好处? 嘶…… 大皇子啊大皇子,臣这次为了您可是亏大发了! 牙疼地紧了紧腮帮子,平日里就十分抠搜的威远大将军为了能尽快和五公主见上一面,不得不忍痛大方了一回: “陛下放心,臣家中……尚有几样小姑娘喜欢的珍品,应当能让公主展颜。” “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宣武帝闻言也满意地拍了拍威远大将军的肩膀,半点不给他糊弄过去的机会: “小五她午膳时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你正好可以赶在那之前先回府一趟,把那些东西带过来。” “……是,臣多谢陛下提点!” 第66章:可能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神色郁郁地回到威远大将军府,本来就因为要损失好些宝贝而肉痛的威远大将军让人去库房拿东西的时候,还把自家那性子剽悍的夫人也招来了。 好不容易在一阵鸡飞狗跳当中让夫人勉强相信他既没有欠债,也没有养外室,拿这些宝贝只是为了献给五公主,以平息宣武帝和公主殿下的怨怼, 威远大将军重新回到皇宫,却又发现上书房拖堂了—— 准确的说,是五公主一个人拖堂了, 因为叶太傅找她有事儿。 威远大将军:“……” 他只不过就是站在大皇子阵营,稍微拖延了一下五公主获封的时间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罪! 至于吗!! 窝窝囊囊地坐在上书房外,等了足足有两炷香的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云舒终于走出来了,这一刻,威远大将军兴奋得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坐在立柱后面的台阶上, 转身就是一个飞扑: “殿下且慢!” “谁?!” 云舒刚从上书房里出来,毫无防备地走了两步,冷不丁瞧见一道半人高的黑影忽然冒出来,惊得她下意识抬脚一踹: “来人!!” “殿下怎么了?” “殿下!” 听到云舒的惊呼,还在屋里的叶清安和另一边等着她出来用膳的听雪都立刻飞奔过来, 然后就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络腮胡大汉正仰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任由鼻血糊了一脸, 至于云舒,则是一脸心虚地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伸手指戳了那人两下: “你没事儿吧?” “威远大将军?” 叶清安认出了络腮胡大汉的身份,不由一脸震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 云舒正想说她也不太清楚,话说到一半儿,却又忽然顿住了: “你刚才说他是威远大将军?” “威远大将军,鲁靖坤。” 叶清安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 云舒:“没……” 威远大将军啊! 这不就是原书中被太子派人干掉的大皇子党吗? 说起来,她之前那么费心地在秋猎中满场挖坑,救的可不止是太子一人,更重要的还是这位被干掉之后,造成了一连串对天盛不利事件发生的威远大将军。 不过这件事儿威远大将军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啊!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而且他刚才,好像还叫她了?? “鲁将军。” 云舒又伸手戳了他两下: “你……需要本宫帮伱叫太医吗?” “……不必麻烦了。” 鲁靖坤忧伤地擦了把鼻血, 这全都是报应! 慢吞吞地爬起来,将他之前随手放到一边的那包宝贝也一并拿起来,递到云舒手里, 鲁靖坤一边撕下袖子边边塞住鼻子,一边瓮声瓮气地开口道: “这些是臣献给公主的赔礼和谢礼。” “赔礼和谢礼?” 云舒解开包裹,第一眼就先被那金步摇上硕大的两颗宝石给晃晕了, 随后便是一阵忐忑—— 这人得是干了多对不起她的事儿,才能送上这么贵重的赔礼啊? 鲁靖坤继续瓮声瓮气: “听闻公主得知军中每年都有许多战马因蹄甲磨损的缘故,不得不提早退役,心中倍感痛惜。 于是耗费不少心血潜心研究,终于制出了马蹄铁那等神物,臣身为武将,对殿下自是万分感激的。” 云舒:“?” 这功劳她昨日不是都说了要送给外祖父吗? 外祖父不要就算了,这怎么还帮她吹牛呢! 她什么时候倍感痛惜,还耗费不少心血潜心研究了?? 这话说的,她都不敢接啊! 抱着小包裹的手默默往前伸了伸,被夸得很是心虚的云舒正觉得这玩意儿略显烫手,想要归还的时候, 又听鲁靖坤接着道: “陛下今日原本是打算给殿下划分封地,食邑数千户的。 但臣想着北襄那边还有一万匹退役战马没到手,便出言阻止了。” 云舒:“……” 哦,原来是断她财路,所以拿这些东西弥补来了。 难怪呢! 伸出去了一点儿的手又果断收回来了。 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些小动作的鲁靖坤却还在继续往下说: “只是臣虽然暂时阻止了此事,却也知道凭殿下的本事,日后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获封的。 因为殿下的能力,的确有目共睹! 臣今日前来,除了道谢与赔罪之外,其实还是希望殿下能更多地了解军中事务,造出更多如马蹄铁这般可解军中之急的神物!” “鲁将军未免太高估本宫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又是个来找她打工的, 云舒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误打误撞弄出马蹄铁也不过只是本宫运气好罢了,其它的本宫可帮不了!” “殿下都还没听臣说起,怎么就知道帮不了?” 为了见到云舒说这件事儿,鲁靖坤又是送宝贝又是挨踢的, 费了那么大劲儿他肯定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见云舒抬腿往膳厅那边走,他连忙也跟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军中如今的情况: “殿下您没去过军营可能不知道,军中不止马容易受伤,武器也容易受伤,还有人更容易受伤! 我们那边…… ……除此之外,各种天气问题也是一大麻烦。 春秋什么的都还好,夏季一旦有人受伤,伤口极易化脓, 至于冬天,那就更难了,将士们穿多了,动作不灵活,穿少了,又冻得直哆嗦…… 对了还有……” 云舒:“……” 军中问题那么多,他全都指望她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公主这合理吗? 不是大皇子阵营的人吗? 找大皇子去啊! 面无表情地一边吃着午膳,一边听着威远大将军顶着奇怪的造型“念经”, 生平第一次,云舒这么希望休息时间早点结束, 她只想坐进上书房里,听叶太傅讲课。 “……殿下,臣说的这些,您都记住了吗?” 云舒:“……” 鲁靖坤不依不挠:“殿下?” 云舒:“嗯……” 所以快别念了! 魔音绕耳,她脑子里现在都快自带鲁靖坤的回音了!! 第67章:她主意都打到宫妃们头上了? 虽然鲁大将军那半个多时辰的唾沫横飞,讲得确实是情真意切, 但云舒不想给自己打工生活继续加码的心情,同样也没有半点虚假。 好在酒楼后院儿的机关设计图她都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凤阳宫里和酒楼同款的设施也施工完毕。 可以舒舒服服地开始揽钱了! 积极性瞬间攀至巅峰的云舒在凤阳宫最后一块儿地砖也合上了的当天下午,刚从上书房这边放了学,立马就转道去了御书房。 “父皇父皇父皇!” “捡钱了?这么高兴!” 显然也已经对自家闺女儿最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十分清楚的宣武帝习以为常地抬了下眼: “说吧,什么事?” “父皇,” 云舒往前蹭了两步,露出一个无比乖巧的小表情: “您冷吗?” “你说呢?” 宣武帝哼笑一声。 如今已经是腊月初二了,距离除夕还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前两天更是连初雪都已经下过了, 外间的枝头上这会儿都还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子。 往来的宫人们行走时一个个都恨不能把脑袋也缩进领口里去, 不过宣武帝所在的御书房里,倒是比别处好上不少。 不仅摆了好些炭盆, 他身后的那面墙外头,更是单独用石板隔出了一面火墙。 有专门负责火墙的小太监时刻盯着,将那一面墙烧得热烘烘的,宣武帝便是一直坐在桌案前不动,没觉得多冷。 不过离着这堵墙越远,温度就越低,弊端还是很明显的。 云舒暗搓搓地又往距离墙壁更近些的地方挪了挪: “父皇,您还记得您前些天去凤阳宫的时候,儿臣跟您说的那个惊喜吗?” “建好了?” 宣武帝眉梢一挑,这才想起十日之期确实也已经到了。 “你这是想让朕再去你那儿瞧瞧?” “好东西当然得第一个就让父皇看到啊!” 好听的话反正也不要钱,云舒满眼儒慕地望着他: “父皇,去看看嘛!” “多大了还撒娇!” 宣武帝一边嫌弃地啧了声,一边诚实地开口让李德海摆驾,甚至连上翘的嘴角都没能压住。 云舒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即便是走到御书房门口,打开房门的瞬间,被寒风吹得秒变鹌鹑,那一双因为即将暴富而弯起的月牙眼也还是笑盈盈的。 宣武帝:“……” 瞧她那傻样儿! 他去她宫里转转,她就这么高兴? 一颗热乎的慈父心在寒风中缓缓升起,坐进龙辇的宣武帝撩开帘布,看了眼外头裹着厚实披风,宛若一颗毛球的云舒,尾音往上一扬: “还不上来?” “儿臣多谢父皇!” 能在暖和的龙辇里坐着回去,谁会想在冰天雪地里走上小半个时辰啊? 云舒一句推辞的话也没说,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一步,便宜老爹又反悔了。 她手脚并用地钻进龙辇内,倒也没有真就一点儿不讲究地直接坐到宣武帝身边去,而是一屁股坐在了装着银霜炭的青铜小鼎边上,盘着腿仰头和宣武帝说话: “对了父皇,酒店楼那边需要的投资金额,儿臣已经大致算出来了,稍微有点儿多。” 宣武帝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有点多是多少?” “就……” 云舒眼神儿飘忽了一下,开口的时候稍微有那么点虚: “几十万两吧!” 几十万? 她是真敢开口啊! 宣武帝一边觉得这数字过于离谱了,一边却又觉得两年后能让他私库超过国库的投资,刚开始需要投入几十万两银子似乎也是合理的。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 “可朕记得,伱手里应该只有十万两出头吧?” 其中出的那点儿头,是他的赏赐,以及京城周报赚回来的一点点。 剩下十万两,是她之前要做京城周报时,从老六那个傻子手里坑到的。 宣武帝饶有兴致地垂眼望着云舒: “朕还记得,你之前说过,酒楼未来赚的钱,会按照朕和你投资的比例来分成。 那照你这么算下来,这酒楼的大头,岂不是要归朕所有了?” “儿臣倒是不介意让父皇多占一些,但……” 早就料到宣武帝会有此一问,云舒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儿臣担心朝中那些大臣们若是知道了,那弹劾的折子恐怕又要堆成山了。 况且儿臣之前也答应过您,这酒楼,肯定还是会以儿臣的名义开起来的。” 宣武帝:“?” 他差点儿被气笑了: “你该不会想说,让朕出更多的钱,却只得更少的分成吧?” “那怎么可能!” 云舒听了这话,像是还挺委屈的: “儿臣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宣武帝这回倒是没被她的小表情忽悠住,老神在在地点了下头: “你有钱?” “想有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云舒偷偷瞥了宣武帝一眼,慢吞吞地伸出了试探的小尾巴 “父皇,您说要是过些日子,突然冒出一堆人来找儿臣帮忙,儿臣能收费吗?” 一群人找她帮忙? 宣武帝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前些日子捧着宝贝去找云舒的威远大将军鲁靖坤,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为何不能?朕还是你父皇呢!要与你一道开酒楼不也得出钱?” “父皇说的是。” 云舒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 “但她们毕竟不是儿臣的亲母妃,儿臣担心贸然开口的话,会让诸位娘娘不高兴。” 宣武帝:“……?” 所以这小崽子绕了一大圈儿,最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后宫那些妃子们头上了?! 宣武帝怒目而视, 云舒无辜装傻。 宣武帝:“!!” 君无戏言, 毕竟是刚刚才亲口说出去的话,宣武帝也不好立马改口打自己的脸。 他冷哼一声,倒是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朕的后妃们可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找你,想必是跟你今日死乞白赖非要朕来亲眼一观的那个‘惊喜’有关吧?” “父皇英明!” 云舒狗腿地拍起了龙屁: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您!” 第68章:这是地龙! “呵!” 宣武帝冷笑一声,压根儿不想搭理她。 他就不明白了,这小崽子的厚脸皮到底是随了谁? 她娘亲兰贵人,宣武帝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子了, 但哪怕只有这小崽子十分之一的厚脸皮,想必他也一定会印象十分深刻。 既不是随了兰贵人,那总不可能是随了他吧? 宣武帝厚脸皮地想着。 …… 明黄色的龙辇穿过大半个后宫,最后稳稳停在了凤阳宫外。 宣武帝率先走下龙辇,大步朝着凤阳宫正殿走去—— 他倒是要看看,这厚脸皮的小崽子到底弄出了什么玩意儿,竟还敢大言不惭地断定他后宫的妃子们都会来找她帮忙! 径自从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们中间走过, 宣武帝刚走到凤阳宫门口,甚至都还没有进去,迎面就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眼底闪过了一丝异色,抬腿再往里走几步, 果然,更暖了。 和他那御书房里渐变的温度不一样,凤阳宫里的温暖,就好像是从寒冬腊月一下子直接跨入了春日一般, 每一处角落里都同样暖融融的。 最重要的是,这殿内居然还连一盆炭火都不曾瞧见! 宣武帝很快就想到了他上一次来时,这凤阳宫里被挖得乱糟糟的地面—— 难道她把火墙铺在了地下? 可那也不对啊! 这么大一个凤阳宫,要把地底下全部铺满炭火,并且保持着一直燃烧的状态,那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难怪她那么有信心能从宫妃们手里挣到钱。 宣武帝心中暗暗惊叹,嘴上却还是轻哼了一声: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回父皇,这叫地龙,也可以叫地暖。” 云舒积极地介绍道: “这不是天儿越来越冷了吗?儿臣也挺畏寒的,但每个宫里银霜炭的份额又只有那么一点儿,省着用吧,还是冷,不省着用吧,后面就只能用次一等的炭了。 可次一些的炭烧着又挺呛人的,所以儿臣就琢磨着做了这玩意儿。 它不需要用银霜炭那么贵的东西,普通碳也好,随便哪儿捡的枯木枝也罢,反正只要是能烧的都可以往里塞。 除了前面要稍微花点钱之外,后面使用起来不仅效果更好,而且花销也能省下许多!” “嗯。” 宣武帝矜贵地颔了下首, 云舒还特意停顿下来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等到他发表任何意见。 果然是老狐狸! 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云舒只得又磨磨蹭蹭地开了口: “父皇,您的龙涎宫和御书房要不要也铺上这个?” “怎么,” 宣武帝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 “把主意打到朕的后妃头上还不够,现在连朕的钱也想挣了?” “您怎么能这么想呢?儿臣赚谁的钱,也不能赚您的啊!” 云舒连忙否认道: “父皇您放心,给龙涎宫和御书房铺地龙的钱,就当是儿臣孝敬您的,儿臣全包了!” “哦?” 宣武帝这下倒真是有些意外了,他稀奇地扭过头,上下打量着云舒: “你不是正缺钱吗?怎么还这般大方?” “孝敬父皇本就是儿臣应该做的嘛!” 熟练的一记龙屁先拍了出去,云舒话锋一转,讨好地冲着宣武帝笑了笑: “不过父皇您也知道的,儿臣自幼内敛低调,不慕虚名,从来也不是那种做了一丁点儿小事就要弄得人尽皆知的张扬性子。 所以您看……儿臣孝敬您这件事儿,能别让其他人知道吗?” “内敛低调不慕虚名。” 将这几个字儿单独拎出来重复了一遍,早已看穿云舒所想的宣武帝扯了下唇角: “是不是最好还能对外宣称朕给你钱了?” “儿臣胆子小嘛!” 小心思被看得透透的,云舒索性也懒得遮掩了,直接转变路线,开始卖起了惨: “父皇您掌管着天下大事,日理万机,肯定没办法时时刻刻都盯着后宫的动向。 可儿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弱小又无助的小公主, 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娘娘,儿臣只怕要整日整夜地提心吊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行了!” 宣武帝嘴角一抽,明知她是演的,却还是一秒破功,从腰上拽了个不知道哪位娘娘送的荷包扔给云舒: “朕本来就是给了钱的,这也不算乱传。” 云舒:“……” 这小破布袋子能值几个钱? 宫妃送给皇帝的,她卖都不敢卖。 还不如直接扔她枚铜板呢! 好歹那真是一文钱。 不过便宜父皇非要这个面子,她给就是了嘛! 反正目的达成了就行。 笑眯眯地接下荷包塞进袖袋,云舒脑袋点得飞快: “没错没错,父皇就是给了钱的,而且还不少!” 宣武帝:“。” 看来他的宫妃们这回要被坑不少。 不过这样也好,他宫里那些后妃一个两个几乎全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家底厚实得很。 身处后宫,手里却还拿着大把的银子,具体花在什么地方了他不清楚, 但今天买通这个宫里的小太监,明天利诱那个身边的小宫女,想必都是要花钱的。 这样的钱花得多了,后宫里的事儿自然也就多了。 就让小五去折腾吧! 能坑多少全凭本事,要是能把那群最能搅事儿的全坑老实了,他还得谢谢她! 想通了这一层的宣武帝彻底放手不管了, 于是一夜之间,五公主弄出了一种名为“地龙”的东西,只需要最最普通的黑炭,就可以让整个宫殿都变得温暖如春, 就连宣武帝体验过后,都忍不住自掏腰包,让五公主给他把龙涎宫和御书房全部铺上“地龙”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柳贵妃第一个就按捺不住地让云楚焕在第二天去上书房的时候,向云舒询问了此事—— “所以‘地龙’的事儿是真的? 那给我们瑶华宫也铺上要多少钱?十万两够不够?” 云舒:“!!” 真不愧是她的六皇弟啊! 一开口就是十万两起步。 她真的好想点头!! 可是不行。 嘤! 第69章:谁能拒绝凑单满减呢? 便宜父皇的后妃们虽然大多都很有钱,但能有钱到柳贵妃这个地步的,却没有几个。 更别说花十万两白银铺设地龙,这价格估计也就柳贵妃能接受得了。 云舒想把生意打开,自然就不能真这么定价。 至于说收柳贵妃十万两,其他人少点儿…… 得罪人也不是这个得罪法啊! 强忍着自己对十万两报价的疯狂心动,云舒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多的,你算算瑶华宫里有几个房间需要铺设地龙,一间房按五千两银子算就行了。” “这么便宜?!” 云楚焕愣了一下,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起来: “正殿肯定要的,偏殿也要,然后母妃的寝房,我的寝房、书房,还有膳厅……再加上上书房这边上课的屋子和膳厅,这才四万两。”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挠了挠后脑勺,试探着开口道: “左相府能铺吗?” “能!” 好家伙,她这些日子真是没白带这小子吃香的喝辣的啊! 她本来还想着一步一步慢慢来,先把后宫的生意都做得差不多了,再想办法把市场继续扩展到朝中大臣们的府上去。 没想到云楚焕第一个一来,就先把后宫和朝中的口子全部打开了, 不仅如此,甚至还顺带着把上书房也捎上了! 云舒欣慰地拍了拍云楚焕的肩膀: “相府那边有几间房你算好之后直接告诉我便是,凑满十间房,给你打折!” “给我打折是什么意思?” 云楚焕表情一懵,略显惊恐—— 该不会是腿打折吧?! 难道五姐姐其实并不乐意接这个活儿,嫌他要铺的房间太多了? “别误会,是降价的意思!” 看见云楚焕那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的眼神,才意识到古代好像没有打折这个词儿, 云舒连忙改口解释道: “要是能凑满十间房的话,就只收伱九间房的钱,满十减一,满二十减二,以此类推。” “这样啊……” 云楚焕松了口气,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我刚才好像就已经报了八间房吧?那我只要再多出一间房的钱,是不是就能多铺两间屋子了?” “没错!” 云舒笑眯眯地诱哄他: “所以你要凑一凑吗?” “凑!” 云楚焕猛一拍大腿: “必须凑!” 谁能拒绝凑单满减呢? 这种明明是自己掏钱,却好像占了谁便宜的快乐,对于初次接触到它的云楚焕而言,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他当场就又凑了两个自己和母妃平时其实都不怎么会去的屋子,然后兴高采烈地数了四万五千两银票递给云舒: “钱没错吧?那能从今天就开始铺吗?” “明天吧。” 云舒淡定地点点头。 地龙铺设的工程其实并不是特别复杂, 之前给凤阳宫铺设地龙的时候,她就考虑到后续想拿这个赚钱,施工队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将凤阳宫里除了听雪这样要贴身照顾她的的宫人之外,但凡是能信得过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召集起来认真教过了。 现在完全可以将他们拆成几个小组,再分别带队去进行施工。 按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她至少可以保证七组施工队同时动工! 当然,这还仅仅只是宫内, 宫外的话,酒楼那边的地龙铺设应该也已经结束了, 正好还可以安排去接左相府等地的活儿。 云舒心中盘算着施工队的事儿, 一旁云楚焕嚷嚷着今日下学之后要去她凤阳宫亲身体验一下地龙的话, 她心不在焉地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真到了下学的时候,情况却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五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现在?” 云舒脚步一顿。 之前秋猎的时候,她倒是隔着一段儿距离见过那位看起来有些严肃的皇后娘娘,但私底下却还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 虽然弄出地龙之后,她也想过皇后必然也会召见她, 可想归想,真到了这一刻,云舒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要知道,这位名义上她还需称呼一声母后,实则却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后宫掌权者,在原书中也是一号狠角儿啊! 宣武帝后宫嫔妃众多,光是能数上名字的就有三十多个,而且他还非常讲究雨露均沾, 即便会偏宠其中一个两个,也绝对不会把其他人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宣武帝膝下却只有五位皇子,一位公主, 难道真就是那些妃子们的肚子“不争气”吗? 想想也知道绝不可能! 而除了这些宫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之外,原剧情中,太子瘸腿被废, 野心勃勃的皇后没了指望,疯得比太子还厉害。 太子好歹还只是盯着害了他的大皇子一个人咬, 皇后是直接平等的想要创亖所有人,她不好了,别人也别想好。 于是大皇子的生母淑妃第一个倒大霉,毁容之后香消玉殒, 彼时四皇子的生母良嫔可能是觉得太子和大皇子都废了,三皇子又是个不堪大任的纨绔,自家儿子希望很大,于是稍微飘了那么一丁点儿, 结果也碍了皇后的眼,被皇后想办法送了个大冬天儿里坠入冰湖冻死的结局。 三皇子的生母惠嫔倒是聪明点儿,知道皇后惹不起,发了疯的皇后她更惹不起,每天在后宫小心小心再小心, 但就凭三皇子还好端端的,皇后就依然看她极不顺眼, 一番操作之后,惠嫔被送去长伴青灯古佛了。 就连柳贵妃和云楚焕皇后也同样没放过, 只不过因为云楚焕是原书男主的缘故,所以只是吃了些苦头,以及……变得更加残暴了。 哦对了,还有原主,原本的五公主也会在十五岁那年,被皇后提议送去北襄和亲,然后半道上就无了。 云舒:“……” 马上就要去见这种狠人了,她真的很难不怂啊! 幸好太子如今还好端端的,没瘸也没被废,皇后应该还不至于化身成书中那样的疯批。 不然,她今天恐怕还真不敢一个人去凤仪宫! 第70章:辣鸡皇后,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凤仪宫离着上书房倒是不算太远。 云舒跟在皇后派来的大宫女素莲身后,只走了二十来分钟,便到了凤仪宫外。 一字之差,凤仪宫看起来却比凤阳宫华贵庄严了十倍不止! 云舒紧了紧身上的狐皮披风,正要抬腿进去, 一只手臂却忽然横在了她的面前—— “五殿下请在殿外稍等片刻,容奴婢先进殿通报一声。” 云舒:“……” 这冰天雪地的,她去见父皇都能直接进屋! 辣鸡皇后,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憋着一股子怨气杵在了凤仪宫外,云舒微垂下眼,为了防止自己的情绪外泄出来,她开始放空思绪,默默在心里数数: “一,二,三……九十九,不是皇后她有病吧?!” 以极慢的速度数到了一百整,皇后宫里却还没有一个人出来叫她进去, 云舒强行平静下来的情绪瞬间破功。 好好好,下马威是吧?找事儿是吧? 这个癫婆娘一会儿最好别惹她, 不然回去她就让皇后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身娇体弱的小女孩不能惹! 不爽地咬着后槽牙,折回去继续从一开始默数, 一直等到她又以极慢的速度数完了两轮一百, 才终于有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从凤仪宫内走了出来: “五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 抬腿跟在那小宫女后头,终于进了皇后的凤仪宫, 精美的檀木雕花大门在她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风雪的同时,也让这本就有些压抑的正殿更添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沉重感。 云舒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神情打扮威严端庄的皇后,而后行了一个标准到让人挑不出错的礼: “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 令人不喜的目光在云舒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皇后淡淡垂下眼,把玩着自己的小指上戴着的护甲套,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本宫听说,你最近弄出了个叫‘地龙’的物件儿,入了你父皇的眼,甚至还出钱让你给他宫里也铺设一套?” “回母后,确有此事。” 云舒双手交叠合于身前,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皇后那并不友善的态度。 “这倒是有趣了。” 皇后嗤笑一声,嘴上说着有趣,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身为子女,孝敬爹娘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到伱这儿,却成了一桩买卖。 看来没有强大的母族庇护,即便是公主,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 这癫婆到底想说什么? 云舒没有吱声, 好在皇后本来也没想让她这时候有什么回应。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云舒面前,轻触了下云舒发簪上一滴冰凉的水珠,忽然又意味不明地开了口: “本宫记得,你再有一年多,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便该及笄了吧? 真好,要嫁人成大姑娘了呢!” 好端端突然提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这癫婆莫非是又想在她的婚事上动什么手脚? 云舒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抬起头,顶着一脸天真执拗的表情开口纠正道: “父皇答应过儿臣,给了儿臣婚嫁自由,便是不嫁人,也是可以的。” “果然没有母妃教,就是不懂事儿,都十三岁了还一团孩子气。 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 皇后轻笑一声,触过水珠的那只手缓缓下移,最后落到云舒的脸颊上,动作看似是在轻抚, 可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却仿若毒蛇滑过一般,令人不适。 “仔细想想,其实也是本宫这个母后做得不够好,这些年疏忽了你。 不过现在也不晚。 只要你愿意,本宫随时可以为你尽到做母后的责任。 届时,钱、权,甚至是强大的外家,以及……一个愿意时刻护着你的太子哥哥,你都可以拥有。” “……” 原来是为了让她成为太子的人啊! 听了半天直到这会儿才终于听明白皇后这一通威逼利诱究竟是为了什么的云舒心中了然—— 前些日子父皇因为马蹄铁一事差点给她划分封地一事,看来还是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哪怕在皇后看来,她一个没有强大外家的公主,对太子能够造成的威胁微乎其微, 这位后宫之主也依旧谨慎地决定先把她这个隐患解决掉。 但兴许是看在她弄出印刷术马蹄铁地龙这些东西还算有点儿本事,且在宣武帝那儿也还比较受宠的份上, 皇后目前选择的方法是拉拢,而非直接对她下手。 可惜,她这人胆子小,对心狠手辣的疯批,向来敬而远之。 只当自己没有听懂皇后那些几乎可以说是明示的话语, 云舒抬手挠了挠自己刚刚被皇后碰过的那边脸颊,眼神显得有些懵懂: “儿臣没觉得母后有什么疏忽的地方,母后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次儿臣弄出了地龙,您不是也第一时间就把儿臣召来,想要支持儿臣吗? 还有太子二哥,平时与儿臣虽无多少接触,但之前秋猎的时候,太子二哥对儿臣也挺不错的!” “你这是想在本宫面前装傻?” 没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皇后脸上的神色蓦地沉了下去。 她自己便是宫斗的一把好手,自然不会相信一个默默无闻十三年,一朝出现,立刻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皇帝宠爱的人,会真的只是一个单纯到近乎愚蠢的小公主。 愚蠢的人,可搅不出那么多事儿来! 眼神阴冷地瞥了云舒一眼,皇后抬手随意地招了一下, 她的心腹大宫女素莲立刻便捧着五万两银票过来了。 “这五万两在凤仪宫铺个地龙,想必应该是够了。” 本就是借着云舒做地龙生意的机会,把人从上书房直接召过来的, 无论如何,这钱还是得出。 将那几张银票拿过来,亲自塞到了云舒怀里,皇后手上不疾不徐地整着她的衣襟,语气却越发森然地最后威胁道: “至于本宫方才说的事情,你可以回去再好好想想。 但最好别想得太久,毕竟本宫的耐性,可不怎么好!” 第71章:五公主病了? 从凤仪宫里出来,云舒掩唇咳嗽了一声。 候在外面的听雪见状连忙上前帮她拢了拢披风: “殿下若是觉着冷的话,不如到附近的宫殿去先歇会儿,奴婢回去再给您取一件更厚些的披风来!” “不必了。” 云舒摇摇头: “直接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云舒走得比来时要快了些, 但即便如此,回到凤阳宫的时候,天色也还是暗下来了。 “这个季节的天儿,黑得真早啊!” 一道感慨的声音从斜侧里传来,云舒解披风的手一顿,扭过头去错愕地望着云楚焕: “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不是五姐姐你宫里太舒服了,我一不小心就多待了会儿么!” 下午那会儿云舒被皇后叫走之后,满心惦记着想要感受一下“地龙”到底能有多舒服的云楚焕便自己带着人乐颠颠地跑来凤阳宫了。 一路上冰天雪地,进门之后却仿佛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一门之隔,温暖如春。 对比太过鲜明,以至于云楚焕窝在偏殿的软榻上,舒服得直接睡着了! 冬日里的天色本就暗得早, 他这舒舒服服的一觉醒来,再看见外面黑咕隆咚还刮着寒风的天儿,只觉得一步都不想迈出门去, 当即便凑到云舒身边,讨好地笑了起来: “五姐姐,你看这天都已经黑了,要不我今晚就歇在伱这儿吧?” 这小子想留宿? 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她这凤阳宫里房间多得是, 况且有他在,有些话说不定还能更加顺理成章地传进便宜父皇耳朵里!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云舒面上不显,只是掩着唇,又轻咳了两声: “随你,别忘了让人去瑶华宫同柳贵妃说一声就行。” “我这就让小安子去跟我母妃禀报此事!” 没想到留宿的事儿这么简单就办成了,云楚焕欣喜之余,也没忘了意思意思地关心一下云舒—— “不过五姐姐,你怎么还咳起来了? 今日在上书房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啊!” “可能是方才去见母后的时候,在凤仪宫外稍微多站了一会儿。” 云舒按了按一边的太阳穴,神情疲惫: “我有些头疼,今日的晚膳就不吃了,你想吃什么自己让人去小厨房做吧,我先睡了。” “饭都不吃了啊?不用叫太医吗?” 云楚焕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了两句: “母后果然可怕,幸好我今天没跟着一块儿去!” “……” 背对着云楚焕,云舒忍不住偷偷勾了下唇,却没有对他后面那句话发表任何意见,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必了,我休息一晚便好。” “哦,那我就不打扰五姐姐休息了!”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云楚焕目送着云舒的背影消失在前殿,转身又兴冲冲地点起菜来: “今日的晚膳本皇子要吃炸鸡腿、糖醋里脊、炸小排骨,还有……” 把他之前在云舒这儿吃过的新鲜菜品全点了一遍,云楚焕还不满足,最后又添了一句: “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新菜品,也全都给本皇子来一份!” 平时五姐姐在的时候,总说两个人吃不完那么多菜,不许他在这儿铺张浪费, 今日机会难得,他可得敞开了肚子大吃特吃! 嘿嘿~ 可惜这么多好吃的,他五姐姐今天都吃不到咯! 还在心里暗暗嘚瑟着的云楚焕并不知道,他想象中此刻身体很不舒服,胃口全无,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云舒, 这会儿其实已经快快乐乐地让意识进入了别墅里,左手一杯冰镇可乐,右手一个馅料满满的巨无霸汉堡, 躺在柔软得仿若云朵一般的懒人沙发上,对着超大的电影投屏舒服得直翘脚脚—— 难得能有一次正大光明翘课的机会,她都已经多久没熬过夜了啊! 放纵地在别墅里玩儿到了凌晨三点多钟,终于感到了一丝丝困意的云舒趴在她的星空顶豪华卧室内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与此同时,照常来叫她起床的听雪也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五公主的卧房。 “殿下,该起了殿下……再不起,去上书房就该迟到了!殿下?” 一连唤了好几声,床榻上的云舒都纹丝未动, 听雪无奈地伸出手,隔着被子轻推了两下: “殿下,该起了!” 云舒依然一动不动。 听雪这时候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面色微变,连忙上手在云舒额头上探了探温度, 倒是没有发烫, 相反,云舒身上现在的体温明显比正常情况下要凉了许多! “来人!快传太医!” 听雪稍显惊慌的嗓音,让原本还一片静谧的凤阳宫,瞬间灯火通明。 就连另一边刚刚起床的云楚焕都听见了动静,有些不高兴地将小安子正要给他穿上的靴子踢开了: “五姐姐这儿的宫人怎么回事?一大早上吵死了!” “好像是因为五公主殿下生病了。” 小安子毕竟是刚从外面进来,先前也听了一耳朵,稍微知道点消息: “那头刚让人传了太医,但太医现在还没到。” “真病了?” 云楚焕愣了一下: “不是说睡一觉就好了吗?”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 将靴子捡回来,重新给云楚焕穿好,伺候着他洗漱完毕,又简单用了些早膳,小安子这才拎起了书箱: “殿下,凤阳宫这边离着上书房稍微有些远,咱们该出门了。” “出门?出什么门!” 云楚焕一甩衣袖,义正言辞地道: “五姐姐都病得上不了课了,本皇子哪还有心思一个人去上课? 你去上书房那边跟叶太傅说一声,就说五公主病了,本皇子放心不下,要亲自照料,这几日便不去上书房了!” 小安子:“……” 放心不下,亲自照料。 这话您自己信吗? “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似是从小安子的沉默中看出了对方的真实想法,云楚焕恼羞成怒,在小安子屁股上踹了一脚: “欠收拾了是不是?” “……奴才这就去。” 小安子放下书箱,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第72章:五姐姐难道是被下毒了? 云楚焕去到云舒卧房的时候,太医已经到了。 一把年纪的老太医把着云舒那奇怪的脉象,愁得胡子都揪掉了两根—— 他从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啊! 你说她染了风寒吧,那脉象摸着其实又挺健康的。 可你说她啥事儿没有吧,她又确实昏迷不醒,而且体温明显偏低! 这……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任何头绪,不得已,老太医只能再次询问听雪: “你确定公主她昨日在上书房的时候,没有任何不适,是……后来受了些凉,才有些咳嗽和头疼?” “没错!” 听雪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神色焦急: “公主昨日从凤仪宫出来后就咳了一声,回来后又说头疼,吃不下晚膳,要早点休息。 奴婢当时也没有多想,直到今早奴婢来叫公主起床,却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 “叫不醒?” 云楚焕也惊了。 他原以为五姐姐所谓的“病了”,无非就是感染了风寒,咳嗽头疼什么的, 这怎么听着还挺严重的呢? 他忍不住凑到云舒床边去,伸手推了两下: “五姐姐!” 果真没有任何反应。 云楚焕面色惊悚: “该不会是母后给五姐姐下毒了吧?” “六皇子慎言!” 老太医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老臣观五公主殿下的脉搏,并无中毒的痕迹!” “那五姐姐为何昏迷不醒?” “这……” 老太医也沉默了。 难道真是他医术不精,没能察觉出公主被人下了毒? 不不不,可千万不能这样! 皇后给公主下毒什么的,这种事儿是他能掺和的吗? 额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沁了出来,老太医伸出手,再次按在云舒的手腕上。 半晌,他才颤颤巍巍地起身拱手一礼: “六殿下,老臣以为,五殿下之所以昏睡不醒,许是因为劳累过度,再加上正好又感染了风寒,身体虚弱……也许多睡上几个时辰,便可醒来。” “伱的意思是现在就只能等着五姐姐自己醒来?” 云楚焕眉头一皱,显然对太医这话十分不满: “那要你有何用?” “老……老臣可以先为五殿下开一副调养身体的方子,待公主醒来之后,就能喝了。” 老太医额上的冷汗更多了。 云楚焕虽然依旧觉得这老头儿不顶什么用, 但他自己对医术更是一窍不通,无奈之下也只能不耐地摆摆手: “那还不赶紧开?” “是。” 老太医闻言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写下药方,交到一旁的宫女手中。 …… 一群人为了云舒焦头烂额,但云舒本人这一觉睡得却格外舒坦—— 因为她每次让意识进入别墅的时候,身体就会失去意识,进入沉睡状态, 并且她在别墅中的行为,也会对肉身产生一定的影响, 比如她在别墅做运动做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外面的身体可能也会跟着发热冒汗, 再比如她在别墅里睡着的时候,外面的身体就会进入更深层次的昏睡状态,甚至就连呼吸速度,体温什么的都会降下来一些…… 之前为了不吓到听雪他们,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别墅里这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了。 这次机会难得,云舒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彼时,就连宣武帝都已经被惊动了, 云舒在别墅里醒来的时候,还能听见云楚焕跟皇帝告状的声音—— “……五姐姐昨日回来的时候就很不舒服了,儿臣也关心过,但五姐姐说可能只是因为在凤仪宫外多站了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现在想想,儿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明明是母后让身边的宫女把五姐姐请过去的,为何五姐姐到了之后还要一直站在凤仪宫外? 五姐姐该不会是被母后罚了吧?” “这么冷的天在外头罚站,劳累过度且感染风寒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父皇,五姐姐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她为什么还没醒?” “父皇,五姐姐真的不是中毒了吗?” 云舒:哈哈哈哈哈哈! 她昨天把人留下果然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好小子,回头给他做烤串儿吃!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得再折腾一把,让父皇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她在面对皇后的时候,究竟能有多么脆弱。 否则……没有宣武帝的保护,等到皇后真决定要对她下手了,她势单力薄的,还真不一定应付得了! 快速地从别墅床上爬起来,拐进了隔壁的健身房, 从快走到慢跑,再到快跑,跑步机上的数值在不断地增加着, 与此同时,凤阳宫内,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五公主,也终于发热了—— “公主好像开始发热了!” 正在想办法给云舒喂药的听雪眼睁睁看着自家公主额上冒出汗珠,本来只是掏出帕子想擦一擦,却猝不及防地被云舒脸颊上的温度灼了手,急得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太医,您快过来看看!” 太医也不敢耽搁,连忙过去挤开听雪,把上了云舒的脉搏—— 嗯,不错,健康有力,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 太医:“……” 他完蛋了! 他居然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一整天的公主殿下把出了刚刚剧烈运动过的脉象啊啊啊! 太医无声地在心底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偏偏宣武帝此刻还就站在他身后,焦急地询问情况: “五公主情况如何?” “回……陛下,公主她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导致身体冷热交加……” 硬着头皮勉强编了几句稍微能说得过去点儿的理由, 太医支支吾吾地最后总结道: “公主这个情况……还是得多加休息……” “五姐姐这休息得还不够久吗?” 云楚焕这时候也是真的有些急了。 他虽然总想着让父皇罚五姐姐的钱然后赏给他,甚至今天听说五姐姐生病了,他还高兴过自己可以以此为借口逃一天的课, 可他其实还是挺喜欢五姐姐的啊! 五姐姐又聪明又有趣,总能给他弄出各种好吃的好玩儿的…… “你们这些庸医!” 第73章:这事儿狗都不干! 太医:“……” 实不相瞒,他自己现在也挺怀疑自己医术的! 他该不会真是只菜鸡吧?? …… 别墅里,云舒还在勤勤恳恳地折腾着。 跑累了就歇会儿,歇好了就再跑跑, 外头的人不解其中缘由,只知道五公主反反复复地发热, 反复到原本因为有外挂在手,还不是特别担心的宣武帝都不那么确定了—— 之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的确是说过小五会在未来两年里让他私库的钱超过国库没错吧? 这难道不是意味着至少两年内,她都能好好的吗? 总不可能……她就只是起了个头,甚至都没等酒楼正式开张,便提前倒下了吧? “陛下。” 李德海轻手轻脚地从外间走进来,低声道: “礼部尚书李大人求见,这会儿人已经在御书房外候着了。” “嗯。” 宣武帝下意识地瞥了眼至今没有醒来的云舒,转身正要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听雪的惊呼声: “公主醒了!太医,您快过来看看!” 终于醒了? 宣武帝脚步一顿,回过头,就见自家小崽子果然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正有些迷茫地任由太医给她把脉。 “父皇。” 略显茫然的视线与他对上的瞬间,她似乎也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下撇,很是委屈地叫了他一声。 宣武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偏头低声吩咐道: “朕晚些再过去。” “嗻。” 李德海应了一声,躬着腰退了出去。 宣武帝则是重新走回到云舒床边, “公主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公主如今脉象平稳,只要接下来这一天之内再无反复发热的情况,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毕竟是不久前才又发了次热,刚刚才从昏迷中醒来的人, 哪怕云舒这会儿的脉象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太医也不敢把话说满。 甚至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没用,还又开了副正常人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药方。 好在宣武帝也没有多问,他看出云舒似是有话要说, 确认她没什么大碍后,便让太医还有听雪他们全都退下了。 “身体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了。” 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委屈巴巴的大圆眼,云舒一开口就是些别人绝对不可能舞到皇帝面前的大白话—— “父皇,昨日皇后娘娘想拉拢儿臣,让儿臣支持太子皇兄!” 宣武帝:“……” 该说真不愧是她吗? 皇子党派之争,这么敏感的话题,也就她敢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说出来! 一时间,无奈、好笑,又有点儿欣慰的复杂情绪甚至盖过了对皇后的恼怒, 宣武帝索性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了: “既是要拉拢,怎么还能气得你连母后都不叫了?” “可能母后内心里其实是瞧不上儿臣的吧!” 反正她跟皇后的关系注定是好不了了,而且宣武帝对此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态度, 云舒索性一点儿也不遮掩了,“小孩子脾气”上头,想要告状的意图十分明显: “明明想要拉拢儿臣,却还要先给儿臣来一个下马威。 之后又阴阳怪气地一通嘲讽、恐吓,不仅骂儿臣没有娘教,还说父皇您答应儿臣可婚嫁自由的事儿,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 最后才大发慈悲一样告诉儿臣,只要儿臣愿意站在太子皇兄这边,整个右相府都可以成为儿臣的靠山……” “皇后当真说过这些话?” 宣武帝眯了下眼,面色明显沉下了许多: “朕亲口承诺的事情,她要如何对付?” “反正母后是这么说的!” 生怕宣武帝不信,云舒认真地把皇后昨日同她的对话一句一句全部复述出来, 末了,她才愁眉苦脸地从被子里探出一只小手,拽了拽宣武帝的衣袖: “父皇,您能不能送儿臣几个暗卫啊?儿臣害怕!” “怕什么?你是朕的公主,就算是皇后也不能轻易把你怎么样!” 气恼地抽回衣袖,宣武帝那怒火也不知究竟是冲着谁发的: “瞧伱那点出息!” “儿臣才十三岁嘛!” 云舒更加委屈了: “儿臣身体还弱,昨日不过是在凤仪宫门口稍微多站了一会儿,回来就倒下了。 那万一下次母后让儿臣站得更久一些,儿臣岂不是要直接完蛋?” “胡说八道什么?太医都说你身体没事了!” 板着脸轻斥了一声,宣武帝沉默片刻,忽然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道: “既然怕成这样,你昨日为何不直接答应了皇后?” “儿臣只是在雪地里多站了会儿,又不是脑子里也进了雪。” 云舒小声嘟囔道: “天盛朝的储君是谁,那还不是父皇您说了算? 儿臣吃饱了撑的才会没事儿掺和进这种事情里面,赢了不一定有好处,输了却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狗都不干!” 宣武帝:“……” 算了,都十三了,她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性子估计也别不过来了。 不正经就不正经吧,好歹这小崽子关键时刻脑子还是清醒的,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总比皇后那种在他面前严谨端庄得挑不出一丝纰漏,背地里却野心勃勃,什么都敢做的要好上太多了。 没好气地瞥了云舒一眼,宣武帝站起身,淡淡道: “皇后那边朕会警告她,你好好休息把病养好就行了,别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自己吓唬自己。” “哦……” 云舒支起胳膊,探出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仍不死心: “真的不能给儿臣几个暗卫吗?” “……给!” 宣武帝都要被她气笑了: “被子盖好!还想发热是不是?” “不会的,儿臣这屋里不是有地龙嘛!” 心心念念的暗卫终于到手了,云舒乐得见牙不见眼: “父皇记得多给儿臣几个!” “你想的倒美!” 这一次,宣武帝是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多四个,不要拉倒。” “要要要!” 云舒裹着被子欢快地蛄蛹了一下: “四个就四个!” 第74章:暗卫到手 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这身体还没有吃过东西。 宣武帝离开后没多久,云舒就让听雪传了晚膳。 小姑娘今天大概是被她的“病情”吓着了,这会儿对她的照顾也是格外细心,生怕一不留神儿,自家“娇弱”的公主就又躺下了。 云舒被盯得有些心虚,但又没法儿向她解释什么, 便只能想办法拉开话题,转移听雪的注意力: “六皇子呢?他回去了吗?” “您今日昏睡不醒,六皇子也没去上书房,说是要留在这儿照顾您,但陛下来了之后,嫌六皇子太吵了,会打扰您休息,就让人把他送回瑶华宫了。” 听雪一脸认真地将手背贴在碗壁上感受了一下温度,然后将那碗刚好可以入口了的汤药放到云舒面前: “殿下,太医说用膳之前您得先把这碗药喝了。” 云舒:“……” 这就是装病的代价吗? 捏着鼻子勉强喝了一口这苦味冲天的玩意儿,实在不想再喝第二口的云舒放下了碗,开始想办法支开听雪: “还有些烫,先放放吧。 那个……我还有件事儿需要你现在去办。” 现在? 听雪愣了一下: “什么事?” “我今天不是病了吗?这个消息我估计现在后宫里不少人也都知道了。” 云舒摸了摸下巴,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但现在她还真冒出了一个不错的念头: “你想办法把我今日反反复复发热的事儿也一并传出去,传得越凶险越好, 一定要让人知道,今日若不是因为凤阳宫里铺了地龙,整个房间里暖烘烘的,说不定我可能真就撑不……” “呸呸呸!” 听雪现在压根儿听不得那几个字,她甚至都顾不得上下尊卑,当即开口打断了云舒要说的话: “您怎么能讲那么不吉利的话呢?赶紧跟奴婢一起呸呸呸!” “假消息假消息,那肯定就不会成真的嘛!” 笑吟吟地哄了两句,云舒催促道: “这消息就得今日传出去才是最合适的,再晚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可是……” 听雪还有些不情愿, 奈何云舒主意已定,她也只能磨磨蹭蹭地起身出去了。 浑然不知,就在她出门的瞬间,原本端坐在桌前的云舒迅速端起汤药走到窗前,开窗泼药一气呵成! 因为动作过于迅速,她自己都来不及收回, 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碗汤药雨露均沾地飞溅到了四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身上。 云舒:“……” 不会……那么巧吧? 兴许这几个人只是来暗杀她的呢? “属下参见公主。” 不给她任何心存侥幸的机会,四名黑衣人齐刷刷单膝跪地行礼, “……” 她父皇办事儿的效率怎么这么高? 不是还要去见什么礼部尚书吗? 暗卫什么的明天再送过来也不是不行啊! 云舒讪讪地放下了碗: “你们既然被父皇送过来了,那现在应该就是本宫的人了,对吧?” “是。” “伱们全都要听本宫的命令,对吧?” “是。” “那……” 云舒缓缓开口道: “本宫令你们忘记方才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是。” “行,那暂时没事儿了!” 没想到这几个暗卫还挺好说话,真就她说什么都应,云舒瞬间又愉悦起来: “你们先去换身衣服吧,这大冬天的别着凉了。” “是。” 四名暗卫就像是没有任何思考能力的机器人一样,整齐划一地应了声后,又如来时那般,唰的一下从她眼前消失了。 云舒满意地合上窗,将空碗放回到桌上, 只等着听雪回来,她就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把药喝完了。 结果坐了大概三五分钟的样子,听雪还没回来,黑衣人倒是回来了一个,而且手上还拿了碗苦味儿十分熟悉的汤药。 云舒:“?” “拿走!” 云舒脸都黑了: “本宫什么时候让你送药过来了?” “陛下令我等负责守护殿下安危,监督殿下喝药。” 原以为只会说“是”的人,终于开口说了点儿不一样的内容, 但云舒却一点儿也不想听。 她没法儿去问宣武帝到底是怎么猜到她会不乐意喝药的,只能怒瞪着眼前的黑衣人: “所以你是要违背本宫的命令?” “殿下恕罪。” 黑衣人认错认得倒是干脆利落,可那一碗汤药却还被纹丝不动地端在她面前。 明摆着,认错可以,但绝对不改。 偏偏这时候外头还又传来了听雪的脚步声, 担心再这么继续僵持下去,让听雪知道了她不喝药的事儿,又要哭哭唧唧一通劝,尊贵的五公主殿下到底还是接过那一碗汤药,屏着呼吸一饮而尽了。 “你是不是偷偷往里面加黄连了?” 这怎么感觉还比之前那碗更苦了! 一碗药下去,五官都快要皱成了一团,云舒一把将碗塞回到黑衣人手中,气得直咬牙: “赶紧走!” 黑衣人默不吭声地收回碗,身形一闪,赶在听雪推门进来的瞬间,消失不见。 …… * 因为刚刚“大病一场”的缘故,宣武帝特意给云舒放了三天假,不用去上书房学习。 这可把云楚焕给羡慕坏了。 第二天下午,上书房的课程刚一结束,他就急不可耐地又奔着凤阳宫来了, 人才刚进院子,声音就先传到了云舒的耳朵里—— “五姐姐,你今天好些了吗?” “你怎么来了?” 正在书桌前计算着自己今日赚了多少银子的云舒循声抬眸,还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瑶华宫今日已经开始在铺设地龙了,我还以为你会更想回去看看。” “地上挖得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五姐姐你这儿舒服!” 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云舒,云楚焕熟练躺到软榻上,喟叹一声: “对了,这是左相府铺地龙的钱,六十间房,五姐姐你看看对不对。” “六十间?” 饶是早就知道左相府有钱,听到这个数字云舒也还是狠狠地惊了一下。 这也太多了吧! 比后妃们今日在她这儿下单的总量都多! 第75章:莫非是龙气庇佑? 云舒昨日让听雪传出去的消息还是很管用的。 在这个风寒严重点儿都能变成不治之症的时代,五公主殿下的“病重程度”都已经凶险到昏迷不醒,反复发烧了, 换在普通情况下,大冬天里这样的冷热交加只会让病情变得越发严重,又或者时间拖太久,留下永久病根什么的。 但五公主殿下却因为殿内铺设了地龙,生病之后再没受一丝寒凉侵袭,一直待在温暖舒适的环境当中,只一两天的工夫,竟就又把病养好了! 可见地龙这玩意儿不仅仅只是用于冬日享受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还可以延年益寿甚至是救人性命! 于是,原本就打算给自己宫殿也铺上地龙的嫔妃们出手更加大方了, 而之前本觉着一年里头冬日也就那么几个月,用炭盆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的宫妃们,也有好些都咬咬牙,从自己不算特别富余的小金库里抽出钱来, 把地龙给自个儿寝殿安排上了。 还有些表面关系还算过得去的,甚至几个小姐妹一起拼了个单,凑够了满十减一的优惠。 总之云舒今日舒舒服服地待在凤阳宫一步没出,就收获了不少打着探病的幌子送来的地龙铺设订单。 云楚焕进门之前她才刚刚数过了, 除了柳贵妃和皇后之前下的单外,其他嫔妃今日总共下了四十八间房的单子。 二十二万两银子,加上柳贵妃的四万五和皇后的五万,这就已经是三十一万五千两了。 按照云舒原本的预算,她那酒楼想要开遍天盛,前期需要投入的钱也不过才只是六十万两而已。 她出六成,宣武帝出四成, 也就是说……她从后妃这边赚到的钱,再加上她手里原本有的,就已经足够支付这一笔开支了。 而宫外诸如柳相等人府中的订单,就是纯赚! 云舒盘算着这轮生意过后自己小金库里能多出来的银两,顿时眉开眼笑: “行,过两日我便出宫一趟,亲自安排人去柳相府铺地龙!” “五姐姐你又要出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楚焕急得直挠头: “可距离上书房休沐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呢! 五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跟父皇请个假?我也想出宫去!” “你就等休息了再出去呗。” 云舒觉得他完全是异想天开: “请假出宫去玩,伱觉得父皇会同意吗?” “可是我听说北襄使臣差不多这两日就要到京城了。” 云楚焕自己其实也觉得希望不大,他沮丧地把脑袋埋进了云舒专门让人在软榻上放的软枕里头,声音闷闷的: “我还想凑凑热闹呢。” “北襄使臣不是每年万寿节之前都会来京城?” 云舒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两年不一样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拿出可以说服云舒的理由,就有希望让云舒答应帮他请假, 云楚焕一骨碌爬起来,义愤填膺地道: “听说这两年北襄很不老实! 子明跟我说,外祖父还有舅舅他们最近每日回府都会念叨北襄使团的事儿。 去年那群北襄人好像就跟京城的几个百姓起了冲突, 今年更是按捺不住的提前就用战马什么的做了次试探。 外祖父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回北襄使团肯定还会闹出更大的幺蛾子来试探咱们的底线!” 他一边说着,一边攥起了拳头,很是不爽的模样: “一群蛮子,让他们来天盛给父皇贺寿贺新春那都是给他们脸了! 要我说,这群人若是敢闹事儿,就该全都杀了!” “所以你想跟着我一起出宫,是为了在那群人闹事儿的时候把人都杀了?” 云舒眉梢一挑,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云楚焕却瞬间蔫了: “我倒是想,但我若真这么做了,肯定会被父皇揍的。” “那你闹腾个什么劲?” 搞了半天就是口嗨,云舒轻啧一声: “看见了也只能无能狂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云楚焕:“?” 好像也有……有点道理? 云楚焕沉默了。 两日后,云楚焕还在上书房上课,云舒自己一个人带着听雪和暗卫出宫了。 酒楼这边现在基本上都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因为提前得知了云舒会过去的消息,唐歆华还特意让人把地龙暖上了。 云舒裹着厚实的披风从门外走进去的时候,都能听见不少前来应聘的百姓在一楼招工的地方惊奇的呼声—— “这里头可真暖和!要不是外头的雪还堆着,我都要误认为已经开春了!” “开了春都没这么暖和,这感觉跟夏天都快差不多了!” “不过我怎么没瞧见炭盆呢?” “还真是!这里头居然一个炭盆也没有啊!” “不是说这酒楼是五公主殿下开的,陛下因为宠爱五公主,也投了不少钱进来吗? 你们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这地方有龙气庇佑,阳气十足,所以才这般暖和?” “我的个乖乖!那咱们若真能在这儿上工,岂不是每日都能沾到些龙气?” “嘶……老天保佑,让我刘铁柱大富大贵!” 云舒:“……” 如果“地龙”冒出来的暖气也算是“龙气”的话,那这些人说得倒也没错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云舒缓步上到四楼后,才取下披风,冲着早已候在这边的唐歆华和岑伊伊轻笑了声: “表姐,伊伊。” “殿下!” 唐歆华连忙迎上前来,关切的目光在云舒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前两日听说殿下病了一场,祖父还往宫里递了折子,想去看看。 但陛下说您要静养,便没同意,祖父担心得觉都没睡好。 幸好您吉人自有天相。” “公主,您身子真的太弱了。” 岑伊伊也在旁边忧心忡忡地提议道: “要不您以后跟我一块儿习武吧?将身子骨练得更强健些,也就不会再随随便便地生病了!” “我可不是习武的那块料!” 对轻功的渴望都没能让她吃下习武的苦头,更何况是一场假病? 第76章:北襄使臣入京 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之前就是一点儿风寒,现在已经好透了, 云舒坐到她之前亲自画图让人做出来的国风沙发椅上,顺口又问了一下下面的招工情况。 唐歆华也都一一如实作答了: “按照您之前说的,在酒楼门口以及京城周报收趣闻的地方,甚至是念京城周报的茶馆里都让人宣传了酒楼招人的事儿, 男女皆可,年龄也不限,只要手脚麻利会干活儿就行的要求也着重强调了许多次。 这些天也确实有不少妇人来问过了,但大多数都还是男子, 而且有些男子还会在看到女子前来询问时说些难听的话,所以……” “那就在招工的时候再多强调一条。” 男主外女主内,妇人就该困于后宅这样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已经被太多人刻进了骨子里。 云舒并不觉得意外,她只是平静地开口道: “告诉所有人,我天外天酒楼的员工,男女平等。 不可因性别辱骂歧视他人,就算只是背后嚼舌根也不行,如有发现,立刻逐出天外天。” “是。” 唐歆华听着“男女平等”四个字,眼底的光芒更盛了几分。 将酒楼主楼这边的情况大致都同云舒讲过一遍之后,便又提起了后面的庭院: “庭院那边,您之前让人送来的图我也拿去给工匠师傅们看过了, 因为实在是有些复杂的缘故,那些东西光是做出来就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 等再全部装好,估计都已经入夏了。” “无碍,主楼这边可以先开张,并不影响。” 面对面交流总比中间人来回传话要方便得多。 趁着这趟出来,云舒将酒楼这边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后,又把宫外地龙铺设的事儿也一并交给了唐歆华。 等到正事儿全部办完,云舒再想检查一下他父皇前些日子从御膳房里调遣出来的厨子,对着她给的菜谱学得怎么样了的时候, 外头的街道上,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北襄使臣来了!” 云舒心念一动,想起前两日云楚焕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走到临街的那边去,打开了窗户。 “殿下您的风寒才刚好!” 听雪连忙拿着披风追上去,一边抱怨一边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群北襄蛮子有什么好看的?这窗户边上多冷啊!” “没事儿,屋子里暖和着呢。” 四层楼高的天外天在这条街上已经是最高的建筑了。 云舒站的位置视野极好,一眼甚至能直接望到这条街的尽头去。 但因为距离有些远的缘故,暂时也只能瞧见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中间好像是还围了几辆马车,正缓缓地朝着这边过来。 还有穿着天盛朝服的官员也过去迎了, 但这些人具体长什么样儿她是一个也看不清,就更不用说听见那些人讲了什么。 云舒探着脑袋望了一会儿,索性直接让听雪给她搬了把椅子过来。 许是见她对此格外感兴趣,岑伊伊也拖着另一把椅子过来跟她并排坐下了: “听说北襄这次来的是他们北襄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 那个连亲王世子的祖父,也就是老连亲王,就是二十多年前被咱们天盛打败的北襄主帅!”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舒有些诧异: “武安侯告诉你的?” “他们当年就是被我祖父打败的。” 岑伊伊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这次陛下还特意派我祖父和三皇子还有鸿胪寺卿他们一块儿去接北襄使团呢! 我祖父现在就在那边!” 云舒:“噗嗤!” 不愧是能让暗卫盯着她连着三天喝九顿汤药的人。 她父皇是真损啊! 北襄那边小动作频频,甚至还主动派出了连亲王的嫡孙作为使臣出使天盛,不就是为了告诉天盛,连亲王的战败已经是过去式, 他们现在已经强大到可以不再避讳此事了么? 结果宣武帝反手就派出了当年打败他们的武安侯,隔空无声地“贱”了一下—— 真的不会再破防了?欸,朕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 好可惜,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北襄那边的脸色,感觉一定很精彩! 云舒捧着脸,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儿把望远镜捣鼓出来, 另一边,北襄使团在看见武安侯的瞬间,也确如云舒猜想的那般,神情瞬间就不对劲了。 连亲王世子更是沉不住气地主动骑马上前了两步,讥讽地扯起了唇角: “岑老将军,尚能饭否啊?” 见面第一句,先嘲对方已经老得吃不动饭了。 这个招呼方式,不管放在哪儿都是很值得被暴打一顿的。 好在武安侯脾气虽爆,理智却还是常年在线的。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神情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疑惑: “你谁?” 想过武安侯可能会愤怒,也想过他可能会力证自己还宝刀未老, 连亲王世子甚至还脑补过武安侯忍气吞声的场面。 却唯独没想过对方竟会是这样一个轻飘飘的,似乎对他很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短暂的错愕过后,便是恼羞成怒, 连亲王世子正要开口, 另一边,跟着鸿胪寺卿一起过来的三皇子却忽然笑嘻嘻地插进话来,帮着介绍了一句: “武安侯,这位是北襄连亲王的嫡孙,连亲王世子,呼延义。” “连亲王?” 武安侯拧了下眉,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有点耳熟。” 三皇子也极为配合,继续嬉笑着应声道: “您自然是觉着耳熟的,二十多年前,您可还带兵和那位连亲王交过手呢!” “原来如此。” 武安侯闻言,这才又不咸不淡地冲着连亲王世子点了下头: “世子见谅,老夫戎马半生,打败过的对手实在太多了。 如今年纪也大了,虽然还能日饭十碗,但记性却越发的不好了。” 不是问老子年纪大了胃口还好不好吗? 老子现在就告诉伱,好得很! 老子一天还能吃十碗, 只是不太能记得住你那个废物祖父而已。 毕竟输在老子手底下的废物太多,你家那个老东西根本排不上号! 第77章:你们天盛男儿都死绝了? 虽然有个处事圆滑情商高的鸿胪寺卿在中间打圆场,最后勉强还是给北襄这边留了几分颜面。 但双方第一次口头上的交锋就落了下乘,尤其对方还是当初打败北襄,害得北襄向天盛敬献了二十多年岁奉的武安侯, 北襄这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了! 一行人沿路走沿路找茬儿,奈何天盛皇城如今的面貌,虽在云舒这般来自后世的人眼里确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但横向对比更为落后的北襄,却还是赢得很轻松。 连亲王世子一行人找个茬儿还得先想想自家是什么情况,绞尽脑汁,就连路边哪棵树长得歪了点儿都拎出来阴阳怪气了几句, 就……挺没攻击力的。 武安侯他们压根儿都懒得搭理,以至于这茬儿是越找越不痛快。 整个北襄使臣团都憋了股气儿,直到他们看见了天外天酒楼门口立着的招工牌子, 一群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招庖厨学徒,洗碗工,店小二,高级店小二,男女皆可,年龄不限,要求干活麻利,肯吃苦,肯学习……” 将那牌子上写的内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大王子率先笑了起来: “没想到天盛的女子,如今竟也要和男子一般在外做活养家了!” “这倒是有趣了啊!”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真正的“痛处”,连亲王世子立马也跟着附和道: “本世子记得之前有一年巴扎公主好奇天盛风景,随使团出使天盛,回去后还生了三日闷气, 因为天盛人过于保守,巴扎公主穿着咱们北襄的服饰,不过是露了一截手臂,竟还被不知变通的古板书生斥为有伤风化。 后来本世子才知,天盛女子的地位低得很, 她们是男人的私有物品,即便只是一小截手腕也不可轻易露给外人看了去, 甚至就连找大夫诊脉,都还要隔着一层帕子! 最重要的是,据说天盛朝只有家中没男人了,才会让女子出来挣钱养家! 本世子原以为,京城既是天子脚下,最最繁华的城池,不该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才是。 可没想到……”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之后更是忧心忡忡地扭头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不知天盛朝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这天盛朝男儿都快……死绝了么?” 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连亲王世子还刻意加重了语调,即便只是个懵懵懂懂的三岁小儿,也能听出其中的恶意。 天盛这边,包括三皇子在内的一群人此刻面色也终于或多或少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北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这次说出来的话是难听了些,但究其根本,他们自己内心里其实也都曾有过类似的不满。 只不过因为女德女戒这些东西在天盛朝一直都不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说的东西, 再加上这酒楼背后还有宣武帝的身影在, 所以他们才没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现在北襄拿这一点来嘲讽,他们又气又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两边的形势在这一刻骤然发生了转变, 连亲王世子一扫之前的郁气,得意地瞥了武安侯一眼,阴阳怪气地叹息道: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啊!” “为何遗憾?” 一众天盛官员们恼怒的沉默当中,武安侯忽然神色淡淡地开了口: “听连亲王世子方才所言,应是也觉得天盛朝从前对待女子的态度过于苛刻。 如今天盛朝能意识到这一点,并坦然接受、积极改变,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武安侯此言有理!” 楼上,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开口的时候稍微慢了些,竟然就能听到如此令人欣喜的言论的云舒,也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 少女特有的清灵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底下的武安侯等人循声抬眸,毫不意外的便看见了四楼窗内,那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 “臣等,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 北襄大王子挑了下眉,仰头望着楼上那墨发白披,已经初见倾城之姿的少女,下意识地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十分吸引女子目光的姿态。 然而云舒却连一点儿眼角余光都未曾分给他,只轻笑着朗声道: “本宫一直以为,敢于正视自己的不足,并立刻做出好的改变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人如此,国家亦如此。 我天盛朝地广物博,从前仅有男子能发挥所长,为发展天盛朝做出贡献,便已能令天盛领先于周边各国。 如今女子也将加入到发展天盛的伟大事业之中,一万万劳动力变成了两万万, 未来的天盛朝又将发展到何等繁荣的地步,本宫甚是期待!” 是啊! 若女子也能上工,天盛朝的劳动力岂不是就能直接翻倍了? 之前还从未想到过这样一种角度的天盛朝臣们再度安静下来。 云舒的话显然对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哪怕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立刻改变自己的看法,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这番话,对他们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可笑!” 眼看着这大好的形势又要再度发生偏转, 连亲王世子愤而开口道: “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什么一万万劳动力变成两万万…… 你信不信这满街的女子加起来,都还不够本世子一只手打的?” “连亲王世子此言差矣。” 云舒失笑: “且不说天盛向来是礼仪之邦,便只说这天底下各种需要人干的活儿,并非只是全凭蛮力的也不在少数, 人人各司其职即可,正如我朝鸿胪寺卿这样的文臣,能接待好外来使臣,处理好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便已是一位优秀的鸿胪寺卿了, 谁又会苛求他必须打得过山间黑熊呢?” “你竟敢侮辱本世子,将本世子比作山间黑熊!” 连亲王世子出离愤怒了, 要知道,就连武安侯之前都没敢这般直白地侮辱过他! 区区一个连刀都拿不起来的女子,她凭什么! 第78章:世界静音,聆听连亲王世子破防的声音 啧,没想到对方居然听出她在骂他了啊! 看来这人还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脑子的嘛! 云舒欣慰且熟练地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本宫可从未这么说过,连亲王世子何故污蔑本宫?” “你!” “好了。” 北襄大王子深深地看了眼云舒,而后才收回视线,打断了连亲王世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太清楚连亲王世子究竟有几斤几两了。 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还总是自视甚高,暴躁易怒。 若非身份特殊,且北襄也有意利用连亲王世子来试探天盛的底线, 就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出使他国的名单上面! 天盛朝的这个小公主,出乎意料的伶牙俐齿, 眼看着再说下去,丢的也只会是他们北襄的脸面,北襄大王子不得不开口接过了话头: “久闻天盛朝三皇子的大名,得知此次前来,会由三皇子接待我等,本王子出使之前,还特意做了不少功课。 却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五公主殿下竟也不输分毫,看来天盛皇室还真是人才济济,令人羡慕。” 忽然被点名的三皇子:“???” 这大王子有病吧? 他那功课怕不是做了个寂寞! 这般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但凡是用在其他皇子身上呢? 他一个全京城人尽皆知的纨绔废柴皇子……真的挑不起来一点儿。 完全不上当的三皇子被逗笑了,他甚至还有些期待地扭过了头,满眼惊喜: “大王子之前真的听说过我? 你们那儿都是怎么传的?怎么还久仰上了?” 大王子:“……?” 不是,这三皇子有病吧!! 一个两个全都不按预想的走,大王子沉默片刻,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般,这般废得理直气壮的皇子。 以至于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敷衍地扯了下唇角: “方才不是说驿馆快到了?在哪呢?” 三皇子:“?” 好家伙,看套路不了他,现在就连随便编几句谎话糊弄他一下都不愿意了是吧? 好一个翻脸无情的狗男人! * 北襄使团的茬儿暂时是找不下去了,后面去驿馆的这一路上,他们总算是消停了不少。 鸿胪寺卿长舒了口气,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帮北襄蛮子也能够像此刻这般老实安静地待着。 却不知另一边,某位极其擅长搞事儿的小祖宗回宫后,连夜更换了几篇原定要刊登在京城周报上的内容。 于是,当北襄使团在驿馆休息了一晚,决定上街去到处逛逛,看看天盛朝如今是何种情况的时候,就听见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新一期京城周报上的文章—— “欸,你听过那篇文章没有?就是那个【全世界静音,聆听连亲王世子破防的声音】?那破防,是何意?” “伱只听了个标题,没听内容就走了吧?我觉得里头其实讲得很明显了,嘿嘿……” “这位兄台你刚从茶楼出来,可是听过最新一期京城周报的内容了?我听人说,这期里头好像有篇文章叫【惊!连亲王世子质疑天盛男儿都死绝了!】 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听了,我还听了武安侯和五公主殿下的回答,现在心里就挺……” “挺什么?” “哎,我也说不清,但我决定不阻止我家那婆娘去天外天酒楼干活的事儿了。 总觉得现在再阻止的话,就挺丢脸的!” …… 因为进到茶楼里听人念京城周报其实也是要花钱的, 所以好些舍不得花那份钱的百姓们自己也都只是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然后就好奇地四下打听起来。 以至于北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他们也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晰。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 “那京城周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编排本世子! 大王子,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忍了! 我们应该立刻递交文书,要求见到天盛皇帝,让他狠狠地处置那些胆敢编排本世子,编排北襄的混账!” “不急。” 刚刚听到的那一系列文章名字貌似都只与连亲王世子有关, 事不关己,大王子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我们现在并不清楚这些文章中具体写了什么内容, 便是告到天盛皇帝面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要亲自到那所谓的茶楼里去,听听到底是什么情况,才好做出下一步计划。” “不用听就知道必然是些污蔑的话!” 连亲王世子并不乐意花钱去听人家骂自己, 他一手握着腰间宝刀的刀柄,一手愤怒地将手中刚刚拿着把玩,还未付账的一个小瓷罐儿攥成了粉末,莽夫气势十足: “要我说,从前天盛朝对咱们每年送来的那一千匹战马有多重视,大王子您也不是不知道。 这次咱们不肯送了,天盛皇帝也不敢强求,只是顾着面子,提了个要十倍退役战马的要求, 如今天盛京城里,更是连女子都要出来挣钱养家了, 如此窘迫,偏还要编造出一个好听的名头来掩盖其下不堪的事实, 可见天盛朝早已不复往昔繁荣。 现在是他天盛惧怕咱们北襄!咱们才是老大!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任何理由,咱们想要让天盛皇帝处死一群低贱的平民百姓而已,难道他还会拒绝不成?” “天盛皇帝不是傻子,即便你说的都是对的,他也不可能表现得那般明显。 还是谨慎些为妙。” 不管是为了谨慎,还是为了私心看热闹,又或者是为了让天盛进一步激怒连亲王世子,以达到让连亲王世子能在愤怒冲昏头脑的情况下,做出更多试探天盛底线的事情, 这茶楼,大王子都去定了。 不给连亲王世子继续反对的机会,大王子双手负在身后,径自转身朝着茶楼所在的方向去了。 连亲王世子虽然不满,却也不敢真正忤逆大王子, 只能迁怒于一旁战战兢兢的无辜摊主,一把将对方卖陶瓷小罐的摊子掀翻在地,所有东西顷刻间全部摔得粉碎。 第79章:她怎么不知道她要相亲了?! 这年头陶瓷虽然已经很普及了,但随随便便一个陶瓷小罐儿三五十文还是能卖得到的,更加精致些的,八九十甚至上百文也常有。 连亲王世子掀的摊子上少说摆了有三十多件瓷器,折下来能有二两多银子, 对普通的天盛百姓们来说,这都已经足够支撑一家五口两个多月的基本生活开销了! 那摊主是个老实人,被掀了摊儿后,一瞬间就红了眼,却又惧于连亲王世子的身份,不敢把人叫住要赔偿。 只能抹着泪,默默在那一堆陶瓷碎片里努力寻找着看还有没有勉强能用的, 就算卖不出去了,自己带回家用着,好歹也还能稍微挽回些损失。 六十多岁的老人蹲在地上茫然无助地默然垂泪,但凡是个有良心的都会觉得不忍。 但连亲王世子却显然很享受这一幕给他带来的快感—— 一群天盛贱民,就该仰仗着他们北襄的鼻息生活,任由他们生杀予夺才对! 竟还敢编排他? 轻蔑地冷笑一声,连亲王世子一脚踢开飞溅到他面前来的碎片,大摇大摆地跟上了大王子的步伐。 只是他这样的愉悦注定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当一行人去到茶楼里,花了几两银子,终于知道那几篇文章里的具体内容以及京城周报的相关信息后, 连亲王世子面上得意的笑容,也再度被狰狞的怒色所取代: “五公主!又是那个五公主! 他们天盛是疯了不成?竟任由一个公主在京城里搅风搅雨!” “那个五公主,确实不简单。” 原本得知竟然有人到处编排关于连亲王世子的不利言论时,大王子心里还在暗暗嘲笑那背后的人手段幼稚拙劣,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可如今才知自己竟是高兴得太早了。 对方从未有过一字的编排,只不过是把昨日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出来,念给了所有人听! 他北襄使团入京第一日就在武安侯和天盛五公主面前落了下乘的消息,竟在一日之内被传得满城人尽皆知! 垂放在两膝上的双拳缓缓收紧,大王子神色冷凝地缓缓开口道: “刚才那些人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京城周报》为五公主与六皇子所创,之前便已经出过不少期了,并非是我等来了之后才有的。 而且天盛王公贵族,甚至天盛帝出现在文章之中都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写到我们这些出使天盛的北襄使臣,也在情理之中。 最重要的是,她写的全都是事实。 我们想用这件事来抨击她,根本站不住脚,也不可能成功。”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连亲王世子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就算她文章里的内容写的全都是事实,可她那标题难道不是在明晃晃地嘲笑我?” 大王子沉默。 说来也是很神奇。 【全世界静音,聆听连亲王世子破防的声音】。 这个用词稀奇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标题,根本无需任何解释, 只要把正篇文章全部听完…… 尤其是再配上连亲王世子那想要吃人的眼神, 他就莫名其妙地懂得不能再懂了。 的确是有很强烈的嘲笑成分。 但也的确依旧是事实没错了。 大王子冷然瞥了连亲王世子一眼, 恰好这时候茶楼的说书先生正巧念到了天外天酒楼宣布几日后正式开业的消息,大王子这才垂眸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轻抿了一口: “急什么?反正万寿节和除夕之间还隔了半个月的时间, 我们又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连亲王世子微微一愣: “大王子您的意思是……” …… 宫外,有对云舒恨得牙痒痒的人在暗暗筹谋着准备找她的茬儿, 宫内,同样有想要除掉云舒的人正精心算计着什么。 然而身为那个被共同算计的对象,云舒本人却还凤阳宫里美美地数着自己最近刚赚到手的大把银票。 那厚厚的一大摞,看得从来没缺过钱的云楚焕都眼热不已,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最最朴实的惊叹: “好多钱啊!” “我居然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感慨?” 云舒有些稀奇地抽空瞥了他一眼: “你平时也会对着自己的零花钱这么感慨吗?” “今时不同往日了!” 云楚焕长长地叹了口气,偏眸瞅着云舒的眼里,还颇有几分幽怨: “伱这最近在京城周报上连载的故事里,不是有一个叫霍亥的反派吗? 那霍亥出身世家大族,自幼受宠,最擅败家,脑子还不太灵光,总干些又蠢又恶毒的事儿,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还被人唏嘘说倘若那霍亥家中的人能好好引导他,而不是一味地放纵,也许霍亥也不会一步步走到如今这样的结局……” “所以呢?” 云舒没明白这跟她写的反派角色有什么关系。 “所以……” 云楚焕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哀叹一声: “我母妃说不能让我走上霍亥的道路,她要从现在开始约束我,每个月只给我一万两做零花钱!” 他说着,忽然又愤怒地坐了起来: “五姐姐你知道母妃她有多过分吗?她居然说在那霍亥被明明白白地写成反派之前,她每次看到霍亥的剧情,都会把我代入进去!” 云舒:“……” 幸好云楚焕不知道她写霍亥的时候,其实就是以原剧情中的他为原型来塑造的…… 啧! 数钱的动作稍微有些心虚的停顿了一下,云舒轻咳一声: “一个月一万两其实也不少了,你平时都在上书房,本来也用不了多少钱。” “谁说用不了多少了!” 云楚焕果然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据理力争道: “五姐姐你知道太子皇兄、三皇兄、四皇兄马上就要和你一块儿相看成亲对象了吗? 那你们日后若是要成亲的话,我不用送贺礼吗?那贺礼不要钱吗?” 云舒:“?” 不是,等会儿,她刚刚是不是听说自己好像要相亲了来着?? 而且还是太子他们一起? 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第80章:你们切记,不许任何人勾引本宫! 万万没想到随便吃个瓜,竟还能吃到自己身上。 一瞬间,云舒手里的银票似乎都没那么吸引她了。 “你听谁说的?” 云舒一脸震惊: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相看成亲对象了?” “你不知道吗?” 云楚焕也很震惊: “是母后吩咐的,说是太子皇兄翻过年马上都要十九了,该有个正妃了。 三皇兄四皇兄还有五姐姐你也都快到该成婚的年纪了,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一并相看一下。 前几日我母妃去母后宫里请安的时候,母后特意提了这件事情,还让我母妃她们务必交代自个儿娘家,有年龄合适的到时候都出来露个脸。” “……所以她是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 “万寿节啊!” 云楚焕理所当然地道: “万寿节晚宴之前,年轻人和长辈们不是向来都各玩各的?” 云舒:“……” 上次皇后拉拢她的时候,就用她的婚事儿威胁过她。 后来父皇帮她警告了皇后一次,她虽然也没觉得皇后会就此罢手, 可对方这么快就有了新动作,却还是超乎了她的意料。 皇后到底哪来的底气,这般无视她父皇的警告? 脑海中飞快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里类似这样的剧情,好像都会整出一场抓奸大戏, 等到云楚焕离开之后,云舒忧心忡忡地四下环顾了一圈: “伱们快出来一下!” “……” 隐在暗处的四名暗卫隔空对视了一眼,不太确定云舒叫的是不是他们。 下一刻,就见没能把人叫出来的云舒又猛一拍巴掌: “本宫四大护法!暗卫呢!!” 四大暗卫:“……” 四道身影默默出现在云舒面前,垂首等待她的命令。 “你们……” 云舒顿了一下,开口要说正事儿之前,又忍不住打了个岔: “之前还忘了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请殿下赐名!” 四名暗卫都是宣武帝直接从龙影卫中抽出来的。 他们从前的名字是龙影卫中的排序,如今既然已经到云舒身边来了,那名字自然是要更改的。 但这对云舒来说就有些为难了, 毕竟她是起名废,从前只不过是为自己的社交账号起个网名,都要绞尽脑汁, 如今要给四个暗卫起名…… “你们既然是父皇派来保护本宫的,那名字就得叫得有安全感一些才行。” 云舒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从左至右,一个一个把新名字给安排上了—— “悟空,擎天,阿瑞斯,至于你……” 目光缓缓落到最右边那位盯着她喝了三天药的黑衣暗卫身上,云舒十分记仇地缓缓开口道: “阿苦!” “谢殿下赐名!” 名字不过只是一个代号,包括阿苦在内的几名暗卫面上都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波动。 恶趣味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反馈,云舒撇了撇嘴,心里稍稍有些不爽,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又正色起来,说起了眼下真正需要交代的事情—— “本宫怀疑,万寿节那天兴许会有人想对本宫不利。 所以你们到时候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只是潜在暗处,只在看见有人想要行刺本宫的时候才出现了。 你们需要随时注意本宫的吃食有没有被人下药, 倘若有对本宫图谋不轨,或者妄图勾引本宫的,务必全部阻拦下来。” “……” 原本眼神坚定一往无前的暗卫们在听见云舒最后那一句话后,眼底竟也罕见地浮现出了些许迷茫。 他们自懂事起,就已经在接受龙影卫的严苛训练了。 为了确保他们在执行任务失败被活捉时,不会吐露不该说的内容,他们早早就抛弃了情感这种对他们来说毫无必要的东西。 图谋不轨、妄图勾引是啥意思? 不懂。 以往执行任务时,还从来没有过像这样连命令都理解不了的情况。 阿苦抿了下唇,难得有些迟疑: “殿下,如何确定对方是否图谋不轨,或者想要勾引您?” “就……” 云舒也是一时语塞。 公孔雀开屏的骚样儿应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 这让她怎么形容! “怎么说呢……”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罗着合适的措辞: “就是如果有跟本宫年龄相差不算太大,可以当本宫驸马的那种男子,试图靠近、讨好本宫,比如给本宫送花,莫名其妙地在本宫面前展示自己,硬凑上来跟本宫尬聊,甚至想同本宫有肢体上的接触, 又或者……自导自演英雄救美什么,全都可以归属到这一类。 遇上这样的情况,你们只管搞破坏就对了,千万不要让对方得逞!” “是!” 云舒这回说的事情就很具体了。 感觉自己听懂了的四名暗卫干脆利落地点头应下。 * 几日后,万寿节如期而至。 云舒平日里惯用的披风都换成了一件火红色的狐皮披风。 靠着凤阳宫位置较偏,她走路速度也不快的借口,云舒愣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刻,才慢吞吞地出现在了御花园中。 彼时,世家大臣们家中的公子小姐们都已经到了,此刻正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浅笑吟吟地交谈着。 三皇子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满场溜达,跟谁都能唠上几句,所过之处,皆是欢声笑语。 与之相反的,则是板板正正站在湖边的四皇子。 四皇子这人性格较为古板无趣,那严肃的表情跟在场诸位年轻人家中长辈也差不了多少。 哪怕他身份尊贵,愿意主动凑到他跟前去的也仍然只在少数。 太子和暂时被特赦回宫的大皇子都还没到。 至于云楚焕…… 云舒环顾四周,正到处搜寻着云楚焕的身影, 一道爽朗之中又透着几分亲昵的嗓音蓦地自身后传来—— “五公主殿下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可是还未寻到同伴? 若是如此,公主不如便与我等同行?” “大王子?” 回过头,认出来者的身份,云舒神色一顿: “多谢大王子相邀,只是本宫的朋友兴许还在别处等着本宫,就不打扰大王子雅兴了。” 第81章:你怀疑他是女扮男装? 京城周报如今在天盛京城的影响力,云舒是一点也不怀疑的。 她前几日才在周报上毫不客气地把北襄这一行人全都嘲笑了个遍,这北襄大王子怎么可能还对她这般热情? 不用想就知道这其中铁定有诈! 云舒今天还要忙着应付皇后,没空搭理这群人,客套完后转身就要离开, 大王子却一个跨步上前,看似有礼,实则强硬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公主且慢。” 云舒脚步一顿,面上的笑容淡了些, 那大王子却像是没看见般,继续笑容满面地道: “我等自北襄而来,在这京城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 唯一一个稍微熟悉些的,就是五公主殿下了。 若能与公主同行,得见公主的朋友,该是我等的荣幸才对,何来打扰一说?” “听大王子这意思,是一定要与本宫同行了?” 对方死皮赖脸,一看就不像是能轻易打发走的样子, 云舒偏眸瞥了眼跟在大王子身后的连亲王世子,唇角一勾,态度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可看连亲王世子这恨不得杀了本宫的眼神……本宫实在是很难不怀疑你们一再坚持与本宫同行的目的。” “阿义!” 似是才发现连亲王世子那不善的眼神,大王子转身低斥了一声,随后才又冲着云舒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其实……阿义对公主不满,很大一部一份原因在本王子身上。 公主的猜测没错,本王子确实是有话想要对公主说。” “那你说。” 只当自己看不见大王子那故意流露出来的缱绻情意, 云舒一边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起了她那四个不怎么靠谱的暗卫—— 北襄大王子这想要勾搭她的意思就差直接拿笔写在脸上了, 他们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总不能是潜在暗中潜睡着了吧? 云舒心中吐槽不断,全然不知,另一边悟空这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他原本待着的地方转移到了阿苦身边,正在严肃地与阿苦探讨着这个问题—— “这算是殿下说的图谋不轨妄图勾引吗?” “不算。” 阿苦分析得也很认真: “殿下说过,是与殿下年纪相仿,能当殿下驸马的男子。 北襄大王子今年二十有六,再大个几岁,都能给殿下当爹了,他必然是不可能的。” “……你确定?” 悟空对情感这方面的感知,比阿苦要稍微强了那么一丁点,他有些迟疑: “可大王子眼神不对劲。” “确实有点娘。” 阿苦眉头紧皱: “伱觉得他是女扮男装?” 悟空:“??” …… 并不知道自己精心设计过的温柔缱绻的深情,落在阿苦眼里,居然成了他“女扮男装”的证据。 大王子宠溺地轻笑了声: “有些话,并不适合当着太多人的面说。 公主殿下若不介意的话,还请随我移步。” 他连本王子这样的自称都没用了,直接说了“我”。 本以为云舒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正是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年纪,哪怕她表现得比同龄人要更加聪明一些,在情感方面也还是一片空白,好忽悠得很。 他身为北襄大王子,身份尊贵,长得也不错, 再表现得温柔深情点,让云舒心动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大王子信心满满, 却不知自己这花孔雀开屏的模样在云舒眼中非但不帅,还油腻得令人不适—— 谁家正经二十六岁的男人会去勾搭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啊? 搁现代她这年龄才刚小学毕业一年而已! 云舒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本宫介意!” 大王子:“?” “公主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面上的笑容差点儿没绷住,好在大王子反应及时,勉强维持住了自己“谦谦君子”的风度,轻笑着叹息道: “是因为我等初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吗?” “可能吧。” 云舒从前在宣武帝面前都耿直得令人窒息,就更不用说北襄大王子了。 她随意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要给双方留有余地的意思: “感觉你们对天盛挺不友好的,总想看着天盛倒霉。” “……” 大王子开始有些后悔了。 之前也没人告诉他五公主是这样的性子啊! 他们的计划当真能够成功吗? “大王子为何不说话了?” 见他沉默,云舒反而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因为本宫说对了?” “……没错,我承认!” 难搞就难搞点吧。 她现在就是再难对付,等嫁给他之后,还不是他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到那人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大王子咬咬牙,竟是当真承认了这一点! “但我想公主应该也能理解。” 意识到云舒可能是更喜欢直白一点的方式,大王子现在也改变了策略,坦率地开口道: “北襄与天盛从前是敌对关系,后来北襄输了,这些年一直在向天盛进献岁贡。 扪心自问,倘若公主你生在北襄,难道会真心希望天盛好吗?” “如果本宫是北襄人,那本宫的确能理解你们。” 云舒气死人不偿命地微颔了下首,明明身高和大王子比起来,其实还差了一个头那么多,却莫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但本宫是天盛人,所以本宫特别喜欢你们这看不惯却又干不掉天盛的样子。” “你别太过分了!” 云舒这话一出,大王子本人还没什么反应,连亲王世子就先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你不就是仗着大王子喜欢你吗? 我们北襄使团可是来给天盛帝贺寿的!是客人! 你如此……” “够了!” 刻意等着连亲王世子把该说的话都先说完了才出言打断, 迎上云舒意味不明的眼神,大王子苦涩地笑了一下: “公主应该是觉得十分不敢置信的吧? 其实这些日子,我自己待在驿馆里,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能……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如此吧。 霸道得不讲任何道理。” 第82章:算计 大王子随手折下了一支雪中绽放的梅花送到云舒面前, 暗处,还在纠结他到底是不是图谋不轨、妄图勾引公主殿下的四名暗卫瞬间瞳孔地震—— 送花了!! 这还用再分析吗? 这可是公主殿下特意单拎出来说过行为之一! 阿苦默默曲起了手指, 这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的大王子还在深情款款地表白: “公主可能不知道,自那日街上惊鸿一瞥之后,你便在我心里扎了根。 你就像这美丽的梅花一样,与其它那些寻常的花朵都不一样。 即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也能傲然绽放,坚韧不折,宛若……” 啪! 大王子手里的梅枝毫无预兆地忽然断掉, 云舒压住想要上翘的唇角,冷下了面色: “折断了呢。” “这……” 饶是以大王子应变能力,一下子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树枝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突然断掉, 可若说是有人偷偷出手了,他又毫无察觉! 区区一个公主身边,可能藏有那样的顶级高手吗? 应该……不会吧? 或许真就是巧合? “……” “大王子前一句刚把本宫比作这梅花枝,紧跟着又将它折断了,莫非是想暗示本宫什么?” 注意到大王子盯着梅花枝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云舒冷笑一声: “何必费这个心?大王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公主误会了!” 顾不上再细想些什么,见云舒冷着脸扭头就走,大王子连忙大步跟上,同时还不忘再暗暗给连亲王世子等人打个手势,示意他们不必跟上。 “刚才那根梅花枝只是一个意外,我对公主真的是诚心的!” “诚心?” 云舒嗤笑一声: “大王子的诚心就靠嘴巴来说?” “自是不会!” 条件反射地否认过后,大王子四下环顾一圈,又发起了愁—— 诚心……且不说这东西他本来也没有。 就说这御花园里,也没他发挥的空间啊! “五姐姐!” 就在大王子为难之际,云楚焕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转出来,眼尖地瞧见了云舒,拿着两根烤串儿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五姐姐,你在这儿干嘛呢?这谁啊?” “北襄大王子。” 不甚在意地随口介绍了一句,云舒的目光落到他手里那两根烤串上,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伱这又是哪来的?” “我们自己烤的啊!” 一听说旁边那大个子居然是北襄大王子,云楚焕顿时就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兴致勃勃地同云舒分享起烤串儿来: “我和子明还有岑伊伊来得都比较早,到了之后也没什么好玩的,正好那边有个地方放着一堆被收拢起来的枯枝,我想起五姐姐你前两日带着我一块儿吃的烤串,就干脆让人送了些吃食过来,和子明他们一起烤了。 刚才我们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过来呢,现在正好遇上了,五姐姐你也一起来呗?” “想必这位就是六皇子了吧?” 云楚焕和云舒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大王子。 在听到云楚焕发出的邀约后,大王子的眸光明显亮了一下。 他积极地开口道: “公主方才不是说想看看我的诚心吗? 我知道你们天盛的男儿都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只有女子给男子洗手作羹汤的份,却从来没有男子能为女子下厨。 我身为北襄大王子,原本也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但为了公主,我想我也可以尝试一下!” “大王子这个提议倒是有趣。” 云舒扯了下唇角。 御花园里的枯枝的确是有人定期清理,有时候来不及收拾完,先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回头再一并收走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今天是万寿节。 明知下午会有一群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甚至是皇子公主们都会出现在这里, 哪个宫人敢那么粗心,还留了一堆枯枝在这儿不收? 要知道,这次宫宴的一应事务,可都是由中宫那位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皇后亲自操持的…… 皇后,北襄大王子。 对方兴许连云楚焕的反应都算计在内了! 看来皇后想要除掉她的念头,比她想象中还要强烈了不少。 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大王子,云舒终于松口同意了: “既然大王子如此有心,那本宫便拭目以待了。” “必不会让公主失望!” 大王子的表现也确如一个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机会的愣头青,又惊又喜之余,便是一个劲儿的想要好好表现: “不知六皇子那边有哪些食材? 我这次出使天盛,担心会吃不惯天盛的饭菜,还特意从北襄带了些我最喜欢的吃食过来。 若是两位殿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人拿一些过来,大家一起尝尝!” “从北襄带来的?” 还在纠结北襄大王子为何要向他五姐姐表诚心,还要为他五姐姐做吃食的云楚焕听到这一句,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是我们天盛没有的吗?” “应该是的!” 早已知晓这位六皇子和云舒的关系还不错,大王子对云楚焕的态度也相当不错: “我这次带来的食材有些是我们北襄特有的,还有些是我之前在别处吃过,觉得味道非常不错,特意带回北襄的,都是些非常罕见的食材!” “那你赶紧让人送过来吧!” 云楚焕连连点头: “虽然我们找的那个地方还比较隐蔽,但万一要是被人发现,再告诉父皇和母后他们了,咱们估计就烤不了了, 得赶在被发现之前多吃点儿才行!”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大王子自是无有不应—— 之前那人说会想办法给他创造机会,让他可以在晚宴之前就找到机会给云舒下药,他还有些不信。 没想到…… 真不愧是能当上皇后的女人。 这等心机手段,还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若非他提前知道了部分内情,只怕他都要以为这一切当真只是一场水到渠成的巧合吧? 可笑这五公主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她最终竟会栽到自己人手里! 第83章:真有这么邪门儿? 大王子那边送食材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了许多。 他一边亲手处理着食材,一边不要脸地继续和云舒拉近关系—— “公主很爱吃这种烤串?” “还行吧。” 云舒坐在旁边,和云楚焕一起扒拉着大王子那些所谓的别处才有的特产: “只要是好吃的本宫都喜欢。” “那公主其实真的可以去北襄玩玩。 我们那里的美食都非常不错!” 趁着云舒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大王子将手里的空壳饼划开了一道口子,飞快往里撒了些药粉进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上面刷了层油,洒了几粒芝麻作为标记。 口头上则是依旧笑声爽朗: “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公主弄出来的这些烤串,制作方式其实与我们北襄传统美食的制作方法差不多,全都是拿明火来烤。”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刷好油的空壳饼全部串到一起,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这些空壳饼其实都是已经做好了的,但重新刷上油再热一热,撒上点自己喜欢的调料,吃起来便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那它也还是个饼!” 相较于其它自己没见过的那些食材,空壳饼的外表平平无奇,实在是勾不起云楚焕的兴趣。 他从一堆食材里扒拉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小罐子,拔开塞子闻了一下,差点原地升天: “不是,你们北襄怎么还吃屎啊?!” “六皇子说笑了。” 见云舒他们也明显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大王子连忙将那只小黑罐子抱过来收好: “这是一种腌制的鱼肉,可存放时间极长,虽然味道难闻了些,但吃起来味道还是非常不错的。” “那么好吃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云楚焕闻了闻自己刚刚扒拉过黑罐塞子的手,总觉得自己都被臭入味儿了。 “洗不掉,根本洗不掉!” 连着倒空了三只水囊里的水,手上的臭味依旧如影随形, 云楚焕崩溃地把手举到了柳子明面前: “你快给我闻闻看,到底是真臭还是我的错觉?” “这个……” 柳子明在云楚焕面前也是真老实。 他用力地深吸了一口,然后努力安慰道: “其实也还好,感觉已经不……不怎么……yue!” 云楚焕:“!!!” 岑伊伊:“……” 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自己刚刚找到的食材,悄咪咪地往云舒身边靠了靠,顺便低声和云舒分享自己刚刚找到的东西: “公主伱看这个干蘑菇,好可爱!” “这是……” 云舒的注意力本来还在云楚焕身上,听到岑伊伊的话,也只是随意地偏眸瞥了一眼。 但下一刻,她的视线就凝住了—— 这“可爱”的小东西,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呢? “哦,这是我之前代表北襄,去恭贺南越新帝继位时,在南越吃过的一种蘑菇。 嫩滑多汁,鲜中带香,嚼起来软而有韧劲,实在美味。 只可惜它似乎只能生长于南越山间,带回北襄也种不了。 但我实在太喜欢了,所以从南越回来的时候,特意让人弄了些晒干,然后带回了北襄。 结果回到北襄之后没过多久,天盛的万寿节又要到了, 于是我便又将它带来了这边。” 见云舒对那小蘑菇感兴趣,大王子连忙见缝插针地“表诚意”: “因为带回来的本来就不多,所以这一路上我也就只吃了一次,而且吃得还少。 不过若是公主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就把它泡开了,给公主烤上几个!” “不用了。” 好家伙,见手青他都敢弄成菌干!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云舒连忙摆手: “既然数量那么稀少,本宫就不夺人所好了!” “能将自己心爱的吃食分享给公主,我心中亦是欢喜,这怎么能叫夺人所好呢?” 还当云舒真是在跟他客气,大王子很是大气地抓了五个见手青放进碗里泡发。 之后又顺手把先前烤好的空壳饼取了下来: “空壳饼已经烤好了,公主你先尝……” 咔嚓! 串着空壳饼的树枝方才在火堆上方烤了那么久都没事儿,偏偏大王子拿下来要递给云舒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断掉了。 金黄酥脆的空壳饼在地上滚落一圈,很快就沾满了灰尘。 云舒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又断了呢。 大王子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在警示本宫,大王子于本宫而言,绝非良缘?” “不过是意外罢了,如何就扯到绝非良缘上去了?” 大王子这时候就选择性地忘了他之前连云舒烤个串儿都能硬掰出有缘的屁话了。 他讪笑一声,重新又拿出几个空壳饼来,然后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时,又给如法炮制地给云舒单独准备了一个加过料的空壳饼。 几分钟后,这个空壳饼在被送到云舒手中之前,因为大王子不小心踩到石块崴了下脚,又双叒叕“意外”地滚落到了地上。 大王子:“?” 真有这么邪门儿? 暗中有高手在保护云舒的猜测再一次浮上心头, 大王子隐约觉得这才是真实答案,但又疑惑,倘若真是那样,对方估计也看到他给云舒下药地动作了。 为何不直接抓他一个现行? “大王子在想什么?” 之前空壳饼第一次被打落的时候,云舒就注意到被大王子放在最前面,原是要给她的那个上面,洒了些黑芝麻。 因为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云舒就去草原玩过, 她吃过最正宗的空壳饼,知道这上面其实是不会撒芝麻的,所以还特意又看了眼另外几个掉落的饼—— 那些饼上全都没有芝麻。 当时她也只是稍稍上了点心,却并不能肯定什么。 直到这一次,看见大王子方才差点就递到她手中的空壳饼上,依然比其它几个多了些芝麻做点缀, 云舒眸色微深,忽然笑了起来: “大王子可是也觉得这是上天的警示了?” “怎么会?” 大王子勉强扬起笑容: “只不过是……今日巧合比较多罢了。” 第84章:礼尚往来 “那本宫倒是要试试看,它到底能有多巧了!” 云舒站起身,主动从食材堆里又拿了几个空壳饼出来: “这次我们一人烤几个,本宫还就不信了,难道那巧合还能让本宫手里的饼,与大王子手中的一起掉落在地?” “可是……” 她要自己动手了,他的特别加料版还怎么让她吃下去? 大王子连忙开口制止: “本来都说好了,这次是让我来向公主殿下表明诚意的,怎么能让公主殿下自己动手呢?” “没关系,礼尚往来。 大不了本宫烤出来的空壳饼,就给大王子了。” 云舒真正想要忽悠人的时候,那一脸无辜的表情总能轻易让人卸下心防。 就如此刻,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鹿眼,微仰着脑袋,浮于表面的那种高傲与骄纵半点都不会令人心生厌恶,只会让人忍不住想要会心一笑的同时,答应她的一切诉求。 大王子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她提不起什么好感,这会儿也下意识地放下心来,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那,便有劳公主殿下了。” “又不是为了你。” 云舒不屑地轻哼了声: “本宫只不过是想要试试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巧的事儿!” 她拿着饼转过身,学着大王子之前的动作,给空壳饼刷了层油,然后不动声色地往串在中间,不太能看到的那个饼上撒了点黑芝麻。 暗中,注意到这一幕的阿苦默默松开了捏着小石子的手。 于是,这一次,大王子那几经波折的加料版空壳饼,终于被成功送到了云舒手……边的盘子里。 “现在太烫了,放着本宫过会儿吃。” 云舒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正烤着的那几个空壳饼上刷了层油: “正好本宫的这几个也还没烤好。” 她偏过头,像是被一旁碗里泡发的见手青吸引了注意,顺手又捞了一朵放在饼上,一并烤了起来。 “公主可是想尝尝这南越蘑菇的味道了?” 大王子那边的烤架这会儿正好也空了出来,他将剩下那四朵见手青全部拿过来,一个个全部刷上他精心准备的调料, 浑然没有注意到,云舒趁着这个空当儿,把加料版空壳饼上的芝麻粒全部弄掉了, 之后又用她自己偷偷加了芝麻的那个饼换掉了加料版空壳饼。 “五姐姐你……” 云楚焕无意间的一个回眸正好瞥见了云舒换饼的这一幕, 他刚好开口询问,就见云舒转过身来,悄悄对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云楚焕:“?” 云楚焕:“!!!”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脑海中自己脑补了些什么玩意儿, 短暂的疑惑过后,他兴奋地捂住了嘴巴。 “六皇子殿下这是?”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 云舒换饼的动作刚好被云楚焕看到了, 云楚焕兴奋捂嘴的动作,也恰好被大王子看见了。 他狐疑地顺着云楚焕的视线看向云舒,就见云舒又慢吞吞的给架在饼上的见手青翻了个面。 “这蘑菇……” 意识到自己引起了大王子的注意,云楚焕灵机一动,兴奋地嚷嚷道: “长得可真不一般啊!” 云舒:“……” 他还是闭嘴吧! 无奈地摇了摇头,云舒拿起手边那个撒了芝麻的空壳饼,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果不其然,大王子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她成功转移。 面上浮现起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得意笑容,大王子轻挑了下眉: “如何?这饼可还合公主的胃口?” “还行吧。” 云舒随意地点点头,顺手把她烤的那几块饼也拿了起来,递到大王子面前: “礼尚往来。” “既是公主的一番心意,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以为自己计划成功了的大王子还沉浸在云舒终于落到他手里的喜悦当中,浑然不知他亲手制作的加料版空壳饼,已经被他自己一口不剩地吃进了肚子里。 “这蘑菇应该也好了。” 想害她的人已经走在了自作自受的路上,云舒不紧不慢地吃掉最后一口空壳饼,缓缓站起身: “但本宫已经饱了,就不吃了。” “那我……” 云楚焕还记得大王子之前说这玩意儿有多好吃的话,他往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把那蘑菇弄下来拿给自己吃, 结果半道上就被云舒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你不许吃。 上次我们几个一块儿吃火锅,伱就吃了一口蘑菇,身上就起疹子的事儿忘了?” “我……” 云楚焕瞪圆了眼睛,正想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旁岑伊伊也反应过来,小声帮腔道: “六殿下,当时太医也说您不能吃蘑菇。” 云楚焕傻眼:“可是我……” “知道你喜欢吃,但不行就是不行!” 果断开口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云舒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就这么说定了,大不了我们几个都陪你一块儿不吃!” 云楚焕:“……” 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的云楚焕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云舒无奈地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不就是不能吃蘑菇吗?咱们在这里待的也够久了,该出去到处逛逛,露一下脸了。 大王子,失陪。” “公主请。” 下药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大王子自然也不在意云舒是不是要跟他分开走了—— 准确地说,他们走了还更好。 毕竟他从南越带回来的“南越蘑菇”数量实在不多,这五个已经烤好的不用分出去,正好可以让他一个慢慢儿吃! …… 从那处隐秘的小角落里走出去,云楚焕至少回头了十几次,直到确认周围的确是没有别人能听到他们的讲话声了, 他才终于停下脚步,急不可耐地揪住了云舒的披风: “五姐姐,你刚才为何不让我们吃蘑菇? 还有那个饼,你是不是偷偷往里面吐口水了?” 云舒:“……” 虽然她是不可能随身携带什么毒药或者巴豆之类的玩意儿,并在这种时候下给北襄大王子。 但吐口水是什么鬼? 这也太没格调了吧! 第85章:寿宴 “我只是不放心那个大王子做的饼,所以才换了一下。 至于那个‘南越蘑菇’,我从前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云楚焕这熊孩子太不稳重了,云舒怕告诉他真相容易露馅儿,便只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两句: “我记得书上好像说这种蘑菇新鲜时弄熟了吃没事,但若没弄好,它可是有毒的。” “有毒?!” 云楚焕果然惊呼一声: “那,那个大王子不会死吧? 今儿可是万寿节!他要死宫里了,那多晦气!” “……” 关注点果然清奇。 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 “吃的不多的话,不是特别严重,应该死不了。 但可能会有一些特殊状况发生。” “特殊状况?” 云楚焕有些好奇: “怎么个特殊法儿?” “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呢。” 眼看着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云舒不欲再多说,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继续往前溜达起来: “反正若真有什么情况,一会儿晚宴上你就能瞧见了。” …… 虽然皇后放出的消息中,隐约透出了几分想要给太子、三皇子、四皇子甚至是云舒都相看一下的消息。 但能够在万寿节这天被邀请入宫来的公子小姐们,一个个不是世家大族就是朝中重臣的子女。 云舒之前在皇家猎场上问宣武帝要的那个承诺,他们也都有所耳闻。 女孩子们可能还有羡慕云舒能够活得这般随心所欲,毫不顾忌世俗目光的, 但那些公子哥们,一个个却都对云舒敬而远之—— 开玩笑! 云舒只是公主,又不是女帝。 他们自个儿身份也都不低,娶个门当户对的正妻,再找一堆能讨他欢心的娇美妾室不好吗? 放着那般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不过,跑去尚公主做驸马,从此只能守着公主一个人, 万一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说不准还会收到一纸休书,丢尽脸面…… 他们又不是脑子坏掉了! 得益于这帮公子哥们的不愿意为一棵大树放弃整片森林的心理,云舒在御花园里溜达了一下午,也没再遇到什么讨嫌的想勾搭她的家伙。 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一下午都在不断被贵女们各种偶遇的太子殿下。 光是被云舒看见的,就有不下十位。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小姑娘都只能在太子身边停留片刻,唯有一名穿着粉色衣裙,容貌清丽秀美,气质我见犹怜的姑娘几乎从头到尾都跟随在太子身侧。 看情况,未来太子妃之位,应该就是要落到她头上了。 在现代通过身边人以及电视网络,见过了各种令人嗑生嗑死的cp, 云舒对这种需要女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子身后,随时注意着对方的各种情绪变化,并迅速做出反应,时时刻刻都不忘讨好对方的“恋爱”,实在是磕不起来。 兴致缺缺地瞥了几眼后,便收回了目光,甚至连那姑娘的身份都懒得八卦一下。 …… 华灯初上, 被迫在御花园里逛了一下午的云舒终于舒舒服服地坐进了铺有地龙的宫殿当中。 宣武帝和皇后等人这会儿还没进殿, 大家也不拘束,被宫人们领到各自的位置上后,便开始欣赏歌舞、举杯交谈起来。 云舒因为是公主的缘故,座位并没有安排在寻常女眷那边,而是在最靠近宣武帝的那一端,与云楚焕的位置并排在一起。 “五姐姐!” 岑伊伊和柳子明他们都已经回到各自爹娘身边去了, 云楚焕大概是闲着无聊,眸光四下一扫,随后趴到云舒耳边低语: “我怎么瞧着那大王子什么事儿都没有?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啊!” “可能还没到时间吧。” 见手青这玩意儿,即便是处理不当,吃下去也不会立刻“毒发”,中间总还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单手抵在云楚焕的脑袋上,把他按了回去, 云舒无奈地低声提醒道: “把你那眼神收一收,太明显了。” “我也没一直盯着他看,况且他那个方向还有很多其他人,哪里明显了?” 云楚焕不服气地小声辩驳了一句。 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外头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就连原本懒懒散散的云舒都随着众人一同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对着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拜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平身!” 宣武帝今天心情似乎也十分不错,语气中都透着几许愉悦之意: “今日万寿盛宴,大家不必拘束,尽兴即可!” 伴随着他这句话音落下,殿内再度歌舞升平。 但众人嬉笑说话的声音到底还是小了许多。 很显然,即便有那一句话在,众人也还是不敢在宣武帝面前真正放松下来—— 除了云舒。 她平时去御书房的时候都没见有多正经,就更不用说在这种晚宴上了。 古代宫廷精心培养出来的舞女们个顶个的好身段,尤其在宣武帝他们来了之后,表演的歌舞更是又往上拔了一个台阶! 云舒满眼都是漂亮小姐姐,看得比在场那些还没成婚的公子哥们都带劲。 可惜大概也就舞了不到半个小时,这些放到现代个个都足以成为首席的舞女们便甩着轻盈的长纱水袖退下了—— 是该到给皇帝献上寿礼的时候了。 太子率先从宣武帝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上站起身,走到殿中。 两名小太监端着一个长宽大约也就一尺的底座小心翼翼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底座上面的物品看着同样更是只比成年男子的拳头大上那么一点儿,但却用一块儿红布盖住了,让人瞧不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点儿小,还非要叫两个人端着。” 云楚焕忍不住侧着倾过身,小声地同云舒吐槽道: “明明一个人就能拿上来了!” 非要为了排场安排俩人,那底座小得两人手都快碰到一起去了, 不尴尬吗? 第86章:献礼,被嘲 没听到云楚焕这话的太子确实不尴尬。 他用一种看似谦卑,实则骄傲自矜的姿态,令人掀开红布,露出了其上那一块绿色托底,上面则大部分都是粉白色的玉石。 “这是……” 宣武帝倾身往前细看了一眼。 太子面上顿时浮现起一抹自得的笑容: “回父皇,这是儿臣之前无意间寻得的一块天然玉石,不仅莹润剔透, 更重要的是,它无需刀雕斧凿,自己便吸收天地精华,长成了寿桃的模样。 儿臣得到它的第一时间,就觉得它应当是属于父皇的。 因此儿臣今日便将它带了过来,祝父皇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好!” 天天让人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自然是这天底下最想要“寿与天齐”的人, 宣武帝龙颜大悦,还又赏了太子一些小玩意儿后,才让太子退下了。 第二个上前献礼的,是大皇子。 此时距离秋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宣武帝的气其实都已经消下去了不少。 这会儿看着昨日才刚刚回京,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圈的大皇子,他不禁也开始思索着自己是不是罚得有些过重了。 毕竟对自己的这第一个孩子,他从前确实也是真心疼爱过的。 可惜后来…… 宣武帝面上的笑容稍稍敛起了几分。 与此同时,大皇子献上的贺礼,也被人送了上来—— “怎么又是两个小太监?” 云楚焕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继续吐槽: “大皇兄这更不靠谱了,就一个卷轴还整俩人,我看他俩肩膀撞肩膀的,撞得都快走不动道了!” 云舒:“……” 有太子的三彩翡翠在前,她现在都不敢再轻易嘲笑人家排场大了。 万一这又是个什么价值连城的…… 好吧,古画跟翡翠又不一样,这玩意儿的确是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地捧上来啊! 云舒默默往嘴里塞了块梅花酥, 双眼却还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正在缓缓打开的“画卷”。 和想象中画技高超,布局精美,构思绝妙的画作不一样。 至少在云舒眼里,这就是乱糟糟的一团,东一笔西一划的,字不成字,画不成画,偏偏还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丑东西”,却让宣武帝露出了方才看见翡翠蟠桃时都未曾有过的激动情绪: “这……可是万民书?” “回父皇,此物正是万民书!” 大皇子拱了拱手,望着上首的宣武帝,满眼儒慕: “此前儿臣奉父皇之命前往南阳郡治灾时,时常能见到当地受灾百姓得到赈灾粮后,朝着京城所在的方向叩谢皇恩。 只是因为灾情结束之后,儿臣急着回京向父皇复命,所以未曾过多停留。 直到前些日子,儿臣收到这份南阳郡百姓让儿臣代为转交的万民书,儿臣才知,原来当地百姓自觉深受皇恩,灾情结束后便自发组织起来,一家家,一户户地签下了这份承载着百姓们真情的谢礼。 今日儿臣便借花献佛,代表儿臣自己,更代表南阳郡的数十万百姓,愿父皇圣体永安!” “好!皇儿有心了!” 如果说先前太子的礼物,是成功拍到了龙屁, 那大皇子的这份礼物,就是真真正正地送到了皇帝的心坎儿里! 毕竟谁都知道,寿与天齐这种吉祥话也就只能听听,根本不可能真有人能活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作为皇帝,功绩得到百姓的认可,甚至还拿到百姓们送上的万民书,这却是能实打实载入史册,助他名垂青史的! 便是百年千年之后,后人提到他宣武皇帝,亦会歌颂他的英明仁爱! 越想越激动,宣武帝如今看着大皇子的眼神,也越发柔和下来: “皇儿此番前往隆华寺祈福,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朕便赏你一支五百年的人参吧!” “儿臣多谢父皇!” 父皇能够主动提起他去隆华寺祈福的事儿,还赏赐了他,这明显就是态度有所松动啊! 大皇子大喜过望,连忙叩谢隆恩。 有了大皇子和太子珠玉在前,后面再想要超越就很难了。 好在三皇子四皇子自我认知十分清晰,他们从来也没想过要压下前头那两位, 送出的礼物中规中矩,虽不出挑,却也让人寻不出什么错来。 宣武帝也是象征性地赏了些小玩意儿,便让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再接下来,就轮到云舒了。 和讲究排场的太子还有大皇子不同,云舒的贺礼只用一个人就轻轻松松地端上来了。 没有任何卖弄关子的前戏, 红布一掀,一方平平无奇,毫无特点,放到市面上去卖最多价值一两银子的镇纸,便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皇后这会儿正因为太子的贺礼被大皇子压下去了怒火中烧着, 正巧云舒这个同样令她不喜的人又撞了枪口, 皇后忍不住便挂着一脸虚伪的和善笑容,出言嘲讽起来: “镇纸?小五这礼送得倒是别出心裁。 只可惜本宫眼拙,竟看不出它究竟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母后看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云舒腼腆地笑了一下。 不就是演戏吗? 谁还不会了! 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云舒面上表情毫无破绽,就好像皇后之前威胁她的事儿从没发生过一般: “因为这镇纸的确就只是儿臣随手拿来的,一方非常普通的镇纸。” “哦?小五这是何意啊?” 没想到她还真敢承认,皇后眉梢一挑,嘲讽的意味越发浓郁起来: “莫不是小五把最近靠着给人铺地龙赚来的钱,都花到在宫外开的那家酒楼上去了,所以没钱再给你父皇准备贺礼了?” “母后误会了。” 云舒转过身,拿起托盘中间的那方镇纸递交到旁边的宫人手中, 之后又拿起了镇纸下方压着的几张薄纸: “镇纸很普通,是因为它本来也并非儿臣想要献给父皇的贺礼, 真正的贺礼,是这个。” 皇后:“?” 这什么玩意儿? 她竟然嘲错了?? 第87章:封号圣安公主 现在外头有些特别稀有的纸张价格卖得确实也不低,但那仅仅只是相对其它纸张的价格来说的。 况且云舒手里这才拿了几张纸啊? 它就是再贵又能贵到哪儿去? 皇后面上的表情只僵了一瞬,很快便又“纵容”地轻笑了声: “原来是本宫误会了,方才竟没注意到这下面还压了几张纸,想必小五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来这些……不同寻常的纸?” 她故意在说“不同寻常”这四个字之前稍稍停顿了一下, 果然引得好些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纸到底是能有多特殊,不过区区几张,竟也敢当作寿礼献到皇帝面前来! “回母后,确实花了些心思。” 只当没有听出皇后话里的嘲讽,云舒将那几张纸举在身前,让上首的宣武帝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面上则是不加掩饰的小嘚瑟: “父皇,儿臣答应您的低价纸,幸不辱命!” “你真做出来了?!” 虽然在看到这几张纸的时候,宣武帝就想到了它可能会是云舒之前嚷嚷着要做的低价纸。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敢往“半成品”方向去想, 可现在听小五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像是已经大功告成,无需再继续改进了? 双手不自觉地扶住了龙案边沿处,宣武帝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那你可有算过,这纸若是放到外头去卖,至少要卖多少钱才能不亏?” “回父皇,这个问题叶太傅已经帮儿臣算过了,” 云舒眉飞色舞地继续嘚瑟道: “低价纸一刀的价格应该在五文钱左右。” 天盛朝一刀为二十五张。 从前即便是最差最差的那种纸,一刀的价格至少也在五十文往上。 云舒手里这种纸的质量明显要好了不少,价格却低了十倍! 宣武帝豁然起身,竟是亲自走到云舒跟前,迫不及待地把那几张纸宝贝似的拿到自己手中, 先是靠着指腹的摩擦感受了一下这纸的质量, 之后更是一刻也等不了地回头吩咐李德海: “快去给朕把笔取来!” “嗻。” 李德海感激地看了云舒一眼—— 难怪五公主殿下前两日碰到他的时候,说让他在万寿节这日最好是提前备好笔墨,兴许能够用得上呢! 原来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将笔墨送了上来,本以为还要等上许久的宣武帝赞许地瞥了李德海一眼, 随后提笔挥毫,很快便在那纸上写下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圣安】 皇后眼皮一跳,似有所觉,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宣武帝却已经搁下笔,朗声大笑起来: “朕之五女云舒,天资清懿,性与贤明,能为国分忧,造福百姓,实乃天赐麒麟女也! 今赐食江渚郡之邑,封其为圣安公主!” “儿臣多谢父皇!” 云舒自己都没想到,她之前被威远大将军弄没了的封号和封地,竟然在今天猝不及防的到手了! 江渚郡离着江南一带的距离并不远,位置极佳,经济发展也还不错, 那块儿封地上每年的税收必然也少不到哪儿去! 云舒白白又多了一份收入,自然是喜不自禁的。 在场其他人,尤其是皇后,虽然心中暗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但因为宣武帝压根儿也没和他们商量过,直接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金口玉言地说了出来, 他们便是有再多的想法,这会儿也都只能一一按下,憋屈地齐声高呼: “陛下英明!” “行了,宴会继续吧!” 宣武帝摆摆手,明显是一副心情格外愉悦的模样。 云楚焕虽有些遗憾,知道自己这次肯定又没办法赢过云舒了, 但他心态好,觉着能超过太子皇兄也很不错,于是便还是乐颠颠地令人把自己的礼物送了上来。 和太子还有大皇子他们那种一点儿小东西非得要两个人抬的情况不同, 云楚焕的东西,是真实打实需要两个人挑着担子才能扛上来的一大箱! 上首的宣武帝虽然不觉得这小子送的礼物还能比云舒更让他高兴,却也还是期待地望了过去——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主要那柳家是真有钱啊! 连带着老六这孩子每年送他的寿礼也都格外值钱。 比如说,他私库里那一尊半人高的纯金佛像。 也不知道今年这一大箱子里装的又是些什么玩意儿, 正好他前几日才又掏了几十万两银子去投资小五的酒楼,现在手头正紧着…… “父皇,请看!” 红色的檀木箱子伴随着云楚焕这一句话音的落下,也终于被人打开。 宣武帝期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就连正懒洋洋往嘴里塞着糕点的云舒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小子好端端的抽什么疯? 他脑子被驴踢了吗!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云楚焕,偏偏这傻子还自我感觉良好,嘚瑟地先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纸糊的面具: “父皇您看,这面具像不像儿臣?” 宣武帝:“?” 可能是因为过度震惊,导致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合适, 宣武帝默默偏过头去,看向座位比自己矮了一个台阶的柳贵妃,用眼神询问对方: 【你儿子这情况看过太医了吗?】 柳贵妃:“……” 焕儿为何这样,她也不清楚啊! 原本之前每年的献礼,她都会帮着出出主意,甚至是直接给云楚焕准备好。 可今年这小子忽然一反常态,神秘兮兮地说他已经准备了宣武帝最喜欢的礼物,不肯让她再插手, 她还想着这小家伙终于长大了,懂事儿,都知道给父皇惊喜了。 谁知道他今日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陛下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寿礼啊?!! 柳贵妃沉默片刻,硬着头皮开始给自家儿子打圆场: “让陛下见笑了,臣妾之前只告诉焕儿,要送给陛下的寿辰礼,必须得是最好的才行, 却忘了焕儿还是个孩子,在他心里,最好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些小孩子们才喜欢的……” 第88章:父皇他好像在针对我! “不是这样的,母妃!” 生怕自己凭借聪明才智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母妃这么一说,会被人误会。 云楚焕连忙摇头否认道: “儿臣送的这些礼物,可都是父皇最喜欢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向宣武帝求证: “父皇您说是吧?” 宣武帝:“。” 是你个头! 他堂堂九五之尊,如何会喜欢这等小儿才玩的东西? 他真想掰开这浑小子的脑袋,看看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面色不善地盯着云楚焕瞧了片刻,宣武帝忽然觉得他手中那面具看着似是有些眼熟。 好像前不久才在哪儿见过一般。 是在哪儿呢? 脑海中,一个月前的那段回忆骤然浮现出来,宣武帝眯了下眼,蓦然问了一个看似不太相干的问题: “这些东西应该是从宫外买回来的吧,朕怎么不知道你何时买回了这些东西?” “是上个月上书房休沐的时候,儿臣跟着五姐姐一道出宫那日买的。” 云楚焕嘿嘿一笑,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这些东西,儿臣可是挑了许久的呢!” 吃个瓜无辜躺枪的云舒:“?” “这事儿儿臣真不知道啊!” 见宣武帝幽幽的目光又转到了自己这边,云舒连忙撇清关系: “儿臣那日忙着在工部捣鼓低价纸的制作方法呢,六皇弟出宫后便与儿臣分开行动了!” “没错!” 云楚焕傲娇地将胸脯挺得更高了: “五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这些礼物,全是儿子一个人亲自挑选的!” “是吗?” 宣武帝冷笑一声。 若非那日他正好召三皇子入宫,而三皇子又恰好在进宫的路上偶遇了老六,只怕他今天还就要被老六这小混蛋糊弄过去了! 那日老三分明说过,这臭小子在街上买了一堆乱七八杂的破烂,甚至因为嫌那些东西太破,都没好意思给老三看! 合着现在这是偷偷自个儿在宫里玩厌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堆破烂了,所以干脆废物利用,直接全部收到一块儿,当做寿礼给他这个父皇送过来了是吧? 好好好,今日万寿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叫外人知道自家不孝子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他便暂且先放这小子一马。 回头等没别人了的时候,看他怎么收拾这混账东西! 面无表情地收下了云楚焕的这份“大礼”, 寿宴终于又重新热闹起来,唯独云楚焕闷闷不乐,满脸不高兴地坐在云舒旁边抱怨: “五姐姐,我觉得父皇好像在针对我!” “咳!” 差点被一口茶水呛住,云舒放下茶杯,憋着笑扭过头去: “父皇怎么针对你了?” “伱们送完贺礼之后都得了赏赐!” 借着乐声再起的工夫,云楚焕忿忿不平地道: “五姐姐你也就算了,你那个低价纸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 大皇兄的万民书也勉强能行。 可太子皇兄的那个桃子明显就比不过我吧? 还有三皇兄和四皇兄,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凭什么他们能得赏,偏偏就我不行?” “可能……” 看在那一点塑料姐弟情的份上,云舒低声提醒道: “父皇他也许并不喜欢你送的这些小玩意儿呢?” “不可能!” 云楚焕拧着眉,一副“你别想骗我”的表情: “五姐姐你之前送给父皇的那个瓷娃娃,现在可都还在父皇御书房里的那张桌上摆着呢! 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 云舒:“……” 恍然大悟了。 难怪这小子忽然抽风呢,原来这事儿还真跟她有关! 默默地扶了下额, 云舒难得良心在线,正打算告诉云楚焕这不是一回事儿, 大殿之中,悠扬的丝竹之声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疑惑地抬头一看,就见宣武帝乐呵呵地点了太子的名: “太子,听皇后说,你心中已有属意的太子妃人选了?” “回父皇,儿臣……的确有了属意的人选。” 太子站起来的时候,还稍稍迟疑了一阵。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但他是知道,父皇这看似和善的问话里,其实暗含警告之意的。 毕竟在这之前,父皇就已经同他说过,他的太子妃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沈家人! 虽然他并不愿意相信父皇已经开始对他,对沈家有了忌惮之心。 可事实摆在眼前, 明明他和表妹的联姻,可以将右相一派更加牢固地绑在自己这艘大船之上,一应好处显而易见! 若非是因为忌惮,父皇又怎会不同意? 现如今父皇、母后、外祖,还有表妹他们全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该选谁? 不过是从自己的位置走到殿前那几步路的工夫,太子心中百转千回, 最终,他还是低下头,缓缓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答案—— “儿臣……与表妹沈静姝情投意合,还望父皇成全!” “你说什么?” 宣武帝缓缓收起了笑意。 他没想到太子竟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违抗自己! 难道就因为他之前跟太子说起此事时,没有讲明缘由吗? 可那也是因为此事涉及太广,他派出去调查此事、收集数据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 小五之前看过的书早就不见了,她一个人空口无凭, 而他的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更是不能说的秘密! 况且难道没有讲明缘由,他这个父皇的话,便可以被当做耳旁风吗! 宣武帝沉怒地望着太子,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说,你与谁情投意合?” “回父皇,儿臣……” 宣武帝震怒,太子要说一点儿不怕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历史教训告诉他,帝王对太子的忌惮一旦生出了苗头,之后便再难消失了。 倘若这个时候他还抱着侥幸心理,放弃沈家,与沈家离心,妄图以此来打消父皇对他的忌惮, 最终他大概也只会落得一个两头空的尴尬境地。 届时,他的太子之位,也会摇摇欲坠,直至最终失去…… 不,他绝对不能失去太子之位! 太子鼓足了勇气,坚持之前的选择: “儿臣与表妹沈静姝……” 第89章:陛下您真美! “够了!” 他都已经给了第二次机会,太子却仍然没有珍惜,宣武帝骤然冷下脸来,直接厉喝出声: “既然太子喝醉了,那便先下去休息吧!” “父皇!” “好了。” 见太子还不识趣地想要开口,皇后连忙出声打断了他: “小贵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带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嗻!” 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不敢再耽搁,连忙佝着要上前去将太子扶出了大殿。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好好的万寿节,中间竟会闹出这么一茬儿。 皇帝为何如此反对太子和沈家姑娘在一起? 莫非…… 一群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凑到一块儿,脑子里这会儿冒出了多少想法,谁也不清楚。 但皇后无疑是情绪波动最大的那个—— 虽然太子之前其实就告诉过他,宣武帝不想让他娶沈家女的事情。 可皇后却觉得只要让太子当众提起这件事情,宣武帝即便不情愿,也不好拒绝。 毕竟以宣武帝的性子,他肯定不愿意让朝臣们知道,他其实是一个连太子都会忌惮的皇帝! 没想到她失算了。 皇帝对太子和她家里的忌惮,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因为拳头紧握的缘故,她两只手上的指甲几乎都要掐进了掌心里。 只是无论如何,现在这情况,表面上的平静她还是要维持住的。 皇后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 “陛下息怒,您也知道的,承儿这孩子平日里对您最是恭敬不过, 想必也是因为今日是万寿节,他心中实在高兴,才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就……” 宣武帝淡淡地瞥了皇后一眼,没有说话。 很显然,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儿,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皇帝不过只是给她留了最后一点脸面,这才没有直接说穿。 但皇后要还想拿这种话术来糊弄他,他说不定就要把最后这一层窗户纸也给捅破了! 四目相对,皇后唇边虚伪的笑意,也终于要挂不住了。 她率先转开视线,难堪、恼怒的情绪在心口处不断地发酵着, 但最终,她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给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打了个手势。 后者接收到她的指令,很快便捧着一壶酒朝北襄大王子那边走了过去。 于是,当又一曲结束之后,低调了好半天的大王子也终于端着酒盏,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尊贵的天盛帝,我代表我们北襄敬您一杯,祝您龙体康健,福泽绵长!” “大王子有心了。” 宣武帝这会儿虽然还因为太子的事情心情不佳,但他国使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同样端起酒盏,隔空与大王子碰了一下,宣武帝只沾唇轻抿了一下,正要将杯子放下, 就见大王子将酒水一饮而尽之后,忽然一把扔开手中的酒盏,面色酡红—— “陛下,陛下您好美!本王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您这般俊美的男子!” “噗!” 云舒旁边的云楚焕一口茶没憋住,直接喷出去老远。 但此刻却没有人在意他。 所有人都一脸惊骇地望着大王子,宣武帝更是一瞬间就黑了脸: “大王子还请自重!” “自重?” 大王子听着这两个字,痴痴地笑了起来,他从桌案后面绕出来,本想直接奔着宣武帝而去, 却被一旁反应过来的连亲王世子死死抱住了大腿: “大王子您清醒一点,那可是天盛帝!” “你给本王子滚开!” 绝世大美男就在眼前,他却被人抱住了腿过不去,大王子气得抡起拳头就朝连亲王世子揍了过去: “什么丑青蛙,也敢蹦到本王子腿上来!看老子不把你打成青蛙酱!” “什么青蛙……” 连亲王世子冷不防地连挨了好几下,却还没办法还手,只能欲哭无泪地为自己辩解: “我是呼延义啊大王子!” “呼延义?” 大王子迷惑了一下,不明白为何这年头青蛙都还有名字了。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伱便是成精了又如何?本王子照样能把你打成泥!” “我不是青蛙啊!” 连亲王世子快要崩溃了: “别……别打了!!” …… 场上一片混乱,云楚焕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也想到了什么,偷偷凑到云舒耳边,低声询问道: “五姐姐,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吃了‘南越蘑菇’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特殊情况?” “嗯。” 云舒一边叹为观止地看着好戏,一边同样压低了嗓音,轻声应道: “那东西中毒的话,的确是有可能出现幻觉的。 他现在应该就是把连亲王世子看成大青蛙了。” “这毒果然是有够可怕的!” 云楚焕心有余悸—— 要不是五姐姐看的书多,恰好在书中看到过这种蘑菇,今天在这殿内发疯的话,说不定就要再多一个他了! 偷偷瞥一眼已经被宣武帝令侍卫控制起来,却还仍在挣扎着叫唤说自己坚决不会从了癞蛤蟆的愿,他只要绝世美男一人的北襄大王子, 再悄咪咪地看一眼脸色已经黑成了墨汁的宣武帝, 云楚焕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之后才又用肩膀怼了怼云舒: “所以他的幻觉,还让他把父皇看成了绝世大美男?” “……” 可能吧。 但感觉应该也不完全是。 毕竟方才大王子给宣武帝敬酒的时候,看着分明都还很正常。 可喝完酒之后,他的脸立刻就染上了不正常的酡红! 不出意外的话,那一杯酒,多少也是有点儿问题的。 只可惜她刚才顾着看别的热闹去了,都没注意给大王子那边送酒的人是谁。 像是听见了她心中遗憾的叹息声, 好不容易才被人从大王子手底下解救出来的连亲王世子忽然顶着一头被摧残过后凌乱无比的发,直楞楞地冲着宣武帝就跪下了: “天盛帝,大王子他不是故意御前失仪的,他是被人下药了! 是你们天盛的皇后给我们大王子下的药!” “休得污蔑本宫!” 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走向的皇后也慌了,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陛下,臣妾不知这连亲王世子为何突然攀咬臣妾,但臣妾真的没必要这么做啊!” 第90章: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因为你一开始找上我们的时候,说的分明是你想对付五公主!” 北襄和天盛本就不对付,只要他们自己不吃亏,对方乱成什么样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连亲王世子出卖皇后出卖得毫不犹豫: “你说……” “够了!” 好好的一场晚宴,先是闹出太子那事儿,之后又上演了大王子这一出荒谬至极的事情。 现如今更是连皇后想要暗害公主的丑闻都被抖露出来! 事到如今,这晚宴显然是没办法再继续开下去了。 宣武帝勉强压着怒火,先让在场的宾客们全部离开, 只留下了北襄使团一行人,外加一个皇后,还有一个云舒。 “伱怎么还在这?” 其他人全部离开之后,他明明没有开口点到,这会儿却还站在云舒身边没走的云楚焕便也变得格外显眼起来。 宣武帝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怎么,这事你也掺和了?” “回父皇,儿臣今日从在御花园那会儿起,就一直同五姐姐在一块儿,有些事情儿臣确实也知道一些。” 为了能留下看皇后倒霉,云楚焕十分积极地开口道: “儿臣知道,北襄这个大王子今日的确有做过疑似向我五姐姐下毒的事儿!” 向小五下毒? 宣武帝神色一变,连忙看向云舒: “来人,宣太医!” “父皇,儿臣应该无事。” 见宣武帝都气成这样了,还得来担心她,云舒连忙解释道: “今日在御花园中,大王子忽然莫名其妙地跑出来说心悦儿臣,为了向儿臣表明诚意,还特意亲手烤了他们北襄的空壳饼想给儿臣吃。 但可能是因为儿臣运气好的缘故,那空壳饼连着两次都没能送到儿臣手中, 反倒是意外让儿臣发现大王子每次想要递给儿臣的饼上,都单独撒了些芝麻在上面。 儿臣不知道那是不是某种标记,想着之前儿臣还同北襄使团闹过一些不愉快,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后来又悄悄自己烤了块饼,将大王子给的那块儿换掉了。” 这一小段话透出来的信息太多, 以至于“御花园烤饼”这么离谱的事儿都成了一件没办法引起任何注意的小问题。 宣武帝一边庆幸自家小崽子还算警觉,知道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 一边又用更加冷漠的眼神扫了皇后一眼。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是没法儿想明白的呢? 那一块本该被云楚吃到肚子里的空壳饼,最后显然是被大王子吃掉了! “原来是这样……” 果不其然,还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连亲王世子喃喃一声,忽然又激动地挣扎起来: “皇后之前给我们药的时候说过,那药其实是分为两部分的! 寻常人若是只服下其中一种,并不会有任何反应。 但若是让其中一人服下药后,再由另一人服下药引,前者闻到气味就会立刻被后者所吸引,甚至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 我们大王子爱慕贵国的圣安公主,又听闻圣安公主得了您的金口玉言,可自由婚嫁,这才被皇后派来的人说动,一时昏了头脑应下此事。 却没想到圣安公主的警惕心如此之高,导致现在大王子一人服下了两种药! 天盛陛下,还请让你们的太医赶紧为我们大王子诊治一番!” 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败仗,连亲王府这些年在北襄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 若是这一趟出事天盛,大王子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连亲王府只怕就要彻底完蛋了! 连亲王世子便是再怎么冲动愚蠢,也不至于连这都想不明白。 他这会儿迫切地想要替大王子开脱,至少让宣武帝同意给大王子诊治。 但一旁的皇后却显然不希望他们得逞。 她还在竭尽全力地试图否认此事: “陛下,他们这分明就是想为自己开脱罪责! 小五她是您的女儿,自然也是臣妾的女儿, 因为兰贵人当年生小五的时候难产,走得早,臣妾对小五更是比对其他孩子还要多了一份怜惜, 臣妾根本没有任何道理要帮着大王子去对付小五啊!” “查。” 皇后声泪俱下的演出,没能换来宣武帝丝毫的动容。 他只觉得可笑。 皇后难道是以为他这么快就忘了她前些日子才威胁小五要插手小五的婚事,甚至逼得小五大病一场的事了么? 她竟还有脸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慈母模样! 而他,过去那么多年,竟还真以为皇后就如她表现的那般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之风…… 他是瞎了么! 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眼神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和记忆中似乎相差甚远的皇后, 宣武帝一字一顿地道: “这件事,朕定会从头到尾,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 天色已晚,后面的事情也不需要云舒他们再掺和什么了。 云楚焕和云舒一起从殿内离开的时候,还颇有些遗憾: “这事情的真想不都已经明摆着了吗?要我说,父皇就该直接废了皇后!” “……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要被教训的人估计就是你了。” 无奈地提醒了他一句之后,两人拐了个弯儿,正好走到了一片极为空旷的地方, 云舒顿了一下,又不禁有些好奇: “不过你为何不喜欢皇后?” “我为何要喜欢她?” 云楚焕只觉得云舒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母妃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皇后宫里向她请安,但十回有九回都不高兴,铁定是被皇后给气着了! 还有我之前去见她的时候也是,几乎每次都会被各种挑刺儿。 尤其是父皇在的时候,就好像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凸显太子皇兄的优秀一样! 还有上一次,她不是还差点害死你了吗? 她那么讨厌,我当然不喜欢了!” “嗯……” 理由很充分。 云舒甚至还有点儿小欣慰, 这小子不喜欢皇后的理由当中,有一条竟是为了她。 真不容易! 第91章:她不吃瓜,瓜自来 举办宴会的宫殿离着后宫所在的区域还有点儿远,再加上路又滑、天也黑了,云舒和云楚焕两个人走得极慢, 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只走到了东宫附近。 “这边也太黑了吧!” 云楚焕小声抱怨了一句: “今儿可是万寿节,就算晚宴上出了点事儿,也不至于连路上的灯笼都灭了吧?” 天盛传统,万寿节这一天,整个皇宫里,就算是最最偏僻的小道上,也要每隔三丈点一盏灯,寓意益寿延年、生生不息。 可如今他们走的这一片,别说三丈了,感觉三十丈内都见不到一个灯笼! “总不会是太子皇兄求娶他表妹没成功,所以一气之下把灯给灭了吧?” 本就滑溜溜的地面因为看不清路况,变得更加难走了。 云楚焕气呼呼地一把抢过小安子手里的灯笼,亲自照着自己脚下: “太子皇兄这也太大胆了,若是让父皇知道他竟还敢把灯给灭了,绝对……” “嘘!” 在察觉到异样的第一时间便捂住了云楚焕的嘴,顺便弄灭了他和听雪手里的灯笼, 云舒猫腰躲在一片假山后面,将声音压得只剩下一点气音: “太子出来了。” 他们这会儿正好是在东宫侧边的假山后方, 因为有着假山的遮挡,东宫那边的人不特意扭头看过来的话,是不会注意到他们的。 但云舒走在这边,偶尔透过假山之间的缝隙,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亮着灯盏的东宫那边是什么情况。 方才她不过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恰好就看见本该老老实实待在东宫里头的太子匆匆出门,甚至连一个小太监都没带,只身朝着……前面那片黑不溜秋的地方去了。 “什么情况啊?” 云楚焕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云舒一块儿把声音压得极低: “太子皇兄收到消息,去给皇后求情了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 毕竟要求情的话,太子去的方向可不太对。 况且这鬼鬼祟祟的行径,一看就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之前云舒不过是因为不肯站队太子,就能招得皇后那个疯批联合起北襄大王子一块儿来给她下药。 这要是再让她撞见太子的什么事儿,那可就真得不死不休了! 云舒无心掺和进这种破事里头,她只想在假山后面苟到太子完事儿,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至于太子这大晚上的究竟在干什么, 她不感兴趣,更不想知道。 只是有时候,她不吃瓜,瓜自来。 明明云舒蹲的地方离着太子去的地方还有老远一段距离, 但或许是因为太子觉得那边不够安全,还是假山这边更好,只有一条道,有人提着灯笼路过的话,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然后立刻躲进假山内。 于是,几分钟后,当云楚焕已经苟得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太子拽着另一个人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距离云舒他们最多只有十米远的地方,低沉的语气中还夹杂着几分怒气与不满—— “此处无人,现在可以说了,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你难道看不出来,方才父皇已是怒极,这种时候,你还敢贸然离席来找孤,伱可知,你这行为简直与把孤架在火上烤无异!” “殿下,姝儿并非是自己贸然离席的。” 到底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沈家当成未来皇后精心培养的女子,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沈静姝也依旧耐着性子听完了太子不由分说的一通指责,之后才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担忧开口解释道: “是外祖让姝儿过来告诉您,姑母她伙同北襄大王子意图给圣安公主下药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 此番陛下震怒,姑母只怕难逃罪责。” “母后给云舒下药?” 太子之前还不知道此事,如今也只觉得荒谬: “她不过区区一个公主,又没有强大的外家支持,母后对付她作甚?” “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沈静姝忧心忡忡地道: “重要的是陛下对殿下有了忌惮之心,如今更是要下手对付姑母。 那接下来呢? 是不是还会一步步瓦解您在朝中的势力,甚至直接对沈家下手? 殿下,这些才是您现在最该考虑的问题啊!” “不可能……” 太子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像是在安慰自己: “大皇子之前便对孤下过杀手,毫无兄弟之情,且勇武有余,治国谋略不足, 三皇子就是个扶不起来的纨绔,四皇子过于死板,脑子里就只装着他那些之乎者也,显然也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六皇子虽年纪还小,但看那架势,再大些后估计也跟老三差不多。 父皇不选择孤,难道还会选择他们不成?” 云舒:“……” 虽然她这人懒得很,的确也是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但他连三皇子和云楚焕都分析了,却独独跳过了她,连多提一嘴都嫌麻烦是不是就有点儿太不尊重人了? 好歹这一朝也是出过女帝的好吧! 云舒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下一瞬,她就听见外头沈静姝忽然开口询问道: “殿下以为,姑母为何会对圣安公主下手?” 她特意在“圣安”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是在刻意提醒太子,他看不上眼的云舒,竟是宣武帝另外几名子女当中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有了封号和封地的人! 果不其然,太子的语气瞬间就变了: “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沈静姝反问: “因为圣安公主没有强大的外家? 但万一……这恰恰就是陛下所喜的呢?” 察觉到太子此刻情绪上的波动,沈静姝放缓了语气,柔声细语地继续分析道: “殿下,右相一派的势力,虽会令陛下忌惮,可如今它却也是您最大的倚仗。” “……” 太子又何尝不知道沈家对他的重要性? 若他真不知道,今日在宴会上,他就不会顶着宣武帝的怒火,硬要求娶沈静姝了。 只是看眼下这情况,他想要成功娶到沈静姝,又何其困难! 第92章:烟花隐形了?? 毕竟是在宫里,且又这么晚了,沈静姝也不好留太久。 两人把该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很快便也都离开了。 云楚焕揉着蹲麻了的两条腿从假山后头踉跄着走出来,精神却是极为亢奋的: “五姐姐你刚刚听到没?他们话里那意思是不是在说,父皇想让你当太女?” “怎么可能?” 云舒嘴角一抽。 什么父皇忌惮太子……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宣武帝不让太子娶沈静姝,分明就是因为她之前说过,亲缘关系较近的人不宜通婚。 说起来她才是冤呢! 虽说她之前刚在心里吐槽过太子不尊重她,但她的诉求也仅仅只是想让太子在不屑地提起其他“候选人”时,捎带着把她的名字加上, 并没想让对方重视到直接把她当成劲敌对待啊!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还喜欢给自己脑补对手呢? 云舒很苦恼, 但眼下还有另一个问题更值得苦恼—— 小安子和听雪之前带出来的两盏灯笼刚才都被她灭掉了, 现在这边也没有其它灯笼亮着,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自行摸索着前行七八十米的距离! 云舒:“……” 她就知道她跟皇后这母子俩八字不合! 平日里只要一分多钟便能走完的一条路,这回却足足耗费了他们十分钟的时间。 当听雪他们手里的灯笼终于从其他灯笼上借到火,重新亮起来的时候,云舒和云楚焕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出来了!” 云楚焕打量着四周: “但我们是不是好像走错路了?” “走错了吗?” 云舒一懵。 她其实是稍微有点儿路痴的。 在路痴人的眼里,来时的路和去时的路长得不一样,白天的路和夜里的路更是天壤之别。 她四下看了一圈,只觉得一片茫然: “你确定?” “公主,的确走错了。” 听雪这会儿也提着灯笼环顾了一番,十分肯定地确认道: “但也没错太远,只是稍微偏了点儿方向,多走两步绕回去就行了。” “别啊,那么快绕回去干嘛?” 云楚焕这会儿也想起来自己是走到哪儿了, 他兴奋地提议道: “五姐姐,咱们干脆就顺着这个方向再往前走一段儿吧? 那边就到摘星楼了,原本今晚要是没出那么些事儿的话,宫宴结束之后,父皇就是要带着所有人一块儿到摘星楼上去看烟花的。 现在其他人都走了,就剩咱俩,视野肯定也更好了!” “父皇都不来了,那烟花应该也不会放了吧?” “咱们过去让人放不就行了?” 云楚焕理所当然地道: “不就是一点儿烟花吗?全放完了也不值几个钱。” “……” 这是钱的问题吗? 云舒无奈: “我的意思是,今日出了那么多事儿,宫宴都草草结束了, 父皇现在的心情肯定很差,要是再看见咱们在这边放烟花,是不是不太好?” “父皇又不在这边,咱们放烟花他怎么看得到?” 云楚焕有些奇怪: “父皇又没有千里眼。” 云舒:“?” 父皇是没有千里眼,但就算他在屋子里看不到外面天空上炸开的烟花,那砰砰砰的声音总还是听得见的吧? “行了,伱想那么多干嘛? 万寿节本来就是应该要放烟花的,父皇现在也没空过来放,咱们替他放了不好吗? 说不定父皇知道了还会夸咱们呢!” 不等云舒再开口说点儿什么,云楚焕的这一通强词夺理,倒是正好有一句说服了她—— 万寿节本来就是应该要放烟花的。 今晚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宣武帝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才提前结束了宫宴,让众人各回各家。 这些来参加宫宴的宾客们只要不是24k纯傻,就不会在外头乱说。 但京城里没能来参加宫宴的人那么多,他们应该也都知道宫内万寿节会放烟花的传统, 若是今年忽然没放,只怕还会引起一波无端的猜测。 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这烟花确实还是得放。 没再反对云楚焕的提议,跟着他一块儿登上了整个皇宫里最高的摘星楼, 如果忽略掉那呼呼往她脸上刮的西北风的话, 在这地方俯瞰夜间的皇宫,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云舒背过身搓了搓手,拢着披风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怎么还没开始放?” “马上,” 云楚焕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已经在点火了!” “好了?” 闻言,云舒这才重新转过身来,正脸迎着寒风,仰头看向天空—— 噼啪! 好像有鞭炮炸响,以及火星子飞溅的声音,并且她也的确感觉到眼前变亮了许多。 但……烟花呢?? 云舒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烟花隐形了? “五姐姐你干嘛呢?快看啊!” 云楚焕兴奋地扭过头,本来是想和云舒一块儿感慨这烟花真好看的。 结果却发现自家五姐姐正在仰头望天,压根儿没看烟花! 他不解地伸手拽了云舒一把: “你要看星星平时看啊!星星常有,这烟花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放的!” “嗯?” 云舒被他这么一拽,收回视线,无意间的一瞥,这才发现底下这会儿正火星子四射,看起来和她在现代看的打铁花……啊不,电焊有点儿相似。 云舒:“……?” 难怪云楚焕之前说父皇又没有千里眼,看不到他们放烟花。 都怪影视剧误人,害得她之前差点儿还忘了,现代那种五颜六色炸上天的烟花出现的时间其实很晚。 真正古代的烟花,都是“开”在地上的。 …… 这有啥好看的? 若是今日一切流程正常,宣武帝带着那么多人一块儿过来,整那么大一架势,最后就看了个这玩意儿,不尴尬吗? 云舒替人尴尬的毛病都要犯了。 “这烟花要放很久吗?” 她缩了下脖子,对这“地面款超级浓缩迷你版”小烟花实在是提不起多大兴趣,一心就只想着早点儿回凤阳宫休息了: “风吹着真挺冷的。” 第93章:这事儿又要交给小五了 云舒在瑟瑟的寒风中看着屁大点儿的烟花。 另一边,麟德殿内,宣武帝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跪在下面的皇后和连亲王世子,以及不远处已经被侍卫打晕,正躺在地上接受太医诊治的北襄大王子,神色晦暗不明—— 凡事发生,必有痕迹。 当他真想彻查一件事的时候,即便是皇后,也同样无所遁形。 之前偷偷出宫去给大王子传信的那名宫女前两日虽已“失足”掉进了井里, 但她过往的一切都已经在查了。 今日给大王子送酒的宫女也被带下去拷问了。 找到最终证据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宣武帝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处置皇后和大王子他们的问题。 皇后倒是好说, 她今日能对小五下手,往后自然也能对其他几个皇子下手。 为此,她甚至连敌国王子都能够与之相勾结! 这是宣武帝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他势必会收回皇后继续掌管后宫的权利。 当然,考虑到太子,他也不会直接废后,只会将皇后送去隆华寺先为国祈福个几年。 若是她有真心悔改之意,几年后他也不是不能考虑把人重新接回宫中,让她当个无法掌权的皇后。 但倘若皇后依旧我行我素……让她“病逝”于隆华寺,操作起来也同样不难。 宣武帝现在真正头疼的还是对大王子的处置方式—— 之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上,关于北襄那边想要用退役战马置换现役战马的问题,他选择态度强硬时的模拟结果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天盛战胜,百姓民不聊生。】 只是一个在战马问题上的态度,都能导致这样的结果, 那他若是真对北襄大王子做了什么,北襄岂不是立刻就会发兵天盛? 民不聊生!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可若是从轻处置…… 他国王子跑来天盛皇宫,给公主下药,然后他这个当父皇的还从轻处理了, 先不说他对不对得起小五的问题。 就算是站在国家层面,他这么做也和把自己国家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没区别啊!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就在宣武帝为此苦恼不已的时候,熟悉的光幕伴随着那机械的声音再度出现。 宣武帝精神一振,连忙朝着下面的选项看去—— 【a.重惩北襄大王子及连亲王世子; b.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c.暂不处理,直接问责北襄王; d.要求北襄大王子及连亲王世子向云舒赔罪,直到云舒同意不再追究。】 宣武帝果断先选了个a快乐一把。 【您选择了a,两国开战,天盛胜,百姓民不聊生。】 果然。 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宣武帝顺着往下点, 【您选择了b,三国开战,天盛胜,百姓民不聊生!】 宣武帝:“???” 这怎么还两国变三国了? 莫不是看他这样都不处置北襄大王子,所以北襄和另一个暂时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国家都以为天盛不行了,北襄立刻举兵,另一个国家也趁火打劫想捞点儿好处? 简直岂有此理! 还好他的天盛足够强盛,面对两国夹击,竟也还是打赢了! 只不过……默默看着“百姓民不聊生”这几个字后面明显发生了变化的奇怪符号,宣武帝拧了下眉, 直觉这个符号的出现,应该是在表明三国开战后的民不聊生程度,比两国开战导致的民不聊生要更加严重一些。 宣武帝抿了下唇,继续顺着往下。 【您选择了c,双方拉扯三月有余,两国开战,天盛胜,百姓民不聊生。】 宣武帝:“……” 行,这跟第一种选项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直接叉掉了这个选项,宣武帝的目光缓缓落到最后一行—— 【您选择了d,成功在明年解决九成以上百姓寒冬难熬的难题。】 宣武帝:“!!!” 没有开战! 而且又解决了一大难题! 要知道天盛绝大部分的国土,冬季都是十分寒冷的。 不差钱的话倒还好,毕竟狐皮狐皮貂皮之类的上身都还是很暖和的。 尤其现在还有小五捣鼓出来的地龙,一旦推广开了,往后这些人冬日就更好过了。 但寻常百姓买不起动物皮毛,真到了天冷的时候,那是一层一层又一层,恨不得把所有衣物全都套在自己身上, 行动起来那叫一个艰难不便! 有些实在扛不住的,咬咬牙买上一件儿貂皮衣物,全家人排着队,谁出门谁穿,几十年后甚至还要传给子孙后代! 然而这竟都还算是好的, 事实上,每年冬天,都会有那么一批实在贫苦的百姓,再没能见到春日。 身为帝王,看到自己的子民过得那么苦,他难道不心痛吗? 当然也是心痛的。 只是他也无能为力。 吃饱、穿暖,这就是自古以来,天底下所有百姓的共同期望。 也是每一任贤明帝王想要达成的目标。 而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解决方案! 这还等什么? 宣武帝大喜过望,一时间就连万寿节生辰宴被搅得稀烂的怒火都散得差不多了—— 不就是一场宴会吗? 若是搅和一场宴会就能有这般大的收获,他甚至愿意天天举办宴会! 宣武帝豁然起身,在皇后不安的眼神中,踱步走到给大王子诊治的太医身边,沉声询问道: “如何了?” “回陛下,大王子中的药物,十二个时辰后,药效便可自行退去,且不会留下任何隐患,无需微臣再额外开出什么药方来。 但……” 太医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宣武帝,之后又瞥了眼另一边的连亲王世子,支支吾吾地没有立刻开口。 宣武帝拧了下眉,不满地催促道: “但什么?你直说便是!” “但……” 太医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微臣发现大王子体内似乎还有另一种毒素存在,似乎是……” “什么?!” 听到这话的连亲王世子顿时惊怒地挣扎起来: “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毒素? 你们天盛人竟敢对我们大王子下毒!” 第94章:圣安公主离开前有交代! “我告诉你们,大王子可是我们北襄王最重视的长子! 他若有事,我们北襄与天盛之间必有一战!” “按住他!” 宣武帝拧着眉示意侍卫们将激动的连亲王世子按得更牢一些。 北襄大王子体内还有另一种毒素的事儿,确实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毕竟刚才的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此事。 也就是说,至少,这大王子在天盛境内,应该是死不了的。 充其量就是又给他找了点儿麻烦。 宣武帝回头重新看向太医,语气中略微透出了几分不爽: “接着说,他那另一种毒素又是怎么回事?能治吗?” “不严重,也能治!” 太医连忙点头: “这种毒素同样不严重,只是会致使中毒者头晕恶心,可能……可能还会出现短暂的失心疯。” 失心疯? 连亲王世子瞬间就想到了方才大王子非说他是大青蛙,抡着拳头给他一通锤的场面,差点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就说他长得怎么看也不像大青蛙啊! 下毒的那个王八蛋知道他刚才被打得有多惨吗? 现在眼眶都还黑着一个!! 刚刚才被按回地上的连亲王世子又心酸又委屈又愤怒,激动得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都差点儿没按住—— “你们太恶毒了!你们怎么好意思指责我们的? 分明就是伱们的人给大王子下毒在先!” “陛下。” 一旁安安静静当了许久隐形人的李德海,这时候终于躬着腰,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宣武帝身边,用的却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 “其实之前奴才送圣安公主他们离开的时候,公主还交代了奴才一件事儿。” “什么事?”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上接连着这么多回,只要选项里出现云舒两个字儿,就一定会有好消息, 宣武帝现在是一听见和她有关的事儿,眉头就不自觉地舒展开了: “那小崽子说什么了?” “公主殿下说,大王子他之前从南越国带回了一种据说很好吃的蘑菇,但因为那蘑菇已经被晾晒成蘑菇干了, 况且大王子还无意间提到过,他在来咱们天盛的路上,也曾食用过这种蘑菇,所以殿下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她从前在书中看到过的品种。” 李德海恭恭敬敬地道: “公主说,那书上有提到这种蘑菇新鲜时,做熟了吃,味道十分鲜美, 但若是吃了没做熟,或者隔夜的,又或者……别的什么不新鲜不熟的,却极有可能发生中毒的情况。 轻则恶心呕吐,产生幻觉,重则昏迷甚至是……” 后面的话李德海出于忌讳,没有说全。 但在场众人也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连亲王世子第一个冒出来表示不信: “这绝不可能!若真如此,大王子之前在路上也曾吃过一次,为何那时没发生这样的情况?” “圣安公主还有交代。” 李德海不卑不亢地应声道: “公主说,若有人不信,可让奴才代为询问, 大王子今日吃了五个‘南越蘑菇’,之前在路上时,他吃了几个? 公主还说,若对方仍然不信,想必北襄使团手中还有‘南越蘑菇’未曾吃完,他自己多吃几个,应当就能信了。” 连亲王世子:“……” 大王子重口腹之欲, 那些“南越蘑菇”就是大王子的宝贝。 上次在来天盛的路上,大王子抠抠搜搜半天,就只往他自己的汤里扔了一个进去。 确实……吃得不多。 难道那天盛公主说的是真的,真是蘑菇有问题? 连亲王世子沉默片刻,这回总算是没再固执己见地坚称不可能了。 他气恼地往前膝行了半步: “既然如此,那便请陛下将大王子的随行小厮叫来! 当初就是他提议让大王子把蘑菇晒干带回来的,这段时间也是他一直随身保管着那些蘑菇! 今日便让他过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将那些蘑菇吃下去。 若蘑菇真有问题,那小厮死了也是活该。 若蘑菇没问题,还请天盛帝务必给我北襄一个交代!” “去。” 他的宝贝小五都说蘑菇有问题了,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宣武帝半点不慌,当即便派人去把那小厮带进了麟德殿, 同时还十分周到的准备了一口大锅。 大王子好不容易才从南越带回来,这段时间一直抠抠搜搜没舍得吃的好几斤蘑菇干儿全部被水泡开,然后倒进了锅内。 因为量实在太多的缘故, 这一回甚至都不用再等多久,那小厮吃着吃着,就倒下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连亲王世子面色铁青地闭上了嘴, 宣武帝则是心情愉悦地同李德海夸起了云舒: “没想到小五懂的还真是不少,此番若非是她恰好在书中看到过这毒蘑菇,只怕还真要叫人把这事儿扣到咱们头上了。”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圣安公主如此聪慧,想必也是随了陛下您呐!” 李德海熟练地拍起了龙屁,主仆尽欢, 唯独另一边被忽略得很彻底的皇后眼神怨毒—— 什么都是云舒好,皇上夸,李德海那个最懂皇帝的狗腿子也跟着夸。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是不是以后哪天在皇帝看来,他的子女当中就是云舒最好,甚至连皇位都该给他最好的闺女儿了? 云舒…… 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看在这贱种只是个女孩份上,便让她一个人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她有种预感,此女不除,日后必成太子大患! 皇后心中飞快地思索着她之后该如何铲除云舒的问题, 与此同时,先前被宣武帝派出去调查皇后与大王子给云舒下药一事的人,也终于回到了麟德殿—— 之前偷偷出宫去找大王子的宫女,曾受恩于皇后,其家人就在京城郊外,已于两日前被灭口,家中有被翻找过的痕迹, 龙影卫从其家中床底的一块土砖下方,找到了皇后的一对耳环,应是皇后之前为让那宫女帮忙办事,赏给对方的。 因为藏得隐秘,皇后派去灭口善后的人没能找到。 第95章:求她原谅? 今日在宴会上给大王子送酒水的那名宫女也招了。 事情的确是皇后吩咐的, 下在酒水里的药引子她屋里甚至还有剩余。 除此之外,皇后宫中也搜出了不少零零碎碎细节的罪证。 证据确凿,皇后辩无可辩,再拒不承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宣武帝甚至都没有给皇后半点求饶的机会,证据一经确认,立刻就开口将他早已做好的决定宣判出来。 “陛下!” 就算是刚刚证据被全部送上来的时候,皇后都没有这么惶恐过。 云舒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吗? 最后倒霉的人难道不是北襄大王子和她吗? 陛下怎能偏心至此! 皇后恨得眼睛都红了, 然而宣武帝这回也是当真下定了决心,直接就令人先把皇后带回凤仪宫,等明日天一亮,便立刻送去隆华寺, 竟是都不愿再过几日,等到除夕之后! 一旁连亲王世子见宣武帝对皇后的惩治都如此不留情面,心中的底气顿时也没那么足了, 趁着宣武帝的“金口玉言”还没有对着他说出来,慌忙开口为自己等人辩解道: “我们大王子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贵国的五……圣安公主殿下! 大王子他只是太喜欢圣安公主了,所以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但如今圣安公主毫发无伤,大王子他却中了两种毒,颜面尽失,也算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若天盛陛下您还不满意,非要重惩我等,只怕会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 “喜欢就可以下药?” 宣武帝怒喝一声: “你们当我天盛的公主是什么?” 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宣武帝真正冷下脸来的时候,那一身帝王威势还是极为骇人的。 连亲王世子被唬得身躯一颤,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我们……大,大王子他也就是一时糊涂。 我们以后肯定不会再……” “你还敢有下次?” 宣武帝声音蓦然拔高,连亲王世子慌得几乎要把脑袋摇出了残影: “不,肯定不会有下次的!” “朕谅你们也不敢!” 重重地怒哼一声,宣武帝似是冷静了一会儿,才又接着杀气腾腾地开口道: “朕的小五天真纯善,之前从未遇到过如此这般令人心中发寒的恶意。 尔等此番行径,怕是已经给小五心中留下了一个心结。 朕便是杀了伱们,那心结也不一定能解得开!” “陛下说的是!” 连亲王世子满头大汗地跪趴在地上,这下是真的一点儿嚣张劲都没了。 如果说宣武帝一开始就是这样浑身上下充满杀气的感觉,那他可能还只是一时情绪上头,心中比较冲动,待冷静下来之后,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 可宣武帝眼下这分明就是冷静下来之后才升起的杀意!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宣武帝是在深思熟虑过后,依旧认为他们该杀! 连亲王世子吓得都开始磕巴了: “我……但……陛下,你们天盛不是有句话叫,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或许我们可以,可以替公主殿下解,解开心结!” “就凭你们?” 宣武帝先是用怀疑、不屑的眼神将连亲王世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个遍, 之后才又像是因着对自家闺女儿的担忧,不情不愿的勉强退让了半步: “既如此,那朕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倘若你们能在离开之前,让舒儿原谅你们,解开心结,此事便一笔勾销。 可若是你们做不到,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 “陛下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助公主殿下解开心结!” 心里绷着的一根弦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连亲王世子劫后余生,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于是,第二天中午,又回到上书房去学习的云舒好不容易熬到吃午膳的时间点儿, 人都还没走进膳堂,就先得知了北襄使团给她送了一大堆赔罪礼的事儿。 “就只是送了赔罪礼,没说什么别的?” 云舒昨夜回去得晚,一大早又爬起来到上书房上了这么久的课, 关于昨日宣武帝最后到底是如何处置皇后和大王子他们的这件事儿,她还并不清楚。 总不可能…… “难道父皇就只让他们给我送些赔罪礼过来就完事儿了?” “他们还让人带了话。” 听雪没有任何隐瞒地道: “他们说,下药一事的确是大王子的不对,只是大王子身上的毒暂时还没有完全退去,如今仍处在昏迷之中。 只能先送些赔罪礼过来,希望殿下您能够喜欢,也希望您能原谅他们犯下的错。 若是您不肯原谅的话,他们之后还会继续想办法向您表明他们致歉的诚意,直到您答应原谅他们为止。” “怎么又要表诚意?” 昨天大王子也嚷嚷着说要向她表诚意,结果真实目的只是为了给她下药。 今天北襄使团又代表大王子来跟她说要表诚意,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五姐姐,你怎么还不过来?” 就在云舒忍不住开始小小阴谋论一把的时候, 方才下课后因为肚子饿,早早就跑进了膳厅的云楚焕也终于想起了她这个五姐姐, 扭过头来大声招呼道: “今儿个可还有萝卜吃呢!” 云舒:“……” 好歹也是个皇子,能不能别把根萝卜当成宝? 虽然这里没有冰箱,也做不到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只能提前把诸如大白菜、萝卜这种相对比较好存放一些的蔬菜放进地窖里储存着…… 但每次听到云楚焕这十万两银票都能当废纸一样演也不眨一下就花出去的狗大户,竟然会为了一根萝卜大呼小叫的, 她总还是会觉得接受无能。 无奈地摇摇头,云舒走到云楚焕对面坐下,拿起筷子随口道: “一会儿下午我还要去御书房一趟,就不和你们一块儿玩纸牌了。” “别啊!” 云楚焕一听这话,嘴里的萝卜顿时也不香了。 他从上次秋猎回来之后,就喜欢上了玩纸牌, 平时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也经常会和云舒、柳子明、岑伊伊他们一块玩儿。 第96章:你要把这个写京城周报上去? 前些日子云舒又开发出了一种四个人两两组队的玩法, 因为云舒和岑伊伊的牌技比云楚焕和柳子明要好了太多,他俩被吊打了几次之后,现如今就变成了云舒和云楚焕一队,岑伊伊和柳子明一队。 云楚焕很喜欢那种自己几乎都不怎么需要动脑子,总是莫名其妙就被云舒带飞,赢过岑伊伊他们的感觉。 可云舒要是不玩儿了,还有谁能带他飞? “父皇那儿能有什好玩的?” 云楚焕试图劝阻云舒: “你又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去见父皇不可!” “谁说我没有重要的事情了?” 云舒夹了一片蔫了吧唧的萝卜: “昨日北襄大王子说要向我表诚意,后来什么情况,你们也都见到了。 今日他们又往我宫里送了一大堆赔罪礼,又说是要表诚意,谁知道他们又想干点什么? 我总得去找父皇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赔罪礼?” 从前对钱没概念,但现在一个月只剩下一万两零花钱的云楚焕听到这两个字儿,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小安子,咱们宫里有收到赔罪礼吗?” “回六殿下,奴才没听说。” 小安子出于谨慎,倒也没直接说没有。 但云楚焕知道,就像凤阳宫那边有宫人特意过来告知听雪一样, 若他宫里也收到了赔罪礼,肯定也会有人过来告知小安子! 小安子没有听说此事,就证明北襄那边压根儿没想起他! “岂有此理!” 没能占到便宜的云楚焕出离愤怒了: “那北襄大王子昨日还差点给本皇子吃毒蘑菇了呢! 他凭什么不给本皇子赔罪礼? 五姐姐,今日下学之后,我要和你一块儿去找父皇!” 云舒:“……” 随便吧。 反正是要告北襄的状,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十分乐见北襄被找茬儿! 于是,当天下午,云舒便熟门熟路地进了御书房。 云楚焕跟在她后头,满脑子装的都是一会儿要跟父皇说,他想让北襄使团给出多少赔罪礼的事儿, 一时也忘了要观察云舒进门时先迈的是哪只脚。 直到他自己要抬脚跨进去的瞬间,他才条件反射地头皮一紧,想起要问问云舒了, 可这时云舒却已经进到御书房里间去了,他也没办法再把人叫出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云楚焕苦恼地站在门外犹豫不决, 还打算等着他进来就立刻把门关上的李德海见状,不由轻声提醒了一句: “殿下,陛下已经在等您了。” “伱让本皇子再想……李公公?” 云楚焕眸光一亮,满目希冀: “你刚才应该有看到五姐姐是哪只脚先进的门吧?” 李公公:“??” 精明如李德海,短暂的错愕过后,立刻便反应过来云楚焕为何会这么问, 他一边暗暗感慨六皇子还是太天真了些,居然至今都没想明白陛下在意的其实从来都不是先迈了哪只脚的问题, 一边歉意地躬了下腰: “殿下恕罪,奴才方才只顾着迎二位进门,还真没太注意这些。” “怎么不看呢!” 找外援的希望破灭,云楚焕抱怨了一句后,索性心一横: “不管了,既然左也不对右也不对,那我就……” 他双腿一并,膝盖微弯,动作不算轻盈地跳过了门槛。 之后才如释重负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里屋: “儿臣给父皇请安!” “你怎么也来了?” 上一刻还对着云舒和颜悦色的宣武帝一看见云楚焕,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昨日收到的那一筐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的生辰礼, 面色登时也不那么好看了—— 他都还忙着没想起来要找这小子, 这小子倒好,竟还自己头铁地硬凑上来了? 宣武帝眉梢一挑,语气不善: “你方才在门口磨蹭半天磨蹭什么呢? 这屋里的热气都跑了大半!” “儿臣这不是在琢磨着北襄使臣的事儿么!” 云楚焕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没傻到主动去提自己先迈左脚右脚的事儿, 他顶着一脸乖巧讨好的笑容往前蹭了一步: “父皇,您说北襄使臣为何只给五姐姐送赔罪礼,却不送给儿臣呢? 那大王子他昨日可是还打算把那毒蘑菇拿来给儿臣吃呢!” “北襄大王子之前并不知道那蘑菇有毒,他自己也吃了,现在还躺着没醒。 你若是也想要赔偿礼,可以等他醒了之后,自去索要。 能要得来,那也算是你的本事。” 见他果然没有什么正事儿要说, 宣武帝随口敷衍了两句,紧跟着又继续同云舒交代起来: “总之,北襄那边给的好处,你想要就收着,不想要就拒了。 原不原谅他们,更是全凭你自己做主,这是朕给你的权力,你无需担心什么。” “儿臣明白了,谢父皇给儿臣出气!” 难怪北襄使团那边忽然大方了呢, 原来是她爹给力啊! 之前还有些担心北襄这又是想算计她什么的云舒顿时放下心来: “父皇,那儿臣能在明日的京城周报上写篇文章,说一下大王子昨日在宫宴上因蘑菇中毒,导致出现幻觉的事儿吗?” “你要写这个?” 宣武帝神色一顿,显然又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唇线都开始一点一点地绷平了。 “儿臣保证只写到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两个人,不该说的一个字儿也不会提到!” 明白宣武帝不乐意的点在哪儿,云舒连忙补充道: “主要是昨日宫宴提前结束,虽说宾客们肯定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架不住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自己猜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儿臣把大王子蘑菇中毒这事儿写出去,正好也能他们不必再乱想了。 除此之外,虽说那‘南越蘑菇’咱们天盛境内好像是没有, 但万一呢?儿臣记得儿臣当初看到‘南越蘑菇’的那本书上,其实还记载了另外几种跟它类似的蘑菇, 儿臣就想着,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也能避免未来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第97章:北襄奇花? “既然你心里有分寸,那便自己看着办吧。” 只要不提北襄大王子中毒之后对他大不敬,以及皇后竟然联手大王子想要给云舒下药的事儿, 别的宣武帝倒也不是很在意。 云舒得了他的首肯,道过谢后便欢欢喜喜地转身离开,去写要临时加印到明日那期京城周报上的文章了。 宣武帝本来还想再顺带着跟她提一下另一件事儿的,见状也懒得提了, 任由云舒的背影自他视野当中消失之后,才收回目光,继续批阅起了他之前还没批完的奏折: “你,罚金五百,回去吧。” 云楚焕:“???”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这屋子里再没别人,宣武帝那句话应该就是对他说的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父皇您以前好歹还有个理由呢! 儿臣这回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怎么又罚金子了?!” “要理由?” 宣武帝头也没抬一下,配合地又问出了那个熟悉的问题: “你方才进门时先迈的哪只脚?” 他就知道! 云楚焕面色一苦,蔫头耷脑地扁起了嘴: “儿臣……” 宣武帝:“御前失仪。” 云楚焕:“?” 他还没说他先迈的哪只脚呢! 难道父皇提前猜到了他的选择? …… 这边,北襄赔偿礼没要到,自己反而赔进去了五百金的云楚焕还在怀疑人生, 另一边,云舒回到凤阳宫后,却是先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了她想要加印的文章,并让人送出宫去之后,才想起要去看看北襄使团送来的那堆赔偿礼—— “这么多!” 虽然之前得知北襄给她送赔偿礼,完全就是宣武帝向北襄使团施压后的结果时,她便想过,这份赔偿礼应该不会很少。 但这也太多了吧! 云舒惊奇地走到一柄质地通透水润的玉如意跟前,惊叹之余,更多的还是不解: “这真是北襄使团送来的?他们到别国出使一趟,随身还带着这么多宝贝以防万一呢?” “公主,那边才是北襄使团送来的赔偿礼。” 听雪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一堆: “这边是陛下今日送来的封赏。” “封赏?” 云舒一愣: “我刚刚去御书房,也没听父皇说起过啊!” “是封您为圣安公主的封赏。” 听雪双手捧出圣旨,解释道: “昨日在晚宴上,毕竟只是口头上说了那么一句, 今日圣旨送过来后,这事儿才算是真正定下了。” “难怪。” 她就说北襄怎么这么大方呢! 指挥着底下的人先把宣武帝赏赐的这批东西收进了她的小金库里, 看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堆小零碎儿,对比之强烈,让云舒面上流露出了十分显而易见的嫌弃: “这都什么玩意儿?一串儿小珍珠,两挂小铃铛,马头琴……这是把本宫当小孩儿哄呢? 他还不如全都换成风干牛肉送过来!” 好歹还能吃。 她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赔偿礼。 就算这可能也是因为北襄使团远道而来,随行带的贵重物品不是献给天盛的岁供,就是献给宣武帝的寿礼, 余下的这些本来也只是一些考虑到和天盛其他人打交道时可能会需要互赠礼物,以防万一才带出来的小玩意儿…… 但他们既然是奉旨来求她原谅的,拿着钱到京城里买点儿好的难道也不会吗? 就离谱! 兴致缺缺地随手又抖开了一只小包袱,黑色的小颗粒瞬间洒落一地。 听雪弯下腰,捡起了几颗: “公主,这看着像是一种种子。” “织贝?” 大概是觉得云舒这种长在深宫里金枝玉贵的公主,铁定看不出这“小黑豆儿”是什么玩意儿, 这装着种子的包袱里还特意多塞了一张字条,上面不仅写了种子的名称,还介绍了这种子发芽长大之后的模样—— “织贝乃是一种天盛境内没有的奇花,花开七彩,初时为白,之后会逐渐变幻成其它色彩,或红或紫,或粉或黄,花败结果,果实若云朵般洁白柔软,呈团絮状,扯之成丝……” 这介绍怎么这么耳熟呢? 花儿长着长着就会变色不说, 果实白白的软软的,团絮状还能拉丝…… 这不会是棉花吧?! 让听雪帮忙把洒到地上的那部分种子也都捡起来收好,云舒独自回到房间,借着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动作掩护, 云舒飞快让意识进到别墅当中,拿起手机查了下“织贝”这个名字—— 【织贝,古代棉花传入华国边疆地区时的古称。 棉花最早在南北朝时期传入华国,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只在边疆少部分种植。 直到宋末元初,才大量传入内地, 至明初,经明太祖强力推行,棉花开始在国内普遍推广,而真正成体系的棉花工业,则是建立于清末年间……】 将棉花在她那个世界的发展史也顺带着简单地看了一遍, 为了谨慎起见,云舒还特意又找出棉花种子图片仔细对比一下, 确认北襄使团送来的“奇花种子”的确就是棉花后,云舒甚至都不嫌弃他们抠门儿了! 棉花好啊! 上次威远大将军来找她,碎碎念的那半个多时辰,她虽然头昏脑涨的只想逃, 但对方说的很多内容,她其实还是听进去了的。 威远大将军说,军中将士一般最怕的就是冬天,因为冬日天冷,普通将士们大多出身贫苦之家,根本买不起什么狐皮虎皮的, 寻常麻布衣不抗冻,只能一层套一层地穿着, 但穿太多,又会导致行动不便,根本无法进行日常操练。 于是便只能少穿些,靠不断地活动来让自己暖和起来。 但这还得是没有战争的时候才行。 事实上,天盛这些年虽然并没有和周边其他国家之间有过什么大型战役,但边境一带各种小摩擦却几乎从未断过。 而一旦到了要出战的时候,这些将士们就更惨了, 一个个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天雪地中厮杀,偶尔遇上要打埋伏战的时候,可能敌人都还没到,他们自己人就先冻僵了! 第98章:大王子也登报了? 因为从前在现代生活的经历,云舒对军人的好感度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保家卫国的英雄们在战场上流血流汗再所难免, 可要是让他们因为穿得太单薄,冰天雪地里冻到流泪这算怎么回事儿? 之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算了, 现在这棉花种子都已经有出处了……她不得想想办法赶在春季播种之前再尽可能多的薅些种子回来? 云舒单手支着脑袋,开始思索起该怎么找北襄那群大冤种要更多棉花种子的问题, 与此同时,还在驿馆昏迷不醒的北襄大王子,忽然在昏睡之中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阿嚏!” “大王子!” 还以为大王子终于醒了的连亲王世子连忙凑上前去,却发现大王子仍然双目紧闭,完全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他焦灼地来回踱着步子,情急之下忍不住又揪起了随行医官的衣领子: “不是说今日就能醒吗? 这天都快黑了,大王子到底何时能醒?” “世子,大王子他中的毒本就要至少一天的时间才能彻底清除,这次又是两种毒撞到了一块儿,多昏迷一阵子也是很正常的……” 今天一天之内已经被揪了不下五次衣领的医官也很无奈: “您不必太过担心,最迟明日,大王子他一定能醒!” “说好今日醒,怎么又到明日了?” 没想到自己这一问又问出个新的说辞来,连亲王世子根本听不进医官的解释,揪着对方的衣领,更加愤怒了: “你这个庸医!” 医官:“……” …… 因为有连亲王世子这个明明不懂,但却比谁都暴躁的家伙在,北襄使团所在的驿馆愣是闹腾了一天两夜, 直到第二天上午,大王子终于从昏睡中醒过来,他才总算是消停了不少,连忙跑到大王子面前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自己邀功: “大王子您可总算是醒了!您是不知道啊……那天天盛帝得知您和皇后串通起来想给圣安公主下药的事儿后,那叫一个怒发冲冠! 他连自己的皇后都赶出皇宫了!差点儿就把咱们直接给砍了啊! 若非是我足够机灵,只怕……” “你这话什么意思?天盛帝知道我给云舒下药的事了?” 大王子刚刚醒来,意识还停留在自己在晚宴上向宣武帝敬酒的那一刻,本就混乱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亲王世子的这一番哭嚎,更是听得他烦不胜烦: “别哭了!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那天……” 被大王子这么一吼,连亲王世子也不敢再继续像刚才那样表现自己了。 十分饱满的情绪一下子骤降到只剩两三分的情绪,他飞快地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全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得知自己当日给云舒下的药,最后又被她偷偷还给了自己, 甚至她明知那蘑菇有毒,却一个字儿也没提醒他后,大王子的攥着被子的那只手上,便已是青筋暴起。 等再听到连亲王世子将宣武帝那一句“朕的小五天真纯善,之前从未遇到过如此这般令人心中发寒的恶意”说出来的时候, 他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 “天真纯善?所以你是觉得一个天真纯善的公主,在面对算计时,还能反算计到本王子身上来?” “这……” 连亲王世子一时语塞, 昨日宣武帝周身气势太甚,先声夺人之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况且就算他能察觉到这个问题又怎么样? 本就是他们理亏,天盛皇帝不过就是要找个借口处置他们罢了,那还不是天盛皇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伱!” 大王子一看连亲王世子这不靠谱的蠢样子就烦。 只是对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一点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这时候冲他发火根本毫无用处。 大王子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接着问道: “所以呢?你昨日给那云舒送去了赔偿礼,她可有什么回应?” “我从昨日到今天一直都守着您,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去问。 我不过有派人一直留意着!” 察觉到自己说完前面那句话后,大王子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连亲王世子连忙扭过头,把他派去留意此事的人召进了屋内: “本世子之前不是让你盯着圣安公主那边的情况,有什么消息及时带回来吗? 现在情况如何了?有消息了吗?” “有……” 被召进来的那人一脸为难: “但不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不是从宫里?” 连亲王世子一脸莫名: “圣安公主本人就在宫里,那消息不从宫里传出来,还能从哪儿传?” “是这个。” 硬着头皮递出一本相对普通书籍来说大了许多的册子, 那人低下头,战战兢兢地道: “最新一期的京城周报上,有一篇关于大王子您的文章。” “关于本王子的?” 一提到京城周报,大王子瞬时间便又想起了他们前不久才看过的【全世界静音,聆听连亲王世子破防的声音】。 上次嘲过他北襄的连亲王世子还不够, 这次竟都敢直接嘲到他这个大王子头上来了? 大王子面色一黑,一把接过那份京城周报,翻开第一页,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硕大的标题—— 【天外天酒楼最后三天开业倒计时!】 【五百文!只需五百文,便可尝遍一百道菜!】 【天外天酒楼的菜,皇帝吃了都说好!】 【宫廷御制,真的不来尝一尝吗?】 【开业当日大促销,一文钱便可抽取免单机会!】 “五百文,一百道菜?” 见大王子的视线在这一页多停留了一会儿,连亲王世子忍不住凑过去吐槽道: “这圣安公主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就这个价格, 她那酒楼能开过三天都是奇迹!” 大王子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继续往后翻, 很快就在最后一页的位置,翻到了关于自己的那篇文章—— 【惊!北襄大王子竟在宫宴上将连亲王世子认作大青蛙,公然暴打之!】 大王子:“!!!” 第99章:天盛皇帝竟这般宠女无度! 手中价值一两银子的京城周报很快就被揉成了一团。 大王子胸口处剧烈的起伏以及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彰显着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他死死地瞪着那名北襄军士,仿佛一只随时有都可能暴起伤人的豺狼—— “此事,外面现在可有传言了?” “这……” 那军士迟疑了一下,抬眸的瞬间注意到大王子面上那骇人的神色,连忙又把脑袋重新低了下去: “末将去买京城周报的时候,时辰尚早,并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你敢欺瞒本王子!” 一把将手里揉成团的周报重重砸在了对方脑门上,大王子完全没有被忽悠过去,暴怒得差点直接从床上站起来! “若是没有听到任何传言,你为何会去买这劳什子的京城周报? 难不成是因为你喜欢看!” “大王子恕罪!” 撒的谎被当场拆穿,那军士连忙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上一秒还在高兴这篇文章暂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的连亲王世子反应慢半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军士并非是真没听到任何传言, 相反,他恰恰就是听到了不少必定会令他二人暴怒的言论,以至于甚至都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 连亲王世子:“……” 他一怒之下,憋屈地怒了一下: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这都已经丢了两回人了! 那圣安公主就差直接往我脸上扇巴掌了! 我却还要捧着她,求着她原谅咱们……我这都快憋成龟孙子了!” “谁让伱憋了?” 正在气头上的大王子听到连亲王世子这窝囊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盛帝明显就是不敢真把本王子如何,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你毫发无伤地带着本王子离开了天盛皇宫! 也就你这个蠢东西当了真,到现在都还想着要如何讨好云舒!” “随便找的借口?” 连亲王世子表情一懵,看得大王子恨不得再给他两巴掌清醒一下: “不然呢?若大丹部落的人敢对本王子下药,你觉得父王他是会立刻处死那大丹部落的人,还是让对方来哄本王子开心,求得本王子的原谅?” 大丹部落是草原更深处一个不属于北襄的小部落,各方面的实力都与北襄相距甚远。 连亲王世子根本无需多想,就知道答案必然是直接处死! 所以……他真被天盛皇帝忽悠了? 叩叩叩。 就在连亲王世子即将被说服的时候,外头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北襄使节乌玛克礼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低声道: “大王子,连亲王世子,天盛皇帝方才派了人过来,说是想要更多的织贝种子, 因为圣安公主想要让那五颜六色的织贝花,开满全天盛。” “你确定是天盛皇帝派的人,不是圣安公主派的人?” 连亲王世子闻言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织贝又不是什么粮食,真要种遍全天盛,那得浪费多少耕地! 这么荒唐的事情,天盛帝怎么可能同意?” “的确是天盛皇帝派来的,那名小太监臣之前在天盛皇帝身后见到过。” 乌玛克礼也觉得这事儿十分离谱。 但同时他又觉得这其实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大王子,臣以为,我等可以应下此事。 而且不仅要应下,还要竭尽可能地送最多的织贝种子过来! 如此庞大的织贝花数量,真要想全部种下,就必定要让百姓们也参与其中。 寻常百姓家中的田地只有那么多,分出一部分种了织贝花,剩下能继续耕种粮食的地就少了。 届时,百姓们心中定有怨言。 再严重些,说不定还会导致粮价暴涨,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饭! 到时候,都不用北襄出手,天盛内部自己就会先乱成一团啊!” “乌玛大人言之有理!” 大王子点点头,顺着乌玛克礼的话,进一步想到天盛内乱,云舒作为罪魁祸首,定然难逃罪责, 顿时心气都顺畅了不少: “既如此,这件事便交给乌玛大人去办了!” “是!” 乌玛克礼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大王子叫住: “乌玛大人且慢!还有一件事……” 大王子顿了一下,想起那件令自己怒发冲冠的事情,面色不自觉地便又难看了几分: “本王子前日在天盛宫宴上因中毒产生幻觉,把连亲王世子当成青蛙暴揍一事,怕是很快就要传得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 本王子希望乌玛大人能够在此之前,想办法让这些该死的天盛人不再关注此事。 就让他们……全都去关注天外天酒楼即将开业一事!” “这……” 这若是在北襄,大王子交代的事儿倒是并不难办。 毕竟他乌玛家世代为官,只是引导一下百姓们说的话这种小事儿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可眼下他们是在天盛京城。 就他如今手里的这点人,还真是…… 乌玛克礼迟疑了半晌,最终却还是深深地作了一揖: “大王子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 目送着乌玛克礼离开的背影,连亲王世子沉默片刻,忍不住又旧事重提起来: “大王子,你看那天盛皇帝宠圣安公主都宠成什么样儿了,连全天盛种花这种荒唐事情都能一口答应下来。 那有没有可能,他要求咱们求得圣安公主原谅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借口, 真就是天盛皇帝哄闺女的一种手段?”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刚刚才因为乌玛克礼而缓和了不少的神色,在听到连亲王世子的这一番话后,又重新归于一双冷眼, 就连语气都阴冷了许多: “你倒还真不愧是老连亲王的孙子,二十多年前你祖父向天盛投降, 二十多年后,你被那云舒连番羞辱,却直到这一刻,都还想着要像只狗一样讨好她!”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没想到自己只是合理发问了一句,对方就连他的祖父都要拉出来一块儿唾骂! 连亲王世子气得紧握了双拳。 第100章:她的蠢弟弟被掉包啦? “倘若天盛皇帝当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大王子又当如何? 这里毕竟是天盛的地盘,大王子就不怕天盛帝当真拿咱们祭旗吗!” “怕的话本王子就不会来了!” 驿馆里还没有铺设地龙,即便这间屋子门窗紧闭,屋内也还是冷得让人想要瑟瑟发抖。 但大王子许是真被连亲王世子挑起了火气,说到激动处,竟是直接掀开被子,只穿着一身单衣便站起来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别忘了你这趟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把揪住连亲王世子的衣领,大王子眼神阴鸷: “这是你唯一的价值,若你连这件事都做不好, 就算你这次还能活着回去,一个毫无用处的连亲王府,你猜父王他会怎么做?” “……” 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 连亲王世子沉默下来。 他是真的很怕死。 谁不怕呢? 但如果他注定是难逃一死的, 在带走家人和带走天盛人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带走天盛人作为陪葬。 被大王子兜头一盆凉水浇醒的连亲王世子一颗狂跳着的心脏,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道: “你想让我怎么做?” …… * 三日后,天外天酒楼终于到了开业的这天。 云舒特意向叶太傅请了天假,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带着云楚焕一块儿出宫朝着酒楼那边去了。 本以为她去的这般早,酒楼外头肯定没什么人。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天外天酒楼门口那一块儿的街道,竟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堵得水泄不通! 各种吵吵嚷嚷的议论声更是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都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老天爷,怎么这么多人? 虽说五百文钱一百道菜的确是便宜得离谱,但随随便便就能一次拿出五百文钱吃饭的人居然有这么多吗? 真不愧是京城!” “拿得出个啥啊?咱们都是来碰运气的! 不是说只要一文钱就能抽吃饭不要钱的机会吗? 那名额有限,我们肯定得早点儿过来候着才有希望啊!” “你们都是奔着吃饭来的啊?我是听说这酒楼里有龙气相护,大冬天儿连炭盆都不用,就能暖和得宛若春日!” “真的假的!这不可能吧?” “假的,我隔壁家那媳妇儿她姐姐婆家的小姑子就在天外天酒楼干活儿,据说这酒楼里头能那么暖和,全都是因为公主殿下捣鼓出的一种名为‘地龙’的东西。 要我说啊,这家酒楼最吸引人的,还得是它的那些菜, 据说这些菜之前都是只有皇帝才能吃得着,咱们普通人见都没见过哩!” “嘿嘿嘿,为了吃这一顿,我可是从前天晚上就开始饿着了!” …… “这人也太多了吧!” 云楚焕坐在马车里撩着帘子观望了一会儿,竟是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五姐姐,你觉得我运气怎么样?” 云舒:“?” “干嘛突然这么问?” “就……” 云楚焕可怜巴巴地从腰带里抠出了一枚铜板,看起来无比心酸: “我其实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抽到免单名额来着。” “???” 她的蠢弟弟被人掉包啦? 从前十万两银票扔出去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就算现在零花钱被扣到一个月只剩一万两了吧, 那也仍然还是一笔巨款啊! 他怎么可能就只有一枚铜板? 云舒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你要是反悔了,觉得自己现在零花钱变少了,不想再履行之前的约定来支持我这天外天酒楼直说就好了,一个铜板是想打发谁呢?” “不是……我有多爱吃五姐姐你弄出来的新菜品,你又不是不知道!” 从来没有这么穷过的云楚焕攥着手里的那一枚铜板,差点嗷的一声哭出来: “我是真的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么点了! 就这一文钱,都还是我之前无意间在一块儿砖缝里捡到的。 要不然我连一文钱都没有!” 熊孩子的表情情真意切, 知道他没这么好演技的云舒也是真的疑惑了: “那你钱呢?不是说每个月还有一万两吗?” “……” 最终还是要把他被罚这么丢脸的事情告诉五姐姐吗? 呜呜呜,五姐姐肯定很得意! 她都从来没有被罚过! 听说前两天父皇给她送封赏圣旨的时候,还又给她送了一大堆赏赐过去。 那些赏赐说不定就又是用他的罚金去填的! 云楚焕攥着他那枚捡来的铜板,破防得很彻底—— “我又被罚了!五百金!呜呜呜,父皇他好狠的心,一开口就罚去了我五个月的零花钱! 母妃心更狠,我说分十个月还,以后这十个月里她每个月只需给我五千两银子就行了,她还不肯答应,非让我连着五个月一文钱都没有呜呜呜!” 云舒:“……” “行了。” 她憋住笑,看在这熊孩子过去对她确实大方的份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顺手递了张一百两的银票过去: “喏,京城周报的分红。” “分红?” 突然天降一百两“巨款”,云楚焕捧着银票,迷茫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萌。 “你之前不是投资了京城周报吗?” 云舒挑眉解释道: “因为前期投资稍微有点儿多,到目前为止,盈利几乎都还没有。 本来我是想着等到低价纸大量问世之后,就可以把京城周报改成京城日报,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了。 到时候赚得多了,我再一次性分你一笔大的。 但没想到你现在居然缺钱缺到了这个地步,只好先把前面这段时间的分红给你了。” “……” 什么薄利多销什么的云楚焕其实也没听懂,他只知道自己之前原本只是为了挂个名头好吹牛,从来没想过要靠它赚钱的投资,如今竟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了他一份天大的惊喜! 云楚焕欢喜地拿着这张从前只会被他嫌小的银票看了又看,最后豪气万千地递到云舒面前, 硬生生给递出了一百万两的架势: “一顿饭不就是五百文吗?我先买个十顿!” 第101章:五姐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确定买五百文一顿的?” 云舒似笑非笑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张银票,朝着天外天酒楼的方向指了一下: “看见了吗,四层。” “我知道啊!” 云楚焕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我又不是不会数数!” “我的意思是,五百文一顿的饭,只在一楼。” 手指轻轻往上一扬,云舒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二楼菜品更为精致美味,座位也不如一楼那般紧凑,相对雅致许多,但价格,是十两银子一个人。” “这么贵!” 云楚焕被吓了一跳: “那三楼岂不是要一百两?” “差不多吧,三楼一桌起步价一百两,具体多少,看客人发挥。” 难得能看见云楚焕被十两银子震住的奇特场面,云舒笑吟吟地主动又报出了最后一层的价格—— “四楼包厢最低消费,五百两。” 云楚焕:“……” 所以他这一百两银票甚至没办法去四楼坐一坐,充其量也就能够着个三楼的最低门槛? 从前五姐姐穷得只剩三个铜板的时候,他还在挥金如土, 如今五姐姐开了酒楼,他却穷到连楼都上不去!! 大受打击的云楚焕一把又将云舒指缝里夹着的那张银票抽回来,宝贝地收进怀里,忿忿咬牙: “那我得先看看这二楼三楼四楼到底值不值那个价再说!” “行。” 天外天酒楼要到十点钟才会正式开业,她今日来这么早,本就是要在开业之前亲自看看楼内准备得如何了。 刚刚故意把价格全部报出来,无非也就是想逗云楚焕玩玩, 好歹跟她混了这么久,在自家酒楼请对方吃一顿而已,以她现在的身家,还是毫无压力的。 让车夫绕了个圈,在尚未竣工的后院儿侧门外下了马车。 云楚焕跟在云舒身边,沿路走,沿路好奇地打量着庭院里那些零零散散、奇奇怪怪的东西: “五姐姐,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跟酒楼连在一起,但要晚些才能开业的庭院吗? 怎么外头门上连个牌匾都没有?而且这儿看起来也不怎么吸引人啊!” “吸引人的东西都还没做出来,它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庭院,当然吸引不了你。至于牌匾……” 云舒抬腿跨过庭院与前面天外天酒楼之间相连着的那道圆形的石门,回头反手指了一下: “因为还没建好,所以暂时只把里头这块牌匾挂上了。” “闲庭?” 云楚焕仰起脑袋,看了眼牌匾上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儿,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儿?听起来跟酒楼一点儿也不搭。”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信手推开天外天酒楼后门,云舒随意地解释道: “闲庭和天外天,正好一套,最关键的是,一听就能联想到我的名字。” “这是五姐姐你自己作的诗吧?” 云楚焕小声嘟囔了一句: “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能把它们想到一块儿去?” 云舒:“……” 忘记天盛朝没这两句话了。 算了,不重要。 淡定地走进酒楼当中,和外面的天寒地冻不一样,酒楼里这会儿说是初夏都不为过。 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们正在认认真真地做着开业前最后的准备, 后厨那边更是已经将可以放得稍微久些的凉菜做好,早早盛装入盆,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一长串特制的架子当中,轻易无法挪动,更不会打翻。 “这也太不雅致了!” 云楚焕忽然就明白为何一楼只要五百文钱一个人了。 连个好看点儿的盘子都没有,所有菜肴全部用盆……等等。 云楚焕恍然大悟,一副“五姐姐你竟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五姐姐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用盆子装菜,这样客人连一道菜都吃不完,就不会再惦记着后面那九十九道菜了! 也就是说,你那五百文可吃一百道菜的话其实只是一个噱头, 事实上就算是再能吃的人,花五百文进来,充其量也就吃得下两道菜!” “若真是按六皇子说的那样做了,我们这天外天酒楼,只怕一天就要倒闭了。” 唐歆华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云楚焕的话,忍不住轻笑起来: “我们说一百道菜,就是一百道菜。” “可是……” 云楚焕还是一脸迷茫,云舒只能无奈地提醒他: “你没发现这些菜全都被集中摆在了这一块儿么?盘子其实也有,在架子下面。” “六皇子可以看看那边。” 唐歆华也伸手指了指入门的位置。 那边立了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几行大字儿—— 【每人每次不可超过一个时辰。 吃多少取多少,不可浪费,不可带走,违者罚款一百文。】 牌子旁边还站了个店小二……哦,五姐姐说那叫服务员, 不出意外的话,这人的工作内容就是将牌子上写的字儿,告知所有客人。 “我们一楼二楼全都是自助形式,客人交过钱后,便可在这边自行取餐,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 唐歆华细心地解释道: “若有客人喜欢咱们天外天酒楼的菜,但又不喜欢这种自助的形式,三楼是和别家酒楼一样,可以单独点菜的。 至于四楼,则是设有十个雅间,适合更加注重隐私,不喜与太多人一块儿出现在大厅里的客人。” “五姐姐,那我们去楼上看看吧!” 云楚焕还记得云舒之前的报价, 一楼五百文一个人,二楼十两银子一个人! 同样都是自助,他倒是要看看二楼和一楼的菜到底有什么区别! 兴冲冲地转身上到了二楼, 云楚焕第一感觉就是,二楼整体的环境确实比一楼要更加雅致许多。 成套的雕花桌椅被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大厅里,最前面还空出了一块位置,建了个半圆形的高台, 薄纱轻拢,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应该还会有琴师或者舞女之类的在这边进行一些表演。 第102章:太子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但云楚焕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他是在瑶华宫里长大的孩子,柳贵妃那极尽奢华的宫殿,他看了这么些年,也都差不多要看腻了, 这天外天二楼的布局再精致,还能有瑶华宫精致?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可现在他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一百两外加一个铜板。 这要让他就为了这点雅致便多花上二十倍的价格上楼来吃自助,他肯定是不干的! 目光没有在这些花了心思的精巧布置上停留半分,云楚焕直奔着取餐区去了—— 因为距离酒楼正式开业还有一个多时辰,很多热菜这会儿都还没有上, 不过仅仅只是凉菜这一块,就已经比一楼看上去更要美味几分了。 除此之外,靠墙边的位置还多出了一排放着各色糕点的架子, 上面有他之前在五姐姐宫里吃过的蛋糕,但更多的却是连他都没有吃过,并且看起来分毫不比蛋糕差的美味! “咕嘟!” 云楚焕发出了一道响亮的咽口水声。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那宝贵的一百两,重新塞回到云舒手中,眼神儿却还始终都落在那些糕点上,未曾移开过分毫: “二楼,我先买十顿!” “……” 这就是富人乍穷的表现吗? 间接性抠搜,持续性大手大脚, 根本省不了一点儿。 云舒失笑: “行,那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办张会员卡,这一百两就先存里面,至于今天这顿……我请了。” “五姐姐你太好了!” 云楚焕欢呼一声,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这顿可以不用花钱了, 第二反应才是疑惑: “会员卡又是什么?” “预存一千两银子,即可办理一张银卡会员,持银卡会员的人,以后不管是在天外天酒楼还是闲庭消费,都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预存一万两的话,可以办理一张金卡会员,持金卡会员的人,可享八折优惠。 当然,会员卡仅限本人使用。” 云舒挑了下眉: “你虽然只有一百两,但看在咱俩关系不错,同时你还是我京城周报合伙人的份上,我就破例额外送你一张金卡了。” “五姐姐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五姐姐!!”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打八折的话,原本自己一百两只够在二楼吃十次,现在可以吃十二次还有余, 云楚焕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那我现在就可以吃了吗?” “今天就直接去后厨吧。” 云舒点点头: “今日开业第一天,肯定会格外热闹。 你去后厨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让人送到四楼雅间里去,我们一会儿在雅间吃。” “好!” 想到后厨里的吃食肯定比外面已经摆出来的要更多一些,云楚焕眸光更亮了,都不用云舒指路,他自己就循着香味儿精准无误地朝着后厨的方向跑去。 …… 巳时,准确来说是上午十点, 天外天酒楼的正门,终于被人缓缓打开。 楼内的热气迎面朝着距离最近的那些百姓们扑了过去,顿时又引起了一阵惊呼声—— “真的好暖和!” “大家静一静!” 唐歆华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竭尽可能地将她的声音送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首先很高兴诸位今日能来天外天酒楼捧场,我是天外天的掌柜,唐歆华! 我知道在场诸位大多都是冲着五百文钱一百道菜来的,请大家放心,一百道菜,绝对只多不少! 但是……” 将自助餐的规则大声说完之后,又把二楼三楼四楼的大致情况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末了,她才扬起一抹笑容,让人把提前做好的抽奖转盘搬到了门外: “现在,想直接用餐的客人可以到柜台处购买进餐牌了! 愿意花一文钱参与幸运抽奖活动的客人请往这边!” …… 天外天酒楼的背后,毕竟是云舒这个公主,甚至是皇帝在撑腰。 在场的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高门贵族,都老老实实按照唐歆华的流程在走,并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云舒坐在四楼雅间里,打开窗户看着底下热闹的景象,唇角的弧度原本一直是上扬着的。 直到她看见太子和大皇子的车驾同时停在了酒楼外面。 “太子皇兄和大皇兄居然也来了?” 刚刚又吃完了一个蛋挞,云楚焕顺着云舒的视线惊讶地看了过去: “大皇兄也就算了,他最近忙着讨父皇的欢心,这酒楼有父皇一份,他过来捧场倒是还挺正常的。 可太子皇兄……” 他压低了嗓音,在最近这段时间母妃各种碎碎念告诉他没事儿不要在太子跟前晃悠的警告下,智商难得在线了一回: “五姐姐,你说他会不会是来砸场子的?” “你刚刚不是也说了,这酒楼还有父皇的一份?” 所以直接砸场子是不可能的。 但说到底,皇后被送去隆华寺这事儿和她有关。 像太子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认为这是他们自作自受,只会把一切问题都怪罪到她的头上。 所以…… “阿苦。” 云舒轻声道: “去帮我盯着太子,看他有没有什么想要陷害本宫的动作。” “……” 雅间内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云楚焕才反应过来: “五姐姐你都有暗卫了?” “没办法,想害我的人太多了。” 云舒往椅背上靠了靠,长长叹出一口气: “人果然还是不能太优秀了。” 云楚焕:“??” 他吃了口布丁,再度望向窗外: “沈家那位嫡小姐也来了……嘶…… 岑伊伊怎么是和武安侯一块儿来的?” “别吃了。” 同样注意到武安侯的云舒在云楚焕后脑勺上轻拍了一巴掌: “下去露个面吧。” “哦哦!” 云楚焕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小勺子,跟在云舒后头屁颠儿屁颠儿地下楼了。 “武安侯,伊伊。” 两人到一楼的时候,武安侯他们正好也已经在柜台前准备办卡了。 听到云舒的声音,武安侯连忙转过身,冲着云舒和云楚焕轻轻拱手一揖: “二位殿下。” “武安侯不必多礼!” 云楚焕连忙摆手。 第103章:会员卡! 云楚焕自己也不知怎的,平时看见皇帝亲爹都没发过怵,偏生对上武安侯的时候,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说完这一句后,便又缩回到了云舒身后。 好在不管是云舒还是武安侯这会儿都没有在意他的异样, 两人不过是打个招呼的工夫,外头那些如武安侯一般,下了朝之后回府换过衣服便朝着这边来了的朝中重臣们,便也都陆陆续续地抵达了。 最先到的是带着柳子明一块儿来的左相。 大约是自古以来文臣武将便很难和平相处的缘故,柳相和武安侯也算是老对头了。 简单地同云舒和云楚焕见了个礼,柳相漫不经心地瞥了武安侯一眼,阴阳怪气的调调说来就来: “武安侯一会儿打算上几楼啊?” 武安侯没搭理他,只是掏出了一张一千的银票递给了唐歆华: “办一张银卡会员。” “什么银卡会员?” 威远大将军不知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恰好听到武安侯那句话,一脸懵地从怀里摸出了半两碎银: “不是说五百文就能吃上一顿吗?” “门口立牌上写了,您没看见吗?” 虽然威远大将军也同她祖父一样都是武将,但这人之前阻碍公主受封来着。 岑伊伊不大喜欢他,替云舒解释酒楼规则的时候,语气便也罕见地冲了几分,不若平日里那般软萌: “一楼五百文一个人,二楼十两银子一个人,三楼百两起步,四楼最低五百两。 预存一千两的话,就能得到一张银卡会员,享受减免一成的优惠, 预存一万两则是金卡会员,每次消费可减免两成。” 威远大将军:“……” 不是,百两起步,甚至还有个最低五百两的! 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啊! “鲁大人看起来很为难啊!” 说话间,又有其他与威远大将军不是很对付的官员走了进来,哈哈大笑道: “谁不知道鲁大人是个惧内的?他身上能掏出五百文钱来,都还不知道是偷偷攒了多久的呢! 让他一下子拿出一千两银子,那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谁说老子拿不出来了?” 被同僚们嬉笑着戳中了痛脚,威远大将军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老子只是对吃食比较挑剔,得先尝尝味儿才能确定要不要办那什么金卡银卡的! 你们一个个有空在这儿关注老子办不办卡,是自己都已经办好了吗?” 说得好啊! 就得这么来,互相挤兑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不办卡才行! 默默站在旁边看戏的云·奸商·舒笑吟吟地适时插话进来: “天外天酒楼的每张会员卡都是有编号的,按照诸位办卡的先后顺序,先到先得。” 嚯!还有编号! 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都没办法为了面子撒谎吹牛了? 明明跟人说自己是开业当天就办了卡,结果回头卡一拿出来,编号都排到城外了,那多尴尬! 云舒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当中有几位的面色明显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吵吵嚷嚷的场面猛然一静, 还是柳相反应最快,转身就递出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给本相办张金卡会员!” “不愧是柳相,出手果然大方啊!” 见柳相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万两,周围顿时又响起了或奉承、或羡慕的惊呼: “看来这一号金卡会员,非柳相莫属了!” “本相不过也只是动作快点,抢了个先罢了。” 明明只是一个酒楼会员卡的办理顺序罢了,搁平时谁会在意这个?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云舒把这编号明明白白地标出来后,他们就莫名生出了一种“编号在前比编号在后要更有面儿”的奇异感觉。 就连柳相这样的老狐狸,在听到周围人说自己一定能拿到一号金卡的话后,都忍不住翘起了胡须: “诸位也不必遗憾,这一号虽然没有了,但二号还是有机……” “依老夫看,这二号也是没机会了。” 之前被柳相阴阳了一句没搭话的武安侯瞥了眼唐歆华递出的会员卡,嗤笑一声: “毕竟柳相也不过只拿到了五号罢了。” 柳相:“?” 怎么会是五号呢? 他来得也不晚啊! 前面竟然就已经有四个人了吗? 这显得他刚刚的嘚瑟很尴尬啊! 从唐歆华手里接过五号金卡,柳相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敢问前四位是?” “一号已经被本宫提前送给父皇了。” 早料到柳相会有此一问的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话头: “二号则是被本宫自留了。” 柳相:“……” 行吧,也合理。 他难道还能跟陛下以及身为这酒楼主人的公主殿下去争不成? “那三号……” “三号被本宫送给外祖父了,至于四号……” “四号在我这儿呢!” 云楚焕也没想到原来他五姐姐方才随手送的一张金卡会员,竟还有这么个惊喜在。 他从刚才大家都在议论编号的时候起,便各种按捺不住了, 却愣是憋到现在,才咧着两排大牙美滋滋地炫了出来: “外祖您排我后头了!” 柳相:“……” 除了拿到三号的唐侍郎着实是让他有些羡慕嫉妒恨之外,别的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闺女儿不是说六皇子手里如今已经没钱了吗? 怎么还能办得起天外天的金卡? 该不会是还藏了什么小金库吧? 柳相琢磨着自己回头是不是得再跟贵妃娘娘说说此事, 就听另一边云舒又接着“不好意思地歉意”道: “因为会员卡的工艺比较精细,制作起来速度也比较慢,所以暂时只各备了五十张, 可能有些不太够,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 只!有!五!十!张! 慢了就没了!! 有了云舒的这一通提醒,众人的注意力再次从金卡前几位持有者是谁这个问题重新回归到急着办卡这件事情的本身上面。 带够了钱的自然是当场就争着抢着办了卡, 没带够钱的,也悄悄让自家小厮以最快的速度回府去取了。 第104章:狗太子,果然想害她! 就连威远大将军都忍不住在一楼取餐、用餐区四下转了几圈,最后随机拍了拍某位桌上吃得盘子都摞起来了的壮汉: “怎么样,这里的味道如何?” “好吃啊!” 这壮汉一直坐在角落里埋头苦吃,压根儿没注意到柜台那边方才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知道威远大将军的身份, 只当他是想吃又有些舍不得,所以才想先问问味道如何,以免白白浪费五百文钱的普通人, 当即便眉飞色舞地劝说起来: “大兄弟你若是能拿得出这份钱,真的应该来尝尝看! 我从来还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听说这些之前都是当今圣上才能吃得着的东西呢! 圣上这日子过得可真让人羡慕!” 威远大将军:“……” 说实话,宫宴他也吃过好多回了。 但这酒楼的好些菜,他也从来没在宫宴上见过啊! 不过好吃应该是真的, 毕竟这儿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吃得一脸享受且完全不带停歇的。 一楼都好吃成这样了,那二楼…… 吸溜! 威远大将军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要不他回去试着跟夫人商量商量,先办个银卡试试? 能省下一成的钱呢! “威远大将军都心动了,看来火候已经够了。” 她还是有点儿做生意的天赋嘛! 嗯……虽然都是后世常见的套路了。 望着威远大将军纠结的小表情,云舒满意地点点头,功成身退地回到了四楼雅间。 “殿下。” 几乎是在云舒回到雅间的瞬间,阿苦的身影也闪现在了她的眼前。 只不过注意到还有云楚焕、岑伊伊以及听雪他们在,所以阿苦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往前两步,俯身在云舒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舒:“……” 就不能让她舒服的休息一会儿是吧? 狗太子,就知道他今日过来定是不安好心! “想办法不动声色的把那东西换了吧。” 同样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 待到阿苦离开之后,她先是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之后才在云楚焕他们想问又不知道能不能问的好奇目光中,将茶盏重重地搁到桌上: “简直岂有此理!我要回宫去找父皇告状!” 云楚焕岑伊伊柳子明:“???” 咋了啊? 这是想喝茶压压火气结果没压住,反而越想越气了? 已经吃饱喝足现在很乐意再看看热闹的云楚焕第一个就蹦了起来: “五姐姐我和你一块儿回宫!” “不用。” 云舒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话: “这里一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你们帮我盯着点,省得总有刁民想谋害本宫!” 云楚焕:“?” 他还想再问,却被岑伊伊随手一个扯他衣袖的动作拽得一屁股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嘶!!!” 这爱哭包的手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尾巴根儿被撞得生疼,还没能跟上他五姐姐离开的背影, 云楚焕凶巴巴地瞪了岑伊伊一眼: “你干什么?!” 岑伊伊被他吼得先是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后来想起云舒之前告诉她的,只要她云舒还在,云楚焕就不敢真因为一些小事儿把她怎么着, 她握了握拳,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 大约几秒钟后,岑伊伊勇敢地吼了回去: “你凶什么?听不到公主说的话吗!咱们得在这边帮她盯着!” 云楚焕:“!!!” 这一下不止是云楚焕傻了,就连旁边的柳子明,甚至是小安子都傻眼了—— 岑家小小姐这次不仅没有被凶得泫然欲泣,而且还反过来把六殿下给凶了诶! 好神奇! 云楚焕还沉浸在胆小的爱哭包居然变成了暴躁的小辣椒的震撼当中,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岑伊伊吼完之后,却只觉得神清气爽。 早知道她其实可以这样回击六殿下,她之前真是白白隐忍了那么久啊! 斜睨着云楚焕冷哼了一声,岑伊伊挺直了小腰板,神情严肃: “公主殿下刚才说的很清楚了,这酒楼里,有坏人想害她!” …… 雅间内,反应慢半拍的云楚焕也终于回过神来, 几个加起来年龄不超过二十五的小家伙凑在一起认真地分析着“坏人”究竟是谁。 另一边,又给另一个暗卫悟空也交代了点儿小任务,这会儿已经坐上了马车的云舒表情却是瞬间放松下来,全然没有方才在雅间内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 太子算计她,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嘛! 有什么可气的? 该气的是今日算计注定落空的太子才对! 晃晃悠悠地回到皇宫,云舒一刻也没停歇,下了马车后便径直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父皇,你得给儿臣做主啊!!” 啪嗒。 云舒委屈巴巴,但却中气十足的呼声自屋外传来, 宣武帝握笔的手一抖,一团墨水顿时就将他好不容易心血来潮,抽空画的画作毁了大半。 他嘴角一抽,没好气地将笔搁到了一旁,抬眼望向怒冲冲跑进来找他告状的云舒: “不是说今日酒楼开业,你要亲自在那边盯着吗? 现在这又是闹得哪出?” “父皇,太子皇兄好像想陷害儿臣!” “……” 云舒这一句听起来像是完全没过脑子的指控一出,宣武帝面上原本还算温和的神色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好像想陷害你’? 别告诉朕你其实什么证据都没有,全都是靠自己想象出来的。” “儿臣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也不至于那么不靠谱吧?” 告状遭到了质疑,云舒气呼呼地道: “您不相信儿臣,总该相信您送儿臣的暗卫吧? 今日酒楼开业,儿臣见太子皇兄也去捧场了,心中实在不安,便让您送儿臣的暗卫去暗中保护他, 以免万一从哪儿冒出个杀手伤着太子皇兄,儿臣这个和皇后有过矛盾的公主就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结果暗卫过去之后,没见着什么杀手,倒是恰好瞧见太子皇兄给自己饭菜里下药的场面了!” 第105章:请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父皇您说,如果不是为了陷害儿臣,太子皇兄为何要在儿臣的酒楼里给他自己下药?” 云舒振振有词的一通告状后,忽然又话锋一转,气呼呼酸溜溜地道: “虽然看在他是您最重视的子嗣的份上,儿臣已经悄悄让人把那份下过药的菜换出来了,不打算将这事儿闹大, 但咱们私下里关上门,就当是处理家事儿,您也该为儿臣做主吧?” 谁说太子是他最重要的子嗣了?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宣武帝也没有细想,只是拧着眉抓住云舒这句段里真正的重点—— “你把下过药的菜换了?” “不换掉的话岂不是就真要被太子皇兄陷害了? 今日天外天酒楼里那么人多,朝中重臣几乎也都到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就连他国使臣团的人也会过去一探究竟。 一旦太子皇兄在酒楼里中了毒,这事儿可真就闹大了。 万一父皇您……” 后面的话,在宣武帝眼看着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云舒硬生生又咽回了肚子里, 但那时不时就暗搓搓往他那儿瞅上一眼,看着贼兮兮还隐约透出几分委屈的小表情又分明还是将她真正的想法毫无遗漏地传达了出来—— 【万一父皇偏心太子皇兄,为了保太子皇兄,拿儿臣祭天了怎么办?】 宣武帝:“……” 这没良心的小崽子! 他什么时候为了偏心别的孩子委屈过她吗? 还有太子, 小五如今才多大? 她都知道今日这事儿一旦真的闹开了会有多严重,太子难道会不知吗? 很显然,太子也是知道的。 太子这混账东西根本就是想置小五于死地! 这些年他尽心尽力培养出来的太子,竟就是这么个心胸狭隘,连亲妹妹都容不下的玩意儿! 宣武帝越想越气, 云舒却是瞅着他的脸色,又试探着提了一句: “父皇,换下的菜儿臣也让人带回来了,要不先让太医过来看看那里头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准了,传太医!” 宣武帝一口答应下来。 他也很想看看,太子到底是想拿什么药来陷害小五! 皇帝传召,太医来得自然很快。 说起来,这还是个老熟人, 之前云舒将意识藏在别墅里装病那次,就是这位太医忙前忙后,对着她古怪的脉象揪掉了不少胡子。 这会儿他提着药箱从外头进来,看见云舒立在屋子里头的瞬间,便条件反射地头皮一麻。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赶紧起来看看这菜里被人下了什么毒!” 混账太子刚干了混账事儿,宣武帝这会儿也没心思跟人废话, 只是这一开口,又把那太医骇得不轻—— 菜里有毒!! 这是谁的菜?陛下的还是殿下的?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每次这种可怕要命的事情都正好能被他遇上! 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端起那盘菜,先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之后又捻起一小块送进嘴里尝了尝, 两秒后,一把年纪的老太医面色一变,把菜吐出来后还嫌不够,又找了杯茶水连漱了两次口, 最后才红着一张老脸,硬着头皮开口道: “禀陛下,这菜里头下的是……春风宴。” 春风宴?什么东东? 云舒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等着这老太医给她解答。 然而老太医说完那一句话后,便低着头扮起了鹌鹑, 就连上首的宣武帝都只绷着一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没有吱声。 春风宴,这药宣武帝确实熟悉。 毕竟之前他的某个妃子就是因为给他下这玩意儿最后被打进了冷宫! 他的好太子还真是会算计啊, 用这么一个服用后便会情难自禁,但发泄后又能很快恢复正常,并且不留下任何后遗症的药就想一箭双雕? 那孽障想得倒是很美! 宣武帝猛一拍桌面,怒气正盛之际,又听见外头一阵嘈杂, 紧跟着,李德海就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进来了: “陛下,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右相大人、左相大人以及……沈家嫡小姐求见。” 这么多人? 云舒顿了一下,连忙往前两步把桌上那道加了料的菜重新装回到食盒里,而后小声提议道: “父皇,能让这位太医先避一避吗?” 云舒这话一说出来,宣武帝立马就知道她是什么打算了。 但他还是点了下头,等太医挎着药箱拎着食盒绕去屏风后面站定之后,才让李德海把人都宣了进来。 太子走在最前面,进来发现云舒也在的时候,他明显还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只当云舒是来跟宣武帝汇报酒楼开业情况的, 眸光自云舒身上匆匆一扫,很快便挪开了: “父皇,还请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云舒:“……” 这台词儿挺耳熟啊! 看着太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位置面向宣武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云舒默默往旁边挪开了好几步, 紧跟着就又瞧见沈静姝和大皇子他们也都接二连三地跟着跪了下去—— “老臣/儿臣/臣女拜见陛下!” “父皇,太子殿下行为不端,反诬陷儿臣,还请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嗯?? 云舒惊奇地看了眼这一群人里台词儿与其他人都格格不入的那一位,若有所思。 宣武帝则是面色一冷,蓦地开口呵斥道: “吵吵嚷嚷像什么话?到底发生了何事?老六,你来说!” 欸? 大皇兄太子皇兄甚至是左相右相都在的情况下,父皇居然点了他的名? 云楚焕眸光一亮,当即骄傲地扬起了脑袋: “回父皇,儿臣今日原本是打算在天外天酒楼四楼雅间内和五姐姐还有岑伊伊、柳子明他们一块儿吃饭的。 结果后来五姐姐的暗卫不知对五姐姐说了什么,五姐姐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说了一句有人想害她!” 云舒还有暗卫? 她今日离开酒楼的那个时间点…… 难道她那时候就已经发现…… 不,绝不可能! 太子心中一惊,连忙安慰自己应当是多想了。 第106章:太子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儿臣担心五姐姐的安全,就想着要把那妄图谋害五姐姐的狗贼找出来。” 并不知道太子此刻心中所想,云楚焕接着道: “但儿臣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找,于是便带着子明他们走出雅间,想到处走走逛逛,说不定就能遇上个什么鬼鬼祟祟的家伙。 结果没走两步,正巧就瞧见大皇兄正贴在太子皇兄门口偷听什么。” “儿臣冤枉啊!” 大皇子连忙喊冤。 天地良心,他虽然的确是看太子挺不顺眼的,最近皇后被撵去了隆华寺,太子也因为求娶沈家女的事情不被父皇待见, 他心里高兴之余,确实也想过是不是要再添上一把火,让太子进一步失势。 但因为他自己身上的麻烦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完全摆脱,最近正是要在父皇面前刷好感的时候, 所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老老实实的,除了讨好父皇之外,别的什么也不干。 至于今天会跑去太子门口偷听…… “儿臣当时也只是觉着皇妹这酒楼实在不错,所以想到处走走看看,没想到路过太子那个雅间门口的时候,正巧听见里头有些不太对劲的声音, 一时好奇之下,这才忍不住凑了过去!” 谁会拒绝对手送上门的把柄啊! 大皇子真的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儿臣也才刚听了一会儿,六皇弟他们就过来了, 之后六皇弟许是也想听,所以就拉着柳家小公子和岑家小小姐一块儿挤了过去, 没想到他冲得太快,三个人一下子没稳住,直接就把门给撞开了! 然后就看见……就看见……” 大皇子支支吾吾的难以启齿, 还是云楚焕这个啥也不懂的大大咧咧地咋呼了出来: “然后就看见太子皇兄和沈家小姐打起来了,我们把门撞开的时候,那沈家小姐都已经被打哭了! 衣衫凌乱,脖子上还……” “够了!” 宣武帝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看都没看一眼羞愤得几乎已经快要把脑袋埋进地砖缝隙里去的沈静姝, 只是满面怒容地抄起一本奏折砸到了太子脑袋上: “太子你好大的胆子!” “儿臣冤枉啊!” 这一切的发展其实和太子预想中不太一样。 原本他想的是自己在酒楼雅间里和沈静姝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之后,两人再私下里一块儿来向父皇请罪, 就说因为被人下了药,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求陛下赐婚, 同时还可以再顺带着陷害一下云舒或者大皇子,伪证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管陷害成功哪一个,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可没想到事情出现了变故,他和沈静姝的事儿都还没办完,大皇子和老六他们就直接撞门而入, 弄出来的动静更是让左相、右相他们都忍不住出来查探情况! 如今沈静姝的名声算是全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和右相之间的关系…… 太子神情悲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父皇,儿臣是被人下药了!有人想要陷儿臣于不义啊父皇!” “下药?” 宣武帝冷笑一声: “你可有证据?” “有的!” 太子连忙点头道: “儿臣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让人将那一桌菜全部带来了,而且是当着左相、右相以及六皇弟他们的面让人装好的,绝对没有任何调换!” “那好。” 宣武帝面无表情地盯着太子,缓缓开口道: “把菜送进来。孙太医!” “臣在!” 被叫到的孙太医不敢迟疑,连忙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太子心中蓦地又是一惊,他不明白孙太医为何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但心里不安的感觉却越发浓郁起来。 宣武帝讥讽地瞥了他一眼,示意孙太医: “这些菜全都检查一遍,朕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太子下药!” “……是。” 孙太医心中哀嚎一声,疯狂暗骂着“你们皇家人是真会玩”,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点真实情绪, 只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把每一道菜都查了个遍, 末了,才抹了把脑门上那一层薄薄的虚汗,顶着压力小声道: “禀陛下,这些菜……全都没问题。” “这不可能!” 太子又惊又惧,第一时间反驳道: “定是你医术不精查错了!” “你倒是笃定!” 已经忍了许久的宣武帝直到此刻,才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顺手又抄起桌上的笔架子朝着太子砸了过去,怒声斥道: “你是不是还在想你明明都已经亲手把药下进糖醋鱼里了,为何现在没有了? 因为那一道菜早就已经被换掉了!” 父皇甚至精准说出了他下药的菜名! 太子面色大变,脑海中乱成一团,不知道父皇究竟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他此刻还如何回应, 还是右相见势不妙,试图帮着辩解: “陛下,这其中定有误会! 太子殿下如何会自己给自己下药?” “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宣武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显然已是怒极: “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不理不智不信! 朕教养出来的太子竟是如此五毒俱全之人!” “陛下息怒,这其中必有误会啊!” 右相大惊失色。 陛下对太子的这番评价若是传出去,太子之位必定不保啊! 他慌忙推了一下太子,想要让太子重新打起精神,为自己辩解几句, 但或许是因为宣武帝之前说的那一番话,让太子真切地意识到父皇早已什么都知道了。 他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半晌,竟是蓦地苦笑起来,那笑容里甚至还带了几分绝望: “父皇您果然早就想废了儿臣了。” “放肆!” 宣武帝更加震怒: “你这混账东西,自己做错了事,不思悔改便罢了,竟还想着推卸责任!” “儿臣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太子亦是猛然抬起了头: “是您先猜忌儿臣,猜忌沈家的! 儿臣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究竟何罪之有!” 嘶…… 太子这就心态崩了? 果然,一直以来都被父皇坚定选择着,几乎从来没有遇过什么挫折的太子心理素质就是不行啊! 第107章:天外天酒楼那边出事了! 不过他这一崩,倒是崩对了。 云舒偏了下眸,果不其然就见宣武帝面上怒容一滞,虽然整体而言还是愤怒着的,但却又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之前不让太子娶沈家女,却又暂时拿不出证据言明理由的时候, 宣武帝不是没想过太子会误会。 只是他觉得自己从前分明已经给足了太子安全感。 于是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心理,他什么也没解释,就想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究竟是会选择听他这个父皇的, 还是为了沈家及沈家那一脉的势力来违抗他这个父皇。 这么多年来,宣武帝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上考验太子, 却没想到就这一次,太子便让他大失所望! “你以为朕是在猜忌你?” 宣武帝只觉得可笑: “那你可知三代之内近亲成婚生出来的孩子,极有可能会是天残之人?” “这不可能!” 太子下意识地反驳道: “这天底下表亲成婚之人何其多?儿臣从未听说过这样荒谬的言论!” “朕就知道你不会信。” 宣武帝漠然地望着太子: “不过现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既然你宁愿违抗朕的命令,用这等不光彩的手段也要娶沈家女, 那朕便如你所愿,让沈家嫡女沈静姝做你的太子侧妃。” 到底是他精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一直到今年的万寿节之前,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让他就因为这一件事便直接废了太子,宣武帝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所以他决定将这一切交给天意—— 原本若是没有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的干预,他该会在秋猎结束之后,便给太子和沈静姝赐婚。 一年后,因为沈静姝诞下的嫡子为天残之人,被认定是上天的警示,导致非太子一派的朝臣借题发挥,最终造成太子被废的结局。 现如今,赐婚的时间已经比原本要晚了好些日子, 太子与沈静姝的孩子兴许也不会再是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出现过的那一个的。 当然,也有可能这一切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但那都是太子自己的选择。 宣武帝冷漠地道: “此外,太子失德,罚俸三年,大婚之前禁足于东宫之内不得踏出半步!” 啧! 真不愧是父皇最重视的儿子, 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了,竟也只是罚款加禁足—— 嗯,虽然作为补偿,太子罚的那三年俸禄,都分给她和大皇子了。 云舒感慨地走出了御书房, 与她一并出来的,还有失魂落魄的太子、心情不错的大皇子、神情阴沉的右相、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会儿正不住抽噎着的沈静姝, 以及之前担心云楚焕会吃亏,一路从天外天酒楼跟进宫内,最后却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太子的所有算计竟都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招直接瓦解的左相, 还有……到现在都还懵懵懂懂,只等着太子走远之后,便立刻扯着云舒衣袖不断提问的云楚焕。 “五姐姐,你来得早,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 太子皇兄往他自己菜里下什么了? 为何他下药的菜被换了,他都一无所知,还是把沈家小姐给揍了? 为何沈家小姐都被揍了,父皇还一句安抚都没有,甚至连太子皇兄的正妃之位都不给,只给了个侧妃之位? 还有……” “咳!” 本来还在思索着今日换掉太子那道菜,轻轻松松一个举动就让太子栽了大跟头的人会不会就是圣安公主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冷不防听见云楚焕问的那些问题,柳相连忙假咳一声,打断道: “六殿下,圣安公主今日也忙了大半天了,估计已经很累了,还是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 “五姐姐这不是还没回去吗?她的贴身宫女都没在呢!” 云楚焕有些不乐意,一门儿心思的就想把他的疑惑都问清楚了, 云舒则是微微拧起了眉心—— 听雪是她的贴身婢女,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她的吩咐,否则听雪根本不会随意离开。 之前她进御书房的时候,听雪分明都还在外面候着, 这会儿却不见她的踪影,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样的念头,在听雪神情焦急地从另一边走过来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殿下,天外天酒楼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云楚焕一听见这话,连忙又凑上前几步, 然而听雪这会儿却无暇为他解释什么,直接附到云舒耳边,用仅有她和云舒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 “方才酒楼那边有人来报,说是太子等人离开天外天后没多久,北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便也去到酒楼定了一个雅间。 几杯酒下肚之后,连亲王世子自持身份,非要唐姑娘亲自到雅间去伺候。 唐姑娘不愿事情闹大,本想上去摆平此事,却没料到那连亲王世子胆大包天,竟……竟然妄图轻薄唐姑娘!” “然后呢?” 早就料到大王子醒来之后多半不会善罢甘休,却不想他们竟然选择了比之前更加下作的手段! 云舒双拳紧握,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表姐可有受伤?” “据说衣衫凌乱,差点……好在关键时刻三皇子正巧路过,救下了唐姑娘!” 听雪面露不忍: “但据说唐姑娘如今状况不太好,连亲王世子他们一行人则是已经回到了驿……公,公主!” 听雪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云舒已经裹挟着满腔的怒火,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去了。 她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身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云楚焕见状也下意识地想要抬腿,却被柳相神情凝重地一把拦了下来: “殿下不可!” “为什么不行?五姐姐她明显就是又要出宫去了,本皇子也……” “此事非同小可,殿下请务必听老臣一言!” 柳相也来不及向云楚焕多解释什么,略一沉吟过后,转身便又求见了宣武帝。 才刚刚送走了他们这一大群人,心情都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宣武帝:“……” 第108章:圣安公主提刀而入! “陛下,老臣怀疑,北襄使团那边又出事了!” 知道宣武帝这时候肯定不想听他废话,柳相进门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方才公主殿下的侍女过来给公主传了几句话后,公主殿下便满身杀气地离开了,老臣担心若是放任不管,可能会发生大事啊!” “满身杀气?” 这是在说他家那个差点被太子陷害了,都还只是吵吵嚷嚷着跑来找他告状,但实际上那点儿情绪说过就过,半点儿没往心里去的小五? 宣武帝凝眉: “她那侍女来传的什么话?爱卿可有听见?” “回陛下,那侍女同公主说话时刻意避开了旁人,老臣也不敢偷听。 不过……” 事关重大,柳相也不敢有半点隐瞒: “老臣隐约听见那侍女最后说了句回到了驿什么,老臣便猜测,应是那北襄使团的人又干了什么惹恼公主殿下的事之后,回到了驿馆!” 在宫外,还能惹得小五心性这般好的孩子起了杀心? 宣武帝来不及多想,令柳相带一支宫中卫队先行前往驿馆见机行事之后还觉得不保险,又额外召出了两名龙影卫: “你二人速去北襄使团所在驿馆,切记,不论发生任何事,务必保圣安公主毫发无伤!” “是!” 两道黑影自御书房内闪出,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云舒这时候也已经快步走到了宫门处。 柳相府上的马车此刻就停在宫外,云舒脚步不停,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抽出侍卫的大刀,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干脆利落的一刀斩断了马匹与车厢之间相连的绳索,然后翻身纵马离开!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柳府车夫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只能呆呆望着云舒骑马远去的背影—— “借你家马匹一用!” 柳府车夫:“……” 这他说不借能有用吗? 后头追出来的听雪仅凭双脚,自然是没法儿再追上的,急得在宫门口直跺脚。 宣武帝赐的那四名暗卫倒是强了许多,一身轻功提到最快,刚好能勉强跟上云舒骑马的速度。 万幸的是,这段日子以来云舒为了往后出宫时能够更加自在一些,骑马的技术确实也提高了不少, 这会儿一人一马疾驰过街,身后翻飞着的火红色狐皮披风都已经卷出猎猎风声了,她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却依旧稳稳当当。 红衣墨发的少女冷面打马过长安,虽未伤人,但引人注目却是一定的。 “这是哪家姑娘?怎的……跟个男儿似的!” “嘘,慎言!” 有认出她来的百姓连忙道: “那位可是圣安公主!” “圣安公主?” 先前开口那人一惊: “可是弄出了那什么羽毛笔印刷术和京城周报,还开了家酒楼让女子也能如男儿一般在外头挣钱的那位公主?” “当今圣上就只有这么一个公主,除了她还能有谁?” 后头说话的人点点头,忍不住就顺势炫耀起来: “我今日可是在天外天酒楼见过她一次,当时就连丞相他们都在呢! 说起来,那天外天酒楼的菜是真好吃啊! 好些菜你别说做法我没见过了,就是那食材本身,我也没见过! 真羡慕宫里的那些贵人们,竟是每日都能吃到这样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味!” “不就是几个菜吗?再好吃又能好吃到哪儿去?” 受自己的见识限制,先前说的话的人实在想象不出天外天酒楼的菜究竟是个什么味儿, 在他看来,最好吃的便是过年时才能吃到的清水煮肥肉了。 或许……皇帝吃的菜,都跟这个一样好吃吧! 他这么想着,更多的注意力,却还是放在了这会儿已经连背影都彻底看不见了的圣安公主身上—— “你不觉得圣安公主刚刚那样像是赶着要去收拾谁的样子吗? 会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骑在马背上唰一下就过去了,这还能让你看出什么来?” 炫耀的东西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吹捧,另一人嘁了声,不屑地反驳: “什么人还要圣安公主亲自去收拾? 有胆子那么大的家伙吗?” “……” 胆子大到需要圣安公主亲自来收拾的连亲王世子此刻正在驿馆内和大王子碰杯庆祝—— “今天干得不错!” 满意地拍了拍连亲王世子的肩膀,大王子赞许地道: “早该如此了!” “大王子说的是!” 连亲王世子仿佛也忘记了他前些天才被大王子揪着衣领威胁的事情,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后,朗声大笑起来: “这天盛果真如王上与大王子所料那般,只余下了表面的繁华,内里早就已经不中用了! 方才我撕那妞儿的衣服时,他们天盛三皇子突然出现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 结果那废物身为皇子,出门居然连个小厮都不带! 后来咱们要离开的时候,他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假装自己是在担心那妞儿,所以没空来管咱们,真是可笑至极!” “听说那女的还是云舒的表姐。” 大王子也同样冷笑一声: “真是可惜了,云舒当时居然没在。 不然本王子还真想看看她无能狂怒的……” 砰! 外头忽然响起的巨大动静,让屋内两人举杯的动作同时一顿, 大王子啪的一声扔了酒杯,站起身来正要怒吼一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房门就先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云……圣安公主?”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才刚说了一句,云舒竟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还是以如此不给面子的方式直接踹门而入! 大王子眼神一暗,怒声道: “圣安公主这是……”何意?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见云舒手中不知从哪儿抓来的大刀蓦然出鞘, 寒光一闪, 云舒看都没看他一眼,提着大刀二话不说就朝着连亲王世子那边去了! 锵! 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两人见势不妙,顿时也都抽出了武器, 然而云舒却始终不闪不避,唯独就盯准了连亲王世子一人! 第109章:圣安公主手起刀落 宣武帝派给她的暗卫也许不会直接出手帮她解决连亲王世子,但在有人要伤她的时候,却绝对会出手保她! 云舒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因而行动间也越发的肆无忌惮,手中大刀从头到尾就只对准了连亲王世子一人。 那头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起初还以为云舒只是因为得知了唐歆华的事情,恼怒之下一时冲动想来吓唬吓唬他们,出出气。 但随着云舒虽毫无章法,却一刀狠过一刀且刀刀不留余地的逼近后,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云舒似乎是来真的! “你疯了吧!” 又一次险险避开了云舒的进攻之后,连亲王世子显然也是真的动了怒: “老子不就是碰了下天外天酒楼的那个掌柜?又不是杀了她!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云舒没有搭话,只是绷着一张杀气腾腾的冷怒容颜再一次举起了手里的大刀。 “真当老子不敢还手是吧?” 见她根本无法沟通,连亲王世子心头火气,也跟着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锵! 几乎是在连亲王世子决定要反击的那一瞬间,两道黑影蓦地冲进屋内, 一个拦在了大王子身前,一个挡下了连亲王世子的攻击。 与此同时,连亲王世子凄厉的惨叫几乎要顶穿整个驿馆! 就连平日里素来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几个龙影卫见此一幕,都下意识地双腿一紧。 云舒面无表情地望着连亲王世子小腹以下,大腿往上处那一片瞬间被鲜血泅湿的衣料, 终于冷笑一声,说出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不就给了你一刀吗?又没杀了你,叫得这么大声做什么?” “云舒你好大的胆子!” 连亲王世子这会儿已经疼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回过神来之后的大王子又惊又怒地死死盯住了云舒: “我等是代表北襄前来为天盛帝贺寿的! 你今日如此作为,分明就是不把我北襄放在眼里! 你就不怕两国因此开战,你圣安公主就此成为天盛的罪人吗!” “这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可笑的紧。” 云舒面不改色,半点都没有被吓住: “代表北襄前来,却敢对天盛公主下药,纵容区区一个连亲王世子轻薄天盛重臣家眷, 若两国当真就此开战,你以为真正的罪人是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大王子那边迈了两步,举起手中那把染血的大刀,用刀侧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最后警告你一回,老实点,本宫今日敢废了他,明日便敢废了你。”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但话里威胁的意味,却半点也不容忽视。 说完那一句话后,便哐当一声随手扔开了那把大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明明满脸的稚气都还未曾褪去, 但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进行阻拦。 云舒很快便又一路顺畅地走出驿站,重新翻身坐回到了马背上: “阿苦。” “属下在!” 刚刚才被迫现身过的暗卫这会儿还没有隐回暗中,云舒略一偏眸,淡声吩咐道: “去给表姐传个话,就说连亲王世子已经被废了,我过几日再去看她。” “是。” 阿苦拱手应了一声, 云舒这才拽动缰绳,又如来时那般,匆匆骑马回宫,直奔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外,李公公见到云舒重新折回来的身影,还当她是半路上就被人劝了回来,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方才您气冲冲地离开之后,陛下可是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您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 “父皇现在还在里面吗?” 刚刚一怒之下冲出去阉了连亲王世子那个龟孙子,云舒到现在也没觉得后悔。 只是想着马上就要见宣武帝了,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您要不……帮我通报一下?” “不必了。” 李德海笑着比了个请的姿势: “陛下说了,让您回来之后,立刻就去见他!” 云舒:“……” 她这个父皇会不会打孩子来着? 原书里好像也没提过啊…… 略有些忐忑地进了御书房,云舒半点都没了之前在驿馆那边的威风: “父皇,儿臣前来请罪。” “请什么罪?” 之前听柳相说这小崽子离开时满脸杀气,他还当真是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见她看着依旧和从前一样,还是那副又乖又怂的模样,因为云舒动作太快,尚未接到任何反馈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宣武帝轻哼一声: “怒气冲冲地跑出宫去,结果什么都没干成,又半道怂回来了的窝囊罪?” “?” 这怎么好像跟她想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云舒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父皇您的意思是说,北襄大王子对儿臣下药在先,连亲王世子轻薄我朝重臣家眷在后,儿臣就应该强势点儿,不能胆子太小,怂得跟个乌龟一样,都被人欺侮成这样了,还缩着脑袋不敢还击,对吧?” “不然呢?” 云舒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让原本还只是有些无语的宣武帝这会儿也真听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你说说你!堂堂皇帝之女,朕亲封的圣安公主,怎么就那么没底气! 你要么就别出去,出去了又半道上折回来,让人知道了还当我天盛当真软弱可欺到人人都可随意踩上一脚的地步! 你……” “那儿臣不请罪了。” 云舒麻溜儿地直起了腰杆儿: “父皇您说得对,儿臣就不能当那个缩头乌龟! 所以刚刚儿臣勇了一回。” 宣武帝:“……?” 什么意思? 她怎么勇的?有多勇? 他怎么听着感觉这么不对呢! 这小崽子是不是又给他挖坑设言语陷阱了? 宣武帝训斥的话语一滞,脑海中飞快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又重新复盘了一遍,双眸蓦地一下就变得锐利起来: “你不是被柳相劝回来的?” “柳相?” 云舒迷茫地眨了下眼,片刻后,恍然大悟: “儿臣确实在回来的路上见到柳相带了队人马不知要去哪儿, 但当时儿臣赶着回来见您,就没停下。” 第110章:第一个因为这事儿史书留名的公主? 所以这小崽子真的是完事儿之后才回来的! 难怪她刚刚一进门就老老实实地说要向他请罪! 宣武帝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得知了此事,或许他还真会生出几分怒气。 毕竟两国现如今的形式十分紧张,且他还多次从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得知一旦两国开战,天盛虽然能赢,但必将造成百姓民不聊生的后果。 谁也不知道云舒这小崽子一时冲动做下的事情,会不会恰好就变成那一根导致两国开战的导火索。 可因着方才的那一段插曲,他现在反而生不起什么怒火了—— 就像这小崽子说的那样,北襄那边都已经登鼻上脸好几回了, 若他们这样都还没什么反应,硬要当那任人欺辱还不敢还击的缩头乌龟, 到时候别说是两国开战了,只怕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曾出现过的三国开战,甚至是四国或者更多国开战都有可能! 这么想着,宣武帝的心情顿时平复下来不少, 他甚至还有心情端起了一杯茶水: “说吧,你刚刚就这么一去一回的工夫,怎么勇了一回?” “儿臣……嗯了连亲王世子。” 顾忌着这里是天盛朝,之前应该还没有哪位公主干出过这档子事儿, 云舒为了照顾到她父皇那颗不算年轻的小心脏,在说到关键字儿的时候,故意含糊了一下。 宣武帝没听清,拧着眉低呵了一声: “再说一遍,你把连亲王世子怎么了?” “儿臣嗯了连亲王世子。” “说清楚!” “儿臣阉了连亲王世子!” 啪! 宣武帝一个手抖,茶杯没端稳,就那么直直地摔到地上,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云舒默默往后退开半步,心虚地安静了片刻,又怂兮兮地抬眸瞅了他一眼: “父皇您刚才可是亲口说过了的,儿臣就应该反击他,不做缩……” “朕只是让你反击,没让你亲手去做那种事!” 见她还敢理直气壮地拿他刚刚的话来堵他,宣武帝差点气了个倒仰: “你想成为史书上第一个因为这事儿而留名的公主吗!” “就儿臣之前已经弄出的那些东西来看,儿臣史书留名肯定不会只是因为这事。” 云舒小声哔哔: “这充其量就是其中的一小段轶闻趣事。” 很好,还不忘把她之前的功绩拿出来提醒他,让他控制一下自己。 这小崽子真是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就连在他这个父皇面前都不带收敛的! “你……” 宣武帝还想说话, 云舒又急匆匆地接着补充道: “而且父皇,您看那连亲王世子他犯的事儿吧,像这样的刑罚确实也是最合适。 最重要的是,儿臣这么做够狠,够震慑对方,既能让北襄那边知道咱们天盛也不是好惹的,又不至于让北襄王气到不管不顾的直接对咱们开战,对吧?” “……” 虽然小崽子是真的很气人, 但她这话说的也是真没错。 北襄二十多年前就是因为老连亲王战败,才伏低做小了这么多年。 他就不信北襄王还真能对连亲王世子重视到哪儿去。 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世子罢了,还是他自己犯错在先,小五只是把他阉了又不是杀了,那北襄王只要脑子还清醒,就不可能为这事儿开战!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接受不了自家这看着乖怂乖怂的小闺女儿只是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干成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儿。 他恼怒地拍了下龙案: “你还敢说!现在就给朕滚回你的凤阳宫去闭门思过! 不到除夕不许出来!” 除夕…… 现在距离除夕还有几天来着? 云舒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小心翼翼地讨价还价: “父皇,能从明天再开始闭门思过吗? 儿臣想先去看看表姐,听说她……儿臣这就滚!” 话还没说完,就见宣武帝已经抄起桌上的奏折像是要用来砸她脑袋了, 云舒立刻抱头窜鼠: “儿臣告退!” 这小混蛋! 气他的时候都没见消停,对她那个才见过几次面的表姐倒是好的不行! 气呼呼地将奏折扔回到龙案上,宣武帝一个人在御书房里也没消停多久,很快就等到了跟着柳相一块儿进宫来找他讨说法的北襄大王子。 面对着这个之前就敢对他闺女下药,后来又纵容连亲王世子干出那等事情,现在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告他闺女儿状的北襄大王子, 宣武帝显然就没有面对云舒时那般好的脾气了。 一通毫不客气的发作之后,北襄大王子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地夹着尾巴离开了。 但这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朝中的老古板以及太子一派的人知晓此事后,上奏弹劾云舒的折子那是一摞接一摞的往御书房里送! 宣武帝骂完这个骂那个,一天到晚火气十足, 好在从头到尾,他的火气都没撒到云舒身上去过。 甚至就连他到处撒火这事儿,都还是云楚焕告诉云舒的—— “五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天真的大老远瞧见父皇的身影都要提前跑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他逮到,又莫名其妙因为先迈哪只脚的问题被罚金几百! 我现在是真穷到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就连我上次捡到的那一枚铜板,都不知怎的被母妃知道了,还要了过去,说是我还欠她四万两白银,只要能提前还进去,有一文算一文,她全都要!” “那你还敢往我这儿跑?” 云舒半躺在软榻上,翘着腿看着话本子,不知道有多快活: “我现在可还在闭门思过期间。” “父皇只是不让你出凤阳宫半步,又没说不让别人进来!” 云楚焕理直气壮地道: “况且我这次可是来替岑伊伊给你传话的!” 因为云舒被禁足,暂时不用去上书房了,岑伊伊这个伴读最近自然也就跟着被停了课。 她不好明目张胆地以探望云舒为借口进宫来帮云舒办事儿, 于是这几天便都靠着云楚焕和柳子明在中间两头传话。 第111章:三皇兄他不行! “伊伊那边有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云舒登时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噌一下就坐直了: “她怎么说?” “她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云楚焕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手才刚伸到一半,就被云舒迫不及待地一把薅了过去: “这你不早点拿出来!” 云楚焕:“……” 怎么,他这个弟弟难道还比不上一封破信吗! 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云楚焕又偷偷摸摸地往云舒身边蹭了蹭,想要看看岑伊伊到底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然而脑袋刚一探过去,就被云舒单手抵着脑门儿,又重新按了回去: “不许偷看!” “不看就不看,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偷看行动失败,云楚焕傲娇地哼了声,还刻意往旁边挪开两步以示决心。 云舒也懒得搭理他那一百八十个小动作,确认这家伙没再偷看后,便拆开信封,取出了岑伊伊送来的信件。 信里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不外乎就是说之前在酒楼里事情刚发生那阵儿,她其实也隔着一段距离无意间瞥见唐姐姐一眼,当时唐姐姐的状态确实非常糟糕。 只不过那个时候因为之前才刚出了太子那档子事儿没多久,所以她是跟在祖父身边的,也不好追上去寻问发生了什么。 隔天收到云舒的传话之后,她立刻就去了唐府,但这时候唐姐姐的状态基本上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得知她是云舒派过去的,还很担心地询问她云舒的情况。 她也是这时候才终于得知了公主被停课禁足的真正原因—— 嗯,小迷妹岑伊伊在这里还特意用一百多个字儿表达了她对云舒的敬仰与赞叹。 云舒心情十分美妙地收下了这一通马屁, 翻过页去,又看见岑伊伊说了唐歆华决定要跟她一块儿学习一些简单的防身术的事儿, 以及…… “嗯?” 原本唇角还带着笑意的云舒蓦地挑起了眉梢。 “怎么了怎么了?” 刚刚还叫嚣着说他对这信里写了什么也不是很感兴趣的云楚焕余光瞥见她这个表情,傲娇的表情顿时就绷不住了: “岑伊伊说什么了?” “没什么。” 云舒顿了一下,又开口询问道: “你对三皇兄,了解多少?” “三皇兄?你突然问三皇兄干嘛?” 云楚焕挠了挠头,神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是岑伊伊问的吗?她才几岁啊!不会就想着要当三皇妃了吧?!” “跟她没关系。” 云舒白了他一眼: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当然紧张了!” 云楚焕都快跳起来了: “五姐姐你是不知道,你那天从酒楼离开之后,岑伊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以前胆子多小啊!跟我说两句话都能吓哭。 可现在居然敢吼我!简直无法无天! 你说这要是让她成了咱们三嫂,那她以后不得撸起袖子来直接抽我?” 云舒:“……” 挺好的,就这样吧。 无言地扯了下唇角,云舒揪着他肩膀那一块儿的衣料,把炸毛焕扯了回来: “行了,赶紧说说,三皇兄人品如何?他府上可有通房什么的?” “你还说……” 云楚焕一听她问到通房,差点儿又要蹦起来, 好在云舒的眼神杀给得足够及时,又让他生生把那些话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瓮声瓮气道: “三皇兄他不行。” “?” 这么劲爆? 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云舒都震惊了: “他怎么不行了?” “不行就是不行呗!” 云楚焕一脸不高兴: “三皇兄他不行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行?我只知道他就是不行!而且没得治!” 话落,他甚至都不在云舒这儿等着蹭饭了,气呼呼地就离开了凤阳宫。 云舒:“??” 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想歪了。 可怎么听着云楚焕后面那话,她好像……没想歪? 不会吧…… 云舒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 * 几天后,终于到了除夕这天, 云舒禁足解除。 凤阳宫里各处早就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 云舒穿着一身亮红色的衣裙端坐在正殿当中,一本正经地给排着队上来同她说吉祥话的宫人们挨个儿都发了大红包。 等到那些宫人们一个个都捧着沉甸甸的银锞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她这才从主位上离开,带着听雪风风火火地往龙涎宫那边去了—— 过年这几天,就算是皇帝也不用上班的。 小半个月的时间没见,云舒一点儿也没觉得不自在, 乐颠颠地就凑上去了: “儿臣祝父皇除夕快乐,龙体安康国运昌盛万民归心,愿天佑吾皇福寿绵长恩泽满人间!” 欢快的语气说着一溜儿顺嘴的祝福,云舒两手伸到宣武帝跟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父皇,您肯定给儿臣准备了超大一份压祟钱,对吧?” “嗯,很大。” 宣武帝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系了大红穗子的铜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她不要脸的那一套: “再没有比朕的心意更大的了。” 云舒:“?” 堂堂天盛之主,怎么能抠成这样! 察觉到一旁比她早到的云楚焕已经忍不住捂着嘴,笑得小身板儿直颤了, 云舒挑了下眉: “笑得那么开心,父皇是给了你多少压祟钱啊?” “那可比五姐姐你多得多!” 云楚焕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 他就说他才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嘛! 别看平时父皇总是动不动就罚他金子,赏五姐姐一堆东西, 可真到除夕这样重要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父皇给他的,可是比五姐姐多了几百上千倍呢! “父皇!” 见云楚焕嘚瑟的情绪半点不似作假,本来还没真在乎这点儿压祟钱的云舒顿时心理不平衡了—— “你偏心!” “呵。” 面对云舒的指控,宣武帝不慌不忙地点了云楚焕的名: “把你的压祟钱拿出来给你五姐姐瞧瞧。” “这,这有什么好瞧的?” 方才尾巴还差点儿翘上天的云楚焕一下子就熄了火,慢吞吞地从腰上拽下了一个小荷包。 还有一章马上码完,稍晚一点噢~ 第112章:诸位可知,这都是些什么菜? 荷包打开,里头是一张被折起来的红纸,而红纸里头,则是一两碎银。 云舒:“……?” 就这? 这熊孩子怕不是缺心眼儿吧! 大几万两的银子都被父皇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这种无厘头的理由罚去了,现在不过是给他包了个一两银子的压祟钱,他就能嘚瑟到好像赢了全世界一样? 大概是云舒眼里的情绪表现得过于明显,以至于云楚焕又忍不住开始跳脚了: “你就说我这是不是你的一千倍吧!” “啊对对对。” 云舒无比赞同: “你说的都对!” 云楚焕:“?” 他为什么觉得五姐姐是在嘲讽他? 五姐姐欺负人!! 就在龙涎宫里鸡飞狗跳的时候,住在宫外的大皇子、三皇子还有四皇子也终于到了。 他们三个已经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自然是再没有压祟钱拿了, 给宣武帝这边贺过新岁之后,便要去他们各自母妃那边儿问安了。 云舒跟他们几个不熟,本也没想着搭话, 却没想到三皇子给宣武帝请完安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身朝着云舒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五妹妹,岁岁平安。” 他主动递上了一个用红纸包着的吉祥扣,嬉皮笑脸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一丝丝并不明显的忐忑,看着和之前秋猎时恨不能就把“想坑人”三个大字儿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样子大相径庭! 云舒一下子就想起了岑伊伊前几日在信中透露的那些事儿。 但她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笑吟吟地接下了那枚吉祥扣: “谢谢三皇兄,祝三皇兄身体健康!” 三皇子:“?” 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五妹妹这话说的似乎还有点儿别的深意在里头? 可“身体健康”,能有什么深意? 三皇子想得入了神,一时间都忘了还要再给云楚焕一份儿压祟钱,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正翘首以盼着的云楚焕:“???” 什么意思啊? 他这么大个人就杵在这儿,居然还被无视了! 云楚焕郁闷地踹了空气一脚。 下一秒,他手里就多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 上一刻还蔫头耷脑的云楚焕蓦地偏过头,眸光晶亮地望着云舒, 却见后者这会儿还懒洋洋地侧对着他,就好像这一百两不是她给的一样: “以后等你重新变有钱了,记得要……” “五姐姐果然是全家对我最好的人!” 云楚焕一个生扑,差点把云舒从椅子上扑下去! 云舒:“!!!” 宣武帝:“……” 这俩闹腾玩意儿! …… 天盛朝的除夕宫宴是在上午,迎着东升的朝阳,寓意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 云舒和云楚焕跟着宣武帝一块儿去到麟德殿的时候,朝中重臣和各宫娘娘们都已经到了。 包括尚在禁足当中的太子今日也被破格恩准出现在宫宴上。 只是他和北襄大王子两个人阴郁的神色,在周遭喜气洋洋的众人衬托下,看着多少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过也没人在意, 毕竟今日的宫宴实在是太香了。 就连在云舒那儿吃惯了美食的云楚焕都一样吃得停不下来, 还是中途皇帝说话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地搁下了筷子,悄悄抱怨起了云舒: “五姐姐你明明有这么多好吃的,之前怎么还藏着掖着呢!” “我可没藏。” 云舒压着嗓音,小声道: “今日宫宴上的这些菜,还是秋猎回来之后,我为了给天外天酒楼凑足一百道菜,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真的?” “真的!” 天盛朝现在有的食材少得可怜,番茄番茄没有,土豆土豆没有,甚至就连玉米、辣椒这些现代再常见不过的菜也通通都没有。 她整理菜谱的时候还得费尽心思的去把那些天盛朝没有的食材全部排除在外, 可不就得绞尽脑汁吗! 云舒随手指了下云楚焕面前的一道菜: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几乎是在云舒问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 上首宣武帝走完该走的流程后,也笑着同底下的朝臣们聊起了闲话: “不知今日宫宴上的这些菜品,可还合各位胃口啊?” “合!太合了!这些菜可谓是色味俱佳、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啊!” 性子大大咧咧,恰好又极重口腹之欲的威远大将军闻言,第一时间就接过话头,毫不吝啬地夸上了: “陛下这宫中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就连一个小小的御厨,都如此不简单!” “威远大将军你这可就夸错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宣武帝龙颜大悦,乐呵呵地纠正道: “这些菜,可都是出自天外天酒楼!” 竟然是天外天? 难怪他没吃过! 都怪夫人上次死活不肯给他拿一千两银子办张天外天酒楼的银卡,他怀揣着的五百个铜板也只够在一楼吃上一顿最普通的自助餐。 想必今日宫宴上出现的这些,应当都是二楼才会出现的菜品吧? 真不愧是十两银子才能吃上一顿的美味! 也不知道他府上那几个没用的厨子,能不能仿出三分的味道来? 威远大将军正想着,就听上首的宣武帝又接着笑道: “那爱卿可知,这些菜,又分别都是用何种食材制成的?” “臣一个大老粗,哪里懂这些!” 没想到自己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弄到菜谱,陛下紧跟着就有了要把答案喂进他嘴里的趋势。 威远大将军心中大喜,连忙拱手道: “还请陛下告知!” “朕倒是想告诉你!可惜,朕知道的也不够详细啊!” 宣武帝乐呵呵地摆了摆手: “但朕可以肯定,爱卿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大为震惊!” “陛下您这不是吊臣的胃口么!”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结果话头蓦地一拐,告诉他其实皇上也不清楚。 这谁受得了! 威远大将军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开始往云舒那边瞟了,偏他还以为自己做得极为隐蔽,手头上还加了一大堆掩饰性的动作—— “这个……这食材还能怎么让人震惊? 总不可能说我吃的肉都是素菜做的,反倒那些素菜全都是肉做的吧?” 来啦~晚安安(*≧u≦) 第113章:这和茹毛饮血有什么区别! “小五,” 整段对话的走向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宣武帝笑眯眯地给了云舒一个眼神: “你可愿为大家解惑啊?” “乐意之至。” 明白宣武帝是想在宫宴这样的场合上,将动物内脏,甚至是血液都能吃,且还十分美味的消息公布出去,云舒自然不会不配合。 她大大方方地站起身,顺便还对着威远大将军友情提示了一句: “您坐稳了。” 威远大将军:“?” 个小丫头片子瞧不起谁呢? 他带兵打仗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几道菜还真能吓着他不成? 又不是茹毛饮血! 压根儿不把云舒的提醒放在心上,威远大将军仍保持着一只胳膊肘支在桌案上,另一手不停夹菜往嘴里送的动作,大大咧咧地道: “殿下只管介绍便是,臣胆子大得很!” “威远大将军说的是,是本宫多虑了。 云舒淡定地点了点头: “您现在吃的这道菜叫鲜鸭血焖鸡杂,制作方法本宫也可以告诉您, 就是要先准备一些淀粉和盐,放入碗中加水稀释,然后再杀一只鸭,把它的血全部接入碗中、滤去鸭毛等不干净的东西之后凝固成块, 再将鸡肠、鸡肾、鸡肝、鸡心、鸡肫……哦,也就是鸡的胃脏等物全都备好,这些东西统称为,鸡杂。 之后把鸡杂切成片……” “等等!” 威远大将军还强撑着没说话,但有些接受能力弱点儿的大臣却忍不住抖着面皮插话进来: “公,公主的意思是,我等吃的这些,竟是鸭血与鸡内脏那等脏污之物?!” “这位大人说得有趣。” 云舒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 “都说血肉血肉,这血与肉本就是一体,内脏更在血肉之中。 鸡鸭鱼肉大家吃得不也都挺好?怎么轮到血液和内脏的时候,你们就开始嫌脏了?” “这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那大臣年纪瞧着也不小了,身形清瘦,一看就是个老古板。 话被云舒堵回去之后,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有些内脏里可是……可是装过……” 后面那一两个字儿,自诩文雅的老大臣实在说不出口, 好在云舒听懂了,并完全不在意—— “洗洗不就得了?那猪脚鸡爪什么的不也满地乱踩过?也没见谁嫌脏。 看大人您这么激动,想必刚才是吃了不少的, 您可中毒了?” “这……” 哑口无言。 没毛病,虽然他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后,心里膈应得不行, 但这些东西确实也是真没毒。 当然,他还可以说这东西虽然无毒,但端到桌上来给他们这些人吃实在是有辱斯文。 可问题在于,陛下也吃了啊! 他们这些人就是再尊贵,难道还能越过陛下去不成? 无话可说的老大臣讪讪闭嘴, 从头到尾都没开麦的威远大将军则是默默将筷子挪到了另一道菜上。 “这是砂锅猪脑。” 云舒贴心地询问道: “威远大将军可想知道做法?” “不,不必了。” 威远大将军听到那格外好理解的菜名,额上汗都要下来了,难得文绉绉了一回: “君子远庖厨,臣无需精通这些。” “既然威远大将军不感兴趣,那本宫便不多说了。” 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云舒继续顺着他筷子挪动的方向逐一做着介绍: “脆皮猪大肠,干锅肥肠,干拌猪心、蒜香肝尖……爆炒腰花,哦,这道菜是用茱萸和猪肾一块儿做的。” 啪。 支在桌案上的胳膊肘到底是不小心滑了一下,威远大将军差点儿一头磕在桌面上! 他顺势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干笑一声: “这些菜都还,还挺别致。” 天杀的,这好像还真就跟茹毛饮血也没差多少啊! “威远大将军这是吃饱了?” 见最爱吃的这一个停下了筷子,云舒眼里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有时候本宫真的无法理解,世人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偏见。 寻常的鸡鸭鱼肉也并非天生就是长在餐桌上的,它们刚被人发现能吃的时候,是否也有一群固执己见的人认为这些东西难登大雅之堂?” 目光缓缓在殿内众大臣面上轻扫而过,云舒停顿片刻,又轻笑一声,自说自话地否认了这一猜想—— “想来应当是不会的,毕竟那时候,能吃的东西也不多。 得知有新的美味出现,时人只会欣喜若狂。” 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目光忽然又落回到了威远大将军身上: “行军打仗最是需要体力的,鲁将军从前在军营的时候,将士们想必是顿顿都有肉吃吧?” “公主殿下说笑了。” 威远大将军在别的事情上面,看着可能是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在关乎将士们的问题上,还是十分严肃的。 可以说,在场这么多人里头,就没几个能比他更清楚将士们行军打仗有多苦! 云舒这一句“顿顿都有肉吃”在他听来,简直就是天大的嘲讽! 威远大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军中不比京城,将士们也比不上公主金尊玉贵,每一旬能吃上一次肉便已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也就是说,军中的肉食其实是不太够的。” 云舒恍然大悟之后,眼神却越发的不解了: “那本宫就更不能理解了,像方才出言质疑本宫,质疑这些菜品的那位大人身在京中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惯了,看不起他眼中脏污的食物便也罢了, 可你身为威远大将军,深知军营中肉食的匮乏,为何还会看不上这些? 明明它们的存在,可以在消耗同等数量猪羊的情况下,让将士们多吃到将近一半的肉食!” “嗯?” 威远大将军一愣,随后猛一拍大腿,欣喜若狂地惊呼一声: “对啊!之前军中的猪血猪内脏可全都浪费了!” 这些可全都是宝贝啊! 心态一转过来,威远大将军再看着眼前这些令人垂涎欲滴的菜品时,那眼神就又不一样了。 他甚至都没办法理解几息前的自己。 他是疯了么?这么好吃的肉还嫌弃! 第114章:不能种织贝花! 望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宝贝,威远大将军毫不犹豫地再次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殿内其他那些个大臣们虽然没办法像他一样,突然一下子就彻底接受了, 却也都硬着头皮,接着吃了起来—— 没听圣安公主刚才话里那句明里暗里嘲讽他们的话吗? 【身在京中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惯了,看不起他眼中脏污的食物!】 好家伙,这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不识人间疾苦了! 他们可都是朝廷重臣啊! 每日同陛下商议的那都是天下大事! 结果现在直接给他们扣上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帽子,那他们平日里都在皇帝面前忙活些什么? 这不能够啊! 有些对菜品接受能力强,脑子灵活的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宣武帝为何会在今日宫宴上突然点着让圣安公主起来给他们介绍这些菜品了, 当即便调整好神态,起身朗笑着恭贺道: “没想到原来这些从前被浪费掉了的食材真正利用起来,竟也能做出此等美味! 臣一想起从前被百姓们扔掉的那么多肉食,便痛心不已。 但再想到从明年起,百姓们可以吃到的肉食几乎翻倍增长,心中又倍感欢喜! 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陛下!” “天祐我天盛朝啊!” 后头反应过来的众人也连忙跟上,不多时,殿内杂乱的声音便连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片—— “恭贺陛下,贺喜陛下!” “哈哈哈哈哈!” 他就知道有小五在,定能让这帮老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接受这些吃食! 宣武帝龙颜大悦,说了几句吉祥话,又赏了云舒几件宝贝后, 不管众大臣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明面上确实君臣尽欢。 唯独方才还期待着云舒能引起众怒,正等着看好戏的北襄大王子面色唰的一下又阴沉了下来。 这帮天盛朝臣还真是废物,连个公主都拿捏不了! 还得让他亲自来才行。 重重地将酒樽放到桌案上,大王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下他真实的情绪,挤出了一抹笑容: “天盛陛下,今日除夕之后,我北襄使团众人也该归国了。 这段时间我们与贵国之间确实闹出了不少误会,万幸的是,天盛陛下您足够宽宏大量。 我们对此十分感激。 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贵国圣安公主此前言明说想要种遍全天盛的织贝花种子,我们也已经让人搜罗了足足五百石。 此刻那些种子正在被送往贵国的路上, 想必……应该是能在明年秋日的时候,满足圣安公主花开天下的愿望!” 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 五百石,那就是六万斤的棉花种子! 好家伙,没看出来,这北襄大王子还是个大好人啊!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云舒心情愉悦得吃菜的频率都变高了许多。 上首宣武帝回忆着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之前给出的结果,同样是笑容满面。 但底下那些不知“织贝”为何物,只听着北襄大王子的话,当真以为云舒是想把一种好看的花儿种到全天盛都有的大臣们,心中却都暗暗骂起了云舒这个真正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 她不会以为她让百姓们可以吃的肉稍微变多了那么一点儿,就可以强行要求百姓们不种粮食,改种花吧? 她脑子被驴踢了不成! 那花儿除了能看两眼还能干什么? 真是生怕百姓们过得好了! 还有陛下也是,宠孩子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吧? 公主都这么离谱了,他竟还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要把那五百石织贝花种子全部种下去的事儿! 简直……昏聩! 当然,最后这一句评价肯定是没人敢直接说出来的。 包括这件事情本身,其实也算是他们天盛自家的“丑事儿”了, 没有哪个大臣会蠢到当着北襄大王子的面去指责自家陛下和公主的不对。 所有人都默契的只当没有听见北襄大王子说的这件事儿, 只是麟德殿内原本热热闹闹推杯换盏的气氛,却到底是冷下来了不少。 北襄大王子没能第一时间等到自己想要听见的,针对云舒的指责时还有些错愕, 但很快,他便也明白过来,索性就直接以赶路要尽早出发为由,提前向宣武帝请辞,离开了麟德殿。 果不其然,他这一离开, 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着庆贺表象的大臣们一个两个顿时就坐不住了。 最先站起来的,就是右相—— “陛下,臣有禀奏!” “这里是麟德殿,不是宣政殿。 奏什么奏?不许奏!” 右相那嘴巴一张,宣武帝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的结果没法儿拿出来说,宣武帝也不好解释他为何能答应让小五到处种织贝花的事儿,索性便直接将对方堵了回去: “朕今日可不上朝!” “陛下!” 右相忍不住又加重了语调: “耕地对百姓而言有多重要陛下您不会不清楚! 圣安公主若是喜欢那织贝花,在她自己宫里,甚至是在庄子上全部种满那种花也无妨。 可五百石织贝花种子,是万万不可全部种下的啊!” “为何不可?” 虽然云舒也不知道她的皇帝老爹为何这般信任她,之前她嚷嚷着说想把织贝花种到全天盛都有的时候,竟是都没多问几句,便随口答应下来, 甚至还主动派出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去驿馆那边给北襄使团的人知会了一声。 但现在这事儿遭到质疑了,她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的。 不然万一父皇又被这些大臣们说动了,不同意她种织贝了怎么办? 毫不犹豫地放下筷子,云舒挑眉迎上右相那极为不满的目光,神色一派坦然: “右相话里话外这意思,无非就是觉得种植织贝花会占用百姓的耕地,那若是不占呢?” “笑话!” 右相简直要被她的无知给气笑了: “不种耕地种哪里?公主莫不是以为那种子随便找一处荒地撒下去,无人看管,便能自己长出来吧?” 第115章:能不能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本宫在上书房学习的时候听叶太傅提起过,为了增加天盛朝粮食的产量,父皇一直都是非常鼓励百姓开垦荒地的。 几乎各个县郡都有父皇令人专门划分出来,供给当地百姓开垦耕种的荒地。 但到目前为止,十多年都已经过去了,那些荒地大部分却还仍旧荒废着。” 并没有直面回答右相的那一句嘲讽,云舒先是淡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之后又反问回去: “右相可知,这是为何?” “这题我会!” 对自家五姐姐好像走到哪儿都能大出风头,他明明也很想分一杯羹,但每次却连话都插不进去这件事儿已经耿耿于怀了很久的云楚焕好不容易听到一个自己学过的, 噌一下就跟着站了起来: “叶太傅讲过的,导致这个问题出现的原因有很多。 其一,荒地一般都距离百姓们居住的地方比较远,且附近没有水源,灌溉起来极为不便; 其二,耕牛贵重,百姓并非家家都能买得起耕牛,好些都是到了要春种的时候,花钱租借,也就是说,开垦荒地除了费力之外,还得花钱; 其三,税收高,虽然父皇下令说新开荒的耕地三年内不用交税,但三年之后这块耕种起来本就极不方便的田地,还会给拥有它的农户带去一笔沉重的税赋, 若是丰年倒还好,可若是收成不佳,这块地就会直接变成拖累! 其四,土地兼并的问题一直都存在着,农户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田地,最后很有可能莫名其妙就被当地的地主官僚、世家等侵占。 因此,绝大部分的百姓们更愿意只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的地,而不是去开垦什么荒地!” “不错,看来叶太傅教的内容你还是听进去了。” 云舒随口夸了一句, 云楚焕下意识的就要骄傲地翘尾巴了。 下一刻,他又回过味来,意识到了不对—— 他和五姐姐不是在一块儿念书吗? 五姐姐还是因为没学好,才重回上书房和他一起学习的, 怎么现在五姐姐反而用一种师长般的口吻在夸他? 云楚焕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 云舒却已经再度转开视线,问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那右相难道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 种织贝花还能解决这个问题? 宣武帝下意识地倾了下身。 右相更是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嗤笑出声: “这个问题若是真有那么好解决,便也不会拖这么久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觉得这个问题不好解决,所以干脆一直回避吗?” 云舒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听说书本纸笔价格贵,战马马蹄磨损严重之前也都是你们觉得无法解决的问题。 可本宫不过只是误打误撞地做了几个小玩意儿,便将这些问题全都解决了。 怎么,难道是因为本宫乃天纵奇才之人不成?” 右相:“……” 士农工商,工都排在倒数第二了, 她不过是凭借一点小聪明,弄出了点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奇才了? 右相嘲讽地扯了下唇角。 事实上,朝中有很大一部分仗着官身便自矜自傲的大臣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并且认为云舒就此而生出的自信,实在可笑得紧—— “殿下,这开垦荒地一事,可不是随便做点儿什么小玩意便能解决的啊!” “能不能解决的,先试试不就知道了?” 察觉到对方话里的轻蔑不屑,云舒也不在意, 她甚至都懒得再同右相多说什么,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为了能把自己心爱的花花种满全天盛的小女孩,憋着一股气信誓旦旦地转身面向了宣武帝: “父皇,今日还请您在此做个见证,若是儿臣真能解决这个问题,今年新开垦出来的那些荒地上,便要将儿臣那五百石织贝花的种子全都种上!” “父皇,儿臣也要一起!” 云楚焕连忙开口跟上。 开玩笑,他五姐姐每次捣鼓新玩意儿的时候,那可都是不用写功课的好吗! 上次五姐姐为了捣鼓低价纸,足有两个多月没写功课,可把他给羡慕坏了。 眼看着现在又有机会了,他铁定得把握住啊! 云楚焕积极地自荐道: “儿臣可以帮五姐姐打下手!” “你?” 云舒瞅了他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接着道: “父皇,能让三皇兄也一起吗?” “老三?” 宣武帝眉梢一挑,这回是真有些意外了。 这跟老三又有什么关系? “人多力量大嘛!” 云舒随口胡扯道: “反正各国使臣马上都要离开了,三皇兄在鸿胪寺闲着也是闲着。” 一闲下来就去烦她表姐, 可是他都不行诶! 还是别闲着了吧。 云舒眼神飘忽了一下,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强行拉人打工的心虚, 但宣武帝没注意到,或者他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 毕竟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和过往经验告诉他,云舒这小崽子每次看着各种不靠谱的行为,最后都总会意外变成一个格外令人惊喜的结果! 不就是想要老三去帮忙打下手吗? 小五说得对,老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宣武帝没怎么多想,直接就一口应了下来: “允了!” 云舒、云楚焕:“多谢父皇!” 三皇子云楚赫:“???” 不是,就没人问问他的想法吗? 他其实…… 哎,算了,若是能让五妹妹先对他生出一些好感,有些事情或许也能更容易一些。 …… 一场宫宴结束,云舒因为被云楚焕拽着叽叽喳喳地念叨着今日答应下来的事情,走出麟德殿的时候,外头好些大臣们都已经离开了。 穿着一身红色官服的外祖父立在白雪覆盖的台阶之下,便显得格外醒目。 云舒扯出自己被云楚焕拽住的衣袖,提着裙子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轻呼了一声: “外祖父,天儿这么冷,您怎么还没回去?” “方才没什么机会,所以臣只能等着散场之后,再把这个交给公主。” 第116章:背锅侠二号三号这不就有了? 唐远林抬起手,递出他一直握在手心里的一个小挂件儿, 十枚铜板被红绳串在一起,编成了绣球花的模样,底下还有一个十分漂亮精巧的络子。 “算是压祟钱吧。” 唐远林慈祥地笑了一下: “愿公主平安顺遂。” “谢谢外祖父!” 云舒接过这个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小挂件儿,直接就把它挂在了自己腰上。 唐远林见她喜欢,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随后又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还有这个,也请公主收下。” “这是什么?” 云舒好奇地打开信封,却发现里面装着的竟是两千两银票,连忙又要塞回去: “这个就不需要了,您也知道的,我前些日子赚了不少呢,现在不缺钱的!” “可公主不是刚答应了陛下,要想办法解决荒地开垦的问题? 那兴许也是要花钱的。” 唐远林轻叹了声: “老臣才疏学浅,不如公主殿下聪慧,此事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这笔钱本也是因为殿下在唐家书肆和成衣铺子外头收趣闻,卖周报带起来的收益,公主只管收下,别嫌少才是。” 唐家家底是真的薄,这两千两几乎就已经是去除维持府中基本运转之后剩下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了。 唐远林知道云舒不差这点钱,原本带着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想到现在这个万一还真就出现了。 荒地开垦啊…… 她真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唐远林心中忧虑,却没当着云舒的面表露出来,只是温声道: “不过若公主想起来有什么用得上唐家的,也可以尽管开口。” “不过是做一些小玩意儿,能花得了多少钱? 外祖父放心,舒儿心里有数的!” 稍微给外祖父这边透了些底,云舒好说歹说,才总算是又把那两千两还了回去。 云楚焕在旁边看得眼热不已, 唐远林刚一离开,他就忍不住酸溜溜地哼唧起来: “五姐姐现在可真是有钱了,对着两千两能一点都不心动!” “你……” 云舒转过眸,盯着云楚焕瞧了一阵子,忽然抬手在他脑门儿上轻敲了一下: “行了,不就是钱吗? 若这回你真能帮上大忙,我给你一千两佣金。” “真的?!” 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为了不写功课才提出要帮的忙,居然还能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云楚焕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的啊!” “赶紧什么?” 云舒不紧不慢地睨着他: “你有想法了?” “没有啊。” 云楚焕一脸懵: “不是五姐姐你有想法了吗?刚刚你跟唐大人说的……” “哦,那是安慰外祖父的话。” 云舒毫无心理负担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其实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你还有三皇兄都带上? 还不就是想让你们帮着出出主意。” 云楚焕:“?” 五姐姐莫不是疯了? 他要能有那本事,还能被父皇因为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的问题罚得负债累累? “你不想给钱其实可以直接不给的!” 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瘪了下去,云楚焕不高兴地低着脑袋,闷闷道: “我本来也没想过要钱。” “我想给啊,我怎么不想给了? 只是让你帮着出个主意,又不是让你亲自去开垦荒地,有那么难吗?” 这可是她打算花钱请来的背锅侠二号,一开始就想放弃可不行啊! 云舒耐着性子指点道: “还记得你今天说的,百姓不愿开垦荒地的第一个理由是什么吗?” “灌溉不方便。” “那你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云舒打了个响指: “简单点,你呢,就从今天开始想办法,在不用花大价钱的情况下,把瑶华宫池子里的水引到我凤阳宫来!” 云楚焕:“???” 这到底哪里简单了啊! 云楚焕张嘴就想说不可能, 但还没出声,云舒就先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千两,如果你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给你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诶! 云楚焕有些心动了: “可是……” 云舒:“三千两。” 云楚焕为难:“可我真的……” 云舒:“四千。” “我也想,但……” “五千。” “五姐姐我……” “一百两。” 云楚焕:“……?” “这不对啊!” 云楚焕傻眼了: “五姐姐你就算反悔也不能一下子降这么多吧? 这事儿本来就难,我……” 云舒:“黄金。” “得嘞!五姐姐你放心,焕儿这就回去仔细想,好好想,一定会在春耕开始之前想办法把瑶华宫的水全给你弄来!” 生怕云舒真的反悔,云楚焕撂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就朝着瑶华宫去了。 那可是一万两啊! 他都多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这笔钱他必须得拿到才行! 大不了他就从这一万两里头再分个一百两出来,让瑶华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都帮着他一块儿想, 不就是引个水吗?能有多难! “五妹妹。” 另一边,刻意留到最后的三皇子见云楚焕没几句话的工夫便跑远了,脚步微顿了一下后,很快又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嬉皮笑脸地道: “五妹妹方才在殿内,为何独独要点了三哥来帮你? 莫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三哥的聪明才智了?” “可能吧。” 不用花钱的背锅侠三号也来了, 云舒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就给布置了任务: “六皇弟今日在殿内说过,荒地开垦难的第一个原因是灌溉困难,这个问题六皇弟说他可以解决。 三皇兄如此聪慧,想必定是不输六皇弟的。 所以……应当能解决第二个百姓们用不起耕牛的问题,对吧?” 三皇子:“……?” 倒,倒也不必真这么肯定他! 三皇子面上的笑容一僵,云舒却像没见到似的,自顾自地又点了点头: “肯定没问题的,说起来这第二个问题其实还挺好解决的,用不起牛那就不用嘛!换个轻便的一点儿的犁,让人也能拉得动不就行了?” 第117章:背锅侠一号也不能闲着! 咦? 这倒是个思路! 回去他就买个犁回府上研究研究。 万一要是真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说不定…… 三皇子眸光一亮,到了嘴边的话又猛地一转,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五妹妹果然慧眼如炬,三哥必不会让五妹妹失望!” “那我就静候三皇兄的好消息了。” 笑眯眯地又送走了三皇子,云舒长叹一声—— 可惜了,叶太傅品级太低,今日没能来出席宫宴。 不然她就可以凑齐三大背锅侠,彻底解放自己了! 不过……叶太傅这几天进不了宫,不代表她这个公主不能出宫啊! 身为学生,大过年的,趁着放假去太傅府上拜访一二,再正常不过了吧? 过年七天假,她早点过去拜访完,正好还能再给叶太傅留下几天认真思考的时间, 完美! 云舒说干就干,大年初二一大早,就让人备了几份挑不出错的年礼,坐着马车哒哒哒地往宫外去了。 许是因为叶太傅出身寒门,且年纪尚轻的缘故, 即便他现在身上还挂了个五公主与六皇子太傅的虚职,这一大早上的,叶府大门口也还是冷清得很。 云舒前些日子才新定做好的马车停在叶府门前时,正在门前扫雪的小厮还明显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迎上前来: “敢问是……” “还不快去通传你家大人,圣安公主到了!” 听雪撩开帘布,递出一块牌子,那小厮双手接过之后,听说是公主到了,吓得连礼都忘了行,扔开扫帚扭头就往府里跑。 “欸……” 听雪在后头又叫了一声,那人也没听见,只得无奈地放下了帘布,小声吐槽道: “这小厮怎么瞧着一点儿也不机灵?” “许是还没习惯吧。” 云舒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撩开门帘径自下了马车。 不多时,叶清安果然匆匆忙忙地迎了出来,但走到云舒面前站定之后,再行礼却又是一副不疾不徐,君子翩然的模样了: “不知公主殿下前来,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太傅快快免礼,哪有学生前来拜访夫子,还让夫子提前在门外候着的说法?” 放假时间来拉人打工,这事儿办得已经很不地道了,她态度再不客气点儿,半夜睡着了都良心难安呐! 连忙让人把年礼都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云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 “实不相瞒,学生今日前来,除了给太傅送份年礼之外,其实还有一些困惑,希望太傅能为学生解答。” 她刻意用了“学生”二字来自称,叶清安闻言,果然也没再继续那些虚礼,直接就把人请到主屋当中,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不知公主有何困惑?” “叶太傅你可能不知道,前两日除夕宫宴上,我当着父皇和诸大臣的面承诺说会想办法解决荒地开垦难的问题。 现在引水难的问题我已经交给六皇弟去头疼了, 耕牛少的问题,也被我交给了三皇兄去解决。 至于征税……这个暂且不提,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土地兼并的问题。” 云舒双手捧着茶盏,愁眉不展的模样,看着倒真像是被难住了一般: “太傅,您说土地兼并的问题为何会这么严重?” “这个的原因也很多。” 过年期间,就连京城周报也跟着一块儿休息了,叶清安这两日又待在府上没与朝中其他同僚走动,自是不知道公主殿下吃个饭的工夫就能揽下这么大一份活计, 叶清安一边在心中暗暗感慨着公主果真是艺高人胆大,一边细细地将这个问题出现的原因掰碎了讲给云舒听: “首先最根本的原因,肯定还是在于土地私有制以及土地买卖的盛行。 其次,税赋的也是造成这一问题出现的重要原因之一。 天盛现如今从农户们身上取得的税收主要有两种,一个是土地税,即按田亩计征的税; 另一个则是人丁税,即按人丁数量计征的税。 后者是没有办法,因为只要活着,就得交税, 但前者却有可操作空间。 公主不妨想想,倘若遇上灾年,田里收成甚至还抵不上要交的税赋,在家中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的情况下, 有世家贵族、地主乡绅想买走你手里那块需要缴税的田地,你是卖,还是不卖?” “卖吧。” 云舒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不卖的话就活不下去了,卖掉的话,就算换不来多少钱,至少也能少交一部分的税。” “没错。” 叶清安轻叹了声: “所以不少世家贵族每逢这种时候,都会以极低的价格从农户们手中获取土地。 更有甚者,还会人为制造出一些灾难,对农户们手里的田地强取豪夺, 这,便是土地兼并。” “官僚士绅不必赋税,底蕴丰厚的世家望族靠着在朝为官的族中子弟们,也都可以免除农税,所以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肆意兼并那些良田。” 云舒若有所思地托住了脸颊: “那若是让他们也交税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理论上兴许是有用的。” 叶清安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但许久之后,他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公主可知,为何朝中此前从未有人如此提议过?” “因为他们也是既得利益者呗!” 这个问题过于简单,云舒想也不想地道: “就像我不会提议让太傅你多给我布置一些功课一样,那些大臣们也不可能主动提出要交税。” “公主说的是。” 听她拿功课的事情做比喻,叶清安不由失笑,顺着她举的例子继续道: “那若是六皇子殿下此时突然站出来说,希望我以后能每日都给你们额外布置一份抄书三遍的功课,公主会答应吗?” “不会,我只会把六皇弟揍一顿,让他闭嘴!” 云舒说着,“恍然大悟”道: “太傅的意思是,若真有人提出此事,一定会被朝中其他大臣们联手一块儿干掉?” 第118章:圣安公主果真是天盛朝的福星! “差不多吧。” 叶清安点点头,神情稍显凝重: “要知道官身免除农税已经盛行千年,全天下人都将之视为读书人的荣誉。 甚至有不少寒门子弟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这一份实打实的殊荣。 若是一朝免去,兴许还有可能会导致寒门读书人的数量锐减。”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不可能让这些世家望族也交农税了?” 云舒苦恼地捧着脸,愁眉不展: “那怎么办?想办法弄出一种新税来让他们交?” 嗯? 云舒这一句话好似只是“无心之言”,但落到叶清安耳中,却让他猛地一怔—— 是啊,官身不交农税确实是不好改了, 但若是能颁布一种新税,从一开始就言明,即便是皇亲国戚都不能免去……那那些世家望族,不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缴了么? 可……什么税是世家望族要缴、农户不用缴,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并的呢? 土地兼并…… 叶清安总觉得自己距离抓到关键只剩下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他却死活迈不出去了! “世家望族要那么多田地,无非就是能多种些粮食出来。 但那么多粮食他们自己人肯定也是吃不完的,所以大部分都会拿出去卖。” 就在叶清安感觉自己的思路已经陷入了一种僵局的时候,又听见云舒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发愁: “粮食永远都是不愁卖的,他们兼并的土地越多,卖的就越多,卖的越多,赚的就越多,赚的越多,他们想要兼并的土地就越多……死循环啊!” 卖粮食,赚钱……商税! 叶清安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对啊! 这不就是农户不用缴,但世家望族却一定要缴的税么? 现如今天盛朝的商税不是没有,但却不多,只有过税、坐税、门税这些, 也就是说,除了商队在经过某些关卡时需要缴税之外, 再就只剩下在城中固定某些地方摆摊或者开铺子要交的摊位费,以及进入某些城池时,要根据货物价格缴纳的入城费了。 士农工商,为何商排最后? 不就是因为商人往往被视为是唯利是图、投机取巧的代表吗? 商贾不事生产,却能锦衣玉食,赚那么多钱,竟无需缴纳多少税赋! 农户整日劳作,却只能粗茶淡饭,勉强糊口而已,还要硬挤出一半儿来缴纳农税…… 这不符合道义啊! 商税,必须安排! 叶清安越想思路越清晰,倘若不是因为这会儿还处在休沐期,他只怕都能立刻让人上备马车,直接进宫去面圣了! 圣安公主果真是天盛朝的福星! 心潮澎湃却无法立刻进宫的叶清安目光灼灼地望着云舒, 直把后者都看心虚了—— 难道是她话说得太明显,被发现了? 别啊,她的才华这么早就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父皇不得直接把她拎到朝堂上去天天给他打工! 她才不要! 默默放下了托腮的手,云舒一脸无辜: “叶太傅为何这般看着本宫?” 自称一下子又从“我”跳回到了“本宫”二字,叶清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那眼神确实是有些过于热烈了, 一张清隽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窘迫之色,但很快又被他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微臣只是觉得,公主果真聪慧异常。” “本宫确实是比寻常人聪明那么一点儿。” 云舒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但太傅也不必突如其来地特意提上这么一句,怪不好意思的。” 嗯,傲娇小公主,聪明中透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拿捏! 叶太傅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什么吧? 云舒眨了眨眼, 她虽然有着后世的见识,在某些特定方面确实是远超古人的。 但这并不能抹去她本质上只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单纯女大学生(一夜暴富身价十亿壕华版)。 在叶清安这种真正年纪轻轻就能步入朝堂的天之骄子面前飙这样略显刻意的戏,要说一点儿不虚那是不可能的。 想着自己该说的应该也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再待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云舒索性直接站起了身: “今日也叨扰太傅许久了,关于如何抑制土地兼并这个问题,本宫回去之后会继续努力思考。 叶太傅若是有空能够帮助一二,学生自当感激不尽!” 本宫、学生,自称的转变算是让她给琢磨透了。 …… 这边,云舒成功忽悠完一号背锅侠,重新坐上马车,无事一身轻地回到了皇宫。 另一边,瑶华宫中, 云楚焕却已经连续三天,一有空就蹲在池边,对着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子发愁—— 五姐姐让他想办法把池水从瑶华宫引到凤阳宫去,他本以为最难的应该是两宫之间那么长一段距离的运送问题, 可没想到自己压根儿到不了那一步,直接就被困在了起点处! “小安子,你说这水它真的不可能从下往上流吗?” “应该不可能吧?” 小安子已经是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反正奴才是没见过那样流的水。” “可这池子里的水本来就比池子边缘低啊!” 云楚焕沮丧地挠了挠头: “本皇子总不可能直接让人把这池子挖了,一路挖通到五姐姐的凤阳宫去吧? 五姐姐可是说了,不得大费周章! 而且挖通水池什么的,在咱们这儿或许还能行,但要用这种办法解决荒地开垦问题,肯定是不行的!” “要不,奴才去把小德子、小元子他们也都找过来?” 小安子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出主意: “虽然奴才们愚笨的很,定然是无法与殿下您的聪明才智相提并论的,但大家凑在一块儿,多几个人献策,说不定还真能给您带来些有用的法子呢?” “也行!” 云楚焕拧眉继续盯着池子发愁: “有一个算一个,去把所有人都给本皇子叫来, 就说……就说只要有人能想出有用的法子,本皇子赏银百两!” “嗻!” 小安子听到赏银百两,眸光一亮,连忙小跑着去摇人了。 第119章: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不多时,围在池边,探着脑袋往下张望的人就从两个,变成了一群。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着那一百两的悬赏,再加上六皇子跟圣安公主玩到一块儿去之后,最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动不动就打杀宫人了, 瑶华宫里的这些小太监宫女们这会儿一个个倒也是积极得很。 只是那想出来的法子…… “殿下,您说直接安排个人在这儿,就专门干打水的活儿怎么样?” “好主意,然后中间再多安排一群人,传递水桶,一路把桶传去五姐姐宫里是吧?” 云楚焕呵呵一声,然后面色猛地往下一垮: “蠢死你得了!要能这么干的话本皇子还用找你们过来一块儿出主意? 本皇子要的是这水自己从池子里出来!” “……” 自己能从池子里爬出来的那还叫水吗? 那不得是精怪! 被云楚焕这一嗓子吓住的小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唯独入宫最晚的小元子还蹲在池边若有所思—— 跟其他家中贫苦,早早就被卖进宫里净身做了小太监的人不同, 小元子他爹,他爷爷,他爷爷的爷爷,全都是手艺精湛的木匠。 甚至再往上数数,祖辈里据说还有一位师从过墨家传人! 是真是假不清楚,但小元子幼时的确在家中看到过一本儿破破烂烂的书,上面的字儿他看不懂,但那上面画的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却是他那时候最爱看的。 他爹说那叫墨家机关,见他感兴趣,还曾带着他做过几件精巧的小玩意儿。 原本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长大之后也会子承父业,成为一名手艺不错的匠人,然后娶妻生子…… 可惜在他十岁那年,他爹接了城外一处庄子上的单子,去给人干活儿的路上遇到劫匪,意外丧命。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身为长子的他又年纪太小,无力接手父亲的木匠铺子。 底下还有五个弟弟妹妹要养活,母亲整日在家抹泪, 小元子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咬咬牙,将自个儿卖进宫里做了太监。 入宫五年,他几乎都已经要忘了自己从前最喜欢琢磨的那些东西了。 直到今日,被六皇子叫到这儿来,听着六皇子说出那在旁人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求, 他脑海中忽然就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兴许,这一百两,他能挣到! “殿下,奴才想到了一个主意,兴许能行,但需要一些木材和许多竹筒!” “只要木头和竹筒就行?” 刚刚才听了个极不靠谱的提议,云楚焕现在都有些不太相信这些宫人们说的办法了。 他有些狐疑地望着小元子: “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殿下请看,奴才打算在这个地方……然后……如此一来……” 说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小元子眼里都泛起了光芒。 他原本还只是有一个比较粗糙的构想,但在给六皇子介绍的过程当中,这个构想也被逐渐完善起来。 云楚焕起先还勉强能够跟得上他的思路,但随着小元子越说越忘我, 那话里的内容落到云楚焕耳中,就逐渐变成了天书。 云楚焕:“……” “你听懂了吗?” 他斜睨了小安子一眼, 后者缩了下脖子,尴尬地摇了摇头: “奴,奴才愚笨。” “你们呢?懂了吗?” 他又扫了眼其他人,一众太监宫女们也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全都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回殿下,没懂!” 很好,大家都不懂,看来这并不是他的问题。 云楚焕满意了。 他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小元子的肩膀,摆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虽然你说的东西,这帮蠢货理解不了,但好在本皇子已经听明白了。 虽然……这其中还有更多改进的空间,不过就目前看来,应该是可以勉强一试的。 左右那木头竹筒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本皇子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去, 你可千万不能让本皇子失望啊!” “奴才多谢六皇子殿下!” 没想到都进宫了,还能有机会去碰这些东西,小元子连忙千恩万谢地应下了。 至于云楚焕自己,则是屁颠儿屁颠儿地又跑去找他的五姐姐了。 “你怎么来了?” 云楚焕到凤阳宫的时候,云舒也才刚从宫外回来没多久。 手里的活儿全都已经分派完毕,她正打算躺回别墅里去玩玩游戏,这小子就风风火火地从外头冲了进来, 云舒脚步一顿,忍不住啧了声: “不是还要想办法把瑶华宫的水引到我这儿来? 这才刚过三天,你该不会就想放弃了吧?”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五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 云楚焕嘚瑟地扬起了下巴,像是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傲娇地等待着云舒的赞美: “我已经想到解决方法了!” “你确定?” 这么快,甚至都没怎么找她提点……难道之前看走眼了,他还真的是个天才? 云舒有些怀疑: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五姐姐你这眼神瞧着好像是不相信我的样子啊!” 明明他第一时间跑到凤阳宫这边来,就是为了把那法子嘚瑟给云舒听。 可这会儿云舒都已经开口问了,他反而还又摆上谱了: “难道五姐姐你之前根本不觉得我能想到法子? 那你说的那一万两银子,该不会也是糊弄我的吧?” “……” 她怎么就那么见不得熊孩子嘚瑟呢? “你说不说。” 云舒眉梢一挑,明明语气也听不出有什么问题, 可云楚焕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子来自血脉的压制。 他傲娇的小表情蓦地一滞,随后没有任何挣扎地选择了从心: “首先呢,我们可以在池子边上做一个……” 将小元子方才讲过的那些内容,尽可能地在云舒面前复述了一遍, 末了,他才又眉飞色舞地晃了晃脑袋: “怎么样?这个法子是不是还不错?” “确实可以试试。” 水车啊! 竟还真让他捣鼓出来了? 云舒有些惊奇地抬了下眉。 第120章:叶太傅出事了? 她像是第一次见云楚焕般,颇为惊奇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阵儿,而后蓦地开口询问道: “我刚刚听你提到说要在其中加入转轴、竖轮和卧轮等等部件结构,这是为何?” 啊这…… 他之前恰好就是从这一部分开始听不懂的啊! 怎么办? 随便编点儿东西出来,能糊弄过去吗? “就……” 小元子是怎么说的来着? 云楚焕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试图找出只言片语来: “因为水……那个,流动,然后……” “呵。” 云舒扯了下唇角,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 “说吧,这办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 果然还是没瞒住! 云楚焕懊恼地跺了下脚,随后又讨好地凑上前,拽着云舒的袖子开始熟练地撒起娇来: “我的人想出来的,那跟我想出来的有什么区别? 五姐姐你之前只说让我回去想办法,又没说不让我找人帮忙,对吧?” “放心,少不了你那一万两。” 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的真正诉求是什么,云舒哼笑一声: “但前提是,你得让我见见真正想出这主意的人。” “没问题!不就是见一面吗?五姐姐你想要的话,回头我直接把他送你宫里来都行!” 只要他的一万两能顺利到手,一切都好说! 云楚焕登时又活跃起来: “那五姐姐你看……” “听雪。” 云舒秒懂了他的意思: “去拿五千两银票来。” “是。” “欸,不是,等等不对啊!” 见听雪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云楚焕连忙把人叫住, “说好的一万两,怎么变成五千了?” “先付一半定金。” 云舒慢悠悠地摆了下手,示意听雪不必理他: “等东西真做出来,确认能用之后,再付另一半。” “……行吧。” 能先拿到五千也不错了。 云楚焕叹了口气,待到听雪把五千两银票给他送过来后,因为还惦记着剩下的那五千两,云楚焕也没在凤阳宫久留,揣着银票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回瑶华宫去亲自敦促小元子干活儿了。 而没了他的打扰,云舒也终于能舒舒服服地进到别墅里躺平了—— 她就说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真希望休沐的时光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云舒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许下了最为诚挚的愿望。 只可惜,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假期永远都是稍纵即逝的。 恢复凌晨三点多起床上学的第一天,云舒差点儿就开机失败,最后还是靠着听雪的锲而不舍,这才勉强踩着点和同样起晚了的云楚焕一块儿进了上书房。 结果刚一进门,就得知了今日上午不用上课的消息。 云舒:“?” 这种事情不早说? 那她起这么个大早! “叶太傅也是刚刚才被陛下那边派人来叫走的。” 岑伊伊解释道: “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儿,让叶太傅去上朝。” “什么急事儿还要叶太傅去上朝啊?” 云楚焕怀疑岑伊伊在说瞎话: “叶太傅的官级不是还没到可以上朝的级别么?” “但确实是李公公亲自来把叶太傅带走的。” 来得比较早的柳子明闻言,也开口帮岑伊伊作证道: “我也看到了。” “就算是李公公把人带走的,也不一定就是要去上朝啊!兴许……” 云楚焕想了一会儿,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说,该不会是叶太傅犯了什么事儿,要完蛋了吧?” “不会吧?” 岑伊伊和柳子明对视一眼,下意识地反驳道: “叶太傅怎么可能犯事?” “我看李公公来找叶太傅的时候,态度还挺客气的!” “李公公对谁不客气?之前每次我惹了父皇不高兴,父皇让我滚过去的时候,李公公来传达的都还是客客气气的‘请’呢!” 云楚焕反驳了这么一句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猜中了真相。 他回过头,本想问问云舒的看法,却见云舒已经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准备睡了。 “五姐姐!” 云楚焕连忙凑上去晃了她两下: “你怎么还睡得着?你都不担心叶太傅的吗? 万一要是他真出了事儿,再换成别的太傅,肯定不可能像叶太傅这样,让咱们可以不用做功课的!” “不担心,不会有事。” 一把拍开云楚焕不断扒拉她的那双手,云舒换了个方向,闭上眼睛继续准备入睡—— 云楚焕他们不知道真相如何,她还能猜不到吗? 天盛朝的新年假期说是有七天,但事实上最后那一天的时候,有什么比较要紧些的折子就已经可以送进宫来了。 叶太傅这几日心心念念着商税的事儿,好不容易捱到昨天,肯定是迫不及待的就把折子递进了宫。 但或许是因为积攒了七日的折子数量着实是太多了些, 所以她父皇昨日看到叶太傅那本奏折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宫门早早就下了钥, 他也不好再派人特意出宫一趟,去把叶太傅从睡梦中摇醒,就为了告诉他今日要来上朝。 于是便干脆等到了今天,直接从上书房这边把人给召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朝堂上关于商税的事儿还有得吵, 她补一上午的觉应该没问题。 云舒淡定地一秒入睡, 另一边,宣政殿内,叶清安以从六品官身出现在早朝上,朗声奏言出商税一事之后,朝堂之上,也果真如云舒所料那般,一阵哗然—— 这年头哪个世家望族家里头还不做点儿生意了? 就连唐远林这样寒门爬上来,真真正正两袖清风的官员,家中尚有两间铺子撑着,更何况是其他人! 这什么狗屁商税真要让它成了,他们每年得损失多少银两? 直接说它是刮骨刀都不为过! 左相不动声色地给他这一派的人比了个手势, 之后立马就有官员站出来表示反对: “启禀陛下,臣以为,叶大人所言太过虚妄! 这天底下的商人何其之多?要收商税的话,就势必要将他们的账目一一查清, 但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第121章:一日之内迎刃而解! “没错!” 有了第一个出言反对的人,后面紧跟着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到最后,几乎是整个朝堂压力全都对准了叶清安一人。 一群老狐狸齐齐发力,鸡蛋里头挑骨头,各种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甚至是在理不在理的毛病几乎全都挑了个遍, 叶清安毕竟只有一个人,即便已经独自在府上认真思索了足有四五天之久,也难免还是会有一些疏漏之处。 好在颁布新商税这样的大事,宣武帝本也没想着能立刻就把它定下来, 默默将朝堂上吵得最厉害的那些言论全部记下来,待到下朝之后,宣武帝直接把叶清安单独召到了御书房。 “叶爱卿果真不愧是朕看重的大才啊!” 几乎是刚一落座,宣武帝就毫不吝啬地称赞起来: “昨日朕批阅奏折直至深夜,本已困倦无比,然打开爱卿呈送入宫的奏折之后,却顿觉精神一振,疲惫尽散! 若非时辰实在太晚,朕昨日便想召爱卿一叙了!” “陛下谬赞。” 叶清安连忙拱手: “其实微臣能想到新商税一事,主要也还是圣安公主的功劳。” “小五?” 宣武帝微微一怔,着实是又狠狠意外了一把: “这里头还有小五什么事?” “回陛下,初二那日,圣安公主曾造访过微臣府上……” 将初二那天的情形,尤其是云舒同他说过的话全都逐字逐句地复述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叶清安还单纯只是在陈述事实, 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许多——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当日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新商税的问题,根本无心在意其他, 可这会儿抛开别的不谈,就只说圣安公主那日的表现…… 他怎么觉着,圣安公主好似早就已经想到了新商税的事儿, 她所谓的苦恼困惑,甚至后面每一句看似无心的话,不过就是想要指引着他想到新商税上去呢? 嘶……不会吧? 他竟教了个这般妖孽的学生? 可若真是这样,她为何不自己提出来? 是怕得罪世家望族,得罪这天底下所有的商人, 还是因为自己公主的身份,不想表现得过于出挑,让人瞩目, 又或者……其实这一切都是巧合,他完全就是想多了? 脑海中思绪万千的叶清安并不知道,就在他内心纠结无比的时候,龙案前的宣武帝也再一次看见了熟悉的光幕——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将完善新商税法一事全权交由叶清安处理; b.将完善新商税法一事全权交由户部处理; c.召来云舒商议此事。】 还真是又有小五的事儿! 宣武帝按下了直接选c的念头,还是决定从a开始逐一看过去。 【您选择了a,叶清安官升三级,新商税法一年后在天盛普及开来,三年后完善成功。】 一项新的税法,一年普及,两年完善,这个成果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愧是他看好的大才! 宣武帝满意地挪开视线,看向了第二项, 【您选择了b,新商税法三年后在天盛普及,成效甚微,户部尚书被罢官。】 废物! 户部那帮废物!! 若这一选项出在第一个,他虽然也会生气,但却不会这么生气。 毕竟户部那一帮人也都是大家族出身,他们不喜新商税,磨磨蹭蹭不好好干,今天琢磨着要为自己谋利,明天又顾忌着不好得罪其他同僚,最后弄出一大堆纰漏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这前后对比实在过于强烈,看得他心头火起,恨不得现在就把户部那群人叫过来挨个儿骂一遍! “呼……” 宣武帝轻吐出了一口气,带着一股子无处发泄的不爽又看向了第三个选项。 【您选择了c,一日之内,朝臣们对新商税法的质疑迎刃而解。】 “!!!” 宣武帝真的无比庆幸他此刻是端坐在椅子上,手里也没拿任何东西的。 一日之内啊!! 麒麟女!哈哈哈哈哈,小五果然是他的麒麟女! 宣武帝当即就唤来了李德海, 于是,上书房内,还在睡梦之中畅游的云舒又被叫醒了。 云舒:“……?” 她上辈子是个闹钟吗? 这辈子就见不得她睡个好觉? 带着回笼觉又被打断的怨念,云舒不情不愿地跟着李德海走出了上书房: “父皇这时候找本宫做什么?” “陛下的事,哪是奴才能够知道的?” 李德海的口风照旧还是那么的紧,知道再问也照旧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云舒索性也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跟着去往了御书房。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进门发现叶清安也在御书房里头的时候,云舒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鼓, 待到宣武帝给她讲了新商税一事,并询问她有何看法之后, 彻底认定是叶清安“出卖”了她的云舒扭过头去,幽幽瞥了叶清安一眼——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背锅侠一号,竟然又把锅给她甩回来了! 叶清安:“……” 圣安公主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方才真的猜对了,新商税,果真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初二那日她特意去他府上,就是为了引导他提出此事? 叶清安心头巨震,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 就见云舒对着他幽怨地开口了: “叶太傅,你那天就想到应对土地兼并的方法了,怎么一句也没和我说过?” “?” 叶清安卡了下壳,刚刚才确定下来的认知又有些动摇了。 他迟疑地拱了下手: “那日微臣也只是有了一个粗略的构想,具体的很多内容都还没想好,所以才没有立刻告知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倒也没到什么罪不罪的地步。” 云舒连忙摆手: “只是那日回宫之后,我还以为叶太傅也拿此事没办法,很是苦恼了几日,连觉都没睡好呢!” “听你这意思,你这几日觉都没睡,就在思考这件事情?” 第122章:她被怀疑了? 宣武帝没兴趣听他俩说那些没用的, 他一开口就直击关键: “那你可思考出什么了?” “没有。” 云舒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儿臣总是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 宣武帝:“?” 这小崽子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苦恼得觉都没睡好,总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讲的是人话吗? 差点被她这一通废话绕得脑子都打结了,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那你就现在给朕好好想想! 叶爱卿是因为你才提出的新商税,为此还得罪了那么多朝臣, 到头来你却什么也没干,便直接坐享其成了,你觉着这合适吗?” “……” 有什么不合适吗? 真要说的话,这新商税还是为了天盛,为了他天盛皇帝才提出来的呢, 皇帝老爹自己不也是坐享其成了么? 凭什么他都可以,她一个小咸鱼公主反而不行了? 心里疯狂吐槽碎碎念,明面上,云舒却还是一副无辜茫然且还有些怂的模样: “那个……那您能再说一遍,推行这个新商税的困难在哪儿吗?” 宣武帝:“……” 他开始有些怀疑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了。 就这看起来好似刚刚才睡醒,记性还不怎么好的小崽子,真能给他解决问题? 黑着脸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宣武帝顺道还给叶清安赐了个座: “叶爱卿坐下歇会儿吧,等她想好法子,说不定天都黑了!” “……是,多谢陛下。” 听出宣武帝言下之意地叶清安忍不住又瞥了云舒一眼—— 看陛下这架势,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啊! 难道说,陛下也和他一样,怀疑圣安公主心中其实早有成算? 同样的念头,此刻也在云舒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毕竟不是这样的话,她父皇现在的做法根本就没法儿说通啊! 就算他是自己每天忙得飞起,嫉妒她可以躺平,所以非得要把她拽起来跟着一块儿卷, 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扔给她这么一个能让满朝文武争执不休的问题,还非盯着她一天之内给出解决方案吧? 她被怀疑了? 要硬耗着说自己没办法吗? 云舒只纠结了三秒不到,眉目就一下子舒展开了: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嘛!” “哦?” 上一秒还在质疑她到底是不是真能想出办法来的宣武帝下意识往前倾了下身: “如何解决?” “天底下的商户太多,不好逐一清算,那就分开算嘛!” 云舒用最简单直白的思维方式破局: “说到底,这和农税有什么区别?难道农户们的税,是京城里的这些官员们一个一个收上来的吗?” “殿下,这不一样。” 没想到她所谓的简单竟是这么个简单法儿,叶清安连忙开口解释道: “农户们的田地、户籍那都是登记在册的。 每个州府有多少田地,多少农户,算下来需要交多少农税,这些根据账册都能一目了然。 但商户就……” 云舒:“那就把商户们也都登记起来啊!” “问题就出在这。” 叶清安无奈: “商户登记之后就要缴纳新的商税了,这种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他们损失一大笔钱的事儿,他们为何要去做?” “那就给他们好处啊!” 云舒继续顺着叶清安的话,不带任何拐弯儿的笔直前行: “好处大过税赋的话,他们不就愿意了么?” “说的倒是容易!” 宣武帝听着她这“完全不过脑子”的话,嫌弃得直翻白眼: “你倒是说说,什么好处能大得过那么大一笔税赋?” “之前是谁说的,人生在世,不过钱权二字……” 云舒挠了挠头,总算是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儿动脑的样子: “钱的话,咱们肯定是不能给的。” 毕竟他们收商税,本就是为了要钱。 “那除了钱之外,就只有权了。” “权?” 叶清安下意识地将这个字单拎出来重复了一遍,云舒也肯定地点了下头: “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吧?士农工商士农工商,想必商户也是苦其地位之低下久已。” “可是如何给权?” 叶清安继续追问: “总不能让商户和官员们一个待遇吧?” “也不是不行。” “什么?” 叶清安一怔,宣武帝更是手痒得又想扔点什么东西到她脑袋上去了: “行什么行?朕看你是生怕自己活得太好了!” 让商户和官员一个待遇,先不说读书人肯定要用唾沫星子淹死她,已经在朝为官的更是不可能容得下她。 就说寻常百姓,那以后还读什么书,考什么科举? 全都去做买卖得了,那不比读书来得容易? 人人都不读书,人人都去经商,这天盛朝迟早完蛋! “不是,父皇您别激动,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见宣武帝的手不自觉地又摸上了一本奏折,云舒连忙开口解释道: “若真让商户和官员们一个待遇,那造成的影响绝对是巨大的, 儿臣平时虽然是不爱念书了点儿,但这事儿还是知道的。 儿臣的意思是,可以让他们在商人自己的圈子里,享有一定的官员权力,但这个所谓的官员,对商户以外的人而言,没有任何效力!” “……说清楚点儿。” 宣武帝拧了下眉,虽然还是没太明白自家小崽子这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但那只已经摸上了奏折的手,却到底还是又缩了回来。 “什么叫做只在他们自己的圈子里享有权力?” “刚才不是说到要让各地商户们都自愿登记吗?” 见宣武帝激动的情绪终于又平复下来,云舒松了口气,这才接着道: “儿臣就想着,能不能单独再给他们开辟一个府衙,专门用来处理商户们的事儿。 这个府衙可以叫做……商会,而管理这个商会的会长,可以从当地加入商会的商户中选出。 之后当地的商税什么的,也都由商会会长来集中收取,然后直接上交国库,中间无需再经过任何朝中官员之手,保证收到多少,上交多少。” 第123章: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可这所谓的会长,难道就不能贪了吗?” 叶清安快速抓住了其中的漏洞: “而且除了商会会长之外,其他商户似乎依旧捞不到任何好处。 最关键的是,这商税交多少,似乎也是全部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那就先找问题的症结所在啊!” 云舒直接拿自己举例子: “你看本宫,身为公主,当初要开天外天酒楼的时候,都还得拉上父皇一块儿,这是为什么? 因为怕有人找本宫的茬儿,所以本宫必须得有一个强大的靠山。 那些商户的身份地位还没本宫高呢,他们想做好生意,难道不需要靠山吗?” “公主的意思是……” 叶清安迅速反应过来: “商会就是这些商户们的靠山?” “没错!” 云舒轻抚了下掌,赞许地道: “叶太傅你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你是商户,之前每年都要拿出一大笔钱来讨好当地官员以及世家望族,小心翼翼地赔着笑, 即便有一年的收益不太好,给这些人的供奉也依旧不能少。 而且万一来了个特别贪的,就跟无底洞一样不断地向你索取,你还不得不一一照办,因为一旦和对方闹翻,你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而这个时候,朝廷成立了商会,你只要加入这个商会,每年上交你收益中的一部分,就可以获得商会的庇护, 再遇到有什么贪官想要欺压你,你甚至可以通过商会会长,将这件事儿直接上达天听。 除此之外,商会会长每三年一换,由当地商会中的所有商户共同选举产生, 也就是说,只有得到了绝大部分商户认可的人,才能成为这个会长, 包括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觉得,你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叶清安毫不犹豫地道。 “那商户不愿意加入的问题就解决了。” 云舒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商会尽可能多的上交税赋的问题了。 还是之前那句话,既然商人唯利是图,那就让他们看到利。” 她再次拿自己举例子: “叶太傅你为了让本宫能够多多创新,不是还拿不用写功课来诱惑本宫吗? 只要让商户们意识到多交税是有好处的,还怕他们不肯交?” “可交税能有什……” 叶清安先是下意识地拧了下眉,但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眸光蓦地一下亮了起来: “盐引!” 他迅速转身,面向着宣武帝飞快地拱了下手: “陛下,朝廷完全可以用盐引来利诱那些商户! 各地商户中缴税最高的,可赏其盐引购买权作为嘉赏,除此之外,缴税最多的商会,还可额外再多给几个名额……” 这年头盐铁都是由朝廷管控,除拿到盐引的商户之外,其余人不可私卖的。 同时因为贩盐的生意十分赚钱,几乎可以说是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 所以但凡有点实力的商户们,都想要拿到盐引。 “叶爱卿这个提议确实可行。” 宣武帝也微微颔了下首: “但即便如此,能够吸引到的,也只有那些实力雄厚的大商户, 更多的,还是自知不可能拿到盐引的小商户。” “不是还有低价纸吗?” 云舒随口道: “低价纸虽然低价,但利润也依旧是非常高的。 若每年交税最高的商会,所有商户都可做低价纸的生意,那些小商户应该也会心动吧?” “殿下说的是!” 叶清安被她这么一提醒,更多的念头也随之而来—— “除了这些之外,往后所有新弄出来,可以通过商户来推广的东西,也都可以作为商会的嘉赏! 不仅可以让商户们更加积极地缴纳商税,还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朝廷想要推广的东西铺开,一举两得!” “好!” 宣武帝赞了一声, 思路打开之后,今日朝堂上,众大臣反对新商税时提出的那些问题,似乎也一下子都变得非常好解决了。 君臣二人越说越上头,后面没再吭声的云舒就被他们一致忽略了。 最后还是宣武帝聊饿了,想起要用些糕点垫垫肚子的时候, 这才终于注意到了空空如也的糕点盘子,以及……手里还拿了最后半块点心在啃的云舒。 宣武帝:“?” “饿了?” “刚刚有点儿,现在不饿了。” 将最后半块儿点心也咽了下去,云舒摸了摸甚至还有点儿撑的肚子,慢吞吞地站起了身: “父皇,应该再没儿臣什么事儿了吧? 儿臣能回去了吗?” “急什么?” 能留在御书房里听他和大臣议事,那可是太子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她倒好,坐这儿光顾着吃了不说, 吃完了还就惦记着跑! 怎么,他这御书房里待着烫脚? 宣武帝轻哼了声: “朕方才同叶爱卿说的那些,你可都听进去了?” “……” 云舒沉默了一下,眼神略有些飘忽: “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宣武帝面无表情:“假话。” “那儿臣听了。” 云舒老老实实地奉旨撒谎: “一个字儿没落。” 她说的是假话, 所以事实就是要反过来—— 她一个字儿也没听。 宣武帝简直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之前是谁在除夕宫宴上大放厥词,说要解决荒地开垦一事? 怎么,你的解决方案就是把活儿全部交给别人去干,自己就坐着等结果?” “儿臣方才不是也帮着出主意了吗?” 云舒辩解道: “但父皇您也知道的,儿臣就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再加上这脑子也比较新,所以偶尔能冒出一些不错的小点子。 可真要论起朝政来,那是一窍不通。 您方才和叶太傅说的那些,儿臣起先其实也试着听了一点儿, 但感觉跟听天书也没什么区别。” “那是因为你听少了!” 宣武帝才懒得听她狡辩。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自家这小崽子那聪明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但她就是太懒了! 纯属那种你不逼她,她就能一直躺着, 但你若是在后头狠推一把,她绝对能给人带来巨大惊喜的那种家伙! 第124章:水淹凤阳宫 幽幽地瞥了眼表面上看着老老实实,实际上内心里根本就是不以为然的小崽子, 宣武帝不疾不徐地接着道: “方才朕和叶太傅说到要想集中管理好那些地方商会,最好是在京中再另设一个总商会会长的职位, 这个人同样要从商人中选出,且身份一定要能够服众,最关键的是,这个总商会会长,绝不可有任何私心,还要能顶得住无数世家与朝中重臣带来的压力, 你觉得,这个位置……”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宣武帝故意停顿得久了些, 云舒本以为他是想问问她,看她能不能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结果下一秒,就听宣武帝话锋陡然一转—— “你来做如何?” 云舒:“???” “万万不可啊父皇!” 云舒差点儿直接跳起来: “儿臣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吗?现在可还跟八岁的六皇弟一块儿在上书房念书呢! 平日里的功课六皇弟都做得比儿臣好, 非要说的话,这商会会长让六皇弟来做都比儿臣要强得多。 好歹六皇弟的外家还是江南第一首富呢! 您若是让六皇弟当了这商会会长,别的不说,柳相肯定第一个带头支持!” “可朕更看好你。” 恶趣味地欣赏着云舒那仿佛被火燎了屁股一般的神情,宣武帝仍是那不紧不慢的语速: “你可是一手创办了天外天酒楼,还靠着地龙生意大赚过一笔的人, 和老六那个只会花钱的败家子儿来说,明显是你更符合条件。” “可儿臣真的没空做这个会长!” 云舒再次把上书房搬出来当借口: “儿臣还得念书呢!” “不妨碍。” 宣武帝挑了下眉: “反正你也没做过功课,散学之后就闲下来了。 商会总会长前期要处理的事情应该不多,正好可以给你一个慢慢上手熟悉的机会。” “可是……”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宣武帝不给她继续可是的机会: “朕观你此前所作所为,像是有心想要提高天盛朝女子地位的。 如今朕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成为现如今这个朝堂上第一个为官的女子, 能不能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 原本还有一大堆推脱借口要说的云舒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不得不说,宣武帝最后这一段话,是真的说动她了。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实在太多了, 她们被困在囚笼之中,苦苦挣扎而不得出。 或许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成功给一些女子带去了丁点微光, 但萤火之光想要照亮天下,绝非一日之功。 它需要漫长的积累。 可如果她能以女子的身份成功入朝,有她在前面站着,皎月升起,后来者的路,是不是就能好走许多? 即使…… 算了,不管了,干了! 生怕自己过一会儿又后悔了,云舒索性趁着这股子情绪还在,直接开口应下了: “儿臣领命!” “嗯。” 果然还是得从这小崽子在意的点下手,才能拿捏得住她。 宣武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吧,虽然暂时不用你上朝,但过几日,朕下旨给你授官的时候,你还是要在早朝上露个脸的。 好好准备准备,别到时候因为紧张出了什么岔子, 若是丢人丢大发了,朕可不会帮你。” “父皇放心,” 还要上朝! 她果然已经忍不住开始生出后悔的情绪了! 云舒闷闷地应了一声: “儿臣告退。” …… 京城的天儿,自除夕过后,便是一天天的在逐渐转暖, 云舒从御书房回去的这一路上,都特意小心避开了各处的房檐,生怕自己走在屋檐下头的时候, 正好屋顶上的大片积雪也化了,直接滑落下来砸她脑袋上。 听雪跟在她身后,还贴心地举了把伞,帮她把梁上、树枝上滴落下来的雪水也都一一挡去。 好不容易干爽地回到凤阳宫外了, 结果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惊呼声—— “快拿桶来!安公公从这儿回瑶华宫还要好久,这边根本堵不住!” “完了完了,前院已经被淹了,等安公公回瑶华宫,只怕整个凤阳宫都已经被淹透了!” “怎么办?是不是该派个人去禀报公主一声啊?” “不许去!” 最后这个明显是在跳脚的声音一听就是云楚焕的—— “又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大事儿,本皇子说能赶在五姐姐回来之前解决它就一定可以! 慌什么慌?赶紧过来舀水!” 云舒:“……” 好小众的词汇。 她的凤阳宫淹了。 淹了……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凤阳宫里甚至连个池子都没有啊! 完全无法理解的云舒快步走进前院, 果不其然,她原本干净整洁的小院儿里头,现在水都已经没过脚踝了。 而角落里,还有几名小太监正在云楚焕的指挥下试图堵住什么, 但明显也是没有堵住,那水花滋得跟花洒似的,漫天乱飞! 一群宫女们为了能把院儿里的水舀干净,桶全拿出来了不说,有些手里甚至连锅碗瓢盆都用上! 可即便如此,她们的努力看起来也还是起不到分毫作用。 云舒深深地吸了口气,本来是想稍微压一压情绪的, 结果那一口气吸进去,最后反而化作了气沉丹田之后格外有爆发力的一声怒吼: “云楚焕你给我过来!” “五,五姐姐!” 没想到云舒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云楚焕虎躯一颤,连忙挂上一抹讨好的笑容,扭过头结结巴巴地干笑一声: “你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宫回自己的住处还得跟你报备一声不成?” 云舒磨了磨后槽牙,指着她满院的狼藉,一字一顿道: “你最好是给本宫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连自称都变成“本宫”了,云楚焕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弱了: “不是五姐姐你让我想办法把瑶华宫的水引到凤阳宫来吗? 我就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然后就……” 云舒:“……” 第125章:这背锅侠不比云楚焕靠谱? 好一个惊喜! 不知道她现在去把瑶华宫给点了算不算更大的惊喜? 让院子角落里的那几个小太监往旁边让开了些,隔着一段距离,云舒总算是看清了那个还在不断往外喷水的玩意儿是什么—— 一截儿从土里冒头的竹竿儿。 “这应该不是小元子干的吧?” 云舒指了指那截竹竿: “你做的?” “小元子把水从池子里引上来后,说是可以再把竹筒连接在一起,一路连到凤阳宫来, 为了防止竹筒半道上被人踩断踢断,最好是埋在地底下。 然后我就琢磨着……” 偷偷瞥了眼云舒的脸色,云楚焕开始暗搓搓地推卸责任: “感觉可以直接等到结果出来的时候,再给五姐姐你震惊一下,所以之前一直没和你说这事儿。 今日你被父皇叫去御书房,恰好瑶华宫那边池子里的冰也都已经化了, 我瞧着这时机挺好的,就带人把最后这一截儿铺到凤阳宫里来的竹竿儿也都接好了。 我本意只是想让五姐姐你看一眼这个水喷涌出来的场面,然后立刻就把它停掉。 但可能因为两宫之间离着太远了,小元子也不知道这个水究竟要放多久才能放过来, 又或者……小元子以为凤阳宫里也有池子,所以就没太在意?” “……” 抛开凤阳宫被淹了这么离谱的事情不谈, 连地下水管道都能弄出来,这小元子妥妥的人才一个啊! 云舒睨了云楚焕一眼: “小元子呢?” “一会儿就能到!” 还当自己已经将云舒的怒火成功转移到了小元子身上,云楚焕神情一松,语气也恢复到了平时那种松快的调调: “我已经让小安子回瑶华宫去中断引水了,而且还特意交代了让他再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小元子也一并带上!” “嗯。” 云舒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转身朝着凤阳宫后院儿的小门走去: “一会儿直接让人把小元子带到偏殿去,另外,你剩下的五千两没了。” “别啊!” 五千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可是一笔巨巨巨巨巨巨款! 可不能没了! 云楚焕惨叫一声,连忙追上云舒的背影: “五姐姐,咱们再商量一下,这事儿分明是小元子的问题啊! 五姐姐,要不我把小元子赔给你吧?我真的很需要那五千两啊!!” “……” 并不知道自己还没露面儿就已经让人给卖了, 小元子被带进凤阳宫偏殿的时候,心情是期待中又带着几分忐忑的—— 期待是因为六皇子殿下之前就说过,圣安公主很看好他, 而且他也听说过不少有关圣安公主的事儿,知道这位公主厉害且受宠,最关键的是,对待宫人们的态度也十分宽和。 但……他今天才把这位殿下的院子淹了…… 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小元子有些紧张地俯身行礼: “奴才小元子,拜见圣安公主,拜见六皇子殿下!” “起来吧。” 云舒从小元子进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细细打量着他。 虽然她之前就想过,跟在云楚焕身边伺候的太监,名字又叫小元子,那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可真见了面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这个做出了水车和地下水管道的人,看着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这要是再好好培养培养,绝对前途无量啊! 这背锅侠不比云楚焕靠谱? 眼底漾起了一丝满意的笑意,云舒有些好奇地望着她潜力非凡的背锅侠四号: “听说把瑶华宫池子里的水引到本宫这边来的所有东西,都是你做出来的。 你之前可是有跟谁学过这些?” “回圣安公主,奴才家中从前是开木匠铺子的……” 圣安公主亲自询问,小元子自是不敢隐瞒,连忙就将自家祖宗八辈儿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包括他幼时看过的那本破书—— “奴才这次做出来的东西,其实也是受了那本书的启发。 那书上画过一张类似的图,不过它不是引水,而是把一个很重的物件儿,从位置低的地方转到位置高的地方去。 奴才是在那幅图的基础上稍加改动了一下,这才有了水车的出现。” “你说的这本书听着倒是有点儿意思,不知否借本宫一阅?” 墨家啊! 她那个时空的后世把墨家机关术传得神乎其神的, 今天在网上看见有网友说他小时候村子里有个墨家子弟做的精巧物件儿,跟个永动机似的,不需要任何外力,自己就能动个不停, 可惜后来被人拆了,再也没法儿复原了; 明天又看到说墨家钜子曾用一堆木头做了只小木鸟,那鸟儿能在天上飞哥三天三夜不落地! 更离谱的,还有说钜子曾发明过可以自己跑的木车,他母亲好奇地爬进去坐了,却没想到那木马一拍屁股,直接拉着车带着钜子他娘跑得无影无踪了! 但后面她再查的时候,又发现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其实都是鲁班…… 总之就是玄乎,且不靠谱。 云舒看多了这样不靠谱的假消息,这会儿好不容易疑似遇上个真的,当然就想要亲眼见识见识。 可惜,小元子却摇了摇头: “公主恕罪,非是奴才不肯,实在是那书……已经没了。” “没了?” “是。” 担心云舒不信,小元子解释道: “奴才九岁那年,幼弟才只有一岁多,还不懂事, 他不知怎么拿到了那本书,大约是觉着撕起来有趣,便全部撕成了碎片。” “……” 那确实是没办法了。 云舒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没有便算了吧。” “不过奴才其实还记得一些。” 看出云舒的失望,小元子小心翼翼地道: “若是殿下想看,奴才可以试着做些出来。” “行啊!” 云舒先是条件反射的一口答应下来,之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话锋又猛地一转: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个人,可能更需要你去见一见。” “见奴才?” 小元子一怔: “不知公主说的是……” 第126章:不对劲,这小子不对劲! “是本宫的三皇兄。” 云舒随口道: “三皇兄他最近好像一直在琢磨着要把农户犁地的那个犁改得更加轻便好用一些,也不知现在有没有找到头绪, 本宫见你在这方面似乎还颇有天赋,过去之后兴许能与三皇兄探讨一二。” “三皇兄不是在宫外吗?” 云楚焕一听到这个又坐不住了: “五姐姐,明日咱们一块儿带小元子去找三皇兄吧!” “我是不介意的。” 云舒挑了下眉: “但父皇同不同意咱俩一块儿请假,我就不知道了。” “我这就去找父皇!” 云楚焕毫不犹豫地蹦了起来—— 改那个什么犁,一听就是正经事儿。 而且小元子还是从他瑶华宫里出来的,没道理父皇只同意五姐姐请假,不同意他的吧? 云楚焕一溜烟儿的就跑没了影, 云舒也没想拦着他去碰壁,收回视线之后,便又接着同小元子继续聊了起来: “今日时辰有些晚了,三皇兄那边只能明日再去。 咱们现在还是先来说说,你这水车,是如何动起来的?” “回公主殿下,是这样的……” 小元子不疑有他,只当云舒是真的不懂,当即认真地给她讲解起来。 另一边, 云楚焕紧赶慢赶地跑到御书房去的时候,宣武帝和叶清安的事情正好也商议得差不多了, 听说六皇子求见,宣武帝还有些意外。 尤其是等到听完云楚焕嚷嚷的内容之后,这份意外就更加的……意外了。 “你是说,你解决了荒地灌溉困难的问题,成功把瑶华宫池子里的水,引到凤阳宫去了?” 他这傻儿子还有那个本事? 确定不是小五想办法把凤阳宫池子里的水引到瑶华……等等,凤阳宫好像没有池子。 宣武帝嘶了一声: “凤阳宫现在如何了?” 云楚焕:“?” 他父皇这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了? 难道不该先狠狠地夸他一顿吗? 宫殿难道还比他重要吗?! 云楚焕底气有些不足地摸了下鼻子: “前院淹了,不过现在已经在打扫了,而且因为有门槛儿,也没淹进屋子里头去。” 宣武帝:“……” 果然。 “所以你现在是想找朕求救,帮你拦住你五姐姐,不让她揍你?” “要是五姐姐只揍儿臣一顿就能出气那倒还好了!” 云楚焕一说到这个就心痛不已。 五姐姐可真是太狠了,直接扣了他五千两银子! 那可是五千两!! 云楚焕心酸地蹭到宣武帝面前,满目希冀: “不然父皇您跟五姐姐说一声,让她来揍儿臣一顿?” 说不定揍完之后五姐姐就会良心不安地把钱还给他了呢? 宣武帝:“??” 不对劲,这小子太不对劲了! 虽然他身为皇帝,平日里跟子女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 但自家浑小子大概什么样儿,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老六这孩子可不是个闯了祸就会良心不安,甚至主动提出让苦主揍他一顿的人。 尤其是在他还立了大功的前提下。 “说吧。” 了然地扬了下眉,宣武帝已然洞察一切: “荒地灌溉困难的问题到底是谁解决的? 你五姐姐又怎么你了?” 云楚焕:“???” 不是,之前五姐姐也就算了,那好歹还是问了他几句,发现他答不上来才看穿他的, 父皇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也知道了? 怎么,他看起来不像是能造出水车的样子吗? 对自己完全没点儿正确认知的云楚焕一脸不高兴地把真相说出来后,顿了两秒,又极不甘心地补充道: “那小元子既是儿臣的人,他做出来的不就是儿臣做出来的吗? 儿臣之前那么说也没错!” “呵。” 除了水淹凤阳宫之外,正经事儿他是一点没干。 白得四千九百两银子,还好意思跑他这儿来诉委屈? 要他说,小五还是对这小子太好了! 换了他,非得把之前给出去的五千两也都一并要回来不可! 睨了眼好像自己还很有理的云楚焕, 宣武帝都懒得搭理他,直接给了他一声冷笑,让他自行体会。 奈何云楚焕这熊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从不内耗, 让他反省自己的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见宣武帝不搭理他,他一点儿也不尴尬的接着又说出了自己这一趟过来的最终目的—— “对了父皇,五姐姐说小元子天赋不错,她明日想和儿臣一块儿,带着小元子去三皇兄府上。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三皇兄找到一些改良犁的头绪!” “改良犁?” 宣武帝神色一顿—— 新商税一定程度上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水车解决远程灌溉难得问题, 改良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要解决百姓们花钱租牛犁地开销大的问题! 那日除夕宫宴上,小五信誓旦旦地说她会想办法解决荒地开垦难的问题, 当时几乎所有大臣都以为她只是话赶话说到了那儿,自己把自己架上去了,下不来台。 甚至就连早已知晓最终答案的他都以为她就算真能把事儿办成,这中间肯定也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 可现在这才过去了几天? 她自己甚至都没干什么,只不过是把任务分派了出去,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问题给解决得差不多了! 宣武帝心中惊叹不已,浑然忘了同样是自己啥也没干,让别人帮着把事儿办成了的云楚焕刚才被他嫌弃成了啥样儿。 “父皇?” 见自己想要请假的话说出去后,父皇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也没回话, 云楚焕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儿臣明日能和五姐姐一块儿带着小元子去找三皇兄吗?” “不能。” 被云楚焕一句话拉回神,宣武帝又“呵”了一声: “你五姐姐带着小元子出宫去找老三,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功课都做完了?叶太傅教的东西都学会了? 什么都不会,还想不上学?” “叶太傅说过,只要我们做那个什么创新的话,就可以不用写功课!” 云楚焕不服气: “而且五姐姐她不也……” 第127章:大女主竟在她身边? “她和你可不一样。” 宣武帝意味深长地道: “你五姐姐之前已经从上书房结业过一回,况且,她也差不多是可以入朝的年纪了。” 入……朝? 可五姐姐不是公主吗? 不过天盛朝好像也是没有哪条规定说公主不能入朝…… 嘶! 云楚焕被这个消息砸得脑子有些发懵,他心事重重地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回到瑶华宫后,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柳贵妃——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你父皇真那么说?” “是吧?母妃你也很惊讶吧!” 看着自家上一刻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京城周报,这一刻却连周报掉地上了都没发现的母妃,云楚焕蓦地有了种果然大家都一样,不是他一个人在惊讶的快感: “母妃你说……” “好好好!” 压根儿没注意到云楚焕后头又说了什么,柳贵妃眼底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光芒: “真不愧是舒儿!” 云楚焕:“?” 他五姐姐要入朝了,母妃这么高兴做什么? 云楚焕更加迷惑了。 他哪里知道,自家母妃这段时间每次看京城周报时,都经历了些什么? 云舒连载的玄幻里,女主角废柴逆袭,顺便还艹了个龙傲天人设,主打的就是一个谁都不惯着,看得人那叫一个热血沸腾身心舒畅! 结果连载一看完,再翻到现实部分, 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前有唐家大小姐那么优秀的一个姑娘差点儿死在曹家, 后有舒儿开立酒楼招工不限男女,被一群脸皮比墙皮还厚酸腐读书人指责伤风败俗…… 其它林林总总对女子的各种不公更是不必多提。 对比如此残酷,看得柳贵妃心气儿都不顺了! 奈何她自己也只是一名宫妃,身份听着像是挺高贵的,可实际上离了这后宫,她似乎什么也干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柳贵妃方才听云楚焕说他父皇似乎有意让云舒入朝时,震惊之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 女主竟在我身边? 以女子之身顺利入朝啊! 倘若舒儿真能办成这件事儿,一切兴许就都不一样了! 柳贵妃激动地站起了身: “不行,必须得写封信送回柳府,若这事儿被我爹他们阻拦下来,那本宫可真是要气得觉都睡不着了!” 云楚焕:“??” 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难道他已经不再是母妃最疼爱的孩子了吗? 倒是也跟他说上两句,告诉他她到底在激动什么啊! …… 并不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入朝,就已经凭借着柳贵妃对她的好感得到了爱女如命的柳相的支持。 云舒第二天天刚亮,便带着小元子出了宫。 天子脚下,最是繁华。 晨曦方才初上,街边的包子摊前,热腾腾的蒸汽便已经袅袅升起。 云舒撩起帘布,特意多留心了一下, 然后如愿在早市的一角,瞧见了一个卖猪肉的铺子。 摆着新鲜猪肉的桌案上,同时还摆了些之前从未有过的玩意儿, 最重要的是,价格极低—— “二十文钱一斤?” 被屠夫吆喝的价格吸引过去,有不知情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这卖的什么?也是肉吗?” “这是洗干净了的肥肠,还有猪血、猪肝……” “我呸!你这个丧良心的!” 之前问话的老汉都不等屠夫把另外几样的名字说出来,就忍不住黑着脸破口大骂起来: “我说什么肉卖那么便宜,这等脏东西竟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你怕不是穷疯了!干出这种事情也不怕遭了报应!” “胡说什么?你才遭报应呢!” 被人不由分说地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屠夫一刀砍在案板上,嗓门儿大到几乎一条街的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昨日最新一期的京城周报上,圣安公主可是说了,这些东西只要洗干净了,全都是能吃的! 这些菜甚至还上了今年的除夕宫宴,就连当今圣上和朝中诸大臣们吃了都说好, 那天外天酒楼里头,三楼往上,一道爆炒肥肠的价格听说都已经达到六两银子了! 我这儿一斤才卖二十文钱,已经是天大的良心了。 你这老东西不懂就不要乱说!” “这就是猪大肠?” 被屠夫大嗓门儿吸引过去的百姓之中,有人忍不住踮起了脚尖儿,有些心动,但更多的却还是犹豫不决: “昨日茶楼那边念京城周报的时候,我也听了几句, 圣安公主的确是说过这些东西做好了其实也很好吃的话。 但我也没尝过……这二十文钱对肉价来说是很低,可其实也不少了……” “若是想尝尝的,最好这几天赶紧买!” 屠夫显然也听到了那一句话,他得意洋洋地哼了声: “今日我是想着大家之前都没吃过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没法儿接受,所以才卖得格外便宜。 若是再过些时日,大家都吃过了,也都觉着好吃的话,咱肯定是要涨价的! 到时候它就算还是比不上肉价,也绝对比现在要高上不少!” “那……” 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第一个开了口: “给我来两斤!” “好嘞!” 屠夫咧嘴一笑,麻利地拿起秤杆儿,开始给人称起了肥肠, 云舒满意地放下帘布,想着总算又完成了父皇交给她的一项任务的时候,还听见后头又有人按捺不住地跟着喊了声: “我也来一斤!” “还有我,我要两斤!” 小元子坐在马车靠门的位置上,满眼艳羡—— 他想他爹了。 从前他爹还在的时候,最疼的就是他了。 他小时候爱吃肉,他爹就努力干活儿挣钱, 别人家一年才能吃到几回肉,他一个月就能吃上两三回。 若是让他爹看见还能有这么便宜肉,肯定会给他买吧? 小元子眼里的怀念与向往十分明显, 云舒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开口道: “想出宫吗?” “殿,殿下是说奴才?” 思绪被打断,小元子抬起头,见云舒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心里蓦地漏跳了一拍—— 出宫,他还能出宫吗? 第128章:三皇兄之前是上哪儿逃难去了? “若是你愿意的话,只要这回你能帮三皇子把改良犁做出来,本宫便可替你向父皇请旨出宫,去工部谋份差事。 虽说……暂时应该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官位,但俸禄不会太差。” 云舒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除此之外,本宫还可以送你一套小宅院,让你在宫外安顿下来。” “奴才谢殿下恩典!” 小元子早在听到云舒说可以让他出宫,甚至还能让他去工部办差的时候,就已经激动得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再听到后面还可以送他一套小宅院,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 “奴才定不让殿下失望!” …… 有了云舒的这一层承诺在,本就对这方面的活计非常感兴趣的小元子越发干劲十足起来。 他们去到三皇子府的时候,时辰还算是比较早的。 按照三皇子以往不用上朝、天天上班还迟到那吊儿郎当的性子,他这会儿说不定都还没起床。 云舒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要在三皇子府内等上许久的准备, 却没想到她前脚才刚进了三皇子府,迎面儿就看见一个头发凌乱到活像是刚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家伙张着臂膀,仿若唐老鸭一般朝着她这边跑了过来: “五妹妹你怎么来了?可是几日不见,想你三哥我了?” 云舒:“……?” 默默将自己差点儿条件反射踹出去的那条腿收了回来, 云舒沉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儿什么, 就见已经凑到她近前的三皇子又撩开额前那碍眼的发,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 “还是有谁让你帮忙给她带个什么话?” “三皇兄。” 云舒十分明显地往后仰了一下,半点儿不掩饰她的嫌弃: “你府上没有铜镜,水池子总有吧?” “什么水池子?” 云楚赫显然没被人这么阴阳怪气过,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五妹妹想要铜镜?三哥这里有的是啊!” “既然有的是那你就多照照。” 云舒扯了下唇角: “就你现在这样子,出去不把小姑娘吓哭都算好的。” “怎么可能?” 云楚赫习惯性地一整衣襟,挺直了腰杆儿: “你三哥我别的不敢说,但要论外貌……” 话说到一半,先前被他随手撩开的那一缕发丝又恰好再度散落下来,遮挡了他的部分视野。 云楚赫话音一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转身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让人招待云舒: “五妹妹你先去主屋坐会儿,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吩咐,三哥去去就回!” “……” 她这三哥倒是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带着小元子和听雪进到主屋里坐了一会儿, 云楚赫果然很快就将自己从头到脚捯饬了一番,又衣冠楚楚地回来了。 还别说,相比起勇武有余、精致不足的大皇子,傲气逼人、相貌端庄的太子,模样不差,但却气质呆板的四皇子,以及年纪尚小,还没张开的六皇子云楚焕, 就目前而言,长着一双狐狸眼的三皇子,还真是一群平均相貌本就不俗的皇子当中最为精致的那一个! 也难怪他对自己的外貌那般自信。 云舒挑了下眉,明知故问: “三皇兄之前是上哪儿逃难去了?” “逃什么难!” 见她还没忘记自己方才出场的造型,云楚赫讪讪地摸了下鼻头: “最近几日这不是为了帮五妹妹你琢磨那改良犁的事儿,忙得废寝忘食了么! 五妹妹你不说感激便也罢了,怎得还嘲笑起三哥来了?” “行,那我先谢过三皇兄了。” 云舒倒也干脆,从善如流地道过谢后,紧跟着便又询问了一句: “所以三皇兄的犁可是已经改良好了?” 云楚赫:“……” 五妹妹真不可爱,改良犁若是能有那么简单,它不早就被人改掉了? 哪还需要他在这里苦思冥想! 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云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云楚赫十分刻意地叹了口气: “你三哥我真是可怜啊!辛辛苦苦好几天,连顿好点儿的饭都没吃上, 好不容易五妹妹想起我这个三哥了,不说心疼我,请我去你的酒楼吃顿饭便也罢了,一张嘴就只知道惦记着改良犁的事儿。 怎么,你三哥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犁?” “犁可以用来犁地,你能吗?” 对方那点儿小心思表现得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了, 云舒哼笑一声,偏不如他的意: “想去天外天酒楼就自己去,若是连去吃饭的钱都没有,我劝你最好还是歇了那没用的心思。” “我……” 他那是没钱去吗? 他是不知道去了之后该怎么办! 唐小姐对他那般疏离客套,他不主动吧,那根本就没办法进一步接触对方。 可主动吧,他又怕自己不小心唐突了佳人。 这要是能有个跟唐小姐关系亲密的五妹妹带着他一块儿…… 不死心地张嘴还想再说点儿什么, 云楚赫才刚刚发出了第一个音,就见云舒又指着她带来的小太监接着道: “我今日过来,可是给三皇兄送人才来了。 别说五妹妹不帮你,若是有小元子帮忙,你还没办法把改良犁做出来,那这犁咱们不改也罢。” “能得五妹妹你这么高的评价,想来能力定是不俗的。” 没想到云舒今日特意跑出宫来一趟,目的竟然就是给他送这么一个帮手。 云楚赫不禁也有些好奇起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太监到底能有多大本事了。 “走吧,跟本皇子到后院儿瞧瞧去,不管是完整的,还是拆得七零八落的犁本皇子那儿都有, 你若是真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帮着本皇子把那改良犁做成了,本皇子大大有赏!” “奴才多谢三皇子殿下!” 小元子连忙道了谢,跟在三皇子和云舒身后,走进了三皇子府那乱七八糟的后院儿——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乱七八糟。 云舒甚至怀疑云楚赫这几日在府上根本就不是忙着思考,而是忙着学习如何暴力拆家了! 第129章:你这怎么还做了个球? “……稍微乱了点儿。” 见云舒走到院门口就停下了脚步,这些天成天待在里头,自己完全没觉得有多乱的云楚赫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认知水平, 有些尴尬地伸出手,将一根几乎快要戳到云舒面前去的木头架子扔开了些: “这里头除了完整的犁和被我拆分过的犁之外,还有不少我尝试着做的改良犁, 但效果都不怎么好,就被我随便地堆在一块儿了。” “那你这尝试做得还挺多的。” 顺着云楚赫的视线,果然看到了一大堆被改得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云舒仔细地一个个打量过去,最后勉为其难地从里头挑选出了一个最接近曲辕犁的怪东西—— “你这怎么还做了个球?”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现在的犁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大太重了,牛拉半天下来都费劲。” 云楚赫解释着他的“天才”构思: “所以我就琢磨着,它要是个圆的,那不就能省力得多吗? 但实际做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圆的它省力是省力,可问题是根本就犁不了地!” “圆的不行……” 云舒摸了摸下巴,状似无意地随口道: “那半圆的呢?” “半圆?” 云楚赫表情一懵。 他把这玩意儿做成圆的,是为了能推着它滚动省力。 半圆怎么滚? 她这问题未免也太离…… “兴许能行!” 就在云楚赫想要开口否定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蹲到了院中唯一一个完好耦犁旁边的小元子却忽然灵光一闪, 指着耦犁的那根直辕道: “二位殿下请看,如果把这根直辕变成弯曲的曲辕,就可以让犁架变小变轻!” “可以吗?” 云舒一脸看不懂也听不懂的茫然: “那变成曲辕之后,它是不是就更好转弯了?毕竟都是半圆了嘛!” “这跟转弯又有什么关系?” 云楚赫简直听不下去: “五妹妹,伱这是根本就不知道这犁使起来是什么样儿吧?它那个辕……” “你先别说话。” 抬手示意云楚赫赶紧闭嘴,云舒兴致勃勃地望着欲言又止的小元子: “你想说什么?” “奴才想说……” 小心翼翼地瞥了云楚赫一眼,见三皇子并没有因为话说到一半儿被打断了而生出什么怒色,小元子这才接着道: “若是在这辕头处加上一个可以灵活转动的部件儿,或许就能让它更好转弯了。” “你看,我就说能行!” 直接忽略掉小元子说还要加上什么部件儿的话,云舒得意地一拍手: “半圆就是最厉害的!” 云楚赫:“……” 他看他这五妹妹瞎猫碰死耗子的运气才是最厉害的! 嗯,还有这个叫小元子的,似乎也还不错。 看在未来或许还需要讨好自己这个五妹妹的份上,云楚赫艰难地把他想要吐槽的那一部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只冲着小元子点了下头: “先做出来试试看吧。” “是!” 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立刻就得到了两位主子的支持,小元子信心大涨,立刻就兴冲冲地放手去干了。 云舒则是让人在这院儿里收拾出了一块勉强能让人搬把椅子坐下歇息的地儿, 继续坐着和云楚赫东扯西拉: “你说小元子这犁若是真改好了,它能靠人力拉动起来吗?” “这我现在哪知道?” 云楚赫翘着二郎腿,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 “你要好奇的话,等小元子做好之后,亲自上手试试不就知道了?” “得了吧,就我这小身板,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云舒单手托腮,开始思维发散: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看到一本儿书上写过,说军中有种叫辘轳的玩意儿,人站在战车之中,借辘轳之力可将人所站之板抬高。 你说,若是把这玩意儿用在田地间,是不是就能轻松拉动这犁了?” “还有这东西?” 云楚赫一下坐直了身子,包子也不吃了: “那你不早说?直接用辘轳不就行了,还改什么犁啊!” 他这几天不是白忙活了么! “辘轳用起来不方便啊!” 将自己的嗓音控制在小元子能够听见的范围当中,云舒懒洋洋地道: “那玩意儿毕竟还得先固定在一个地方,使用起来……也就只能拉动那一块儿的东西。 田地那么大,总不能只耕最边上的那一块儿吧?” 云楚赫:“……所以,用不了?” “用不了。” “那你说它做什么?” 瞬间就失去了对辘轳的兴趣,云楚赫重新靠回到椅背上: “白费功夫。” “说说怎么了?” 见云楚赫吃得格外的香,云舒也顺手捞了一个肉包子尝了尝: “犁可以改良,那辘轳难道就不能改良一下,让它可以不用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像小车一样,可以被推着走吗?” “一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云楚赫撇了下嘴,这几日的忙活已经让他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多半不是那块料。 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皮,云楚赫哼笑一声: “你还是让小元子努努力吧,指望你三哥我,那怕是难喽!” “本来也没指望你。” 注意到那头小元子忽然抬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明显是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云舒拿着包子,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不管是犁还是辘轳,想要改良成功估计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我已经跟父皇禀报过了,小元子这几日就先住你府上, 等什么时候东西做好了,直接送进宫去给我就成了。” “这就走了?” 云楚赫放下二郎腿,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现在还这么早,你是要去天外天酒楼吗?我送你啊!” “不去。” 他那是想送她吗? 她都懒得揭穿! 云舒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我回宫还有别的事儿要干。” 回宫啊…… 那没事了。 云楚赫果断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半点儿都不带掩饰的: “行,那五妹妹慢走,有空随时来三哥这儿玩啊! 约饭也行,三哥请客!天外天酒楼,四楼!” 还有一章稍微晚点嗷~ 第130章:倒也不必牺牲至此! 因为三皇子府所在的这条街上,还有着不少朝中重臣的府邸。 云舒回宫的路上,不经意间还瞧见好几个府邸门口,都停放着明显带有别家府上标识的马车。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因为这两日在朝堂上被宣武帝反复提起的新商税一事,不少大臣都已经开始在私底下商讨对策了。 可惜他们的挣扎注定都是些无用功。 宣武帝这次想要推行新商税的决心格外的强烈, 如果不是因为要将她推上商会会长的位置,需要多做些准备才能更好地应对朝臣们反对的声音, 只怕就这两日,他便能直接下旨,将新商税发颁布出来了! 也不知道小元子能不能赶在那之前,将她想要的东西做成…… 云舒对小元子报以了极高的期望值, 好在小元子也没有让她失望。 前有云舒放他出宫的承诺,后有云舒那几乎都已经喂到了嘴边的提醒, 再加上小元子本身在这方面就格外突出的天赋, 几天后,改良成功的曲辕犁便被如期送到了云舒手中。 随之一道被送进来的,还有云楚赫那极具个人风格的信件—— 【……这最终做出来的曲辕犁虽不完全是出自我手,但怎么说也是从你三哥我之前琢磨的圆球犁上改进而成。 五妹妹拿去给父皇看的时候,可别忘了顺嘴给你三哥我也邀个功。 要求不高,功劳分我一半就行! 当然了,若是五妹妹实在不愿……那便不愿吧,你三哥我这人大度得很,只要伱多请我去天外天吃上几顿,便是天大的功劳,三哥都可拱手相让! 另外,那什么辘轳牛,小元子也已经在做了,不过失败了挺多回的。 看样子没有你三哥我在前头铺路,这小元子的水平,也就一般般吧,五妹妹别抱太大的希望……】 再往后写的,就都是一些没有任何营养的废话了。 “这不就巧了么?” 收起信件,云舒挑了下眉—— 正好,她也不是个喜欢揽功的。 三皇兄既然想要邀功,那就全都给他吧! 难得有这么积极的背锅侠,她心甚慰啊! 心情愉悦地让人带上曲辕犁,云舒扭头便又熟门熟路地朝着御书房去了。 一个时辰前才刚刚因为新商税即将颁布一事找过她的宣武帝:“……” “你怎么又来了?” 他这几日为了彻底完善新商税、搞定朝中那些个烦人的大臣们,顺带着再给云舒铺铺路,忙得甚至连后宫都没空去。 好不容易今天终于早早完事儿了,宣武帝还正打算去柳贵妃那里放松一下,结果云舒这个不省心的不知为何又折回来了。 该不会是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宣武帝眯了下眼: “别告诉朕事到临头你又后悔了,不想当这个商会会长了!” “儿臣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人才刚进门儿,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被冤枉了一下,云舒不满地抗议道: “儿臣这趟过来可是给您送大礼来了!” “大礼?” 宣武帝顿了一下,心中有了猜测,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也才过去没几天。 可能在这种时候被她称之为大礼的,似乎也只有…… “莫非是改良犁成功了?” “父皇英明!这都能猜到!” 云舒眉眼一弯,一记龙屁熟练地拍出去的同时,所有的功劳也都被她一并给送了出去—— “上次儿臣带着小元子去三皇兄府上的时候,三皇兄其实就已经捣鼓出了改良犁的初始形态,只不过那初始形态的弊端还是挺大的,根本没法儿用。 后来小元子听着三皇兄给儿臣讲他的改良思路时,忽然一下子有了灵感,当天就着手在进行改良了。 这几天小元子住在三皇兄府上,应该就是在和三皇兄一块儿不断做着改进, 直到今天,终于大功告成,便第一时间让人把那改良好的曲辕犁给儿臣送进了宫来!” “曲辕犁?” 宣武帝先是将这三个字反复琢磨了几遍,兴许还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它应当是何模样, 之后才意识到云舒还说了句这东西已经被送进了宫,连忙又询问道: “东西现在何处?你可有确认过,它当真是比之前的耦犁要好用?” “三皇兄说他和小元子昨日已经在城外的庄子上试过了,确实是比耦犁要小巧轻便并且还灵活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就算不用牛,换两个人上去,也能拉得动!” 云舒面上表现出来的兴奋劲儿不比宣武帝少: “东西儿臣已经让人带过来了,现在就在御书房外, 父皇,您要亲自试试看吗?” “好!” 不仅更小更轻便更灵活, 最关键的是不用牛,靠人力也能拉得动! 虽然云舒也说了,需得要两个人才行, 但说句不好听的,这个时代的人力本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对于绝大多数底层穷苦老百姓来说,若是自己多卖些力气,就能省下租牛的钱,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犹豫! 宣武帝激动地猛然站起了身: “李德海,备马车!” “备马车就不用了吧!” 好家伙,皇帝是能说出宫就出宫的吗? 万一在外头遇上点儿什么事,到时候再一清算,说是她把人给怂恿出去的,这么大一口黑锅她可背不下来! 云舒不敢担责,连忙出声阻拦道: “父皇,今日这时辰也不算早了,跑这么大老远去庄子上就为了试改良犁,实在是没必要。 依儿臣看,这宫里的地也不少了,实在不行,就在御花园里试试嘛!” 宣武帝:“……?” 御花园里犁地?? 那可是他平日里经常散心和被妃子们偶遇的地方! 想想自己批奏折批累了,决定去御花园里散散心,休息一会儿, 结果才刚靠近那边儿,就闻到了菜地刚刚施过肥的味道。 又或者娇柔美人在菜地里翩翩起舞,轻柔的裙摆拖了一地泥泞,清冷爱妃坐在田地上抚琴吟唱…… 还是别了吧。 他当个皇帝也不容易,倒也不必牺牲至此! 第131章:试犁 “父皇可是觉得不妥?” 看出宣武帝眼底的抗拒,云舒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换了个建议: “御花园不行的话,那就去儿臣的凤阳宫怎么样? 正好儿臣想把后院儿空一块出来种上织贝花,但一直都还没来得及弄。” “……你确定?” 之前不是说织贝花长得比一般寻常的花儿要“高大”许多,也是需要施肥才能长得更好么? 御花园不能臭臭的,难道公主住的地方就可以? 宣武帝迟疑了一下,忽然又唤了声李德海: “朕记得凤阳宫后头的那个宫殿,是不是还空着?” “是。” 李德海轻声道: “说来也是巧了,凤阳宫后头的怡和宫,还是兰贵人初入宫时曾和其他秀女一块儿住过的地方, 后来兰贵人搬去了玉芙宫,其他秀女也都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这怡和宫便空了下来,一空就是这十数年。” 兰贵人啊…… 宣武帝神思恍惚了一下,有些担心小五这孩子听了会难过, 但想了想,他还是按照自己原本的念头询问道: “小五可想要这怡和宫?” “怡和宫比凤阳宫大吗?” 云舒倒是没有多想。 倘若宣武帝现在要给她的是那什么玉芙宫,她或许还会表现得稍微有些感慨, 可怡和宫……听李公公方才那陈述,分明就是个集体宿舍嘛! 这玩意儿实在感慨不了一点儿,云舒十分务实: “若是能大上许多的话,儿臣就要, 但若是两个宫殿差不多大,或者只大了一丁点儿,那儿臣还是继续住凤阳宫吧!” 也省得再折腾了。 “怡和宫和凤阳宫哪个大哪个小朕还真是不清楚。” 偌大一个皇宫,这么多的宫殿,堂堂天子哪有时间去在意这些犄角旮旯都空了十几年的宫殿多大面积? 宣武帝大气地摆了下手: “你之前不是嚷嚷着嫌凤阳宫太小了么? 那怡和宫空着也是空着,正好能给你种你想要的织贝花!” 隔着一个宫殿的距离,那味儿……应该就闻不到了吧? “多谢父皇!” 完全没想到竟还能有这么一个天降惊喜, 白送的宫殿云舒当然不会不要,她当场就改了口: “那父皇,我们就去儿臣的怡和宫试用改良犁吧!” “嗯。” 宣武帝这才甩了下衣袖,将双手负到身后: “过去瞧瞧。” …… 怡和宫毕竟是有十几年没人住过了,里头从前长着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早就被横生的野草所取代。 不过因着宣武帝要来试用改良犁的缘故, 李德海特意安排了侍卫提前一步过来将那些长得过于肆意的野草全都拔了。 等到云舒他们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那些杂草虽还没有完全除尽,但却已经不影响改良犁的试用了。 “父皇您看!” 之前在路上不好给宣武帝介绍改良之后的曲辕犁, 这会儿到了地方之后,云舒立刻就积极地走到了曲辕犁边上: “三皇兄和小元子特意在信里同儿臣说了,这改良犁和以往农户们用的耦犁相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就是它在使用的时候,犁身是可以摆动的,便于深耕,而且轻巧灵活,利于回旋。 这个叫犁评的东西往上提起,便可使犁箭向上,犁铧入土就会比较浅, 反之犁箭向下,入土则深!” “不错!” 宣武帝并不是那种高居庙堂之上,对农具一窍不通的皇帝, 他知道耦犁犁起地来是什么模样,因此也就更加清楚倘若云舒说的全都是真的,这改良后的曲辕犁能给天盛朝的农业生产带来多么大的助力! 他甚至亲自走上前来,扶住了曲辕犁! 李德海见状,连忙冲身边站着的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也不敢耽搁,迅速上前扛起纤绳,慢慢往前发力。 “动了!真拉动了!” 随着曲辕犁的缓缓前行,李德海眼中顿时也爆发出惊喜的目光: “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神物,实乃天祐我天盛朝啊!” “确实不错!” 宣武帝这会儿本就心情大好,再听到李德海这熟稔的龙屁,更是龙颜大悦地朗声大笑起来。 相比起自幼入宫,对这方面其实还并不算是很了解的李德海, 宣武帝亲自扶犁后看到的也更多。 他可以确定的是,小五方才说的一点没有夸张, 这曲辕犁,当真是利国利民的神器啊! 宣武帝越看越看满意,他甚至还又发现了一个极大的惊喜—— “朕瞧着这两个人拉犁,似乎还颇为轻松,不若换一个人试试?”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很快就有一人放开纤绳,退了下来。 另一人独自扛起纤绳往前,果真也还是拉得稳稳当当! 宣武帝欣喜之下,又换了李德海过来, 到后面甚至连听雪都被叫去试着拉了一下,无一例外,全部都能拉动! 宣武帝见状,笑容也越发的开怀了, 高兴之余,还不忘揶揄云舒一把: “你之前还说这犁需得两人才能拉动,该不会是你自己力气小,便在那儿胡诌吧?” “……是三皇兄和小元子他们说的,又不是儿臣自己编的。” 云舒摸了下鼻子,一脸无辜: “而且他们说要两个人拉的,是水田。” 水田犁起来比旱田要费力许多,这是常识。 但问题是,天盛朝大部分的田地其实都还是旱田啊! 毕竟除了水稻是种在水田里的之外,别的麦子、蔬菜,那可都是种在旱田里的! 宣武帝反应两秒后,瞪了云舒一眼,笑骂道: “你这小崽子故意的是吧?方才怎么没听你说水田这两个字儿?” “儿臣这不是想给您再多一份儿惊喜么?” 云舒笑嘻嘻地凑上去: “而且小元子已经在努力试着解决水田还需两人拉犁的问题了!” “哦?” 又双叒叕一次从云舒口中听到“小元子”这个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这一回,宣武帝总算是没再忽略过去了: “他可是已经想到法子了?” “目前应该只能说是有点儿想法吧,能不能成暂时还不确定。” 第132章:你想让小元子入工部? 小元子接连帮她解决了两个问题,云舒自然也要信守她之前对小元子许下的承诺。 将“辘轳牛”的大致概念同宣武帝简单描述了一下, 云舒面上露出了一抹很是乖巧的笑容: “父皇,您觉不觉得像小元子这样有才华的人,只是放在宫里当个小太监,有些太浪费了?” “嗯?” 宣武帝现在对云舒也算是比较了解的了,他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又憋了什么主意, 不由得扬起眉,轻哼了声: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这可不是儿臣想做什么,而是儿臣希望小元子他能为天盛朝做些什么!” 云舒指了指曲辕犁: “父皇您看,这犁难做吗?” “应当是不难的。” 宣武帝垂眼打量着面前这让他欣喜不已的曲辕犁, 这虽是他认定的神物,但不可否认,这玩意儿本质上,其实也就只是几根木头几块铁而已。 “可是父皇,它这么简单,之前怎么一直也没见有人造出来呢?” “……” 是啊!为什么呢? “其实仔细想想,马蹄铁复杂吗?羽毛笔复杂吗?印刷术复杂吗?” 不等宣武帝回答,云舒自己又摇头晃脑地接着道: “那可比曲辕犁还要简单,但之前同样没人造出来。 儿臣就想着,兴许是大家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 好多人总把自己的思维禁锢在已有的框架之内,根本不会去考虑框架之外并不存在的东西。 可能……这就是叶太傅为何如此注重‘创新’的原因。 因为叶太傅知道,像儿臣这样聪明机灵,拥有‘创新’思维的人,真的不多。” “……” 说就说,还非要趁机再多夸她自己两句! 宣武帝扯了下嘴角,看在她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确实也很有用的份儿上,到底没有出言打断。 下一刻,他就听云舒忽然又抬高了语调,着重强调道: “除此之外!儿臣觉得或许还存在另一个原因,就是懒政!” “懒政?” 宣武帝听到这两个字,眸光一暗,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是在说朕?” “父皇您日理万机,为了天盛朝呕心沥血这可是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的! 儿臣怎么会以为您懒政呢?” 没想到宣武帝听到这俩字儿会这般敏感,云舒连忙夸张地否认道: “儿臣想说的明明就是工部啊! 您看工部除了我外祖父这样确实总是忙得停不下来的人之外,剩下的另外那一部分,在没有差事要办的时候,是不是就格外的闲散, 每天在工部无所事事,从来也没想过要干点儿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儿臣就想着,若是能让小元子也去工部谋个差事, 有小元子这样认真努力又刻苦,最关键是还格外有天赋的同僚在,隔三差五就能做出些有用的东西,受到父皇您的嘉赏。 那其他人为了不被小元子对比得好像是个废物,兴许就也能受到小元子的影响,在小元子的带动下,试着造出更多类似曲辕犁这样的东西! 您说是吧?” “你想让小元子入朝?” 宣武帝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天盛朝从未有过宦官入朝的先例,况且自古以来,想要为官者,就必须……” “父皇。” 云舒学着云楚焕平日扯她衣袖的姿势,拽着宣武帝的袖子晃了晃: “这世间万事万物,总得第一个出现了,后来者才有那所谓的‘先例’嘛! 小元子的能力您也看见了,他若是去不了工部,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实在不行,您就先放小元子出宫,让他在工部没名没分地干着,等他出成果了,您再一点一点地给他嘉赏, 赏得多了,大家也习惯了,哪天您再给他个一官半职的,其他人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吧?” “……” 这小崽子怎么还越长大越会撒娇了? 不过她说的倒也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那小元子……罢了, 工部那么多废物都养了,他塞个真正有大才的人进去怎么了? 谁若是敢因为这事儿闹到他跟前来,他就让对方给他弄出个比曲辕犁更加有用的神物来! 抬手把衣袖从她手中拽了出来,宣武帝负手轻咳一声: “此事朕心中已有计较,你好好准备你自己该准备的事儿便可, 明日上朝,切不可出什么岔子!” “父皇您说的不可出岔子的意思是儿臣不能给您丢脸,还是不能搅事儿?” 这个问题云舒今天中午那会儿被宣武帝叫去御书房的时候其实就想问了, 但当时因为一直在说明日颁布新商税的事儿,所以她自己也忘了。 这会儿旧事重提,她正好想起来,那一双无辜的大眼,便又眼巴巴地望向了宣武帝。 宣武帝:“?” 他当场就被气笑了: “你还想给朕搅事儿?” “儿臣是不想的。” 云舒绞着手指,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但万一要是您朝堂上的那些个大臣们看儿臣不顺眼,非要找儿臣的麻烦, 儿臣总不能缩着脖子任由他们去说吧?” “你除了是商会会长之外,更是我天盛朝的圣安公主!” 明知道她那唯唯诺诺的老实样儿完完全全就是装出来的,宣武帝还是没好气地抬手在她脑门儿上点了一下: “若是当个商会会长便会堕了你公主该有的威风,这般没用,朕只怕也该好好想想下一任会长的人选了。” “父皇说的是!” 云舒瞬间眉开眼笑: “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你最好是!” 宣武帝轻哼一声,正巧这时候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的李德海又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他躬着身子走到宣武帝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旋即就见原本心情还十分不错的宣武帝面上陡然蒙上了一层阴霾,就连语气也瞬间冷了下去: “摆驾,回御书房!” “嗻。” 宣武帝的龙辇很快便从怡和宫这边儿离开了, 云舒不明缘由,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 “李公公刚才什么时候出去的?” 第133章:云旎 “差不多就是在您和陛下说小元子的事情那会儿。” 听雪方才站得离李德海比较近,勉强听了一耳朵: “好像是礼部那边的人有事儿想请示陛下,而且还跟太子有关。” 这个时间点儿,礼部,太子,父皇愠怒。 啧,也不知道太子娶侧妃,她这个皇妹需不需要随礼。 有点儿不想给呢! * 关于太子非要作死娶那沈静姝的事儿,云舒也并没有什么想要深入了解一二的兴致。 她以明早就要上朝,今日需得早早休息养足精神为由,挥退了包括听雪在内的所有宫人,快快乐乐地躺上床榻。 本想进到别墅空间内看会儿电视剧玩玩,结果刚一进去, 不只是她傻了,旁边那位长得跟她在现代时一模一样,正咬着薯片,眼睛瞪得溜圆的女孩儿也同样傻了眼。 四目相对,别墅内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那么一瞬, 两秒钟,那女孩儿叼着薯片就想跑路,被回过神来的云舒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跑!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你是天盛朝的五公主本人吧?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云旎了?” 见对方一脸紧张,死活不肯开口说话的模样,云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进行合理推测: “你跟我互换了身体,没错吧?” “我……” 见云舒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云旎纠结片刻,还是弱弱地承认了: “是我,对不起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对着自己熟悉了二十二年的那张脸,云舒别扭的同时,又敏锐地察觉到关于两人互换这事儿,对方知道的似乎远比她要多上许多—— “难道是你干的?” “其实……” 云旎抿了下唇,似是在努力给自己鼓气: “其实,我有一个系统。” 云舒:“?” “它说它叫巨星打造系统,本来其实是不应该出现在天盛朝的,但因为一不小心出了些差错,意外流落到天盛朝,被我绑定了。 它说它有办法把我带到另一个比天盛好一万倍的世界,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也是不同意的,但后来……” 云旎说到这儿刻意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云舒面上的神色变化: “它告诉我,我其实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公主,会在十五岁那年被迫和亲惨死。 我一时害怕,就同意跟它走了。 再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现代。 但我当时真不知道这是互换!” 察觉到云舒的情绪似乎是产生了些许的波动,云旎连忙又接着道: “我不清楚这个别墅空间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但它对我来说,就是系统提供给我学习提升各种技能,比如演技之类的地方。 因为这里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我在里头待一天,外头也才过去了一分钟。” 云舒:“??” 不是,这么牛的金手指为什么到她这儿,就变得普通了那么多? 这个时间比例她也很想要啊!! 云舒幽怨地拿起了另一包还没拆开的薯片,听着云旎继续道: “我一般都会在那个健身室里对着镜子练习,之前有一次我在里头练习完了,本想着出来吃个冰激凌,意外发现你正在别墅里看综艺节目, 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之后还连忙去找系统询问过了,但系统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说我们就算是互换的,以后也不可能再换回来了。 我……就不太敢面对你,所以每次来去都非常小心,你的房间我更是从来都没进去过,就是不想被你发现我的存在。 今天我也是想着这个时间点你应该不会进来,再加上我的经纪人已经连着让我吃了一个星期的水煮蛋和生菜叶子,我实在忍不住了,没想到正好就……” 云旎越说越愧疚,脑袋也是越垂越低,下巴眼看着就要贴上自己的锁骨了: “你一定很生气吧?你本来生活的世界那么好,你本人也是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结果现在跟我换了之后,只能在凤阳宫里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公主,以后还要被……” 还要被送去和亲,说不定还会惨死这一句话云旎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云舒,只怕现在连手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这样吧!” 云旎鼓足了勇气,真诚地开口承诺道: “只要我能帮的,你尽管开口! 我一定会努力帮你避开和亲的命运,找一个人品外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的男子……” “那倒是不必了。” 得益于云舒之前看过的那么多本,以及她自己的亲身经历, 云旎那一大段信息量爆炸的话,她竟也都飞快地消化掉了。 淡定地打断了对方要说的话,云舒丝毫没有表现出云旎想象中应该会有的气急败坏: “父皇已经答应我以后婚嫁之事由我自己做主,嫁不嫁人全凭心意了。” “真的?” 云旎目瞪口呆: “父皇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你说的父皇是天盛朝的宣武皇帝吗? 你真的是和我互换了吗?你居然已经见到父皇了?” “你不也知道了吗?我好歹是现代来的,利用了这份优势罢了。” 身为一条咸鱼,云舒从小到大最突出的一个优点就是心态绝佳。 即便偶有破防—— 比如刚刚得知自己每天都要三点多起床上学那会儿, 但之后也都能飞快地调整回来。 穿书的事情她早在穿的那天就已经接受了, 现在无非是别墅里多了个跟她互不影响、边界感十足,且平时很少出现,几乎都见不着面儿的室友而已,多大点事? “你若是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兴许可以帮我干一件别的事儿。” “什么事?” 一听说云舒真有事儿想要她帮忙,云旎顿时也不纠结为何云舒口中的父皇跟她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问题了, 宛若一个新入学的小学生般,坐得笔直, 好似她腰稍微弯一点儿,她的可信度便也会跟着大打折扣一般: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就是再难我也一定会帮你!” 第134章:臣有一合适人选! “难倒是不难,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云舒撑着脑袋,若有所思道: “这样吧,我先出去,然后试着用意念和你沟通,如果能沟通上,我再告诉你需要帮什么, 但要是不行,那便算了。” “好!” 云旎用力地点了下头, 下一瞬,就见原本坐在她旁边的云舒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凤阳宫内,躺在床榻上的云舒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她试探着在心底轻唤了一声: “云旎?” “我听到了!” 脑海中,传来云旎惊喜的呼声: “原来真能沟通啊!我之前在别墅的时候,还从来没听到过外面的声音呢!” “可能是得我们两个都想要和对方交流的时候,才能行吧。” 不然岂不是隐私都没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云舒重新进入到别墅当中: “既然确定这样没问题了,那我希望明天早上,你能待在这别墅里,帮我解答一些问题。” “解答问题?”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她现在也会用手机电脑了, 云舒有什么想问的,她就算不知道也能在网上查找答案。 云旎只是有些好奇: “我离开的时候不是都已经从上书房结业了吗?谁还有什么问题要考校你的吗?” “你离开之后没几天,父皇又让我回去了,说是学得不行,得留级。” 云舒随口道: “不过明天这事儿跟上书房倒是没什么关系,是我要上朝了。 我现在年纪还小,又是个公主,冷不丁的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要入朝为官,朝中定然会有不少大臣想要阻拦。 我虽然也有别的办法应付,但现在有你帮忙了,应当还能更加省事一些。” 云旎:“……???” 她穿到现代好像也才没多久吧? 这么快就听不懂古代的事儿了吗? 公主,入朝为官?? 云旎不理解,云旎大为震撼: “你……这也是父皇同意的?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先不说就连女帝在位时,都未曾有女官能够做到可以上朝的品级, 女帝仙逝之后,更是连女子为官都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但就说云舒的年龄, 她还未满十四啊! 正常情况下,就连皇子想要入朝都得先满十五才行,云舒这到底是在天盛朝干出了什么大动静,才能在这个年纪,就被父皇破例弄去上朝了? “其实也不难。” 将自己到天盛朝后干过的那些事儿大致跟云旎说了一遍, 末了,云舒还顺嘴又吐槽了一句: “要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过得实在太憋屈了,我还真不想入朝为官。 谁没事儿会想要上班啊!” 云旎:“……” 是啊,那个时代的女子终其一生都是困在囚笼之中而不得出的。 她不就是因为预知了自己的未来,觉得自己无力反抗,才最终决定随系统离开的么? 她出生在天盛朝,并在那边生活了十三年, 之后幸运地来到现代,亲自感受到这相隔千年的思维碰撞之后,便越发的能够理解云舒为何会想要改变这一切。 真幸运啊! 天盛朝未来的女子们。 云旎忽然觉得,她那个废物到甚至还会迷路的巨星打造系统当初能够顺利地将她带去现代,并非是因为它真有那个实力。 而是因为冥冥之中,有另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想要将云舒送来改变天盛朝的命运。 她和废物小系统,不过是幸运的正巧碰上罢了。 “舒舒你放心,明日我一定会协助你搞定那些反对你的朝臣们!” 云旎忽然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郑重其事地握了下拳: “而且不止是明日,以后但凡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都会尽全力帮你!” 若是能有一天,她在现代看过的盛世繁华也可出现在天盛江山,天盛女子也可如后世女子这般享有自由的权利, 那才是真正不枉她与云舒这一番穿越千年的奇遇吧? 云旎越想越激动, 尚不知这姑娘格局一下子突破到了大气层的云舒却只是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握住了对方激动到略微有些颤抖的拳头,语重心长: “什么帮不帮的先放一下,你能别叫我舒舒吗? 听着跟叔叔似的,一下子老一截儿不说,还把性别都给我改了。” 云旎:“……” 她那宛若气球一样被迅速吹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就又被戳破了呢。 …… * 天盛朝的早朝时间通常是在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到七点。 这个开始的时间虽然和上书房差不多,但云舒今日可以晚去一些,因而起得反倒是比平日里去上书房时还要稍晚了些。 任由听雪严肃着一张小脸儿把公主在一些正式的大场面才会穿的服饰一件件给她套上并整理好, 等云舒难得端庄地出现在宣政殿外的时候, 宣政殿上,新商税法已经被顺利颁布了出来。 因着这段时间宣武帝一系列态度强硬、作风果断的操作,早已知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的朝臣们这会儿也无一人站出来反对。 他们此刻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地抢夺着的,无非就是那总商会会长的位置。 几方人马全都想把自己人安排到那个位置上去,偏又谁都说服不了谁。 宣武帝稳坐在龙椅之上,听着下头吵得差不多了,这才抬眸淡淡地瞥了叶清安一眼。 后者接受到他的信号,果断往外迈出几步: “启禀陛下,总商会会长这个位置,臣想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叶清安不过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儿,今日能再次出现在朝堂上,无非也是因颁布新商税一事。 这新商税最初就是从叶清安嘴里说出来的, 在这件事情上面,叶清安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宣武帝的态度。 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站出来说有合适的人选…… 莫非是陛下早有交代? 那他们刚才吵这么热闹,岂不是全都白争了? 也不知陛下看好的究竟是谁。 总不会……这叶清安是打算毛遂自荐吧? 似乎也不无可能啊! 第135章:宣圣安公主一问便知! 方才还无比热闹的宣政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了叶清安身上,目光聚集之处,只见叶清安神色坚毅地缓缓开口道: “微臣以为,总商会会长之位,没有人比圣安公主更为合适!” “……” 谁? 圣安公主?公主?!! 叶清安怕不是疯了! 实在是叶清安说出来的这个人太过出乎大家的意料,众人一时间也忘了他们刚刚还在猜测这会不会是宣武帝本人的意思, 一个个反对得比之前他们自己那几方势力相争时还要激烈得多。 而这其中,又以太子一派的势力为最—— “这朝堂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叶太傅好歹也是科举入仕,如何能因为自己与圣安公主关系亲近,便说出如此荒唐的言论!” “天盛朝从未有过公主入朝的先例,况且圣安公主如今不过豆蔻之年,如何能担得起这般重任!” “圣安公主心思纯澈,且如今正与六皇子殿下在上书房念书,哪来的时间去应付那些心思深沉的商贾之流? 叶太傅此言,实在令人发笑!” …… 叶清安本身官职不高,太傅一职,于他而言,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虚职。 朝中这帮人反驳的时候一口一个“叶太傅”的叫着,无非就是为了反复提及他与圣安公主云舒之间的关系。 后头那位“夸赞”云舒心思纯澈,言明她至今还在上书房与六皇子一块儿念书的,更是就差没直言云舒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废物了! 云舒在外头默默将这几个跳得最欢的大臣逐个儿都记了下来,神情淡定地好像是在听别人的热闹。 好在反对的话说多了也没什么意思,第一波高峰期过去之后, 此前并没有被通过气的唐远林也终于站出来,成为了除叶清安之外第一个支持云舒的人: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叶大人并非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况且新商税及商会一事本就是由叶大人率先提出,兴许叶大人还有什么别的考量也未尝可知。” “既如此,” 上首宣武帝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也不给其他人再反驳的机会,直接道: “叶爱卿,说说吧,你为何觉得朕的圣安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回禀陛下,臣之所以会有此一说,是因为圣安公主对新商税及商会的了解,并不弱于微臣。 事实上,微臣最早想到新商税,便是得益于圣安公主的提点, 包括后来完善新商税,成立商会的办法,也都是由圣安公主所想! 公主心思玲珑剔透,聪慧过人,且身份高贵,由她来做这个商会会长,再合适不过!” “什么?” 叶清安这一番话下来,朝堂之上受到冲击的又何止一个两个? 这样高明又缜密,一下子网罗天下商户,甚至世家望族都没能逃过的手段, 怎么可能出自那位据说几个月前还连《大学》《中庸》这种基础内容都不会背的圣安公主之手? 一片哗然之中,唯有右相忍不住暗暗心惊—— 难怪皇后和太子都视圣安公主为心腹大患,之前还几次三番地想要下手除掉她! 原来这圣安公主,竟藏得那般深么? 宣政殿内一阵骚动,武安侯见状,也瞅准时机往外迈出一步: “陛下,圣人有云,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倘若圣安公主真如叶大人所言那般有此才学,不论其他,至少在新商税、商会一道上,她的确要强于我等在场的所有人。 便是让其担任总商会会长,也未尝不可!” “武安侯言之有理。 若有才之人仅仅只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便被人强行埋没,不予重用,这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 如果说之前唐远林和武安侯两个人站出来支持云舒,大家都还能够理解, 毕竟他们一个是云舒的外祖父,另一个的嫡亲孙女儿是云舒的伴读。 但柳相忽然也冒出来表明立场,这就让人很是不解了。 总不能是因为六皇子跟圣安公主关系好的缘故吧? 这,这也说不过去啊! 要知道柳家可是江南首富,新商税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之前叶太傅第一次提出新商税一事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的也是左相一派的人。 他这态度怎么突然一下就变了?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柳相这究竟是发的什么疯, 就连外头候着的云舒听见这动静,都颇为意外地抬了下眸。 唯有宣武帝依旧神色平静,好似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 “那依左相之见,该当如何啊?” “回陛下,臣以为,可召圣安公主入殿。 公主殿下究竟能否担得起总商会会长的重任,一问便知!” 柳相微微一礼,乍听之下好像是公公正正,没有任何偏颇, 可实际上,却是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只要圣安公主真有那个本事,那她便可当得商会会长”的基调。 宣武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便宣圣安公主入殿吧!” “宣圣安公主入殿!” 宣武帝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德海便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喊了一声, 紧跟着,宣政殿敞开着的大门之外,一席红衣身形纤细的少女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因为是逆光的缘故,离着稍微远些的大臣们,甚至都看不清她的五官, 只能看到那一道人影正在缓缓向着殿内走来。 清晨初升的朝阳并不灼人,淡淡的一层金光洒落在她身后,为她勾勒出了一道金色的光影。 一直到她踏入殿内,才有人骤然回过神来—— 圣安公主方才竟一直就在殿外候着! 也就是说,今日这一出,当真是陛下早就同那叶清安商量好了的。 是陛下,想要让圣安公主入朝! 右相心中一凛,他不敢细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在转身收回目光的同时,顺带着给了户部尚书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第136章:怎么她一来,朝中画风都不对了?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宛若走t台红毯一般,自两侧齐刷刷向她行注目礼的大臣们中间穿行而过,云舒姿态随意自然, 仿佛她来的不是聚集了整个天盛朝大脑的宣政殿,而是御花园中某条毫不起眼的小道。 就连行礼时的语气,都还带着几分轻快的意味。 宣武帝眼皮一跳,总觉得这小崽子进来之后,宣政殿里的气氛都好像变得不那么正经了。 奈何现在时机不合适,宣武帝也不好多说,只能淡淡开口道: “起来吧,方才在殿外,可都听清了?” “回父皇,儿臣一字不落,全都听清了!” 云舒一本正经地直起身子,拱手道: “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说服诸位大臣的机会!” 宣武帝:“……” 不对劲的感觉更加浓厚了是怎么回事? 这小崽子昨日的确已经答应过他,不会主动挑事儿没错吧? 这瞧着……似乎不太像是能安分得下来的样子啊! 罢了,总归她应当是有分寸的。 那帮老顽固折腾一下也没什么的。 只花了不到三秒钟就成功说服了自己,宣武帝微微颔首: “可。” “多谢父皇!” 嗓音清脆地冲着宣武帝道了声谢,云舒挥袖转身,简简单单一个挑眉的动作,尽显嚣张得意之色: “是哪几位大臣觉得本宫担不起总商会会长的责任来着?” “是臣说的!” 刘御史第一个就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们这些御史台的人,平日里干的就是监察百官的活儿—— 换句简单易懂点的就是,他们是专门负责给人挑刺儿的。 谁做事儿出了纰漏,弹劾一下, 哪个大臣家里孩子没教好闯了祸,弹劾一下, 甚至就连公主皇子们,言行举止不符合皇室风范,也要弹劾一下。 总之就是大事小事,但凡他们觉着不对,看得不顺眼的,那一个弹劾折子立马就送到皇帝手里了。 刘御史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快三十年,见人就挑刺的毛病都已经快要刻进骨子里了, 他看不惯云舒那嚣张嘚瑟的模样,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云舒之前就已经被这人弹劾过不下一手之数了,现在见老熟人又冒了出来,她眉眼都没动一下,已然是波澜不惊了: “刘御史是吧?你觉着本宫不行的理由是什么?” “公主如今为何还在上书房同六皇子一块儿学习,臣便是为何认定公主担不起这份责任!” 谏臣不可畏死,刘御史便是公主的面子也一样不给。 他神情倨傲,一副不愿与云舒这种不学无术之人为伍的清高模样, 云舒倒也不恼,只是轻笑了一声: “刘御史说这话倒是有趣了。 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刘御史二十岁那年想要参加会试,但你的夫子认为你学问还不够,最好是能再沉淀三年。 但刘御史脾气硬,不听劝,夫子无奈之下,只能将此事告知你爹。 你爹拿着鞋底抽得你满府乱跑,都没能让你放弃当年参加会试的念头,于是你爹一怒之下索性便直接将你锁在了家中。 然而刘御史最终还是想办法钻狗洞逃出来,参加了会试,之后侥幸入了殿试, 再之后,又侥幸地一路走到了现在……” 笑眯眯地看着刘御史逐渐涨成猪肝色的脸颊,云舒挑了下眉: “同样是被夫子要求再多学几年,刘御史从前没有听劝,如今却因此便断定本宫不可入朝为官, 莫非是因为自己已经亲身经历过,于是以己度人…… 可刘御史分明都已经为官三十多载了! 难道这三十多年,刘御史一直都是在浑水摸鱼,糊弄陛下?” “臣何时……” 刘御史本想反驳,一抬头却见宣武帝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吓得他连忙叩首: “陛下圣明,臣自入朝之日起,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松懈,绝无糊弄陛下的行为啊!” “刘御史的意思是,你所有差事全都办好了?”云舒幽幽地在后头继续询问, 刘御史虽知晓她的目的,这会儿却也只能顺了她的意—— “自是如此!” “那看来就算夫子让多学几年,也不一定就代表本宫当不得官儿嘛!” 搞定了出头鸟儿,云舒慢悠悠地又看向了另一个之前嚷嚷着说天盛没有公主为官先例,言辞之间多有对女子不屑的官员: “这位……本宫想想啊,刑部侍郎,宋大人对吧? 本宫听说,令堂从前是将门出身,因为生在边关,长在边关,所以相比起寻常京中长大的姑娘,性子要稍微彪悍那么一点儿。 宋大人幼时顽劣,经常到处惹是生非,七岁那年惹上了个硬茬子,对方带着小伙伴趁你去茅房的时候,直接用炮竹炸了茅房……” 嘶…… 茅房都炸了,那岂不是…… 明明事情都已经过了几十年,站在宋大人周围的其他官员听到这话之后,却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开了几步。 注意到这一幕的宋大人顷刻间也同方才的刘御史一样,涨得满脸通红, 偏偏云舒却还不肯放过他,仍是慢悠悠地接着道: “令堂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对方的麻烦,而是调查清楚了前因后果,得知是你先做了过分的事情才招致这一结果后,气得将宋大人暴揍一顿,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 也是经过了这一件事后,宋大人才慢慢转变了性子,没有成长为人嫌狗厌的地痞流氓。 莫非宋大人也是因此,才认为女子就该待在后宅之中相夫教子,而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 可在本宫看来,令堂这等明事理的女子若是能入刑部,说不定会比宋大人干得更好。 毕竟就连宋大人也是令堂一手教导出来的。” “你!” 宋大人刚被爆了个童年大料,又惊又怒又恼,脑子本就乱糟糟的,一时间被噎得根本说不上话来。 云舒轻扯了下唇角,成功搞定第二个,那漫不经心的目光,又笑吟吟地越过了他,像是在寻找下一个准备爆料的对象。 第137章:当众比试? 一群人之前谁也没想到云舒会是这么个路数,更没想到她手里竟连诸位大臣们几十年前乃至是幼年时期不为人知的黑料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这人活几十年,谁敢保证自己从小到大一件糗事儿没有? 在场的好歹也都是些朝中重臣了,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儿被掀了老底,他们那面子还要不要了? 原先还群情激奋,想着要和云舒辩论到底的大臣们一个个偃旗息鼓, 眼神回避与云舒对视的模样,更是像极了云舒从前上学时老师要点人回答问题的场景。 就连右相都在云舒看过去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抬眸望向了殿内的房梁。 唯有户部尚书这个被右相点过的倒霉蛋先是条件反射地闪躲了一下,之后想起自己的任务,又硬着头皮愣是把视线转回来和云舒碰了一下。 他左腿微动,正要往外迈出一步说点儿什么, 云舒却忽然转过身,赶在他前头正儿八经地又对着宣武帝拱了下手: “父皇,儿臣此前为京城周报收趣闻的时候,意外收获了朝中不少大人们从前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并且从中领悟到,年龄、学识、出身等等各种各样看起来似乎十分重要的条件,很多时候其实都并不是用以判断一个人是否可以为官,又是否可以为好官的依据。 就如从前教导过儿臣与六皇弟的那位崔太傅,虽自身学问不错,但仍旧担不起教导公主皇子之责。”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道理。” 还以为今儿个能在宣政殿内听这小崽子把朝中大臣全都怼个遍,没想到他才刚听得兴起,她忽然就不说了。 宣武帝遗憾之余,却还是配合地点了下头: “那依你之见,什么才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可以为官,又是否可以为好官的依据啊?” “当然是要看她能不能办好自己该办的差事!” 云舒不紧不慢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就目前来看,这总商会会长需要干的,其实也就只有三件事儿。 第一件事儿,就是将各地商会会长递上来的折子呈给父皇,然后不带任何私心地协助父皇处理这些事情。 这件事,本宫自认再没有比本宫更合适的了。 毕竟本宫久居皇宫之中,认识的人不多,而且看今日这情形便知,本宫人缘儿还不怎么好,这世家望族多多少少都看本宫有些不顺眼。 所以……不带私心,平等地跟所有人关系都不好这一点,你们这些人全都不如本宫! 至于处理事情……有父皇做主,本宫只是协助一二,能有什么难的?” 众大臣:“……” 不是,她到底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这种事情当成自己的优势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的? 平等的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好她还骄傲上了? “第二件事。” 无视掉周遭那些怪异的眼神,云舒淡定地接着道: “每年给交税最多的那几个商会发福利,给他们一些比较独一无二的生意。 这个按照本宫之前捣鼓出低价纸、印刷术这些东西的速度来看,在场诸位依旧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本宫。” “……” 这倒勉强算个事实。 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查账。” 云舒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主动点了户部尚书的名字: “关于这一点口说无凭,但本宫若是连户部尚书严大人都能赢过,想必其他诸位也不会再有什么疑虑了吧?” “这是自然!” 没想到都不用户部尚书开口,云舒自己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情。 她才几岁啊? 不过是开了家酒楼,看了几日的账本,就以为自己能和户部尚书比了?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右相心中冷笑一声,生怕宣武帝护女,一会儿又帮着云舒把这事儿揭了过去,当即开口堵云舒的后路: “倘若圣安公主当真有这个本事,这总商会会长的位置让殿下坐了倒也是好事一桩! 可若公主没有这个能耐……” “那本宫就丢脸了呀!” 右相:“……” 她莫非以为自己打个岔,输了就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果然小孩子心性! 不屑地冷哼一声,右相微扬起下巴,接着道: “若公主做不到,就还是把总商会会长这个位置,让给更加合适的人选吧!” “行啊!” 云舒满不在乎地一口答应下来: “怎么比?现在就拿几本账册过来?” “李德海。” 宣武帝其实也没想到云舒竟敢提出要跟户部尚书比查账这么离谱的事儿。 虽说上书房也是有教过算科的,但要说对这一科有多重视,那还真没有! 可能也就仅仅只是教了些基础的皮毛而已。 况且就是这基础的皮毛,他之前也没听人说起过自家这小崽子在这一科上天赋绝伦啊! 她真能赢得过严尚书? 宣武帝心里还真有些打鼓。 奈何这小崽子的嘴实在是太快了,他都没能来得及插手,她就已经和右相达成了口头上的赌约! 在场这么多大臣都看着,他这时候再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现在就只希望这小崽子靠谱点儿,不说赢过户部尚书,只要别输得太惨,表现得过得去一点儿,他便还能帮着转圜一二! 眸光落到云舒身上停顿了两秒,宣武帝无奈开口道: “去拿账册和算盘来。” “嗻。” 李德海应了一声, 不多时,便又捧着几本账册和两个算盘回来了。 “算盘本宫就不用了。” 随手拿过其中一本账册,云舒走到宣武帝刚刚让人摆好的桌案跟前坐下,语调闲适地随意道: “本宫向来尊老爱幼,让一让严大人也是应该的。” “公主这话未免说得有些过于狂妄了!” 户部尚书本来就觉得自己跟云舒比算账这种事儿无异于军中将士对战三岁稚子,有损他的逼格, 现在这个“三岁稚子”竟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把刀给扔了,说是要让他三招! 这根本就是赤(河蟹)果果的羞辱! 第138章:不会吧,真有人连这个都做不到? 户部尚书气得呼吸都不那么平稳了: “敢问殿下,不用算盘是打算如何查账?” “这不就是看一眼便能知晓答案的东西?” 云舒一脸疑惑地抬起了头,语气很是天真: “难道严大人不行吗?” 严尚书:“?” 云舒这又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严尚书很是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望着云舒那无辜而又纯良的眼神,严尚书几乎都要怀疑她真是打心底里那么想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听见了云舒状似无辜怜悯,实则满满都是阴阳怪气的语调: “不会吧?真有人连这个都做不到啊? 那要不然……本宫还是拿个算盘稍微装一下样子?” “不必!” 严尚书面色唰的一下就黑了: “公主请自便,正好也让臣长长见识!” “行吧。” 云舒耸了下肩,笑眯眯地单手托着下巴,特意等到严尚书在她对面坐下,开始拨动算盘珠了, 这才不紧不慢地翻开了自己面前的账册,用心声欢快地同云旎沟通起来: “来活儿了!计算器已经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云旎及时应声道: “你直接报数就行!” “行。” 云舒淡定地开始报起了账册上要计算的那些数字,或加或减,或乘或除。 往往她这边的一串儿算式刚刚报完,别墅里头云旎的答案也就紧跟着出来了。 因为是特意找来给她和严尚书比试的账册,所以这账本儿里头偶尔会出现几个被人特意改错了的数目, 云舒也就只有在算到这种需要更正的地方时,才会抬起她那只金贵的右手,提笔随意地写上几笔。 反正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严尚书那边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右手五指几乎都快拨出残影了, 与他相对而坐的云舒却好像是在课堂上优哉游哉看着话本子的熊孩子,只有偶尔想起要糊弄一下夫子的时候,才会想起要拿笔装模作样地写上两笔。 怎么看,后者都不像是在正经查账的! 更离谱的是,云舒翻动账册的速度竟还要比严尚书更快一些! 严尚书那边才刚翻完半本,她都已经直接换到第二本了! “这圣安公主到底会不会查账啊?” 一众等着看结果的官员当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跟同僚交头接耳起来: “既是用来给圣安公主和严尚书比试的账册,那上头的数目想来应是格外庞大繁杂才是,公主连算盘都没用,还翻得这般快,怎么看都不像是算完了的样子。” “不知道啊!我看这圣安公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该不会……” “嘘!小声些,这可不兴乱说啊!” …… 大臣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完全没有影响到云舒和云旎的意识交流。 三本账册很快就全部核算完毕,云舒伸了个懒腰,就着严尚书拨算盘珠子的声音,撑着脑袋在桌案上打了个盹儿。 宣武帝:“?” 她是生怕自己还表现得不够嚣张是吧? 不过……这小崽子真的把账册全都查完了? 她不会又想整出点儿什么别的事情吧? 宣武帝坐在龙椅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那账册若没查好,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糊弄过去。 最后索性也不想了,就等着严尚书那边也全部算完之后,才咳嗽了一声,沉声唤道: “小五。” “嗯……嗯?” 本来只是假寐,结果差点儿真睡着了的云舒从半睡半醒中惊醒过来,连忙站起了身: “父皇,可是已经核验过儿臣的答案了?” “尚未。” 宣武帝唇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两下: “是对是错,你和严爱卿自己对!” “噢。” 云舒揉了揉自己刚才撑着睡出了一点儿印子的脸颊,低头从桌案上拿起自己记着答案的纸张翻了两下: “嗯……严尚书拿的第一本账册的第三页,最后总计应该是二十三万七千二百五十八两白银外加一百九十三文钱,对吧?” “……没错。” 严尚书看了眼自己的核算结果,微微拧起了眉: “臣也是这个答案。” “那还是这一本,第九页中间……” 为了防止这些人不服气,每一处的答案都是由云舒率先念出来的。 而严尚书的回答,从始至终几乎也都没变过,不外乎就是“对”、“没错”、“臣也是如这个答案”这类的话来回反复。 等到最后一个答案也顺利对完,云舒轻飘飘地扔下了手里的纸张。 “比完了,答案全都一致的情况下,本宫速度更快。 所以这一局,应当是本宫赢了,没错吧?” “……” 宣政殿内一片寂静,严尚书本人眉头紧锁,手中纸张被他捏住的地方更是已经皱得不像样了!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唇角轻勾,散漫扬眉,笑容中满含着挑衅与嘲弄意味的少女,忽然低下头,冲着云舒躬身一礼,郑重其事地道: “臣,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公主不用算盘,究竟是如何算清这些繁杂账目的,还请圣安公主不吝赐教,告知一二!” “本宫不是说了么?看一眼,答案就出来了,这大抵是一种天赋吧?” 云舒低声一笑,优哉游哉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严尚书不信? 或者换句话说,严尚书,是怀疑本宫早已知晓方才那场比试的答案?” “臣不敢!” 严尚书嘴上说着不敢,身体却还保持着那躬身请她赐教的动作。 “本宫看你挺敢的啊!” 云舒啧了一声: “罢了,今日不把这怀疑给你们消除了,日后你们还不定在背后怎么传本宫的坏话呢! 本宫心眼儿小得很,可受不了那份委屈。 不如这样吧,接下来就由右相大人口头上随便出几道题,本宫和严尚书现场再比一回。 若是这次本宫依旧能够胜出,严尚书总该能放下疑议,老老实实地认输了吧?” 她都让右相出题了,这要是再有人说她提前知道答案,那就没有任何道理了吧? 第139章:新官上任 云舒这话合情合理,右相与严尚书对视一眼,眼底皆有了凝重之意。 虽然到目前为止,对云舒那所谓的“看一眼答案就出来了”他们依旧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云舒这过于胸有成竹的淡定表现他们看在眼里,要说一点儿不慌,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再要说不比了,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可不会答应! 严尚书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会儿气,这才又拱手应承下来: “公主不吝赐教,臣感激不尽。 只是如此,便要麻烦右相大人了。” “出题罢了,倒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右相瞥了眼云舒,沉吟片刻,待到严尚书那边的算盘纸笔也都准备好了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 “某家商号去年做布匹生意,请了一千三百二十六人织布,其中九百八十五人的工钱是十两八百钱,其他人的工钱是十一两二百三十一钱。 染布成本……其中有一万三千零六十九匹布走水运送到了江南一带,五千七百二十一匹布料走陆运送到了江东。 水运成本为…… 各处铺面成本分别为……” 大约是为了为难云舒,右相这一题出得格外复杂,里头涉及到的各项数据更是又多又碎,而且数额都还不小。 却浑然不知,他这坑的分明不是云舒,而是严尚书—— 毕竟这其中涉及到的几个大数额乘法,在云舒这边也就是随口一报,计算器啪啪一摁就能出来的结果, 放到严尚书那边儿,却是噼里啪啦算盘珠子都快要拨出火星子了才能得到的答案。 见云舒懒洋洋地撑着脑袋,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右相还当是自己的为难奏效了,云舒已经听到脑子发晕直接放弃了挣扎, 然而…… “请问,这家商号去年一年最终赚了多少钱?” “五十三万六千七百二十一两外加九百一十八文钱。” 几乎是在右相最后一句问题问出来的瞬间,云舒的答案便也紧跟着报了出来。 右相面上神情猛地一僵,还在对面儿奋力扒拉算盘珠子的严尚书更是豁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瞪着云舒。 “严尚书这般看着本宫作甚?” 云舒站起身,故意踮着脚尖儿探身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莫非严尚书的答案与本宫不一致? 若真如此,那本宫建议严尚书再重算一次,反正本宫肯定是不会错的!” “……公主说笑了。” 听着云舒这话,勉强回过神来的严尚书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有些失态了, 他讪讪地赔了个笑: “臣只是没想到公主会算得如此之快,臣这儿都还没有算完。” “那严尚书可得好好把它算完了。” 云舒恍然大悟,贴心地叮嘱道: “否则让人误以为严尚书能力不足,担不起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严尚书可就得如本宫一般,被迫当朝自证了!” “……公主说得是。” 严尚书干笑一声,又重新低下头接着拨起了他的算盘。 只是到底被扰了心神,这算盘珠子再拨动起来,明显就没有直接那么利索了。 中间甚至还不小心拨错了两颗! 好在他反应及时,又第一时间更正了回来。 噼啪,啪! 最后一颗算盘珠子清脆的声响过后,严尚书呆坐在桌案跟前,迟迟没有动静。 右相心中直觉不妙,还没来得及想好一会儿该如何应对, 就见云舒又好奇地再次探出了脑袋: “严尚书答案几何?莫非是真与本宫的不一样了?” “……不,恰恰相反。” 严尚书只觉得喉头发紧,费了好大功夫,才总算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句极为苦涩的话语: “五十三万六千七百二十一两外加九百一十八文钱,臣的答案,与公主殿下一模一样。”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 就连龙椅上坐着的宣武帝都满目异彩,朗声大笑起来: “好!圣安公主聪慧异常,尤其在算学一道,天纵奇才,实乃天赐的总商会会长最佳人选,无人能出其右! 圣安听旨!” “儿臣在。” “朕之五女云舒,天资聪颖,朕思尔赋性之佳,任贤使能之意,欲发挥尔之才华, 今特授尔总商会会长之职,令尔成朝中位居显要之人,操持商会诸事,执掌商会大权,望尔不负朕望!” “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女俩速战速决,直接趁着朝中诸臣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工夫,就把云舒总商会会长的职位给定了下来。 圣旨已下,谁再想说点儿什么也来不及了, 右相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也只能先恭贺云舒一番,之后再试图从别处下手来找云舒的不痛快—— “……圣安公主如今既已成为朝廷命官,有些事情再做,便不合适了。” “哦?” 云舒挑了下眉,故作不知: “不知右相指的是什么事?” “自然是将织贝花种满全天盛这等荒唐无度之事!” 右相冷傲地甩了下衣袖: “从前公主只是公主,且年纪尚幼,便是行事娇纵些,也情有可原。 但朝廷官员心中装着的,却应当是天盛朝,是陛下,是天下人! 若公主仍旧执迷不悟,硬要如此劳民伤财,老臣,第一个不同意!” “所以右相这是说话不算数,想要反悔?” 云舒新官上任第一天,官袍和笏板暂时都还没有。 她揣着小手手,乖巧和嚣张这两种冲突的形容词,在她身上却意外地融合到了一块儿: “之前提了那么多为难人的要求,现在说不行就不行了, 右相行事如此乖张肆意,往后还如何能够服众?” “老臣也是为公主着想!” 右相神情倨傲,并不把云舒的指控放在眼里: “公主如今已是朝廷命官,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去做旁的那些? 与其费心为难,不若直接舍弃!” “可本宫已经全部做到了!” 云舒语速飞快,右相条件反射: “这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第140章:右相还怕本宫没钱? 一个是百官之首,一个虽才五品,但却是皇帝的亲闺女儿, 这两个人忽然一下子就这么剑拔弩张地对上了,其他官员一时间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 最后还是宣武帝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 “小五说得没错,她的确全都已经做到了。 成立商会最初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并的问题。 此外,远距离灌溉以及耕牛不足的问题,也都已经得到了解决, 一会儿散朝之后,工部尚书记得到朕的御书房来一趟,争取在今年春种之前,将这两种神物在民间推行开来。” “是,臣遵旨。” 工部尚书连忙上前领命。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在意工部尚书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两样被宣武帝亲口称之为“神物”的东西,以及……疑似弄出了这两样东西的圣安公主身上。 “右相可还有什么疑问?” 并不在意那些齐刷刷落到自己身上来的目光,云舒偏了下头,明晃晃的就是一股子傲娇示威的意味。 右相神色紧绷,敷衍地冲着她拱了下手: “公主大才,能解决这几样难题,老臣佩服至极。 只是老臣还是那一句话,老臣与公主约定此事之事,公主还尚未入朝,如今公主身份不同以往,以女子之身入朝本就容易引起争议, 倘若公主再不加收敛,届时万般流言加身,公主恐怕难以承受!” “为何会有万般流言?” 面容尚有些稚嫩的圣安公主像是被右相这话激怒了, 也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看着就像是一时气恼上头,那话便不过脑子地直接脱口而出了: “不是说那织贝花花谢之后,还会长出白白软软像云朵一样的果实吗? 若是本宫花钱把那些果实全部买下来呢?” 全部买下来? 这小公主当真还是年轻了些,这般冲动无脑的话都说得出来! 右相嗤笑一声,对云舒这“没脑子”的行为十分看不上眼: “种植织贝花的农户能因此获利,公主自然就不是劳民伤财了。 只是公主最好是先考虑清楚了,那五百石织贝花种子种下去,长出来的东西,可就远不止五百石这么点了。 公主若想全收,势必要花一大笔银钱!” “右相还怕本宫没钱?” 云舒半分不让: “那右相这担心属实有些多余了!” “老臣只是看在公主年幼的份上,提点一二罢了。” 她自己要败家,关他什么事? 空会算算数有什么用? 一个愚钝不堪,轻易就能被激上头的公主,根本成不了什么大事! 今日才对云舒升起的那些忌惮,不自觉间便又消散了许多,右相老神在在地握着笏板,总算是没再开口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云舒人生中的第一场朝会,就在众人的神色各异当中落下了帷幕。 云舒甩着衣袖,混在退朝的大臣们当中,正要一同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后头李德海就迈着小碎步追了上来: “公主请留步,陛下让您也到御书房去一趟。” “父皇不是已经留了工部尚书王大人吗?” 打工人最痛恨的是什么? 是上班。 比上班还要痛恨的是什么? 是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点儿,却发现自己还要加班。 云舒现在就处在得知自己要加班的痛苦当中。 她苦着脸,试图挣扎一二: “那两样东西本来也不是本宫做的,何必非让本宫去凑这个热闹?” “公主说笑了。” 李德海赔着笑脸轻声道: “陛下旨意,奴才也不过只是个传话的。” 云舒:“……” 哦,差点又忘了,她的boss还是皇帝,人家让加班她就得加班,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 顶着满脸不加掩饰的不高兴熟门熟路地去了御书房, 略有些出乎云舒意料之外的,从头到尾,宣武帝和工部尚书交谈的时候,都没有带上她。 一直到工部尚书拿着图纸离开了,宣武帝才总算是想起了她这个从进门起就一直在充当隐形人的闺女儿——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饶有兴致地将云舒上下打量了一番,宣武帝眉梢轻轻往上一挑: “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没人惹儿臣。” 云舒嘴角下拉,嘟囔了一句之后,更加不高兴了: “只是儿臣现在的心情就跟不想上学是一样的。” 懂了,就是懒病犯了,但他没让。 宣武帝哼笑一声,忽然间好像就有点儿看明白她了: “所以你之前就是因为懒,才一直没显露自己在算学一道上的天赋?” “那倒也不是。” 云舒垂着脑袋,把玩着自己的衣袖,顺便将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其实儿臣这所谓的天赋吧,它也挺有限的。” “……什么意思?” “就是儿臣想要像这样飞快地心算出答案,其实是需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全神贯注地去思考。 但这其实是很费神的。” 云舒说着说着,就开始随意发挥,信口胡诌起来: “您看方才儿臣查完那三本账册,是不是差点儿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儿就睡着了? 那就是儿臣注意力高度集中过后带来的疲惫感。 包括现在也是一样的,儿臣现在其实就只想赶紧回凤阳宫去好好睡上一觉!” 宣武帝:“……” 听起来不像真的, 但又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真……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跳过这个话题: “知道春耕大典吗?” “儿臣刚才听您和王大人提了一嘴儿。”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何忽然一下子又跳到了这上面,但对方没有揪着她惊为天人的“算学天赋”深究,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云舒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 “那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曲辕犁和水车的做法都不难,只要将法子传出去了,一个月也足够有需要的农户们把这东西造出来了。” “朕不是想说这个。” 宣武帝抬了下眼: “朕是想说,今年的春耕大典,你也得跟着一块儿去。” 第141章:春耕大典她必须去! “儿臣?” 好家伙,这是在拉她加班的基础上,又想拉她加班出差啊! 春耕大典,顾名思义,就是在每年春耕开始的第一天举办的大典。 这大典举办的地方不在皇宫,也不在别的什么精美华贵的庙堂殿宇,它通常都在京城附近良田最密集的地方。 由皇帝率领着朝中大臣,甚至是他的后妃、儿女们一道,亲自在田间劳作,以示对朝廷对天下百姓们的重视, 同时也向上天祈福,希望这一年里能够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 因为这也算得上是体力活儿,所以从前每年的春耕大典,宣武帝都只会带上他十五岁以上的孩子。 但今年…… “父皇,儿臣可还连十四都没满呢!” 云舒试图提醒宣武帝。 其实如果只是要去田间劳作一天,她倒也无所谓, 反正没干过,试试也行。 可问题是“京城附近良田最密集的地方”这几个字儿就意味着这一趟出行必定又要坐上许久的马车! 想起上回秋猎时的经历,云舒就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散架了: “您看要不儿臣还是……” “右相今日在宣政殿内,别的不提,有一句话说得倒是没错。” 宣武帝幽幽开口道: “你如今的身份毕竟不同了。” 身为公主,她未满十五,的确可以不必随同前往。 但身为朝中大臣,她却必须参加这个春耕大典。 “况且,” 宣武帝缓声道: “你难道不想让更多人知晓朝廷多出了一位女官吗?” “这事儿儿臣可以在京城周报上刊登出来。” 云舒低着头,把被她拧皱巴的衣袖又扯平了: “等之后低价纸推广开了,各地商会也都成立起来之后,儿臣还打算把这京城周报做成天盛周报,日后这京城里有什么儿臣想要告知天下人的事情,都可以通过天盛周报来说了。” “低价纸至少还得等三个多月才能面世。” 低价纸的重点就在于低价, 若是刚做出一点儿就放到市面上来卖,铁定是要遭到哄抢的。 到时候抢不到的人兴许会选择抬高价格,再从别人手中把这些纸张买回来。 毕竟只要他抬的价格比目前外头卖的那些纸张价格低,他就依然还是赚了。 可这样一来,低价纸的“低价”,也就不存在了。 而那些不愿看到纸价低下来的家伙们,兴许也会趁乱出手做些什么,利用朝廷放出去的低价纸,大肆收揽寒门学子的钱财…… 这是宣武帝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 所以他宁愿等到足够多的低价纸被全部制作出来之后,再一并拿出来进行售卖。 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云舒简单讲了讲,宣武帝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最后总结道: “所以,你那天盛周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了。 除此之外,便是京城周报,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户们也不见得就有机会看见、听见。” “可是儿臣真的不想再坐那么久的马车了。” 云舒眼神幽怨,整个人蔫巴巴的,看上去委屈得紧: “春耕大典一般不都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才要去吗? 儿臣又不用日日上朝!” 宣武帝:“……” 真就有那么不乐意去? 说起来这孩子确实也还小, 而且她说得对啊!她之后连早朝都非必要不参加,这春耕大典要不就……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宣武帝:“。” 不出意外的话,小五这一趟是去定了。 就是不知道她这一回又会给他弄出什么惊喜? 宣武帝不动声色地先瞥了云舒一眼,之后才烊作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顺着那光幕上的标题往下看去—— 【a.同意云舒留在皇宫; b.坚持带云舒一同参加春耕大典。】 这回的选项甚至就只剩下了俩。 宣武帝先试着看向了a, 【您选择了a,云舒不用参加春耕大典,心情十分愉快。】 宣武帝:“?” 就这?? 他就知道,a果然不行! 宣武帝毫不犹豫地又看向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来年水稻存活率大大提升,三年内天盛境内主要驰道全部重修,平整至极!】 嘶…… 就因为嫌坐马车颠着她那金贵的身子骨了,所以干脆就在三年之内把天盛境内的主要驰道全部修平了? 还有水稻! 存活率大大提升,那和产量大大提升有什么区别? 真不愧是他的麒麟女! 他就说这春耕大典少了谁都行,就是不能少了小五这孩子! 宣武帝面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慈祥: “小五啊……” “……父皇您有话直说就行了。” 云舒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您这样儿臣害怕!” “?” 这逆女! 宣武帝冷哼一声,一秒变脸: “这次的春耕大典,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实在不想一个人坐马车,朕让你六皇弟陪你一块儿去便是了!” 云舒:“……” 她这算是把云楚焕给连累了么? …… 从御书房里出来,云舒以己度人,难得良心占领了高地, 正琢磨着今日是不是要再捣鼓点什么好吃的出来弥补一下被误伤的云楚焕。 还没走出几步,拐角的位置就又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五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 云舒脚步一顿: “是来找父皇的?” “我找父皇做什么?我肯定是来找你啊!” 云楚焕小跑过来熟练地拽住了云舒的衣袖,仰着脑袋一脸兴奋: “五姐姐,上朝好玩儿吗? 是不是感觉特别威风?” “就那样吧。” 云舒随意道: “整个宣政殿里就没几个是看我顺眼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不希望看见我走进朝堂。” “不可能啊!” 云楚焕愣了一下: “难道我外祖父没有支持你?” “你怎么知道柳相支持我了?” 云舒也是一愣,旋即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捏了捏云楚焕的脸: “该不会是你让柳相这么做的吧?” “不是我,是我母妃!” 连忙把自己的脸蛋从云舒手下拯救出来,云楚焕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柳贵妃那时说过的话。 第142章:给太子添堵的事儿必须干啊! “母妃说,若是五姐姐能够入朝,那对天下女子来说便是一件极好的事儿!” 柳贵妃的原话其实远不止这么一句,只是中间有好多话的意思,云楚焕都不太能理解,自然也就没有记住。 好在即便只是这么一句被云楚焕自己总结精简过后的话,也足以让云舒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我为了让天盛女子们觉醒而刊登在京城周报上的那些内容,反而阴差阳错地帮了我自己一把?” “什么意思?” 云楚焕没听懂: “什么觉醒?这跟京城周报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 刚刚捏了把云楚焕如今还有些肉乎乎的小脸蛋儿,手感非常之好, 云舒忍不住又撸了一把: “我在想什么时候去瑶华宫当面给你母妃道个谢。” “我母妃好着呢!她倒是不差你那点儿谢礼!” 云楚焕一听这话,顿时精神起来,甚至都没再躲云舒的手了,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讨好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傻气: “那个,五姐姐你若是真想谢我母妃呢,其实是可以把那份谢礼转移到我身上的。 我很需要你的谢礼啊!” “你?” 云舒挑起眉,哼笑一声: “前不久不是才给了你五千两银子?这么快就又缺钱了?” “五姐姐你不知道,那五千两除了有一百两被我给了小元子之外,剩下的四千九百两全被我母妃给拿走了!” 一说起他那睡觉时都会抱在怀里,生怕不小心弄丢了,但最后却还是被母妃收走的四千多两银票,云楚焕就忍不住大吐苦水: “前两日我不过是想打赏个小太监,居然都掏不出钱来! 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穷的皇子吗?” “应该是没有了。” 云舒附和地点点头: “但听你这么说,我就是再给你银票也没用啊,反正都会被你母妃收走。” “我知道,所以我这也没想让五姐姐你再给银票啊!” 云楚焕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句话的工夫,那表情转换得就跟变脸似的, 上一秒还是悲伤大苦瓜,下一秒就变成了狗腿小太阳: “五姐姐,听说每年的春耕大典,朝中大臣全都要去。 那你如今已经当了官儿,是不是也得去了啊?” “是得去。” 云舒睨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微妙: “突然问这个,你不会也想去吧?” “要不说五姐姐你能做官儿呢!” 云楚焕嘿嘿一笑,继续围着云舒打转: “五姐姐,你看朝中其他那些官员一个个都胡子一大把了,跟你也聊不到一块去对吧? 所以你看要不就把我也带上?” “行。” “五姐姐你看我……嗯?五姐姐你这就同意了?” 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想要说服云舒,可没想到对方压根儿不需要自己来说服! 云楚焕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高兴: “那你会帮我和父皇说的吧?” “已经说过了。” 云舒淡定地点点头: “父皇也答应了。” “真的假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云楚焕甚至都有些怀疑了: “五姐姐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一会儿父皇这边大概就会派人去瑶华宫通知你这件事儿了。” 正好,她那没用的良心也可以稳稳当当地收回去了。 云舒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就赶回瑶华宫去等着。 或者直接去御书房问父皇也行。” “不用不用,我相信五姐姐,五姐姐对我最好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被宣武帝用来打发云舒的“赠品”,云楚焕乐颠颠地跟在云舒后头,一通彩虹屁后,才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对了五姐姐,三日后太子皇兄大婚,你去不去?” “三日后?” 虽然昨天就已经猜到了太子肯定是要大婚了, 但三日后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 “今日也没听父皇提起这事儿啊,你怎么知道是三日后的?” “今儿一早太子皇兄就让人送了请帖啊!五姐姐你的应该也送去凤阳宫了。” 云楚焕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瞅了云舒一眼: “不过只是娶侧妃的话,以咱们的身份,随便让人送些贺礼过去就行。 五姐姐你若是不想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为何不去?” 云舒这人是不喜欢麻烦,但这并不代表人家恶心上门了她还要视若无睹。 太子和沈静姝上回在她天外天酒楼开业当天干的那档子事儿在她这里可还没过去呢, 就算只是为了礼尚往来,她也该在这两人大婚当天过去给人添个堵! 她心眼儿可小着呢! 一把揽过云楚焕的肩膀,云舒活像个纨绔似的,半点没有公主仪态: “三日后我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备一份儿大礼过去!” “……大礼?” 饶是云楚焕再迟钝,也从中听出了不对劲: “五姐姐你是想送什么大礼?” “三日后你就知道了!” 随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云舒漫不经心地掀了下眼皮,散漫的浅笑中还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 “应该会很热闹。” 热闹啊…… 他最爱看的就是热闹了! 云楚焕兴奋地搓了搓手: “那五姐姐需要我干点什么吗?” “你?” 云舒偏头觑了他一眼: “你就……负责横冲直撞?” “五姐姐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把东宫给掀了吧?” 脸上的兴奋劲儿一秒垮了下来,云楚焕苦哈哈地连连摆手: “那我可不行啊!我估计掀完第一个桌子就得被太子皇兄扔出去, 不仅如此,之后御史台的人也会参我,父皇也会揍我,还有……” “停。” 云楚焕碎碎念的这一大串儿听得云舒嘴角直抽抽。 掀东宫? 也是亏他能想得出来啊! 就算她真的很想那么干,她暂时也还没那个胆子啊! 云舒啧了一声,低声道: “我的意思是让你到时候没事儿躲在太子和那个沈静姝面前晃悠几圈儿,动作可以稍微莽撞一点儿, 也可以适当地吓唬吓唬他们,但记住,不可以真伤到人。” 第143章:这是贺礼啊! “我知道了!” 云楚焕神情严肃,就好像接下了什么天大的任务一般,压着嗓子询问道: “然后呢?” “然后,” 云舒模仿着他的神态,也跟着低声道: “就没有然后了。” “然后就……啊?” 云楚焕面上的表情一秒破功,不敢置信地扭过了头: “就这?” “就这。”云舒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是,” 云楚焕四下张望了一圈,将云舒拉到了更加隐蔽一些的小角落里,恨铁不成钢地道: “五姐姐,你就算再没经验,也该知道这种报复人的手段跟闹着玩儿似的,起不到任何作用吧?” “听这话,你好像很有经验?” 云舒被他脸上那神情逗乐了,饶有兴致地抱起了胳膊: “那依你之见,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合适?” “我……” 云楚焕被问得一阵语塞: “具体怎么做我虽然也还没有想好,但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会被嘲笑的! 咱们就算不能真把东宫掀了吧,那至少也得干出点儿能造成实际伤害的事儿啊! 哪能……” “行了。” 见孩子都快要说急眼儿了,云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抬手拍了拍云楚焕的肩膀,云舒轻咳一声: “我刚刚说让你去做的那件事儿呢,其实只是为了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若是猜对了,后面自然还有别的招要接上。 但若是猜错了,我就得该换别的计划了。” “什么猜测?什么计划?” 得知云舒方才根本就是逗他的,实际上早已有了其他安排,云楚焕一扫之前的郁闷,再度亢奋起来: “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就等着看戏吧!” 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云舒转身慢悠悠地道: “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的?” “就先告诉我嘛!” 云楚焕欸了一声,连忙又拽上了云舒的衣袖,一路撒娇卖乖地跟去了凤阳宫。 同一时间,右相府, 已经被云舒盯上了的沈静姝这会儿正站在右相的书房里,双手颤抖地捏着一纸书信, 那双目含泪的模样,看着哪有一点儿像是马上就要大婚了该有的喜庆? 手里的书信早已被她攥得皱巴巴的,沈静姝拼命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双目通红地望着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一开口,就连嗓音都是颤抖着的: “祖父,我不能……” “你必须这么做。” 右相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掀动一下,从头到尾稳稳地坐在桌案后头,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就好像如今站在他跟前,并非是他疼爱了十多年的嫡孙女儿,而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对方的眼泪激不起他半分的怜悯—— “这是太子的命令。” “可如果孙女儿真这么做了,以后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沈静姝凄声道: “祖父,若真如此,那孙女儿嫁给太子殿下还有什么用?” “早在天外天酒楼你二人计划失败那天,你便已经成了一子废棋!” 右相嘭的一掌拍在桌案上,似是对沈静姝这对他不敬的态度十分不满,原本平静的面上也终于染上了几分怒容: “侧妃说得好听叫侧妃,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妾! 你是我右相府的嫡孙女,嫁给太子却只能为妾,你以为京城里的那些人精会猜不到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你唯一的价值就是替太子除掉圣安公主, 倘若这次能够成功,或许太子还会看在我右相府的面子上,对你看顾一二。” “可是……” “没有可是!” 右相毫不留情地道: “若你连这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会落得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是啊,她是清楚的。 沈静姝眼底希冀的光芒蓦地一下,碎了。 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右相府不养闲人,只是从前她因为足够有价值,在府中备受宠爱,时间久了,恍惚间便会生出一种也许自己是不一样的,也许家中长辈们全都是真心疼爱自己的错觉。 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沈静姝怔怔地看着手里那一纸决定了她未来命运的书信,所有的情绪都好似在这一刻被人抽空了。 好半晌,她才低哑地应了一声: “孙女知道了。” “……” 三日后,太子大婚。 因为只是娶侧妃的缘故,什么迎亲拜堂,那通通都是没有的。 就连东宫那边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挂了几条红布而已。 按规矩,沈静姝会在上午十点的时候,被人用花轿从右相府送来东宫, 而云舒他们只需要在中午那会儿过去庆贺庆贺,吃顿算不上隆重的酒席便可。 但规矩是规矩,事实上,云舒八九点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云楚焕先出宫了。 云楚焕怀里抱了只小盒子,从上马车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兴奋得不行: “五姐姐,咱们现在是要去右相府吗?” “右相府有什么好去的?我只是趁着今日休沐,出来听听百姓们关于新商税的看法。” 看了眼他怀里那个丑得有些奇特的小盒子,云舒神情古怪: “你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给太子皇兄准备的新婚贺礼啊!” 云楚焕理所当然地道: “我最近这不是没钱了吗?买不起礼物,自然就只能亲手制作了。 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想必太子皇兄和沈侧妃也不会计较的!” “你还挺聪明!” 太子娶侧妃本来也算不上正经大婚,云楚焕作为弟弟过去吃个饭,送上自己亲手做的“心意”作为贺礼,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虽然有可能会被太子暗暗记恨上,但那有什么关系? 柳贵妃和皇后的关系向来不好,云舒跟太子现在这梁子也结大了。 云楚焕是柳贵妃的儿子,又和云舒走得这么近,他跟太子的关系本来就不可能好得起来! 云舒有些好奇地多看了那个丑盒子两眼,随口问道: “这里头装的什么?” “什么都没装啊!” 第144章:打个赌吗? 云楚焕将盒子打开给云舒看了一眼: “我送的贺礼就是这个盒子,太子皇兄和沈侧妃有需要的话,可以用它装点儿东西!” 云舒:“……” 妙啊! 真不愧是云楚焕,比她想象中还要敷衍得多! 云舒轻啧一声,感慨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不错,这盒子既能放碎银子,又能收纳一些首饰,太子和沈侧妃都能用得上,你果然费心了!” “是吧?” 云楚焕嘚瑟地把盒子又盖上了: “这可是我昨日亲自拿着斧头劈出来,之后又用小刀削了半天才削成的!” 斧头,小刀,外加八岁的云楚焕。 难怪这盒子能丑得这么有特色! 单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掩去了那一点儿没能忍住的笑意, 云舒偏过头,撩开马车窗户上悬挂着的帘布,恰好就听见外头有百姓在议论她这会儿最想听的事儿—— “铁柱!铁柱你等等,我有事儿问你!那个新商税,你听说了没?” “朝廷刚颁布出来的新商税嘛,城门那边还有官差一直在念呢!” 被叫铁柱的汉子挑了两筐鸡鸭,闻言回头应了一声: “不过那跟咱们这些卖点儿自家鸡鸭,挣几个小钱的农户没关系,是让商户们自个儿去衙门登记呢!” “错了错了,不是衙门,是京城商会!” 前头说话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铁柱昨日定然是没有去茶楼那边听最新一期的京城周刊,连忙乐呵呵地纠正道: “而且那和咱们农户啊,也有着天大的关系!” “什么意思?” 铁柱脚步一顿,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浮现起了几许焦急之色: “难道就咱们赚的这几个铜板,也要上交给朝廷?” “什么?咱们可就指着这点钱过日子!” 周围有同样对新商税不是特别了解的百姓听到铁柱这大嗓门儿,连忙也着急地凑了上去: “朝廷真要收咱们得钱?咱也得去那个什么商会……” “不不不,那可不是这个意思!” 先前开口的人见大家伙儿都误会了,忙开口解释道: “我说它有关啊,是因为新商税一旦推行之后,那些个达官显贵世家望族,通过侵占农户们的土地得来的收益,就得上交朝廷了! 而且侵占得越多,上交的也就越多! 你们说,那些世家望族占了咱们的田地,却得不到任何好处, 那以后这种强占的事儿,是不是就会越来越少了?” “那肯定啊!” 铁柱反应最快: “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干它作甚?你这消息是真是假?我昨日路过城门口的时候,也没听那念皇榜的差爷说这些啊!” “这不是皇榜上写的,是圣安公主在京城周报上写的!” 旁边路过的百姓当中,有同样知晓此事的,顺带着就提了一嘴儿: “听说圣安公主还当官儿了,现在已经是总商会会长了!” “圣安公主不是女子么!”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表现得比方才听说新商税一事时还要惊讶: “女子也能当官?” “你这说的什么话?” 出乎意料的,这回出声反驳的人,竟变成了铁柱。 他人高马大地站在一群百姓中间,声如洪钟: “咱们天盛朝连女帝都有过,怎么就不能有女官了? 况且圣安公主为咱们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儿? 我儿子现在能去学堂启蒙,我媳妇儿能在天外天酒楼干活儿挣钱,咱们未来不用担心田地被抢,这么多好事儿,可都是圣安公主给咱带来的! 我李铁柱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圣安公主对咱有恩, 她当官儿,我李铁柱第一个赞成!” “没错!只要能让咱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什么男官女官的,最重要的她得是个好官!” 得益于云舒这几个月来通过京城周报孜孜不倦地给所有人洗脑,灌输“女子同样能撑起半边天”的念头,以及她给普通百姓们带去的实打实的好处, 这群人对云舒当官儿了的消息,接受度十分良好。 那一声声朴实无华的赞美,听得云楚焕眼神儿都开始发直了: “这也太威风了!五姐姐你之前还骗我说满朝文武几乎都反对你入朝为官,我看这分明一个反对的也没有啊!” “当官儿的和百姓们可不一样。” 将云楚焕挤过来的脑袋往旁边扒拉了一下,云舒指了指不远处走过去的一名书生: “打个赌吗?” “赌什么?” 身无分文的六皇子殿下一下子就支棱起来: “银子吗?” “银子也行。” 云舒点点头: “一百两,我赌那个书生就是反对我的人。” “那我赌他不是!” 生怕云舒反悔,云楚焕一口答应下来之后,就眉飞色舞地嘚瑟上了: “五姐姐你方才还说当官儿的和百姓不一样,但这书生他就是百姓啊! 而且五姐姐你弄出的羽毛笔印刷术低价纸什么的,对他也是很有好处的,我就不信他还能反对你?” “一群无知的莽夫!” 几乎是在云楚焕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书生也恰好走到了人群旁边,神情激愤: “什么叫男官女官不重要? 男女有别,各司其职,男子建功立业、挣钱养家,女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自古如此! 今日她圣安公主能够入朝,那明日,是不是女子也可参加科举了? 身为女子,却在满是男子的朝堂上厮混,公主便也罢了,毕竟身份高贵, 可若是寻常女子,这般做派之后,还有哪个男子敢娶? 荒唐!实在荒唐!” “你才荒唐!” 打脸来得如此迅速,到手的一百两飞了不说,自己还又倒欠了云舒一百两。 云楚焕气急败坏地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扯着嗓子就是一通咆哮: “女子科举怎么了?女子做官怎么了? 你分明就是怕自己参加科举考不过女子,所以才会在这儿乱吠! 就你这样的废物,便是没有女子,也同样考不上! 什么男女有别各司其职,真要是各司其职,你就该在茅坑里待着才对!” 第145章:这书生蠢得云楚焕看了都摇头 天盛朝不搞文字狱那一套,百姓们言论相对自由。 先帝时期,更是有一个读书人因着在茶楼里发表了自己对时政的见解,恰好传入当时的丞相耳中, 而那位丞相又恰好是个惜才之人,转头就把这读书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先帝。 先帝同样认定那读书人才学惊世,于是破格提拔,让那读书人跳过了科举这一关,直接入朝为官,就此传下一段佳话。 今日这书生方才之所以会表现得那么愤慨,一则是他心中的确这么想了, 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看见了云舒他们这架一看便知主人身份高贵的马车。 他以为马车里可能坐的是哪位朝中重臣,加之昨日又在茶馆里听到京城周报上圣安公主亲自写到她被授官一事最初其实是遭到了绝大多数朝中重臣反对的。 圣安公主是凭实力赢过了户部尚书,证明了自己,这才成功当上了总商会会长。 于是为了讨好这马车里的“重臣”,在贵人面前刷刷脸, 这书生才忍着对李铁柱他们这些体格远比他健硕了许多的“莽夫”们的畏惧,硬着头皮弄了那么一出慷慨激昂的表演。 但没想到的是,马车里坐的不是什么朝中重臣,而是一个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小屁孩儿! 最可气的是,这小屁孩儿竟还站在圣安公主那边,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叫他怕自己考不过女子? 笑话! 他去年秋闱虽说的确是落榜了,但无论如何,那也比无知妇人要强得多! 这小孩儿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竟如此…… “这位是不是六皇子啊?” 就在那书生黑着脸,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议论声: “上次天外天酒楼开业的时候,咱俩一块儿瞧见过一回,是长这样没错吧?” “好像是。” 另一个人也压着嗓子,略有些紧张地道: “不过若真是六皇子的话……那马车里该不会还坐了个圣安公主吧?” 什么? 六皇子和圣……圣安公主? 听到后头那个名号,书生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不会的……” 他努力安慰着自己: “哪有那么巧的事?怎么可能偏巧就是圣……” 后面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那头马车里便又伸出一只手,把还在骂骂咧咧的六皇子摁了回去。 帘布翩然落下,虽只是惊鸿一瞥,但…… “我就说那里头肯定还有个圣安公主!” 前头低语的那个人兴奋地嘿了声: “若只有六皇子一个人,我或许还会认错,但这两位都一块儿出现了,那就必是他们无疑啊! 幸好咱刚才说的都是圣安公主的好话,那马车在那儿停了那般久,说不定公主都已经记下咱们了!” “咱们这些大老粗,公主记住记不住也没什么,关键是那个。” 有人幸灾乐祸地指了指书生: “他怕是都要吓傻喽!” 噗通! 几乎是在那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那书生双腿一软,冷汗涔涔地直接跪倒在地,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嘁,果然是个废物!” 挣扎着还想再探头骂两句的云楚焕刚把帘布掀开,就看见了这一幕, 那撩着帘布的手顿时就兴致缺缺地甩开了: “我当他多大胆儿呢,这就跪了?” “这年头读书人都是奔着当官去的,他兴许是觉得自己得罪了我们,便做官无望了。” 对这样的人,云舒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倒是云楚焕忍不住又多嘟囔了一句: “他的确是做官无望了,但这跟咱可没关系,纯粹就是他自己没用!” 就知道背地里说人坏话投机取巧,又看不清形势的人,他能聪明到哪儿去? 五姐姐入朝,那是她自己想入朝就能入的吗? 还不都是父皇的意思! 这书生,简直蠢得离谱。 云楚焕摇了摇头,实在没兴趣在这儿多待了: “五姐姐,你说想听百姓们关于新商税的看法,现在也听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反正都到这儿了,顺道去右相府瞧瞧吧。” 云舒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咱们这个时候过去,估计正好能赶上沈静姝上花轿。” “那太好了!我还没看过上花轿呢!” 云楚焕兴冲冲的: “听说这个可热闹了!” “你说的那应该是正妃出嫁吧?” 云舒对这些不了解,随口道: “沈静姝只是侧妃,很多流程都被省去了。” “不是不是,我母妃说过,太子侧妃和寻常皇子、王爷的侧妃不一样,虽然婚嫁流程是省去了,但送嫁流程还是看女方家自己怎么安排。” 云楚焕连连摇头: “我母妃嫁给父皇的时候,也是以太子侧妃的身份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父皇的。 听说我外祖父当时哭得可惨了,沿路跟着花轿一直跟去了宫门口, 第一抬嫁妆进宫的时候,最后一抬嫁妆都还没出左相府呢!” “柳贵妃嫁给父皇的时候,父皇还是太子?” 云舒有些惊讶: “柳相那么疼你母妃,怎么会答应让你母妃当太子侧妃的?” “好像是说那时候,皇祖父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而且父皇的兄弟们也都没了,就剩下父皇一个,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帝。” 云楚焕认真地解释道: “而且我母妃嫁给父皇,是皇祖父直接下的旨,本来也没给我外祖父和我母妃拒绝的机会。” “难怪。” 云舒点点头。 不过现如今她那个太子皇兄的地位,可没她父皇那时候那么稳。 况且沈静姝在右相府的地位,多半也比不上柳贵妃在柳府的地位—— 谁家真正疼女儿的,会为了所谓的计划,让自家闺女儿和太子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里干那种事儿啊? 实在假得很! 早早看清了真相的云舒压根儿不觉得右相府今日会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排场来, 但即便如此,当她看见右相府门口稀稀拉拉挂着的几条红布时, 她也还是被右相府这凉薄的姿态给狠狠惊了一把。 第146章:儿臣想问父皇买一样东西! 云舒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云楚焕了。 眼睁睁看着一顶朴素到了极致的红色小轿被人抬出了右相府,之后右相府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人紧紧关上, 没有锣鼓喧天吹拉弹唱的喜庆音乐伴奏,没有亲人依依不舍的护送,更没有令人羡艳不已的十里红妆。 只有清清冷冷的一顶小轿,外加两只大箱子。 就连随行的丫鬟,都只有一个! 云楚焕目瞪口呆地趴在窗户上看了好半晌,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仍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恍惚: “那轿子里坐的不可能是沈侧妃吧? 会不会是右相府里今日还有哪个庶女……不对,哪个得宠的小丫鬟出嫁了?” “什么小丫鬟能得宠到从右相府的大门出嫁?” 云舒无奈: “你要实在不信,咱们就跟在这轿子后头,看它最后去了哪儿呗。” “五姐姐说得对,” 云楚焕扭头吩咐车夫:“还不赶紧跟上!” “是。” 马车缓缓调头,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一顶红色小轿后头, 一直根到了宫门口,亲眼看着沈静姝在丫鬟的搀扶下自轿子里走了出来, 云楚焕这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居然还真是沈侧妃!之前不是说右相很宠他这个嫡长孙女儿吗?这怎么……” “谁知道呢?” 左右云楚焕是在真正的蜜罐子里长大的,右相府那种亲情淡薄,利益决定一切的人家,云舒也不爱提, 她索性耸了耸肩,只当自己也不清楚: “东宫这会儿人还不多,咱们这时候过去也热闹不起来。 我打算先去趟御书房,你去不去?” “我……” 云楚焕有些纠结。 若只是问他想不想去,那他当然是想的, 毕竟他这人就喜欢凑热闹,好奇心还重,他想知道五姐姐这个时候跑去找父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真要让他去吧,他又很是担心, 生怕父皇一瞧见他,又发出“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这种不致命,但却格外费钱的问题。 毕竟他现在已经背负举债了,若是父皇再这么来上一次,他真怕自己承受不住啊! 云楚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觉得钱更重要: “算了吧,我就在御书房附近等你便是!” “也行。” 他不去正好还省事儿了,不然她还得在去御书房之前教教他什么时候该闭嘴的问题。 将云楚焕留在了御书房附近,云舒自己欢快地进了御书房,照旧还是给了宣武帝那一套熟悉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招呼方式—— “父皇~~~” “都入朝为官了,怎么还是这般的小孩子心性?” 听着她那尾音都快要浪成花儿了的欢快调调,宣武帝搁下御笔,嘴上说着像是在斥责的话,唇角却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你这时候跑朕这儿来,又是想做什么?” “自然是给父皇您送钱啊!” 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和一个账本儿送到宣武帝跟前,云舒笑吟吟地道: “表姐昨日让王公公把天外天酒楼京城店开业第一个月赚的钱和账本儿送到儿臣这来了, 儿臣想着这里头还有您的一部分,所以今日就特意给您送过来了!” “京城店第一个月的钱?” 宣武帝扬了下眉,面上表情看着倒是淡定,实则心里却已经快要乐开了花—— 难道模拟人生选择系统都说他的私库两年之后能超过国库! 这小崽子挣钱的本事是真厉害啊! 要知道,除开京城的这家天外天酒楼之外,她在江南以及其它地方的天外天分店最近这几日也陆陆续续的都差不多开业了! 即便那些地方的酒楼收益比不上京城,也绝对不会相差太远。 而京城店这第一个月的收入…… 宣武帝翻开账册—— 嚯!四十八万九千六百五十二两银子外加八百八十八文钱! 那他即便只分四成,也能分到十九万多! 这厚厚的一沓银票,是十九万多! 宣武帝努力绷住情绪,淡定地拿起银票数了数, 二十一万两。 一两不少,一两不…… 嗯? “这怎么还多了一万多?” 宣武帝眉梢高高挑起: “你这总商会会长才刚当上一天,怎么,就不会算账了?” “应该给您十九万五千八百六十一两银子外加一百五十五钱嘛!” 先用脱口而出的正确答案证明了一下自己,之后才又贼兮兮地凑了上去,一脸讨好的乖巧模样: “父皇,儿臣多给的那一万多两银子,其实是想从您这儿买样东西。” “买东西?” 宣武帝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想花钱在他这儿买些什么, 而且那人还是他的闺女儿! 这一下就连宣武帝都有些好奇了: “你想买什么?” “买一幅您亲手画的,但又觉着画得不好的墨宝。” 云舒老老实实地坦诚道: “儿臣想把那画儿送给太子皇兄作为新婚贺礼。” 宣武帝:“……” 她这实话实说,干坏事儿都一点不知道遮掩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宣武帝都愣是被她给逗乐了: “一万两银子都足够买幅名家名作了,你为何偏要买朕画坏了的?” “因为儿臣心眼儿小,太子皇兄和沈侧妃上次在天外天酒楼干的那破事儿,儿臣还记着呢,不想送好东西给他们做贺礼! 但是……” 云舒一脸不痛快: “但是儿臣手头上最近确实也挺宽裕的,若是送些不值钱的小零碎,回头再被那些本看儿臣不顺眼的御史参上一本,说儿臣不敬兄长、不敬太子,那又是麻烦一桩。” “可若是高价买了您画坏了的画,那便又不一样了。 首先儿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但这个钱也没便宜别人,而是孝敬给了父皇您。 其次,这画坏了的东西,它必然也不是什么好画,儿臣送出去还可以气气太子,偏偏太子还只能吃个哑巴亏,一句不好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那是父皇您的墨宝! 不管太子皇兄心里如何想,明面儿上他都只能捏着鼻子硬夸一声好!” 第147章:灵魂画作 “你倒是敢说!” 公主直言让皇帝帮忙一块儿坑太子,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偏偏宣武帝还一点儿不生气,甚至连新的画纸都铺上了: “想要什么画儿?” “父皇您看过京城周报,肯定也见过儿臣画的插画吧?” 见对方都不用自己开口,就主动提出愿意给她定制一幅,云舒忙乐颠颠地凑了过去: “您也按那个风格给儿臣画一幅就成!” “你的插画?” 宣武帝提笔蘸墨的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了些许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就是那个画得跟枯树杈子似的,最上头圈个圆,便硬说它是人的玩意?” “就是那个!” 灵魂画作,没有火柴人怎么行? 云舒一拍巴掌,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顺势拍了一波龙屁: “就说是父皇您心血来潮,想试试儿臣的作画风格,便随手画了一幅。 不然父皇您画技那么高超,正常发挥的话,就算有些许的失误,最后画出来的东西也仍旧瑕不掩瑜,那儿臣可不愿拿去送给太子皇兄!” “就你有理!” 宣武帝哼笑一声,明显是被云舒这一番彩虹屁哄得十分开怀。 只是抬手在画纸上方比划了两下之后,却仍旧觉得有些无从下笔—— “可这么大一张纸,就画一个树杈子人,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那咱们就画连环画!” 云舒伸出手,在画纸上比划了几下: “就像儿臣在京城周报上画的那样,每一幅小图都呈现出一个场景, 父皇您在这纸上多画几个可以连在一块儿的场景,将它连成一个完整的小故事。” “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宣武帝来了几分兴致: “那你想要什么小故事?” “这个嘛……” 云舒眼底划过了一丝狡黠之色。 按照她的要求先把画画好,之后又依她所言,用左手配上文字之后才确信她又顺带着骂了太子一通的宣武帝:“……” “你……” “父皇!” 赶在宣武帝想要开口训她之前收起了面上那一抹宛若小狐狸般直冒坏水的狡黠笑容,云舒一秒变脸成无辜而又乖巧的模样: “儿臣突然又觉得这画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你还知道过分?那怎么着,这画儿不要了?” 宣武帝眉梢一抬,直觉她又是憋了什么坏,故意作势要将那画儿撕毁, 果不其然,小狐狸一个箭步上前,立马就把画儿拿到了自己手里,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要啊!父皇您画都画了,怎么不要? 况且它再怎么过分也没太子做得过分!” 这倒是。 闲适地往椅背上靠了靠,宣武帝也没想把画儿再夺回来,只是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那你方才假惺惺地说什么过分了?” “那怎么能算假惺惺呢?” 云舒一身正气地狡辩道: “儿臣觉得这画儿损,跟儿臣想把它送给太子皇兄并不冲突啊! 只不过儿臣还是比较顾全大局的,想着万一要是把太子气出个好歹来,那也不太好,所以想问问您的意思,能不能让儿臣带个太医一块儿过去,以防万一。” 宣武帝:“?” 他就说这小崽子尾巴一翘他就知道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什么带个太医以防万一? 这分明就是觉着一幅画儿还不够,想让太子气得更狠些! “父皇?” 知道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宣武帝,云舒玩的就是一个“小心思全摆在明面儿上”, 见宣武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她又明目张胆地开始给太子上起了眼药—— “父皇您是不是觉得儿臣太过良善,心太软了些? 其实这些儿臣自己也知道,但没办法,儿臣这人最是重视亲情了。 虽然太子皇兄可能不是很在意儿臣这个妹妹,甚至还曾想过要至儿臣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没有关系,太傅说过,君子当以德报怨,儿臣虽是女子……” “行了!” 三句话不离告太子的状,她还在这儿演上了! 宣武帝更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以德报怨’后面那句是‘何以报德’你怎么不说?” “是吗?儿臣不知道呀!” 云舒带着满眼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澄澈,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父皇您也知道的,儿臣学识浅薄,这会儿还在上书房复读呢。” “……” 这表演拙劣的! 宣武帝嫌弃地连连摆手: “出去!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那太医的事儿……”云舒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随你!” 那画儿他都帮着画了,再多一个太医还能怎么着? 不想被她缠上继续演的宣武帝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 “随便你怎么折腾,别再来烦朕!” “儿臣谢过父皇!” 目标已经达成,云舒自然也不会再强留,她两手抱着画卷,头也不回地跑了,只余下一道欢快的声音还飘在空中—— “儿臣告退!” …… 从云舒进御书房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蹲在树底下找蚂蚁的云楚焕脚都蹲麻了,才终于见到自家五姐姐拿着一卷画儿出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腿,一边一瘸一拐地往云舒那边跑过去: “五姐姐,你怎么进去这么久?” “办了点事儿。” 掂了掂手里的画卷,云舒眉梢一扬,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走了,还得再去趟太医院。” “去太医院干嘛?” 云楚焕跺了跺脚: “我这腿就是刚刚蹲久了点儿,倒也不用看太医!” “谁说是给你看了?” 云舒语调悠然: “就不能……是带去给太子皇兄的吗?” 带给太子皇兄? 云楚焕愣了一下,旋即大惊失色: “五姐姐你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捅太子皇兄一刀了吗? 那可不行啊!行刺太子可是重罪,就算你能侥幸逃过一劫,父皇也会揍你的!” 云舒:“……?” 别说,如果捅太子一刀的后果,只是被父皇揍一顿的话,那她还真挺心动的! 可惜这不现实。 云舒翻了个白眼: “闭嘴吧你!” 第148章:送上贺礼 “太子真不能捅……” 云楚焕皱巴着一张脸,追在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要是死了,以后可就没人陪我玩儿了!” 云舒:“???” 揍弟弟,应该不算重罪吧? …… 带着云楚焕这熊孩子去到太医院,云舒一开口就要找她的“老相识”, “请问孙太医在吗?” “在,在的!” 被她从身后拍肩询问的,是一个正在捣药的年轻太医, 回过头来发现是圣安公主和六皇子到了,顿时吓得一激灵: “臣,臣这就去叫孙太医!” 话落,一溜烟儿的便跑走了。 不多时,孙太医就匆匆忙忙地背着药箱小跑了出来: “臣见过圣安公主,见过六皇子殿下! 不知是哪位贵人……” “孙太医不必着急,” 云舒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本宫今日过来,不过是奉父皇之命,带孙太医去东宫吃顿饭罢了。” “去东宫吃……饭?” 孙太医懵了一下。 第一次遇上圣安公主,他给昏睡一整天的公主把出了刚刚剧烈运动过的脉象; 第二次遇上圣安公主,又撞上了太子给自己下药想要陷害她,却被公主直接捅到了陛下跟前这档子破事儿! 如今这是他第三次遇上圣安公主。 公主说奉命带他去东宫吃饭?? 可别是断头饭啊! 孙太医都快哭了: “殿下,太子设宴,臣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太医罢了,哪里配得上……” “孙太医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见孙太医面上那表情一下子就不对了,云舒也猜到了什么,笑吟吟地提醒道: “你可是父皇让去的,谁还能说你什么不成?” “……” 圣安公主这是在告诉他,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有陛下罩着? 不确定地小心抬眸,看了云舒一眼,见她面上神色轻松而又笃定,孙太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用力咽了口唾沫: “殿下说的是,臣,多谢圣上厚爱!” 全程比孙太医还要懵的云楚焕:“?” 不是五姐姐气不过,想要对太子下手了吗? 怎么这又成父皇让孙太医去吃饭了?? 云楚焕有心想要问点儿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云舒转身用一根手指给他手动闭麦了—— “嘘,别问,等到了东宫,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云楚焕:“……” 行吧。 怀揣着满腹的好奇,云楚焕和云舒到东宫的时候,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东宫里的那些官员们全都已经到了。 见到云舒过来,三皇子张口就是一顿夸: “难怪都说妹妹好,妹妹最贴心, 我们方才还在说着五妹妹和六皇弟怎么还没到呢,原来是知道太子皇兄喜欢字画,特意准备礼物去了?” “的确是特意准备的。” 云舒唇角一勾,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太子皇兄今日终于娶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姑娘,这么好的大喜事儿,我肯定得好好祝贺祝贺啊!” 她说着,扭头便冲着一坐一站的太子和沈静姝道了声喜: “祝太子皇兄和沈侧妃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两个乌龟王八蛋,锁死一辈子! “五妹妹有心了。” 相比起面上看着似乎当真是毫无芥蒂喜气洋洋的云舒,太子面对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他淡淡地瞥了眼跟在云舒身后的孙太医,眸光微暗: “不知五妹妹带孙太医前来,所谓何意?” “是父皇让带的。” 熟练地再次甩锅宣武帝,云舒用最天真的表情,说着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静的话—— “父皇说,为了以防万一。” 什么情况下需要带个太医来以防万一? 沈静姝骤然捏紧了帕子,太子面上虽无波澜,但掩在宽大衣袖下拳头紧握的那只手上,青筋已然暴起。 东宫里那些隶属于太子的官员们一个个也都神色不佳, 大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一眼,眼中都带了几分想要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唯独四皇子眉心微拧,似是觉得不妥,于是想要说点儿什么,但碍于云舒扯出了父皇这面大旗,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半晌,他才将目光落到云舒手里抱着的画卷上,以此作为打破这凝重氛围的突破口: “既是庆贺,这贺礼自然也得送上。 不知五妹妹怀里抱着的这画,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这画儿的确是出自非常厉害的人之手,但具体是谁,就要看你们能不能看得出来了!” 终于又有人想起了她怀里的这幅画儿,云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单手拎着画轴,将画卷儿抖开。 “这……” 嘴最快的三皇子一句吐槽的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 好在他认出了那画上的树杈子人,和云舒在京城周报上的“大作”画风完全一致,这才又及时咽了回去。 但他是咽回去了,一旁的云楚焕却没能忍住—— “五姐姐,这不是你画的树杈子人吗?” “再仔细看看。” 云舒笑吟吟地抖了下画作: “这画的什么?” “这是……一个小故事吗?” 云楚焕挠了挠头,不疑有他的顺着云舒的话,将画作上的小故事复述了出来: “从前有一只狗,偷偷摸摸地跑出去干了坏事儿,有个叫吕洞宾的人奉命用笼子把那狗抓了回来。 但吕洞宾担心那笼子里的倒刺会伤了狗的性命,于是就把狗放了出来, 结果那狗不仅不感恩,反而还咬了吕洞宾一口?” “没错!” 云舒微扬起下巴,故意挑衅地往太子那边瞥了一眼: “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圣安公主这礼送得未免有些荒唐!” 作为东宫里同太子最为亲近的属官,太子少傅第一个就忍不住站了出来: “太子娶侧妃本是喜事一桩,圣安公主为何要送上这等不堪入目的画作?” “不堪入目?” 将这四个字儿着重重复了一遍,圣安公主精准地将太子少傅从人群中指了出来: “这是你说的?” 第149章:你把父皇的私章偷来了? “是臣说的又如何?” 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太子少傅十分硬气: “不管是画技还是书法皆连三岁稚子都不如,更不必说这所谓的小故事,亦是无稽之谈! 整幅画看下来,除了不堪入目四个字外,臣再没有第二种评价!” “你确定?” 云舒歪了下脑袋,又把目光重新对准了太子以及他身边的沈静姝: “太子皇兄,沈侧妃,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五妹妹的心意,孤领了。但五妹妹这画,” 太子顿了一下,神色淡淡地道: “的确是还需再多练练。” “太子说的是。” 沈静姝抬手掩了下唇,似是不想将自己眼底的嘲弄之意表现得太明显,但眼神却还是没能藏住: “公主殿下这画儿,着实显得有些稚嫩了。” “稚嫩吗?” 云舒百思不得其解地将画卷翻转过来看了一会儿,半晌,装模作样地恍然大悟道: “我说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这画儿是我画的呢!原来你们都没看全啊!” 她说着,重新又将画面对准了众人,只是握着画轴的那只手又松了一下,露出之前卷在里头没有露出来的画纸。 那一截儿画纸上倒也没有什么“拙劣的画技”和“连三岁稚子都不如的书法”, 上头就简简单单的盖了一枚私章,私章上头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大字儿—— “云卓渊印。” 一字一顿地将这四个字儿也念了出来,云楚焕有些呆萌地抬起了头: “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 “耳熟吧?” 云舒笑眯眯地回他: “可能是因为咱父皇就叫这名儿吧。” “对哦!咱父皇就……父,父皇?!” 后知后觉的云楚焕一秒变身尖叫鸡: “你还把父皇的私章都偷来了?” “胡说些什么?” 没好气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云楚焕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云舒抖了抖手里的画卷,底气十足地道: “这可是我专门去找父皇为太子皇兄作的画!” “这绝不可能!” 同样被惊住了的太子少傅这时候也慌了,他拼命地想要证明是云舒在撒谎—— “陛下画技早已炉火纯青,如何会画出这等……这等跟公主你的画风一模一样的画作来?” 云舒耸了耸肩:“因为父皇看过本宫的画,觉着有趣,便尝试了一番。” “那,那字又如何解释?” 太子少傅仍不肯信: “陛下的书法遒劲妍润,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 “这是父皇左手所书。” 云舒有些“羞涩”地贴心解释道: “大概是因为本宫这画风确实配不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字体,所以父皇为了让画卷看起来更为和谐,便用了不擅书法的左手来写字儿。” “可是……” “此画乃是本宫不久前才刚在御书房里从父皇那儿求来的,六皇弟可以作证。” 云舒最后一句话,打碎了太子少傅所有的侥幸心理, 她缓缓勾了下唇,轻声道: “太子少傅放心,你对父皇这幅画作的品鉴,本宫保证一定会原封不动地转述给父皇听。 绝对不会有任何添油加醋或者恶意曲解的行为。” 太子少傅:“……” 这还需要添油加醋或者恶意曲解吗? 他都已经直言“不堪入目”了! 怎么办,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想起和他做出过相同评价的太子,太子少傅下意识地回过头,想要看看太子打算如何应对。 然而太子这个时候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这上头了—— 太子少傅会因着一句不好的评价而担忧,那是因为他不想被皇帝记恨! 可若是已经被父皇记恨了呢? 垂放在两腿上的双手因为紧握的拳头过于用力的缘故,青筋暴突而起, 太子忽然又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里,父皇说他之所以反对自己和沈静姝成婚,是因为表亲成婚很有可能会生下天残之人。 父皇说他从未忌惮过自己这个太子。 父皇说,是他辜负了父皇的苦心。 所以今日他成婚,明明该是他的好日子,父皇却给他送了这么一幅名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画来,骂他是那不识好人心的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这个太子难堪! 何其可笑! 父皇一边配合、纵容着云舒如此羞辱他,一边还想要让他相信父皇此前从未有过要废太子的念头? 好,就算父皇说的是真的,他之前从未有过那样的想法。 那如今呢? 如今是不是已经有了? 太子面色阴沉可怖,一众东宫官员更是把头埋得跟鸵鸟似的,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就连看戏看得十分上头的大皇子他们,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都噤了声,不愿惹火上身,只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地在太子和云舒之间扫视着。 唯独云舒还不怕死地又把画儿往前递了递: “太子皇兄为何不接这礼?是不喜欢吗?” “五妹妹费心了。” 缓缓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太子咬牙一字一顿地道: “姝儿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将五妹妹送的贺礼收好?” “……是。” 这就是在催她赶紧动手了。 沈静姝心头一凛,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露出了一抹笑容,缓步朝着云舒那边走了过去: “是姝儿不懂事,让公主殿下……” “诶诶诶,这画儿又不送你的,你来拿什么拿?” 关键时刻,骤然想起了云舒之前交代给他的事儿, 云楚焕瞧着实际正正合适,一手拿过云舒握着的那幅画作,一手抱着自己准备的礼物盒子,跌跌撞撞地朝着太子那边跑了过去: “太子皇兄,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云楚焕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着实是打乱了沈静姝原本的计划。 她微微愣了下神,想着这次不成,那便待会儿再寻个机会。 却没想到云楚焕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脚底下忽然打了个绊子,眼看着就要倒在她身上了! 沈静姝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开一步,却忘了自己今日穿的这身衣服,裙子后摆拖得比平日里都更要长了些。 第150章:沈侧妃有喜了! “啊!” 一脚踩在裙摆上,沈静姝身形不稳,惊呼一声向后仰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云舒一个箭步上前,硬是在对方倒下之前,把人给接住了! 只是她自己毕竟也才只有十三四岁,平时又没干过多少力气活儿,手上劲儿也不大, 托住沈静姝后也没太能稳住,直接坐了个屁股墩儿。 “五妹妹你没事儿吧!” 三皇子第一个凑上前来,想要扶云舒一把, 云舒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满眼担忧地扶住了沈静姝的肩膀: “沈侧妃没事儿吧?你表情为何如此痛苦?可是伤着哪儿了?” 表情一点也不痛苦的沈静姝:“?” 没看出沈静姝哪儿痛苦的三皇子:“?” 还在状况之外的云楚焕:“???” “孙太医!” 完全不在意这几个人满脸问号的表情,云舒扭头就是一声惊呼: “孙太医,你快来给沈侧妃瞧瞧!” 让孙太医来看? 那她岂不是…… 沈静姝连忙挣开云舒的手,想要站起身去: “妾身没事,公主不必挂怀!” “那可不行!” 牢牢地将沈静姝按在原地,云舒说得义正言辞: “沈侧妃方才那表情可不像是没事儿的意思,这会儿若是不让孙太医看看,等咱们离开之后,沈侧妃忽然又说这儿疼那儿疼的话,六皇弟岂不是就说不清了?” “没错没错!” 一听说这沈静姝回头有可能会陷害他,云楚焕也连忙上前帮腔: “必须得让孙太医看看!本皇子可不想惹一身骚!” “二位殿下说笑了,妾身怎敢构陷六皇子殿下?妾身真的……” “你之前连我五姐姐都想陷害了,何况是本皇子呢?” 云楚焕到底是年纪小,掩饰情绪的能力还不够到位,再加上之前又肆无忌惮惯了, 一想着对方之前陷害过五姐姐,现在又有可能会陷害他,情急之下那话便不过脑子地直接脱口而出了! 原本还有些混乱的场景一瞬间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太子眸色微深,似是想到了什么,忌惮地看了云舒一眼,本都已经有了要起身阻止的趋势,这一刻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只是垂眸的时候,眼底却掠过了一丝极为浓郁的杀意。 孙太医就是在这样令人冷汗直冒的情况下,走到云舒和沈静姝身边的。 他为难地瞥了沈静姝一眼,慢吞吞地将医药箱放在地上,之后又在上头垫了块儿脉枕: “还请沈侧妃伸手。” “真的不……” “要的要的!” 压根儿不给沈静姝最后挣扎一下的机会,云舒直接拽着沈静姝的手按在了药箱上: “孙太医,快!” 孙太医:“……” 这场面怎么这么奇怪呢? 不过是把个脉,这弄得好像他是要砍谁的手一样! 孙太医这会儿已经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只是神仙打架,哪有他这个凡人说不的权利? 硬着头皮探上了沈静姝的脉搏,不过几息之间,孙太医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 沈静姝自知已经暴露,面色颓然之余,也破罐子破摔的不再挣扎, 孙太医说让她换只手,她也没用云舒再帮忙,自己就乖乖照做了。 “如何?” 见孙太医满脸凝重,就连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云楚焕也急了: “沈侧妃不会真摔出什么问题了吧?我刚刚可没碰着她啊! 而且五姐姐都接住她了!她这就算有什么问题,那也不见得就是今儿个才有的,很有可能是之前造成的啊!” “这……” 还真是之前造成的。 孙太医额上的冷汗更多了。 若非是还记着圣安公主之前提点的那句有皇帝罩着他的话,他只怕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孙太医这会儿也还是双腿一软,战战兢兢地冲着太子那边磕了个头: “侧,侧妃娘娘这是喜……喜,喜脉!” “喜脉?!!” 云楚焕惊得直接一嗓子嗷了出来: “喜脉那不就是有喜了吗?本皇子听说想要有喜的话,那就得先成婚,然后在同一个房间里一块儿休息才行。 可沈侧妃今日才嫁给我太子皇兄,这都还没到晚上呢,她怎么就有喜脉了?” “竟敢混淆皇室血脉,沈侧妃你好大的胆子!” 已经憋了许久的大皇子这一刻也终于抓住机会,厉声道: “来人,速速将沈侧妃给本皇子拿下!” “等等!” 云舒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般,阻止了大皇子想要拿人的举动: “沈侧妃毕竟有了身子,太粗暴了也不好,这事儿还是交由父皇定夺吧!” “此时确实是该上报父皇。” 大皇子皱了下眉,他显然还不知道右相府已经彻底放弃了沈静姝的事儿,这会儿只想着若是能逼死沈静姝,兴许就能让太子和右相府的关系产生裂痕。 拿下沈静姝的命令被云舒打断,大皇子还有些不高兴。 但想着今日这一出本就是云舒闹出来的,云舒应当是有自己的安排, 这才又按下了情绪,顺着云舒的话点了点头: “此时事关重大,拖延不得,我等着就去御书房求见父皇!” …… 这一顿宴席还没开吃,便知注定是吃不到嘴里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李德海都吓了一跳, 连忙转身入内禀报: “陛下,太子殿下还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圣安公主、六皇子、太子侧妃以及孙太医求见!” “怎么全都来了?” 宣武帝眼皮子一跳,拧眉放下了朱笔: “可有说是发生了何事?” “这倒是没说。” 李德海弯了下腰: “奴才见着太子殿下一行人全都朝着这边儿来了,想着事情应当不小,便先行进来禀报了。” 一个没漏,全都来了, 难道小五今日找的那幅画,真把太子气出个什么好歹了? 这太子可真是……气量还不如小五! 他当初那般陷害小五,小五都还没被气出毛病呢! 他倒先忍不了了? 第151章:云楚焕告状 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代表着不满的音,宣武帝挥了下衣袖,沉声道: “让他们进来!” “嗻。” 李德海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不多时,云舒等人便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宣武帝面前。 “儿臣\臣\妾身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你们一天天的少给朕惹些麻烦,朕就能安了!” 阴阳怪气地叫了起,宣武帝眼神不善地率先瞥向了太子: “你今日刚娶了侧妃,不在东宫里头老老实实地宴客,跑来朕这里做什么?” “回禀父皇,儿臣……” “父皇,儿臣来说!” 宛若一颗小土豆儿从旁边人均比他高出一个两个头的“玉米堆”中艰难地探出了脑袋,云楚焕举着手,积极道: “今日这事儿,其实是从儿臣这里开始的!” “你?” 不是小五给太子送画儿闹出来的事吗? 这怎么又扯上老六了? 宣武帝狐疑地颔了下首: “那就你说!” “是这样的,今日在东宫的时候,五姐姐先展示了她要送给太子皇兄的礼物,太子皇兄想让沈侧妃过来拿, 儿臣觉着不妥,再加上儿臣自己正好也有礼物要送,便索性接过五姐姐的礼物,打算一块儿亲自给太子皇兄送去。 但跑过去的时候,因为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 沈侧妃可能是怕儿臣不小心砸到她吧,不仅没扶一把,反而还往后退了一步!” 云楚焕行事法则—— 不管情况如何,反正先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说就对了, 倘若事件当中还有自己讨厌的人,必须狠狠告上一状! 毫不心虚地当着太子和沈静姝的面儿,先给沈静姝上了一记眼药, 云楚焕接着道: “但沈侧妃情急之下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不小心差点儿把自己给绊倒了。 还好五姐姐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宁愿自己跌倒,都没摔着沈侧妃!” 中间再强调一下,沈侧妃就算摔了,那也是她自己活该,绝对跟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况且她还真没摔着,她被云舒护住了。 短短两句话,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云楚焕正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嘚瑟着,宣武帝的关注点却已经被这句话里的另一个重点给带跑了: “小五摔着了?可有伤着?” “谢父皇关心,儿臣没事儿!” 想着云楚焕一会儿要说出来的内容,云舒难得没有顺杆子往上爬,只乖巧地摇了摇头。 倒是云楚焕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 “父皇,儿臣也摔着了,您怎么不问问儿臣有没有伤着?” “你若是伤着了,早就不依不饶地开始跟朕告状了!还用朕问?” 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宣武帝又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正事儿上: “接着说,小五护住了太子侧妃之后呢?” “哦,之后五姐姐说沈侧妃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担心沈侧妃受了伤,便想孙太医给看看,但沈侧妃怎么也不肯给看!” 被宣武帝提醒了一句,云楚焕连忙接着以他自己的视角陈述道: “实在是因为沈侧妃的表现太过奇怪了,儿臣和五姐姐就有些担心, 万一沈侧妃当面儿说没事,等我们离开之后,再说自己这儿也伤了那儿也伤了,全都怪儿臣,那儿臣未免也太冤了些,于是就坚持让孙太医给沈侧妃把了脉。 结果……” “结果什么?” 到这个时候,宣武帝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他缓缓沉下脸色,眼神淡淡地从太子和沈静姝面上扫过,最后重新落回到云楚焕身上: “太子侧妃如何了?” “孙太医说是喜脉。” 云楚焕真诚发问: “父皇,只要成了婚,就能有喜脉吗?” “混账东西!” 宣武帝这时候已经没空搭理云楚焕的询问了。 他抄起手边的奏折精准无误地砸到了太子脸上: “你就是这么当储君的?” “儿臣知错,儿臣也是一时糊涂……” “够了!” 一掌拍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宣武帝冷着脸吩咐云舒: “小五,你先带老六出去!” “是。” 知道宣武帝是觉得他俩还小,有些事儿不适合说给他俩听,云舒麻溜地捂住了云楚焕还想说点儿什么的嘴,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拖出了御书房。 “唔唔唔!” 一直到离着御书房都有二三十米远了,云楚焕才终于恢复了说话自由的权利。 他不满地跺了跺脚: “五姐姐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明明咱俩也是当事人,凭什么只有大皇兄他们能留在里头,咱们就得被赶出来?” “赶出来不好吗?” 掏出帕子,擦了擦刚刚不小心沾了点儿口水的那只手,云舒不甚在意地道: “父皇那样子一看就是要发火了,咱们出来得正好啊,省得还要再意思意思地为太子求个情。 我可是一句话都不想为他说,哪怕是虚伪的也不行。” “可你不觉得咱俩这样好像是被排斥在外了吗?” 云楚焕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却还是不爽得很: “而且出来之后也看不着热闹了!” “只要结果是我们想要的,有些热闹不看也罢。” 云楚焕挑了下眉: “你猜父皇这次会如何责罚太子和沈侧妃?” “这我怎么知道?” 云楚焕顿了一下,话题又绕回去了—— “不过父皇为何要责罚他们?还有大皇兄之前说的混淆皇室血脉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侧妃不是都已经嫁给太子皇兄了吗?她现在有喜,也很正常了吧?” 云舒:“……” 她脑子一定是瓦特了, 没事儿跟云楚焕聊这个做什么! 无奈地扶了下额,云舒当机立断地开始装傻: “这我怎么知道?咱俩可是一块儿被赶出来了。 我只是觉着父皇方才那明显就是非常生气的模样,按理来说,太子和沈侧妃肯定是会被罚的。” “……这倒是。” 云楚焕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要我说的话,我觉着父皇可能会罚他们两……不不不,至少五千两黄金吧!” 第152章:侧妃罚成了正妃?? “这么多?” 云舒失笑,云楚焕却是有理有据的: “这可不多!五姐姐你想啊,父皇之前罚我的时候,那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给我罚走了五百两黄金。 如今太子皇兄这儿可严重多了,父皇都拿奏折砸人了,那至少得五千两起步吧?” “你就没想过可能不是罚钱?” 云舒挑了下眉: “毕竟之前太子想陷害我和大皇兄的时候,父皇罚的就是禁足。” “那……” 云楚焕有些不满: “继续禁足?这会不会太轻了?” 禁个足而已,算什么惩罚? 他可是真金白银地给出去了呢! “禁足……应该也不会吧?” 这马上就要春耕大典了,春耕大典之后春闱也将近了。 这俩可都算是天盛朝的盛事,若是太子在这个时候被禁足,只怕朝野上下都要开始猜测皇帝是不是想废太子了! 除非父皇是真打算废太子,不然的话,应该不会这样做。 但……除此之外,父皇还能怎么罚太子? 因为宣武帝让她和云楚焕出来的时候,说的是“先出去”,而不是“先回去”, 为防宣武帝待会儿还要召见,云舒他们也不能先行回凤阳宫或者瑶华宫,只能在御书房外百无聊赖地来回踱着步子。 本以为宣武帝今日这怒火一时半会儿铁定发泄不完,云舒甚至都做好在这儿溜达一下午的准备了! 现实却格外的出乎意料—— 前后大概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吧,太子率先冷着脸从御书房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梨花带雨的沈静姝。 但太子却半点儿不在意美人泪,反倒是在看见云舒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方向去了。 慢他几步的大皇子等人则是一个个面色古怪至极, 尤其是四皇子,往外走出几步之后,还忍无可忍地想要折回御书房里去: “不成,我得问问父皇究竟为何要这样……” “你疯了!” 一把拽住四皇子的胳膊,将人带远了些,三皇子满脸晦气: “你想死别带上我们行不行?那可是父皇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那是父皇的意思!” 四皇子愤怒地甩开了云楚赫的手,腰杆子直得仿佛在“真理”面前,生死亦不在乎一般: “所以我才更不能理解!太子与那沈……家女此番作为,分明就是置礼法于不顾! 父皇他今日的处置,实在令人费解,我等是皇子,亦是臣子! 方才在御书房里,你与大皇兄不多加劝谏便罢了……” “行了行了行了!” 四皇子这人向来如此,平日里不触及到他认定的那些礼法时,总能沉默寡言到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是个哑巴。 可一旦有人触及到了,这人的说教就能给寺庙里最擅长念经的和尚都给念沉默了! 这会儿见四皇子已经有了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苗头,云楚赫只觉得头疼不已,连忙出声制止道: “我承认,我窝囊,我胆儿小,我确实不敢违抗父皇的命令。 你要有意见,一会儿等我们都走了,你再去找父皇,没人拦着你,行吗?” “圣人有云……” “别圣人了!” 云楚赫粗暴地打断了他: “圣人云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朝堂上下谁不知道我就是个纨绔皇子? 你云了半天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懂,对牛弹琴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你是不是闲得慌!” 四皇子:“……”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云舒和云楚焕:“……” 两个连上书房都不爱去的人,当然也不可能乐意面对正在开大期间的四皇子。 默默在旁边瞅着大皇子沉着脸大步离开, 三皇子怼完四皇子后,同样满脸不爽地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云舒和云楚焕对视一眼,连忙朝着三皇子的背影追了过去。 “三皇兄!三皇兄你走慢点儿!” 连走带跑地追上三皇子,并将人拦了下来, 云楚焕就差没把他想吃瓜几个大字儿直接写脸上了: “三皇兄,你刚才怎么和四皇兄吵起来了? 父皇怎么了?他罚太子皇兄钱了吗?” “罚钱?” 见追过来的人是云舒他们两个,云楚赫倒是停下了脚步, 只不过他心里兴许也还是憋了些火气,这会儿说起话来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父皇怎么会罚太子皇兄钱呢?那多俗啊! 父皇罚太子皇兄把沈侧妃扶为正妃,另外还罚了新晋太子妃在东宫好好养胎,什么补品太医全都安排上了, 甚至父皇还说了,如果这个孩子没能顺利生下来,太子、太子妃,以及对这个孩子下手的人,全部以谋害皇嗣之罪论处!” “……啊?罚……” 云楚焕听傻了眼儿,扭头找云舒求助: “五姐姐,把侧妃罚成正妃,这叫罚吗?” “可……能吧?” 云舒也同样是被宣武帝这一招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让太子妃在东宫养胎这事儿换种说法其实也是禁足, 并且皇帝下令让太子妃好好养胎什么的,也无异于是把太子品行不端,成婚之前便与沈静姝有染一事给直接公开了! 太子的名声自此有了污迹,御史台那边少不得要狠狠弹劾一通。 但相比起太子干的那些事儿,这算什么惩罚? 保护还差不多! “难道是因为父皇太想抱孙子了?” 云舒能想到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大皇兄还没有子嗣,沈……太子妃这一胎就是父皇孙辈的第一个孩子。 所以嫡子身份得安排上,安全问题得保障好, 甚至就连太子和太子妃本人,都不能伤这个孩子分毫。” “谁知道呢?” 云楚赫撇了下嘴,酸溜溜地道: “反正太子皇兄永远都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最喜欢的儿子马上就要有儿子了,优待一些也正常。” …… 所有人都以为宣武帝这么做,是因为看中太子,更看中太子的第一个孩子, 甚至就连已经安然无事地回到了东宫的太子自己都这么觉得。 第153章:圣安公主的眼线? “父皇今日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从今天开始,这东宫里的所有事情你都不必操心,只需安安心心地养好胎即可。” “是。” 沈静姝也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还能有反转的机会。 看着太子重新变得温和下来的神色,如今已经深知这一切都无关情义,不过是利益驱使的沈静姝温婉一笑, 抚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柔声恭维道: “幸好殿下得陛下看中,不然今日,臣妾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父皇他……” 说起宣武帝,太子如今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要说宣武帝对他好吧,之前连说他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不理不智不信这种话都骂出来了,今日那一幅“狗咬吕洞宾”更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狗! 可要说不好吧,今日这事儿就连他自己都以为定然会被重责, 但父皇竟那般轻飘飘的就给放过了! 不仅放过了,而且还表现出了如此不一般的重视! 要知道,朝中许多大臣们站队,那可都是要先看看皇帝什么态度,之后再来做决定的。 如今父皇这明晃晃看重一出,大皇子还有那云舒,还拿什么跟他争? 他的太子地位,可谓是稳若泰山啊! 不过…… 太子冷笑一声: “说起来,孤还真是小看了孤那个五妹妹。 今日之事,她分明是早有谋划,说不定就连你怀有身孕一事,她都早已知晓了!” “殿下的意思是,东宫里有圣安公主的眼线?” 沈静姝心头一惊,抚在小腹上的双手也陡然一顿: “那臣妾腹中这孩子……” “不会是孤的东宫。” 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抿了一口,太子不疾不徐地道: “你怀有身孕一事,东宫里知晓的人并不多。 除了本宫之外,就只有刘公公知道,而刘公公是孤的心腹,绝不可能背叛孤。 所以问题只有可能是出在相府!” “可相府知晓此事的人同样不多。” 沈静姝眉头紧拧: “事关臣妾清誉,臣妾不敢冒险,除了臣妾自己与祖父之外,就只有……” 目光缓缓落到今日唯一一个陪她进宫的贴身婢女身上,沈静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太子手中的茶盏便已然砰的一声放回到了桌面上: “来人,将这个贱婢给孤拿下!” “殿下且慢!” 没想到太子一言不合就要拿人,沈静姝连忙阻止: “翠荷自幼与臣妾一道长大,对臣妾最是忠心不过,她绝对不可能背叛臣妾!” “可知晓此事的,不是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么?” 太子不为所动地挥了挥手,示意上来拿人的侍卫不必在意沈静姝的阻拦。 “不是你,也不可能是外祖父,那就只有她了。” “也有可能根本不存在什么眼线!” 眼看着翠荷就要被东宫的侍卫带下去了,沈静姝急切地道: “兴许圣安公主根本就只是猜的!毕竟若不是因为怀有身孕,就算只是作为您的侧妃,臣妾也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即便不能办婚礼,该有的体面也同样不会少。 可今日臣妾入宫入得这般突然,什么都没有,仿若一颗已经被人遗弃了的废子……” “太子妃这是在对孤表达不满?” 随意搭在桌面上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太子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嗓音听着似乎还挺温和,可眼底却已然透出了几分冷意: “怎么,想让孤补偿你?” “臣妾不敢!” 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又拿出了从前的姿态,沈静姝只觉得好像是有一盆凉水当头淋下,瞬间清醒过来,低头告罪: “臣妾只是觉得翠荷无辜……” “她无辜那也是你害的。” 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沈静姝的话,太子讽刺地扯了下唇角: “从你提出天外天酒楼计划的那天起,你就该考虑到失败之后会带来何种结果。 也是你今日运气好,虽然没能流掉这个孩子陷害云舒,但却借着这个孩子的势成功翻身。 否则你的下场,可不见得会比她好上多少。 这贱婢是你的人,不是孤的,孤不信任她。 只要她有嫌疑,宁错杀,不放过,明白了吗?” “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 起身走到沈静姝面前,拍了拍沈静姝的脸,太子面上重新露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来: “你也不必多想,云舒那边,孤有的是办法让她翻不了身。 只是此事还需筹谋,所以,乖乖养胎,别让孤再费心。” 话落,他径自转身走出了正殿, 路过翠荷身边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冲着按住她的侍卫们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侍卫们微微颔首,捂住翠荷那张还想哭喊求饶的嘴,很快便也将人带出了东宫—— 太子不喜欢有人死在东宫里头,嫌晦气。 “唔唔唔!” 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翠荷自然也不例外。 被侍卫们拖着出殿的那个瞬间,翠荷还曾寄希望于沈静姝。 毕竟她与沈静姝之间从前那十年主仆情深也做不得假, 若非如此,今日她也不会在明知沈静姝已经成了弃子的情况下,还毅然决定陪着沈静姝一块儿入宫。 她是做好了陪着沈静姝一块儿吃苦的打算来的! 可谁知道沈静姝就这样放弃了她,甚至在她求救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沈静姝还直接转开了视线,拒绝与她对视! 翠荷现在有多绝望,就有多恨沈静姝的无情! 她奋力地挣扎着,只希望能在这些侍卫们对她下杀手之前遇上个什么贵人可以救她一命。 “唔唔!” “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把三皇子送出宫后,转身折回来的云舒和云楚焕恰好路过东宫附近, 云舒本来还在听着云楚焕嘀嘀咕咕地念叨着父皇对太子比对他好多了之类的抱怨, 冷不防地忽然一下顿住了脚步。 “什么声音?” 云楚焕也跟着停了下来,迷茫地四下认真听了一圈儿,而后恍然大悟: “我听见了,应该是有宫女被人捂住了嘴!” 第154章:杀人灭口? “你挺熟啊?” 云舒睨了他一眼。 云楚焕:“……” 从前他要打杀宫人们的时候,也经常会听见这破动静,确实是挺熟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容易被五姐姐揍,云楚焕讪笑一声,连忙转移了话题: “五姐姐,咱要过去瞧瞧吗?” “看看吧。” 云舒叹了口气: “万一是个无辜的小宫女被人霸凌了呢?” 皇宫这种地方,拜高踩低、仗势欺人的家伙可不少。 若真是犯了错要挨罚便也罢了,她即便是公主,也不好把手伸到人家宫里去管这管那。 但若不是…… 循着那唔唔声发出的方向,绕过了一段小路,果然就看见有个宫女打扮的少女被两名侍卫拖着往正往一处僻静的地方而去。 那少女本来见着周围环境越来越偏,都已经快要彻底绝望了, 忽然瞥见云舒和云楚焕的身影出现,眼底陡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强烈的求生欲: “唔唔唔!” “这不是那谁吗” 云楚焕猛一拍脑袋: “咱们今天见过的,跟在花轿旁边那个,太子妃的贴身婢女!”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主子不是才被从侧妃变成了正妃吗?这怎么……” “你们在做什么?” 毕竟是不久前才刚刚见过的人,几乎是在看清那宫女样貌的瞬间,云舒也同样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说是被那两个侍卫欺负了,只怕就连云楚焕都不会相信。 可若不是这两个侍卫自己的行为,那就是太子或者太子妃的命令了。 但……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对这个贴身丫鬟下手? 杀人灭口吗? 云舒眯了下眼,那头两名侍卫听到她的声音偏过头来,心中也是一惊,连忙单膝跪下行礼, 但有意思的是,捂在翠荷嘴上的那只手,却一下也没松开: “卑职见过圣安公主,见过六皇子殿下!” “这是干嘛呢?” 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云舒挑了下眉,又重新问了一遍: “这小宫女犯什么错了?” “回公主殿下,这宫女手脚不干净,竟连东宫里御赐的物件都敢……啊!” 捂在翠荷嘴上的那只手被她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那侍卫吃痛地一个缩手, 翠荷立马瞅准时机,拼尽全身的力量挣脱出来,奋力地朝着云舒那边跑了过去: “圣安公主救我!我知道……” 翠荷的呼救声,在身后那名侍卫反应过来,抽出自己的佩刀大力往前一掷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自己身前穿透出来的刀尖,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鲜血瞬间浸染了地面,云舒伸出自己有些发颤的右手摸了摸脸颊,果然摸到了几滴鲜血—— 翠荷就是在距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倒下的。 直面长刀穿体而过,鲜血飞溅的瞬间,那种自脚底往上的寒意直蹿头顶! 云舒脑子发蒙地往后退了一步,旁边云楚焕更是捂住脑袋,嗷的一嗓子惊呼出声: “有刺客!快来人,救……” 这中间过程说起来长,但实际上拢共也就只过去了一两秒, 云楚焕的那一嗓子还没喊完,就见方才动手的那名侍卫又蓦地抽出了身侧另一名侍卫的佩刀。 噗呲—— 长刀刺入血肉的声音再次响起,被刺中的那名侍卫满目的不敢置信, 不明白这人忽然间发的什么疯。 他费力地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胸口的长刀便又被人狠狠地拔了出来。 噗! 殷红的血液这一次喷涌得更多了, 他蓦地睁大双眼,满目不甘地倒了下去。 “快拿下他!”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饶是云舒回过神来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终究也还是慢了一步, 阿苦身影出现的瞬间,那侍卫反手一刀,将自己也一并了结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危险解除,云楚焕也不嚷嚷了,只是整个人还处在懵圈状态: “他这是什么意思?” “灭口。” 阿苦难得主动开口了一回,重新将身形隐匿回去之前,他伸手指了指翠荷,低声道: “这个还活着。” 活着? 云舒心念一动,连忙朝着翠荷看去,果然就见翠荷染血的指尖轻轻一颤,唇角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她忙蹲下身,示意云楚焕他们不要出声,自己则是凑过去仔细侧耳倾听起来—— “太……太子妃,今日本想……流,流产陷害…… 太子……说,他……还有办法,让您……让您……” 最后几个字到底还是没能说完,翠荷眼底的生机,便彻底消散了。 云舒愣愣地站起身,恰好这时被云楚焕之前那一嗓子“有刺客”喊过来的侍卫们也赶到了, 看着地上东倒西歪躺着的三个人,一群侍卫心中大骇,连忙跪地请罪: “卑职等救驾来迟,还望两位殿下恕罪!” “你们还知道自己来迟了!” 云楚焕从懵懵懂懂中回过神来,再见到这群人,后怕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方才那人若真想要行刺本皇子,等你们这群废物过来,本皇子只怕都凉透了!你们……” “先别说了。” 云舒这时候大脑也彻底冷静了下来,她故意将自己还略微有些颤抖的那只手露出来,然后用另一只手覆住, 开口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在里头: “你们是东宫这边的侍卫吗?” “是。” “那好。” 云舒“强装镇定”地指了指动手的那名侍卫: “方才本宫看见这两人拖着一个小宫女想要往没人的地方去,就问他们是想做什么。 这个小宫女趁机挣脱,似乎是想向本宫求救,结果刚跑两步,就被这人直接给杀了。 还有另一个侍卫,包括他自己,也全都是他杀的。 你们最好是将此事告知太子,兴许这人身份不简单,藏了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是!” 侍卫统领拱手应了一声后,又试探着开口道: “那属下先护送两位殿下回去?” 第155章:父皇救命! “不用了。” 云舒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本宫现在看见你们这些穿着侍卫服的就觉着可怕,索性这东宫离着御书房也不是很远,本宫正好去趟御书房,将这事儿也禀报给父皇!” 话落,云舒也没管对方什么反应,带着云楚焕便匆匆离开了。 中途,云楚焕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了那群侍卫清理现场的场景。 “五姐姐,那个宫女刚才说什么了?” “她说太子要对付我。” “怎么对付?” “不知道。” 云舒加快了脚步: “所以得去找父皇!” “哦哦……” 云楚焕也跟着将两条小短腿儿倒腾得更快了些: “可是父皇对太子皇兄那么好,万一父皇还是不罚他怎么办?” “谁说我是想让父皇罚他了?” 事情毕竟还没有发生,就算罚又能罚多重? 云舒步伐匆匆,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又回到了御书房这边。 门口的李德海远远瞧见了她,那笑脸儿本都已经扬了起来,正要上前打声招呼,却又眼尖地瞧见了云舒身上沾染的血污,顿时面色大变: “二位殿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 “确实出了点事儿。” 云舒脚步不停,语气急促: “我现在能见父皇吗?” “这……” 李德海迟疑了一下,正巧屋里这时候又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瓷器破碎声, 李德海回过头,有些为难地低声劝哄道: “殿下您也听见了,陛下这会儿正火着呢! 您就这么直接进去也不合适,要不还是容老奴进去帮您先通报一声?” “那就麻烦李公公了。” “麻烦什么,都是奴才应该的!” 见这两位小祖宗总算是停下脚步,打消了要直接闯进去的念头,李德海连忙迈着小碎步快步进了御书房。 “谁又来了?!” 屋内,刚刚被一根筋的老四骂了的宣武帝这会儿还正在气头上, 见李德海竟又跑进来了,顿时怒声道: “让他滚!朕谁都不见!” “陛下,这个不太一样。”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圣安公主都一身血迹了,那事情必然不会小到哪儿去。 李德海知道其中厉害,自然不敢把宣武帝这句气话当真,大着胆子又往前几步,在宣武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果不其然,宣武帝立马面色大变,差点儿惊得站了起来: “那你还不赶紧让他们进来!” “奴才这就去请!” 李德海毫不意外地躬身退下,不多时,一道隐隐含着几分哭腔,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嗓音就由远及近地传了进来—— “父皇救命!” 噌! 云舒这一嗓子喊的,宣武帝到底还是没能绷住,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往外绕开几步,刚从龙案后面走出来,就见云舒一阵儿风似的从外头跑进来,然后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云楚焕落后几步,瞧着自家五姐姐的举动,那一双瞪得溜圆的眼里明显划过了一丝错愕, 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也跟着嗷的一声冲了过去: “父皇救命!!” 宣武帝:“!!!” 这小子明明比小五还要矮了一个头,怎么冲过来的力道反而比小五大了那么多? 是不是太胖了? 差点儿被后头冲上来的这个矮墩墩撞出去,宣武帝嘴角一抽,心里的担忧莫名就被撞散了许多—— 还有这么大劲儿撞他,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一手一个后衣领,将两只小崽子全部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宣武帝垂眸扫了一眼,见云舒身上的确是如李德海所说那般,沾了不少血迹, 但衣衫未见破损,应当都是别人的血,悬着的心再度稍稍落下了几分。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正要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余光一扫,发现老四还跪在地上没走,顿时沉下了嗓音: “老四你先回去。” “……是。” 知道父皇这是有别的事情要谈了,四皇子虽没能达成目的,还有些不情愿,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起身离开。 “说吧,发生了何事?” 一直等到四皇子的背影彻底从御书房里消失了,宣武帝才神色威严地再度开口道: “你衣服上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救命?谁敢要你们的命?” “方才……” 将自己和云楚焕刚刚路过东宫时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描述了一遍,云舒扁了扁嘴,满脸写着“害怕”两个大字儿: “太子妃的那个贴身婢女说,太子皇兄和太子妃今日原本是打算让肚子里的孩子小产,然后陷害儿臣,但没有成功。 太子皇兄之后还会有别的招数对付儿臣! 父皇,儿臣害怕!” “什么?!!” 宣武帝还没开口,云楚焕反倒先一脸惊恐地大呼小叫起来: “小产?我听说怀有身孕的话,摔跤就很容易小产! 太子妃今日差点儿就在儿臣身边摔了,她想陷害的不会是我吧? 父皇,儿臣也害怕!” “你闭嘴!” 这里头有他什么事? 瞎跟着掺和什么! 宣武帝怒瞪了他一眼,继而又重新把目光落回到云舒身上,眸色微沉: “你确定那婢女是这么说的?” “儿臣确定!” 云舒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又神色黯然地垂下了眼眸: “儿臣知道,此事儿臣并无证据,而且就算有证据,这也是还没发生的事情。 但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父皇,您能不能帮儿臣想想, 倘若,儿臣是说倘若太子皇兄真的还想对付儿臣,他会从何处下手?” 窗外的风停了,屋内也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云舒是有些忐忑,不知道宣武帝会是什么反应, 宣武帝则是目光沉沉地望着云舒,面上神色意味不明,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至于云楚焕…… 他就是单纯有些迷茫,虽然能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丝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儿他又不知道,就只能让眼神儿在自家五姐姐和父皇之间来回打转,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156章:必要时刻,保圣安,弃太子! 双方好像是莫名其妙地展开了一种“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游戏, 云楚焕迷茫的小眼神儿都快在两人之间转出火星子了,稳坐在龙案跟前的宣武帝才终于缓缓开口道: “你刚才说,除了老六和你的暗卫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晓那婢女还留了信息给你的事?” “是。” 云舒抬眸看了宣武帝一眼,忍不住暗暗猜测着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下一刻,她就听宣武帝又叫了云楚焕一声: “老六,” “儿,儿臣在!” “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否则朕不仅要罚你一万两黄金,还会罚你板子!明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语气认真,一看就不是在开玩笑。 云楚焕吓得一激灵,连忙点头如捣蒜: “儿臣明白,儿臣保证谁来问都绝对不说,就算是母妃也不行!” 一万两黄金啊! 真要是让父皇罚了去,只怕他这辈子都再见不着半个铜板了! 云楚焕伸出手,在嘴巴上比了一个缝合的动作,以示自己的决心。 宣武帝见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这件事姑且就先当它从未发生过。” “从未发生过是什么意思?” 刚闭嘴了不到两秒的云楚焕又忍不住了: “父皇你要任由太子皇兄陷害五姐姐吗?” “不,朕是要让你五姐姐自己想办法应对。” 宣武帝目光深深地望着云舒: “太子会用什么方式对付你,你该怎么应对,这些全都是你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朕允许你动用一切手段来保护自己。” “……一切手段?” 万万没想到她这一趟过来告状,竟得了这么一个答案, 云舒惊讶之余,忍不住试探道: “那万一要是不小心伤了太子皇兄……” “朕说了,一切手段都可以。” 一字一顿地将那最重要的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宣武帝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身子却微微往前倾了几分: “你自己把握。” 云舒:“……” 不是说她这个父皇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子女之间互相斗来斗去的吗? 他现在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难怪都说帝心难测呢,之前每次都是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她也没能体会到这一点,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遇上了那种心思豁达的父皇。 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位可是上一届的夺嫡冠军! 先帝儿子众多,十几个儿子,最后就只有这位杀出了重围,他的心思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心事重重地自御书房里离开,各种猜测在云舒脑海中轮番儿转了一圈,最后却又被她一一否掉—— 算了,想太多容易头疼,走一步看一步,尽力保全自己就是了。 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实在不行,大不了让父皇把她发配去琼州嘛! 这个时代的人嫌琼州又偏又穷,她可不嫌弃! 外挂在手底气十足的云舒很快就抛开那些杂念,脚步也逐渐变得轻快起来。 全然不知,在她和云楚焕离开之后, 御书房内,宣武帝却宛若一尊雕像般稳坐在龙案后面,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其实在决定将沈静姝由太子侧妃提为正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在为几个月后废太子做打算了。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给出的结果不会出错, 虽然中间的过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沈静姝终究还是怀上了那个会在未来导致太子被废的天残孩童。 这是太子自己做的孽, 他已经给过机会了,可太子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被废,那也是太子自找的。 宣武帝毕竟是个帝王,他可以心软一次、两次,但却不能一直心软下去。 毕竟以太子这样的心性,真要是当上了皇帝,这云家的江山,早晚要完! 只是这些年来,他绝大部分的心血都倾注给了太子, 如今要换一个孩子,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谁最合适。 老大只适合做武将,老三纨绔得天下皆知,老四完全就是一根筋, 小五倒是天真率性又聪慧,但她连当个商会会长都还需他这个做父皇的想办法诱拐,整天懒懒散散的,看着更适合做个闲散公主, 至于老六,不提也罢。 刚才在老四进来不怕死地叨叨说太子的行为有违礼法,他不罚反赏更非明君所为那些话之前,他就一直在苦恼着这个问题。 直到小五带着老六跑进来找他告状,说太子还想对付她后,宣武帝忽然就想通了什么—— 原来太子和皇后早就已经意识到,真正能够威胁到太子地位的, 不是老大,而是小五。 即便他们看不起小五公主的身份,亦看不起她外祖家的势力, 但仅仅就只是小五个人的能力,便已让皇后和太子如临大敌! 天真率性不擅政务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还不算很老,小五也才十三,时间还长,慢慢学就是了。 至于懒散…… 这也不是什么完全没办法改的问题。 宣武帝心中有了想法,但事关天盛未来,立储之事必须慎重。 于是太子想要对小五下手这件事,就变成了他对小五的考验。 若她真能将这事儿处理好了,他自然也能更加放心地开始带她学做太女, 但若是处理不好, 嘶…… 小五年纪又小,手中也不像太子那般拥有诸多势力,万一真太子那混账东西下死手…… 叩叩叩。 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微微曲起,指骨在桌案上十分有规律地叩了三下, 余光有黑影掠过,再下一秒,正前方的空地上,就跪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派两个人去跟着太子,务必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和圣安公主相关的所有事情, 必要时刻,可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保圣安。” 必要时刻,保圣安公主,这便意味着圣安公主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保她,甚至可以弃了太子! 宣武帝这话里透出的意思不可谓不明显,但凡换个别的什么人听了,心里都不可能平静得下来。 但龙影卫只管听令于皇帝,不问其他, 即便是听到了这样的命令,也只是干脆利落地垂首应了一声: “是!” 第157章:很难吗? 因着沈静姝被爆出有孕,宣武帝下旨令其侧妃转正这么一件离谱而又真实的事件,朝堂之上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都想下场, 奈何宣武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格外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于是这些老狐狸们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今天你派个虾兵试探一下,明儿个我弄个蟹将浅冒下头, 大动静没有,但水却搅浑了。 云舒偶尔远远地往御书房那边瞧上一眼,都能看见不少朝中重臣进出。 直到春耕大典即将到来,前朝后宫但凡有点儿身份地位的人全都得一块儿出城,这样的情形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但云舒宁愿这些大臣们继续找宣武帝叨叨, 毕竟只有他们时不时就去叨叨几句,这车队才能有停下休整的时间—— 谁懂啊! 明明春耕大典举办的地方距离皇宫比猎场还要近了许多,只需坐上两日的马车便可以到。 可偏偏因为这次不同于秋猎,属于游玩性质, 它一路上几乎就没有多少停下来给云舒缓缓的机会! 连续两天高强度的颠簸, 抵达春耕大典举办地的时候,云舒脸都白了! 就连最是粗心大意的云楚焕看了都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五姐姐,你真不用叫御医过来看看吗?” “不用了。” 晕车而已,叫太医过来能有什么用? 那药方子一煎就得好几个小时,等药煎好了,她的状态估计也都已经恢复。 强忍着胃部疯狂翻涌的不适感,云舒蔫蔫地蹲在一棵树下,话都不是很想说。 然而春耕大典不仅流程繁琐,各方面细节更是讲究得很。 云舒才刚蹲了一会儿,还完全没有缓过劲来,举办大典的吉时便到了。 云舒浑浑噩噩地混在人群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手里忽然被人塞了一把种子。 云舒:“?” “五姐姐,咱们该下地去播种啦!” 看着自家五姐姐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模样,云楚焕有些兴奋地朝着一旁田地的方向怒了努嘴: “父皇母妃他们都已经开始了!” 云舒:“???” 别欺负她没种过田啊! 她只是没有实践经验而已,但“插秧”这个词儿她还是听说过的。 眼前这片分明就是水田,不给她秧苗,只给她一把种子算怎么回事儿? 云舒下意识地以为那发种子的人是给错了,可再仔细一看, 宣武帝他们这会儿手里拿着的,也同样都是些水稻种子。 “难道插秧被发明出来的时间也很晚?” “什么很晚?” 云舒那一句嘀咕的声音很小,就连站在她旁边的云楚焕也没听清楚: “这才刚刚开始呢,咱们现在过去不晚啊!” “……嗯。” 难怪古代粮食收成少呢, 本来粮种就没有经过改良,单株能结出来的稻穗比较少, 这还直接用种子播种,中间不发芽的,没能长出来的又要折损一波。 最后成功长出来的粮食可不就少了嘛! 瞥了眼已经在水田中摆出一副十分和善可亲的神情,正在和旁边教导他如何播种的老农交谈着的太子, 云舒慢吞吞地将裙摆捞起来打了个结,然后又挽起裤腿, 之后才重新拿起种子,跟云楚焕一块儿,一边播撒着种子,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宣武帝那边靠近: “你说这些种子真的全都能长大成稻穗吗?” 真正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田地间的云楚焕当然不知道答案,他含糊地点了点头: “可能……” “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远处,太子耳尖地听到了云舒的问题,故意抬高的语调,笑道: “五妹妹平日里从未关注过这些,可能不知道,这些种子不一定每颗都能存活。 别看咱们如今播种播的不少,可等到秋天,真正能结出稻穗的,能有个五六成便已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太子皇兄懂得可真多!” 本来晕车晕得七晕八素的就很烦了,太子还偏要挑在这个时候秀一下存在感, 云舒扭过头,满目敬仰: “太子皇兄了解这么多,可是为了帮天下农户解决这个大问题?” 什么?能解决这个问题?? 太子之前说话的时候嗓门儿特意抬高了些,为的就是让在这附近的宣武帝、朝中重臣,甚至是农户们都听一听, 看看天盛朝的第一位女官,总商会会长圣安公主究竟有多高高在上,对民生又有多么的一无所知。 可没想到云舒的那一句反问,反而把他给架了起来! 周遭火热的视线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太子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一旦他否认了这一点,大家伙儿会有多么失望! 面上的笑容稍稍僵了那么一瞬,太子硬起头皮笑着应了一声: “五妹妹说的不错,孤身为太子,自然是想要尽可能多为父皇分忧,为天下百姓排忧解难的。 农业乃民生之本,让百姓们能够吃饱吃好,亦是孤之所愿。” “看样子太子皇兄真是为此费了不少心思。” 云舒赞叹一声,继续询问道: “想必太子皇兄已经想到法子了吧?” 太子:“?” 千百年来便是如此的东西,哪有什么法子去改变? 这云舒分明就是想让他下不来台! 眼底的阴鸷一闪而逝,太子仍旧表现得像个包容无知妹妹的兄长一般,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五妹妹从前是真的一点也没有了解农耕之事,提升粮食产量这样的问题,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得了的?” “很难吗?” 云舒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掌心剩下的那些种子,一派天真: “太子皇兄方才说,这些种子种下去之后,能够存活下来的不过五六成?” “是最多五六成,此非人力所能改变。” 太子纠正了一句后,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反捧杀机会, 顿了一下,他紧跟着又笑了起来: “不过五妹妹向来聪慧,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子也多得很, 若是五妹妹愿意的话,或许能想到不错的解决方法来帮助天下农人。” 第158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缺德了些? 太子本以为他这话一出,云舒就会和刚才的他一样陷入窘迫的境地。 然而他期待的难堪并没有出现在云舒脸上,她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笑容: “太子皇兄还真是了解我!” 太子:“?” 宣武帝:“!!” 之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就曾有过显示,表明只要小五来参加了这次春耕大典,就能想到法子让粮食增产。 但他原以为那至少也得等到回去之后,让她思考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 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当场就有了想法! 好好好,真不愧是他看好的新储君,比太子那个孽障可强了太多! 如果不是因为这会儿还站在水田里,想要走动还有点儿费力, 宣武帝只怕都要忍不住冲过去扶着云舒的肩膀一阵摇晃,让她别管那没用的太子,赶紧把办法说出来了! 好在云舒本身也并没有想和太子过多交流的意思,说完那一句之后,她就把视线转移到了太子身侧的那位老农身上,笑吟吟地道: “老人家,您说如果在播种之前,先把这些种子播在旱地里,让它们长出秧苗,之后再把那些长成的秧苗转移到水田里栽种起来, 那最终成活率,是不是就变高了?” 不是说种子种下去之后成活率低吗? 那就先确保这些种子都能长成秧苗,之后再种到水田里去,那存活率岂不是嗖嗖地往上涨? 照旧还是这简单粗暴的思维逻辑,却把那些没听过她逻辑理论的大臣们全都听懵了—— 她说的好像也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道理,但是…… 但是真的能行吗? “还愣着做什么?” 包括太子在内的一群人都还在思索着这个方案是否可行的问题, 提前得知了答案的宣武帝却已经按捺不住了: “行不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来人,传朕口谕,让人速速停下这附近皇庄里的播种,改育秧苗!” “是!” 宣武帝的命令下达的十分痛快,压根儿没有半点的犹豫, 全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太子此刻牙都快要咬碎了! 那云舒不过只是提供了一个简单到听起来甚至都有些可笑的方法罢了, 父皇却连想都没想,就立刻下令让皇庄那边配合试行。 这是何等的信重! 难怪母后人都已经在隆华寺了,还不忘写信回来叮嘱他务必要除掉云舒。 她果真是……不除不行了! 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被掌心里握着的那些水稻种子扎着了,也依旧毫无所觉。 太子敛下眸,心中默默算计着还剩多长时间—— 其实也就一个月左右了,很快的, 就让云舒再得意这一个月吧…… 并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的宣武帝这会儿已经乐呵呵地走到了云舒身边,原本是想和她再多聊聊秧苗的问题, 可走近之后,那乐呵呵的神情登时就变成了担忧: “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让太医看过没有?” “五姐姐说她用不上太医!” 云楚焕在边上帮着答道: “她就是坐马车坐得难受了,多缓一阵儿就能好!” “……” 坐个马车而已,还真能难受成这样? 略有些心虚地瞥了眼小崽子那惨白惨白的小脸儿,宣武帝轻咳一声: “既然难受就别在这儿待着了,反正你们俩年纪也还小,自己去旁边找地儿玩去吧!” 还有这种好事儿? 刚开始还有点儿兴奋,但下来撒了几粒种子后立马就觉着无趣极了的云楚焕登时眸光一亮,兴冲冲地拽着云舒就要离开: “多谢父皇,五姐姐我们走!” 云舒:“……” 宣武帝:“……” 这臭小子! * 虽说宣武帝都已经亲口允了让云舒他们去休息,但真正可以让他们好好休息一番的皇庄距离这片田地其实也还得走上至少两炷香那么久。 云舒胃里翻得难受,实在是不想走动,更不想坐马车去到皇庄那边, 从水田里上来之后,索性就直接让听雪给她拿了块垫子过来,在旁边稍稍干净些的田埂上一屁股坐下了。 云楚焕就坐在她旁边,大概是实在无聊的缘故, 堂堂江南首富之家的外孙,帝王之子,生平第一次,竟然坐在地上玩起了泥巴! 只不过这家伙显然不像后世的那些小孩子们一样,从小到大又是橡皮泥又是陶艺又是堆沙子的,类似的东西玩了个遍,堆个城堡什么的也是轻轻松松, 云楚焕就只会将一堆泥巴垒得高高的,然后再一拳将其打断,来假装自己拥有绝世武功。 他自己是玩得不亦乐乎,但云舒在一旁却是看都看累了。 正好她休息了一会儿后,胃里感觉也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于是在云楚焕又一次“大发神功”地一拳打断了一座“山”后,云舒幽幽开口提议道: “你要不要试着堆个城墙看看?” “城墙?” 用泥巴堆城墙? 还能这么玩儿! 感觉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的云楚焕兴致勃勃地将面前那一堆泥再次垒了起来, 只不过这回他没有将它们垒成一根高高的柱子,而是认认真真地将这些泥用手砌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儿, 之后又把中间挖空,然后在两侧一点一点弄出城墙的雏形。 虽然是第一次动手做这玩意儿,他自认为精心雕琢而成的城墙在云舒看来也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但这种一点一点亲手制作成型的感觉,却让云楚焕成就感爆棚,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拉过来看看他的作品! 殊不知,同一时间, 另一边宣武帝的眼前却再次弹出了悬浮光幕。 并且不同于从前看到的那些需要进行选择的问题和选项, 这一次的光幕上,有且仅有一句黑色的大字—— 【特殊提示,由于您在上次选择模拟中选择了b选项,现在您需要走到云舒与云楚焕面前,一脚踩塌云楚焕用泥巴堆成的城墙。】 宣武帝:“?” 云楚焕那小兔崽子刚才到处找人嘚瑟他的“城墙”,他可都是看在了眼里的。 走过去一脚踩塌什么的……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缺德了些? 第159章:您说您没事儿惹他干嘛! 但这可是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给出的特殊提醒! 而他上一次的模拟,正是模拟的带小五来参加这春耕大典,进而使得【来年水稻存活率大大提升,三年内天盛境内主要驰道全部重修,平整至极】这个结果的出现! 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不去踩老六的“城墙”,那模拟出来的结果,就有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导致偏差的产生? 那可不行! 什么泥巴城墙能比三年内天盛境内主要驰道全部重修,平整至极这样的结果更重要? 大不了回头他让人送两筐更加干净的陶泥到瑶华宫去赔给老六便是了! 宣武帝也就对着光幕上弹出来的特殊提醒错愕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转身径直朝着“泥巴城墙”去了。 彼时,云楚焕还正乐颠颠地拉着三皇子要把人带去看他的杰作, 两边儿一南一北,“泥巴城墙”恰好在中间的位置。 云舒就坐在了那“城墙”边上,起先看着宣武帝朝她这边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多想,只当对方有可能是来找她的。 云楚焕远远地瞧着自家父皇也过来了,更是兴奋得不得了,还以为父皇也是听说了“城墙”的事儿,想亲自过来瞧瞧。 直到宣武帝越走越近,但却连看都没有云舒和那“泥巴城墙”一眼,就好像她是个透明人一般, 云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抬手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 绣着金色龙纹的靴子一脚踩在“泥巴城墙”上,云舒轻轻“嘶”了一声,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同样是刚走到这边儿的云楚焕, 后者正呆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一滩城墙”, 半晌,忽然“哇”的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云舒:“!!!” 宣武帝:“……” 不至于吧…… 之前罚他几百两黄金都没见他这么哭过啊! 宣武帝面上表情隐隐有了几分要龟裂的趋势,他试着摆出自己身为帝王的威严: “没事儿哭什么哭?你可是皇子,是男子汉!” “哇啊啊啊!!” 这世上绝大多数被称之为“熊孩子”的家伙,通常都会有一门儿绝技, 那便是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而且还是谁劝都不管用的那种。 云舒从前以为云楚焕是一小部分, 因为身份不如他的,不敢让他哭; 身份大到能让他这么哭的,他又不敢在对方面前这么哭。 可今天这么一看才知道是她想错了。 云楚焕之前不使出这技能,纯纯是他自己觉得没必要。 如今他觉得有必要了…… 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云舒用眼神谴责宣武帝—— “好端端的,您说您没事儿惹他干嘛!” “……” 那是他想惹吗? 他也是为了天盛! 谁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一团泥而已,还能比黄金更值钱不成? 虽然碍于自己帝王的颜面,宣武帝不太能拉下脸来说什么道歉的话, 但为了脸面便倒打一耙,随便罚人什么的,这也同样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宣武帝有些心虚地回瞪了云舒一眼: “你六皇弟都哭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安慰安慰他!” 云舒:“?” 宣武帝:“……” 这小崽子,刚刚是不是用眼神骂他了? 一个两个的,简直无法无天! 宣武帝板着个脸,终于还是勉为其难地开口“安抚”了一句: “行了,朕又不是故意的!” “……?” 这一回,就连三皇子都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骗谁呢? 就刚刚那一脚,还不够故意? 被老六忽略,又被老三和小五用质疑和谴责的眼神儿盯着,宣武帝恼羞成怒,最后索性一甩袖子,直接“落荒而逃”了。 始作俑者很不负责地溜了,但熊孩子不依不饶的哭嚎声却还没停。 云舒长长地叹了口气: “先别哭了,咱们商量一下行不行?” “哇啊啊啊啊啊!!!” “这样,咱们想办法弄出一种谁来也踩不动的泥,下次谁再想踩坏你的‘城墙’,咱们就绊他一跟头,怎么样?” 为了哄好云楚焕,云舒连绊皇帝一跟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好在云楚焕这大孝子也没让她失望,嚎啕大哭一秒收,跟魔术水龙头似的, 还沾着点点泪珠的睫毛眨啊眨,眼儿都哭模糊了他也不管,只吸了吸鼻涕,一脸严肃地向云舒确认道: “真能绊他一个大跟头吗?” “……能。” 云舒露出了一抹核善的笑容: “绝对能。” 三皇子:“……” 真该让那些天天抨击他,说他顽劣不堪的老头儿们来看看,这不比他离谱? 他也是叹为观止了。 三皇子目瞪口呆,云楚焕却已经兴奋地拉着云舒开始跟她讨论起那“谁也踩不动的泥”来—— 水泥,这玩意儿云舒在来的路上,被颠得七晕八素的时候,就曾想过了无数次。 只是天盛国库空虚这事儿她是知道的,新商税今年才刚刚推出,要见成效至少也得能到年底才行。 况且北襄那边还虎视眈眈着,就算国库充裕起来了,肯定也是要先为拨给军备。 全国修路什么的开销过于庞大, 她就算把水泥捣鼓出来了,那路估计也是该颠还得颠。 想着自己一年到头其实也坐不了几次长途马车,云舒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个念头暂且搁置下来。 可没想到现在为了哄云楚焕,她又不得不把这玩意儿给搬出来了! 好在现如今一心想要把这东西给造出来的是云楚焕而不是她, 她大可以先让他自己先瞎折腾着,若能真能折腾出来,那也是他的本事, 倘若不能,那就等她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弄吧。 总归不着急。 云舒淡定地开始忽悠: “你看啊,这寻常的泥干了之后虽然会变硬,但轻轻一踹它就碎了。 陶瓷泥里可能加了点儿普通泥没有的东西,经过处理之后,干了就会比寻常的泥要硬上许多,需要泡水才能重新变软。 那有没有可能,咱们混点不一样的泥出来,它干了之后就会坚硬无比,拿大铁锤砸它都纹丝不动?” …… 第160章:让她主持春闱?? “干了之后谁也踩不动的泥”很快就变成了云舒和云楚焕新一轮不写作业的理由。 叶清安虽然没能第一时间想明白“玩泥巴”的价值在哪儿,但他也没有直接一口否决,而是认真询问道: “不知这……‘硬泥’做出来,可以用到什么地方呢?” 云楚焕:“……” 可以用来绊父皇一跟头这是能说的吗? 云楚焕扭头求助地看向云舒,后者接收到他的眼神信号,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道: “可以修路,因为足够硬,谁也踩不动,马车驶过也不会留下坑坑洼洼的车辙印,路途平坦,往后不管是行商赶路,还是运送军备物资,都能更加方便一些。 另外,兴许还可以浇筑城墙,修建房屋……” 她说的这些用途,好像完全都是现想的, 但叶清安的眸光却越听越亮,到最后整个人看上去竟是比云楚焕还要更期待“水泥”被制作出来了! “厉害啊!” 如愿听到叶太傅同意他们研究水泥期间可以不用写功课的答案,云楚焕悄咪咪地在桌子下面给云舒比了个大拇指: “五姐姐,真不愧是你!这都能忽悠过去!” 云舒:“……” 要不父皇总说他傻呢? 这水泥的真正用途她都说出来了,他还只当是她在胡扯! 无奈地摇了摇头,云舒翻开面前的书卷,本以为今日又要和平时一样开始听叶太傅授课了, 结果还没开始,李德海的干儿子,孙福孙公公便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出现了: “奴才王福,奉陛下旨意,请圣安公主到宣政殿觐见!” “现在?” 云舒一愣,好端端的又让她上朝做什么? 各地商会还在组建当中,目前应当是没有什么需要她这个总商会会长出面处理的事情。 织贝花种子她前些日子才让人给各州府送去了, 包括她以圣安公主的身份承诺之后会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织贝花果实”,并且有多少收多少的消息也都跟着一并送了过去。 再加上水车和曲辕犁据说也都已经迅速推广下去了,那些织贝花种子不愁没有人种…… 按理来说应该是没什么事儿非得她再去早朝上露面儿了啊! 带着疑惑,云舒第二次出现在了宣政殿上。 因为是临时从上书房那边赶来的,云舒既没有穿她身为总商会会长的五品官袍,也没有穿她身为圣安公主的公主冕服, 一席水蓝色轻盈翩跹的长裙混在或红或紫的板正官服中间,别提有多显眼了! 哪怕距离云舒正式入朝都已经过去了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朝中也还是有不少大臣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偏偏…… 右相一派的人一边在心里翻着白眼,一边默默地瞅着太子举荐云舒—— “父皇,儿臣虽十分愿为父皇分忧,但三年前春闱舞弊案涉及人数众多,震惊朝野。 天下读书人尤其是寒门学子群情激愤。 今年是舞弊案过后的第一次春闱,若无能令那些寒门学子真心信服之人在, 儿臣担心人心浮动之下,学子们发挥不出原本该有的水平,致使朝廷错失人才,既于江山不利,也令……父皇失望。” “所以,” 面无表情地看完太子慷慨激昂的表演,宣武帝淡淡询问道: “你让朕召圣安入殿,是觉得圣安就是那个能使寒门学子真心信服之人?” “没错!” 太子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皇妹聪慧,先后弄出的羽毛笔、印刷术等全都深受寒门学子的喜爱。 若是由皇妹来负责此次春闱,想必那些寒门学子定能放下心来,安心赴考!” 云舒:“……” 她就说前阵子怎么一直风平浪静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且不说春闱舞弊本就是重罪, 这三年前才闹出过一场惊天动地舞弊案,今年最是不能出错的时候。 全天下多少读书人的眼睛全都在盯着这一届的春闱! 倘若在她手里再闹出什么事儿, 她可就彻底完蛋了! 太子这是想一击毙命啊,难怪都能忍着对她的恶意,对她大加赞扬。 “圣安。” 云舒还在心里吐槽着太子这个不做人的狗东西,上首宣武帝却忽然点了她的名: “你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不妥。” 云舒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儿臣年岁尚小,虽在朝为官,靠的却是春闱不考的算学,并不擅于经学策论一道。 既无才气,亦无才名,若是负责春闱,只怕天下学子不服。” “皇妹这就多虑了。” 面对她的推诿,太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早就料到云舒不敢应下此事,并早早做出了准备—— “皇妹可曾听说过江南才子马拉松?” “……马什么?” “马拉松。” 云舒:“……” 挺严肃的斗心机场合,她若笑出声了,是不是挺败气势的? 云舒沉默片刻,艰难地绷住表情,摇了摇头: “没听过。” 太子:“?” 没听过她问什么问! 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但为了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太子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此人乃是苏州解元,年方十八便已靠着才学名满江南,与江南一带诸多才学出众的学子交好。 前些日子人已经到了京城,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又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在一众赴京赶考的学子当中扬名。” “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云舒配合地追问道: “然后呢?他怎么了?” “前两日,那些已经入京的学子们有不少聚在茶楼之中,猜测着今年主持春闱大局之人究竟是谁,寒门学子尤为忧心,生怕三年前之事再现。” 缓缓侧过身,面向云舒,太子唇角微勾,仿佛已经看见了云舒一脚迈入陷阱,再挣不开的情形: “彼时,马拉松直言,圣安公主身份高贵,绝不可能被人收买,并且心系寒门学子,先后造出羽毛笔、印刷术等造福天下寒门学子, 若有圣安公主主持大局,人心可定矣!” 第161章:有我在,没意外! “其他学子怎么说?” 已经明白太子什么意思了的云舒主动猜测道: “他们是不是都认为那位马……才子说得十分有道理?” “不错!” 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云舒身上,太子一字一顿道: “群情振奋,民心所向。” 啧,这不就舆论那一套吗? 她已经在京城周报上玩过许多次了,太子学会了也不稀奇。 但就是这一下把她给架了起来,她再想拒绝,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了。 果不其然,有太子一派朝臣的鼎力支持,宣武帝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既如此,此次春闱便交由圣安公主云舒全权负责,礼部尚书李泊显从旁协助。 众爱卿可还有何异议?” “臣等并无异议,陛下圣明!” 真有异议的,之前就该说了, 刚才都没开口,现如今陛下、太子,还有朝中那一干大佬们全都表明了想让圣安公主负责春闱一事的态度,他们这时候再反对,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殿内一片和谐,宣武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便退朝!” 他缓缓起身,威严的目光自下方一扫而过,最后在云舒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一言不发地甩袖离开。 “儿臣\臣等恭送陛下!” 太子与云舒并排而立,长长的一揖过后,太子直起身,目光仍然直视着前方,唇边却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五妹妹,恭喜。” “这句话好像该我说才对。” 云舒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嘲弄之意,一脸真诚地转身道: “上次刚查出嫂嫂有孕那会儿太过惊讶,居然都忘了要说上一句恭喜。 听闻民间都有为未出生的孩子积德祈福的习俗,正好太子皇兄今年也不用负责春闱的一应事务了,闲暇时间,或许也可以试试。” 试什么? 试着为沈静姝肚子里的孩子积德祈福? 她这是在嘲讽他无德无福吗? 太子眸光一暗,偏过头正想反驳,云舒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 从宣政殿里出去,一众大臣们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唐远林安安静静地站在台阶之下,一看就知又是在等云舒。 云舒一出宣政殿的大门儿便瞧见他,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过去: “外祖父!” “殿下小心台阶!” 这条通往王朝权力巅峰的台阶,自建成以来,走在上头的不是已在官场沉浮数十载的老头儿,便是年纪轻轻便老成持重,沉稳到令人心安的青年俊杰。 还真没见有谁在上面一蹦一跳地跑过! 如今瞧着云舒这欢快的小身影,唐远林内心顿时就是一阵轻叹—— 这都还是个孩子呢! 太子怎的偏就盯上了她? 陛下竟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忧心忡忡地看着云舒脚步轻快地跑到自己面前来,考虑到这地方也不适合多聊,唐远林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殿下今日接下的,恐怕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知道。” 都是太子举荐的了,那还能是什么好事儿? 云舒认真地点点头: “外祖父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殿下心中能有成算便好。” 余光瞥见高高的台阶之上,太子的身影也已经出现了,唐远林加快了语速: “老臣今日留下来,其实是想告诉殿下,太子的人必然会在这次春闱中做一些手脚。 他们兴许会盯上牧之,不过殿下不必担心,老臣今日回去之后便会叮嘱牧之,让他在春闱之前再不出府门半步。 若是……若是真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是让牧之放弃今年的春闱再等三年也是可以的。 所以殿下不必有所顾忌,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了。” “表哥才学出众,今年春闱定能高中,何须再等三年?” 世人多是重男轻女之辈,云舒听惯了民间那些仅仅只是为了家中“太子爷”能吃上一口肉,都能把女孩儿直接卖给人牙子的离谱操作, 本以为唐老爷子能够真心疼爱她这个外孙女便已是极不容易的事儿了, 没想到对方竟能说出只要她放手去干,唐牧之便是晚上三年再参加春闱也无所谓的话来。 她的眼神登时也变得更加坚定了几分: “外祖父回去之后还请转告表哥,让他放宽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他受那无妄之灾!” 明明还是那个身形纤弱,面容稚嫩的少女, 但只一个眼神的转变,却莫名的令人一阵心安。 唐远林有些意外地同她对视片刻,忽的释然一笑: “看来是老臣多虑了,殿下真的长大了。” …… 唐远林眼中的云舒: 远超常人的聪慧、沉稳,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甚至能被太子视为劲敌! 实际上的云舒: 放完大话之后回到凤阳阁,立马缩进意识别墅里,开始抱着笔记本查资料。 “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上书房里学习吗?” 云旎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云舒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个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看着, 她有些好奇地同云舒打了声招呼: “逃课了?” “被拉去上了个早朝,合理逃课。” 云舒抽空抬头瞥了她一眼: “你呢?” “我?当然是进来偷懒啊!” 苦着脸在沙发另一边躺下,难得有一个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人在,云旎忍不住大吐苦水: “现代社会好是好,就是信息太发达了,明星格外的不好当! 我不过就是因为在综艺上表现得稍微好了点儿,另一个嘉宾的粉丝都莫名其妙地开始攻击我,给我泼脏水, 随便翻看几条就能气到睡不着觉的那种!” “那你不看不就得了?” 云舒啪的一下合上了电脑: “相比起古代这种直接奔着要对手命来的算计,娱乐圈的那点算计都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什么意思?”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原本都已经抱着枕头躺平了的云旎忍不住又坐了起来: “有人想害你?” “你以为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上早朝?” 云舒撇了撇嘴,一脸的不痛快。 第162章:皇帝,狗都不当? “你是说太子皇兄举荐你主持今年的春闱,准备在春闱中下黑手害你?” 上次遇见云舒的时候,她还只是刚刚入朝,当了个什么总商会会长。 这才过去多久啊!她竟然连春闱主考官都混上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逆天速度! 之前同云舒摊牌那次曾在她脑海中出现过的念头,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甚至这一次,还变得更加宏伟远大起来—— “舒舒!” 云旎一把握住了云舒的双手,忽然郑重起来的眼神让云舒一愣: “你这是……”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身份转变之后,已经越来越融入现代社会的云旎如今性格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她郑重其事地把云舒的双手按在了云舒自己的胸口上,眼底是云舒从未有见过的心驰神往: “你先问问你心,舒舒,如今的天盛朝,是你喜欢的吗? 你想要让天盛朝也和你曾经生活了很多年的现代社会一样,百姓安居乐业,全都能吃饱穿暖,甚至就连读书也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儿, 女孩子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不必被那些所谓的女德女戒所束缚吗?” “想啊。”云舒迷茫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要争那个位置!” “……” 云舒一下子就从懵逼状态清醒过来: “等等,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然呢?” 云旎斗志昂扬,仿若刚刚才被打了一注鸡血一般: “你可是穿越者!从现代穿去古代的天选之子!” “是你穿去现代之后电视剧看多了吧?” 云舒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你知道我穿越之前是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 云旎懵了一下,差点儿还以为云舒跟马甲文里的主角儿一样,还有一大堆隐藏身份。 结果云舒一脸沉重地道: “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天班儿都没上过的那种!” 云旎:“……” 噢,这个梗她好像看到过, 大学生(特例除外版),一种眼神透着清澈的愚蠢,脑子空空的生物。 “我明白你的意思。” 确认云舒不是什么马甲大佬之后,云旎长舒了口气,又接着撺掇起云舒来: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穿越之后什么也不会,做不了肥皂口红,造不了水泥炸药,那你确实没什么办法。 但你不是啊!你有空间,有外挂,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在天盛朝造蒸汽机,让天盛朝迈进工业时代! 你或许没有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懂什么是官场,但你有超越那个时代千年的眼光和见识!”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云舒差点儿就心动了: “可当皇帝真的很累,而且皇帝也不是我想当就能当的。 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子女之间互相争斗了,他对太子还挺看重的,朝中支持太子的大臣们更是多如牛毛。 我根本就什么也没……”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也都知道,这或许的确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可是舒舒,” 云旎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你好像还是下意识的在以现代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什么?”云舒蓦的一愣。 “你难道不是想着就老老实实地当一个悠闲公主,等哪天新帝登基了,你就去封地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继续过你那优哉游哉的生活吗?” 如果是在没有来到现代之前,云旎或许还没有办法理解云舒。 皇权时代成长起来的人,谁会不想当皇帝呢? 当了皇帝才能享受普通人不能享受的特权,当了皇帝才不用再担心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招致灭顶之灾, 当了皇帝,才能挥挥手便万民跪拜,享受无上的权力与荣光…… 皇权时代,别说是寻常百姓了,便是皇子公主,有时候也照样只能小心翼翼地苟活着。 可云舒原本所在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她在自由平等的环境下快乐地长大,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看任何自己想看的风景。 她甚至可以在大笑着和网友们一块儿吐槽古代历史上那些帝王的趣闻之后,再轻轻松松地说上一句, 这皇帝狗都不当! 所以哪怕现在已经到了天盛朝,云舒潜意识想的也还是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平就好,完全没有生出过想要争抢什么的念头。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 “舒舒,天盛朝不是你熟悉的时代了。 你嘴上虽然说着太子的算计是奔着要你命去的,但实际上因为有父皇在,所以你从来都不觉得你真的会因此送命,你对太子想要杀你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望着云舒怔忪起来的双眼,云旎歉疚而又沉重地道: “可倘若有一天父皇没办法再护住你了呢? 一旦太子登基,他是真的会杀你。 到那时,你真的还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是啊,她潜意识里,好像还真没想过“会死”这样可怕的结果。 之前她总想着输了之后就算是囚禁,甚至是发配去守皇陵什么的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反正她有空间,还能宅。 又或者被送去琼州那样的穷苦之地,她也照样可以快快乐乐地“日啖荔枝三百颗”。 却没有想过太子也许并不会满意那样的结果。 倘若真让太子登上了皇位…… 要不,她先想办法把太子拉下马,然后再培养一个跟她关系好的? 云舒下意识的,就先想到了原剧情里的下一任皇帝—— 云楚焕。 但只有零点一秒钟的时间,她就果断摇了摇头。 不行,绝对不行! 那大傻子,登基之后会不会又重新变回暴君本色先不说,就冲他那脑子,天盛迟早得完! 大皇子……跟她关系一般,她之前还破坏过他想要埋伏太子的计划, 太子一倒,这位多半也是要跟她对上的。 三皇子……算了算了。 四皇子……好家伙,龙椅上坐个年纪轻轻的老古板,想想就令人窒息! 嘶…… 这么算下来,怎么那皇位好像还非她莫属了? 第163章:殿下可愿随臣去个地方? 这么突然的吗? 她就要竞争当狗……啊不是,竞争当皇帝了? 她之前最多也就有过一次竞争数学课代表的经验啊! 这步子会不会迈得有些太大了点? “舒舒,穿越的机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如我们这般还能在空间相遇的,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见云舒的神色瞧着似乎已经有所松动,云旎连忙又补了一剂猛药: “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天盛朝的天因你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在青史留名,让万世敬仰…… 舒舒,你真的不想吗?” 不想吗? 怎么可能啊! 谁小时候还没个中二的梦想了? 别看云舒现在总想着躺平,可事实上她中二期的时候可热血了, 她曾在学校操场幻想过天色陡然变黑,狂风骤起,魔族降世,周围所有的学生们都抱头窜鼠,唯独自己神色淡淡迎风而立,一人一剑,成功守护全人类。 还曾坐在教室里,想象过未来世界部分人类先行变异,其中少数实力强悍的变异者想要统治世界,他们甚至都已经快要成功了! 直到某一天,这群人不知怎的,知道了云舒其实是一位伪装成普通人的顶级强者, 于是那天下午,阳光明媚,正如猫儿般慵懒晒着太阳的云舒猛然睁眼,破窗而出,与对手凌空交战,1v10,大获全胜,天下太平。 …… 类似的中二热血场景,云舒脑海中想象过无数个版本, 虽然现如今她既没有穿去修仙世界称为创世神一般的存在,也没能穿去未来世界化身最强异能者。 但若是能在古代当上皇帝,开创前所未有过的繁荣盛世…… 似乎也不比前两者差到哪儿去? 归根结底都是拯救万民啊! 抬眸迎上云旎那一双盛满了希冀与期望的眼,云舒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吐出了云旎最想听到的那一个字—— “想。” “那就干了!” 云旎欢呼一声,连忙挤在她身边坐下了: “咱们先想想该怎么做吧!是不是得先有个什么计划?” “我的计划就是先把春闱这一关给过了。” 云舒拿过笔记本电脑,将她刚刚在浏览的页面递给云旎看: “我知道太子肯定会在春闱中动手脚,但却不知道他具体会从什么地方入手,所以特意把历史上有过记载的春闱舞弊案都找出来看了看, 像这几个案例,我觉得操作空间还挺大的,得稍微多注意着点儿。 另外,我还得再想想有什么可以反坑太子的地方……” 云旎:“……” 说好的清澈愚蠢大学生呢? 她进入角色适应得很快嘛! * 成为春闱总负责人之后,要做的事情并不算少, 云舒当然也不可能再像之前仅仅只是挂个总商会会长的名头时那样,继续优哉游哉地窝在上书房里摸鱼了。 在别墅里将自己目前能想到的问题先都在网上查了一遍, 云舒让人给叶太傅告了个假,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宫外学子们经常聚集的地方走走逛逛,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点儿什么消息。 结果第二天早上等她到宫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本该在上书房里的叶太傅和云楚焕两个人,竟都已经早早地等在了此处。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叶太傅说五姐姐你之前对春闱不怎么了解,第一次接触直接就是主考官,担心你应付不来,所以想跟你一块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云楚焕积极地道: “我对那些倒是没什么兴趣,但我想去工部找小元子, 有小元子在,说不定能帮我把那干了之后踩不动的泥造出来!” “……” 也是难为他什么好处都没有,这次还能如此积极了。 看来他对父皇之前那一脚的怨念,是真的十分深刻了。 云舒失笑: “那一会儿就麻烦叶太傅了。”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一说,总不能白白让殿下唤微臣一声太傅。” 叶清安微微一笑,倒也坦然: “况且微臣也并非是全无私心。” “哦?” 叶太傅他们要陪着一块儿出宫,她再坐马车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云舒解开缰绳,直接翻身上马,饶有兴趣地朝着叶清安那边偏了下头: “叶太傅有何私心?” “自然是为了寒门学子。” 接过一旁马夫递来的另一匹马儿的缰绳,叶清安同样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 “公主若是不介意,一会儿可否随微臣去一个地方?” “自然。” 云舒挑了下眉,三个人骑马并行至西大街后,云楚焕便带着几个侍卫转道去了工部, 云舒则是跟着叶清安一块儿,转向了城南的那边儿,并且越走越偏。 “这边殿下此前应该从未来过吧?” 见云舒沿路都在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叶清安轻笑一声: “此处乃是京城贫苦百姓们居住的地方,所以沿途能够看到的屋子和道路,相比起别处来说都要差了不少。” “确实如此。” 云舒点了点头, 京城自宫门出来的那条主路都不必说了,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大道,干净宽敞,便是哪天有块儿不起眼的砖松动了,都会立刻有专人去给填好。 其它那些诸如三皇子府所在的“权贵聚集地”,以及天外天酒楼所在的“繁华商业街”, 虽比不上主路,但也都还算得上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不像这边,坑坑洼洼的一条路,甚至比城外还更多了点儿垃圾和臭味儿。 云舒默默放缓了呼吸,忽然有些后悔没能事先问问叶清安到底是想带她去哪儿了。 “这边,可是有叶太傅认识的人?” “没有。” 知道云舒是想问什么,叶清安温声道: “但这边有处客栈,住了不少赴京赶考的寒门学子。” “你确定是这儿?” 云舒更加意外了: “客栈开在这种地方,平日里生意只怕不好做吧?” “确实如此。” 叶清安微微颔首,缓声道: “但其实那地方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济慈院。” 云舒:“……???” 第164章:济慈院……客栈? 别欺负她对京城不熟悉啊! 济慈院济慈院,这名儿再怎么听,它也不像个客栈吧? 大概是云舒脑袋上冒出来的大大问号过于明显了,都不用她再开口询问,叶清安便主动解释道: “殿下想得没错,济慈院本身并不是什么客栈。 它是朝廷用于救济京城这边被遗弃的孤儿的地方。 只是因为户部拨过来的款项实在有限,根本不够济慈院那么多人的开销。 于是先帝时期,便有大臣提议,让济慈院在春闱期间空出一些房间来,低价供给一些寒门学子落脚, 这样既可以给济慈院带来一些收入,又能解决寻常客栈的价格对寒门学子而言负担过重的问题。” “原来如此。” 那提议的大臣,倒是少有的脑袋灵活之人。 至少比云舒目前见过的那些一天到晚把“成何体统”、“有辱斯文”、“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之类的屁话挂在嘴边,总想着墨守成规的大臣们要强上不少! 两人说话的工夫,一块儿写着“济慈院”三个大字的破旧牌匾也终于出现了云舒眼前。 叶清安率先翻身下马,亲自走过去叩响了院门。 “谁啊!” 院内,有妇人的声音传出, 一阵脚步声过后,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探出头来,瞧见云舒他们这一行一看便知来头不小的贵人,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几……几位贵人是?” “您不必紧张,我们是朝廷派来的人。” 并没有直接公开自己和云舒的身份,叶清安含糊道: “听闻这里住了些进京赶考的寒门学子,我们想在暗中观察一二,了解他们的品行,不知是否方便?” 朝廷的人来观察寒门学子品行? 之前怎么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而且派的还是个年轻小姑娘? 那妇人先是有些怀疑,但很快她似乎又想明白了什么,连忙把门儿开得更大了些: “方,方便的!” “多谢。” 叶清安微颔了下首,转身又朝着云舒比了个手势: “五小姐,请。” …… 或许是因为这种地方的房子卖得比较便宜,户部每年拨给济慈院的钱虽不多,但这地儿却还挺大的。 云舒他们从前院进去的时候,还能看见几个长得瘦巴巴的小孩儿正在笨拙地清洗着更小的孩子们的尿布。 角落里还站了个神情倔强,正在抹泪的小姑娘。 云舒脚步一顿,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 “您说三丫?” 领路的妇人顺着云舒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有些局促地解释道: “这孩子有个妹妹,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这段时间稍微好了些,又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什么糕点,总念叨着想吃。 咱们这儿什么样您也瞧见了,平时能吃得饱饭都算很不错的了,哪儿有钱去给她买什么糕点啊! 这孩子就非闹着说要出去想办法挣钱给妹妹买糕点,但她自己也才只有七岁,我们肯定不同意,所以这就……” “想挣钱?” 云舒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小姑娘一眼,之后又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微微抬了抬下巴, 立马就有会看眼色的家伙转身小跑着出了济慈院,买糕点去了。 至于云舒他们,则是继续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就是那边了。” 隔了段儿距离,指着道路尽头的两扇木门,妇人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那后头住了几十位来京城赶考的读书人,听说都是家里离着京城特别远,担心路上会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所以才早早就出发了。 我们这儿孩子多,有些年纪小的哭闹起来也不好制止,怕打扰了人家读书,所以就把人集中安排在了这处离着前院最远的地方, 平日里除了送饭的时候,基本上都不过去打扰。” “多谢。” 云舒轻点了下头,待到妇人离开之后,才同叶清安一块儿走过去,站到了微微敞开着的木门后面。 彼时,院子里或站或坐了好几个手捧书本,衣衫上还打着补丁的读书人, 正中间的石桌旁,则是围着几个正在聊天儿的书生—— “你们听说了吗?今年主持咱们春闱大局的,是位公主!” “公主?!” 有消息比较滞后的当即就拧起了眉心: “朝廷怎么想的?为何要弄个公主来负责如此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想的?” 早早就听说过云舒大名的立刻出声反驳: “当今陛下可就只有一位公主,那便是圣安公主! 羽毛笔,印刷术,这些造福咱们寒门学子的好东西,那可全都是出自圣安公主之手! 要说这朝中还有谁是真正记挂着咱们这些人的,那大概也就只有圣安公主了!” “……这公主能有这么厉害?” 先前表示质疑的书生有些迟疑: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我比你们到的早啊!而且我这几日不是每天都会抽空出去溜达溜达么?” 见周围好几双眼睛都盯住了自己,反驳那人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 “诸位可曾听说过《京城周报》?” “那是什么东西?” “你听说过吗?” “我也才来没两天啊!” “……” 几个读书人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而后再度好奇地看向那人: “周兄,这《京城周报》,想必是和京城有关吧?” “没错!” 被称作周兄的人对着皇宫所在的方向,遥遥拱了下手: “那《京城周报》,便是由圣安公主与六皇子所创,每隔七日一份,上面不仅会刊登京城最近发生的一些趣闻, 有时候,甚至还会说一说朝中发生的事情! 当然了,这《京城周报》非是我等寻常人能买得起的, 不过京城有几座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经常会找来《京城周报》念给大家听, 这京城的百姓们,基本上都能在最新一期的《京城周报》出现后三日内,了解到城中最新发生的事情。 包括那圣安公主的事情,也是我从京城百姓们口中得知的!” 第165章:《三年科举,五年模拟》 “这么听起来,那《京城周报》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百姓们都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嘶…… 这圣安公主,确实不一般呐!” “是啊……” “……” “恭喜殿下。” 看着院内那位姓周的书生将周围其他书生唬得一愣一愣的,叶清安忍不住轻笑了声: “殿下如今已是威名远扬了。” “还谈不上威名远扬吧。” 云舒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这些书生的赞叹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叶太傅请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些?” “当然不是。” 眼底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与赞叹之色,叶清安低声道: “殿下且再耐心等候片刻。” …… 科举考试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策论。 这些书生聚在一处,聊着聊着,那话题编自然而然地过度到了策论上面。 题目是其中一名书生出的,据说是他家乡去年秋闱的试题—— “圣人曾言,民富而后施教,人存而后政举, 请问是该先治民,还是先教化。” 就这么一个问题,里头七八个书生愣是吵出了五六种答案, 最关键的是他们吵架的时候还拽了一堆文言文,听得云舒眼冒金星! 偏偏叶清安还就挑在这个时候,再度开口了: “殿下以为,这几个书生,谁说的最有道理?” 云舒:“……” 问得好啊! 这跟问一个英语物理双学渣,俩米国老教授用英语争论的量子物理问题哪个更对有什么区别?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直接就是一句干脆利落的“我不会”了。 但现在她一个还想当皇帝的人,连人家文化人吵个架都听不懂会不会有点儿过分了? 难怪都说古人学习四书五经,只是为了能在科举的时候看懂题目呢, 看来回头她还是得把这些也都学一学,要求不高,能让她听懂人话就行。 不过在这之前…… 云舒一脸深沉: “叶太傅以为呢?” “微臣以为,全都不对。” 云舒:“?” 合着这还是个大坑是吧? 幸好她聪明,没往里跳! 云舒眉梢微挑,面不改色: “为何?” “因为那出题的书生之前说过,他是康州人士,也就是说这道题,也出自康州。” 叶清安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看出云舒其实完全没有听懂那些书生们的论点,总之他也没提,只是温声向云舒解释道: “策论本身是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的。 主要还是得看答的内容是否符合考官的心意。 康州上一任巡抚之所以遭到贬谪,便是因为他在任时,揣摩圣意,知晓当今圣上重视寒门学子, 于是为讨陛下欢心,在康州境内大肆修建书院,招收寒门学子,想要以此作为自己的教化功绩。 他将钱都花在了修建书院上,却对那一年康州境内受旱灾影响的灾民们视若无睹,后来灾情严重,陛下震怒,这才有了如今的这位康州巡抚。 先治民还是先教化这个问题,从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可以说成是……支持前任巡抚,还是支持新任巡抚。 殿下觉得,这位新人巡抚是喜欢支持他的考生,还是喜欢支持他前任的考生?” “当然是喜欢支持他的!” 云舒恍然大悟。 这样一说就清楚多了嘛! 里头那些书生一个个吵来吵去吵得不明白的,也不知究竟在吵个什么劲! “殿下是不是觉得奇怪,明知考官喜欢什么样的方向,这群书生却还要争论不休?” 此刻的叶清安就像是有什么读心术一般,根本不需要云舒开口,便总能精准地踩中她想要询问的点—— “自然是因为,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康州巡抚之事。” “都说寒门学子比不过出身豪门望族的读书人,这话的确不假。 但他们却并不一定是输在念书本身上面,很多时候,他们其实是输在了获取消息的途径上面。” 叶清安负手而立,透过那一道细小的门缝望着院子里头仍在争论不休的读书人,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如他们这般信息闭塞的寒门学子们的缩影。 “豪门望族的子弟,有太多太多的途径可以帮助他们了解到某位大人,甚至是当今圣上的某些经历、偏好、政见等等,然后以此来作出更符合考官喜好的文章。 这样的优势,无疑是巨大的。” “太傅这意思是,若能让寒门学子也都有获知这些信息的途径,兴许寒门学子与豪门望族子弟之间的差距,就能缩小许多了?” “不错。” 见云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叶清安低叹道: “但这太难了,我……” “不难啊!” “……什么?” 虽然叶清安今日带云舒过来,还特意给她讲了这些,目的确实就是希望云舒能够想办法解决这个困难。 但他也是真没想到云舒竟会轻飘飘地说出这事儿不难解决这样的话来! 叶清安一时间都差点儿没能反应过来,眼神霎时间就变得格外炙热起来: “殿下莫非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想到了。” 云舒一脸无辜地点点头: “多出几套《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就行了。” “三……五……什么模拟?” 叶清安听得表情一懵: “这是……书?” “对啊,书。” 难得能看到叶太傅在说到科举方面的问题时,能表现出这一脸茫然的模样, 云舒学着他方才现场授课时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像模像样地踱了两步: “会试不是三年一次吗,那我们就把这三年里各州府的乡试题目全部收集起来,再把这些考题相对应的典型试卷也都放进去, 并且在旁边写好注释,标明这张答卷为何能排名靠前,另一张答卷,又为何会榜上无名。 这样一来,考生们看完之后,便能大致了解这三年里天盛各处究竟发生了哪些大事, 而朝廷又传达出了怎样的态度。 这,便是三年科举。” “至于五年模拟,那就更简单了,就是……咱们可以根据过去五年所发生过的事情来出一些模拟试题,换一种说法也就是——押题。” 第166章:以身为饵,诱敌入套? “押题会不会不太好?” 叶清安本来听到云舒前面的解释,还挺兴奋的,感觉可行度非常高。 但最后这“押题”二字一出,却让他瞬间又冷静下来—— “押题初衷虽好,也确实能让那些学子们有更多练手的机会,可万一……压中了呢?” “叶太傅是担心,万一真压中了,被人污蔑成是泄题,会有口难辩?” 现代那些老师们给学生押题,可以肆无忌惮地随便押,押得越准越好,那是因为现代各种设施、系统足够完善,有没有泄题一查便知。 但这个时代不一样。 云舒身为公主,今年又还是春闱的主考官,若她押中了题目, 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必然会引来不少人的攻讦! 这个问题云舒当然也想到了,但……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云舒转过身,深深地看了叶清安一眼: “我要的,就是有人妄图污蔑我的这份心。” 以身为饵,诱敌入套? 叶清安反应倒是迅速,当即就明白过来云舒的意思。 只是他心里却忍不住掀起了一阵波澜—— 虽然昨日听说太子向陛下举荐圣安公主主持本次春闱一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太子这是又一次对圣安公主下手了。 事实上,太子从前也对圣安公主下手过好几次, 但之前每一次公主基本上都是只守不攻。 而这一次,圣安公主的态度却明显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开始主动出击了, 是终于被太子惹出了火气,还是说…… 叶清安眼底掠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有什么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微微颔了下首,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既如此,那殿下可想好了‘五年模拟’这部分押题的答卷和注释该由谁来写?” “押题部分就不要答卷了,直接给解析吧。” 小院里那些书生们一个正确答案都没有的辩论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云舒转身开始往回走: “就写一下破题思路,和大致的下笔方向就行。 翰林院那边不是还有一堆往届的科举人才闲着没事儿做吗? 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去办正好。” …… 就在云舒和叶清安一边聊着《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事情,一边原路返回的时候, 济慈院外,一个衣料虽然有些普通,但却干净整洁且一个补丁都没有的青年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云舒他们留在济慈院外的侍卫和高头大马。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前院,却发现院内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 窦继飞快步拦下正端起盆子要往外倒水的妇人,低声询问道: “大娘,你可知外头那些人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 被拦下的妇人正是之前给云舒他们带路的那个, 一大盆儿水端在手里沉得要命,偏偏这人还跟没长眼似的,非要拦在她前头。 妇人神情不耐: “让让,我这水要洒了!” “那些人就在门口,你一直在前院怎会不知道?” 窦继飞不依不饶地继续拦人: “外头那些人一看便知身份绝对不简单,你……”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再地被人拦住去路,妇人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让不让?再不让我这水可就直接泼你脸上了!” “你!” 窦继飞气结,本想发火,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强忍了下去,甚至还咬咬牙,掏出了三十多个铜板递出去: “这样呢?你总知道了吧?” 三十多个铜板,对云舒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少, 但对妇人来说,却是二十多斤白花花的大米! 她咽了咽口水,弯腰将手里的盆儿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将那些铜板接过来仔细数了数,然后生怕对方反悔一般,立刻塞进了怀里,低声道: “是两位贵人,一男一女,说是朝廷派来观察你们这些读书人品行的。 但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而且那小姑娘瞧着才十几岁的模样,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在替那小姑娘相看对象!” “来这儿相看?” 窦继飞先是心头一喜,但旋即又有些怀疑: “外头那些侍卫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这样的贵人会来这种地方寻成亲对象?” “你们不是来参加春闱的吗?” 生怕窦继飞不信她说的话,等会儿又要把钱要回去,妇人跺了跺脚,分析得有理有据: “你们若是考上了,当了官儿,那身份是不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每年放榜的时候,是不是总有老爷派人去榜下捉婿? 那榜下捉婿的时候,万一捉到了光有才华,人品却不好的怎么办? 那是不是得先提前把人都看看,有瞧好了的就先记下, 等放榜的时候再比对着去找人,是不是就好多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窦继飞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他自问长得不差,尤其比起住在这济慈院里的其他书生们来说,他的模样几乎可以说是最顶尖儿的那一个。 况且他还有把握一定能够高中…… 不行,他得瞧瞧那小姐去,只要那小姐长得不是太丑, 这乘龙快婿,他可就当定了! 窦继飞打定了主意,一边往后院儿那头走,一边飞快地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引起那小姐的注意。 恰在这时,树上传来了一阵儿微弱的喵喵声, 窦继飞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见那一只瘦弱的小狸奴畏畏缩缩地趴在树枝上的瞬间,他脑海中的计划顿时成型—— 这小狸奴看着像是刚出生也才没多久的样子,不到巴掌大的一只,都不知道是怎么爬到树上去的, 这会儿距离地面其实也不算高,但它却不敢下来了。 窦继飞走过去手一抬,便掐着这小狸奴的后勃颈把它给拎了下来。 随后他四下环顾一圈,很快又捡起了一块儿拳头大小的石头,放在掌心里掂了掂, 确认这附近再没有第二个人后,窦继飞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石头—— “喵!!!” 第167章:缘分? 幼猫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惊飞了这一片树梢上停歇着的鸟儿。 正往这边走来的云舒脚步一顿,缓缓拧起了眉心: “太傅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狸奴的叫声。” 叶清安大致分辨了一下方位,指了指前方: “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去看看。” 刚刚那小猫儿叫得太惨了,听起来有些不正常。 云舒大步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大概也就走了十几二十米的样子,迎面就见一个穿着竹青色长衫的青年抱着一只后腿上染血的小猫匆匆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云舒眯了下眼,当即把人叫住: “等等!” “我,我吗?” 青年骤然抬眸,像是才发现云舒他们的存在一般,结结巴巴地小心询问道: “二位是有什么事吗?” 他看上去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不知为何,云舒就是瞧他不怎么顺眼, 眸光落到小猫那被人用布条胡乱包扎过的后腿上,眉心皱得越发的紧了: “你是何人?你怀里抱的这只小狸奴又是怎么回事?” “回这位小姐,在下窦继飞,徐州人士,乃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方才从前面路过,恰巧看见这只小狸奴从树上摔下来,腿正好砸在了一块儿石头上,在下瞧着它实在可怜,便想试试看能否将它救下。” 窦继飞垂下眼,满目怜惜地轻抚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猫, 怎么看都像是个内心温柔良善的读书人, 可云舒却还是没有放下怀疑: “你为何刚巧从前面路过?” “这……” 青年有些愕然地抬起眸,似是没想到云舒会这么问,犹豫片刻,他还是有些羞赧地解释道: “因为在下听闻天外天酒楼还有碧云阁茶楼那边每日都聚集着不少从天盛各地赶来的举子, 那些举子家境殷实,甚至有不少出身于豪门望族之人。 在下想着他们见多识广,聊天的时候兴许能透露出不少在下不知道的消息, 于是每日清晨便都会去那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听到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今日也是刚从碧云阁那边回来,恰好就碰见这小狸奴从树上掉下来的场面。” “原来如此。” 这解释听着似乎也是合逻辑的。 云舒面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不过我瞧着这小家伙似乎伤得不轻,公子手中可有什么合用的伤药?” “伤药……” 窦继飞神情尴尬: “在下囊中羞涩,确实是……” “公子能有这份心便已实属难得。” 意料之中的回答, 云舒平静地点了点头: “公子若是信得过的话,或许可以将它交给我,我这儿别的不敢保证,但照顾一只小狸奴绝对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一句话, 窦继飞眸光一亮: “不知小姐芳名?” 下意识地问出这一句后,察觉到到有些不妥,他连忙又补充道: “在下并无冒犯小姐之意,只是觉得在下与这小狸奴也算有缘, 若小姐不介意,或许……在下日后还能有机会与这小狸奴再见。” “若真有缘,自会再见。” 云舒的名字,当然不是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个人就能要去的。 眼神示意叶清安帮她把那只小猫从窦继飞手中接过来后,云舒只微微颔了下首,便抱着猫儿离开了。 窦继飞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神色温和地目送着云舒他们,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才扯了下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自然是会有缘的。” …… 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窦继飞秒变的那副嘴脸, 云舒出了济慈院后,看着自己怀里那只巴掌大小的猫咪,忍不住轻叹了声: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得回宫去见见父皇,让翰林院那边配合着尽快把《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弄出来。” “是。” 云舒既然已经有了计划,那自然是要先把想办的事情办成。 叶清安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上马与云舒一道原路返回, 直到快要离开这条破破烂烂的小巷时,他才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 “刚才那个叫窦继飞的书生,殿下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 云舒单手握着缰绳,垂眸又看了眼怀里的小猫: “直觉告诉我,他这人不行,但我的直觉也不一定准。” “所以?”叶清安饶有兴趣地偏了下眸。 “所以当然是要让人查查了。” 云舒漫不经心地道: “他要真是个好人的话,下次有机会再见面看他有什么需要,我应该都能帮。 但如果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叶清安也没问,但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防人之心不可无, 殿下年纪虽小,但却并不好骗,倒是让他这个做老师的省心不少啊! …… * 南郊离着皇宫到底还是有些远了, 云舒带着小猫回宫的时候,它喵喵叫的声音都比前虚弱了不少。 若再多耽搁一阵儿,,指不定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云舒想了想,索性直接带着这小家伙一块儿去了御书房。 “喵~” 御书房内,还在龙案前认认真真批着折子的宣武帝还没等到云舒那咋咋呼呼的“父皇”二字,就先等到了一声孱弱之际的喵喵叫, 他诧异地抬起头,待看清云舒掌心里托着的那团毛茸茸后,嘴角顿时就是一抽: “朕明明听人说你今日出宫是去办正事儿去了,这就是你办的正事儿?” “这是儿臣办正事儿途中偶遇的一点小意外。” 双手捧着猫猫又往宣武帝面前举了举,云舒忧心忡忡的: “父皇,您说它会不会寓意着儿臣这次主持春闱一事也很容易会出现各种意外?” “你急着想救它就直说,少在这里给朕胡扯!” 一眼就看出了云舒胡说八道的真实目的,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李德海!” “奴才在!” “先给这小东西上点药,再叫个太医过来瞧瞧!” 第168章:五年模拟征集令! 直接当着云舒的面儿交代完李德海,宣武帝冷哼一声: “满意了?” “父皇心善,能遇到父皇简直就是这小狸奴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笑嘻嘻地凑到宣武帝身边去,给他捶了捶肩, 云舒顺势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儿: “不过儿臣今日过来,其实是想同父皇商量一下拉近寒门学子与豪门望族子弟之间差距的事儿。” “拉近差距?” 宣武帝眉梢一挑,制止了云舒在他肩上装模作样的假把式,示意她把话说清楚: “怎么拉近?” “其实挺简单的,就是……” 将叶太傅今日带自己去城南看到的场景,以及她想要弄出《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念头全都给宣武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末了,她才眨巴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宣武帝: “父皇,您觉得此事可行吗?” “听着还不错。” 宣武帝矜持地嗯了声: “朕让翰林院配合你。” “多谢父皇!” 云舒继续眼巴巴地望着他: “但是还有件事儿需要麻烦您亲自来。” 宣武帝:“……” 云舒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小猫后腿上的伤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李德海手中接过这小家伙,注意到它状态似乎是稍微好转了些,稍稍放心几分之余,也没忘了顺嘴再多问几句: “太医看过之后有说什么吗?” “回殿下,太医说,这小狸奴运气不错,伤口看着吓人,骨头也确实裂了,但若是好好养着,这些天先别让它到处乱跑,应该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另外这小家伙应该是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牙还没长全,所以最好是先喂些牛乳之类的。” 将太医走之前交代过的话一一转述过来, 李德海想了想,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 “对了,太医还说,这小家伙的伤,看着应该是被人用石头砸的!” “被人砸的?” 云舒蓦然抬眸: “太医真是这么说?有没有可能,是这小家伙自己从树上摔下来,正好摔在了石头上?” “这……” 李德海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摔石头上能不能摔成这样奴才不知道,太医也没说过, 太医只说一般正常情况下它自己是不可能摔成这样的,多半还是被人拿着石头故意砸的。” “本宫知道了。” 她的直觉没有错,那窦继飞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舒面色微沉,垂眸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沉声道: “多谢李公公。” “殿下折煞奴才了!” 李德海连忙摆手: “都是奴才该做的。” …… 带着这小东西回了凤阳宫,云舒忙活了一下午, 第二天,新一期的《京城周报》便又提前出刊了。 而这一期京城周报上刊登的内容,几乎可以说是直接在即将参加春闱的所有考生之中投放了一个超级重量级的炸弹—— “大消息!大消息啊!” 刚刚才从茶楼附近路过,捡了一耳朵的书生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第一时间便将自己一块儿赴京来赶考的同窗好友全都召集了起来,气喘吁吁地道: “我刚刚听人说,圣安公主她打算出一本叫《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书, 上面不仅有这三年里各地乡试的题目,还有典型答卷可供咱们参考,甚至就连那些帘官们对答卷的评价都会标注在上面! 咱们只要将这本书看完了,基本上就可以掌握天盛朝各处这三年发生过的事情,以及朝堂上的大致风向!” “刘兄此话当真?”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同窗们一个个果然也都兴奋不已: “若真如此,这书对我等而言,可是大有裨益啊!” “绝对假不了!” 被称作刘兄的书生抽空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无比欢喜地道: “圣安公主在京城周报上写了,说这事儿当今圣上已经同意了, 如今翰林院的大人们正在着手整理,最多不出十天的时间,那书就能印出来了!” “若是十天后出的话,距离春闱正式开考就还剩下不到二十天……但应该也够了!” 有人算了算时间,激动道: “到时候我一定要买上一本!” “没错,就算这书卖得再贵,咬牙我也得买上一本!” 另一名手头不算宽裕的书生赞同地在旁边踱了两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追问道: “不过刘兄你方才说的那些,好像就只是三年科举的内容啊! 那书名不是叫《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吗? 这五年模拟,又是什么?” “五年模拟……” 刘仁昌方才一时激动,还真就忘了说五年模拟的事儿,这会儿被人问起了,才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对对对,还有个重要的事儿! 圣安公主为了这个五年模拟,还发布了征集令呢! 说是让大家根据天盛这五年里发生过的事情,自己来试着出题,然后把题目送到京城周报的信息收集点去, 若是那题出得不错,还能得到圣安公主给的稿酬呢! 圣安公主还说,因为这是第一年,春闱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始了,若想要完整版的《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时间肯定会拖得比较晚, 所以今年出的书上,暂时就先只有‘三年科举’的部分, 至于‘五年模拟’那部分,则是由天外天酒楼每日早上派专人公布。 头一天公布题目,第二天公布破题思路和方向,以及新的题目!” “是在天外天酒楼里头公布还是在外头公布?” 天外天酒楼之名,如今这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 最便宜的都得五百钱一位,这要是天天都得进去,寻常人还真消费不起! 当即就有书生着急地问起了这个问题, 好在下一刻,他们就听刘仁昌嘿嘿傻乐起来: “圣安公主说了,说好的《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因为准备不充分,现在只剩下了‘三年科举’,所以那剩下的‘五年模拟’,她就当是补偿,免费送给大家了!” 第169章:还真是先从表哥身上下手了! “这意思就是说,是在天外天酒楼外头喽?” “太好了!圣安公主简直就是菩萨心肠啊!难怪她能成为咱们天盛朝的第一位女官! 若朝中都是如圣安公主这般一心为民的官员,我天盛朝何愁不兴啊!” 从刘仁昌口中确认了‘五年模拟’部分的试题和解析全都不要钱对外公开之后,客栈内顿时传出了一阵欢呼。 与之相对的,则是那些同样得知了此事的豪门望族子弟们。 家族出身带来的优势被云舒那本儿“破书”一下子抹平了不少,他们的怨念自然不少。 奈何这事儿已经得了宣武帝的首肯,他们再怎么不痛快,也没有办法阻止, 只能一群人凑在一块儿,忿忿地说上几句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废话。 整个京城里,几乎人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儿, 很快就连今日宫门都没有踏出过半步的太子也得知了此事。 和其他那些得知自己利益受损后愤怒不已的人不同, 虽然太子一派底下的人家中也有不少受到了影响,但太子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却是痛快地大笑出声: “她为了讨好父皇,获得那群寒门读书人的支持,还真是出了个了不得的昏招啊!” “估计也是被逼急了。” 右相唇边同样挂上了嘲讽的笑意: “殿下可要助她一臂之力?” “自然是要助的!” 自打皇后被送去隆华寺以来,太子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 他满脸都是真切的笑意,只那一双眼里,却透着饿狼一般的狠意: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或许咱们其它的安排都还没用上,孤这位好妹妹,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玩儿死了!” “那老臣就先恭贺殿下了。” “恭贺的话就该留到真正需要恭贺的时候再说。” 偏过头,看了眼四平八稳老神在在的右相,太子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还请外祖父做得干净些,如此良机若是没能抓住,未免也太可惜了。” “老臣办事,殿下放心。” …… 凤阳宫,并不知道自己要吊的鱼儿,已经出现在了前来上钩的路上。 云舒这会儿正一边撸着猫,一边听着阿苦的禀报—— “窦继飞,徐州人士,乡试第三十七名,今年会试上榜的可能性不大。 家中父母有一间包子铺,三个姐姐已嫁人,赴京赶考时,身上带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 这对寻常人家来说可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有那五十两银子,窦继飞怎么着也不用住在济慈院才是。 云舒挑了下眉: “他来京城的路上被偷还是被抢了?” “都没有。” 阿苦一板一眼地道: “窦继飞七日前入京,第一天住的是同福客栈。 当日,有自称是曹府下人的小厮找到窦继飞,声称自己能够提前拿到科举试题,只需三十两银子便可买到。” “等等,曹府?” 云舒稍稍坐直了几分: “哪个曹府?” 阿苦抬了下眼,选择了云舒最能听明白的一个答案—— “唐家大小姐从前的夫家。” 她表姐从前的夫家,曹文彬那个狗贼的家! 之前帮着表姐脱离曹家之后,云舒差点儿都要把这一家子王八蛋给忘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种时候又跑到她跟前来冒了头, 云舒冷笑一声: “确认过了吗?那小厮真是曹家的?” “确认无误。” 阿苦颔首: “那小厮声称,自己与唐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芍药有私情,是芍药告诉他,唐家少爷可以提前拿到科举试题的。 窦继飞并没有立刻相信,于是那小厮又称,他已经得知今年春闱的主考官,会是唐家少爷的表妹,也就是殿下您,并且这个消息会在几日之后传开。 窦继飞半信半疑,为了省下那三十两银子,搬去了济慈院。 直到前日,您成为春闱主考官的消息传出,窦继飞彻底相信了那名小厮的话,给出了十五两银子作为定金。 据属下查探,被那名小厮找上的,除窦继飞之外,还有另外十三个人, 无一不是乡试排名较为靠后的考生。” “还真是头一个就从表哥身上下手了。” 云舒嗤笑一声, 她那位太子皇兄还真是没让她失望,早早的就开始布了局,唐家是铁板儿一块,渗透不进去,就从曹府迂回下手, 也当真是难为他了,弯弯绕绕这么大一圈, 若不是恰好让她遇上了窦继飞,想要查出这事儿恐怕还真得费上不少工夫! 这算是她运气好吗? 垂眸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云舒弯了下唇: “那十三个人的名单有吗?” “有。” 阿苦直接递出了一张已经写好的字条: “名字籍贯都在上面。” “辛苦了。” 真不愧是龙影卫出身,这工作能力就是强! 将扫过一眼的字条收好,云舒给了阿苦一个眼神,待到对方消失之后,才扬声唤了一句: “听雪!” “奴婢在!” 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听雪连忙从外头小跑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帮我给它做个小布兜。” 云舒举起了手里满眼懵懂的猫猫: “太医说最近不能让它乱跑,不然伤好不了。 你看能不能给它做个小布兜,然后剪四个洞,让它四条腿刚好能穿过去固定住, 这样我没空抱它的时候,还能把它挂起来。” 听雪:“……” 被自家主子的奇思妙想弄得哭笑不得,听雪直接伸手将小猫接了过去,无奈道: “殿下若是没空抱了,交给奴婢不就好了? 哪有把小狸奴挂在布兜里的?” “我这不是怕你们不想抱吗?” 见听雪接过猫猫之后顺手就撸了起来,云舒啧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不过现在看来我这担心好像是有些多余了。 那这些天,它就交给你照顾了!” “殿下您又要出去?” 见云舒抬腿往外走,听雪连忙就要跟上,却被云舒摆手制止了: “也没什么事儿,不用跟了,我去父皇那儿蹭个饭就回!” 听雪:“……” 猫猫:“喵~” 第170章:原来是这么个凭实力法儿啊! 云舒第一天去宣武帝那儿蹭饭的时候,一直派人暗中注意着她动向的太子等人还稍稍有些紧张,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随着第二天,第三天……太子发现云舒天天雷打不动地往宣武帝那儿跑,而且每次还都卡在饭点儿去,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别的动静后, 他满心的警惕也渐渐被不屑和嫉恨所取代—— “也不知道她到底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药,这般明显的争宠手段,父皇竟也肯纵着她!” “陛下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这圣安公主能哄得陛下开心,自有她的过人之处,殿下切不可小瞧于她。” 太子太傅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自从……皇后娘娘那事之后,殿下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便已大不如从前了。 长久这般下去,只怕会对殿下不利。 若是有机会的话,殿下其实也可以试着……” “孤是太子,何须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争宠手段?” 太子冷着脸打断了太子太傅的话, 明面上,他似是瞧不起云舒那般做派。 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有些嫉妒云舒的。 帝心有多重要,他身为太子难道会不知? 可他性格如此,不可能像云舒和云楚焕他们那样撒娇卖乖,每次同父皇说话的时候,从语气到内容,永远都是干巴巴、硬邦邦的。 就好像……父子俩一点也不熟。 太子垂眸抿了口茶,遮去了眼底的阴霾: “孤听说,那《三年科举,五年模拟》,今日已经开卖了?” “是今日,但这会儿应该还没开始。” 天家父子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是外人能够轻易插手的。 见太子不愿多说,太子太傅也只能无声地轻叹口气,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据说是圣安公主要求的,择吉时开售。” “她倒是讲究。” 太子冷笑一声,没再搭话。 同一时间,唐家青松书肆门口此时已经挤满了将要参加今年春闱的考生们。 云舒坐在书肆对面茶馆二楼的雅间里,单手托腮,正顺着阿苦手指的方向,逐个确认名单上除窦继飞之外的另外十三个人—— “这批考生全都查过了吗?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对劲,或者与太子一派有接触的?” “有。” 龙影卫就是龙影卫,阿苦从不让云舒失望: “各地乡试名次最好的那一批人,此前都有被太子派系的人接触过。” “广撒网啊……” 难怪太子派系势力遍布朝野上下呢, 这都还没入朝呢,仅仅只是有些潜力,太子的人便已经开始先下手为强了。 云舒啧啧称奇: “那里头是不是有个叫马拉松的?” “是。” 阿苦语调毫无波澜地道: “属下查到,此人之前曾在太子党羽的授意之下,大肆宣扬您看中寒门学子之事,并称只有您来做本次春闱的主考官,寒门学子们才能有一线希望。” “本宫就知道!” 之前太子举荐她主持春闱的时候,就是以此人的言论来证明所谓的“人心所向”。 要说这马拉松要和太子一点关系没有,云舒是一个字儿也不会信的。 “让本宫猜猜……” 目光在底下那群考生们脸上一一划过,云舒点了三个看起来自信满满且人缘儿不错的青年: “这三个里头,有一个是马拉松吧?” “……” 阿苦难得迟疑了一下: “不是。” 云舒:“?” 猜错了? 这么尴尬的吗? 云舒轻咳一声: “那谁是?” “穿白衣服那个。” “……你确定??” 顺着阿苦手指的方向,一眼便瞧见了人群当中那个神情倨傲,长相体型都像极了肤白版张飞的大……青年, 有那么一瞬间,云舒甚至宁愿怀疑是龙影卫的业务能力出了问题,都不愿相信这家伙居然就是太子口中靠才华出名,交友广泛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这不止十八岁吧?” 看着少说得有三十了啊! “情报显示确实只有十八。” 看到马拉松本人的模样后,云舒脸上的表情都已经变过一轮了, 阿苦却还连眼神都没变过一下: “此人出生于商贾之家,自幼聪颖,才华出众,但恃才傲物,自视甚高, 之前在江南时,曾有寒门学子看不惯他的行事风格,被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顿之后,成了他的挚交好友?” “???” 原来是这么个凭实力交友无数法儿啊! 那这样的话确实就能说得通了。 云舒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云舒给盯上了的马拉松,正一脸不爽地盯着不远处一个身形削瘦的纤弱书生,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 “你怎么也来了?” “自是为了买书。” 纤弱书生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不也是如此?” “买书?” 马拉松嗤笑: “你有钱吗?需要我帮你出两道五年模拟的题,给你拿去卖吗?” “不劳费心。” 纤弱书生这回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了: “你若真有那么闲,不如先关心关心你那些挚交好友们。” 特意在“挚交好友”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任谁都能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 马拉松面色一黑,正要发怒,旁边一个处世圆滑的书生连忙嬉笑着把人拉住了: “马兄,春闱在即,这儿又是京城,若闹出什么事来影响了会试,可就不妙了! 这郑兄不乐意接受你的好意,我可是乐意至极啊! 我这还正担心自己身上的钱不够,一会儿买不起那书呢, 马兄若能帮着出几道可以拿去《五年模拟》收题处换钱的题,小弟我便是为了马兄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啊!” “你?” 刚被江南四大才子当中与他齐名的郑桥章下了面子,马拉松怒火还未消退, 被人这么一拦,本还下意识地想要骂上两句, 可转头的瞬间他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顿了一下,那怒容竟当真是褪了下去: “你前些日子不就一直嚷嚷着说要多想几道题,好换些银子回来么? 怎么,都没成?” 第171章:什么书这么便宜! “圣安公主这回的征集令可是面向所有人的,据说还有在翰林院任职的大人们都给出过题呢!” 圆滑书生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小弟才疏学浅,自是比不过那些大人们, 出了八道题,就只有一道题勉强换了五百文钱。” “五百文!” 周围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事儿的考生们顿时一阵惊呼: “真不愧是圣安公主,一出手就给这么多!” “一道题就能值五百文钱,完了完了,我现在越发担心那《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价钱了,该不会真的高到咱们都买不起的地步吧?” “马兄,要不你也帮着给我出两题吧?我也担心自己的钱不够用啊!” “是啊!马兄……” “去去去!我哪儿有那么多题给你们?” 马拉松高大魁梧的身形在一众削瘦的学子当中本就显得十分突兀, 这下围了一群人,就更加明显了。 云舒只稍稍挑了下眉,隐在暗处的另外三名暗卫,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个。 底下的卖题狂潮,愈演愈烈, 几乎所有人都被带着认定了这《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价格必然会比寻常书籍还要贵上许多, 就连最开始只是安安静静等着买书,并无卖题之意的郑桥章都忍不住跟着出了两题,然后成功得到了一两银子。 云舒全程就安安静静地在茶馆二楼看着, 直到后头卖题的人渐渐少了,她才隔空冲着唐家青松书肆那边比了个手势。 下一刻,就见书肆门口的收题摊子忽然收摊儿了, 紧跟着,一个模样长得十分喜庆的小厮拿起锣鼓,猛地敲了一下—— 铛! 骤然响起的一声铜锣,让书肆门口吵吵嚷嚷的众人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 “《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即将开售!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 敲着锣鼓的小厮站到椅子上,又铛铛敲了两下,扯着嗓子保证这附近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本次《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总共印刷五百本,每人限购一本,在场诸位人人有份,所以不必争抢,请提前排好队伍, 若有插队闹事者,将取消其购买资格!” “还要排队啊……” 人群中小小地骚动了一阵儿,但或许是那一句“若有插队闹事者将取消购买资格”震住了他们, 虽有些小抱怨,这些考生们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长队: “也不知道这书多少钱一本,要是不够的话,我这队不就白排了吗?” 铛铛铛! 眼见着这嘈杂的声音又开始了,站在椅子上的小厮再度用力敲响铜锣: “本次《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售价,一百文钱一本,若有钱财没带够者,现在回去取还来得及! 再说一遍,《三年科举,五年模拟》,一百文钱一本,没带够的现在回去取还来得及!” “什么?一百文钱一本!” 人群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沸腾了: “他说的该不会是一百两银子,我错听成一百文钱了吧?” “应该没有听错吧?什么书要一百两那么贵?我听到的好像也是一百文!” “可他说没带够的现在回去取还来得及……谁来买书会连一百文钱都没带够啊?” “可是什么书只要一百文钱就能买得到?都不说印刷术没出现之前,一本书最少最少也得五两银子了,便是有了印刷术后,外头最便宜的书也得卖三两银子! 这一百文钱……该不会就只有几张纸吧?” “但圣安公主不是说这书上不仅有三年来所有的乡试题目,还有典型答卷和注释解析吗?几张纸可写不下!” “可是……” “有人买到了!” 后头排队的人还在忧心忡忡地猜测着那一百文钱一本的廉价书会不会是忽悠人的时候,最前头已经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好厚一本!这么厚的书竟然只要一百文钱?这简直跟白送没有区别啊!” “哪儿呢哪儿呢?” 后头听见动静的人连忙踮起脚尖儿,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我怎么没瞧见是谁买到了?” “那儿不是吗?你瞎啊!” 有眼尖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前头人的身影,连忙指给身边朋友看: “就是那个,瞧见没?他怀里抱着的!” “嘶……那是书?” 方才还嚷嚷着没看见的直接就傻眼了: “我刚瞧见他了,但我还以为他抱了块砖! 这么厚一摞,便是白纸都得好几两银子吧?它真的只要一百文钱?” “这一定是圣安公主自己掏钱送给咱们的!” 有书生当场就变成了云舒的脑残粉: “圣安公主果然是记挂着咱们这些寒门学子的! 她知道咱们在这方面比不过那些世家望族出身的学子,便竭尽可能地帮我们缩小差距! 这次春闱我一定要考中!绝不辜负圣安公主和陛下对我们的期望!” “没错!绝对不能辜负陛下和圣安公主对咱们的厚望!” …… 人群之外,有前来查探情况的人悄然离开。 不多时,唐家青松书肆门口的情况,便被一五一十地传达到了太子耳中。 砰! 东宫又损失了一只精美的茶盏。 太子太傅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出声劝慰道: “殿下何必恼怒?那圣安公主现在被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便会越惨。 那些无知的贱民如今有多爱戴她,日后便会有多恨她。” “孤知道!” 太子恼怒道: “可孤就是听不得那些贱民的话! 他们一口一个圣安公主,可曾有把孤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群没有见识的蠢货罢了,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谁才是这天盛朝未来的主人。” 自小看着长大的太子,这半年多来眼见着是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益,太子太傅只能偏过头,继续询问那回来禀报的下人: “马拉松那边的事情,可是办成了?” “回大人,成了,属下亲眼所见!” “好!” 太子太傅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啊……” 第172章:事儿成了! 距离春闱还只剩下最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云舒说到做到,每天早上都会让人在天外天酒楼外面出一道“五年模拟”的题,顺带着再公开前一日那道题的解析。 太子的人为了等那一道“东风”,每日也都跟那些考生们一样,天天早起准时等候新题, 然后再在太子下朝之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来—— “今日没出那题!” “今日也没出那题。” “今日还是没出那题。” “……” “今日……” 连着半个月,带回来的都是同样的消息, 看着太子越来越黑沉的脸色,传话的小太监嗓音不由得开始颤了起来: “今,今日没出那题……” “废物!” 一脚将那小太监踹翻出去,太子愤怒转身: “太傅,你确定那马拉松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咱们的人亲眼所见,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况且就这些天的情况来看,圣安公主那边每日放出来的题目,也的确都是她此前通过征集令花钱买到的题目。 或许……就是明日呢?” 距离春闱已经只剩最后两日的时间, 再加上最后一天不出题,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道题的机会了。 太子太傅从原来的气定神闲十拿九稳,到如今也不太能拿得准了。 他微拧起眉,忽然开口道: “殿下您说,那圣安公主日日都去陛下那儿吃饭……她当真就只是吃饭吗?” “太傅的意思是,她在借此掩盖什么?” 太子眸光一凝,仔细回想片刻,最后却又还是摇了摇头: “父皇身边就是铁桶一片,孤的人根本按插不进去,,云舒便是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孤也无从得知。 但除了在父皇那里用膳之外,这几日她的其他行动孤都有让人盯着,并无什么异样。” “并无异样有时候恰恰就是一种异样!” 太子太傅凝重: “那圣安公主既能成为殿下您的对手,必然不会是什么蠢人。 她明知殿下您可能会让人在春闱中做下手脚,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她兴许早已发现那题目有问题了!” “明明孤才是太子,外头那些贱民便也罢了,现在就连父皇也帮着她!” 愤恨地一掌拍到桌案上,过去二十年来顺风顺水,这一年里却频频遇挫的太子心绪又开始浮躁起来。 太子太傅见状,也难免一声叹息: “殿下,您也说了,您才是太子,不管是论长论嫡,还是论家世论势力,甚至就连性别,那圣安公主都并不占优势! 您当更沉得住气一些才是啊! 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乱了阵脚,那才叫正中圣安公主的下怀了!” “孤只是有些气不过!” 太子其实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急了,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过去那么多年里,孤一直都是父皇最信重看好,甚至可以说是最偏爱的那一个。 可自从她云舒重新回到上书房后,这一切就都变了! 那个云舒她就是导致孤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是,所以她不能留。” 太子太傅嘴上说着附和劝慰的话,实则心里已经叹息了一遍又一遍。 从前陛下与太子殿下两人之间互相没有什么隔阂的时候,他还觉着挺高兴的, 毕竟自古以来,真正能够安然无事地继承皇位的太子其实并不多。 皇家父子能有这般情形的,更是少之又少。 太子太傅此前一直觉得自己与太子都是十分幸运的。 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过去那些安稳顺畅的日子对太子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旦隔阂产生,陛下不再无条件地护着太子, 太子心中产生的巨大落差倘若不能及时排解,再稍稍多遇上几次挫折,只怕是轻易就能击穿他的心理防线! 成大事者,如何能这般脆弱! 现在只希望接下来的一切都能顺利进行下去吧, 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还真没什么把握能扭转太子的心态。 “通过征集令把那道题卖给圣安公主的人,本就是临时起意,中间出了些纰漏,被对方察觉了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我们真正的布局早在圣安公主接手春闱一事之前便已经开始了,之后一直蛰伏不动,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那圣安公主便是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线索就查到之前便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情吧?” “这倒是。” 太子闻言,面上这才总算是又露出了几分喜色: “我就不信了,等这事之后,父皇还能继续护着她!” * 距离春闱还剩下最后两天, 对于天外天酒楼公布的最后一道“五年模拟”题目,太子他们其实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继续派人去打听消息,也不过只是前头十来天养出的习惯罢了, 差不多可以理解为是强迫症,最后一天不去听,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可就是这最不抱希望的一次,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回到东宫时,却是满脸的惊喜之色, 从外头一路跑回殿内,连气都没有喘匀,便第一时间给太子他们报了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天外天酒楼那题,出了!” “什么?!”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太子激动得差点打翻了茶盏: “当真出的那题,你没听错?” “绝对没错!” 连着那么些天,天天都只能提心吊胆地回来看太子的黑脸,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带了个喜讯回来,小太监的语气都比之前轻快多了: “奴才也没想到,今日真能听见那题,还特意在那边听了许多遍,直到将整道题都背下来了才回来的! 奴才现在就能把那题再背给殿下听一遍!” 他说着,当真就把那题原封不动地又给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果真是那题!” 本都不抱希望了的事情,忽然一下子又办成了, 太子大喜过望: “干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奴才多谢太子殿下! 小太监惊喜地谢了恩,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转身的瞬间,太子太傅隆起的眉心。 第173章:圣安公主这分明就是心虚! “殿下,这人只怕……” “太子太傅放心!” 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太子心情愉悦地摆了摆手: “孤说的可是‘下去’领赏!” 知道的那么多,还想活?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太子着重在“下去”两个字上咬重了语气,太子太傅顿时了然一笑: “殿下考虑得果然周到,如此,老臣便先恭贺殿下了!” “是得好好庆贺庆贺!” 前些天因为云舒而产生的憋闷感,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乌有。 太子神清气爽得仿佛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一般: “还以为那云舒有多难对付,原来也不过如此!” “殿下说的是,那圣安公主从前毕竟只是一个不受重视,连四书五经都没念全的小丫头罢了,如何能与殿下您相提并论?” 太子太傅嘴上附和了一句,眼底却划过了一丝疑虑—— 那圣安公主,难道真就这么好对付? 难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之前几次算计失败,折戟沉沙……全都是她运气好的缘故? 他觉着有些不对劲,但又实在想不出事到如今,云舒还能有什么翻盘的办法。 或许,是他多心了吧…… * 春闱当日,贡院门口挤满了前来参加会试的考生。 云舒作为主考官,因为前些日子才亲自带人过来检查过贡院这边的情况,所以对这一块儿的环境也比较熟悉了。 她这会儿正站在进门口的位置,笑眯眯地望着外头那些个满怀期待的考生接受随行物品检查, 偶尔看见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远远朝着她这边拱手行礼,她还会伸出手,同对方愉快地打个招呼, 整个人看上去松弛感十足,与旁边紧张到抹汗的礼部尚书李大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殿下。” 明明之前那几次接触的时候,圣安公主看着还挺好说话的样子, 说什么他在礼部多年,举办春闱什么的也有经验, 而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在旁边指手画脚也不合适,所以一切便都照他说的做即可,她只在旁边看着。 结果今天真到了春闱正式开始的时候,这姑奶奶却反倒胡闹起来! 李大人这会儿的神色,瞧着都像是要哭了: “您确定提前半个时辰就开始让这些举子们入贡院真没问题吗?” “李大人,你这已经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笑吟吟地抬起手,又同外头一名考生打了个招呼, 同样的问题回复三遍,云舒已经连头都懒得再回一下了: “怎么,李大人是觉得本宫之前说,此事本宫已经向父皇禀明过的话,是假的?” “臣不敢。” 李尚书连忙拱手: “臣只是有些担心,毕竟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臣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乱子……” “放心,万一真出了什么乱子,首当其冲的也是本宫这个主考官,而不是你。” 云舒扬了下眉: “本宫知道,李大人只想安安稳稳地办好这份差事,不愿节外生枝。 但李大人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他就不想这场春闱能办好?” “殿下慎言!” 太子举荐圣安公主主持春闱大局,谁不知道这就是两位皇子皇女在斗法? 不过是都在装聋作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谁能想到云舒忽然一下子上来就想把这层伪装给捅破了, 李尚书被吓了一大跳,四下张望一圈,确认云舒刚才跟他说的那话再没有第三个人听见后,这才松了口气, 连提前让考生们入场的事儿都不想再提了,一心就只想着尽量能离着位活祖宗远点儿,别再什么话都跟他说。 “殿下,臣刚刚想起臣还有些别的事儿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这就要忙啦?” 偏眸瞥了眼李尚书惶急火燎的背影,云舒故意抬高了嗓音: “不再聊会儿吗?” “……” 李尚书逃得更急了。 “老狐狸!” 毫不意外地收回视线,云舒轻哼一声, 继续如一个旁观者那般看着考生们井然有序地进入贡院。 因为她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儿, 寒门学子猜到她的身份后,一个个兴奋不已,对她的态度更是恭敬有加。 世家望族出身的学子们见到她,心里虽然不痛快,但碍于她的身份,也不敢表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来。 总体下来,这场面看着还是十分和谐友好的。 除了一个人—— 窦继飞。 在认出当日他凭借着一只小狸奴搭上话的“高门大小姐”竟是当朝圣安公主后, 他先是一阵心虚,但随即却又是一阵狂喜—— 心虚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那日圣安公主出现在济慈院,有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考题泄露的事情,而并非是为了挑选什么驸马! 至于狂喜……没见圣安公主前日都让人在天外天酒楼外头,把今年春闱的试题当做“五年模拟”的最后一题直接公开了么? 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曹家那个小厮给骗了。 但现在他明白了。 圣安公主这分明就是心虚! 她知道自己泄给唐家公子的试题,又被泄给更多人, 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把题目公开给了所有人,这样就算事后有人查到他们这些买题的举子提前得到了试题, 也完全可以说成是有人押题押中了,而她本人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否则她也不可能把春闱考题当做模拟试题公布于众! 而他,提前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得知了今日的试题,这其中的优势,远非其他那些提前两日才得知试题的考生们所能比拟。 也就是说,这次春闱,他必定榜上有名! 届时,他一跃成了官身,手中还握有圣安公主的把柄,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窦继飞越想越兴奋,检查完随行物品后,也同其他寒门学子一样,遥遥冲着云舒拱手一礼,并露出一抹自认为君子端方的笑容。 云舒:“……?” 这玩意儿是近视还是脸盲? 总不可能都认出她了,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吧? 第174章:嚯,这么多! 完全想象不到窦继飞那曲折离奇的脑回路究竟让他做了一个多么美妙的白日梦, 云舒费解的目光只在这奇葩身上停留了两秒不到,便果断转向了后面的人。 从头到尾,她都好像只是个吉祥物一般,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 直到拿着名册要给考生们安排对应号舍的小吏出现,开始念名字了,她才忽然叫住了第一个正要走进号舍的考生: “慢着!” “圣……草民拜见圣安公主!” 被制止的考生转过头来,认出是云舒后,连忙躬身拜了下去。 云舒摆摆手,一边让他免礼,一边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那小吏身边,从他手中抽走了名册。 “诸位!” 她举着名册,一步步走到最前方的高台之上,提高了音量: “诸位可知,陛下今年为何会让本宫来当本届春闱的主考官? 因为陛下知道,三年前的春闱舞弊案,性质十分恶劣! 在场诸位嘴上或许没说什么,但心里兴许还是有些担忧,怕科举不公,怕三年前的春闱舞弊案再现! 为了让在场诸位今日能够放下这份顾虑,安安心心地发挥出你们应有的水平, 陛下特令本宫严格把控本次春闱,决不能有任何舞弊的行为出现! 本宫接到陛下的旨意后,亦是十分重视此事, 为此翻阅了数十本古籍,将过去历史上有过记载的所有科举舞弊案全部找出来看了一遍, 发现有一种舞弊方式,就是买通礼部官员或者底下的小吏,提前将舞弊用的东西放进号舍当中,用于舞弊或者陷害他人!” 哗—— 云舒这话一落,底下原本还能安安静静听她说话的考生们顿时就都忍不住了: “竟还有这种作弊方式?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这连陷害的手段都用上了,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王法? 我之前还以为入贡院前,连饼子都要掰开检查已经够细致的了,没想到……这简直是防不胜防啊!” “这样的手段,应该只有世家望族的子弟才能做到吧? 这帮可恶的家伙,本来就占尽了好处,竟然还嫌不够!” “不一定只有世家望族子弟才行吧?不是还有句话叫财能通神么? 要我说,那些出身商贾之家的,也有可能!” “说来说去,就只有咱们这些要啥没啥的穷书生最好欺负呗? 幸好还有陛下和圣安公主殿下记得咱们,不然这哑巴亏吃下去了,都还不知道该找谁伸冤!” “就是……” “诸位!” 耐心地等着人群中的议论声弱下来了些,云舒才再度开口道: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本宫今日特意提前半个时辰将大家放进了贡院, 一会儿按照这份名册给大家分配好号舍之后,还请大家先不要急着进去。 本宫会先派人进去仔细搜查一番,确保无误之后,再请诸位进入!” 一旁从头到尾都还在状态之外的李尚书:“???” 不是,她要闹这么大动静,就不能提前跟他打个招呼吗! 李尚书急得直跺脚: “殿下,咱们这儿可没那么多人手能一间一间地去做检查啊! 这万一要是耽误了开考的时辰……” “看来李大人真是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好了。” 云舒叹了口气,像是对对方这不信任她的态度感到十分失望: “本宫之前分明都已经说过无数遍了,这事儿本宫是向父皇禀报过的, 那人……自然也是由父皇派来的。” 她说着,顺势就指了指李尚书身后的方向: “喏,人来了。” 其实这时候也不用她指了。 大片铠甲摩擦与脚步走动的声音,自身后由远及近地传来。 李尚书呆滞地回过头:“!!!” 禁卫军! 陛下竟是直接把禁卫军都给派来了! 彻底没话说了的李尚书默默往后退开几步,将整片“舞台”全都让给了云舒。 云舒也没跟他客气,对照着手里的名册,每念出一个考生姓名和对应的号舍,立马就会有一名禁卫军走过去进行检查。 手里的名册转瞬便念完了大半, 云舒走到一间靠近茅房的号舍旁边,轻啧了声: “京城举子唐牧之,三排四十九号舍!”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席青衫长身玉立的少年缓步而出, 一个月未出家门半步,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又清减了许多,通身气质更显出尘,肃肃如松下风。 周围那些还没被念到名字的考生循声望来,也不免都为之一叹: “瞧这模样,也才不过十几岁吧?” “唐牧之……嘶,这不就是京都解元,圣安公主她表哥么!” “圣安公主表哥的号舍竟被安排在了茅房旁边……殿下这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徇私啊!” 有人又是敬佩,又是戏谑地调侃了一句。 这年头的茅房自然不可能像云舒原本所在的那个时代一样,一个公共卫生间都能弄得花里胡哨,甚至熏香四溢。 这里的茅房除了臭,还是臭, 往届被这“厕号”熏得狂吐不止,严重影响了考试发挥的人也不在少数。 几乎所有考生在进入贡院之前,都会祈祷千万别让自己分到“厕号”去。 如今这些举子们的祈祷算是都实现了,只是没想到最后那个落在了“厕号”的“倒霉蛋”,竟是唐家公子! 云舒挑了下眉,缓步朝着这边走来的唐牧之却神色未变,只微微向着云舒颔首致意: “殿下。” “稍等。” 云舒也同样只是公事公办地转身招了招手, 禁卫军中很快又有一人朝着这边跑过来,开始检查号舍。 这人的穿着打扮与寻常禁卫军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但若有认识他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其实是宣武帝指派给云舒的四名龙影卫之一,擎天。 龙影卫出手,便是藏得再严实的东西,也照样无所遁形。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擎天便从砖缝里、木板夹缝中,甚至是房梁上找出了好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儿的纸条! “嚯,这么多!” 第175章:太子不会还不知道吧? 难为这帮人用着毛笔都能把字儿写得这么小,云舒也算是开了眼了。 她抖了抖手里被展开的那几张小字条,满脸唏嘘地望着那刚被搜过的狭小号舍: “这里头不会还有没搜干净的吧?” 话音刚落,擎天又扛着桌子出来了: “回殿下,桌子底下还有刀刻的字体。” 云舒:“???” 唐牧之:“……” 其他围观的考生们:“!!!” “谁这么大的仇啊!这不是要把唐公子往死里整么?” “这整的是唐公子吗?分明还有圣安公主啊!” 有看明白了的学子小声道: “号舍出了问题,圣安公主作为主考官,难辞其咎! 看样子,应该是圣安公主为了咱们这些寒门学子,动了世家望族的利益,被陷害了!” “幸好公主发现得及时……那些世家望族的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这桌子底下都被刻了字,那砖块儿翻过来,不会也有东西吧? 这也太可怕了,若换了是我,都不敢进这号舍了,总感觉哪哪儿都有问题,一个不留神儿就完蛋了!” “这间号舍,不安全啊!” 像是听到了考生们的那些窃窃私语,云舒望着被扛出来的桌子沉默片刻,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不如这样吧,京城举子唐牧之!” 唐牧之拱手:“草民在。” “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这号舍,你是不能进了。 本宫决定,就在这两排号舍中间的空地上,单独给你安排一套桌椅,确保你不可能会有任何舞弊或者被陷害的机会。” 将手里的小抄一点一点揉成废纸,云舒神情严肃地回身看向对方: “但是这样一来,你的一举一动,也随时都能被其他举子们看见, 这或许会对你造成一定的影响,你,可愿意?” “草民愿意,谢圣安公主!” “既如此,” 云舒挥了挥手: “安排!” “是!” …… 半个时辰后,所有号舍全部检查完毕,确认再没有留下任何隐患之后,春闱正式开始。 云舒亲自坐镇监考,时不时就站起来满场溜达一圈儿, 与此同时,一整支禁卫军出动,替云舒检查贡院一事,也已经传到了太子耳中。 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胜利已经在望了,太子难得没有动怒,只是讽刺地冷笑了两声: “父皇现如今还真是偏心偏得没边儿了。 要说孤这五妹妹,倒还真是有点儿小聪明在的,连号舍被动了手脚这种事情都能想到。 可惜,她也就到这儿了。” 更大的坑她都已经踩了,如今不过是避开了一个小的,能有什么用? 还不照样得玩儿完! “殿下说的是。” 太子太傅一颗提着的心,如今也放下了许多。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觉得那圣安公主不该如此好对付才是。 现在看来,圣安公主的确是留了一手, 只不过,终究还是他们这边棋高一着! 今日考的是经义吧? 等到策论的试题也发下去后,贡院那边定是热闹得很。 可惜春闱正式开始之后,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探,一旦有被发现的,便会被直接视作为是想要作弊。 不然他还真想再多派几个人去看看热闹。 抬手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太子太傅与太子相视一笑: “现在,就等九日后,春闱结束了!” 是啊,只要再等上九日,他那个所谓的五皇妹,便再也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了! 想想,还真是令人迫不及待啊…… …… 会试总共三场,每场要考三天,加起来就是九天的时间。 这九天里,所有考生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贡院中进行。 云舒身为主考官,待遇虽然要好上不少,还能有个较为宽敞通透的单人间住着, 但到底还是和宫中没得比。 九天熬下来,她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好不容易把所有事情全都忙完了,云舒就想着赶紧回她的凤阳宫去躺一躺, 结果人才刚进皇宫大门,迎面儿就遇上了急匆匆赶来找她的孙福公公—— “殿下,陛下有请!” 云舒:“……” 狗太子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是吗? 动作这么快,她甚至都怀疑那狗太子是不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无奈地跟在孙福后头,转了道, 云舒赶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恰好还遇上了神色焦灼的太子太傅。 四目相对,意识到了什么的云舒勾了下唇,笑眯眯地主动同对方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啊!” 好个屁! 太子太傅五官都有了一瞬的扭曲,很想破口大骂,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僵硬地挤出一个扭曲至极的表情: “老臣见过圣安公主。” “免礼免礼!” 云舒笑嘻嘻地摆了下手,脚步不停,径直在孙福的示意下,抬腿进了御书房。 太子太傅本也想跟着进去,然而刚跟了两步,就被孙福拦下了: “太子太傅留步,陛下说了,只见圣安公主!” “……” 陛下不见他! 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太傅面上神色肉眼可见的越发焦灼起来。 他来回不住地踱着步子, 屋内,云舒这时候却已经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宣武帝跟前: “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 目光自云舒清瘦了些许,但却越发朝气蓬勃,且自信满满的满上轻扫而过, 宣武帝眼底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笑意, 但语气却是忽的一下沉了下去: “你可知,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不少人都说今年春闱又出了大问题,你作为主考官,却泄露策论考题,公然舞弊?” “泄露考题?公然舞弊?还传得沸沸扬扬的?” 云舒当场就表演了一个震惊三连: “哪个外头传的?儿臣刚从宫外回来,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还敢狡辩!” 宣武帝一拍桌案,低声喝道: “太子在宫里都听到传言了,外头怎么可能听不到!” “可儿臣真没听到啊!” 云舒一脸无辜: “而且儿臣也从未泄露什么考题……太子皇兄,你是不是听错了?” 第176章:登闻鼓 “事到如今,五皇妹便是不承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只当云舒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太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正要将她的“罪状”条条罗列出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得云舒先来反问他了: “太子皇兄口口声声说我泄题,公然舞弊,那我就奇了怪了, 这春闱分明也才刚刚结束,太子皇兄是如何得知今年春闱试题内容的? 莫非……太子皇兄提前就通过别的什么途径知道了?” 天盛朝为了防止科举舞弊的事情发生,一般到会试、殿试这样的阶段,题目都是由皇帝亲自来出, 就连主考官都是在春闱当日才能知晓试题。 云舒这一句“是不是提前通过别的什么途径知道了”,就差没直接怼脸问太子是不是舞弊了! 这样的问题,太子当然不可能承认: “孤只是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有最早考完出来的举子称,春闱考题与五皇妹前些日子在天外天酒楼令人公开的模拟题一模一样!” 云舒好奇:“哪个下人?哪个举子?” “五皇妹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神情倨傲,一副不想搭理云舒的模样: “莫非是想事后报复不成?” “太子皇兄说笑了,就算要报复,那也不该我去报复啊!” 云舒一下子就笑开了: “人家欺骗的是太子皇兄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报复的?” “……欺骗?” 太子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今日的确是派了人出宫,想要第一时间打探到消息,好让他到父皇面前来狠狠告上一状。 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他本都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准备放弃今日来找父皇的想法了。 是无意间听到一个禁卫军说什么贡院外头闹起来了,为了防止事情被闹大,圣安公主好像还把周围好些路过的人都一并控制了起来之类的话, 他才误以为一切的确都是按照自己的布置顺利进行了下去,而他的人之所以没能尽早赶回,也是因为被云舒制住了的缘故。 他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会再生别的变故,让云舒找到成功脱身的办法, 这才迫不及待地来了御书房。 可原来…… 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镇定下来, 太子冷声质问: “什么欺骗?” “当然是关于泄题一事啊!” 云舒一本正经地将今年春闱真正的试题当着宣武帝和太子地面儿背了一遍, 之后又将一张写满她此前公布过的所有模拟题的纸张递到宣武帝面前, 然后在太子气到面皮都隐隐开始抽动起来的注视下,委屈巴巴地开始诉苦: “父皇您看,这题跟儿臣之前公布出去的那些模拟题根本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这都能说儿臣泄题,儿臣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啊!” “嗯,确实并无相似之处。” 将那一纸模拟题轻飘飘地扔到太子跟前,宣武帝语气淡淡的: “太子怎么说?” “儿臣……” 太子如鲠在喉。 他还能怎么说? 他难道要说春闱试题换了,跟他之前想办法弄来的题目不一样? 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太子深吸了口气,当即跪下请罪: “儿臣不该轻信他人之言,怀疑皇妹,还请父皇……” 咚! 骤然响起的沉闷鼓声,打断了太子正要请罪的话语, 坐在龙案前的宣武帝豁然抬首, 却见太子还跪在地上,一脸迷茫, 倒是立在一旁的云舒轻抬了下眉: “咦?登闻鼓!” 宣武帝:“……” 这小崽子! 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动静一看就知道又是这小崽子闹出来的! 本以为她之前整出的那些动静,便已是全部的计划了, 没想到这小崽子竟还有没告诉他的部分! 她还真是……让他狠狠地意外了一把! 没好气地瞪了还在装无辜的某个小崽子一眼,宣武帝冷哼一声: “都先下去吧!明日别忘了上朝!” “儿臣遵命!” 天盛朝规定,敲登闻鼓者,受三十杖,可面见帝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陈冤诉情。 就算那事儿跟云舒没关系,她都必须到场, 更何况这还明显有关。 和太子一块儿走出了御书房,见太子太傅还在门口候着, 云舒十分热情地又同他招呼了一声: “您还在呢!” 太子太傅:“……” “孤倒是小瞧了你!” 方才当着宣武帝的面儿不好发作,这会儿出了门,太子的脸色也彻底不加掩饰了: “但你也别太得意!” “太子皇兄这可就又冤枉了我了,不过是替自己洗清了一份冤屈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只当自己没听懂太子的意思,云舒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在贡院待了九天,虽有收获,但也确实挺累的。 你们有事儿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这该死的混…… 太子咬了咬牙,差点儿没压住脾气。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御书房门口,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太子太傅小声提醒着, 他这才勉力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一言不发地带着太子太傅回到东宫, 直到确认周围都是自己人后,才终于毫无顾忌地一通乱砸,狠狠发泄了一通: “不是说没有问题吗?不是说一切都很顺利吗? 那个云舒有多得意你刚才也都看到了吧?她在嘲笑孤! 她区区一个没有母族助力,没有朝中势力什么都没有的庶出公主竟敢嘲笑孤这个正统的太子! 她凭什么!” “殿下息怒……” “孤息不了怒!” 太子几乎都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太子太傅知道他这时候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了,也只能沉默地任由太子将这一通怒火发泄完,冷静下来之后,再询问具体情况—— “所以……殿下您的意思是,那名禁卫很有可能是圣安公主的人手?” 从太子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重点,太子太傅眼底精光一闪: “此事,殿下可有在陛下面前提起过?” 第177章:他们告的恐怕是圣安公主啊! “怎么提?” 太子怒道: “那禁卫也只是提了句贡院那边起了乱子,难道孤要自己告诉父皇,孤就是在等这一刻,所以一听到贡院乱了,立刻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孤的麻烦吗? 就算孤谎称那禁卫还提到了些别的内容,可问题是孤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禁卫长什么模样,指认都指不出人来!” “殿下,您想差了!” 太子太傅连连摇头: “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并不是真要找到那个人。 关键是有这么个人在,他就可能会成为陛下与圣安公主之间的一根刺!” 什么是禁卫军? 那可是直属于帝王的军队! 圣安公主在禁卫军里安插属于自己的人手,这就是把手伸到了陛下面前。 他还就没见过有哪个帝王连这种事儿都能容忍的! 陛下偏心太子殿下那么多年,不也说变就变了么? 这圣安公主才冒头多久?有那一根刺在,便足够了! 太子太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笃定, 反应过来的太子登时也是眸光一亮: “太傅言之有理,等明日……对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方才宫外那登闻鼓,可是太傅您安排人敲的?” “老臣哪有那个时间?” 太子太傅下意识地否认道: “那会儿您说要去御书房找陛下,刚离开没多久,之前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便回来了。 老臣得知贡院那边一切如常,且考题也变了之后,心知不妙,立刻就赶去了御书房,刚好还碰上了圣安公主……坏了!” 之前光顾着担心太子去了,这会儿复盘之后,太子太傅忽觉不妙,他猛地一拍大腿,面上多了几分惊慌之色: “今日来敲登闻鼓的,只怕是那十几个买题的举子要状告圣安公主啊!” “状告云舒?” 那不是好事儿吗? 太子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们为何要状告云舒?” 春闱试题都换了,他们这时候再告云舒泄露考题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反观他们自己,自爆舞弊,这不是断了自己的前程么? 太子还没想通,太子太傅却已经急得坐不住了。 他起身来回走了两圈,而后下定决心,语速飞快地道: “殿下,这一次,我们或许不得不断臂求生了!” “何至于此?” 太子拧眉: “他们告的是云舒,又不是……” “可这极有可能就是圣安公主自己安排的!” 如果着急上火真的是可以具象到立马就能肉眼可见的话,那太子太傅这会儿一定是已经长了满嘴的泡了: “殿下,咱们之前拿到的试题不会有错,可现在春闱试题却变了,这中间必然发生了我等不知道的事情,并且一定与那圣安公主有关! 试题一改,我等之前做下的那些筹谋便已是全然作废了, 但若止步于此,我等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不过是算计失败罢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些买题的举子却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这事儿不彻查都不行了啊!” “可卖题之事做得极为隐蔽,云舒怎么可能会知晓?” 见太子太傅说得言之凿凿,太子这些也开始有些慌了: “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兴许只是别的什么人有冤屈的人敲了鼓呢?也不一定就是那些买题的人吧?” “若真是那样,当然最好!可万一……” 太子太傅重重地叹了口气: “总之,殿下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敲登闻鼓对那些举子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若真是他们,那只能说明,圣安公主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得多!”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太子喃喃两声,也不知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在安慰自己,事情并没有变得那么糟糕。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孤这就让人去探探消息,看究竟是谁敲了那登闻鼓!” * 春闱结束之后的第一个夜晚,有人欢喜有人愁。 云舒早早回到凤阳宫里,泡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抱着被子睡了这几日来最为舒服的一觉, 第二天换上官袍出现在宣政殿里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尤其她还是穿着一身青色的官袍,站在一群红紫色官袍的前头,整个人看上去更是一个大些的“显眼”! 反观和她站在一块儿的太子,明黄色的四爪蟒袍虽也同样醒目,可脸色看上去却并不怎么好看, 瞧着倒像是遇上了什么挫折,一夜未眠的模样。 不少人心中当即便泛起了嘀咕—— 之前太子举荐圣安公主主持春闱大局,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可都跟明镜似的。 如今这春闱已经结束了,两人的神色看着却截然不同, 难不成……这一局是圣安公主胜了?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助力的圣安公主,无心对有心,竟还赢了? 这圣安公主这么厉害的吗? 还有昨日那登闻鼓, 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响起的登闻鼓,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皇上驾到!” 李德海细长的嗓音响起,宣政殿内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一静,而后转化成了整齐划一的呼喝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明黄色的身影自所有人眼前经过, 帝王落座,冕旒上的珠串停止晃动,早朝正式开始。 前头说的都是些寻常的朝事,想着云舒难得来一次早朝,宣武帝有意将那些事情掰碎了,好让云舒听得更加明白一点, 好些原本三言两语便能说完的内容,今天都愣是被他拉扯到了十几二十句的。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不动声色地悄悄关注着云舒的状态。 本以为这小崽子肯定不乐意听这些,最多撑个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站着打瞌睡,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崽子今天也不知是开窍了还是怎么着, 竟然从头到尾都听得兴致勃勃,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宣武帝见状,再往后说的内容也越发细致起来,只恨不能立刻拉着云舒去御书房里给她一对一地进行补课! 第178章:可圣安公主她又不差钱! 就是苦了那些大臣们,他们虽然能够明显地察觉到今日这早朝有些不太对劲,但却又猜不出真实原因是什么。 一个个这会儿心里都还直犯嘀咕,暗搓搓地阴谋论着,以为陛下是有什么计划,这会儿必须得先拖延一下时间, 于是便也都配合着,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内容,偏要给它掰成七八段儿,恨不得每个字眼儿都给它抠出来单独再讲讲! 宣武帝见这些大臣们足够省心识趣,于是也越讲越上头,甚至连好些本不该出现在今日早朝上的内容也全都捞出来讲了。 底下那些揣摩圣心的大臣们一见宣武帝这做派,越发确定这位是想拖延时间,于是一个赛一个的配合, 各种旁征博引,但凡是能沾上边儿的,全都拉出来讲一讲。 最后结果就是被迫加了个超长班儿,听了一脑子政务,精神状态已经由原来的兴致勃勃慢慢转变为眼冒金星,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妄图参与夺嫡念头到底是否正确的云舒揉着自己已经扁到咕咕直叫的肚子,弱弱地举起了手: “父皇,儿臣能打断一下吗?” “嗯?” 宣武帝眼含鼓励地看向了她: “圣安可是有什么想法?” “……儿臣希望父皇能够保重龙体。” 云舒一字一顿地着重强调道: “不要为了政务,错过用膳的时辰。” 宣武帝:“……” 讲课讲得太上头,她不提醒还真没注意,这一下子都已经到中午了啊! 确实也是有些饿了。 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宣武帝微微颔首: “时候的确也不早了,来人呐,传膳!” 云舒:“……” 吃完了还得接着加班是吗? 也对,登闻鼓的事儿到现在都还一句没提过呢! 她是真不明白,一个早朝而已,真要商量那么多事儿吗? 幽怨地吃完了午膳,云舒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再浑浑噩噩听一下午的政务的准备, 但或许是看出自己下午再接着讲云舒肯定也听不下去了, 又或者是宣武帝自己刚吃完饭,也有些犯春困了。 总之,上午还在滔滔不绝,仿佛这辈子都讲不完那些政务的宣武帝,又恢复到了从前言简意赅的模样, 工作效率瞬间飙升,寥寥数语了结了午膳前商讨的政事之后, 他话锋一转,终于提起了登闻鼓一事—— “传,徐州举子窦继飞、苏州举子储子勉、渝州举子费顺弘……” 一口气将十四名举子的身份名字尽数报出,李德海细声细气地拖长了尾音: “入殿觐见——” “怎么都是些举子?” 难道太子殿下和圣安公主之间,关于春闱的事儿还没完? 朝堂上,因为这敲击登闻鼓之人的身份,不少朝臣的视线又开始隐晦地在云舒与太子二人之间来回扫视起来。 云舒一律都只当看不见, 她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姿态闲适地站在前头,目不斜视。 一旁太子唇线紧抿,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更是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以窦继飞为首的一群人便跌跌撞撞地入了大殿。 这里曾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夜深人静之时,他们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穿着一身或红或紫的官袍,神气地立于大殿之中,与那龙椅之上的明黄色身影对话, 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影响万民之策。 然而现实是何等的残酷, 他们终于第一次来到了宣政殿,却是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 因为昨日刚刚受了三十杖的缘故,窦继飞甚至是被人拎着胳膊拖进来的。 两侧的侍卫手一松,他便扑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 “罪,罪……罪民窦继飞,叩,叩见陛下!” “窦继飞。” 宣武帝眯了下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说话都哆嗦的家伙,缓缓开口询问道: “就是你昨日敲响了登闻鼓?” “是……是罪,罪民想状告……” 冷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宣政殿的地砖上,窦继飞花了好大功夫,才总算是将一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罪民想状告圣安公主,私下售卖春闱试题!” 哗—— 私下售卖春闱试题! 这可是重罪啊!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太子一派有搞不清楚状况的,还当这是太子的布置,忙站出来表明态度: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彻查!” “臣附议!春闱乃是为国选拔贤才的国之重事,决不能容忍舞弊泄题事件的发生!” “臣等附议!” “陛下容禀!” 见这一大帮子人全都冒了出来,就好像云舒私下售卖春闱试题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一样, 唐远林也连忙往外迈了一步: “圣安公主生性纯良,且自身便有日进斗金的天外天酒楼做支撑,根本不可能缺钱, 私售春闱试题赚取钱财什么的,根本就说不通啊!” “臣附议。” 平日里在朝中总跟半退休状态似的,有时候一个月下来也没听他吱过声的武安侯也跟着慢悠悠地往外挪了一步: “圣安公主的确不差钱。” “好了。” 这窦继飞也不过才只说了一句话,朝堂上便乱糟糟地吵成了一团,宣武帝皱了下眉,示意众臣先都安静下来: “听窦继飞把话说完! 你刚才说,圣安公主私下售卖春闱试题,你可有何证据?” “回陛下……” 窦继飞趴在地上,也不敢抬头,颤颤巍巍地从曹家小厮找上他开始,将整件事的全部经过都完完整整地陈述了一遍, 末了,他才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语气哽咽,声泪俱下: “三十两银子对圣安公主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罪民来说,却是罪民全部的身家! 如今罪民银子没了,功名也没了,全部的希望都没了,罪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家面对爹娘宗亲! 罪民……如今揭开这一切真相,便是希望能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还望陛下彻查!” 宣武帝:“……” 第179章:你们卖的确实是真题啊! 小五这小崽子,现在演都演得这么不走心了吗? 这豆豆什么飞的,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宣武帝沉默下来, 方才还吵吵嚷嚷着说要彻查的太子一派,也都跟着诡异地消停了—— 这感觉不对劲啊! 虽然乍听起来,这窦继飞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在指控圣安公主没错儿, 可曹家小厮找上他们这些穷学生的时候,圣安公主甚至都还没有当上春闱的主考官! 而后来推举她当上主考官的人……是太子殿下。 还有,窦继飞说圣安公主卖的是春闱考题, 可他后头又说那题目其实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春闱真题! 也就是说,这泄题之事,也不存在了。 最最最最最离谱的是,这窦继飞还说圣安公主骗了他们一人三十两…… 讲道理,总共十四个人,一人三十两加起来也就四百二十两银子吧? 这点钱对寻常百姓而言可能是一笔巨款,但要说圣安公主给自己惹一身腥,就为了那四百多两银子…… 他们就是再想冤枉人,也没法儿昧着良心这么弄啊! 人圣安公主之前给他们家里铺个地龙,都能随随便便坑他们几万两好吗? 四百两,侮辱谁呢? 宣政殿上一片寂静,最后还是被状告的云舒本人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启禀父皇,关于此事,儿臣也有禀奏。” “说说。” 宣武帝眉眼一动,他倒是也想看看,这小崽子弄这么大排场,一声登闻鼓把文武百官全敲出来听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他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个舒适坐姿,看着云舒一脸严肃地站到了他的正前方。 “这事儿还得从儿臣那日同叶太傅一块儿出宫去济慈院说起。” 将自己第一次见到窦继飞,对他起疑,之后让人暗中调查,却意外查到曹府小厮之前偷偷联系过此人,并打着她的名号私卖春闱考题的事情大致先说了一遍, 云舒偏过头,冲着太子露出了一抹友好的笑容: “但父皇您也知道,儿臣之所以能成为春闱主考官,还是靠太子皇兄举荐。 在那之前,儿臣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担此重任。 所以这曹家小厮必然是在撒谎。 而春闱试题又绝非是一个曹家小厮自己就能弄到手的东西,他身后必然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于是儿臣便让人继续往下深查, 但众所周知,因为曹家公子曹文彬此前做过的那些破事儿,如今曹家在京城里几乎已经处在了一种狗都懒得搭理他们的境地。 而这恰好也方便了儿臣,轻易便查到在此期间,有且仅有刑部员外郎冯屺一人,曾与曹老爷子有过联系。 而这个冯屺,正是刑部侍郎沈敬义沈大人的亲信!” “陛下明鉴,圣安公主所说之事,与臣并无半点瓜葛啊!” 刑部员外郎冯屺官职太小,不配出现在宣政殿, 但刑部侍郎沈敬义却是够格儿的。 昨日东宫传讯至右相府,言明今日圣安公主兴许会当堂发难,必要时刻他们也许只能自断一臂的时候,沈敬义就知道自己这回多半是难逃一劫了。 可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儿,真正在宣政殿内被圣安公主点名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沈敬义心如鼓擂,慌忙喊冤: “臣自幼蒙师长教诲,饱读诗书,知礼仪懂廉耻,更知科考不易,如何会犯下春闱泄题这般的大错? 那冯屺虽是臣的下属,但他私底下背着臣偷偷做了些什么,臣也是一概不知啊!” “蒙师长教诲,饱读诗书?” 将这句话单拎出来重复了一遍,云舒忍不住讽刺地笑了起来: “那你这诗书属实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右相大人脸上无光啊!” 嘶…… 圣安公主这是真猛啊! 第一次主动上朝就怼了户部尚书,给人严尚书怼得现在都还无比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 第二次上朝那是太子搞事儿,半道上把她给请来的,这个不算。 今天这才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主动上朝,输出力度明显比第一次更强了, 从一个不起眼儿的冯屺开始,到刑部侍郎沈敬义,再带沈敬义他爹右相…… 照这个速度,下一步是不是就得直接骂太子了? 事不关己,尤其大皇子一派跟太子他们不对付的,期待值一下子直接拉满。 “空口无凭!” 察觉到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右相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越发黑沉起来: “公主殿下不缺那四百两银子,难道犬子便缺了么?” “右相这么说,可就是在模糊重点了。” 云舒悠悠转身: “毕竟你们是以本宫的名义卖的,这明显就是想栽赃陷害本宫啊!” 好家伙,上一句还只说这事儿是沈敬义干的,这下就直接变成“你们”了! 这语义变化,看热闹的都能听出来,右相本人自是更不必说了。 他目光晦暗地盯着云舒,明知对方等的很有可能就是他接下来要问的那一句话, 可事到如今,他却还不得不清醒地步入对方设下的局—— “若是为了栽赃陷害,难道不该卖出真正的春闱试题吗?为何要卖份假的?” “你们卖的确实是真的啊!”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云舒立马就笑眯眯地接上了。 她不仅接上了,甚至还十分不讲武德地拉来了一位“重量级助阵嘉宾”: “父皇,您可得给儿臣做证,儿臣当初发现这事儿之后,第一时间就向您禀报过了。 而且您也亲自确认了他们卖出去的题的确就是原本的春闱真题!” “不错。” 宣武帝微微颔首: “的确如此。” “……” 太子他们此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春闱试题的确是被换过了。 而这一切的起因,竟是窦继飞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故意砸断了一只小狸奴的腿,妄图吸引云舒的注意力! 他们筹划了的那么久,好不容易精心布下的局,竟然是毁在了这么一个离谱的玩意儿身上! 第180章:深藏不露啊! 从云舒开口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发言权的窦继飞跪趴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一寒,好似是被什么可怖的东西给盯上了。 他瑟瑟发抖地将脑袋埋在地上,只恨不能立刻消失不见。 而前方,并不在意他死活的云舒还在一脸天真地继续输出: “假的春闱试题,可能冯屺自己随手就能编出一大串来, 可真的春闱试题,他还没那个本事凭自己的能力拿到。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无凭无据的,儿臣也不好随随便便就怀疑沈大人, 毕竟沈大人可是右相之子,更是太子皇兄的亲舅舅! 如此身份,沈大人为何要陷害儿臣呢?” 宣武帝:“……” “噗哧~” 群臣之中,似乎是有那么一两个憋笑能力比较差劲的一下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好在这会儿也没人会在意他们, 大家更在意的,还是云舒话里透出的另一个信息—— “听这意思,你手里还有证据?” “马拉松!” 云舒飞快地报出了这个名字: “父皇可还记得,太子皇兄此前举荐儿臣当这个春闱主考官的时候,曾提到过此人?” “好像说是……” 宣武帝回忆了一下: “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就是他!” 云舒用力地点了点头: “《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正式开卖那日,儿臣就在书肆对面的茶馆里二楼。 原本只是想去听听那些举子们对这本书的意见,说不定日后还能再改进一二。 却没想到意外撞见了马拉松帮其他举子出题卖钱的场面。 儿臣觉得这马拉松为人十分仗义,便让人多加注意了几分,结果竟然在他帮着出的题里面,看到了原来的春闱试题! 儿臣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便让人查了查,结果……” 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恭恭敬敬地双手托举起来: “父皇请看,这是沈敬义沈大人亲手所书的几道题。 儿臣猜测,沈大人应当是想让马拉松将真题卖给儿臣,好让儿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大错, 但又觉得只出一题未免太过明显,且马拉松最开始接受他们的拉拢,也不过是为了奔一个更好的前程,他并不见得会愿意应下这般风险极高的事情。 于是便写下了好几道题,用别的话术哄骗了马拉松。 只是沈大人可能没想到,这马拉松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如沈大人所说那般,阅后即焚,而是将这张字条保留了下来。” 纸条被李德海小心翼翼地接过,很快便送到了宣武帝跟前。 云舒收回双手,又从另一边的袖袋里掏出了几张纸条: “除此之外,儿臣还查到,右相府管事的孙女婿,恰好是礼部一名负责休整贡院的小吏, 那小吏借职务之便,往儿臣表哥唐牧之的号舍中提前放入了作弊纸条。” “……” 随着这场春闱里,那些针对云舒的陷阱,一个一个被她揭露出来, 朝中那些个大臣们看向云舒的眼神,渐渐的也都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好你个圣安公主! 说好的不学无术,天真纯善只知道玩乐呢? 这层层陷阱,便是让他们这些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老家伙们来应付,一个搞不好都得马失前蹄了! 她倒好,一声不吭的全给查了个底朝天! 深藏不露啊这是! 说起来,太子都已经在她手里栽了好几次了吧? 嘶…… 这回连右相都一块儿栽了,还赔了个好大儿! 一众大臣鸦雀无声, 沈敬义私卖春闱考题,妄图陷害圣安公主一事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只等着陛下这边把云舒所说的那些事情都一一验证之后,便可治罪了。 所有人都以为到这一步,这事儿便算是结束了, 就连宣武帝都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结束今日这场大戏的时候, 在众人看来,已经大获全胜了的云舒却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板着一张小脸,神情严肃地再度开口道: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太子皇兄!” “咕嘟。” 有人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刺激啊!这就剑指太子了? 本以为大戏已经落幕,没想到猝不及防又冒出了个精彩程度不输正片的彩蛋, 宣武帝神色一顿,微微颔首道: “问。” “昨日春闱结束,我才刚回宫,就得知太子皇兄向父皇状告我春闱泄题一事。” 得到了宣武帝的首肯,云舒也懒得再跟太子客气了。 她转过身,双眸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太子: “现在真相大白,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敬义所做的这一切,太子皇兄也都是知情的?” “五皇妹怎么会这么想?” 太子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他皮笑肉不笑地对上了云舒的视线: “孤也是听一个禁卫军说的,说贡院那边出了事儿,举子们因为五皇妹春闱泄题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孤担心此事闹大会对五皇妹不利,这才急着向父皇禀明, 却没料到那名禁卫……竟是在故意引诱孤误会五皇妹。” “太子皇兄说得不对吧?” 云舒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那名禁卫的原话难道不是只说了贡院那边出了些问题,但具体什么情况并不知晓吗?” “……” 她怎么敢的! 那禁卫明显就是云舒的人,太子料定他就算编造了那禁卫的原话,云舒也无法反驳什么。 可现在…… 讽刺的笑意蓦地一下僵在了唇边,太子咬牙反驳: “五皇妹说得这般信誓旦旦,莫非那名禁卫是你的人不成?” “太子皇兄说的没错,他就是我的人!” 她竟然承认了! 太子瞳孔地震。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能疯到这种地步,连这样的事情都敢承认! 短暂的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 太子骤然拔高了音量: “谁不知道禁卫军直属于父皇,那里头怎会有你的人? 五皇妹为了将孤也一并拉下水,竟连这种谎话都能说得出吗!” 第181章: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谁说他是禁卫军里的人了?” 云舒看傻子一样瞥了太子一眼,理所当然地道: “从发现有人打着我的旗号私下偷卖春闱试题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是有人想要陷害我,进而联想到或许幕后之人还会从我那正好也是今年下场参加春闱的表哥身上入手。 所以向父皇提出了要借禁卫军一用。 父皇向来重视春闱,自是答应了下来。 但我因为太害怕了,总觉得禁卫军还不够,父皇见我实在胆小, 便答应检查贡院以及春闱结束,护送答卷回宫的时候,可以让他之前派来保护我的那名龙影卫也跟在禁卫军的队伍里。 昨日故意在你面前说话的那人,就是父皇派给我的龙影卫, 贡院出了问题之类的话,也是我特意让他在你面前说的。 我承认,查到沈敬义之后,我是有些怀疑太子皇兄你的,所以便有了这一出试探的戏码。 但我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试探出来了!” 父皇竟然把龙影卫给了云舒! 虽然可能只有一位,但不管怎么说,龙影卫那都是专属于父皇的暗卫,就连他这个太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难道真让母后说对了,父皇如今最属意的人,竟然是云舒? 太子死死地盯着云舒, 也不知是因为太过在意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以至于脑子里根本就无暇想别的, 还是因为云舒当场拆穿了他的谎言,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总之太子好半晌都没想起要回应云舒的质问。 眼见着龙椅之上的宣武帝眸色晦暗,神情越发得让人琢磨不透, 右相心中暗道不妙,咬牙给了沈敬义一个眼神。 后者接到暗示,心知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一个响头重重地磕了下去,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那一丝凉意,沈敬义面色灰败: “臣,有罪!” 突如其来的认罪声,打破了云舒与太子之间火药味十足的紧张对视, 云舒淡淡地偏过眸,就见沈敬义正以头抵地,麻木地高声道: “臣私卖春闱考题,陷害圣安公主,为了邀功,还对太子殿下谎称自己发现了圣安公主春闱舞弊,泄露考题的证据,致使太子殿下误会圣安公主。” 反正他本身犯下的事儿就已经够多的了,也不在乎再多加上一个欺骗太子的罪名。 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这便是他能为沈家,为太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沈敬义闭了闭眼,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里隐约现出了几分哽咽: “臣……罪无可恕,还请陛下降罪!” …… 云舒回到凤阳宫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挥退了想要上前来伺候的听雪等人,将脱下来的官服外袍随手扔到一边, 云舒倒头就进到了别墅当中。 十分凑巧的,云旎今天也在, 见她满脸疲惫地进来,云旎连忙往旁边让出了一大块儿沙发,任由她扑通一声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怎么看起来这么累的样子?” 云旎眨了眨眼: “要敷个面膜放松一下吗?” “听起来不错。” 云舒伸出手,在茶几上摸到一片还未拆封的面膜,撕开之后胡乱盖到了脸上。 一旁云旎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伸手帮她把面膜敷平了: “怎么感觉你整个人状态颓颓的?” “春闱结束了。” 云舒叹了口气,微阖上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平和: “太子果然给我挖了不少坑,好在都被我避开了。” 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给云旎说了一遍, 虽然云舒的语气十分平淡,但云旎还是听得惊呼连连: “舒舒你也太厉害了!这要是换了我去的话,肯定被虐得渣都不剩!” “厉害的可不是我,是历史。” 云舒幽幽道: “那谁不是说过吗?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天盛朝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以前其实也都发生过。 我不过是靠着电脑把历史上的那些经验全部整合起来,然后一个一个提前对照着想好了应对方法。 真要说厉害,还得是太子他们, 阴谋诡计全靠自己想,临场应变甩锅的能力也是一流。 普通人人体成分百分之七十都是水, 这帮人人体成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心眼子。 跟他们打交道,精神层面是真累得慌。” “可不管怎么说,最后赢的人终究还是你啊!” 云旎捞过一只抱枕搂进怀里: “换个角度想想,那么多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老狐狸,对上你这种开挂选手也还是照样得跪,是不是就觉得痛快多了?” “这算什么赢?” 云舒嗤笑一声,说起来,这一天里最让她不爽的,其实就是这一点—— “罪魁祸首明明就是太子他们这些人,可最后真正要承担罪责的永远都只是底下那些被拖出来顶包的。” “这种事情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吧?” 云旎小声辩解道: “现在不也总有出了问题就抓实习生顶包的吗?” “可天盛朝的顶包动不动就是好几条人命。” 云旎:“……” 这倒是真的。 她抿了下唇,表情有些沮丧: “舒舒你是想放弃了吗?” “放弃?我放弃了好让太子那个狗东西顺利登基吗?” 一想到狗太子登基的可能,云舒气到连面膜都扯下来扔了: “想都别想!就算是为了不让那个狗太子踩我头上,这个储君之位我也争定了!” 上一秒还宛如一条咸鱼般的人,这一秒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咬牙切齿斗志昂扬, 云旎毫不怀疑,若是此刻这里突然出现一个长成太子模样的人形沙袋,云舒都能立刻冲上去一拳直接将沙袋干爆! 弱弱地抱紧了怀里软乎乎的小抱枕,云旎瞥了眼云舒,忍不住又有些好奇: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先睡一觉。” 狗太子毕竟不在跟前,云舒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重新躺回到沙发上,眼神略有些深沉: “虽然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件什么事儿,但……”想不起来了。 所以还是先睡吧。 睡醒了再想! 第182章:陛下同意了?! 虽然这一届的春闱闹出了不少事端,但因为云舒处理得当, 除了窦继飞他们这些自找的家伙外,其他认认真真参加会试的考生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三日后,春闱放榜日。 一大早上,榜单还没放出来,那贡院外墙门口就已经挤满了等着看成绩的学子们。 云舒虽然名义上是主考官,春闱的许多相应事务之前也都是她在处理,但批阅考卷这一块儿,还真是连宣武帝都不敢放手让她来干。 故此,眼看着这榜单都要放出来了,作为主考官的云舒,也还是不知道那榜单上到底都写了哪些人的名号。 “紧张吗?” 低头吃了一口小馄饨,云舒笑眯眯地抬眸看向端坐在她正对面的唐牧之: “表姐说外祖父这几日天天满府溜达,瞧着比你可紧张多了。” “祖父主要是怕我没考好,丢了殿下的脸面。” 唐牧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出宫?不是说春闱结束后,殿下就该回上书房接着念书了?” “这不是今日放榜么?” 吞掉最后一口小馄饨,云舒放下了筷子: “云楚焕那小子非闹着说他没看过放榜,想出来瞧瞧, 再加上我一会儿正好也还有件事儿要办,就顺带着一起跟父皇说了声。 父皇一看我俩都想出来,干脆就大手一挥,又给放了一天的假。” “六殿下也出宫了?” 唐牧之微愣: “那……” “他去工部了!” 知道他想问什么,云舒轻笑一声: “那小子哪儿是想看什么放榜啊?他对这些根本毫无兴趣, 他出宫就是为了去工部找小元子,一块儿捣鼓那‘干了之后就踩不动’的泥,时刻想着绊父皇一个跟头呢!” 唐牧之:“?” 六殿下……原来也这么勇的吗? “放榜了放榜了!” 两人正聊着,外头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呼喝声。 云舒扭头看去,果然就见一幅巨榜自贡院外墙之上唰的一下展开, 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上榜者的名字。 人群之中,时不时地便会爆发出一阵惊喜万分的呼声,但更多的,却还是愁眉苦脸,失魂落魄地转身挤出人群的落榜者。 隔了一段儿距离,云舒这双眼睛虽然视力良好,但想要看清榜上写的字却还有些困难。 好在文字虽然看不清,但唐家小厮的身影,她还是能瞧见的。 饶有兴致地单手托着腮,看那身形也不算高大的小厮踮着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挤到前头,看清榜单后那一脸狂喜, 挤出人群后那仿若孙大圣刚刚破石而出,在海边狂奔的跑动姿势, 云舒顿时了然: “恭喜。” “是会元!” 楼下,恰好跑过的唐家小厮咧着嘴一脸傻笑,逢人便要吆喝一声: “我家公子中了会元哈哈哈哈哈!” “解元,会元。” 云舒挑了下眉: “听说这种情况下,只要殿试表现得还过得去,一般都会为了图个吉利,凑个三元及第来。 表哥这算是提前预定了状元郎的身份了?” “我尽力不让殿下失望。” 十年寒窗,终于有了一份具象的回报, 饶是气质清润沉稳如唐牧之,这一刻眼底也难免透出了几分欣喜之意。 云舒偏过头,看了听雪一眼, 后者会意,直接站到窗边,扬声道: “诸位,我家公主为贺诸位榜上有名之喜,特于三日之后,在天外天酒楼后面的闲庭内设宴举办诗会, 第一名可获得陛下亲笔字画一幅!” “陛下亲笔!” 会试上榜的惊喜还没结束,紧跟着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了过来, 底下那帮上榜的学子肉眼可见的越发兴奋了: “这要是能够拿到,都能直接当传家宝了吧?” “你们刚刚听到这姑娘说什么了吗?她说她家公主…… 圣安公主不会就在那里头吧?” “听说这次春闱有十好几个作弊的家伙被查出来了,甚至就连太子殿下的舅舅都牵涉其中! 若不是有陛下和公主在,只怕这事儿就被糊弄过去了, 咱们这些排在末尾的,都得被那些舞弊的家伙挤下去!” “是啊,真是多亏了陛下和圣安公主,三日后这诗会啊,我可是去定了!” “我也去!早就听说天外天酒楼的吃食堪称一绝,只不过那价格对我来说着实是贵了些。 这回公主设宴请咱们去,我要不去那才是傻了呢!” “……” 会试上榜的学子们兴奋地讨论着三日后参加诗会的事儿, 楼上,唐牧之神情诧异地望着云舒: “这就是你方才说今日要办的事情?陛下也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不然那第一名的字画是哪儿来的?” 云舒理所当然地道: “天外天酒楼包括闲庭在内,都是我和父皇共同的产业, 闲庭之前是因为一直没完工,所以才没有开业。 前两日表姐让人送了消息进宫,说终于全部收拾好了, 但若是直接在京城周报上发文章,告诉大家闲庭开业,可以预约了,这也不够吸引人。 刚好,春闱结束,一般会试放榜之后,殿试开始之前,朝廷本来就会举办一些不算特别正式的宴会,宴请这些贡士们。 我跟父皇商量了一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闲庭惊艳亮相。” 唐牧之:“……” 意识到云舒可能根本没有领悟到他真正感到惊讶的点, 唐牧之犹豫片刻,还是压低了嗓音: “殿下可知,此前这样的宴会,都是由谁来操办?” “谁?” 云舒随便猜了个答案: “礼部?” “不,是太子。” 唐牧之神情复杂: “殿试基本不存在什么落榜者,也就是说每一届过了会试的贡士们,未来一定会成为进士,并且入朝为官。 换句话说,这群人中,必然会有未来的朝中重臣。 会试之后的这场宴会,便是收拢这些未来朝臣们的大好时机。 从前陛下有意让太子殿下去收拢这些人脉,自太子十二岁起,便将这份差事交到了太子手中。” 但现在,这份差事归她了。 第183章:那儿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我这差事是从太子手里抢来的?” 储君之位,毕竟不是什么心念一动,想法来了随时想换就能换的东西, 宣武帝至今还没有流露出什么想要废太子的意思, 云舒这人又不爱自作多情,再加上她本身也没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足以动摇太子的地位,故而并没有多想。 她的想法十分简单粗暴—— “那太子现在是不是又要气得在东宫里砸杯子了?” 唐牧之:“……” 可能吧。 也许陛下真的就只是因为不满太子最近的所作所为,所以才将这份差事给了圣安公主,敲打太子的同时,也给了云舒一份补偿呢? * 三日后,闲庭诗会。 平日里就人来人往的天外天酒楼比往常还要热闹了许多。 云楚焕今日难得没有一出宫门立刻就往工部那边跑, 他兴致勃勃地跟云舒一块儿坐在马车里,嘴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五姐姐,你那闲庭都已经开业了,也该告诉我它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了吧?” “它不同就不同在你之前没怎么见过。” 云舒两手一摊,笑容戏谑: “你都没见过的东西,我怎么告诉你?” “你可以大致描述一下啊!就……” 大概是想找个例子出来说说,云楚焕撩开窗帘儿,在外头一阵观望: “就比如说那家点心铺的点心吧,我虽然也没吃过,但你要是告诉我,他家点心会把芙蓉糕捏成兔子模样,桂花糕捏成小狸奴,那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你确定?” 云舒挑了下眉: “那我可说了啊!我那闲庭的门啊,它自己会跑。” 云楚焕:“?” 表情从兴奋到迷惑,只需零点零一秒, 云楚焕当场傻眼: “五姐姐,你这不是忽悠人吗?” “你看。” 云舒一脸无辜: “我都说了,直接告诉你没用,还得你自己亲眼去看,你非不信, 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又觉得我是在忽悠。” “可这……” 门怎么会自己跑呢? 云楚焕有些纠结。 他趴在马车窗户上,拧眉盯着沿途那一扇又一扇的大门,似是在努力思考这些门到底要怎样才能自己长腿跑掉。 那一张还有些肉肉的小脸上,变化莫测的复杂表情看得云舒忍俊不禁。 “五姐姐!” 忽的,云楚焕一脸严肃地回过头来: “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 云舒忍住笑,还以为他要说的还是跟“门长了腿”有关的事情, 结果下一刻,就见这家伙神色十分凝重地指向了街角处: “五姐姐你看,那人正在鬼鬼祟祟地朝着天外天酒楼靠近!” “?” 顺着云楚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有一道穿着天青色广袖流云长袍的青年,正猫着腰捂着脸,带着一名同样狗狗祟祟的小厮,朝着天外天酒楼那边探头探脑的,好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瞧着确实不像什么正经人, 但要说他们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阴谋吧…… 云舒也是不信的。 毕竟这一看就是个大聪明。 “走,过去看看!” 直接叫停了马车,带着云楚焕从那人身后绕过去,试着感受了一下这憨憨公子的视角, 并没能看出有什么特殊地方的云舒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二蛋!” 憨憨公子头也没回一下,不耐烦地晃了下被云舒拍过的地方: “都说了,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本公子就行,拍拍拍拍什么拍?” “小的没拍!” 蹲在地上同样双手捂脸的小厮十分委屈: “小的蹲在您下头呢!” “……对哦,你在下面,那刚才……” 憨憨公子低下头,跟无辜的小厮对视一眼,然后猛然回头—— “娘欸!” 被云楚焕那一张放大的脸直接吓了个屁股墩儿,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憨憨公子成功在小厮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神情幽怨: “你这小孩儿怎么没事儿站别人身后吓唬人呢?” “本……少爷什么时候吓唬你了?” 这人自己鬼鬼祟祟的,居然还倒打一耙,云楚焕顿时就怒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想干坏事儿被本少爷发现了!” “谁想干坏事儿了!” 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都被这小屁孩儿的大嗓门所吸引,扭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憨憨公子连忙伸出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则是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小声点儿,我是在看某些人变狗!” “人变狗?” 五姐姐之前说的“门会跑”就已经够稀奇的了,现在又来一个更加离奇的“人变狗”, 云楚焕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怎么个变法?” “就我大哥他们呗!” 重新蹲回到角落里,继续望着天外天酒楼那边,憨憨公子撇了撇嘴: “前两天他们那几个会试上榜的朋友全都跑到府上来了,聊天儿的时候说到了圣安公主今日在闲庭举办的诗会, 当时一个两个那叫一个信誓旦旦,说什么谁来参加诗会谁就是狗。 结果今天早上我大哥偷偷摸摸地从侧门出来,恰好被我瞧见了, 我猜他肯定是参加这诗会来了!” “他们为什么要说谁参加诗会谁是狗?” 云舒听到这话,也跟着加入了群聊: “是因为圣安公主吗?” “那不然呢?” 憨憨公子不屑地哼哼两声: “一会儿说什么圣安公主偏帮寒门子弟,侵犯世家望族的利益, 一会儿又说圣安公主一个女子,不老老实实地在后宫待着,非要跑到前朝来和男子争权夺利,各种瞧不上, 其实还不是因为害怕!” “害怕?” 云楚焕好奇: “害怕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害怕圣安公主啊!” 憨憨公子一脸“你个小屁孩儿怎么这都想不明白”的表情: “我家府上那管事,娶的夫人可厉害了,之前还拿着棍子追了管事三条街呢! 那女人厉害吧?一点儿也不符合贤妻良母的形象,可我大哥就不在乎, 为什么?因为那女人再厉害,也不会影响到我大哥。” 第184章:你小屁孩儿懂什么? “但圣安公主不一样,他们看圣安公主不顺眼,却又干不过公主,就只能背地里说公主的坏话。” “还说坏话?” 云楚焕悄咪咪地瞥了眼云舒,嘿嘿一笑: “什么坏话?说来听听?” “大概就是说公主脾气不好性格不好,嚣张跋扈,向陛下提出什么婚嫁自由的要求,肯定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嫁不出去,稍微条件好点儿的男子都不愿给她当驸马什么的。” 憨憨公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哦对了,他们还说公主十分残暴粗鲁来着!” 云舒:“?” 云楚焕:“??” “你大哥谁啊?” 明明之前起了“小坏心”,想听人家是怎么骂他五姐姐的人就是云楚焕自己, 可这会儿先不乐意的人同样也还是他: “就算骂人也不能胡编乱造吧?五……圣安公主哪里残暴粗鲁了?” “你小屁孩儿懂什么?” 憨憨公子嗤了声: “北襄那个什么世子,就是年前跟着使团来咱们天盛朝的那个,知道不? 听说圣安公主当初一个手起刀落,那世子现在都只能蹲着嘘嘘了!” 云楚焕:“???” 北襄世子的事儿之前虽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但因为云楚焕年纪小,也没人跟他说那些细节的问题,以至于云楚焕之前其实一直都还不清楚北襄世子到底怎么个受伤法儿。 直到现在听完这憨憨公子的话,云楚焕短暂的迷茫之后,蓦地回过头,表情十分精彩地望着云舒: “真的假的?!” 云舒:“……” “当然是真的啊!” 还盯着天外天酒楼那边儿的憨憨公子并没有察觉到云楚焕的异常,还当对方是在问他,顺口便应声道: “不过吧,听说也是因为那北襄世子先闹的事儿。 我倒觉得圣安公主这做法残暴归残暴,但还挺痛快的,而且……欸,我大哥!他果然来了! 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他居然还跟王家那个撞上了!” “你大哥是季永兴?” 顺着憨憨公子的视线看过去,云舒轻挑了下眉: “你是宣平侯府的公子?” “你认识我大哥?” 没想到偷偷跑出来看他大哥的热闹,居然还正好遇上了他大哥的熟人, 憨憨公子面色一变,终于回过头来,惊疑不定地打量起了云舒: “你也是我哥的朋友?” “朋友谈不上,见过一两次。” 云舒扯了下唇角: “不过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我是庶出的,和我大哥能一样吗?” 得知云舒和他大哥关系也就一般后,憨憨公子松一口气之余,忍不住又撇了撇嘴: “我爹眼里估计也就我大哥这么一个儿子,其余的都是不重要的边角余料!” “那你爹眼光还真是不怎么好,我倒觉得你比你哥有趣得多。” 云舒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季永添。” 难得遇上一个认为他比他哥要强的人,季永添心中激动,顺嘴就把自己的名字给秃噜出去了。 说完之后才想起要警惕地看云舒一眼: “你问我名字干嘛?不会是想去向我大哥告状吧?” “这有什么可告状的?” 云舒不理解他的脑回路,她抬起下巴,朝着天外天酒楼那边示意了一下: “你不是想看热闹吗?直接进到闲庭里面看热闹去不去?” “那里头不是只有会试上榜的贡士们才能进吗?” 季永添一愣,目光在云舒和云楚焕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忽然一脸震撼地捂住了嘴: “你们,你你你……” 这是终于认出他们来了? 云舒饶有兴致地偏了下眸,云楚焕更是傲娇地挺直了胸膛, 结果下一刻,两人就听见了季永添震惊到破音的声音—— “你才几岁啊?就中了贡士!” 云楚焕:“?” 云舒:“……” 她着实也是高估了这位的智商。 无语地摇了摇头,云舒直接抬腿从这阴暗的小角落走了出去: “不去拉倒。” “欸,我也没说我不去啊!” 没想到云舒二话不说抬腿就走,季永添站在原地纠结片刻,还是没能抵得住进入闲庭看热闹的诱惑,提着衣袍下摆快步追了上去: “我这不是担心咱们进不去吗!” “放心,我姐跟唐家大小姐关系不错,肯定能进得去的!” 可能是觉得季永添这憨憨逗起来十分有趣,云楚焕咧了咧嘴,十分“好心”地解释道: “实在不行,咱还能扮成店小二混进去。” “真能扮成店小二?” 季永添听到这一句,眸光明显亮了一下: “那我要扮!我可不想被我大哥瞧见了!” “不想被你大哥瞧见很简单啊,进门的时候会有人给你面具和斗篷的。” 走在前头的云舒听见这句,随口应了一声: “脸和衣服一遮,到时候谁认识谁啊?” “为什么还有面具和斗篷?” 这个消息是云楚焕也没有听说过的,他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这戴上之后还怎么认人?” “就是要认不出人。” 云舒默默望了下天。 她原本其实也没想整这么一出, 可谁让父皇听了她描述的闲庭之后兴致大发,非要亲自来闲庭看看呢? 好端端一个让人放松玩乐的场合,陛下亲临,这还怎么放松得起来! 云舒磨了磨牙,现编了一个理由: “今日诗会第一名的奖品人人都想要,戴面具可以防止某些仗着自己身份欺压他人的家伙出现,所有人公平竞争。” “可是……” 可是真遇上那种非要仗着自己身份欺压人的,他戴着面具不也还是可以表明身份吗? 嘶,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云楚焕挠了挠头,跟着云舒一块儿从天外天酒楼后面绕去闲庭的时候,正巧还碰见了季永添他大哥和那个王家公子又遇上了另一个曾在季府放过狠话说谁来谁是狗的家伙的抓马名场面。 三人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演得尴尬—— “季兄王兄,你们也恰好路过啊?” “哈哈是啊,没想到这么巧,不如……一块儿进去吃个饭?” 第185章:答案就藏在闲庭当中! “行啊!不过我仔细想了想,咱们在这天外天酒楼吃饭,那圣安公主岂不是又赚了咱们一顿饭钱? 要不干脆咱们就去这后头的闲庭吧?让圣安公主请咱们吃饭,这样就是咱们赚了圣安公主一顿饭钱!” “李兄言之有理啊!” 云舒:“……” 这帮人指定是有点儿毛病。 带着云楚焕和季永添穿过一道圆形的石门,云舒他们去到天外天酒楼连接闲庭的那条廊道时,里头已经站了不少穿着披风戴着面具的贡士,以及同样打扮的闲庭服务生。 不动声色地摆摆手,示意发面具和披风的那名女侍不必行礼, 云舒随手拿起一只狐狸面具,拢上披风后,便抬腿走进了人群当中。 云楚焕和季永添担心自己跟丢,连忙也都快步追了上去。 廊道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根本没人在意中间又悄无声息的混进来了三个。 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全都在前头拦住他们去路的几名店小……噢,这里叫服务生来着。 “为何还不能进去?” 站在最前头的几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等这都来半天了,你们自己看看,现在这后头都站了多少人了? 大家伙儿都在这儿等着,就算是不能进去,好歹也给个理由吧?” “就是啊!本公子都在这儿等得快睡着了!” “能不能快点儿啊!” “……” 催促的声音有了第一个,自然而然的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眼看着整个廊道上怨声一片,一道清亮柔婉的女音忽然自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回头,轻而易举的就从一片黑乎乎的斗篷当中,看到了一道穿行而来的水蓝色身影—— 是唐歆华。 和绝大多数只听过她名字,却没见过她真人的贡士们想象中的模样截然不同, 什么哀怨,什么卑怯,什么压抑,什么愁绪……在她身上通通都没有。 十八九岁的姑娘宛若朝阳一般自信明媚,散发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大气从容。 这样美好的女子都不要,跑到外面去养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那姓曹的是不是眼瞎? “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并不知道在场众人心中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唐歆华一边往前走,一边抬手比了个“行动”的手势, 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立在廊道两侧的闲庭服务生当即行动起来,将原本高高挽起的厚重帘布全部放下。 明亮的廊道瞬间黑了下来,人群也隐隐有了些要再度躁动起来的趋势。 但还不等他们真正躁动起来,最前面又忽然亮起了暖黄色的烛光。 缥缈琴音宛若夏日里的一缕清泉,顷刻间便抚平了众人心中的燥意, “快看那墙上,有个人影!” 忽然间,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讶的低呼, 云楚焕个头太矮,站在后头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急得直跳脚: “什么什么?哪儿有人影?我看不到啊!” “嘘,小点儿声!” 季永添本就心虚,云楚焕这一嗓子,更是差点儿把他的魂都给送走了,生怕引来他大哥地注意,到时候他大哥回家跟爹一说,他又得挨顿揍。 急切地捂了两次嘴。都没捂住,季永添情急之下索性直接把云楚焕给抱了起来。 好在这一招终于奏了效, 云楚焕很快就被墙上那道潇洒的背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豪放不羁的嗓音一出,全场彻底安静下来, 如季永添这种听不怎么太懂的,就是忙着看那人影怎么动, 而那些贡士们自不必说,一个个全都屏气凝神地等着听后面的词。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墙上的人影缓缓抬起了手: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 墙上人影与颂词之声同时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廊道里的贡士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才有人急吼吼地抓狂道: “然后呢?后面怎么没了!!” “影子呢?快让那影子出来接着念啊!” “这是哪位大才的惊世之作?在下之前为何闻所未闻!” “众里寻他千百度,众里寻他千百度,咱们这下可真是要众里寻他千百度了呀!” 好不容易发现一篇绝世佳作,结果正好卡在高潮处戛然而止,这谁受得了! 一群急得抓耳挠腮, 偏偏这时候廊道两侧的帘布还又被人重新挽了起来。 那骤然重现的光亮,就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 想知道那首词的最后一句吗? 欸~我就不告诉你! “哪儿有这样的!” 有人忍不住直接找上了唐歆华: “唐大小姐,你就行行好,把那最后一句告诉我们,行不行?” “这位公子可莫要为难我了。” 唐歆华轻笑一声,反手挥退了此前一直拦在廊道前头,不让众人进入闲庭的那些服务生们: “公主殿下说了,这首词的最后一句,便藏在闲庭之中, 谁能第一个找到,便是今日这场诗会的第一名。” “藏在闲庭之中?不会是写了个什么字条藏在哪个假山洞里了吧? 什么时候拿诗会第一还得看捉迷藏的能力了? 这不是小孩儿才玩的把戏吗!” 有人一边不满地嘴上吐槽着,一边又被那首词残缺的最后一句所深深吸引,迫不及待地朝着闲庭那边飞奔过去, 而诸如季永兴这样还惦记着写出这首词的惊世大才的,却强忍着想要立刻去找寻答案的迫切心情,先拦住了唐歆华: “冒昧问一下,唐小姐可知,作出这首词的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抱歉。” 唐歆华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轻摇了下头: “今日这场诗会,包括闲庭内的所有布置,皆出自公主殿下之手, 我也只是按殿下吩咐办事,别的一概不知。” 全是出自……圣安公主? 季永兴表情扭曲了一下。 其实就凭圣安公主之前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要说她又弄出了什么花里胡哨的新玩意儿,他一点也不意外。 但那首词绝对不可能! 第186章:竟有人让宣武帝夹着尾巴做人? 众所周知,圣安公主就是个废……就是个可能有点儿聪明,也有点儿手段,还有点儿厉害,但书念得一塌糊涂的废物! 所以,也许这里的一切全都是圣安公主的手笔, 唯独那首词,绝对不是! 就是不知道那般大才,怎么就跟圣安公主这样不通文墨的人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好端端的一首词,现在这弄得……多吊人胃口! 忿忿地转身进了闲庭, 亲眼看着季永兴的身影消失之后,一直跟偷孩子似的一手抱住云楚焕,一手捂住他嘴巴的季永添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被我大哥发现!” “发现个屁!” 好不容易才恢复说话自由的云楚焕气得踹了他一脚: “那个人刚才从头到尾都没想起要往咱们这边看上哪怕一眼好吗! 而且你还戴了面具,他就算是看到了,也认不……等等。” 脾气发到一半,云楚焕忽然狐疑地望着季永添: “你是怎么认出那人是你大哥的?” “为什么认不出?” 知道刚才确实是自己不对,被踢了一脚季永添也没生气,还认真回答了云楚焕的问题: “我大哥他只是戴了个面具披了件披风而已,又不是换了个人。 就他的背影,还有走路姿势什么的,总之一看就是我大哥!” “你认人可以不用看脸,甚至身形也可以不看?” 没想到这季永添这憨憨竟还是个不可貌相的天才,云舒惊讶地挑起了眉: “那……方才在门口遇见的,你大哥的那位友人,王公子,你能认出他吗?” “能啊。” 季永添想也没想的就点了点头: “只要是我见过的,我基本上都能认出来。” “厉害啊!” 好家伙,这能力,搁现代都是干刑侦的一把好手! 云舒再度肯定了自己的眼光: “我就说你比你大哥厉害多了,你那爹是真没眼光!” “我这本事又没什么用。” 虽然能被人这么夸,季永添心里是真高兴, 但自知之明这东西,他也还是有的: “我大哥也就比我大了五岁,他都考上贡士了,我还连个秀才的名头都没混上呢。”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又不是只有会念书才有出路,我看好你!” 抬手拍了拍季永添的胳膊,云舒语调中透着一股子“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洒脱感, 说完之后,她便也跟在那些贡士们身后,进了闲庭。 季永添:“……” “你姐一直都这样吗?” 望着连背影都好似透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云舒,季永添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憋出了一个稍微贴切点儿的形容: “跟个大姐头似的。” “不然你以为随便来个什么人,跟本少爷一个爹生的,就能当本少爷的姐姐了?” 云楚焕傲娇地哼了声,昂首挺胸地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瞧你那没见识地样儿,赶紧跟上!” 季永添:“?” 如果他之前没看错的话,这俩小屁孩儿都比他小吧? 谁家孩子啊?这嚣张的! 季永添心中腹诽,两条腿却还是十分诚实地跟了上去。 …… 和大家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的是,闲庭前院的布置,确实很有寻常诗会的那种氛围感, 装潢雅致精巧的院子里,随处可见各种天盛朝读书人们耳熟能详的诗词。 单看倒也都还不错,若是放在以往,兴许还会有不少人愿意为此驻足, 可如今有了《青玉案·元夕》珠玉在前,这些所谓的佳作,一下子就都逊色了许多。 目光从那些诗词上匆匆忙忙的一扫而过,忙着寻找绝世佳作最后一句的贡士们,有些甚至连花灯上挂着的那些诗词字谜都忽略得彻彻底底, 一心就只惦记着在边边角角的位置去寻那可能存在的“小字条”。 但结果显而易见—— 小字条根本不存在,他们就算是把地皮都掀过来仔细翻一遍,没有的东西也还是照样没有。 “那圣安公主该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本来就看云舒不顺眼的那群世家望族子弟一下子又找到了宣泄口: “前院总共也就这么大点,该找的位置咱们都找过了,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通往其他地方的门都还锁着,推也推不开,过也过不去,这怎么找?” “就是啊!” 几个世家公子凑到一块儿,正要例行开始吐槽云舒, 结果这回才刚起了个头,旁边忽然插进来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中年男音,最关键的是,对方话里话外还嘲讽意味十足—— “圣安公主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 就凭你们几个,也配让圣安公主费这么大心思来戏耍?” “……你又是什么东西?” 今年春闱上榜的贡士当中,身份高点儿的,季永兴他们早就了解过了, 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家伙绝非其中任何一个! 也就是说…… “年纪不小了吧?” 被季永兴称为李兄的青年嗤笑一声: “都快老了才勉强考上了个贡士,聪明点儿的不说见到咱们点头哈腰,多讨好着点儿,兴许哪天本公子心情好,还能让人给你安排个不错的位置。 那你至少也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吧? 怎么,瞧不上哥几个,想一步登天,直接讨好圣安公主?” “放肆!” 生平第一次,竟还有人敢嘲讽他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 宣武帝下意识地怒斥一声后,想起自己如今是隐藏身份出现在这里的,连忙又找补了一句: “圣安公主也是尔等可以用这种轻佻的语气随意置喙的?” 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宣武帝这一句包含着怒意的“放肆”一出,还真把季永兴他们都给吓了一哆嗦。 待反应过来之后,意识到自己这一群人竟还差点儿被眼前这“想要攀上圣安公主”的“寒门老家伙”给唬住了, 尤其周围这时候还有不少人都听到动静,好奇地看了过来, 几人顿觉面子上过不去,打定了主意要给这“天赋一般还不知死活寒门老家伙”一个教训。 第187章:让宣武帝跪下磕头???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圣安公主的确是有将那首词的最后一句藏在这小破院子里,不如本公子就和你打个赌。” 闲庭毕竟是陛下和圣安公主共有的产业, 季永兴他们敢在背后议论云舒,却不敢真在闲庭里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不过打赌的话那又不一样了,愿赌服输这种事情,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季永兴冷笑一声,故意把音量又扬高了几分: “倘若今日你能在这地方找到那首词最后一句的答案,本公子当众给你道歉。 但若是找不到,你就必须得跪下给本公子磕头赔罪,并当众大喊三声,你就是一条只知道讨好圣安公主的蠢狗!” “……” 陪着宣武帝一块儿出宫来闲庭的李德海这会儿几乎都已经要把脑袋埋进肚子里去了—— 让陛下磕头赔罪,还当众承认自己是狗…… 这该死的究竟在大放什么厥词? 伺候宣武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李德海现在只恨不能扒开季永兴的脑子,看看他那增高的玩意儿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边李德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另一边,跟季永兴一块儿的几个世家公子却还在不知死活地起着哄: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不敢吧?” “刚才还那么信誓旦旦地说圣安公主绝对在这院子里藏了答案,现在怎么哑巴了? 是不敢跪下来给我们磕头赔罪啊,还是不敢承认你是圣安公主的狗啊?” “有何不敢?” 宣武帝怒极反笑: “我只是觉得,这赌注似乎有些不公平。 不如这样,若我输了,一切便按你所说那般, 但若是我赢了,尔等同样要给我跪下磕头赔罪,并当众大喊三声,尔等愚昧无知,只是因为嫉妒圣安公主的才华,这才恶意诋毁!” “就凭你也……” 世家公子高高在上的傲慢惯了,乍听到“寒门学子”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当即就有两个忍不住想发火, 但却被季永兴及时拦住了: “他不就是料定咱们不会答应他这种痴心妄想的要求,想以此来逃掉这场赌约么? 咱们偏就要答应他!” “没错!” 反应过来的几个世家公子连忙也都点头附和: “我们答应了!在场诸位都是见证!” 正好在场的云舒:“???” 同样在场的云楚焕:“……” “五姐姐!” 避开季永添那个还在兴奋看戏的憨憨,云楚焕偷偷拽着云舒的斗篷,压低了嗓音偷偷摸摸地道: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好像父皇?” 云舒:“……” 好的,连云楚焕都看出来觉得像,那些人就是宣武帝无疑了! 季永添这大哥,还真是作大死的一把好手啊! 宣平侯眼光果真不是一般的差。 云舒轻啧一声的同时,脑海中也飞快地思索起一会儿该怎么不动声色地给出提示的问题—— 这要是真让季永兴他们赢了…… 那后果,真是想想都刺激! 要不让云楚焕或者季永添…… 算了,这俩没一个靠谱的。 还是先看看吧,等会儿有机会再去找个闲庭服务生当托儿。 云舒这边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安排一段儿不经意的剧情, 那边,宣武帝的目光却已经落到了满院悬挂着的花灯上。 “你不会觉得线索能藏在这些花灯里吧?”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戴了面具,穿了斗篷,一个不留神儿就能消失在人群中再难找着地缘故, 季永兴他们生怕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寒门老家伙”会用这种方式逃脱, 全程步步紧跟,时不时的还要讥讽上两句: “你以为会这么容易?” 宣武帝没有搭理他们,随手转动离着自己最近的那一盏绘着小狗画样的花灯, 底下字条上就只有一句话—— 【烟销日出不见人】 谜底是“火”,这题倒是不难猜,但目前看来,似乎和诗词最后一句的答案沾不上多少边。 “怎么样啊,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跟在季永兴身边的李公子讥笑一声: “需要本公子告诉你答案吗? 倒也不难,只要你叫本公子一声阿爹变可!” “阿……阿爹?” 云楚焕目瞪口呆: “他这是要上天啊!” “确实是过分了些。” 一旁季永添听到这句,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有些疑惑: “但这跟上天有什么关系?” “你这大傻子懂什么?” 非常之记仇的顺势把季永添之前凶他“小屁孩儿懂什么”的话稍微改了那么一丁点儿,又给还了回去, 云楚焕抬起胳膊肘怼了怼云舒: “那个……他,应该不会输吧?” “输不了。” 区别只在于父皇他是靠自己赢的,还是靠她助攻赢的。 云舒眨了眨眼,碍于季永添还在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云楚焕清楚她的身份,有她一句话在,立马就安下心来: “那就好,这要是输了,也太丢我的脸了!” 云舒:“……?” 季永添:“???” “你们和那个人认识啊?” 季永添这会儿颇有种吃到了大瓜的兴奋感: “他该不会是你们的大哥吧?” “不……” “是啊是啊!” 超级加倍,和父皇称兄道弟的机会可不常有,云楚焕脑袋点得飞快, 生怕稍微慢了一步,这机会就被云舒给否了。 云舒:“……” 算了,这孩子也不是熊一天两天了。 眼瞅着云楚焕已经兴奋地和季永添开始聊起了自家“大哥”的事儿,云舒默默别开视线,继续盯着宣武帝那边的情况—— 和云楚焕那一惊一乍的不淡定不同,宣武帝压根儿没搭理李家公子的无理要求。 他只是平静地看向了另一盏绘着骏马的花灯。 同样还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诗词,这一次它的谜底是“人”。 后面花灯上的诗词字谜有难有易,花灯上的图案也很丰富, 狸奴、狐狸、虎、狼、羊、牛,甚至还有龙凤麒麟和天盛皇室的族徽,以及一些乱七八糟,让人看不懂的奇怪图样。 至于那些谜底,看起来更是毫无联系,根本没办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就更别说什么诗词了。 第188章:宣武帝舞弊?? “怎么样啊?” 这前院里一大堆的花灯,宣武帝一个一个看过去,他自己是挺有耐心,但季永兴他们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谜都解完了,最后那一句词找着了吗?” “我告诉你,你可别想着再继续拖延时间了,这院子就这么大,花灯也就这么多,你都已经看……” 王公子催促的话说到一半,宣武帝淡淡的一眼瞥过去, 很奇怪,明明也就只是轻飘飘的一眼,而且还隔着一层面具,除了那俩眼睛,什么面部表情都看不见, 但王公子就是莫名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比自家老爹还要更甚几分的威势! 半是嘲讽半是威胁的话语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直到宣武帝转身又走到了另一边,王公子才猛然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 受面具的限制,宣武帝方才那一眼,也就只有王公子一个人看见了。 从季永兴和李公子他们的视角看来,王公子话说到一半儿,莫名其妙就跟被人卡住了嗓子一样,忽然就不说话了,还怪让人心慌的—— “你该不会发现最后那一句词的答案了吧? 真在这前院里头?那咱们可得想办法偷偷把它给毁了啊!” “……不是。” 王公子深吸了口气,眼底还有些惊疑不定: “我只是觉得这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方才扫我的那一眼,很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种感觉,我平时就只在我爹身上感受到过。 他会不会……” “是你看错了吧?” 李公子下意识地质疑道: “今年考中的贡士当中比咱们身份高的可没几个,而且那几个咱们也都是知道的, 绝对不是这家伙!” “可是……” 王公子皱了下眉,还想再说点什么, 一旁季永兴忽然抬手推了他一把: “行了行了,赶紧跟上! 那家伙都快逃了!” “对对对,可别让他逃了!” 李公子反应过来,也连忙拽住了王公子的手,急匆匆地追上了前头宣武帝的身影。 他们几个到的时候,宣武帝已经走到前院通往内院的那扇拱形木质大门跟前了。 木门的材质看起来十分厚重,从中间分开, 但与寻常双开门不同的是,它中间的门缝并不是一条竖直的线,而是呈锯齿状严丝合缝地紧紧关合着。 季永兴他们之前在前院久寻无果时,就曾来过这边, 但这门却怎么也推不开,更可气的是,就算找上那所谓的“闲庭服务生”,对方也只有一句“此门可开,但还需请您自己想办法开启”。 可笑,开个门而已,还需要想什么办法? 季永兴他们之前只觉得离谱, 可现在,亲眼见到宣武帝抬手拍下门边那一堆小假山里的某块石头,木门便缓缓向着两侧自动开启之后,他们只觉得更加离谱了—— “这不可能!” 季永兴第一个不相信: “你必然是舞弊了!” “舞弊?” 宣武帝不屑地冷笑一声: “己所不能,勿及于人!” 听着还挺文雅,但翻译一下就是“自己废物,别以为别人也都跟你一样废物”。 季永兴他们人品如何暂且不论,但好歹也是凭着真才实学考上了贡士的, 自然不可能听不懂这一句话。 连带着原本还有些迟疑的王公子在内,几人瞬间恼羞成怒: “你敢说你没有舞弊?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会无缘无故跑来拍这石头? 这门又是如何自己开启的? 你分明就是私下买通了这闲庭的服务生,以拍石为暗号,让人暗中替你开门!” “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诗会便能如此费尽心思,你让我等如何能够相信你会试是凭自己本事考中的? 要我说,大家伙儿就应该让他摘下面具,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自请让圣安公主重新再严查一遍!” “没错!摘下面具!” “摘下面具!!” 会试舞弊这种事情,本就是这天底下绝大多数读书人所不能容忍的。 季永兴他们后头说的这段话精准戳中了不少人对科举舞弊宁错杀、不放过的态度, 再加上在场众人都戴着面具,隐去身份之后,好些人心中不那么伟光正的一面似乎也都流露了出来。 一时间,这小小的一个前院当中,竟还真有不少人都跟着闹了起来—— “摘面具!摘面具!” 云楚焕也跟着瞎闹腾:“摘面具!摘面具!” 云舒:“……” 季永添都看傻了: “那不是你们大哥吗?他若是真被查出来会试舞弊,你们也要跟着完蛋吧?” “没事儿。” 云楚焕起哄起得正带劲儿,随口敷衍道: “全天下人都科举作弊,他也绝对不会……摘面具!摘面具!” 季永添:“???” 这他是真看不懂了。 说这兄弟关系好吧,他就没见过谁家哥哥孤立无援,弟弟还混在敌对方帮着对方起哄的。 可要说关系不好吧…… 这毫无保留的信任,又着实令人咋舌! 季永添挠了挠后脑勺,还没能想明白, 另一边,被众人群起而攻之的宣武帝却蓦地冷笑一声: “就凭你们,也敢怀疑别人是否科举舞弊? 开门的办法就明明白白地写在那些花灯上,你们却看不出来, 真正该被怀疑是否靠舞弊才得以榜上有名的人,难道不是你们?” “胡说八道!” 季永兴只当他是被揭穿之后开始强词夺理想要为自己开脱了,当即开口“揭穿”道: “那些花灯我们也都是看过了的,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字谜,哪来的什么开门方法!” “那你可有仔细看过那些花灯上的图样?” 宣武帝沉冷的反问一出,季永兴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离着宣武帝不远的地方,一名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起哄的贡士忽然恍然大悟道: “是皇室族徽!” “什么皇室族徽?” 旁边,又有人疑惑地出声询问道: “那盏花灯上的诗词题目我也见过,它的谜底不就只是一个‘庭’字吗? 这跟摸石头开门能有什么关系?” 第189章:是机关! “不止是那一盏花灯!” 大概是为了应证自己的猜测,先前开口的那名贡士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转身走回到悬挂着那些花灯的地方, 将那些绘着奇怪图案的花灯全都单独挑出来,一个一个按顺序拼凑在一块儿: “诸位请看,这些花灯上的图样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皇室族徽!” “这……” 站在近处的贡士们闻言探头一看,顿时发出阵阵惊呼: “还真是这样!” 那些花灯上的图案单看过去零零碎碎,有些甚至还颠来倒去,旋转了各种角度, 也难怪众人一开始都没发现它们居然还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皇室族徽。 “诸位再看。” 郑桥章接着道: “按照这些花灯摆放的顺序,它们的谜底其实可以凑成一句话。” “庭院靠门右二石,拍下开门。” 一字一顿地将那些花灯上的字连起来读了一遍,众人再度哗然: “这也藏得太深了!这谁能想得到?” “若不是这位兄台说起,我只怕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从来没玩过密室逃脱的天盛朝优等生们发出阵阵惊叹: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门究竟是如何开启的? 方才这门边分明就一个人也没有,若是内院那头的人在后头开的门,他们又是如何知晓这石头被人拍下了的?” “对啊!” 话题一下子就来到了云楚焕之前便格外关心的问题上。 他拽了下云舒的斗篷: “这门怎么还真自己长腿跑了?” “嘘。” 目光缓缓落到那一道正在门里门外两头转悠,脸上还戴着鹰隼面具的人身上, 云舒的视线也跟着对方一块儿转来转去: “这人说不定能知道。” “谁?” 云楚焕的眼神这会儿也还在好奇地打量着那扇“自己长了腿的门”上,下意识就以为云舒说的人是郑桥章。 他扭过头去,却见郑桥章略一迟疑,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下惭愧,经那位兄台的提醒,才勉强想明白了这花灯上真正的谜底,可这门是如何自己开启的,在下却实在想不透。” 他这一摇头,压力自然又重新给到了宣武帝。 宣武帝:“……” 这东西他也不知道啊! 小崽子之前忙活闲庭这边的事儿时,成天捂得严严实实,搞得神神秘秘的半点儿都不给他透露。 还是最近闲庭要开了,她想接着诗会的机会把闲庭“推销”出去,这才跑来找他大致说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说了这些机关的效果,却并没有告诉他这些机关的原理。 否则他今天也不会因为好奇而亲自跑这一趟! 早知道他之前就该把那小崽子逮住问个清楚了。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宣武帝抿了下唇,傲然负手而立,没有吭声。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准这人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屑和他们说话。 好在关键时刻,那道戴着鹰隼面具的身影又从内院绕回到了前院,一开口便直接打破了这份僵局—— “这个门的开关,不需要有人亲手来推动!” 少年人清润熟悉的嗓音一出,云舒顿时眉梢一挑, 就连季永兴他们都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叫破了他的身份—— “你是……圣安公主的表哥,唐牧之?” 天盛朝年轻的贡士不算少,但能年轻到唐牧之这个地步的,却是屈指可数。 京城里和他同期科举的这帮世家望族子弟平日里就没少听唐牧之这个“别人家的孩子”的事迹,对他自然是熟悉得很。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便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 “圣安公主是你表妹,唐大小姐更是你亲姐姐, 想必唐公子之前便已经对这闲庭里的奇特之处有所了解了吧?”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地道: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门如何开启了,却还让旁人抢了先,唐公子这修身养性的功夫,还真是让我等敬佩。” “圣安公主品性高洁,为公平科举做出了多少努力在场诸位可都是亲身体会过的。 这一点,便是连当今圣上都亲口称赞过。” 没想到只是穿戴了个面具和斗篷,就能让这些平日里都还掩饰得不错的一群世家公子都现了原型, 唐牧之原本因为发现了机关而显得有些兴奋的语气,瞬间也淡了下来: “这位兄台如今认定在下早已熟知这闲庭中的一切,是怀疑圣安公主不公,还是在质疑陛下?” “我何时说过这话?” 阴阳怪气不成,反而被人扣下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那人哪敢应下? 当即讪讪否认道: “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关乎到云舒声誉的问题,唐牧之毫不相让: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初入书院之时,夫子便都已经讲过了!” “……”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 旁边也有对争执不感兴趣的帮着解围道: “唐公子方才说这门无需有人用手来推动,不知这是何意?” “是机关。” 圣安公主第一次举办诗会,真闹出什么事儿来也确实不妙。 见先前那人已经自知理亏地闭了嘴,唐牧之也没再死盯着不放,只淡淡扫了那人一眼,便顺势又把话题拉回到了“自动门”的机关上。 “诸位请随我来这边。” 带着包括宣武帝在内的众人穿过拱门,走到内院的那一侧, 唐牧之拨开门后布置精巧的绿植,露出其下遮掩着的齿轮组—— “诸位请看,这下面连接着的地方,正是前院的那块石头。 当石头被拍下时,我们的眼睛可能看不到什么变化,可其实石块下面的机关被触动,进而带动这边的锁链转动,之后……” 将自己方才围着这木质拱门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总算是看明白了的原理仔细给众人讲了一遍, 末了,情绪淡如唐牧之也不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圣安公主如此设计,实在精妙绝伦,令人赞叹不已!” 还有一章正在码,今天估计会很晚嗷_(:3ゝ∠)_ 第190章:她她她是圣安公主?!! “确实精妙!” 郑桥章也跟着感慨道: “早听闻圣安公主聪慧机敏,常有我等寻常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有的奇思妙想。 今日一见,方知公主之才早已远超我等所能想象!” “精妙确实是精妙,但……” 人群中,有同样敬佩圣安公主之才,但思维却还有些古板守旧的贡士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把门做成这样,又有何用处呢?” 抬手推门和抬手拍石头的区别大吗? 圣安公主既有如此才能,为何不用于正途上,反而要浪费在这等奇技淫巧之上? “所以我就说不喜欢这帮读书读傻了的人!” 正站在角落里兴奋地琢磨着回头也要给自己院子里装上这么一扇门儿,冷不防的忽然听见这么一句扫兴到了极点的问话, 季永添忍不住吐槽道: “跟我爹还有我大哥他们一个样儿,无趣到了极点!” “确实无趣。” 云舒点点头,指着院子里方才开口说过话的几个人询问季永添: “你之前说,只要是你见过的人,就算是戴了面具,穿了斗篷你也一样都能认得出来。 那这几个人,你可认识?” “差不多吧,就有两个我是真不认识。” 之前就因为自己的这项技能被云舒夸赞过,季永添当然不吝于再多展现一二。 将云舒手指过的,除了郑桥章和质疑“自动门”究竟有何作用的这两个人之外,其余所有人的身份全都一一辨认了一遍, 直到认完了,他才想起要问一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记一下。” 云舒撩开斗篷,摘下面具,泰然自若地朝着人群走去: “创新,自然是为了进步。” “进……圣安公主!” 一群男子的声音中间,忽然混进了一道清亮的少女音, 众人循声回头,看清云舒那张脸的瞬间, 虽然还隔着一张面具,但云舒仍能清楚地感受到,有几个人明显慌了: “拜见圣安公主!” “圣……” 还想伸手拦她的季永添震惊之下一不留神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捂着嘴,满脸惊恐地看看云舒,再看看还站在自己边上的“小屁孩”: “你……你们……” “没事,慌什么?” 云楚焕咧了咧嘴,用只有季永添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安慰”道: “你也就是当着我五姐姐的面儿说了一堆她的坏话,还叫本皇子小屁孩儿而已。 能有什么大事?我们又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顶多也就是让人把你杖毙吧!” 季永添:“!!!” “六……” “嘘!” 抬手打断了季永添想要求饶的话,云楚焕恶趣味地继续吓唬他: “再说话现在就把你给砍了!” “!” 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季永添瞪着一双惊恐的眼,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死。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却已经兴致勃勃地看向了云舒那边。 彼时,云舒已经走到了方才发问的那名贡士面前,神情自然随意地抬了下眼: “不知本宫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圣安公主尽管问!” 虽然理解不了“自动门”存在的意义,但作为寒门学子,于秉天对云舒本人还是心存感激与敬意的。 见云舒走过来,他连忙行礼应声道: “必定知无不言!” “好,第一个问题。” 云舒伸手竖起了一根手指: “衣物这些东西,是开天辟地之初便有了的吗?” “自然……不是。” 于秉天愣了一下: “衣物是由布匹剪裁而成,而布匹是由丝线纺织而成……” “那,第二个问题。” 云舒点点头: “最早的衣物,和你如今身上穿的衣物,是否一样?” “自然也不一样。” 于秉天若有所思,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现如今的衣物,比之从前,必然是要更加方便舒适的。” “第三个问题。” 随意撩起自己身上的一小片衣料,云舒眉梢轻挑: “你身上的衣袍,比之本宫这件如何?” “远不及矣!” 于秉天顿了顿,了然道: “殿下是想说,眼前这门与寻常门的区别,就是绫罗绸缎与麻布之间的区别?”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松开手里握着的那一小块衣料,云舒微微颔首: “本宫的太傅曾经说过一段话, 他说,他入仕是为了天下百姓,但却又始终想不到究竟有什么是只有他能为百姓们做的。” “只有他能为百姓们做的?” 人群中,好些个心怀抱负,都如叶清安那般真心想要为百姓做些什么的贡士们闻言,神情也都有些恍惚起来。 “那不知,太傅最后可有想到答案?” “想到了。” 目光自在场众人身上轻扫而过,云舒勾了下唇: “太傅说,读书是为了让人明事理,吸收古人智慧,获得精神慰藉, 同时还可以培养人的品格修养,拓宽眼界,启发思考,突破创新。 而时下天盛朝,最缺乏的,便是突破创新。 或许他真正该做的,便是通过‘突破创新’,将自己毕生所学化作一样又一样诸如如曲辕犁,印刷术这样可令天下百姓生活得越来越好的东西。” 天盛朝终究还是有些太落后了。 她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个女帝,那就必然要竭尽全力将天盛朝带到一个真正繁荣鼎盛的时代。 这个时代缺乏创新思维没关系,她可以一点一点来逐步改变。 就从现在开始,从眼前这些即将走上朝堂的新一批贡士们开始。 也许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依然不会有任何的明悟, 但没有关系,毕竟不管是在哪个时代,推动历史与科技发展的,永远都只是极少数的那一部分人。 注意到最前面站着的唐牧之、郑桥章以及于秉天等人眼底似乎都浮现出了点点深思之色, 就连宣武帝都深深地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云舒面上神色一顿,紧跟着又重新绽出了一抹无害的笑容: “既然关于这道自动门大家已经再没什么疑问了, 那么,诗会继续。” 昨晚太困没熬住,睡着啦(≧w≦)/ 现在也还不算晚叭(w) 第191章:宣武帝成了软柿子 对噢,现在还在诗会。 被她这么一提醒,许多人瞬间也都回过神来,然后神色各异地看向了季永兴三人—— 也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圣安公主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 若她早就到了,那岂不是…… 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的季永兴几个默默往人群中钻了几步,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省得引起云舒的注意。 然而…… “季公子,王公子,李公子,三位为何要往后挤?” 笑眯眯地精准点出了三人的身份,云舒好奇地偏了下头: “你们不是还和这位……有个赌约吗? 正好,本宫也很想看看,最后获胜的人究竟是谁。” 竟连他们的身份都已经知晓了! 季永兴三人面如土色,便是再想逃避,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给云舒赔罪了: “殿下恕罪,我等见识浅薄,今日之前从未想到过这大门还能用机关术自行开启,因久未寻到线索,一时情急,才与此人有了些言语上的误会与冲突。 但对殿下您绝无半点不敬的意思,您……” “无妨。” 云舒摆了摆手,很是宽宏大量的模样: “本宫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你们赌约照旧, 放心,就算最后真是你们赢了,本宫也绝不会偏袒半分! 保证做到,绝对的公平。” 最后那几个字儿一字一顿,任谁都能听得出她话里的针对意味极强。 但没有办法,她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 不管季永兴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想法,至少当着云舒的面儿,除了顺从,他别无选择。 “这位兄台还不动吗?” 三岁小孩儿都知道柿子要选软的捏, 季永兴满腔憋闷发泄不出,对着云舒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之后,扭头便又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宣武帝阴阳怪气起来: “莫非是想认输了?” 宣武帝:“。” 很好,他成软柿子了。 这辈子就没遇上过这么离谱的事儿,宣武帝生生都给气笑了。 他也懒得再去和季永兴这种注定嚣张不了多久的家伙计较什么,转身的时候,那凉飕飕的眼神直接越过他,落到了云舒身上。 虽然无声,但那一眼传达出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逆女!竟还看起朕的热闹来了!” 云舒乖觉地揣起小手,一脸无辜—— “是父皇您自己隐瞒身份跟人家打的赌,儿臣也没办法啊!” “……” 四目相对,宣武帝冷哼一声,率先挪开视线,继续不疾不徐地在内院里头找起了线索。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汇, 唯独季永添在提心吊胆好半晌之后,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另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眼前这位跟他大哥打赌的中年男子,到底是谁? 六皇子的大哥……大皇子如今也才二十一岁,绝非眼前这位中年男子啊! 莫非他是不小心知道了什么皇家辛秘? 完了完了,他这条小命这回真要玩儿完了! 季永添泪汪汪地捂着嘴,第一百零八次后悔自己今日闲着没事儿,偏要跑来看这什么破热闹。 早知道这是要命的热闹,他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打死也不出来! 呜呜呜,这下好了,他要和最讨厌的大哥死一块儿了! …… 并不知道自己的庶弟正在哭唧唧地诅咒着他这个闯了大祸的大哥, 季永兴这会儿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宣武帝身上。 当宣武帝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他就会在心中暗暗窃喜, 当宣武帝疑似拿到了什么线索后,他又会惊怒交加,整颗心都跟着提起来。 眼睁睁看着宣武帝从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机关当中陆陆续续找出了好几个上头雕着小动物的字章, 之后又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要重新回到前院去拿什么东西。 季永兴彻底沉不住气了。 趁着宣武帝走回到前院,而云舒还优哉游哉地坐在内院里头等结果的空当儿, 季永兴几个跨步走到宣武帝身边,直接伸手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且慢!” 季永兴不会武,自然也察觉不到,在他伸手拦住宣武帝的那一个瞬间,数道杀气几乎都已经快要在他周身凝成实质了! 若非他的手只是停在宣武帝身前半尺的位置,再加上后头宣武帝又不动声色地给出了暂时不要出手的指令, 只怕季永兴这会儿都已经出现在排队去下辈子的路上了! “有事?” 宣武帝淡淡地抬了下眼: “你挡着路了。” “你不会真以为圣安公主这就变成你的靠山了吧?” 被宣武帝轻蔑的眼神刺激到,季永兴差点儿没能按捺住脾气。 好在讽刺完那一句之后,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又强行忍耐下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圣安公主毕竟只是一个公主,即便如今已经在朝为官,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介五品小官而已, 而且还是没人肯当,才让她捡了漏的总商会会长之位。 她能给你什么?” “公主不能,你难道就能了?” 没想到这季永兴竟还妄想着要收买他。 宣武帝眼底讽刺的意味更加浓重了: “你是觉得你的权力能比公主更大?” “我或许是没那个本事,可太子呢?” 季永兴压低了嗓音道: “太子总比公主更有权力吧?” “你是太子的人?” 宣武帝眯了下眼: “可我怎么听说,宣平侯府从不掺和这些事情?” “那是之前。” 宣平侯属于中立派一事儿,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眼前这人虽是“寒门学子”,但眼看着马上就能入朝为官了,能够知晓此事也并不奇怪。 季永兴这会儿一心只惦记着他绝对不能输掉赌约的事情,压根儿来不及多想,就想着一定要说服对方: “最近右相一直在私下里同我爹接触,我爹也正在犹豫当中。 若我开口,我爹最终必然还是会答应站队太子。 届时,我们只需在太子面前随口提上一嘴, 以太子的权势,你还怕谋不到自己想要的锦绣前程?” 还有一章在码……嗯, 今天肯定能码完!!() 第192章:还等什么?磕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殿试之后,所有进士的调任皆由吏部安排。” 宣武帝面无表情地望着季永兴: “听说吏部侍郎宋大人乃是三皇子的亲舅舅,难道他也会听从太子调遣?” “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了。” 眼见着宣武帝的问题越问越偏,季永兴也有些不耐烦了: “你只需要知道,投靠我们,你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但若是你非要选择圣安公主,那最终会是什么下场,我可就不敢保……” “你们聊什么呢?” 少女好奇灵动的嗓音俏皮活泼,明明是很好听的声音, 可在这个时候出现,却还是让季永兴后背猛地一凉。 他心惊胆战地回过头,果然就见云舒正站在离着他们不到两步的地方,笑吟吟地询问道: “那首词的答案找到了吗?” “自,自然是……” 见云舒面上并无什么别的神色,看起来好像是刚刚才到,没有听到他方才和宣武帝说的那些话, 季永兴稍稍放心了几分,正想说“自然是没有找到”,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宣武帝干脆利落的一句话直接打断了—— “自然是找到了。” 季永兴:“!!!” 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瞪着宣武帝,碍于有云舒在,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能压着怒意,咬牙切齿地提醒一句: “你何时找到了?” “刚才。” 压根儿没把季永兴那所谓的威胁放在眼里, 宣武帝直接无视掉他,缓声开口道: “前院中几盏花灯上的图样,与内院中几枚印章上的雕件凑在一起,刚好可以组成十二生肖。 再加上最前面那一盏象征着轮回的八卦图样花灯所对应的字谜, 这首词的最后一句总共是十三个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有人下意识地将这首词从头到尾完整的念了一遍,越念,那眼神便越发的亮得灼人: “好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本以为前面就已经足够惊艳,却没想到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 敢问殿下,这词究竟是由何人所作? 为何如此大才,我等却从未听说过他的姓名?” “因为他是一位隐世大才子,名叫辛弃疾,和他一块儿隐世的,还有他的几位好友。 像李白啊,苏轼啊……等等,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本宫也不过只是侥幸遇到过他们一次。” 全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也没法儿变出来。 云舒信口胡诌,忽悠的话说来就来,顺带着还不忘给自己这闲庭打个广告: “好在他们觉得与本宫还算投缘,所以赠了本宫好些诗词。 自今日起,往后每个月,闲庭都会拿出一首诗词来,并以那首诗词为主题,布置更多类似这样的解谜庭院, 诸位若是有兴趣,往后可以常来!” “每月一首?” 本以为这样的诗词能有一首便已是幸运, 可没想到云舒居然张嘴就是一月一首! 这下别说是那些寻常贡士们了, 就连唐牧之都忍不住诧异地抬了下眸: “都是这样的水准?” “本宫敢以自己公主的名义担保,每首都不会让你们失望!” 开玩笑,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精粹,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天盛? 云舒信誓旦旦地道: “若有哪首你们觉得不够好的,当月的闲庭解谜,本宫分文不取,直接免费!” 一首诗词不好,便一个月不收银子, 这得是多大的自信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云舒这话一出,满院皆惊。 人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此事,唯独季永兴三人偷偷摸摸地沿着墙角一路向外退去。 眼看着再退个几步,便能逃出闲庭, 下一刻,两把雪亮的大刀,就那么突如其来的被横在了他们面前! 锵! 冷兵器出鞘那一瞬间的声音,好似直接给这热闹的闲庭按下了静音键。 人心惶惶,唯独云舒面上那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直到这一刻也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笑盈盈地望着季永兴三人,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轻快: “本宫方才就已经说过了,不管今日结果如何,本宫都一定会做到绝对的公平。 如今你们三个已经输了,这赌约都还没有履行,你们想去哪儿?” “他们明显就是想逃啊!” 戏看到这里,再接着隐藏身份也没什么意思了, 云楚焕索性也丢开斗篷面具,乐颠颠地加入进来,幸灾乐祸道: “但他们不知道,闲庭还有五姐姐你找父皇要来的守卫守着, 今日就算是他们几个的亲爹来了,闹事之后还想逃,也一样会被拦下来!” 陛下派来的守卫! 季永兴面容扭曲,他心知不妙,只是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这双膝盖也实在是跪不下去。 “殿下何必如此?” 勉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季永兴张了张嘴,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二, 云舒却已经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了,直接抬手比了一个手势。 啪! 咚! 刀鞘抽在膝盖弯上,以及膝盖径直磕在青石砖上发出的声响,光是听着就让人腿疼。 然而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云舒这时候却只是满意地微颔了下首: “你们赌约是怎么说的来着?先跪下,然后呢?” “磕头赔罪。” 宣武帝掩在面具后面的唇角不易察觉地轻勾了一下。 没想到他竟还有需要这小崽子帮着出头的时候, 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儿不习惯,但感觉倒是意外的不错! 难怪这小崽子平时一遇到什么事儿,就总想着第一时间跑来找他告状。 生平第一次体会这样奇特的感受,宣武帝颇有些新鲜地站在云舒旁边, 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多头的小崽子威风凛凛地又挑起了眉,语气嚣张: “还等什么?磕啊!” 我就说今天可以!!() 第193章:京城被淹?!! 砰! 大概是见季永兴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动弹,身后的侍卫再次发力,按着三人的脑袋就往地上撞,甚至都没有给他们摘面具! 那力道之大,再加上金属面具硌人的边沿, 只一下,就差点儿让季永兴差点儿厥过去! 身娇肉贵的季大公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在缓缓往下流动着。 圣安公主是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想给他们留。 她完全不担心得罪了季家、王家又或者是李家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她兴许……真的听到了他方才说季家未来会投靠太子的那一番话,所以才会这般毫无顾忌! 感受到按在他后脑上的那一只手似乎又有了要往下发力的趋势, 季永兴来不及多想,哐哐两下自己就磕了下去: “我赔罪,我赔罪就是了! 是我见识浅薄,愚昧无知,嫉妒公主殿下的才华,恶意诋毁,还望圣安公主与……这位兄台不要与我计较!” “这就怂了?” 云舒啧了一声,还有些遗憾。 平时高高在上的时候,说什么世家风骨那都是一套一套的。 她都准备好要看看这些人所谓的宁折不弯了。 可没想到…… 这不是弯得挺快的吗? 无趣地摆了摆手,示意那两名侍卫盯着季永兴他们把三遍喊完, 云舒转身让人把早就准备好,要送给本次诗会第一名的那幅宣武帝亲笔字画也拿了出来, 亲手转交到……宣武帝手中: “恭喜啊!” 宣武帝:“……” 拿到自己随手写的几个字儿这是能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地方? 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幅不用打开,他就知道上头一定是写着“不忘初心”四个大字儿的卷轴, 宣武帝顺手就塞给了站得离他不远的郑桥章: “送你了。” “使不得!”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大方至此,连陛下亲笔都能随手就送了。 郑桥章吓了一跳,连忙推辞道: “这是兄台你自己凭实力得来的赏赐,如此珍贵,怎能……” “父皇也没说这幅字不能送人,既然他送你了,你就接着吧。” 别人不知道宣武帝的身份,云舒还能不知道吗? 正好这郑桥章也是本届春闱中榜者中,她比较看好的一位, 接收到宣武帝投来的视线后,云舒清了清嗓子,令郑桥章接下那幅字后,又一本正经地冲着宣武帝招呼了一声: “你随本宫走一趟。” “欸……” 郑桥章本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 可圣安公主带着人说走就走,那风风火火的架势,看着还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他也不好再继续追上去,只能感慨着作罢: “宣平侯府的那位这次恐怕是看走了眼, 这位兄台的身份……不一般呐!” …… 不一般的宣武帝离开闲庭之后,便同云舒还有云楚焕二人一道上了马车。 随手将面具取下来扔到一边,宣武帝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淡淡道: “诗会不错。” “儿臣也觉得不错!” 云舒半点儿也不谦虚,顺势便往前凑了凑: “所以父皇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 宣武帝哼笑一声,正想说没有,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现了的光幕,又猝不及防地弹了出来——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告诉云舒,没有奖励; b.奖励金银财宝; c.奖励工部水务司任职。】 看到最后一个选项的时候,宣武帝眸光一顿, 很显然,根据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一贯的做派,这一题的最佳选择必然就是c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跟前这小崽子,定然又能做出不菲的功绩来。 水务司……莫非南方什么地方,又要下暴雨闹洪灾了? 指尖轻轻在摆放着茶水的小几上敲击两下, 为了不错过所有可能获得的信息,宣武帝照例还是最先选择了a。 【您选择了a,云舒嫌您抠门,闹了下小脾气,一个半月之后,京城暴雨,堤坝被冲垮,京城被淹,百姓死伤数万之众。】 竟然是京城! 宣武帝瞳孔陡然一缩。 要知道,京城的位置是比较靠北的,天盛朝北方气候向来比较干燥,几十上百年也不见得会出现一次洪灾。 所以他一开始的时候压根儿想都没有往京城这边想过。 京城被淹! 若不是这四个字出自绝对不会有错的模拟人生选择系统,只怕他都要骂上一句荒谬的程度! 还好,还好他有系统预警! 暗暗吐出一口气,宣武帝紧跟着又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果不其然,答案稍有变动,但最重要的那部分,却一子未改—— 【您选择了b,云舒十分开心,狠狠拍了您的龙屁,一个半月之后,京城暴雨,堤坝被冲垮,京城被淹,百姓死伤数万之众。】 这小崽子,还真是现实得很! 要事当前,宣武帝无暇腹诽太多,很快又做出了第三次的选择。 【您选择了c,您被绊了一跟头,一个半月之后,京城暴雨,但堤坝固若金汤,京城部分地方出现积水,百姓死伤数十人。】 果然,这小崽子还真是没让他失望。 一出手便把百姓伤亡人数从数万降低到了数十。 简直功德无量! 从得知京城未来会发洪灾之时便高悬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了原地。 宣武帝松一口气之余,也终于注意到了这第三个选项当中与其他内容格格不入的那几个大字儿—— 什么叫他被绊了一跟头? 不就是修个堤坝吗? 难道是他太兴奋,跑去看新堤坝的时候,不小心绊着了? 那他若是小心点儿…… 算了。 要是在堤坝上走路时小心点儿就能避开的话,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也不会单独把这事儿拎出来提上一嘴了。 不就是绊个跟头吗? 跟京城暴雨破堤,京城被淹,百姓死伤数万之众比起来,那也算事儿? 不甚在意地关上了光幕,宣武帝偏过眸,像是刚刚考虑了一下,这会儿正好有了结论: “朕确实有个奖励想要给你。” 第194章:难怪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真的?父皇最好了!” 云舒眸光一亮。 她本来还以为按自己这便宜父皇的性子,估摸着能说出什么“让你举办诗会本就是给你的奖励”之类的话来, 没想到这随口一问,竟还真给自己问出个奖励了! 云舒兴奋地询问道: “什么奖励?” “你不是对工部很感兴趣?” 宣武帝状似随意地道: “朕看你之前没事儿总往工部跑,正好工部水务司那边如今空出了一个闲职,便交给你吧。” “工部水务司?” 她是喜欢往工部跑没错,可她那也是为了做出点儿天盛朝没有的新鲜物件儿啊! 水务司的一个闲职能干嘛? 云舒撇了撇嘴,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然而话到嘴边的瞬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忽然就想起了一件差点儿被自己遗忘掉的重大事件—— 原剧情中,天盛后来和北襄一战之所以打得那么艰难, 除了太子跛腿被废,发疯干掉了大皇子一派的威远大将军等人之外, 这一年的京城洪灾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虽然因为那本儿书写的是九、十年之后的事情,所以这段历史仅仅只是一笔带过, 但那一笔却足够触目惊心! 堤坝冲垮,京城被淹,就连位于整个京城最高点的皇宫里水深都没过了膝盖! 因为这场洪灾,京城百姓伤亡过万,造成的钱财方面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本就空虚的国库经此一事之后更是空得连老鼠都不乐意进去溜达……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一场洪水,好像就在下个月! 难怪春闱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点什么, 幸好…… 云舒心中一阵后怕,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 “那儿臣明日便去水务司那边瞧瞧!” “五姐姐不是总商会会长吗?怎么又要去工部了?” 最近这段时间心心念念着要去工部找小元子捣鼓“干了之后能绊父皇一跟头的泥”的云楚焕听到这儿立马坐不住了: “既然是闲职,那儿臣也想要!” “那你就想着。” 宣武帝扯了下嘴角: “多想个几年,长到十五之后兴许还有点希望。” “可五姐姐不是也还不到十五吗?” 云楚焕语气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很显然,他也是清楚自己这年龄有些过于小了的。 闷闷不乐地噘着嘴坐在小角落里,云楚焕退而求其次: “那以后五姐姐不上课去工部的时候,我也能跟着一起吗?” “不能。” 宣武帝无情地再次拒绝了他: “你又没有从上书房结业过。” “可是……” “没有可是,再多话朕连你一旬一次的休沐也取消掉!” “……” 父皇真的好过分!! 云楚焕悲愤地用眼神儿进行着他的控诉。 然而宣武帝压根儿不带多看的,他十分熟练地忽略了云楚焕的表情戏, 说完水务司的事情之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他之前在闲庭时便想问的事儿: “方才在诗会上,你说写出那首词的人,是一个叫辛弃疾的隐世才子, 和他一块儿隐世的,还有几个才华不输于他的人? 朕之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因为儿臣跟他们的偶遇其实也是一种巧合。” 绝世佳句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帮助闲庭扬名,但这些诗词果然也还是引起了宣武帝的注意。 云舒摸了摸鼻子,又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扯: “天外天酒楼前些日子不是又弄出了一种挺好喝的甜酒吗? 儿臣就想着带一些回来,试试看能不能把那酒跟别的什么东西混在一起,弄出点儿更好吃的来。 结果到一楼的时候,碰上他们几个正好在吃饭,一边吃还一边说可惜酒水有些一般。 儿臣当时也不知怎的,就觉得那几个人的气质看着绝非普通人,很想……送他们一坛酒, 所以就把手头上的那一小坛子酒直接放到他们桌上便离开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儿臣也不清楚, 直到后来有一天表姐让人给儿臣送进宫的信里,多了好多诗词, 儿臣才知道,原来那日儿臣离开之后,那几个人尝过酒水,觉得十分不错,便赠了那些诗词给儿臣留作谢礼。 但因为他们也知道儿臣的身份,所以还特意留了话,说他们只愿纵情于山水之间,对入仕并无兴趣, 毕生所愿便是走遍天底下的每一个角落, 让儿臣不必费心寻他们。” “谢礼?” 宣武帝拧了下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就算那些人是真的很感激小五送的那一坛酒,想要送点儿谢礼,却又不知该送点儿什么,于是便干脆直接送诗词吧, 可那难道不应该送些表达感激之情的诗词吗? 送一堆意境内容情感全都八竿子打不着的绝世名篇算什么意思? 小五也没什么喜爱诗词的名声在外啊! “父皇,您不会还想着要把那几位才子找来,给他们授官吧?” 察觉到宣武帝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好像是在怀疑她那番话的真实性, 云舒连忙又开口小心翼翼地试着转移宣武帝的注意力: “儿臣觉得,这强扭的瓜不甜。 能不能找到人先不说,就算找着了,咱们也不能强迫人家非得当官儿吧?” “会写诗词不代表他就能当好官!” 前头一个问题本就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总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宣武帝顺着云舒的话,便将它直接抛到了脑后: “况且这天底下想要入朝为官的人可多了去了,朕不差他们几个!” “父皇说的是!” 云舒连连点头,狂拍龙屁: “父皇英明神武,我天盛朝又人才济济,想为父皇效力的那可太多了,哪至于就缺那几个对入仕不感兴趣的了? 要儿臣说,那几个人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竟还担心咱们会强迫他们留下。 若是有机会,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父皇您的胸襟究竟有多么开阔! 儿臣还从未见您强迫为难过哪个无辜的人呢!” 宣武帝:“……” 别以为他听不出她这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去找那几个人!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兔崽子! 第195章:水务司 原剧情里京城被淹也就是下个月的事儿了,人命关天,云舒也不敢耽搁, 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工部水务司。 但或许是因为她来之前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挺大一个水务司,这会儿除了有俩瞧着还没睡醒的看门小吏之外,里头竟连半个多的人影子都没了! 那两个看门的一开始似是还想跑去找谁报信,直接被云舒让人拦下了。 没什么表情地在水务司各处转了一圈, 又特意把记载了京城这边近几年洪灾防治工作的文卷翻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等到差不多上午十点半了,仍是一个鬼影子都没等到的云舒放下卷宗,让人把外头那两个小吏带了进来。 “小……小的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行了,本宫就算真能活到千岁,那时间也不是用来在这儿干等的。” 几万条人命的重担还压在肩上,水务司这边从上到下散漫得离谱的态度让云舒相当火大。 她没什么耐心再去听那些不切实际的屁话,她只想知道一个问题—— “你们水务司的人呢?都死绝了?” “这……” 两名小吏汗流浃背了。 工部水务司向来是个清闲的部门,一年到头也忙活不了多长时间。 再加上水务司那位水部郎中唐大人带头迟到早退,底下的人自然也都有样学样。 唯独就有那么一位清流,每日勤勤恳恳,从不偷懒, 若是有他在的话,好歹还能有个人帮着招待一下圣安公主。 可偏偏他这两日又总往城外跑,好像是说要看看城外堤坝的情况,于是正好也没在! 如今这水务司里空荡荡的,圣安公主等了半天,那怒气值明显都已经被拉到了一个高点, 他们这时候若是说了实话…… “万大冲,牛守全你俩人呢?躲哪儿偷懒去了! 我们辛辛苦苦在外头忙活,你们可倒好,竟还躲起懒来了是吧……” 就在两名小吏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稍显杂乱的声音。 云舒抬了下眸,立刻有懂眼色的侍卫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嚷嚷的声音戛然而止,为首那人穿着一身老旧,甚至还打了两块不起眼的补丁的官袍有些震惊地往屋内看了一眼, 而后慌慌张张地提着衣摆快步进门跪地行礼: “微臣不知公主大驾,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头发隐约都已经有些花白了的老头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质朴,活脱脱一个两袖清风一心为民脚踏实地专干实事儿的大好官。 云舒眉梢轻挑,眼底似有疑惑: “你是?” “微臣水部郎中,唐炳富!” 像是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还忘了介绍自己,唐炳富连忙又补了一礼,顺带着“不经意间”露出自己手上“不小心”蹭到的泥土。 而云舒也果然注意到了这些小细节。 她偏了下脑袋,眸光越过跪在自己正前方的唐炳富,看向后头那些或挽着裤脚,或戴着斗笠,总之就是一群看起来刚刚下地劳作过的官吏们, 饶有兴趣地扯了下唇角: “唐大人你们这是刚从哪儿回来?” “让殿下见笑了。” 有些窘迫地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唐炳富干笑一声: “殿下有所不知,这眼看着便要入夏了,入夏之后各处雨水都会增多,京城也不例外。 微臣身为水部郎中,每年这个时候,都得带人去城外巡视修筑堤坝,确保就算京城暴雨,城中也不会出现太过严重的后果。” “原来如此,那唐大人还真是辛苦了。” 云舒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今年堤坝的修筑,是否已经完成了?” “回殿下,已经差不多了!” 唐炳富恭声道: “微臣今日过去,其实就是为了验收成果。” “已经修完了啊……” 云舒面露遗憾之色: “那不知本宫可否同唐大人一道过去看看?” “这……怕是有些不妥。” 没想到云舒好端端的竟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唐炳富微微一怔,原本真诚无比的神情当中,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城外那条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堤坝最近又刚刚加固过一遍,好些地方还没来得及收拾,到处都乱糟糟的,殿下千金之躯……” “千金之躯也得去!” 云舒一脸认真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父皇让本宫来水务司任职,回头肯定又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本宫。 本宫若是一问三不知,那可不行!” “陛下让殿下来……来水务司任职?” 唐炳富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他茫然而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殿下不是总商会会长么?” “是啊,但父皇嫌本宫那职位太过悠闲,他看不过眼。” 舒服地又往身后椅背上靠了靠,云舒眉眼轻抬: “怎么,唐大人不欢迎本宫? 那要不,你去替本宫劝劝父皇,让他收回成命,别总给本宫找活儿干?” “殿下说笑了,殿下能来水务司,那是水务司的荣幸, 微臣岂会有什么意见?” 他算老几啊?还去劝陛下…… 这跟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唐炳富连声否认道: “微臣只是不知殿下来水务司任的是何职位?” “你这问题,本宫还真不清楚。 父皇昨日也只说了是个闲差,但具体是哪个闲差,本宫也不知道。” 云舒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咸鱼公主既视感,瞧着像是什么都不懂,纯纯过来打发时间的。 唐炳富心下稍安: “那,不如殿下就先在这屋里歇会儿,等陛下那边的旨意到了,微臣再领着殿下去熟悉这水务司的各项事务?” “不行!” 云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父皇说了,今日回宫之后,他可是要考校本宫的。 本宫必须得去堤坝上亲眼看看才行。 唐大人若是累了,不愿去的话,本宫自己去便是了。” “哪有让殿下自己去的道理?” 见云舒坚持要去堤上,唐炳富无奈,也只得应声道: “还是让微臣随殿下一道吧!” 今天感觉有点不在状态,少更调整一下,晚安明天见嗷~(づ ̄3 ̄)づ╭~ 第196章:人可救下了? 因为云舒的坚持,唐炳富也只能无奈地跟在她身后,准备再去城外的堤坝上转上两圈。 两人自屋内出来,走到前头的院子里, 之前那些同唐炳富一块儿回来的官吏们也都还没有离开。 云舒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外走去, 唐炳富特意落后两步,不动声色地朝着院中的心腹比了个手势, 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清晰地落入了隐在暗处的龙影卫眼中。 …… 一行人骑马出城,原本应该是比坐马车要快上许多的。 但因为唐炳富不太会骑马,稍微跑快一点儿就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哎呦哎哟地嚷嚷着自己一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云舒便耐着性子放慢了速度,陪着这老头儿以一种出城郊游的速度,溜溜达达地朝着河堤那边去了。 上午出发,到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堤边的路也确实如唐炳富之前说的那般,泥泞不堪。 远远看去,河堤上是一层明显的新泥,但或许是因为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没有完成, 所以堤上还能看见不少挑着泥土石块的人在往返忙碌着。 云舒他们过去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唐炳富的身影,路过时熟稔地冲着他招呼了两声: “唐大人不是早上的时候才刚来过?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随便看看。” 唐炳富把手拢在袖子里,乐呵呵地直点头: “你们忙,不必在意本官!” “这些干活儿的,似乎都和唐大人你很熟?” 云舒饶有兴致地在边上看着,也不出声, 直到那上来打招呼的人走远了些,才轻挑了下眉: “想必唐大人之前也没少往这儿跑吧?” “是啊。” 唐炳富溢满了笑容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感慨之色: “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农户,生活也不容易,像这样农事不怎么忙的时候,就想着能找点活儿干,挣些辛苦钱回去补贴家用。 咱们这堤上每天给他们提供两顿吃食,额外还能再给五十到一百文的工钱, 他们心里高兴,对微臣这个明面儿上的主事者,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感激。” “原来如此。” 云舒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忽然又一脸疑惑地转过了身: “可咱们今日从水务司出发,到这边总共花了两个多时辰, 唐大人一大早便跑了个往返……那岂不是花了四个多时辰? 算算时辰,唐大人应当是半夜大概……丑时甚至子时便已经动身出门了。 那么晚跑来这堤上,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 坏了,方才路上光顾着拖延时间了,竟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儿需要圆回来! 唐炳富面上洋溢的笑容僵了一瞬,而后那僵硬的神情又无比顺滑地转化成了叹息,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因为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妙的事情,才有了表情上的一个转变一般: “说来也不怕殿下笑话,昨夜……的确是闹出了一些丑事儿。” “哦?” 云舒差点儿绷不住笑出了声。 她掩唇轻咳了一声,勉强维持住傻白甜公主的表象: “什么事?” “就是……” 唐炳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好半晌,才叹息着道: “微臣方才也说过,这些人来此修筑堤坝,那是有钱拿的,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诸如结算物资的费用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微臣之前为了图方便,户部那边拨款之后,便直接让人送了两箱过来放着, 平时那钱箱子就锁在屋子里头,也有侍卫看着,只有咱们自己人能进去。 结果昨夜忽然传来消息,说是银子失窃了! 那前来禀报的人言辞间虽有些含糊,但分明就是在说盗窃那银子的,必然是咱水务司的内贼。 微臣为了查明此事,便连夜将所有人全部召集过来, 最后发现……还真是咱自己人干的。” “盗窃官银,那人胆子倒是不小!”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能编出这么一个勉强可以把事情说通的故事, 这唐炳富不去给她的京城周报供稿,也属实是有些可惜了啊! 也不知道被他推出来背锅的倒霉蛋又是谁? 云舒挑了下眉: “那人可抓到了?” “……逃了。” “逃了?” 云舒语调微微拔高了几分: “你们这么多人抓他一个,还让他逃了?” “是微臣之过。” 唐炳富惭愧道: “那盗窃之人,微臣还算是比较熟悉。 平日里为人十分老实,虽然话少,不爱与人打交道,但该干的活儿他也从不推诿, 只是家中贫寒,又有个病重的爹,这次想必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一念之差,走错了路。 微臣也是一时心软……但微臣也已经派人去追了, 想必应该是能把人抓到的!” “那就好。” 云舒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说话的时候,脚还碾了碾堤上洒落的泥土,瞧着像是有些不习惯这边的环境。 唐炳富见状,也适时地再度开口道: “殿下,这堤上的情况您也瞧见了,到处都乱糟糟的,这修筑堤坝的泥土也洒得到处都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再加上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这就回去了?” “行吧。” 来这一趟,也算是弄明白原剧情里为何会发生溃堤的问题了, 云舒也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转身便又朝着之前下马的地方走去。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吵着闹着要过来瞧瞧新鲜事物,瞧见之后发现不好玩儿,立马又调头便走的任性小公主。 唐炳富不明真相,只当自己成功忽悠了过去,一颗悬着的心也彻底落回了原处。 却不知云舒回宫之后,立刻就把身边的龙影卫叫了出来: “可有查到什么?” “回殿下,今日唐炳富答应随您前往城外堤坝处后,曾暗中用手势指使心腹下属。 属下尾随那下属一路疾行至堤坝上,亲眼看见他们强行带走了一个人,并打算将其淹死在一处不起眼的小河道之中。” “人呢?” 云舒神色一凛: “可有救下?” 还有一章,很快哒~o(*////▽////*)q 第197章:圣安公主不足为惧? “属下为免打草惊蛇,特意先调走了唐炳富那些下属之后,才将人救起,如今已经将人安顿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阿苦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呈到云舒面前: “据此人交代,他名为谭丰年,是宣武七年的进士,被调任至水务司已三年有余。 整个水务司上上下下极为闲散,每年城外堤坝的修筑也都是敷衍了事。 他虽看不过眼,奈何人微言轻,便是提出意见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能竭尽所能,办好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两日,他因为发现了修筑堤坝所用的泥土有问题,已经连着三日前往堤上,想要收集证据,状告唐炳富。 但没想到证据还没收集完全,今日就先出了事。” 他递来的纸张上,是谭丰年更为详细的一些交代。 云舒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心里也大致有了数。 “查一下那个唐炳富吧。” 户部每年拨给水务司修筑堤坝的银钱可不少。 小小一个水部郎中敢贪这么多,要说他背后没人,云舒是不相信的。 她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去找小元子把水泥做出来大概需要花费的时间: “三日,够吗?” “属下领命。” 龙影卫办事,从来不存在什么讨价还价的问题。 主子规定了时间,便是再难,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去把事儿办成。 若办不成,那就是他们的能力不足。 而龙影卫是绝对不可以能力不足的。 阿苦拱手领命之后,见云舒再没什么别的命令,便一个闪身直接消失不见了。 至于云舒,则是回到别墅,认认真真在网上查阅了各种“古法制水泥”、“穿越后怎么在古代大量制作水泥”等问题, 最终确定了一个可以在天盛朝实现的法子,第二天一大早便风风火火地拐去了水务司……隔壁的隔壁,找上了小元子。 她的理由也十分理直气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隔壁玩玩泥巴怎么了? 对此,唐炳富表示“公主殿下言之有理”、“公主殿下玩得开心”,并反手就让人给太子那边去了一封信, 将云舒这不足为惧的表现,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了太子。 “不足为惧?” 收到信的太子看着那四字评语,牙都快要咬碎了: “今年以来,云舒先是十三岁入朝,成了总商会会长,之后又作为春闱主考官,赢得了无数寒门学子的敬仰,后来更是取代孤,举办了今年的诗会! 如今父皇更是让她进入到工部历练, 都这样了,他竟还敢说云舒不足为惧? 难道要等到云舒彻底取代了孤,才算足以为惧吗!” “殿下息怒。” 太子太傅最近一年叹气的频率,也是直线上升: “陛下如今待圣安公主确实有些过于信重了。 但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儿。” “太傅此言何意?” 太子眯了下眼: “这难道还能是件好事不成?” “听闻前两日的诗会上,宣平侯府的大公子季永兴以及王家和李家的那两位因为言辞冒犯了圣安公主, 陛下听说后,直言这三人心性不佳,便是入朝了也难当大任。 虽未直接革其功名,但有这样的评价在前,这三人再想在殿试中获得好名次,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之前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因为牵扯到了宣武帝,所以云舒这边出了闲庭之后一句多的闲话也没让人往外传。 至于宣平侯府,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这般有损颜面之事,自是更不会外传。 剩下那些个贡士们也都是聪明人,见两边都没有把事情嚷嚷出去的意思,同样也都保持缄默,选择了明哲保身, 以至于太子太傅这边最终收到的消息,也都是含含糊糊的阉割版。 不过他也没想深究, 毕竟这件事中唯一一个值得他在意的点,便是云舒与宣平侯府以及王家、李家彻底闹翻,断无再重归于好的可能。 这于他们而言,恰恰是一个大好的时机! 看着太子明显意识到了什么,骤然放松下来的脸色,太子太傅面上也多出了几条细细的笑纹: “殿下之前说,圣安公主俘获了不少寒门学子的心,这话的确不假。 可与此同时,她也将世家望族推得更远了。 殿下,以您之见,一个世家望族所能带来的能量,需要多少寒门子弟才能勉强与之匹敌?” “一群蝼蚁,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太子先是冷笑一声,片刻之后却又有些迟疑: “不过太傅之前不是一直反对外祖父为孤拉拢世家望族势力的行为么? 现在……” “今日不同往日了!” 太子太傅叹息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陛下如今待殿下您,的确已经大不如前了。 从前陛下信重您,您只需讨得陛下欢心,便可高枕无忧, 这种时候,老臣自是不建议您去和那些世家望族走得太近的。 毕竟陛下对世家的态度,那是众所周知的。 可如今……” 如今宣武帝对太子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用句不怎么恰当的话来说,那就是破镜难以重圆,缝隙既已存在,便只有越来越大的可能。 这样的情况下,讨好已是不成了, 那便只能努力壮大自身,只要他能壮大到皇帝也无法轻易动他的地步, 那这太子之位,也照样能够稳得下来。 想明白这一点,太子的面色也重新变得冷峻起来: “太子太傅说得不错,孤一会儿便让人给外祖父传个消息过去, 让他尽快将宣平侯府还有李家和王家全部拉拢过来!” …… 太子这边发生了怎样的对话,云舒是不得而知了。 她这会儿正惊喜于小元子竟然真的已经快要把水泥制作出来了! 虽然还差了那么一丢丢,但这一丢丢,随便提醒一句就成,完全不用她再费心的想办法去一步一步指导了。 天才, 小元子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云舒惊喜地当场承诺道: “这东西若真做成了,本宫一定亲自去向父皇替你请功,给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官儿当当!” 第198章:瓜中瓜啊! “殿下说笑了。” 小元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奴才能够到工部来做这些自己喜欢的事儿,还能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便已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奴才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当得了官老爷?”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当官儿的不就是要为民,为天盛做事儿吗? 只靠写几篇破文章就当了官儿,然后天天在官位上混日子甚至欺压百姓尸位素餐的家伙才是真不配那个位置!” 云舒不甚在意地撑着脑袋: “反正本宫就是挺看好你的。” “可是奴才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 看得出云舒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从来没被人这样看重过的小元子感动之余,又不禁有些歉疚, 只恨不能一天捣鼓出一样有用的新物件儿,否则就是对不起云舒的看重。 他惭愧地抚摸着面前的那一堆半成品,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之前六皇子殿下便一直在催促奴才将这东西做出来,但那时奴才还不知道它究竟可以做什么用途。 如今知道是修筑堤坝用的,奴才心中惶恐,毫无头绪又担心误了正事……” “怎么就毫无头绪了?” 云舒疑惑: “你这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是比寻常泥土要稍微强些罢了。” 小元子摇了摇头,很是发愁: “还是不够硬,而且很容易被破坏,若用这样的泥来修筑堤坝,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奴才倒是死不足惜,就怕害了无辜百姓啊!” “要硬的话……” 云舒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底下,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些半成品: “本宫看那铁就挺硬的,若是把铁加进去,是不是就能成了?” “铁?” 小元子微微一愣: “铁融成水的话,倒是能加进去,可加进去之后那铁水很快就会重新凝成铁块,恐怕……” “为什么非得是铁水?” 云舒偏了下脑袋: “就不能是铁粉吗?” “……铁粉?” 小元子怔愣片刻,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上蓦地露出了一抹兴奋之色: “殿下这法子兴许真能有用! 奴才这就去找铁粉尝试一下!” “去吧去吧!” 云舒表现得比他还要兴奋: “有结果了记得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本宫啊!” …… 本来就只差临门一脚,现在又有了云舒的提醒,小元子这回动作很快,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第一批水泥粉便被送到了云舒手中。 与此同时,之前被她派去调查唐炳富的阿苦,也带着他查到的内容回来了—— “……唐炳富,宣武二年进士,因出身寒门,朝中无人,最早被派去陇州做了知县。 宣武五年调任……宣武十三年,其就任的彭州发生严重饥荒。 恰逢太子殿下第一次亲自带人前往赈灾,因太子殿下经验不足,中途露了粮食,招致大量流民哄抢,险些酿成大祸。 幸而唐炳富及时带人赶到,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唐炳富也借此机会搭上了太子少保。 宣武十四年,唐炳富花费白银三十万两,买下了水务司水部郎中一职。” “……等等,买?” 这儿怎么还有个大瓜呢? 云舒错愕地抬起了眸: “太子这么抠的吗?唐炳富好歹也救了他一回,这想升官儿还得靠买啊?” 而且唐炳富此前就任过的什么陇州彭州,貌似都是些贫苦之地吧? 在这么穷苦的地方当知县都能当出至少三十万两白银的身家来…… 这唐炳富,还真是没少贪啊! 嘶……这瓜有点儿大,回头还得再整理整理,带去找父皇一块儿吃才行。 云舒兴奋地眨了下眼: “太子卖的官位多吗?” “这个属下暂时没有细查。” 三天的时间,这么多事儿,要是一件一件全都顺着往下查,阿苦即便有三头六臂也照样忙不过来。 他微微低下了头: “属下只查到,唐炳富那次,太子殿下总共卖出了十个名额。” 嚯! 光这一下就十个了! 那这答案还能有什么悬念吗? 可惜今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不然她还真想立刻马上就去找亲爱的父皇一块儿分瓜吃。 “五姐姐!” 正当云舒稍感遗憾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忽然自前院传来, 她偏过眸给了阿苦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而几乎是在阿苦消失的瞬间,云楚焕的身影也恰好出现在了门口。 “五姐姐!听说小元子那边终于把我要的泥做出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 云舒扬了下眉,有些意外: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小元子说过了,我没办法每天往宫外跑,让他一旦做出来了立刻就给我传个信。” 从云舒口中得到了再一次的确认,云楚焕急吼吼地跑到她跟前来,好奇地打量着桌上放置的那个酒坛子: “小元子说他在五姐姐你的帮助下,成功把这‘水泥’给做出来了, 但因为是第一次试做成功的东西,量比较少,所以全都让人送到五姐姐你这边来了…… 是这东西吗……咳!这里头怎么全是灰?” 迫不及待地扯开了酒坛上的封口,本以为里头装着的定是他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泥”, 却不料脑袋凑过去直接吸了一口灰! 云楚焕呛得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这什么……” “这就是水泥。” 有些好笑地把封口重新盖了回去,云舒随口解释道: “因为它干了之后就会变得特别坚硬,而且还没办法重新变回软泥的模样, 所以小元子没有先兑水把它和成泥,而是直接送了这样的干粉过来。” “真的有那么坚硬吗?” 云楚焕眸光闪了一下,中间的那几声咳嗽似乎是把他之前的兴奋劲儿带走了大半,这会儿缓过来之后,反而开始质疑起来: “五姐姐你有亲眼看到过它干了之后的样子吗?不会是假的吧? 五姐姐,要不你分我点儿,让我也拿回去试试?” “……你确定只是想拿回去试试?” 第199章:这是两位殿下送给陛下的惊喜! 马上她这要去找宣武帝告的状,就足够让他狠狠地气上一回了。 云舒难得良心发现了一瞬,试着开口劝道: “其实……父皇那日可能真的只是不小心踩到了你的泥巴城墙。” “哦。” 就父皇那目标明确的一脚,怎么可能是不小心? 没想到五姐姐居然也叛变了! 但没有关系,这是他自己的仇,他自己也能报! 云楚焕绷着一张小脸,为自己辩解道: “我又没说什么,我只是想试试水泥的效果而已,这里面毕竟也有我的一份力。” “……行吧。” 这里毕竟是皇宫,父皇宫外又总有李公公守着。 云楚焕这熊孩子就算真在父皇寝殿门口竖了一坨水泥,肯定也能被及时发现……吧? 嗯,要是这都没发现,那只能说明这就是父皇的报应! 云舒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让听雪又找了只小瓷坛过来,将水泥粉分了云楚焕一半。 “谢谢五姐姐!” 成功从云舒手中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水泥,云楚焕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两圈, 面上又重新露出了一抹笑来: “五姐姐,你现在这又是商会又是工部的,以后是不是就彻底不来上书房了?” “可能偶尔还是会去吧。” 云舒没有把话说死: “毕竟我这俩都是闲职,事情不多,要是中间连着挺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干,兴许父皇又会让我继续回上书房念书。” “那岑伊伊呢?” 云楚焕顺嘴问道: “五姐姐你不来上书房之后,我也好久没瞧见她了!” “伊伊的事儿我已经同父皇说过了,照我现在这个情况,再要什么伴读纯纯就是耽误人家。 父皇后来也征求了武安侯的意见, 武安侯的意思是,正好伊伊如今一门儿心思就想当女将军, 上书房这边的课停了也挺好,之后他会亲自教伊伊学习岑家枪法,还有兵书兵法那些。” “她还真打算当女将军啊?” 云楚焕听得直咋舌: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军中有女兵呢,更别说女将军了。” “等她成功了,你不就能听说了?” 想到原剧情中,这俩未来还是命定的cp,云舒忍不住又戏谑地多问了一句: “你希望她成功吗?” “我?” 云楚焕被问得一脸纠结: “女将军我没见过,其实还挺想见见的。 可岑伊伊要是真当上女将军了,以后肯定还会变得更凶一些……” “她更凶些不好么?” 云舒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你之前不还嫌她胆子小,总是欺负她?” 云楚焕:“……” * 留在凤阳宫蹭了一顿晚膳,又撸了撸云舒养的小猫儿, 云楚焕抱着水泥粉离开的时候,天边的夕阳都已经只剩下半片红霞了。 他带着小安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御书房门口,当着门口那些侍卫们的面儿,和好了水泥。 “……六殿下。” 不明所以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对视片刻后,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 “陛下这会儿没在御书房内,您若是想寻陛下的话……” “本皇子今日不找父皇!” 啪的一声将那团已经和好了的水泥摔在地上,云楚焕蹲下身,认认真真地开始在御书房门口堆起了“水泥小城墙”, 一边堆,一边还信誓旦旦地忽悠道: “本皇子今日过来,可是为五姐姐办事的! 你们知道本皇子手里这是什么东西吗? 这叫水泥,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泥巴,但它的厉害之处要到明日才能显现出来。 这是本皇子和五姐姐一块儿送给父皇的惊喜,你们不许多嘴,听到没有?” 侍卫们:“……” 这年头皇子公主们送陛下的惊喜都这么朴实无华了吗? 一团厉害的泥巴…… 泥巴能有多厉害? 方才开口想劝云楚焕离开的那名侍卫默默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同伴—— “怎么办?此事要禀告给李公公吗?” “不了吧……六殿下不是说了,这是送给陛下的惊喜? 几个胆子啊?破坏给陛下的惊喜!” “可这惊喜有些过于离谱了啊!谁会在御书房门口玩泥巴啊?” “不是说还有圣安公主的份儿吗?是那位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这倒是。” 毕竟是御书房门口的守卫们,他们之前也是见过云舒在御书房各种横冲直撞、人未到声先至的神奇操作的。 那时候都没见陛下动过怒, 如今这不过只是在门口放了团泥而已,又不是闯进御书房里头直接搁陛下龙案上了, 这算得了什么? 几个侍卫成功说服了自己,又一言不发地退回了原处。 甚至因为那是“圣安公主与六殿下一块儿给陛下送的惊喜”, 等到云楚焕捏完“城墙”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他们也没敢上前触碰,还小心翼翼地守了这玩意儿一整夜。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轮守的侍卫过来换班,他们都还没忘了再叮嘱一句: “这东西是圣安公主和六殿下给陛下准备的惊喜,你们可别把它弄没了!” “惊喜?” 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的侍卫们低头看着地上那灰不溜秋的丑丑一团,露出了与同僚们昨夜如出一辙的困惑神情: “这什么东西?” “六殿下说是泥。” 前一拨的侍卫们摇摇头: “咱也弄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情况,但别管它就对了!” 白日轮值的侍卫们:“……” 行吧。 反正今日他们是要在这儿守上一整个白天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惊喜,想必他们之后也能知晓答案! 暂时按下心中的好奇,只当自己没有看见这团莫名其妙的丑东西,侍卫们只如往常一般,继续昂首挺胸地静立于御书房外。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早朝结束。 宣武帝今日早朝上,又顺利办成了一件因为许多大臣们反对,故而僵持了许久都未能下定决断的事情, 当着朝中那些老狐狸们的面儿,宣武帝给面子的没有当场笑出声, 但退朝之后从宣政殿回到御书房的这一路上,他唇角的弧度就没落下去过! 第200章:绊他一大跤! 能够在御书房跟前做侍卫的,耳清目明那肯定是最基本的。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瞧见宣武帝面上那一抹不太常见的愉悦笑容,几个侍卫还当是陛下已经知晓了两位殿下给他准备的惊喜,一个个顿时把嘴闭得更紧,腰杆儿也挺得更直了。 宣武帝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帝王走路,自然不可能总垂头盯着脚下。 他神清气爽地大步朝着御书房走去,走着走着,想起云舒那边儿也好几天没个信儿了,随口便又问了一句: “圣安这两日,还是天天往工部跑?” “听说是这样。” 李德海快速地倒腾着小碎步跟在宣武帝身后, 原本他其实是有在盯着宣武帝脚下,随时提防前头有石块儿什么的出现, 但或许是因为御书房就在近前了,想着这地方总不可能出现什么绊脚的东西,潜意识里便放松了警惕, 再加上宣武帝又在同他说话,李德海条件反射的就抬了下眸: “殿下对水务司那边的事情似乎十分上心,前几日据说还亲自去堤坝上走了一……” 最后那个“圈”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余光突然瞧见了距离宣武帝已经只剩不到一步之远的那团“小城墙”, 御书房门口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谁干的? 这些侍卫们都是死的吗?他们是看不见还是怎么着? 陛下若是摔了可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短短不过一瞬间的工夫,李德海脑海中各种伴随着尖叫声的问号几乎要挤满他的整个脑袋! 眼看着宣武帝的步子已经迈出,这时候光是出声提醒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李德海脑子一懵,条件反射地直接一个跪地前扑—— “陛下!” 眼睁睁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一脚绊在某个丑得突兀的“石块儿”上,若非有李德海一个猛冲做肉垫儿,差点儿就摔了个狗啃泥, 周遭一众太监侍卫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宣武帝搀扶起来: “陛下您没事儿吧?” “宣太医,快宣太医!” “朕无事!” 当着这么多的面儿出了丑,搁一般人都会觉着丢脸,更遑论是九五之尊。 被人搀扶着站起了身,宣武帝一把甩开搀住自己的那只手,看着脚下刚刚狠绊了自己一下的东西,脸色黑得吓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御书房门口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陛下恕罪!” 顶着宣武帝的雷霆之怒,守在门前的侍卫后背一下子全被汗水浸透了, 他生怕自己说慢一句,宣武帝的怒火便要彻底宣泄下来,忙不迭地开口解释道: “卑职听说,这是圣安公主与六皇子殿下为陛下准备的惊喜,故此才没有提前向陛下禀报,还望陛下恕罪!” 两位殿下准备的惊喜? 把陛下绊一跤狠的这种吗? 周遭第一次听说这话的太监侍卫们心底都忍不住偷偷吸了口凉气,还道是两位殿下就算再受宠,这次也必定要糟, 唯独宣武帝听到这话之后,满面的怒容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这就是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之前说的那个会绊他一跤? 小五那小崽子没事儿特意在他门前弄个这玩意儿绊他一下是什么意思? 等等, 这事儿不对。 宣武帝磨了磨牙: “你刚才说,这是圣安公主和六皇子一块儿给朕准备的惊喜? 这话是他们亲口说的?” “这……卑职不知!” 早晨才换班过来的侍卫后背冷汗冒得更多了: “卑职今早过来时,这东西便已经在了。” “叫昨夜的守卫滚过来!” 宣武帝一甩衣袖,径直跨进了御书房内。 不多时,昨夜值班的侍卫就被人匆匆带了过来。 他才刚刚入睡没多久,被人从睡梦中拽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蒙的。 来的路上听人提了几嘴儿,得知陛下今日竟然被六殿下昨日留下的那份“惊喜”绊了个大跟头,如今正勃然大怒后,顿时也跟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被人带着进到御书房里头的时候,那两条腿都软得跟面条似的,扑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 “卑职拜见陛下!” “听说门外那东西是圣安公主和六皇子给朕准备的惊喜?” 宣武帝才懒得在意这侍卫心里想了些什么,他直接开门见山道: “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朕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回……回陛下,昨日……” 一点也不敢隐瞒地将昨日发生的全部经过竹筒倒豆子般尽数交代了一遍, 这侍卫也吓得够呛: “卑职见那东西稀稀软软的一团,也没想到它能绊着人……是卑职失察,还望陛下恕罪!” “稀稀软软的一团?” 也难为宣武帝,愤怒之余还能敏锐地听出对方这话里的关键内容,他猛一拍桌面: “你说外头那比石头还硬的东西是稀稀软软的一团?” “陛下明鉴,卑职昨日瞧见它的时候,它的确与坚硬二字毫无关系啊!” 侍卫脑袋埋得更加用力了: “六殿下昨日本是用那名为‘水泥’的东西糊出了一小段儿城墙模样的东西,但就是因为这‘水泥’太软,后来又塌了些,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 外头那丑不拉几的东西原来是塌掉之后的城墙? 宣武帝顿了一下,忽然间就明白老六那混账东西为何要在御书房门前弄出这么个玩意儿了。 那小混蛋竟还记上他这个父皇的仇了! 黑着脸让眼前的侍卫下去领了十个板子,宣武帝越想越气,转头又让李德海亲自去上书房那边走一趟,把云楚焕也给他拎来了。 上课上到一半儿就被人带到了御书房, 云楚焕倒也不傻,知道肯定是自己昨天干的事儿被发现了, 好在他这近一年里天天跟在云舒身边,多多少少也从她那儿学到了点对付自家父皇的招数,进门就先睁着眼睛说瞎话地胡乱嚷嚷了一波: “父皇,儿臣和五姐姐精心给您准备的惊喜您瞧见了吗?就在门外摆着呢!” 第201章:这熊孩子不会成功了吧? “瞧倒是瞧见了。” 宣武帝冷笑一声: “但朕怎么听说那惊喜是你一个人准备的,你五姐姐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 糟糕,父皇这语气听起来不妙! 云楚焕有些紧张,硬着头皮死死抱住了他五姐姐这个兴许能够帮他幸免于难的金大腿: “五姐姐昨日虽然没来,但那水泥可是五姐姐给我的!” “是吗?” 宣武帝扯了下唇角。 云楚焕这话他其实是相信的。 毕竟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老早之前就给过相关提示, 这水泥的确是小五捣鼓出来的没错儿,可谁知道这浑小子又是怎么从小五手里把它骗过来的? 眼神凉飕飕地盯了云楚焕一阵儿,宣武帝点了点头: “那你倒是说说,门口那东西,如何就跟惊喜扯上关系了?” “那东西……” 云楚焕咽了下口水,飞快地回忆着五姐姐之前“忽悠”叶太傅时说过的那些话: “五姐姐说那东西可以修路,因为足够硬,谁也踩不动, 马车驶过也不会留下坑坑洼洼的车辙印,路途平坦,往后不管是行商赶路,还是运送军备物资,都能更加方便一些。 另外,兴许还可以浇筑城墙,修建房屋……” “嗯?” 宣武帝本来只是想听听看老六还能怎么狡辩, 却没想到他竟还真说出了点儿东西来! 方才因为绊了那一跤,他多半的心思都用来发火了,倒是没有细细思考, 现在想来,按照之前那侍卫的说法,水泥这玩意儿一开始软软塌塌的,干了之后却能变得比石头还硬…… 修路、筑堤、盖房子、做城墙,它确实是都能派上大用场啊! 如此说来,这倒还真是个惊喜了? 嘶……不对! 他差点儿就让这浑小子给绕进去了。 小五让人做出来的水泥是惊喜,这跟老六个欠揍的在他御书房门口垒起一坨绊倒他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想起自己方才在门外丢的脸,宣武帝面色唰的一下又黑了: “还敢狡辩!御书房门口也是你能随意乱来的地方? 外头那东西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今日之内必须给朕弄干净,而且不许找人帮忙! 晚一天朕便多罚你一百两黄金!” “儿臣真的只是想给您一份惊喜啊!” 这都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绊着父皇呢,他好不容易才还完之前的债,一转眼便又要背上巨额欠款了。 云楚焕本来还想再狡辩两句,一抬头,瞧见他父皇那“再敢多说一句,朕罚你双倍”的神情,顿时又委委屈屈地把话咽了下去: “那儿臣今日处理好了就行,对吧?” “今天处理好只需罚款五百金。” 宣武帝无情地宣判道: “外加五个手板。” 五百金! 又是五百金!! 云楚焕眼前一黑,他甚至都不在意后头那五个手板的问题,当场就是一个滑跪: “父皇你不能这样!儿臣也只是想给你准备惊……” “出去。” 宣武帝早已看清了他的干嚎,冷漠地伸手一指: “不然六百金。” 云楚焕迅速连滚带爬地往外逃去:“儿臣告退!” 宣武帝:“……” 这逆子! 宣武帝头疼地按了按眉骨,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随了谁。 既不像他,也不像贵妃,倒是……倒是有点儿像小五? 呸呸呸! 像个屁! 被自己脑海中莫名冒出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宣武帝连忙摇了摇头,又强行将它甩了出去—— 怎么会像小五呢? 小五虽然有时候确实也不怎么靠谱,但比起老六这个不省心的,那可是…… 嗯?好像也不怎么省心。 “……” * 云舒带着水泥粉出现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云楚焕还翘着屁股在那儿吭哧吭哧地砸着他昨日造下的孽。 云舒起先还有些没看明白这熊孩子究竟在干嘛, 等她走近看清地上那半截儿疑似是城墙的玩意儿后,嘴角登时就是一抽: “你不是说你就试试水泥的效果吗?” “我来御书房门口试不行吗?” 五百金的债务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云楚焕说完那一句气话之后,又泄气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几乎都想要抱着云舒的大腿痛哭一场了: “五姐姐,小元子都说这水泥是在你的提点下才做成的,那你肯定知道怎么让这东西重新变软吧? 我刚刚都已经拿着锤子砸半天了,它怎么动也不动一下啊!” 云舒:“……” 默默瞅了眼刚刚被他随手扔到一边,还不足婴儿拳头大小的锤子,云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实在不行你找个侍卫帮忙不就好了?” “父皇不让!” 云楚焕哭丧着一张脸,向云舒告状: “五姐姐你知道父皇有多过分吗?他不仅罚了我五百金,还让我自己一个人在今天之内把这东西弄走,不然多一天就再多罚一百金!” 基础罚款五万两,之后一天一万两银子,这罚单确实过分! 不过罚得这么狠……该不会这熊孩子真成功了,父皇被绊了一个大跟头吧? 嘶……那她是不是得改天再来? 毕竟她这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啊! 云舒已经默默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正好这时候进去禀报的李德海也从里头走了出来,云舒连忙道: “李公公,本宫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点事儿没办,这样吧,你帮本宫进去再同父皇说一声,本宫过两日……” “唉哟我的个小祖宗!您这来都来了,哪能门都不进又直接走了?” 陛下今日才发了火,李德海还就指望着云舒能起个灭火的作用呢,哪儿能就这样放她跑了? 他直接往旁边让开半步,半是讨好半是求饶地比划了一下: “殿下您可别为难老奴了,这陛下还在里头等着您呢!” 云舒:“……” 早知道不来了。 这御书房外头的守卫们都怎么回事儿? 怎么还能让云楚焕这熊孩子把水泥城墙筑在御书房正门口了?! 但凡他换个别的什么地方也好啊! 这不是让她往枪口上撞么? 第202章:这次闯祸的可不是儿臣 得知自家倒霉父皇可能刚刚才摔了个大马趴,而且还发过火, 云舒抱着那一酒坛子石灰粉进去的时候,面上那表情果断又切换成了宣武帝无比熟悉的乖怂模样。 本就头疼的宣武帝一看她这神情,脑瓜子越发嗡嗡地疼了—— “你这又是闯什么祸了?” “这次闯祸的可不是儿臣。” 云舒用小眼神儿偷偷瞅了宣武帝两眼,迟疑片刻,又吞吞吐吐地道: “但若是您偏心某个人,不想听到他任何不好的话,那儿臣可能也是闯了那么点儿祸。” 宣武帝:“?” 他差点儿都要气笑了。 这普天之下,如今非要说他最偏心的那一个,不是她云小五还有谁? 她竟还在这儿暗搓搓地吐槽他偏心别人? 小没良心的! 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云舒一眼,旋即又想到这小崽子一大早上跑来支支吾吾说的这段话,明明白白就已经指向了太子, 面上的神色又不自觉地沉下了几分: “是太子又做什么了?” “父皇英明,一猜就中!” 瞧着宣武帝这神情,好像也看不出他的什么情绪偏向来, 云舒还是照惯例地先拍了一下龙屁,之后才又耿直无比地道: “儿臣这回去水务司,无意间发现太子皇兄他好像在卖官。” 卖爵鬻官,这事儿在过往的某些朝代中,甚至曾有过皇帝亲口应允,朝廷明码标价这么干的历史。 但在天盛朝,这却是被写在了天盛律例当中,明文规定过的违法行为。 尤其宣武帝还是个看世家贵族格外不顺眼,自登位起就一直在努力提高朝中寒门学子人数的帝王。 他知道自家小崽子在某些不重要的事儿上可能会不靠谱,但在这种要紧事上,却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听到太子卖官几个字儿自云舒口中说出来,宣武帝只觉得一阵心寒,就连语气也越发的沉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儿复杂了。” 云舒挠了挠头,从她第一次去水务司,在里头鬼影子都没瞧见一个开始说起,说到谭丰年,再到她让龙影卫去查唐炳富, 整个经过事无巨细,全都原原本本地同宣武帝禀告了一遍: “……儿臣听龙影卫说到卖官这儿,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儿臣自己也不太好拿定主意,所以便只能来找父皇了。” “宣武十四年。” 几年前他对太子还是万般信重,全心全意就想扶持这么一个儿子坐稳储君之位的时候, 他的太子竟就已经在背地里做出了这等令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卖官。 太子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一些真正有才华的人无缘朝堂, 酒囊饭袋们反倒充斥着天盛上下各个看似不起眼,实际上不知道哪天就会导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事情发生吗?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原本会在一个多月之后导致京城数万百姓伤亡的洪灾,不就是因为唐炳富的不作为?! 原以为太子如今的变化,皆是因他最初拒绝太子求娶沈静姝时未曾说明缘由,导致误会的产生,进而引发后来那一系列的变故。 在今日之前,哪怕宣武帝已经下了狠心,决定废除太子, 但要说心里一点儿不愧疚,那也是不可能的。 夜深人静之时,想起自己给予厚望了这许多年的太子,宣武帝偶尔也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真是有些过于信重太子了, 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竟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 他曾引以为傲的太子,竟如此目光短浅! 东宫那帮老东西们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教导太子的? 简直可恨! 嘭的一拳锤在桌案上,把毫无防备的云舒吓了一激灵, 余光瞧见跟前那人影似乎震了一下,宣武帝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抬眼接着询问道: “你刚才说,那唐炳富修筑堤坝的泥土有问题?” “是。” 便宜父皇明显是动了怒,不想引火烧身的云舒越发老实巴交起来: “他用熟土修的堤。 父皇您也知道的,儿臣偶尔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弄些花花草草什么的, 您后头赐给儿臣的怡和宫里,已经被儿臣种满了织贝花。 之前儿臣为了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种植那些织贝花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好些关于种花的书, 这才知道原来土壤还分生土和熟土,熟土一般是经过人们耕作种植、施肥过的土壤,它蓬松透气好排水,适合用来耕种。 而生土则是深埋于地下,未经扰动的原始土层,质地纯净结构紧密, 修筑堤坝什么的,就该用生土才行,否则一旦发生水患,那堤坝很容易就会被冲垮! 儿臣当日在堤坝上发现此事,又从谭丰年那边得到确认之后,便让人仔细查了。” 她单手抱住酒坛,有些费劲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只信封: “这是附近农户们的证词,因为修堤要从别处运生土过来,不仅费时费力,还要花费不少银子。 这唐炳富为了能多贪墨一些银子到自己手里,直接花少量银钱买了附近好些农户们田地里的熟土来筑堤。 户部拨下去的十二万两银子,至少有八万两都进了唐炳富的口袋。” “混账东西!” 就在云舒说话地空当儿,宣武帝也快速浏览完了她递上去的那些证词, 一想到自己国库空得他这个当皇帝的每每有什么想法,都还得在朝堂上跟户部那帮老东西讨价还价, 唐炳富这等不起眼的蛀虫却将他咬牙挤出来用在办正事儿上的银两大把大把往自己兜里装, 宣武帝就气得恨不能当场就把唐炳富抓来砍了! 天知道他天盛上下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唐炳富”们! “来人!” 越想越气的宣武帝直接扬声吩咐道: “去给朕把太子还有水务司郎中唐炳富带过来!” 太子,带过来。 这词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外头刚刚才因为云楚焕倒过一次大霉的侍卫们神情一凛,分毫不敢耽搁,连忙各自领命离开。 第203章:抄家抄着抄着就有经验了 “父皇您先别生气啊,气大伤身,唐炳富算什么东西啊? 为这种人把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得!” 明知道宣武帝这会儿生气肯定不只是因为唐炳富一个人,云舒却故意漏掉了太子,一脸无辜地念着唐炳富的名儿,顺带着把太子也骂了。 骂完之后,还不忘再给自己邀个功: “父皇您看这个,这是儿臣发现那姓唐的不靠谱之后,特意去找小元子捣鼓出来的,叫水泥,它干了之后的样子……” 云舒轻咳一声: “您应该已经见过了。” 宣武帝:“……” 何止见过? 他还被绊过! 现在外头都还是云楚焕那逆子哐哐砸这玩意儿的动静! 不过这水泥未成型之前的状态,他确实还没见过。 宣武帝面上神情稍微缓和了几分,他倾身打开那酒坛封口看了一眼,眸光微动: “听说这水泥可以用来筑堤修路?” “没错!而且价格也不高!” 云舒连连点头: “儿臣来之前特意找外祖父帮着算过了,若是用这水泥来筑堤的话,算上做水泥的时间,二十天内便可完成重筑,而且花费也只在八万两左右, 父皇您只要把那唐炳富家里抄了,单用他这回贪墨的银两便足够了!” “嗯。” 大抵是因着太子与唐炳富的缘故,宣武帝的气还未消, 哪怕是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也没怎么表露出高兴的情绪来,只淡淡应了一声: “既如此,那此事便交给你去办了。” “……什么事儿交给儿臣办?” 云舒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是重新修筑堤坝,还是抄唐炳富的家?” “全部。” 宣武帝眸光越过她,看向了门外: “李德海。” “奴才在!” “给圣安公主一支禁卫军,让她带去唐炳富家。” “嗻!” 云舒:“???” 不是,这么草率的就定下了吗? 都不用稍微问问她什么意见的? 云舒都惊了: “父皇,儿臣可从来没有过抄家的经验啊! 而且这事儿不用等先查清了再下令……” “你不是都已经查清了?” 宣武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至于抄家这种事情,本也不难,抄着抄着就有经验了。” 抄着抄着就……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即将要抄一大批的意思? “那……” 暂时没空细想太多,云舒一脸懵逼: “唐府的人怎么处置?” “先全部打入大牢。” 宣武帝随口道: “李德海做事心细,定会给你一支有过抄家经验的禁卫军, 你一会儿有什么不懂的,问问禁卫统领便是!” “……是。” 晕晕乎乎地从御书房里出来,云舒还没想明白自己今日过来这一趟,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要带队去抄家了, 还蹲在地上对着迷你版水泥城墙发愁的云楚焕就一把扔开锤子,牢牢攥住了云舒的衣袖: “五姐姐,你去抄家可一定得带上我!” “带上你干嘛?” 云舒嘴角一抽,瞅了眼地上毫发无伤的“城墙”: “不是说父皇让你在今日之内把这玩意儿处理干净?” “那父皇也没说让我一定只能用锤子敲啊!他不是说了让我自己想办法吗?” 云楚焕急吼吼地嚷完这一句,想起这儿还是在御书房门口,声音稍微大点儿的话,父皇估计都能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连忙又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嗓音: “我仔细想过了,用铁锤的话肯定是没戏了,我就算是直接在这儿住下了也没用! 所以我得出宫去找小元子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实在不行,五姐姐你抄家的时候,咱们也可以看看能不能偷偷拿点儿, 至少让我多撑个两天也好!” “……” 好家伙,这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中饱私囊了! 本来父皇就是因为唐炳富贪污才一怒之下让她去抄家, 结果她又带着云楚焕去贪污? 这熊孩子别的不说,胆儿是真大啊! 云舒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同样压着嗓音吓唬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身边还有龙影卫跟着?” 并不知道父皇已经将那几个龙影卫直接送给自家五姐姐了,还只当是父皇暂时派给云舒用用,随时都有可能收回的云楚焕:“……” 对噢,有龙影卫盯着,若是他偷偷往自己兜里塞点儿被发现了, 指不定父皇又要怎么加罚呢! 沮丧地放弃了这个念头,云楚焕也就消沉了不到两秒吧, 很快便又晃了晃脑袋: “就算不能拿,我也还是要去,我还没见过抄家什么样儿呢! 听说可有意思了!” “抄家能有什么意思?到时候肯定哭声求饶声一大堆,吵得人头疼!” 两人说话的工夫,李德海也带着禁卫军过来了。 还是之前那批跟着云舒去检查过春闱考场的老熟人, 只不过这回多了个瞧着像是个读书人的禁军统领—— “末将叶云虎,拜见圣安公主,拜见六皇子殿下!” “叶统领不必多礼。” 云舒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这人一眼,心里还在暗暗琢磨着这会不会也是个跟唐牧之同类型的,气质清雅,能文能武的青年俊才, 嘴上倒是一点儿没瓢: “父皇说叶统领应当是有抄家经验的,一会儿本宫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叶统领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末将分内之事罢了!” 兴许是武将性子大多直爽,叶云虎也没同云舒多言,很快便抬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殿下请!” “……” 领着一队禁卫军,还有云楚焕这个根本甩不掉的小尾巴, 云舒出宫的路上,还正巧遇见了被小太监领着往御书房去的太子。 四目相对,懒得跟他客套的云舒直接转开了视线,只当自己压根儿没看见人。 太子见状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恼怒之余却又不免开始忧心起来—— 父皇今日突然派人来寻他也不知所为何事, 这个节骨眼儿上云舒却带了一队禁卫军像是要出宫去…… 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第204章:筑堤这不是浪费钱吗? 想到自己这几回对上云舒都没讨到过任何好处,太子心里就有些发慌。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来找他的小太监不知道,云舒更不可能主动去跟说。 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舒带着禁卫军扬长而去。 唯一能让人稍稍安心一点儿的,大概就是云楚焕也在队伍里头—— 若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应该不可能带上云楚焕这没用的累赘吧? ……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太子定义为“没用的累赘”, 云楚焕出宫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派小安子去工部那边儿找小元子询问去除水泥的法子。 至于他自己,则是兴高采烈地跟着云舒他们一路往唐府去了。 因为水部郎中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官儿, 唐炳富的府宅自然也没在真正的朝廷大员们住的那一条路上。 云舒被禁卫军们带着,弯弯绕绕最后好不容易快要抵达唐府门口的时候,她差点儿都还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叶统领,确定是这儿吗?” “殿下是不是觉着这唐府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钱的样子?” 都不用云舒把话说明白,叶云虎就直接秒懂了她的意思: “末将早些年刚开始干抄家活计的时候,也觉着奇怪。 后来见得多了就明白了,这帮王八犊子贪钱的时候胆子大得很,实际上也都知道自己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儿, 银子拿回来之后也不敢外露,明面上还是要装作没什么钱的样子。 唐府这好歹瞧着还是个正常府邸,殿下您是没见过外头瞧着跟普通百姓家中也差不多的破砖房,结果墙一拆,那破烂砖头里头全部藏着金块儿的!” “……” 这她确实没见过。 云舒有些不太能理解: “可若是这些银子只能藏起来不能用,那贪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明面儿上不能用,可没说背地里不能用啊!” 叶云虎挑了下眉: “末将听说,这唐炳富这回之所以被抄家,不仅仅是因为贪墨,他还买官儿了?” 买官的那笔银两,必然不可能是从什么正经途径得来的。 云舒顿时了然。 在唐府门口勒马停下,云舒还在兀自打量着眼前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府邸,暗暗猜测着这墙砖会不会也是金砖砌成的时候, 叶云虎已经翻身下马,匪气十足地直接上前去踹门了: “兄弟们,搜!” 云舒:“……” 之前是她想岔了。 这位除了外形有点儿读书人的感觉之外,这气质跟文质彬彬四个字儿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早说抄家这么好玩儿啊!” 这边云舒还在感慨着叶云虎那仿若土匪下山一般的行事风格, 一旁云楚焕却已经中二脑上身了: “刚刚那一脚可真带劲儿!要是让我去踹就更好了!” “不合适吧?” 云舒在旁边轻飘飘地给他泼冷水: “你又没习过武,一脚上去大概率踹不开门,只会给自己反弹一个屁股墩儿。” 云楚焕:“?” “那,那我可以跟叶统领一块儿嘛!” 默默脑补了一下自家五姐姐描述的那个场面,云楚焕嘴硬道: “我俩一块儿那气势瞧着铁定更猛!” “不,你俩一块儿只会让你的小短腿变得更加明显。” 唐府里头已经隐约有惊呼哭喊的声音传出来了, 云舒只当没听见,继续吐槽云楚焕: “踹门依旧是叶统领的活儿,你腿够不着,最多踹着空气。” 云楚焕:“???” 明明就是很酷炫的场面,怎么被他五姐姐一形容,那情形就全都变成他的丢脸合集了呢! 云楚焕鼓了鼓腮帮子,恰好又瞧见旁边不知何时围拢了些好奇看热闹的百姓们, 他顺势就转移了话题: “你们这些人看热闹都不准备点儿臭鸡蛋菜叶子什么的吗? 这唐炳富不好好修筑堤坝,私吞朝廷拨下来的银两,可是个大贪官!” “他贪的是朝廷的银两,又不是咱们的。” 人群中,有胆大的笑着回了一句: “那烂菜叶子还能喂喂家里的鸡鸭呢!” “谁说不是你们的银子了?” 知道这年头的百姓基本上就只在乎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儿,却不知道他们已经事不关己到了这个地步。 云舒忍不住接话道: “朝廷的银两都是靠税收得来的,而那税收则都是你们交的。 这天盛朝不只是朝廷的天盛朝,更是所有人天盛百姓的天盛朝。 什么修路修堤修城墙,那用的可都是百姓们辛辛苦苦交上来的税, 这回唐炳富贪的那些修筑堤坝的八万两银子里头,说不定就有你们当中哪一位从牙缝里省下来上交给国库的钱。” “什么?那是咱的钱?” 围观百姓们听得一愣,颇有种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的错愕感: “我去年可是拢共交了三两多银子的税呢!该不会现在就在这唐府吧?” “那若是这样的话,这唐府抄了之后,是不是该把银子还给咱们?” “你在想屁!” 有真正听明白了的嘴角一抽,立刻反驳道: “刚刚不是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朝廷不是无缘无故收咱们的税。 朝廷收那些税,最后也是为了能让天盛变得更好,给咱们一份更好的庇护。 只不过这姓唐的不做人,把原本应该用来修筑堤坝保护咱们的银子私吞了, 现在陛下令人来抄家,最后抄出来的银子,肯定还是得再拿去重新筑堤啊!” “可咱们京城的堤坝有啥可修筑的?” 前头开口那人不满道: “那玩意儿建出来不就是个摆设吗? 咱们京城这边儿又不怎么下雨,每次下也就下那么一丁点儿,想淹都淹不起来。 换句话说,那修提不就是在浪费咱们得钱么? 与其这么浪费掉,还不如还给咱们,一人分个几两银子呢!”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京城雨水确实稀少,这话引起了不少共鸣: “我长到三十多岁,印象里还真就没见城外那堤坝派上用场过!” 还有一章,稍后~ 第205章:五姐姐,打赌吗? “堤坝的作用是防患于未然,而不是等着老天下了暴雨发了洪水之后再来修建。” 眼见着大家伙儿的关注点一下子就从唐炳富贪钱被抄家这事儿本身跑偏到了修堤费钱,不如发给大家分了这么离谱的话题上, 云舒连忙又出言引导道: “堤坝派不上用场也是好事一桩,毕竟这就意味着京城没有遭受洪水的侵害。 但它是必须存在的,因为只要有一次它派上用场了,它能够拯救的,便是包括在场诸位在内,成千上万名百姓们的性命!” “……这倒也是。” 先前开口吆喝着让分钱的那人想了想,被说服了: “就算咱这辈子都没等到它派上用场,那要是救下子孙后代,也是好的嘛!” “哈哈哈哈哈行了!那陛下还有朝中那些官老爷们不比咱们聪明? 既然他们都觉得要修筑堤坝,那就说明它修了肯定是有用的。 咱在这儿瞎嚷嚷什么啊!” “我不嚷嚷分钱,我嚷嚷让那姓唐的大贪官儿去死总行了吧?”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儿,话题总算是又回到了唐炳富这个贪官本身, 但这一回,再提起他的时候,百姓们言语之中明显就更多了几分自身利益受到侵害之后的愤慨: “他娘的!早知道刚才路过菜市口的时候,就该多捡两片鸡鸭都不吃的烂菜叶了!” “没事儿,我有口水!我可以直接吐!” 云舒:“……” “五姐姐,要不咱还是进去吧!” 云楚焕听到这句有点儿坐不住了: “万一这要是误伤到咱们了,我能恶心得饭都吃不下去!” “行。” 云舒这回对他的话表示了高度的赞同。 两人将马儿交到一旁的侍卫们手中,抬腿走进了唐府。 少了一层院墙的遮挡,里头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云舒循声走进内院的时候,迎面还看见一个特别凶的小胖墩在发疯般地拿脚踹禁卫军: “滚!你们都滚!这是本小爷的家!谁准你们进来的?回头我就让我爷爷把你们都杀了!” 大概是因为他也才三四岁的模样,叶云虎手底下的那帮禁卫军之前也懒得对这么个小屁孩儿下狠手。 没想到这家伙感受到没什么威胁之后,挣脱了他娘亲的怀抱,直接就耍起横来! 那模样一看便知,平时在家里定是个被宠坏了的。 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就是全杀了, 还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你看他像不像从前的你?” 云舒啧了一声: “去年你第一次到我那儿去蹭饭的时候,因为抓鸡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样嚷嚷着要把我宫里的人全杀了。” “……没有吧?” 云楚焕看着眼前这满场耍横格外欠揍的小胖墩,拒绝承认自己从前也有这么讨嫌的时候: “我可比他讨喜多了!” “呵。” 云舒也不反驳,只给了他一声冷笑,让他自己去悟。 “……你们那边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着?” 同样也拒绝领悟此事的云楚焕沉默片刻,果断把视线转移到了旁边走动的禁卫军身上: “那小混蛋就没个人管管?” “殿下恕罪!” 正忙着四处翻箱倒柜的禁卫军闻言,抽空把那撒泼的小胖墩单手拎起来,扔回到他娘亲怀里,狠声威胁道: “再不看好这小子,让他冲撞了二位殿下,老子今天就叫他提前去下头等着你们!” “军爷饶命!孩子还小不懂事……军爷饶命!” 年轻的孩子母亲确实是被吓得不轻,连忙抬手捂住了那熊孩子还要嘶吼的嘴,一边强忍着低声的啜泣,一边努力安抚着孩子: “别闹了,再闹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唔唔唔!” 小胖墩被捂住了嘴,拼尽全力地挣扎也都被死死按住,再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云楚焕盯着看着几秒,满脸不爽地扭过头来: “这会儿倒是知道哭了。” “都被抄家了,能不哭吗?” 狠下心没有去看那些哭成一片的唐府家眷, 将院子里已经抬出来的几个箱子打开一一查看了一遍,云舒忍不住拧了下眉: “这里头的现银加起来能有二百两吗?” “可能就跟叶统领说得一样,早把银子藏起来了吧!” 云楚焕说着,忽然眸光一亮: “五姐姐,不如咱们比比看谁先找到那些被藏起来银子? 若是我赢了的话,五姐姐你就得给我一万两银票!” “那若是我赢了呢?” 云舒兴致缺缺: “你好像没有一万两能给我吧?” “我是没有现银,但我还有一堆不能拿出去卖的宝贝啊!” 云楚焕财大气粗道: “瑶华宫里那些东西,五姐姐你看上什么,随便挑!” “你当你五姐姐是傻的?” 还瑶华宫的东西随便挑, 这么能耐,他被父皇罚款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云舒轻哼了声: “想找那些藏起来的银子你就找,但没人和你赌。” “小气!” 想要从云舒这边赢一万两去“还债”的念头还没开始就破灭了,云楚焕嘀嘀咕咕地转身就走: “那我也要和你比,我找东西肯定比你快!” 甩开她? 云舒挑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也没有出言反对,而是慢悠悠地朝着另一边走去: “本宫之前看话本子里,这些个大官儿好像都喜欢在书房或者床底下之类的地方弄个什么暗格密室这样的东西,然后在里头藏些见不得光的物品。 这边书房刚才都仔细翻过了吗?” “翻得差不多了。” 叶云虎单手搭在剑柄上,闻言颇有些新奇的扭过头来: “殿下那话本子上都是怎么说的?末将还没见过机关呢!” “没见过?” 这回轮到云舒惊讶了: “一次也没有见过?密室暗格什么的,都不存在?” “倒不是不存在。” 叶云虎摇摇头: “只是找机关太过麻烦,一般我们都是拿手敲一敲,觉着哪儿可能是空的,后头有藏东西,直接砸穿便是!” 都抄家了,还整那么精细做什么? 第206章:还真让他挖到东西了! 云舒:“……” 好有道理。 目光从书房里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摆件儿上一一扫过,云舒还正琢磨着这里头到底哪个看着比较像是启动机关的, 旁边一个身材壮硕的禁卫军就猛然抡起大锤,砰一下直接把一侧的墙面砸出了个巨大的凹槽! “难怪你们都喜欢直接砸呢,这确实是比找机关要方便得多。” 好家伙,云楚焕要有这力气,还用愁御书房门口的那截儿水泥吗? 抬手赶了赶面前扬起的灰尘,看着那禁卫军三锤砸穿一面墙,露出墙后头的密室, 云舒好奇地探头望了一眼,差点被里头的金子闪瞎: “我的个乖乖!这唐炳富真的只是水务司一个小小的郎中没错吧? 早朝的门槛儿都还没摸着,就能贪这么多了?” “估计还是跟买官有关系。” 叶云虎到底是有过多次抄家经验的。 虽然这一回抄出来的金子确实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了不少,但他也只是惊讶了短短的一瞬,很快便又回过神来: “听说这唐炳富攀上的人地位还挺高?” 宣武帝之前让李德海找人同云舒一块儿来抄家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别的, 谨慎如李德海,自然也不会多嘴。 因此叶云虎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唐炳富是在太子那儿买的官。 他随口说着自己的猜测: “寻常小官儿可接触不到什么真正的大人物, 若这唐炳富后头那位身份确实比较高的话,底下肯定还有不少人想要通过唐炳富搭上他身后那位。 他在中间想要谋取些利益,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那不就是中介吗?” 这唐炳富当官儿当得不是个东西,做倒卖生意倒挺有天赋嘛! 瞧这金元宝堆的……啧啧,若是让她那便宜父皇过来见着了,估计眼睛都能气红了! 云舒默默往旁边让开两步,方便禁卫军们把金子从密室里往外搬。 与此同时,后院儿里,云楚焕也正拿着他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柄铁锹,在树底下挖来挖去—— 所有人都觉得宝贝就该藏在书房、卧室这样的地方, 那岂不是就说明这些地方其实是最不安全的? 反正他就不会把东西藏在那么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 像他上个月偷偷存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就被藏在瑶华宫的一棵树下面了! 这唐府不算太大,刚才他已经仔细观察过了, 就这棵树,既不算特别显眼,又不会混在一堆树里头,记性不好一不留神儿就给他忘了。 最最重要的是,从唐炳富卧房那个偏偏角角的小窗户里看过来,正好还能瞧见这一棵树! 若他是唐炳富,他铁定会把银子偷偷藏在这底下! 就是……不确定具体在哪一块儿位置。 “六殿下。” 大约是见他费劲巴拉地挖了半天,啥也没挖着,又托着铁锹往旁边走了两步重新开挖,动作迟缓宛若七十老叟的模样分外心酸, 路过的禁卫军终于忍不住好心询问了一句: “需要卑职帮您吗?” “不用不用!” 这要是他真挖出银子来了,结果却被人瞧见了,那他岂不是白挖了? 云楚焕连忙警惕地摇了摇头: “本皇子就是闲着无聊想看看这树根究竟长了多深! 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本皇子!” “……是。” 不用管也挺好的,正好还给他们省事儿了。 那禁卫军也没有多想,转身便又进了屋,继续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 云楚焕则是十分严谨地等着那人离开,确认周围再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了之后,这才又撅着屁股继续奋力地往下挖了起来。 或许喜欢在树底下藏东西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有着一定的共性, 又或者单纯就是云楚焕运气好。 总之他这回没挖多久,就听见那铁锹发出来的铛的一声—— 是挖着东西了! 云楚焕兴奋地拿着铁锹又往旁边挖了挖,很快就从里头抱出了一个奏折大小的盒子。 打开来一看,里头也没装什么金砖银砖或者珠宝首饰什么的,而是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这么厚!” 这里头得塞多少银票啊! 云楚焕眸光噌的一下就亮了。 他生怕这一大包银票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又全得上交给父皇,看都来不及先看一眼,就赶忙先揣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又将空盒子重新扔回土坑里,以最快的速度将它填平。 等这一切做完,恰好禁卫军那边也差不多要收工了。 云楚焕扔开铁锹,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尽可能地缩着肚子,不让他藏在衣服里的那包东西看起来太过明显。 “五姐姐!” 表情无比自然地走到云舒身边,云楚焕还十分心机地演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你们这边找出这么多金子了?” “嗯。” 云舒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你那边找到多少?” “一个铜板也没有哇!” 云楚焕沮丧地摇了摇头: “那姓唐的没劲透了,我还以为他多少会在别处藏点儿呢!” “是吗?” 云舒挑了下眉,语气随性得像是信了: “你在哪儿找到的?” “就后院那棵树……” 实在是云舒那话接得太过自然了, 云楚焕甚至都没怎么过脑子,顺嘴就给自己秃噜出来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震惊地捂着嘴,一脸控诉地瞪着云舒: “五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明明是你怎么能这样。” 没好气地伸出右手,云舒轻哼一声: “拿出来吧!” “就很少很少的一点儿……” 撒谎被拆穿,云楚焕本来还想再挣扎一下, 但见云舒态度坚决,他只得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鼓囊囊的信封。 “还挺厚实。” 云舒嚯了一声,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之后将信封拆开,从里头抽出了厚厚的一沓……信纸。 云舒:“?” “你给换的?” “我没换啊!” 云楚焕表现得比她还震惊。 他不敢置信地扒拉了两下,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 “不是这唐炳富有毛病吧?就这一叠破纸他还要埋在树底下藏起来?” 第207章:这也太赚了吧! 云楚焕是真有些破防了。 要知道京城的天儿如今可是在往夏日里走了。 尤其这两日,天气更是热得好像已经提前入夏了一般。 他顶着这样的大热天儿挥着铁锹在树底下挥汗如雨,折腾了这半天,最后居然就挖出了一堆废纸? 神经病啊!! 云楚焕差点儿被气哭了: “这唐炳富他是不是故意?他是不是想着就算要抄家了也得恶心咱们一把? 他这也太过分了!五姐姐你一会儿回宫之后能不能跟父皇说一声,让他下旨砍了唐炳富之前先把人交给我抽一顿再说? 他这分明就是在耍咱们……” 云舒瞅着他那破大防的模样,也知道他这回应该是真没撒谎了, 不由有些好奇地翻看起了这些被唐炳富仔细藏起来的纸张。 这一看,她面上漫不经心的神色便也都跟着尽数收敛起来—— “行了别嚷嚷了,这回记你一功。 回头我试着跟父皇说说,御书房门口那水泥桩子就不用你去处理了。 若是父皇不答应的话,我替你出两万两的罚金!” “……真的?!” 针对唐炳富的痛骂顿时戛然而止, 云楚焕意识到了什么,那一双眼又重新落回到云舒手里那沓“废纸”上: “这些纸上是写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吗?” “是挺重要的,而且必须得立刻拿给父皇才行。” 云舒点点头,将这些信纸全部收拢好,揣进了怀里: “我现在就要回宫,你是跟着一块儿还是留在这边继续看热闹?” “我肯定是回宫去看热闹啊!” 这边东西都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把那些唐府家眷们押送去大牢, 天知道半路上会不会被人吐口水误伤! 云楚焕果断选择跟随云舒一道先行离开。 两人同叶云虎打了声招呼,很快就带着几个侍卫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皇宫。 彼时,在御书房和唐炳富当面对质完毕,已经无可辩驳的太子正神情仓惶而又悲怆地跪在宣武帝面前陈情: “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儿臣知道卖官之举罪不可恕, 可之前彭州饥荒,那么多灾民等着朝廷的救济粮,户部拨款实在有限,儿臣不忍让父皇忧心,却又见不得百姓受苦, 将东宫里的好些不违制的贵重物品都拿出去卖了,掏空了东宫所有的银钱多凑了二十万两,也仍然没能彻底解了彭州的燃眉之急。 每天仍有大量的灾民在死去, 那都是父皇您的子民呐! 儿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到了卖官筹钱…… 是儿臣胆小,犯下这样的大错之后,害怕父皇您会对儿臣失望,因此也不敢主动来向您坦白。 但儿臣可以发誓,除了这一次卖出的十个官位之外,儿臣此后再也没有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太子痛哭流涕地仰望着宣武帝: “儿臣深知父皇对此事的深恶痛绝,儿臣,儿臣……” “陛下。” 太子后头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德海忽然迈着小碎步从外头进来,快速走到宣武帝跟前,低声道: “圣安公主和六皇子殿下求见,说是有要事要向您禀告。” 这个时候回来说有要事禀告, 莫非是在唐府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宣武帝眯了下眼,目光沉沉地自下首跪着的太子和唐炳富身上一扫而过: “让他们进来!” 李德海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多时,就见云舒和云楚焕两个人从外头进来了。 云舒手里还拿了一只厚厚的信封,具体什么东西旁人也看不清, 唯独唐炳富余光瞥见一眼之后,本就惨白的脸上,神情越发绝望起来! “儿臣参见父皇!” 简单地给宣武帝行了个礼,待到宣武帝示意他二人起身后,云舒也不废话,直接就将手里的信封递到了宣武帝面前: “这是儿臣今日带人去唐府抄家之时,六皇弟在唐府后院一棵树下意外挖出来的东西。 因为事关重大,儿臣也不敢自行定夺,只能将之带回交由父皇。” 竟然是老六挖出来的? 这个时候,宣武帝还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闲心,在这种不重要的小细节上诧异了那么一下。 但很快,随着信封里的东西被展开在他眼前, 怒火瞬间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砰! 裹挟着雷霆之怒的一掌拍下去,就连龙案上摆放着的砚台都发生了清微的位移。 宣武帝胸口处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再抬眼看向太子的时候,面上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了声音: “你刚才说什么?你深知朕对此事深恶痛绝,然后呢?” “然……” 太子也不是个傻的。 父皇看过那信封里的东西后瞬间暴怒不说,还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质问他…… 那信封里只怕是…… 太子心如乱麻,巨大的惶恐将他笼罩在其中,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能跪伏在地上,本能地求饶道: “父皇息怒!” “你让朕如何息怒!” 手里攥着的纸张被宣武帝在愤怒中尽数挥撒出去。 绝大多数都落在了太子身上,却也有几张打着旋儿地飘落在了云楚焕跟前。 “这是……” 因为之前云舒看过信封里的内容之后就匆匆带着他赶回宫来了, 云楚焕此前还真是不知道这里头具体写了些什么。 这会儿借机瞅了两眼之后,便是不靠谱如云楚焕都震惊了: “这些不会全都是太子皇兄卖官儿的证据吧? 这商户这么有钱的吗?一个个为了当官儿都疯了不成? 一个八九品的芝麻小官儿都能卖上二三十万,这少说也有几十个了,这也太赚……呜!” 被云舒猛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喊出声了的云楚焕连忙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生怕父皇一个不顺心,再迁怒于他,又罚他几万两银子什么的。 好在宣武帝这回是真被太子气狠了,压根儿就没空在意云楚焕说了什么。 从头到尾,那一双眼睛就死死地盯在太子身上。 第208章:儿臣想给一个人请功 三年的时间,就这三年的时间,太子单是经唐炳富之手卖出去的各地八九品小官位就多达二三十个! 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秀才都考不上的商人…… 只要对方肯出钱,太子几乎是完全不挑! 他或许是觉得地方上的这等小官儿掺和不到朝政中来,便是无用些也没什么,总归掀不起什么浪。 他一心就只盯着那点银子, 可他却没有想过,越是品阶低的地方官,就越是离着老百姓们近! 就那些走正常科举一辈子也当不了官儿的废物点心,只会靠着买官这种歪门邪路上位的能是什么忙好东西,能为百姓们做什么实事儿? 百姓们不知道什么卖官不卖官的,他们只知道自己见到的官员一个个全都王八羔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百姓们对朝廷又能有什么好感? 百姓是一个国家的基石! 一个让百姓们怨声载道的朝廷,它能走多远? 太子这么做,分明就是在毁他天盛的根基! 这就是他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太子。 一想到自己差点儿就将云氏江山交到这么个混账东西手中,宣武帝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万幸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否则他真不知道百年之后,自己到了地下,该如何向先祖们交差! 双手扶在龙案边缘,被太子气到身子微微晃了两下的宣武帝重新坐回到龙椅上,重重地深吸两口气后, 听到太子又期期艾艾地喊了声父皇,他毫不犹豫地冷然打断道: “来人,带太子回东宫禁足,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东宫半步!”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真的冤枉啊父皇!” 上一回禁足好歹还有个时间期限,这回连期限都没了, 那他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一直等到父皇废太子吗?! 太子慌张地想要为自己求情,但宣武帝这会儿是铁了心的不想再多听他说一句话,直接就让御前的侍卫把人连拖带拽地弄走了。 很有损太子的威严, 但无所谓。 因为宣武帝这回的确是打算把太子关到被废为止——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现在就立刻下旨废了太子! 但之前那十几年里,在他的纵容下,太子的势力经营得也确实相当不错, 以右相之能,这次的事情他想要给太子再找个替死鬼揽下一切罪责也并非是做不到。 那老东西甚至还能在解了太子之危之后,再反过头来找小五的麻烦! 与其现在一时痛快,后头又给自己和小五招来一堆麻烦事, 还不如就先给太子禁足着。 只要他这边没什么大动作,右相那边心里就还抱着希望,不敢轻举妄动。 他反正眼不见为净,也可以落得清闲, 只等着再过几个月太子妃那一胎生下来,打右相一个措手不及,他便也能顺理成章地废太子了。 宣武帝神情疲惫地按了下眉心: “小五。” “儿臣在!” 亲眼见到从前最是受宠的太子和早已被吓到说不出话来的唐炳富被暴怒的父皇令人拖了下去,云舒还正不走心地暗暗感慨着呢, 冷不防就听见自己被点名了,她连忙抬头应了一声。 好在宣武帝倒是没做迁怒这么没品的事儿, 他只是淡淡地吩咐道: “水泥不错,城外堤坝重新修筑的事情,便交给你了,一个月后,朕要看到结果。” “儿臣正要和您说这件事情。” 虽然宣武帝现在看起来很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但这事儿确实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云舒往中间迈了一步,认真道: “大量烧制水泥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只靠小元子一个人的话,这一个月的时间必然是不够的。 所以儿臣想着能不能在城外建一个临时水泥厂,招一批人手先把修筑堤坝要用的水泥烧制出来, 之后若是还有需要的话,就把这水泥厂再好好修一修。” “准了。” 宣武帝点点头,答应得十分干脆: “需要多少银子,找户部要便是。” “多谢父皇!” 第一件事儿顺利解决了,云舒顺势又提起了另一件她答应过小元子的事儿: “除此之外,儿臣还想给一个人请功。” 请功? 云楚焕眸光一亮,胸膛立马就挺了起来—— 今日唐炳富后院儿那些太子皇兄的罪证可都是他挖出来的! 五姐姐现在要帮人请功,那必然就是帮他啊! 云楚焕都已经做好被夸的准备了,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自家五姐姐口齿无比清晰地道出了另一个名字。 “之前的曲辕犁、水车,现在的水泥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但造出这些东西的姜元宝至今却还连个正经的一官半职都没有。 儿臣觉得这对他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 “姜元宝?” 宣武帝听着这名儿有些陌生: “谁?” “就是小元子,姜元宝是他原本的名字。” 生怕宣武帝顾忌着小元子曾经当过太监的事儿,不肯答应给他授官, 云舒解释完后,又接着道: “儿臣知道,按常理来说,以姜元宝的身份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但姜元宝立下的这些功劳它本身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如今的天盛朝最缺的便是姜元宝这样的能人。 倘若父皇您能够给姜元宝授官,让天下人知道,只要是能够做出对天盛朝真正有用的东西,不管对方是何种出身,何种身份,都一样可以获得令人羡艳不已的奖赏,甚至实现阶层的跨越, 想必日后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姜元宝’出现,助天盛朝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 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吗? 宣武帝晃了下神,有些意外于自家闺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不愧是他看中的新一任储君啊! 之前在太子那儿瞎了回眼, 好在老天爷还是垂怜他的,又给他送了个能力眼界都远超太子的继承者来! 宣武帝欣慰地点了点头: “圣安言之有理,朕明日便下旨,让那小元……姜元宝任工部郎中。 除此之外,你那个临时水泥厂的事情,也暂时交由他来负责。” 第209章:自己坑自己的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父皇英明!” 云舒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要同宣武帝多讲几轮大道理,甚至是长期辩论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对方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兴奋之余,她差点儿就忘了身边还有个云楚焕在眼巴巴地望着。 幸好就在她准备告退离开的前一刻,眼角余光瞅见了那个满脸幽怨的人影, 顿了一下,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那个……父皇,其实今日之事,儿臣还答应了一个人要替他邀功。” “还有?” 这也就是小五了。 但凡换一个人,刚见过他怒火冲天发落太子的场面,不吓得连正事儿都不敢说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哪还能像她这样,替别人邀功都跟搞批发似的! 宣武帝都有些无奈了: “说吧,还有谁?” “六皇弟。” 云舒一脸纯良: “今日若不是六皇弟,儿臣还真想不到那唐炳富竟还会在树底下埋什么证据。 父皇您看……要不就让六皇弟功过相抵,门外头那水泥桩子,您就别让他来处理了呗? 儿臣之前来的时候都看见了,照六皇弟那架势,那水泥桩子没个一两年只怕是敲不掉的。 您这罚他是不要紧,可那水泥桩子一直杵在御书房门口,对您不也是挺不方便的吗?” “是啊是啊!” 终于等到五姐姐替自己说话了,虽然和他想象中给他天花乱坠的一通吹,再让父皇也给他花里胡哨的一顿夸很是不同, 但只要能免了他敲水泥桩子的活儿,这些都无所谓! 云楚焕点头如捣蒜地连声附和道: “您还是赶紧让别人把那水泥桩子给敲了吧! 不然您说您万一要是再被绊个跟头怎么办?” 云舒:“……?” 好家伙,这么玩儿是吧? 坑别人的她见多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往死里坑的! 早说他这么能作死啊, 她就多余开这个口! 这谁能救得了他? 云舒默默闭上了嘴,然后毫不意外地听到宣武帝冷笑了一声: “听这意思,你还是在为朕着想了? 朕是不是还应该夸你两句?” “……夸就不用了。” 实在是宣武帝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过于明显,憨憨如云楚焕这时候也听出了不对劲,连忙又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 “父皇您就按五姐姐说的那样,让儿臣功过相抵便好!” “那你岂不是太亏了?” 刚刚才被这逆子“骑脸输出”了一波,宣武帝自然不是他这一个讨好的笑容便能哄好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难得皇儿这般愿意为朕着想,那不如这样吧,小五!” “儿臣在!” 她该不会要被这憨憨牵连了吧? 云舒心里一凉,脑海中还正飞快地思索着自己若是真被连坐了,该怎么想办法脱身, 就听宣武帝凉飕飕地道: “正好国库空虚你们也是知道的,小五你那水泥厂虽是为了正事,但要找户部那抠搜老头儿拿银子,恐怕还是有的扯。 干脆你也别跟户部掰扯了,就直接找老六吧。 想必老六是很乐意出这一笔钱为朕解忧的!” “……是。” 还好还好,父皇还是很讲道理的嘛! 云舒憋住笑,低着头应了一声。 一旁云楚焕则是直接傻眼了—— 水泥厂! 本该由国库来出的一笔银子!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笔小钱啊!! “父……” “出去。” 宣武帝拒绝了云楚焕连个开头都还没能喊出来的哭嚎: “多说一个字多罚一百金。” “。” 满腹的话语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云楚焕甚至连“儿臣告退”这四个字儿都没敢说,捂着嘴就同云舒一块儿退下了。 直到出了御书房,又走出好一段儿距离,确认在这边说话父皇肯定听不见后,他才猛然停下脚步, 用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看向云舒: “五姐姐你说吧,水泥厂大概要多少银子?” “也不算特别多。” 云舒安慰他: “毕竟只是临时水泥厂,前期刚开始的话……大概就相当于你花两天的时间铲平了御书房门口那坨水泥桩子吧。” “……只要两万两?太好了!” 这倒确实是比他语气中要低了不少! 云楚焕刚松了口气,忽然又意识到了不对: “什么叫前期刚开始只需要这么多?后面还要继续加?那总共呢?” 他惊恐地抬起了头: “总共要多少银子?” “总共……” 云舒目光怜爱: “大概就是你要在御书房门口铲四个水泥桩子那么多。” 四个水泥桩…… 云舒这话说得有些过于委婉了,云楚焕第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还是想了还一会儿才听明白—— 他铲一个水泥桩子得两天时间,原本是需要罚两万两银子的。 那四个水泥桩就是八天时间,也就是……八万两!!! 再加上父皇之前还罚了他五万两,这一共就是十三万两…… 也就是说,他这接下来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又一个铜板的零花钱都拿不到了! 云楚焕光是想想就觉得一阵窒息。 他悲伤地揪住了云舒的衣袖,试图跟她讨价还价: “五姐姐,不能少点儿吗? 什么泥巴要花八万两去造啊!” “少不了了。” 云舒很贴心地直接拿现实给他举例子: “上一个克扣筑堤银子的人,今日刚被咱们抄了家。” 云楚焕:“……” 好不容易才还完了前一笔债务,刚刚轻松了没多久,转身又变成了超级大负翁的云楚焕自闭了。 偏偏云舒还没什么工夫来安慰他—— 柳贵妃那边替云楚焕预支未来一年零花钱的速度很快, 比户部那个抠抠搜搜的严尚书给钱不知道要痛快了多少倍。 银两拿到手,这水泥厂便要着手开始成立了。 云舒照例还是先在京城周报上打了个招聘广告,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全京城的人便都知道了, 圣安公主要招好多人去做一种名为水泥的泥巴,用来修筑堤坝。 虽然他们不太能理解这泥巴为什么还要特意招人去做, 但有工钱谁不乐意拿啊! 第210章:多影响拔剑速度啊! 圣安公主给钱大方,还包三餐。 之前天外天酒楼和京城周报印刷厂招人的人时候,大家伙儿一窝蜂地跑去应聘,奈何招收人数有限,他们这些被刷下来的回去之后遗憾得三天没睡好觉。 好不容易现在又等来个水泥厂,谁犹豫谁是傻子! 连着好几天的时间,京城百姓们对水泥厂的关注度,比朝中那些个官员们都还要高!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朝中那些大臣们并不知道一个多月之后京城会降下暴雨, 并且此刻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甚至关乎到了他们自身利益的事情—— 太子因为卖官被宣武帝禁足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太子一派的朝臣们绞尽脑汁地想要帮太子解除禁足, 宣武帝在早朝上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卖官一事,决意要将所有依靠买官等不正当手段当上朝廷命官的蛀虫们通通抓出来抄家。 包括与卖官一事牵扯较深的大臣,也同样不会放过! 朝堂这种地方,本就是利益团体的聚集地, 这里头的各种牵扯纠葛错综复杂,谁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哪天好端端的在家里坐着,就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些自己都没想到的原因被牵连进去。 一时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京城里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人被抄家。 但这些都和云舒没什么关系了。 水泥厂的产出和堤坝的修筑关乎着全京城百姓的身家性命,云舒不亲自盯着,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堂堂公主之尊,每天跟个包工头似的天天往施工现场跑, 水泥厂和堤坝上的工人们从最开始的局促不安,到后来慢慢有些胆子大点儿的再见到她也能神情自然地同她打声招呼。 一切的进展都很顺利, 堤坝快要修筑完成的时候,正好殿试也放了榜。 云舒还特意抽了半天的空,提前等在天外天酒楼上面,看唐牧之这十七岁的状元郎意气风发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同榜眼还有探花他们一道游街。 好一段时间没见的岑伊伊也来了, 小姑娘趴在窗沿上,一双大眼亮晶晶地望着底下几乎要被街道两旁年轻姑娘们用香囊帕子淹没了的少年状元, 那满目憧憬的模样,一度让云舒以为唐牧之终究还是同原剧情中一样,成为了岑伊伊心目当中的白月光。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问点儿什么, 岑伊伊自己就先忍不住开口了: “殿下,你说我以后能成为武状元吗?” “能啊!” 是她格局小了。 现在的岑伊伊可不是原剧情里那个只会被未来的云楚焕掐着腰哭红眼的小娇娇了。 什么白月光不白月光的,多影响拔剑速度啊! 云舒肃然起敬: “本来也没有规定说只有男子可以参加武举啊! 伊伊你只要实力够强,能够打趴那些和你同台比试的人,就必然可以成为武状元,如表哥今日这般风风光光地打马游街!” “我爹爹还有祖父他们都说我根骨奇佳,以后绝对能够成为一等一的高手!” 受到了激励的岑伊伊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坚决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殿下你说得对,我还要更加努力一些,以后凭实力打趴所有对手,成为天盛朝第一个女武状元!” “好!那本宫就从现在开始搜罗天下神兵。” 难得这个时代能有岑伊伊这样的姑娘出现,云舒也毫不吝啬地许下了承诺: “等你真成了天盛朝第一个女武状元,本宫定会送你一把最好的作为贺礼!” …… 状元游街的时间并不长,凑完这三年一见的热闹后, 岑伊伊便又回去她的武安侯府继续刻苦习武了。 云舒也同样回到了堤坝上,继续干着她监工的活儿,没再关注殿试的后续。 然而几日后,新晋状元郎唐牧之却自己出现在了修筑堤坝的地方。 彼时正值午膳时间,云舒手里还捧了个窝窝头,正和姜元宝一块儿躲在树荫下头,一边吃一边认真地讨论着什么。 周围不远不近的地方,还蹲了好些个在堤上干活儿的工人。 想起祖父这些日子天天念叨的那些话,唐牧之轻挑了下眉,径自朝着树下走去: “殿下。” “表哥?你怎么来了!” 将最后一口窝窝头咽下去,云舒有些意外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往树荫里头走两步,别在太阳底下晒着: “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殿试之后,吏部的调任已经下来,下官再过两日,便要启程离京了。” “离京?” 云舒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吏部给你安排到哪儿去了?” 这可是状元郎欸! 居然都不留京的吗? 难道吏部里头也有太子或者别的什么看不惯她的人? 可唐牧之好歹也是年纪轻轻就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这样的人才,他的调任父皇总还是要过目一下的吧? 父皇也同意了? 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诸多疑惑,唐牧之温和地笑了笑: “吏部原本是打算让下官在京城任翰林院修撰, 是下官自请去往琼州的。” “为什么?” 云舒不解,琼州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那不就是个鸟不拉屎的流放之地吗? 总不可能他也是想着过去“日啖荔枝三百颗”吧? “越是穷苦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 唐牧之低笑了声: “下官性子急,想趁年轻多挣些功绩,早早升回来做个年轻的大官。” 云舒:“???” 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那么急的啊! 云舒总觉得唐牧之没说实话。 而事实上,唐牧之也的确没全说实话—— 他说越是穷苦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这话没错, 他说他想多挣些功绩,尽快升官儿也同样不假。 但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是没有这些想法的。 是宣武帝单独召见了他。 陛下说,圣安公主在朝中的根基不比太子,日后若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没点儿自己亲近的人帮衬着不行。 陛下问他愿不愿意成为殿下的助力,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211章:圣安公主恶意散布谣言? 只是事关重大,陛下也让他暂且不要对第三个人说起此事,包括云舒本人都不可以, 所以他也只能先半真半假地应付过去。 察觉到云舒眼底的疑惑之色,唐牧之眸光转向已经几乎要彻底完成修筑的堤坝,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听祖父说,殿下这段时间日日不辞辛苦地亲自来堤坝这边盯着修筑进展,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也没瘦吧?” 她原来本就不胖,细胳膊细腿儿的,轻易不可能再瘦出什么肉眼可见的效果来。 云舒摇了摇头,只道外祖父又是夸张了: “我又不是每天自己跑过来的,非要说的话,还不如说我的马儿瘦了一圈。” 什么马儿一天跑两个时辰就能瘦一圈? 那信差的马儿岂不是都要瘦成骨头了? 唐牧之失笑: “殿下似乎对这堤坝修筑的事情,十分上心?” “堤坝多重要啊!” 来了,果然有人问了。 京城的堤坝修了这么多年都没派上用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云舒身为公主,根本没有必要上心到这种程度。 之前她天天往返跑这么勤的时候,云舒就想过肯定会有不少人觉得奇怪, 只不过那些人一直也没机会到她跟前来询问。 没想到这第一个问出来的人,竟是即将要离京的唐牧之。 云舒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道: “这东西好好的存在着,就是一份心安。 虽说往年它都没怎么派上用场吧,但万一正好今年就下大雨了呢?” “……” 这话听着,怎么给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唐牧之不确定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是她真就有那意思, 犹豫片刻,他还是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试探着笑道: “听殿下这语气,怎么感觉您是真觉得今年会下大雨?” “你听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云舒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她一口承认下来,随即愁眉不展地道: “其实可能也是我自己吓自己,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 但我之前做的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些。” “……梦?”唐牧之一愣。 “是啊,就是一个梦。” 云舒叹了口气: “我梦到京城下了暴雨,堤坝被冲垮了,京城百姓伤亡人数过万,就连位置最高的皇宫水深都没过了膝盖! 最开始的时候我本来还没把这个梦当一回事儿, 可谁知道没过两天,父皇恰好就让我去水务司任职,又恰好让我发现了唐炳富那狗官不好好修堤,把银子都贪到了自己口袋里! 你说这巧合能不让人多想吗?” “……竟还有这种事?” 唐牧之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这样的梦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但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是他做了这样的梦,又恰好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为了梦中那伤亡过万的百姓,他大概也是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唐牧之若有所思, 一旁捡了一耳朵听到两人这番话的修堤工人们,也忍不住面面相觑,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也太巧了,今年该不会真要发洪水吧?” “不可能吧?这儿可是京城!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京城发洪水的?” “我长这么大是没见过,但我曾祖父见过啊! 这京城里连着下半个月的大雨,导致城里被淹了的事儿只是罕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圣安公主何等金尊玉贵的身份!老天爷心存慈悲,给她一点儿提示,让殿下拯救咱们,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这……你这说的我还真有些慌了! 那唐炳富在水务司据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偏就在今年被发现了贪墨! 而且这公主殿下还是个女子,你说之前哪儿有女子入朝为官的? 偏偏圣安公主就当上了,而且还正好当了这水务司的官儿…… 一个两个说是巧合便也罢了, 这么多巧合凑到一块儿,那只怕就不是巧合了啊!”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做点儿什么准备? 虽说堤坝现在已经修得挺结实了,就算真发洪水了应该也不会冲垮。 但那连续的暴雨一下,粮价肯定又要往上涨一涨了,咱们提前囤点儿?” “我觉着行!今儿个回去之后,我还得再提醒提醒我大哥二哥还有娘舅家里人,都多囤着点儿,以防万一!” …… 这些人的对话隐隐约约传进云舒耳中,她也只当没听见。 毕竟这本来也就是她的目的之一—— 原剧情里那都淹到了皇宫里的大暴雨,能是什么寻常暴雨吗? 即便现在堤坝已经修好了,数万百姓伤亡事件应该也可以避免了, 但就算抛开堤坝被冲垮,外河流倒灌入城内的问题不谈,暴雨本身可能给京城造成的积水问题定然也还是会存在着。 到时候那粮食可不是想买就能随便买得到的。 她不能直接告诉大家她有挂,知道剧情,所以大家赶紧屯粮, 难道还不能找个借口说自己做了个梦,让大家自己主动想到要屯粮以防万一吗? 正好这年头的百姓们也都还挺相信那些玄乎话术的。 云舒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顺便让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了一下。 于是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 圣安公主梦见京城暴雨一事,便传得人尽皆知了。 左右粮食这东西本来就是必须要吃的,买一两个月的存粮放在家里,就算啥事儿没有,他们也不会亏了什么。 再加上圣安公主的名声还不错,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在普通人看来也本就属于是比较玄乎的那种, 京城百姓们大多都选择相信了这一次传言,纷纷开始往自己家里囤起粮来。 然后京城的粮价就从十三文一斗涨到了十五文一斗。 其实也还是不高,但它毕竟是涨了。 于是那些一直看云舒不爽,就盯着她什么时候能犯错的家伙,又把她给弹劾了。 罪名是恶意散布谣言抬高粮价,损害百姓利益。 收到奏折后了解了前因后果的宣武帝:“……???” 第212章:这根本就是明抢! 真的假的? 他闺女儿这么离谱的吗? 靠做梦预知了京城的暴雨也就算了,还连百姓伤亡人数过万都精准梦到了? 这到底是真梦到了,还是说……小五也有个人生选择模拟系统? 若真如此,他天盛江山何愁不兴! 宣武帝越想越激动,这些日子因为太子卖官一事牵扯出来的那一系列烦心事儿所带来的不快,这一刻似乎也都烟消云散了。 宣武帝心头一片火热,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让李德海把云舒找来了御书房—— 嗯,他这闺女儿果然看着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瞧这笔挺的小腰杆儿,这明亮的大黑眼儿,这显而易见的帝王之貌,这…… “……父皇?” 被宣武帝这让人读不懂的眼神儿打量得心里有些发毛,云舒忍不住又开口喊了对方一声: “您召儿臣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嗯。” 被云舒这一声喊回了神,宣武帝敛起面上神色,将桌案上那份弹劾她的折子往前递了递: “看看。” “……” 好熟悉的台词,她该不会是又被人弹劾了吧? 动作熟练地接过那份奏折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头对她的弹劾那叫一个义正词严、义愤填膺、义不取容、义不容却、义不屈节、义不旋踵、义…… 算了,不义了。 云舒啪地一声合上奏折,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父皇,不是说您最近在整顿朝堂,朝中官员们个个都自顾不暇了吗? 怎么还有这么闲的?” “?” 这小崽子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一下了是吧? 宣武帝拍了拍桌面,绷着一张脸提醒她: “现在被弹劾的人是你!” “可他这弹劾根本没道理啊!” 云舒理直气壮: “儿臣好歹也是开了酒楼,偶尔会查查账的。 别的不说,这粮价儿臣还能不知道吗? 本来就是经常会有浮动的东西,寻常百姓吃的糙米十二文一斗到十五文一斗全都是正常价格, 若遇上什么下雪下雨天儿,十八九文一斗也是合理的。 要说不合理,四年前彭州饥荒,粮价飙升至两百多文钱一斗那才叫不合理呢!” “可现在就有人认定如今这浮上来的两文钱是你造成的!” 宣武帝轻哼一声,故意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紧跟着又顺势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那个问题: “这上头说你亲口告诉唐牧之,你梦见京城洪灾,此事可是真的?” “是。” 云舒声音闷闷的,一听就是又不高兴了: “儿臣这梦做得可真实了,又偏巧遇上了那么多巧合, 换做是父皇您,您会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所以你是故意和唐牧之说那些话,让旁边的百姓听了去的?” 宣武帝眸光微动: “你就没有想过,倘若粮价因此发生上涨,而你梦中的洪水却并没有出现, 不仅仅只是朝中官员们弹劾你,城中那些花费了更多银钱去买粮食的百姓也会因此而怨上你?” “儿臣让人暗中散布消息的时候特意说过了,儿臣梦中那洪灾就这一两个月便会发生了。 京中百姓们便是信了这话,充其量也就往家里多囤两三个月的粮价。 京城粮食充足,便是人人都往家中这么囤,粮价上浮的金额也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百姓们便是怨,那怨念也不会太大,同样尚在儿臣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云舒垂着脑袋把玩着自己的衣袖,这话说到最后的时候,那语调听着似乎还带了点儿委屈的意思在里面, 好像她其实真的也无法确定那暴雨到底会不会来。 是他想多了? 她真的只是做了个梦? 宣武帝若有所思地望着云舒,正想说点儿什么, 就见云舒忽然又抬起头,一脸郑重地道: “儿臣此前其实也仔细想过了, 若儿臣这梦是真的,那便说明这一场洪灾真的会对京城百姓造成巨大的损伤,那损伤甚至大到连老天都有些不忍心了,因此才会让儿臣有此一梦。 若儿臣因为担心梦境是假的,不愿承担那份可能会面临的埋怨,便将此事深埋于心,袖手旁观, 等到洪灾真正来临的那一日,儿臣定会悔恨终身!” “……” 不错,比太子那个废物有担当多了! 心里确实是装着百姓的, 而且思虑周全,提前把洪灾没有发生的情况也都想好了。 宣武帝微微颔首,对自家小崽子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但……她真的没有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吗? 依然没有彻底打消这个怀疑的宣武帝眯了下眼,忽然又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语气高深莫测地道: “你说的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可朝中那些弹劾你的大臣们,却不是你一句梦做得很真就能糊弄过去的。 若要让他们也相信这话,你就必须得先证明你自己。” “证明?” 云舒一愣: “做梦这种事儿还能怎么证明?儿臣总不能让诸位大臣也跟着一块儿做这个梦吧?” “预知梦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宣武帝幽幽道: “朕召你过来之前,特意翻过几本书,看过古籍上相关的记载。 类似你这般能够在重大事件发生之前做出预知梦的人,直觉通常也比普通人要更要准确得多。 一会儿朕就取两只茶杯,在其中一只里面藏进一只玉扳指, 你凭直觉告诉朕,那玉扳指在哪个里头。 若是说对了,朕自会替你把那些弹劾的折子全部打回去。 但若是猜错了……作为赔偿,就把你那天外天酒楼和闲庭的所有分红,拿去补给百姓们吧!” 这么大一笔银子,对现在的小五来说,必然是很重要的了。 她若真有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在这样重要的关头,应当是会告诉她,那玉扳指在哪只茶杯里头的吧? 宣武帝觉得自己这招出得十分精妙, 但云舒听在耳朵里,却是直接傻眼了—— 虽然这么说挺不礼貌的, 但她父皇这是在放什么屁??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空手套白狼也没这个套法儿的,这分明就是明抢! 第213章:什么破脾气?气性这么大! 再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让云舒切身体会到云楚焕之前因为先迈哪条腿的问题被父皇罚金时的感受了。 甚至她觉得此刻的父皇还要更过分一些, 就算她真要给京城百姓们补那每斗两文的差价,总共也才多少钱? 天外天酒楼和闲庭的利润,可比这多上太多了! 一个二选一的猜茶杯游戏就想抢过去? 不行!绝对不行! 云舒当场就变了脸: “儿臣不干!父皇您这根本就是欺负人!” “朕怎么就欺负人了?” 虽然早知小五这闺女儿向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但被她这么明晃晃的当面儿指出来,宣武帝多少还是有点儿心虚的。 奈何他实在太好奇这小崽子到底有没有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了, 这个时候便是再怎么心虚,面上态度也还是一反常态的坚决: “朕说了,你既能做预知梦,这样一个小小的考验必然也能轻易通过! 朕只是想让你证明一二罢了!” “怎么可能一定能选对?儿臣若是有这个本事,早就揣着银子去赌场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便宜父皇这么不可理喻? 难道是因为她之前没钱,所以一直耐心的养着,现在是觉得她已经被养肥了,有钱了,就要开宰了? 云舒气得眼都瞪圆了: “父皇您说的那什么古籍上可有记载那些人跑去赌场赚得盆满钵满的事迹? 没有吧?可见那什么直觉强之类的屁话根本就是骗人的!” 脏话都出来了,看来是真气着了。 宣武帝更加心虚了。 要不就再试一次,实在不行,便算了?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宣武帝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微光一闪,一道熟悉的光幕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宣武帝:“……” 就这么件小破事儿,还值得弹个选项出来? 莫非……他猜对了,她真的也有系统?!! 宣武帝精神一振,连忙顺着往下看去。 【a.坚持让云舒证明自己; b.改口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c.改口说自己只是想看看书上写的是否属实,并诚心诚意地哄好云舒。】 宣武帝:“???” 最后那个选项怎么回事? 他这个父皇怎么还越当越卑微呢? 实在不行第二个选项意思意思不就得了,这小崽子的气性还能大到就为这点事儿真把他恨上了不成? 他可是堂堂帝王之尊! 他不要面子的? 宣武帝盯着c选项的最后那一句话看了三秒,生平第一次,顺着先选个a竟都莫名给他选出了一种淡淡的心虚感—— 【您选择了a,云舒运气好,猜测成功,保住了天外天酒楼盈利,但依然十分生气,并自此开始怀疑您盯上了她的财产,决定暗中着手进行财产转移。 两年后,云舒海外资产暴增,因种种原因,开始考虑先去往海外建国。】 “……?” 什么玩意儿? 他闺女儿这什么破脾气? 就这点小事还能气得要考虑跑去海外建国? ……等等,建国? 这小崽子这么厉害的吗?都能去海外建国了?? 选择性忽视了中间那一句“因种种原因”的宣武帝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是觉得天盛最强,包括北襄在内的诸邻国全是渣渣,海外更是渣中渣。 但不管怎么说,开国帝王那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啊! 这小崽子……嘶,先不想了, 他看好的太女,跑去海外建国算个什么事儿? 下一个下一个! 宣武帝果断看向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云舒并不相信您的说辞,她十分生气,并自此开始怀疑您盯上了她的财产,决定暗中着手进行财产转移。 两年后,云舒海外资产暴增,因种种原因,开始考虑先去往海外建国。】 “……” 就,离谱。 要不是云舒这会儿还在他跟前站着,宣武帝只怕都要忍不住拍着大腿再次重复那一句话了—— 这什么破脾气啊?这么大气性! 宣武帝简直都无奈了,他终于还是默默地点开了第三个选项: 【您选择了c,云舒气哼哼地相信了您的话。】 宣武帝:“?” 就没了? 前头两个选项,这小崽子一气之下给他憋了个大的,海外建国这么离谱的动静都闹出来了, 换成第三个选项,气消了,她没想去海外建国了,这么个能折腾的主儿,在天盛总该也有点儿什么动静吧? 只字不提是什么意思? 宣武帝这胃口被吊得,就差抓耳挠腮了, 等半天都没听见自家不做的人的父皇再开口说点儿什么的云舒却是越想越气,忍不住又阴阳怪气地开口怼了一句: “儿臣不过只是一个公主罢了,再厉害还能比父皇您更厉害吗? 父皇您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何能用来难为儿臣?” “好了。” 刚回过神,就听见这小崽子又开始气呼呼地输出了, 宣武帝嘴角一抽,缓下语气开始哄人: “真不过就是看了那书觉着挺稀奇的,所以想找你试试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这反应也太大了些。” “儿臣若是说现在和父皇您玩个猜茶杯的游戏,您猜对了没奖励,猜错了就要把天外天酒楼和闲庭的分红全部还给儿臣,您反应也大!”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宣武帝这“猜茶杯游戏”都委实是有些过分离谱了, 云舒仗着自己有理,半点儿都不带虚的: “父皇您若是想要把天外天酒楼和闲庭全部收去您就直说, 虽然它们确实是儿臣一手创立的,后来查账什么的也全都是儿臣在管,父皇您向来只管收钱便是了, 但您毕竟是父皇,您一声令下,儿臣还能抗旨不成?” “……” 这话说的,他听了都觉得是自己不要脸。 可天地良心,他本意真的并非如此啊! 早知道就不瞎试探了, 这哪是他闺女? 分明就是他祖宗! 长这么大还没学过怎么哄人的宣武帝重重叹了口气,开始认命地哄起了自家小祖宗。 第214章: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升级! 宣武帝从前也就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哄他那个阴晴不定的皇帝老子,小心翼翼地讨好过。 但那都是完全不走心的,直接套模版走流程,嘴皮子上叭叭了一堆,心里还毫无波澜,也不咋累。 登基为皇之后成了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前朝后宫哪一个敢让他哄着? 便是柳贵妃这样喜欢耍小性子的,在他跟前那也都是格外有分寸的, 不可能存在什么真让他费尽心思去哄人的情况。 不像云舒这小崽子…… 宣武帝绞尽脑汁,好话说尽,就差签下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了,才总算是勉强把人哄好, 送走了这小祖宗后,再垂眸看一眼面前摆着的那堆弹劾折子, 宣武帝心头火起,提笔就是一阵儿龙飞凤舞的批文—— “弹弹弹,一天到晚不知道弹劾的什么东西!” “动不动就几十万银两往来的卖官这种大事也没见你们监察到,两文钱的粮价浮动倒是群起而攻之,你们拿着朕的俸银就是这样糊弄朕的?” “已阅!” “滚!” 最后这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才为太子求过情吧? 太子卖官他求情,圣安为民他反倒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哔哔了一大堆,最后要求罢黜圣安在水务司的职务? 叫他说现在最该罢免的就是这心盲眼瘸的的龟孙子! 酣畅淋漓在那本奏折上头批下一个硕大的“滚”字儿,宣武帝朱笔一摔,不爽的情绪还未消退, 刚刚才消失不见的光幕却又忽然一下闪出到了自己眼前。 这么快又有新选择了? 宣武帝一怔,正疑惑着这会儿能有什么选项出现, 就见那光幕上缓缓浮现出了几行自己此前从未见过的字迹—— 【初级人生选择模拟次数50次,已达标,系统即将进行升级维护。 本次升级时间为,十五日, 本次升级期间,不会触发任何选项模拟, 祝您生活愉快,一切顺利。】 升级? 宣武帝不懂什么系统升级,但结合前后内容,大致也能猜测得到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儿。 初级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便已如此厉害, 那升级之后,它又会厉害到何种境地? 连日来的因为朝事带来的烦躁感终于因为这个无比令人期待的好消息而洗涤一净。 宣武帝心情愉悦地重新拿起朱笔,继续批阅起后头还没批完的奏折。 只是他的这份好心情也就维持了几日的时间, 之前弹劾云舒的那几个大臣收到宣武帝批阅完的折子,安静了这几日之后,终于又忍不住跑到宣武帝跟前进言了: “陛下,非是我等想要盯着圣安公主不放,实在是如今这粮价已经飙升至每斗十七文钱了! 这已经脱离了粮价的正常浮动范围,市井之中,已经隐有不好的传言流出了啊陛下!” “不好的传言?” 宣武帝冷笑: “什么不好的传言?你们倒是说给朕听听?” “这……” 陛下如今这态度,明摆着就是想护着圣安公主, 真要把那些右相私下里安排人放出去的流言一字不落地说给陛下听,他们几个也没这个胆子。 只能含糊地大致总结一些: “大概就是说这天儿瞧着也不像是会降下暴雨的样子, 圣安公主那梦只怕做不得真,但这粮价却是实实在在地涨上去了…… 总之就是一些对公主殿下不太有利的言论。 若是再不采取些行动,只怕那些买了高价粮的人,都要闹起来了啊!” “是啊陛下!若是京城真要如圣安公主梦中所说那样,出现洪灾,甚至连这皇宫里头都出现了积水, 那少说也得降下连续半个月的大雨吧? 可距离公主那所谓的梦境都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如今这外头的天儿仍是一派晴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 轰! 像是特意就等着这个时间来打某些人的脸一样, 周御史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外头就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惊雷! 宣武帝扯了下嘴角,凉凉地瞥了眼这几个追到他御书房来弹劾云舒的官员,似笑非笑: “一派晴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这……许是巧合。” 这雷打得可也太不凑巧了! 方才话都没能说完的周御史有些尴尬地硬着头皮给自己解围: “这个季节,时不时地一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正常。 倒是不必担心它会造成什么洪灾。” “是吗?” 宣武帝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几位且先去外头屋檐下候着吧,什么时候雨停了,什么时候再离开!” “可……” 有头铁的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被旁边同僚及时不动声色地拽了下衣袍, 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臣等告退!” 退? 准备好今夜在屋檐下打地铺吧! 懒得再搭理这几个冥顽不宁的老家伙,宣武帝淡定地继续忙起他自己的事儿来。 屋檐下,被赶出来罚站的几个人这会儿心中却还颇为不满, 特意找了个离着侍卫太监们也比较远的小角落,就压着声音开始吐槽起来: “陛下对这圣安公主的袒护,真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竟连所谓的梦中暴雨这种鬼话连篇的事儿都肯相信,简直……不可理喻!” “慎言!” 几人之中胆子最小,最为谨慎的那个被吓了一跳,连忙比了“嘘”的动作: “小声点儿,这话若是让陛下听见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说起来咱们这趟也确实是运气不怎么好,竟正好在这样的时候碰上了下雨! 现在就希望这雨能赶紧停了吧,不然咱们再想借此机会来参圣安公主,那可就更难了!” “可是……话说回来,万一圣安公主那梦真就应验了呢?” 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容易相信一些玄乎的东西。 云舒梦见京城暴雨这事儿,朝中好些人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包括刘御史。 只不过因着这些天那天头瞧着一直都还挺不错的样子,他才渐渐转为了不信。 可现在这雨都落下来了…… 第215章:不谢恩吗? “刘御史莫非是也被那圣安公主的话唬住了不成?” 没想到不过是随随便便下了场雨,自己这几个人里头就有生出了动摇的, 早早站队了太子一派的周御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若圣安公主当真有这般预知天灾的通天本事,之前这些年各地的天灾怎么一次也没见她预知过? 刘御史年纪也不算小了,这许多年来做过的梦想必也同样不少。 什么稀奇古怪的没有梦过?不过是梦见下场大雨罢了,如何能当得了真! 你且看着吧,这场雨用不了多久,便会停了!” 刘御史:“……” 但愿如此吧! 几个人挤在屋檐下,忧心忡忡地望着外头越来越暗沉的天色, 从最开始的还能耐心站在原地看着, 到慢慢儿的腿有些僵了,心里亦是急了,不得不来回地踱着步子。 偏偏这屋檐底下又只有这么大点的地儿, 几个人一块儿踱步,难免就总是撞来撞去的。 一次两次还好,等到次数多了,本就急躁的人便也难免生出了几分火气: “能不能看着点儿?我这肩头都被淋湿大半了!” “明明是你自己没看着硬往我身上撞!我旁边就是墙壁,怎么让?” “都别吵了!你们都安静下来,别晃来晃去的不就行了?晃得我眼都晕了!” “不走动走动怎么办?一直站在原地骨头都站硬了!” 御史是干嘛的? 没事儿就找个人喷一顿的。 能当御史的有几个脾气能好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平和心理的? 刘御史扭头就找周御史理论上了: “之前是你说这雨要不了多久便会停了吧? 你看看它现在停了吗?这少说都三个时辰了!宫门说不定都快下钥了! 你瞧这有要停下的样子吗?越下越大了!” “不就是场普通大雨吗?你是没见过大雨还是怎么的?” 事到如今,周御史心里其实也有些慌了。 虽然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梦见洪灾这么离谱的事情,但万一真要是让圣安公主运气好,碰上了呢? 那圣安公主岂不是立了大功? 心里本就烦得很,刘御史偏还要来触他的霉头,周御史一下子就被点炸了: “慌慌慌,慌有什么用? 之前是我把刀架你脖子上让你来的吗? 明明之前自己也不相信圣安公主的梦,现在倒是开始推卸起责任来了! 这雨是不是真会如圣安公主梦中那般停不下来了还不一定呢! 有这工夫到处怪这怪那的,不如省点儿力气在这儿等着看这雨到底能不能停! 咱们今晚说不定就得在这儿过夜了!” “……过夜应该不至于吧?” 听到这话,原本还算是能稳得住的另外几个也忍不住了: “陛下之前多半只是一时气话,倘若这雨当真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咱们总不可能真就在这儿待上那么久吧?” “是陛下身边的孙公公来了!” 正说着,就有人眼尖的率先瞧见了李德海的徒弟,孙福孙公公带着人朝这边过来了, 面色顿时就是一喜: “定是陛下让人送咱们出宫来了!” “……我怎么瞧着这架势有些不太对劲?” 之前孙公公他们的人都还在远处,被树枝什么的遮挡了一部分,也看不太清他们手上抬的是什么。 可这会儿绕出那些障碍物之后再走近些一看……怎么都不像是要送他们出宫该有的样子啊! “难不成是咱们想多了,孙公公他们只是恰好路过?” “那好像……也不是。” 他们这犄角旮旯里有什么可路过的? 那孙公公分明就是带着人径直朝这儿过来了啊! “几位大人,奴才奉陛下旨意,给几位大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就在几人面露不解之色的时候,孙公公也终于走到他们跟前站定了。 瓢泼大雨落在他的油纸伞上,向着四面八方倾洒出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中就有好些恰好淋了周御史一鞋面儿。 偏偏周御史还不敢为这点小事儿就得罪宣武帝身边第二得脸的太监,只能憋着气,看孙福身后的那些小太监们把箱子送到屋檐底下来放好。 “不知这些是?” “里面是些薄被。” 孙公公笑吟吟地解释道: “今夜这雨,只怕是停不下来了。 陛下体恤几位大人,担心你们在这屋檐底下站一夜,身体会受不住,特令奴才送了这几口箱子和薄被过来, 把这箱子放到一块儿拼一拼,勉强可以搭成个简易的床榻。 再盖上薄被凑合一夜,等到明日还能直接上朝。” 还奢望着宣武帝放他们出宫的几人:“???” “几位大人还愣着做什么?” 见几人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孙公公面上笑意微敛: “不谢恩吗?” 都让人大雨天里睡屋檐下头了,还谢恩? 谢个屁的恩! “臣等,多谢陛下恩典!” 心里骂翻了天,也不妨碍他们行动上还得老老实实地叩谢皇恩。 目送着孙公公一行人打伞离开的背影,周御史气得一脚踹在了身边的箱子上: “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忙搬啊!” “……咱们今晚真要睡这儿啊?” 还有人不肯接受现实: “这成何体统!” “那你别睡。” 刘御史板着一张脸,将两只箱子拖着拼到了一块儿: “反正我是不可能在这儿站一整夜的!” 况且站一夜难道就成体统了吗? 反正这一次都是丢脸丢大发了的,总归是要不成体统,那他宁愿躺下舒服点儿! …… 京城初夏的夜晚气温本就带着丝丝凉意,再加上今日还下了大雨,这丝凉意就更带了几分入夏失败要回春的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两个放不下面子,非要硬撑着的, 但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下降,这两个最后也还是没能撑住,哆哆嗦嗦地给自己裹紧了被子。 他们无比恳切地祈祷着这一场雨能够快快停下,好结束这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折磨。 但,雨一直下。 彻夜未停,且还越下越大。 第216章: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第二天早晨周御史他们是如何穿着那一身皱巴巴的官袍,打着喷嚏去上朝的,云舒不知道。 一觉醒来发现外头的雨仍然大得跟有神仙在天上举着大缸往下泼一样,云舒就忍不住盯着窗外的房檐发起了呆。 “殿下您怎么还把窗户打开了?” 听雪端着水盆进来伺候的时候,瞧见自家殿下只穿了件单衣就杵在了大开着的窗户跟前,连忙把云舒拉开了些: “外头雨下得那么大,您看看您这衣服前头都打湿了! 如今这天头虽说是快要入夏了,但一个不留神儿照样还是会着凉的!” “就湿了这么点儿。” 不以为意地接过听雪转身去给她取来的一套干净中衣,躲到屏风后头去自己换了, 出来再摊开双手,任由听雪帮她穿上那身儿有些繁复的衣裙时, 云舒忽然又偏了下头: “我记得福福的窝是不是安在后院儿里了?” 福福就是她之前从济慈院带回来的那只小猫, 因为它小小月龄就在窦继飞那个人渣手里吃了大苦头,所以云舒就给它起名福福,希望它以后的猫生只剩下满满的福气。 说起来,福福带回来也有两个多月了, 只是这期间她忙完春闱忙修堤,中间儿基本上就没闲过, 所以福福一直也都是听雪在照顾。 那小东西的腿半个月前就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云舒原本是准备了一个空房间给它安窝的,但听雪说这小东西有窝不睡,就喜欢往后院儿钻。 她干脆就让人又在后院儿也给它做了个豪华猫别墅。 据说福福还挺喜欢, 可现在下这么大雨…… “殿下放心,昨儿傍晚的时候,奴婢瞧着那雨不像是要停的样子,就去把福福带回到殿内来了。 今早奴婢还去喂过一次,小家伙聪明得很,知道这雨下得大了,它那小房子到底是不如这大殿里头跑起来舒服, 这会儿还老老实实地在您之前给它准备的那个空房间里自己抱着小球玩儿呢!” 听雪显然也是很喜欢福福的,一提起那小家伙,便是满脸的笑意: “今日这雨下得这般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了。 殿下再要出宫也不方便,正好可以休息两日,就在宫里逗逗福福也挺好的。” “是啊,这场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停得了了。” 云舒叹了口气,洗漱完用过早膳之后,便真如听雪建议的那般,去找福福玩儿去了。 她自问关于这场暴雨,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无需她再过多的去操心了, 却没料到这场暴雨的来势之凶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云舒窝在凤阳宫里撸猫的第七天,云楚焕出乎意料地冒雨出现了。 进门瞧见自家五姐姐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软榻上喝着奶茶,撸着猫,再想想自己最近每天都还得冒着瓢泼大雨去上书房念书, 顿时就是一阵心酸: “五姐姐你这也太舒服了!明明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干,父皇怎么都不强迫去你上书房的?” “可能父皇最近也没什么闲工夫来管我吧。” 云舒挠了挠福福的下巴,示意听雪给云楚焕也上一杯奶茶: “倒是你,今日应该还没到休沐的时间吧?怎么突然有空过来?”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是叶太傅也嫌这雨实在太大,不愿意出门了吧!” 云楚焕撇了撇嘴: “我今早在上书房等了三个多时辰,都没等到叶太傅,也没见有谁来通知一声。 后来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便往五姐姐你这儿来了。” “叶太傅不会是那等无缘无故便放你鸽子的人。” 云舒拧了下眉: “你有派人去向父皇说明此事吗?” “来这儿之前随便找了个小太监,让人跑了一趟。” 云楚焕点点头,神色有些莫名: “不过放我鸽子是什么意思?我没养鸽子啊!” 云舒:“……” “没什么。” 既然已经禀明过父皇了,那若是真有什么事儿,也有父皇来解决。 云舒神情蔫蔫地又窝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从起床的那一刻起就总觉得好像没什么精神, 要说是因为她昨晚在别墅里看得太晚了吧…… 可她今日起得也晚啊! 难道是因为最近这几天天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过于懒散了的缘故? 这么想着,云舒又放下怀里抱着的小猫,慢吞吞地站起来,准备活动活动。 结果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一阵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熟悉感觉忽然袭来,云舒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听雪!” “奴婢在!” 刚走出门的听雪听到她的声音,又急急忙忙地折了回来: “殿下有何吩咐?” “你先过来!” 云舒招了招手,示意听雪再靠近些,之后才附在对方耳边低语了两句。 具体说了什么,云楚焕也没听见,只知道听雪先是惊了一下,之后就匆匆忙忙地扶着他五姐姐走了—— 对,没错,就是扶,而且走的时候那感觉还怪怪的,好像是在遮掩些什么。 可恶! 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吧? 就把他一个人扔这儿,招呼都不用打一声的吗? 被勾起了好奇心的云楚焕不爽地撇了撇嘴,余光瞥见那只叫福福的小狸奴还在软榻边边上,似乎是想要往下跳, 但它可能是还太小了,对这样的高度有些害怕,蓄了几次力都愣是没敢真跳下去。 云楚焕轻嗤了声,走过去把这胆小的小家伙拎起来瞅了两眼, 然后大发慈悲地弯腰给放到了地上。 直起身来的时候,目光无意间从软榻上扫过,瞥见那上头一滩清晰的血迹, 云楚焕面色一变,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些什么,忽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出了凤阳宫! 等到云舒换好衣物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偏殿里已经没人了。 “六皇子人呢?” 这小子居然还有临到午膳时间,招呼不打一声就自己跑了的时候? 这么大雨来一趟,他都没想着要蹭个饭? 第217章:坏了,这波是冲着太子来的! 云舒不理解。 奈何她问过守在外头的小太监后,也只得到了六皇子殿下什么都没说,忽然就带着人着急忙慌地跑出了凤阳宫这样的消息。 迷惑之余,她也只能先派个小太监去瑶华宫那边探探情况, 省得这家伙莫名其妙地再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还在担心云楚焕这反常行为的云舒完全想不到,云楚焕从她这儿跑出去之后,并没有回瑶华宫, 而是一路惶急火燎地冲去了御书房。 彼时,宣武帝正在御书房里同一众大臣商议要事, 云楚焕冲过去的时候,还被李德海拦了,急得他直跳脚: “你拦我做什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父皇说! 五姐姐被人投毒了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五姐姐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圣安公主被人投毒了? 谁? 难道又是太子殿下派人干的? 李德海大惊失色,这下也顾不得屋子里头都是真真正正的朝中重臣了, 连忙转身进去附到宣武帝耳边一阵低语。 本就因为这场暴雨而烦心的宣武帝闻言,顿时惊怒得拍案而起: “现在情况如何了?可有宣太医?” “奴才不知!” 李德海连忙俯首,语速飞快: “六殿下说他发现之后第一时间便赶过来了,后来情况如何,他也不清楚!” “摆驾!” “陛下!” 这又是太医又是六皇子的, 如今见宣武帝二话不说便要摆驾离开,左相生怕是他家宝贝闺女儿在后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连忙急切地往前迈出了一步: “可是柳贵妃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与柳贵妃无关。” 小五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人“下了毒”,宣武帝同李德海一样,听见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太子。 事关重大,情况尚且不明,宣武帝也不好随意开口引发前朝动乱,只随意道了句今日先到这里后,便匆忙领着宣武帝和李德海一道离开了。 左相虽还有些着急,但知道事情与柳贵妃无关,且六殿下看着也还好好的,总归是放心了许多。 倒是右相等人,因为打一开始事不关己,思路也比左相更要来得清晰一些, 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往凤阳宫那位身上猜了—— 这宫里头,除了柳贵妃之外,若是还有谁能让六皇子殿下冒着这样大的雨亲自来跑一趟…… 不是圣安公主还能有谁? 也不知道这圣安公主究竟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莫非……不好! 这一波指不定就是冲着太子来的! 那圣安公主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如今天降暴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预知梦成真了,京中百姓个个对她感恩戴德,说不定都有人心里直接把她当成神女了! 若是在这样的时候,让人知道太子一派此前数次进言弹劾圣安公主,之后又传出太子给圣安公主下毒一事…… 自己搞惯了各种阴谋诡计,遇事儿的时候便习惯性的先往这种方面去思考。 右相越想越觉得真相应当就是如此,连忙又暗中派人去往东宫那边儿通了个气。 而就在太子一派的核心成员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时候, 凤阳宫内,“心机极深”的云舒,却还捧着红糖水,一脸懵圈地看着带着满身水汽出现在她面前的宣武帝和云楚焕。 “父皇?您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给你下毒了?” 进门儿瞧见云舒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宣武帝也觉着好像是有哪儿不太对劲。 但仔细一看,这小崽子今日的气色瞧着又似乎的确是比平日里要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顿了顿,他目光又缓缓投向了云舒手里端着的那一碗看着像是汤药的东西,沉声道: “这是在喝药?” 啊? 这怎么又跟下毒扯上关系了? 云舒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明白了什么,顿时一脸尴尬: “回父皇,儿臣这是红糖水。” 红糖……水? 怎么说也是后宫佳丽三千的人了,宣武帝还不至于连红糖水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 再结合云楚焕这小子之前说的那些话,什么软榻上的血,什么听雪慌慌张张地扶着云舒离开……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一时间,宣武帝面上的表情看着比云舒还要别扭! 他能怪云舒没把事情跟云楚焕说清楚吗? 不能。 那能怪云楚焕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一惊一乍地跑去他那儿求助吗? 好像也不能。 前者是人之常情,后者是关心则乱。 他甚至还挺欣慰云楚焕这小子有姐弟情的。 毕竟这逆子是一言不合连他这个亲爹都要绊一大跤的小混球, 多稀罕呐,他还能那么关心一个人! 如果能不让他变得那么尴尬就更好了。 宣武帝绷着一张脸,微微颔了下首: “既然没事,那就……好好休息。” “是。” 云舒顿了一下,想起云楚焕之前说的话,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对了父皇,儿臣听六皇弟说,叶太傅今日无缘无故的没有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还不是这雨下的。” 宣武帝随口应了一句之后,想到云舒梦见过这场暴雨, 兴许她知道的情况还能比自己更多一些,索性便又多说了几句: “这大雨已经连着下了八日了,虽然城外河水水位暴涨,好在堤坝修筑得十分牢固,暂时倒是不必担心河水倒灌入城的问题。 但即便如此,城中好些地势较低的地方,也是还是积水颇深。 据说有些地方已经没法儿住人了。 叶太傅今晨入宫的路上,恰好遇上有小儿差点被水冲走,他急着救人,便误了入宫的时辰, 不久前已经着人入宫来说明过了。” “受灾百姓很多吗?” 云舒拧了下眉,有些忧心: “这种时候没地方住,那些百姓若是无处安顿就麻烦了。” “何止是安顿这些百姓的问题?” 宣武帝摇摇头,负手道: “更麻烦的是还有一部分百姓居住的地方,目前虽然还没有被淹到无法居住的地步,但也十分危险了。 朕想安排这部分百姓提前转移都难!” 第218章:真正的军民一心! “这有什么可难的?” 云楚焕的脑子原本还停留在他五姐姐好像没中毒,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兴许是他误会了的问题上面, 冷不防听见他父皇这么说,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 “父皇您直接下旨让他们赶紧搬地方不就完了? 难道那些百姓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哪有那么简单。” 宣武帝被他这脑子无语到翻了个白眼: “那些百姓所在的位置,一边是堤坝,一边是地势低洼,已经被积水淹没的地方, 两头都无路可走,想要让那些百姓全部转移出来,不仅得调船,还得安排人手。” 但时间不等人。 等待转移的百姓人数众多,朝廷能够安排过去的人手却严重不足…… “不能让军队过去吗?” “什么?” 原本将这些事情讲给云舒听,一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她这儿得到些梦中的预知信息, 二是为了让她能更多的了解到这些政务。 却没想到她听完之后都没怎么思考,这解决方案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宣武帝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云舒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疑问道: “军队不就是用来保护百姓的吗?” “这句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云楚焕在旁边听得一脸懵: “军队是在战场上保护百姓,这又不是战场。” “可现在也没那么多战场啊!” 云舒耸了下肩: “况且怎么保护不是保护?” 云楚焕:“……” 好,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啊,头好痒,脑子感觉有点儿不够用了! 这是可以的吗? 云楚焕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宣武帝,后者这会儿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按理来说,你这法子的确可行, 可军民关系不和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让军队去帮助那些百姓…… 怕是容易再生出些别的什么乱子来。” 军民不和? 好小众的字眼! 军队这个词儿难道不是光听着就十分令人安心的存在吗? 云舒小小的茫然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了历史上那些军民不和的原因—— 古代当兵可没有现代那么多要求, 好些都是家里实在没钱了,才走投无路入的伍。 什么流氓地痞,甚至犯罪充军之人那都是有的。 真要是放在战争时候,大家一致对外,兴许还能有点儿感人的同胞情谊。 可没仗打的时候,遇上军纪严明的可能还稍微好点儿, 遇上军纪松散的,大头兵欺压百姓那可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种情况下,军民关系自然不可能好得起来。 但是…… “就是因为军民不和,才更要让军队来帮忙啊!” 云舒很快就转变了思路: “父皇您想想看,如果一个地皮流氓他天天走到哪儿都被人憎恶唾弃,那他干起坏事儿来,会有心理负担吗?” 不等宣武帝回答,她自己便十分顺畅地接着道: “肯定不会! 但如果大家天天夸他有君子之风,是个好人呢? 他再干坏事儿的时候,是不是就有可能会不好意思辜负大家的信任与夸赞?” “如果可以受到尊敬和赞扬,没有人会喜欢遭受厌恶与唾骂!” 云舒认真道: “父皇您完全可以就从这一次开始,让军民之间的关系发生转变。 您想想看,若是天盛朝能够做到真正的军民一心……” 真正的军民一心! 听到这几个字,饶是沉稳如宣武帝的心跳都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自史书有记载以来,历史上似乎还从未出现过真正的军民同心。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天盛朝还有何人能敌! 可惜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然进入了升级状态, 不然他现在应该就能知晓此事是否能够得以实现了吧? 强忍住激动澎湃的心情,宣武帝也开始认真地同云舒探讨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 “若想要迈出这第一步,首先就得确保这次派去帮助百姓的将士们,绝对没有任何浑水摸鱼的行为。” “父皇您可以直接先让人去军中告知将士们,就说现在需要人手救助被困百姓,让大家自愿报名, 可以不来,但若是来了之后被发现他们拿了百姓哪怕一个铜板,立刻军法处置,并双倍偿还!” 云舒出主意道: “先这么一说,若是能凑齐人数,那自是最好的。 因为这第一批自愿参与的,大概都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百姓的。 若是凑不齐,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等到人数凑齐之后,再告诉他们,这次救助被困百姓,是有赏银的……” “赏银?” 宣武帝微拧了下眉: “救助被困百姓需要的人手不少,若是人人都给赏银,这笔开支只怕不小。 况且想要真正做到军民同心,只这一次定然是不可能的。 若每次都要给出大笔赏银……” “刚开始的时候肯定要给点甜头嘛! 后头等这些将士们习惯了被百姓信任崇敬的感觉,便是没有大笔的赏银了,想必他们也还是愿意自觉保持住这份荣耀的! 至于这次的赏银……”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天盛的江山她既然已经瞧中了,那这些军民未来便都是她的军民! 云舒咬咬牙,十分大气地道: “若是户部实在不愿出的话,便由儿臣出了!” 云楚焕:“!!!” 这就是有钱的底气吗? 呜呜呜,五姐姐能不能帮他把他那几万两的欠款也给还了? 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听父皇和五姐姐讨论一下政事儿,都能给自己听出这么一个暴击来, 云楚焕心疼地抱住了贫穷的自己。 与他同样震撼的,还有宣武帝。 他虽然知道云舒先后靠着铺设地龙以及天外天酒楼、闲庭等产业赚了不少, 但那毕竟是她自己的小金库。 只是作为一个公主,便能如此无私地自掏腰包为国为民, 再对比一下前头那个为了填充自己腰包,卖官损民的太子…… 宣武帝只觉得他想要废太子立太女的心情又变得更加迫切了几分。 还有一章,稍晚~ 第219章:带队救援 之前只知道云舒脑子灵活,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新点子。 如今发现她面对政事的时候,依然能够灵活地想到好些奇特好用的法子,宣武帝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忽视过去。 原本打算关心两句就走的人愣是在凤阳宫待了一下午, 那时间久到一直派人盯着这边动静的太子等人差点儿就以为云舒是真中了什么了不得的毒,太医都没辙了! 结果欢欢喜喜地过了一夜,第二天突然得知云舒非但啥事儿没有,还得到了陛下旨意,亲自前往京师营率军三千,帮助城中受困百姓转移阵地, 太子当场破大防—— “三千兵力那也是兵力!一点点的兵权那也是兵权! 父皇给她的甚至还是京师营的兵权! 孤身为太子都不敢染指半分的京师营兵权,父皇说给她就给她了! 那孤这个太子之位,父皇哪天想起来了是不是也能说给就给?” “陛下也没说这三千兵力以后就是圣安公主的了,兴许只是为了这次救灾,临时……” “少说那些没用的! 之前每次都是这样!你们永远都能找一堆借口来安慰孤! 可事实上呢? 孤眼睁睁看着那个云舒一步一步爬到孤的头上来!” 哗啦一声将桌面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出去,太子双手死死按在空空如也的桌案上,十指边缘处都因过度用力而泛起了白,双目更是愤怒到充血泛红。 他咬紧了牙关,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一顿道: “派人去右相府给祖父传个信,孤要见他!” “殿下!” 太子太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抬起头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 太子却已经不想再听了。 他一把掀开了桌椅,嘶声怒吼道: “快去!” “……是!” …… 东宫里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已经冒雨带着点好的三千将士入城的云舒是不得而知了。 当然,她就算知道,现在也没工夫去在意。 入城的这一路上,她便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宣武帝之前那一句“军民不和”绝对不是不是什么假话。 本来这大雨天儿的,路上就没几个人, 好不容易远远地瞧见个影子,对方一看见她身后的军队,就吓得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连滚带爬! 他们这一行从街道上经过的时候,沿途都能瞧见原本还开了条缝隙的门窗砰砰合上的场景, 哪怕云舒还特意派了人在队伍最前头沿路吆喝,说他们这群人是去救助受困百姓的,绝对不会损害百姓利益半分,也完全没用。 那仿若耗子见了猫一样的躲避速度,愣是让云舒生出了一种她今日好像是带兵来攻城的感觉! “啧,本宫还真是从来没这么不受欢迎过!” 扭头看了眼骑马跟在她旁边的副将,云舒叹了口气: “你们平时也这样吗?” 卓逢辛:“……” 他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让殿下见笑了。” “这是让本宫见笑的问题吗?” 云舒痛心疾首: “事情就不该是这样的啊!你们可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你们出现在这里,百姓应该是热情欢呼,夹道相迎才对!” 夹,夹道相迎? 那得是战时打了胜仗才可能会有的待遇吧? 卓逢辛怔忪片刻,失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说笑了,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不可能!” 之前在京师营点人的时候,只来得及说说明本次行动不得侵害百姓利益,以及事后会有赏银的事儿, 别的大饼倒是还没得及画。 这会儿先给他们领头的洗洗脑,时间倒是刚刚好。 云舒微扬起下巴,语气十分笃定: “你瞧着吧,只要这次行动大家伙儿能够按照本宫出发前说的那样,做到令行禁止,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百姓对你们的态度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愿如此吧!” 卓逢辛口头上应了一声,但听他那语气,明显也没怎么把云舒这话放在心上——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事情,哪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改变的? 圣安公主到底还是年纪小,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卓逢辛不以为意地想着, 一旁云舒只看他那神色,便能大致猜到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但她也同样没再多说什么,只等着过几日用事实说话便是。 一行人沉默的继续赶路, 等到这三千人终于赶到受灾地点的时候,都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云舒自知她只有理论知识,三千多人的实际调遣问题还需要学习, 索性便大手一挥,直接放权给卓逢辛去安排, 她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 只等着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了,她才随便挑了一艘小船,准备上去。 “殿下且慢!” 卓逢辛也没想到他刚刚才在心里夸了圣安公主有分寸,知道不懂的不插手, 结果扭头就瞧见这位金尊玉贵的主儿竟是闷声不吭的直接就要上船! 吓得他连忙出声制止: “里头具体什么情况末将现在也不清楚,万一要是遇上有水流湍急的地方,船只很容易出事, 为了殿下的安全起见,还是待在此处最为合适!” “你以为本宫是想不自量力地过去救人,还是闲得无聊想去看个新鲜?” 要是可以舒舒服服地就在这边等着,她是嫌命长吗非得过去? 云舒回头用下巴示意卓逢辛看看一路走来那些紧闭的门窗: “本宫是过去给你们做担保,让困在里头的百姓相信你们,跟你们一道离开!” “可是……” 卓逢辛哑然。 他想说不管怎样这都太危险了, 百姓们不愿走就直接强行带走便是。 可如此一来,双方势必又要发生冲突,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这就严重违背了陛下的旨意和公主的命令…… “行了,本宫身边有父皇派来的人暗中保护,安全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 看对方脸上那表情就知道她没想错,让这帮人自己进去救人铁定又要闹出不少麻烦, 云舒摆了摆手,径直上了离着自己最近的那一条船。 第220章:是公主,真是公主殿下来了! 城中被水淹没到可以行船的区域还不小,中间有一小块儿地方因为坡度的问题,水也的确很急, 好在还没有急到船只无法通过的地步。 云舒在船上掐算着时间,估摸着这船大概划了有将近十分钟的样子,才终于到了浅水区。 她蹚着水走过去的时候,在她前头到的那些将士们,果然也还一个百姓都没有接到, 这会儿正挨家挨户地敲着门窗: “有没有人啊?这雨再下几天,这边就要彻底淹了! 我们是朝廷派来接你们去别地儿暂时安顿下来的人!” “谁要你们接!” 极个别的屋子里,直接传出了拒绝的声音: “你当我们傻呢?你们根本就是来借机敛财的!” “不让你们接最多也就是个死,让你们接了,不仅钱财保不住,就连人也可能保不住!” “我们不要你们的钱财!” 外头的大雨还在下着,噪音太大,大家说话也都只能卯足了劲儿地扯着嗓子吼: “也不碰你们人!我们是有军规的!” “你们的话要是能信,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里头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我说了不用你们接!你们若是敢硬闯进来,我就和你们拼了!” “这地方真不能久待!你们……我他娘的,老子真是好心没好报!” 冒着这么大的雨大老远跑来干好事儿,结果还被人当恶贯满盈的土匪防了, 将士们之中自然也有不少耐性没那么好的,没忍住当场露了情绪。 但也有些稍微聪明点儿的,知道自己这帮人在百姓们眼中早就没了信誉,很快就想到了还可以打起云舒的名号—— “我们你们可以不信,但圣安公主你们总还是信的吧? 你们也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应该都知道,那后头的堤坝,就是圣安公主前些日子带人来修补的, 也是因为圣安公主,你们才提前囤了粮食,得以撑到今天! 那今天圣安公主领着我们前来救援,你们难道为何不信呢?” “你说你们是圣安公主带来的,证据呢?” 那将士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边的百姓现如今被困在了这片区域,出入困难, 能够撑到现在,的确是因为云舒之前让人私下里到处散播消息,说她梦到了京城洪灾,引得家家户户几乎都囤了些粮食的缘故。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这边的百姓们心中对云舒都是有着几分感激的。 以至于原先还没有几家应声的百姓,这会儿听到外头有人抬出了云舒的名号之后,怒斥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多了—— “你们这帮土匪少在那儿败坏圣安公主的名声!” “没错!圣安公主的名声可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玷污的!” “闭嘴吧你们!” “……” 现场一片混乱。 在旁边看了会儿情况的云舒也是一阵无奈。 这都不是简单的军民不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军队是敌国打过来的呢! “诸位!” 往前又走了一段儿,尽量让自己站到房屋比较多的位置,云舒抬高了音量,尽力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本宫就是圣安公主,云舒! 本宫可以自己的名誉做担保,这些将士们的确是本宫带来,帮助大家暂时转移到安全地方去的! 他们是天盛的将士,是京师营的好儿郎,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咱们天盛朝的百姓! 这些将士们绝对不会拿你们的一针一线,更不会伤害大家! 若发现他们背地里有这些行为的,诸位大可以直接到本宫面前来揭发检举。 只要确认过你们揭发的是事实,本宫不仅会严惩违令者,更会奖励检举者!” 一帮闹哄哄的将士声音里头,忽然冒出一道清亮的女音, 而且对方还自称是圣安公主, 屋子里原本充满抗拒心理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离着这声音比较近的一户人家里,年纪和云舒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当时就想去开门,却被她娘亲一把拽了回去: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是这帮人随便找了个女人来冒充圣安公主呢? 你长得这么漂亮,若是落到那些人手里,可就全完了!” “应该不会吧!” 小姑娘她哥犹豫道: “冒充公主殿下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圣安公主早些时候就梦到了这场洪灾,后来又是修堤坝,又是放出消息让咱们囤粮的, 她这会儿带人来帮咱们转移地方,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孩子他爹同样沉吟片刻,试探着提议道: “要不,就先打开窗户瞧瞧? 我听着那声音,确实挺像是圣安公主的!” “……行!” 想着这雨再这么下下去,这地方过两天真淹了也说不定, 好歹是一线生路,孩子娘咬咬牙,还是点头同意了: “反正那些人若是真想硬闯,咱们这门窗铁定也是顶不住的,不如就先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 类似这样的对话不在少数, 此前一直紧紧关闭着的门窗,终于被推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缝隙。 离着远的人家隔着大雨和往来的人群,看不太清晰, 离着近些的,却能一眼瞧见人群中央那个穿着一身火红色骑装的少女。 之前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她爹正巧是参与过修堤的,看清云舒正脸地瞬间,他眼神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是圣安公主!真是圣安公主来救咱们了! 阿巧,铁牛,快,帮着你们娘亲一块儿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跟圣安公主离开!” 普通人家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儿, 再加上他们这次也只是暂时离开,等天晴了,水退了之后还要回来, 所以这会儿要收拾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是些铜板碎银还有几件衣物, 收拾好了之后,这户人家第一个就出现在了外头积水已经没到小腿的街道上。 而他们的出现,也让久久接不到百姓的将士们,精神为之一振, 生怕自己这第一个表现得不好了,又会影响后头借人的活儿,进而影响到他们能得到的赏银, 一个个围过去的时候,那叫一个热情有加! 第221章:你这是又躲墙角看谁呢? “嫂子你这包裹挺沉的吧?要不要我帮你拿着?” “这孩子还这么小呢?这水对他来说也挺深了,来我这儿我背着吧!” “船就在那边儿候着呢,我带你们过去!” 朴实敦厚的一家人:“……” 这真是那群当兵的? 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友善,还怪不习惯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这笑脸人还是刚刚被你误解过,骂过的, 稍微有点儿良心的,这会儿都会觉得过意不去。 就更不用说这一家子纯良的老实人了, 一个个不好意思极了,甚至还从包袱里头掏出了两块饼子试图递给最后成功接下了负责划船送他们去安全地方的那两名将士: “也不知道你们吃了饭没有,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吃点这个先垫垫。” “不用不用!” 那两名将士咧着嘴,连连摆手: “陛下和公主殿下那可都是下了令的,我们不能以任何方式拿你们的任何东西,这饼子也不行!” “可是……” “可是啥啊!” 背着小孩儿的那名将士扬起了下巴,眉飞色舞的模样看着骄傲极了: “殿下说了,保护百姓,是我等天盛将士们的光荣使命!” …… 有云舒这个圣安公主做担保, 又有了第一户人家的好开头,后头看见了这一幕的百姓们终于陆陆续续地带着自己的家当走出家门,在将士们的帮助下坐上了离开这里的小船。 城中类似这样的地方总共有三处,这边不过只是目前看来最最危险的那一处。 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这第一处的百姓全部转移成功, 云舒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人继续赶往了第二处位置。 但不同于刚入城时那会儿,他们走到哪儿哪儿闭店的场景, 这回不少人都在好奇地探头张望着—— “后头那些人什么情况?家里有漂亮姑娘被抢走了,这是想送点东西把人赎回去?” “你眼瘸也不能瘸成这样吧?谁家姑娘被抢走了,想赎人能是这样笑着赎的啊? 而且就几块饼子,几个馒头啥的,能赎人?” “……看不懂,这群人疯了吧?” “你们知道个屁!他们这是在感谢人家救了他们的命呢!” 京城虽然下着暴雨,好些地方都淹了,但那些没淹的地方,铺子却都还正常开着。 被转移出来的那些百姓们这两日出来后也买了不少东西, 因而有些掌柜的也得知了不少消息,当即就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 引得惊呼阵阵: “真的假的?这还是我知道的那些兵匪吗?”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还得是陛下和圣安公主啊! 若不是有陛下下旨,圣安公主亲自监督,这帮人怎么可能这么老实?” “不管怎么说,这些将士们现在的确是在救咱们这些百姓的性命, 我娘舅的人,这回就是多亏了他们,才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来。 说起来他们也怪不容易的,这么大的雨,还要到处救人……啧,你说咱要不煮点儿姜汤什么的,给送过去?” “可是他们不是啥都不收吗?你瞧这些人跟在后头,那馒头饼子塞都塞不出去呢!” “傻啊你!东西送过去之后直接往那儿一放,转身就跑,人家难道还能追着硬给你送回来? 况且这不过也就是一点儿姜汤罢了,就喝咱两口水,那也叫拿咱的东西?” “……对啊!” …… 毕竟是天子脚下,“兵匪”们的恶,京城百姓没见过, 但这些将士们的好,大家却是实打实的瞧见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天盛军,或者说至少京师营的兵,在京城百姓们心目中的形象便得到了极大的扭转。 云舒做“监军”的后面几天里,时常有见到百姓们偷偷摸摸地提着几桶姜汤靠近之后放下就跑, 想要送谢礼却被将士们严词拒绝的场面更是时有发生。 将士们从最开始的震惊、不知所措, 到后来一边熟练地拒绝,一边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的转变,她也都同样看在了眼里。 眼看着军民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像她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最后一天所有救援任务即将全部完成的时候,云舒笑吟吟地找上了第一天时对她那番话不以为然的卓逢辛: “这几天下来,卓副将以为如何?” “是末将之前眼界太过狭隘了。” 知道云舒这句话问的是什么,卓逢辛感慨着叹服道: “如今这样的场面,从前便是在梦中,都未曾一见! 末将从未想过,原来军民之间,也是可以如此融洽的。 这几日,末将见过偷偷来送吃食的百姓的,都快要比从前见过的土匪都多了! 这都要归功于圣上和殿下的……殿下。” “嗯?” 对方好好的感慨说到一半儿,声音忽然就变得严肃起来, 云舒也迅速跟着警惕起来: “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您这边,感觉不像是寻常百姓。” 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卓逢辛眯了下眼: “需要末将去把人给您抓过来吗?” “哪儿呢?”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没什么也没见着, 云舒想了想,抬手随意地比了个手势。 不多时,她面前就被人扔下了一个穿着蓝色绸缎衣服的家伙。 卓逢辛:“?!!” 刚刚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莫非那就是公主之前说过的,陛下派到公主身边保护她的人吗? 他好歹也是个凭实力当上副将的武将了,竟连对方的身影都捕捉不到! 这实力……当真是堪称恐怖! 卓逢辛还在为龙影卫的实力感到心惊, 已经习惯了阿苦他们来去无形的云舒却已经认出了刚刚被阿苦带过来扔到她跟前的那个人—— “季永添?怎么是你? 你这是又躲墙角偷看谁呢?” “我不是……我……” 冷不防的被人老鹰抓小鸡似的从墙角里拎出来,唰的一下就“瞬移”到了云舒身边, 季永添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看起来神情仓惶不知所措。 第222章:自有百姓替她破口大骂! 哆哆嗦嗦地缓了好一会儿,季永添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以及,好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鼓足了勇气再度看向云舒: “我……殿下,能否单独说说话?” 这是真有事儿找她? 云舒挑了下眉,抬腿就朝着另一边无人的角落走了过去: “跟上!” 季永添闻言,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却也还是僵硬地点了下头,同手同脚地跟上了云舒的步伐。 “说吧,到底什么事?” 瞧着季永添那路都不会走了的模样,云舒眼底飞快掠过了一丝异样, 但如今一颗心几乎都已经要跳到了嗓子眼儿的季永添显然是无暇注意这些的。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袍两侧,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殿下也知道,我,草……草民平时偶尔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喜欢盯着我大哥。 尤其是大哥他在诗会上闹出那件事儿,被陛下亲口评价为不堪大用, 之后殿试排名又排到了第三甲最末,就给安排了个没啥实权的边缘小官儿,前途一片灰暗之后, 草民就更喜欢盯了……” 云舒:“……” 能理解。 自己讨厌的人倒大霉了嘛! 这谁不爱看? 她也很喜欢看太子倒霉。 云舒理解地点点头: “然后呢?” “前,前些日子一直都挺正常的,大哥他总是阴沉沉的,一副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钱的样子,在家也总是黑着一张脸,偶尔瞧见草民了,更是极不耐烦的模样。 但……” 季永添说到这里,原本还只是有些紧张的神色,蓦的一下就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最近这几日,大哥他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而且还不是好了一点,是很明显的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刚考中贡士那会儿的模样。 草民觉得实在奇怪,正好前日夜里,又无意间发现大哥他裹得严严实实地从府中后门偷偷出去了……” 季永添这人别的不说,认人能力那绝对是一流的。 之前在诗会上,隔着披风面具都能在一堆人里头精准地认出他见过的每一个人, 这回想要认出季永兴,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他想着季永兴这些日子的反常,以及这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误以为对方是瞒着爹娘他们偷偷摸摸地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便兴奋地暗中跟了上去,想要抓到他大哥的把柄, 结果…… “草民一路跟到醉红楼,发现大哥他居然是去见右相侄儿的,他们说……” 随着季永添把自己亲耳听到的内容一一道出, 云舒面上的神情也由最初的轻松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 直到季永添话都说完了,她也还是紧拧着眉心,一言不发。 远处救灾的嘈杂声,混在磅礴的大雨当中, 明明周遭一点也不安静,可季永添却好像还是能够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许久之后,他才不安地又唤了一声: “殿下?” “从现在起,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紧盯着季永添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吩咐道: “记住,因为你与你大哥关系并不和睦,所以他的事情你并不关注。 你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更没有在那天夜里尾随着他一路去到醉红楼, 今日出来,也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想过来看看救灾现场,明白吗?” “我,草民知道!” 季永添慌忙点头道: “那,草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 云舒缓缓沉眸,目送着季永兴的背影消失在这条小路尽头之后,才又面色如常地回到了她原本待的地方,继续和卓逢辛一块儿干着监工的活儿。 甚至下午所有救援任务全部完成之后,她还笑眯眯的让人抬了好几箱现银出来,当场给大家伙儿发了赏银! 之后才一路赶回宫中,连打湿了大半的衣物都没换,便直奔御书房去了。 不过倒也没人特别在意这一点, 毕竟忙活了好几天的救援任务总算是结束了,她回宫述职顺便邀个功,也很正常嘛! 至于她还留在御书房和宣武帝一块儿用了个晚膳这事儿…… 这也是她的常规操作了。 谁让宣武帝就是偏疼圣安公主呢? 所有的波涛汹涌,全都隐藏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 顺利完成了救灾工作的云舒后头几天也当真老老实实地窝在凤阳宫里,继续过上了她优哉游哉的舒坦日子。 这一场大雨断断续续的下了足有二十多天,好在新修的堤坝固若金汤,被水淹没了的地方,百姓几乎也都提前转移了。 等到这一场洪水退去,官府的人做灾后清点,愕然发现这一场不算小的洪灾下来,京城伤亡百姓人数竟连一百都不到! 这简直就是奇迹! 造成这一奇迹的云舒自然是受到了嘉赏。 只是因为封号封地这些她都已经有了,再往上似乎也是封无可封了, 所以宣武帝只是赏赐了她一大堆值钱的宝贝。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酸得不少看她不顺眼的官员一个劲儿的在朝堂上给她戴高帽子,妄图捧杀她—— “没想到殿下竟还有如此神通,有殿下在,想必我天盛朝以后便再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百姓因为各种天灾而流离失所的情况了!” “还请殿下为了天下百姓明示一二,这下半年里,我天盛朝各处可还太平?” “殿下真不愧是真龙之女!臣以为,可奉圣安公主殿下为我朝圣女,为我天盛祈福!” 奉为圣女之后天天要为国祈福,就没办法争夺储君之位了是吧? 好歹毒的小心思! 云舒反手就把这些大臣的发言,以及这里头蕴含的捧杀之意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刊登在了京城周报上—— 有德之人不必说话,自有百姓替她破口大骂! 被百姓们破口大骂的官员们:“……” 圣安公主她怎得如此不讲武德! 立场不同,大家算计来算计去不是很正常吗? 谁还不是从明枪暗箭中走过来的? 怎么就她特殊,还找外援呢! 第223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有多少大臣因为她找外援的行为而破防这个问题,云舒是无暇在意了, 因为,柳家出海的商船回来了! 去年初秋刚穿来那会儿,云舒靠着麦当当和肯爷爷迅速拿下云楚焕的味蕾,并刻意引诱着他,让柳家商船去到海外更多,更远的地方,寻些天盛朝没有的东西回来。 云楚焕当时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条件限制,这商船去年秋就出发了,之后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眼看着这一年都快过去了,云舒都要以为那一船的人是回不来了, 谁想得到呢? 云楚焕那小子忽然就让人扛着好几只箱子跑到她的凤阳宫来了! “五姐姐,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过来了?” “好东西?” 这家伙现在都负债累累了,还能给她送什么好东西来? 想起这熊孩子之前说过的话,云舒嘴角一抽: “你该不会是真从瑶华宫搬了堆什么值钱的东西过来,想来我这儿换银票吧?” “……” 虽然他确实是想这么干没错,可母妃不让啊! 好端端的又被提醒了自己还有一堆负债没解决,云楚焕高高扬起的嘴角耷拉了两秒,很快又重新扬了起来: “不对不对,五姐姐你重新猜,绝对是好东西!” “猜不到!” 云舒随口胡诌道: “总不可能是柳家出海的商船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堆宝贝吧?” 云楚焕:“!!!” 云舒:“……???” 不会吧,真让她猜中了? 云舒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真是出海的商船回来了?都带回来哪些宝贝了?快给我瞧瞧!” “急什么!” 终于如愿瞧见了自家五姐姐兴奋的小表情,云楚焕傲娇地哼了一声: “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可多了,这里现在装的都是我特意给五姐姐你挑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安子打开左手边的第一只箱子。 “这是……” 看这里头那套已经隐约有了点儿欧式蓬蓬裙雏形的衣物,云舒不着痕迹地扯下了唇角—— 原书设定果然是个混搭的大杂烩啊! 架空背景就是这一点好,只要作者愿意,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没有,甚至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儿,全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云舒摸了摸下巴, 一旁没有注意到她神色变化的云楚焕还在兴奋地给她展示这裙子有多特别, 还有那高跟鞋,有多奇特。 云舒也配合着嗯嗯啊啊地表示自己确实没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 然后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他赶紧开下一个箱子。 云楚焕也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紧跟着又开出了几本儿洋文书, 云楚焕一个字也看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这书看起来很高大上。 云舒:“……” 他这带回来的该不会全是这种屁用没有的东西吧? 保持住微笑,继续看第三个箱子, 这回里头装的是一些字画,云楚焕打开其中一幅人画像的时候,神情还格外的激动: “五姐姐你看,这上头的人长得跟咱们完全不一样! 你说他们是不是话本子里写的那种妖孽?这眼睛居然还有蓝色的, 还有他们的头发颜色也是,乱七八糟的都有!” “……” 一连十个箱子,前面九个开过去都是些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云舒嘴上捧场得很,但心里其实都已经快要放弃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第十个箱子,却实打实的给了她一个惊喜—— “五姐姐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多一些咱们天盛朝没有的吃食,看看能不能弄出更多好吃的吗? 我特意让人搜罗了一大堆咱们天盛朝没有的种子!” 终于等到了!! 云舒兴奋地凑过去,将那一袋袋分好的种子拿出来仔细辨别, 云楚焕则是从箱子边边缝隙里摸出几张纸来: “还有这个,这是他们在当地人那里打听出来的种植方式和要注意的问题, 五姐姐你之后可以把这个和种子一块儿交给底下人,让他们去把这些东西全都种出来,然后再一个个的试着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什么新菜色来。” 他说着,语气就逐渐兴奋起来: “到时候五姐姐你可一定得第一个就让我来尝尝啊!” “行行行,到时候你就是我的金牌试菜员!” 云舒这会儿已经分辨出了辣椒玉米红薯花生还有西红柿和向日葵的种子,心里正高兴着以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吃这些东西了, 对于云楚焕这点根本算不上要求的小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云楚焕闻言也十分高兴,扯着云舒的衣袖就把她往外头拽: “五姐姐你先别看这些种子了,院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呢!” “还有?” 云舒放下手里拿着的那一袋种子,跟着云楚焕走到前院去,目光四下一扫,也没见哪儿还放了箱子。 正想询问,就见云楚焕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摆着的几盆花儿: “五姐姐你看那边,那花儿也是商队从海外带回来的,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儿呢!” 土豆花!!! 是土豆!! 刚刚还有些遗憾那一箱种子里头竟然都没有土豆的云舒顿时也是眉开眼笑: “这花儿可真好看!” “是吧?” 云楚焕嘚瑟地晃了晃脑袋: “我就知道五姐姐你肯定也会喜欢! 这花儿总共也才十盆,我留了五盆给母妃,剩下这五盆可是全都给五姐姐你送过来了!” 土豆大概也没想到它还有能当上观赏花的一天吧? 不过也幸好它还能被当成观赏花带回来, 不然土豆的那么多种吃法,她可就没法儿施展了! 满意地拍了拍云楚焕的肩膀,云舒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对了,柳家商队这次跑了那么远的地方,可有绘出地图来?” “地图?” 云楚焕呆了一下,这玩意儿他还真是没在意过: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五姐姐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回头我可以帮你问问, 反正商队的人这会儿还在京城没离开呢!” 第224章:这人这么上道? 既然商队的人还没离开,那自是不必再麻烦的几句话传来传去了。 云舒问清商队那些人所在的位置后,第二天便亲自登门拜访了。 柳家商队的领头人,是柳家旁支的一个叔伯,往上数三代,跟右相还有着同一个曾祖父。 这柳兴松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因为这一趟出海行商,在海上漂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回来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商队自海外买回来的新奇物件儿进了京, 实在是累得折腾不动了,所以才想要暂时在京城这边儿的宅院里歇上一两个月, 结果圣安公主竟直接找上门来了! 这样的大人物为何要亲自来见他? 难道是……看上他们带回来的大裙子高跟鞋了,想要问问他有没有更多的? 可这也不用殿下亲自来这一趟啊! 柳兴松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从躺椅上弹射起来,一边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衣袍,一边快步朝着前院跑去: “草民不知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本宫来之前本也没打过招呼,你能有什么罪?” 云舒随意地摆了摆手,也不跟他客套,上来就直奔重点: “听说你就是柳家出海商队的主事人?” “正是草民!” 云舒表现得随意,但柳兴松却不敢跟着随意。 他起身之后仍然保持着一个躬身行礼的姿势,还随着云舒的走动转了个方向。 云舒嘴角一抽,点点头接着询问道: “你们在海上航行了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想必也是去到了不少的地方。 不知……可有地图啊?” “回殿下,这地图,草民确是绘了个大概,只是……” “只是什么?” 见柳兴松一脸为难的表情,云舒眉梢一挑: “不能给本宫看?” “那自然不是!” 公主殿下想看,岂有他说不的权力? 生怕云舒会误会了他,柳兴松连忙解释道: “只是草民那图画得,兴许是出了些问题! 草民当初明明是一路向西而行,中间也没有偏离过方向,可不知为何……最后竟又回到了天盛! 所以草民就想着,会不会是草民在海上的时候,其实迷失过方向,若真如此的话,那草民画的地图,自然也就……” “原来这天地真是圆的啊!” “什,什么?” 最后那几个字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圣安公主猛一拍手,兴奋地说了句天地是圆的。 柳兴松当场就傻了眼: “天……就算了,可地,怎么会是圆的呢?” “不知道啊!” 云舒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 “本宫也是之前看一本儿书上说的,这世界其实是个球儿,咱们都生活在这颗球上,所以才会有你一直往一个方向走,但最后却走回到了原地的事情发生。” 柳兴松:“???” 他们怎么可能是生活在一颗球上呢! 那岂不是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了! 天圆地方天圆地方,这地肯定是方的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地若真是方的,他又是怎么回到天盛的? 柳兴松纠结得脑子都快拧成一团了,他还想试着问问圣安公主到底看的哪本书, 但云舒却已经飞快地掠过了这个话题: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还是把你那地图拿出来给本宫瞧瞧吧, 本宫还从来没有去过海外呢!” “这,是!” 公主殿下都已经开口了,柳兴松也只能暂且先将自己的疑惑压下,继而把云舒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殿下请看。” 将自己过去近一年时间在船上无聊时精心绘制出来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平铺到云舒跟前, 柳兴松先是指了指靠近地图正中央的那一块儿位置: “这里,便是大盛。” 唔,虽然这柳兴松手绘的地图基本上就只有一个外轮廓,而且这外轮廓也一点儿都不精准, 但云舒还是能勉强根据它大致的形状和位置判断出,这世界地图跟她那个世界,果然大差不差。 那就好办了。 云舒撑着脑袋,随手先指了一个大致的区域: “本宫记得,本宫之前看的那本游记上还说过,这个地方的人,皮肤很白,头发金的红的棕的黑的都有,眼睛也是蓝的绿的奇奇怪怪,跟咱们完全不一样?” “是。” “还有这个地方。” 见柳兴松点了下头,云舒顺手又指向了另一个地方: “听说长了一种外壳坚硬多刺,且闻起来特别臭,但吃起来又感觉还可以的东西?” “……没错。” 柳兴松应声道: “据当地人说,好像是叫‘赌尔焉’。” “赌尔焉?” 榴莲在古代的番名好像是这么音译的来着。 云舒有点不确定,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这也不是重点。 尽量挑着各地比较出名的特产问了一遍, 云舒的手指最后落到了距离天盛位置不远的一处岛国上: “本宫听说,这岛上,银矿特别多?” “银矿?” 柳兴松一愣,这他可就真不知道了! 若是银矿特别多的话,那这岛上应该还挺有钱的吧? 可他们商队当初路过的时候,上岛瞧见的那一个个叽里呱啦的小矮子,感觉跟刚从山洞里出来的差不多啊! 难道是……因为刚从矿洞里出来? 嘶……这么一想,还真是有可能啊! 不然正常人哪能混得那么磕碜? 况且圣安公主看的那本儿游记明显很真,前头说的各种东西全都对上了, 没道理这银矿却是假的吧? 圣安公主这样的身份,今日亲自来他这儿走这一趟,只怕也是因为盯上了这些银矿。 若他前头都说得好好的,偏到了银矿的时候来一句不清楚不知道…… 万一要是让公主,甚至是陛下怀疑他想私吞,那可就完蛋了! 柳兴松抹了把汗,连连点头道: “好,好像是这样没错!” 咦?这么上道! 来之前准备的那些诱导的话甚至好些都还没派上用场,这人就已经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云舒站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难怪六皇弟夸你呢!你这人,确实不错!” 第225章:谁一统天下了??! 从柳兴松府上离开回宫之后,云舒便直奔御书房去了—— 原剧情里,天盛和北襄战至后期时,倭国也曾跑来想要分一杯羹,虽然因为实力太菜,最后没能成功, 但那中间他们用过的手段可把云舒恶心得够呛! 而就算抛开原剧情不谈,云舒在现代时看过的某些骇人听闻的人体实验纪录片,也让她对这座岛上的人提不起半点儿好感。 她那个时空有一位古代帝王评价得就很精准, 【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 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故尔,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 既然这个世界的倭国设定和她熟悉的那个世界一模一样, 反正早晚都要收拾了,那就……拿来吧你! 兴冲冲地跑进御书房,云舒一开口,就是王炸: “父皇,金山银山您要不要?” 金,金山银山? 这谁不想要! 宣武帝拿笔的手一顿,直接在面前的奏折上留下了一大团墨迹。 他豁然抬起头,刚想说要啊!这怎么不要? 但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又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刚被这小崽子怀疑过自己想要吞了她的私产,为此还绞尽脑汁哄了她半天, 这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转了个弯儿,变得矜持了许多: “哪来的什么金山银山?” “海外啊!” 云舒噔噔噔又往前跑了两步: “倭国您听说过吗?” “倭国?” 宣武帝拧了下眉,这倭国离着天盛距离不算远,他确实也是听说过的。 但…… “朕听说那就是个破破烂烂的小岛,又穷又落后,比如今都得琼州都差远了。” “那是因为他们守着金矿银矿愣是没发现啊!” 云舒一本正经道: “儿臣之前看过一本儿游记,写那游记的是个高人,他好像是可以根据什么风水什么五行八卦之类的推算天机,然后看出什么地方财气特别浓郁,有金矿银矿什么的埋在底下。 他说倭国就有挺多金矿银矿的。 但儿臣当时觉着太玄乎了,也没敢信。 直到今天,儿臣去问了柳家刚刚从海外回来的商队主事,他也说那岛上好像有银矿!” “好像?” 只有“好像”这两个字儿,可不行啊! 宣武帝正要摇头,眼前熟悉的光芒一闪, 那升级之后还没出现过的系统光幕,总算是再次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拒绝云舒的提议,告诉她没有实际证据,天盛朝绝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b.接受云舒的提议,但需要她自行想办法说服朝中大臣; c.接受云舒的提议,以最快的速度出兵倭国; d.接受云舒的提议,先组建海军,进行训练,明年出兵倭国。】 怎么瞧着跟升级之前也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宣武帝随手先选了个a, 【您选择了a,云舒很失望,天盛朝暂时错失金山银山。】 还真有金山银山! 宣武帝眸光一亮,紧跟着又点下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朝中众臣十分顽固,云舒一怒之下决定自掏腰包支持海军的组建与出兵,但要求挖回来的金山银山她要一半。 这一决定虽然暂时掏空了云舒的所有家底,甚至还让她欠下了一笔巨债, 但两年后,从倭国运回的金山银山令她当场暴富。】 宣武帝:“!!!” 原来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升级之后,就是给的答案更加详细具体了! 一半儿的金山银山! 这岂止是一句“暴富”就能形容的? 这简直…… 从来没那么富过的宣武帝狠狠嫉妒了一把b选项这个结果当中的小崽子, 然后迅速来到了第三个选项, 【您选择了c,由于将士们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折损人数近万,倭国灭,天盛获得金山银山。】 宣武帝:“?” 是他不了解战争了吗? 没有海上作战经验的天盛将士们把倭国都灭了,也才折损……不到万? 当然,他倒不是嫌少的意思, 但这可是灭国之战啊! 倭国这么菜的吗?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最后看向了第四个选项—— 【您选择了d,天盛将士折损近千,倭国灭,天盛获得金山银山,并且海军的组建,为之后一统天下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哦,那这个海军的组建和训练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瞧瞧,系统都说了,为以后…… 等等,为什么来着? 一!统!天!下?!! 谁一统天下了? 他?! 真的假的,朕以后这么厉害? 若非是云舒还站在这儿,宣武帝只怕都要兴奋得站起来打一套组合拳了! 那可是一统天下欸! 哈哈哈哈哈谁会不想一统天下啊? 以后的史书到他这儿都得给他从头单开一份儿! 他就是史上最强……强…… 激动到了极致的心情,在看到光幕又闪出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页面之后,戛然而止了。 因为这一回,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大字: 【请选择你想看到的相关未来图(注:仅能选择一个): a.倭国矿脉地图; b.一统天下后,天圣帝封禅图; c.海军训练图】 好消息,一统天下的皇帝果然很牛,年号起得甚至比国号还牛! 坏消息,这个很牛的皇帝似乎不是他。 宣武帝:“……” 什么叫大起大落? 这大概就是了吧! 真想选一下b试试啊!万一就是他以后换了年号呢? 都一统天下了,换个年号也很正常吧? 可万一要不是他…… 算了,给自己留点儿希望不好吗? 还是选a吧,a比较实用。 有了a,正好也能省下满倭国找矿的时间了。 强忍着对第二个选项的渴望,宣武帝快速点下了a,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反悔的机会。 下一秒,就见所有选项全部消失,光幕上只余下了一张到处用红圈标记着矿脉位置的倭国地图。 果然是好多的矿! 宣武帝刚刚才因为“天圣帝”疑似不是自己而冷下去的心,因着这张地图象征的金山银山,又再度变得火热起来。 第226章:他是一个铜板都不会给的! “父皇……” 云舒简直都无奈了。 她发现自家父皇真的很喜欢走神,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事情总是太投入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光她瞧见的,就有好几回了! 她这么大个人杵这儿,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吗? 云舒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您不是总说国库空虚吗?那么多金山银山就在跟前摆着,您若是不要,万一哪天被别人发现了,再后悔可就晚了!” “急什么?” 有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来托底,宣武帝底气足得很。 他轻哼了一声,好像刚才确认金山银山确实存在之后,双眼直放绿光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就算那倭国的确是有不少金矿银矿又如何? 你以为,从前那些倭国人屡次扮成海盗,骚扰我夷州沿海一带,在此处烧杀抢掠,但夷州驻军最多也只是将那些所谓的‘海盗’击杀,这是为何?” “难道不是因为父皇您觉得倭国太穷了,派军队过去打他们纯属浪费吗?” 云舒眨了眨眼,理由十分充分: “国库本来就空,派军打过去最后能够得到的战利品可能还没军费多,您当然不愿意!” 宣武帝:“。” 倒也是句实话。 宣武帝轻咳了声,威严地沉声道: “这只是一方面,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天盛朝并无海军。” 从前不知海外有那么多个国家,已知的海外小国没一个能被天盛放在眼里, 几百上千年都没打过几次海上战争, 朝廷是疯了才会花费更多的钱去组建一支压根儿派不上用场的军队。 现如今只因为云舒一句倭国“好像”有金矿银矿,便要让户部拨款把这海军组建起来…… 只怕朝臣们是第一个不同意。 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的云舒试探着道: “要不,就说又是儿臣做梦梦见的?” “?” 他还以为她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呢! 这是什么不靠谱的点子? 宣武帝没忍住,幽幽地白了她一眼: “怎么,你还真想把你神女的名头坐实了?” “儿臣也是想着这个方法比较管用嘛!” 云舒暗搓搓地拿小眼神儿瞅着宣武帝,顺带着告了个明目张胆的状: “那些大臣们前几日不还嚷嚷着让儿臣多做做梦,明示一下他们,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吗? 而且他们还说了,这回不管儿臣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儿臣。 那既然这样,儿臣就说倭国有金银矿好啦, 他们自己之前放的话,总不好这么快就打脸吧?” “实在不行,儿臣再兜个底,就说若是在倭国没能挖出金银矿来,这笔军费就由儿臣出了。” 见宣武帝挑了下眉,好像是被她说得有些意动的模样,云舒又补了一记绝杀: “挖出矿来了,稳赚,没挖出矿来,亏的也是儿臣,对他们来说依然还是稳赚。 那些大臣们听了铁定高兴,估计二话不说,当场就能答应!” “你倒还骄傲上了。” 宣武帝嘴角一抽: “就算他们答应组建海军,谁来组建?谁来训练?” 天盛朝也没有擅长练海军的人啊!” 真是可惜了,升级之后的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竟然只能看到一张未来的图片, 如果不然,让他把那一张“海军训练图”也看了,说不定就能知晓海军将领是谁了。 朝中现有的武将…… “父皇,您觉得唐牧之,唐知州如何?” 牧之? “胡闹!” 宣武帝下意识地否决了她这个“不靠谱”的提议: “唐爱卿是文臣,且如今是琼州知州,如何能担任海军将领?” “怎么不能了?琼州正好是个海岛,而且地大人少, 再加上岛上也经常遭到来自诸如倭国、安南国等地方的‘海盗’们的骚扰, 这些人还能用来给海军练练手,简直再没有比琼州更适合训练海军的地方了! 至于儿臣的表哥……” 这人原剧情里后来走的就是弃文从武的路子,一代名将力挽狂澜,甚至于暴君明知他是女主的白月光,都没直接弄死他, 这能力还需要质疑吗? 可惜,这么强有力的一个理由,却没法儿拿出来说。 云舒挠了挠头,换了一个相比之下逊色几百几万倍都不止的说辞: “他其实也习武的,听说兵书什么的也看过!” “若是习个武,再看几本兵书就能当上将军,我天盛朝的将军只怕都要多到用不过来了!” 宣武帝冷哼一声,只当云舒是不懂战争到底有多难,随意地摆了摆手: “行了,此事朕心中已有计较。 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便先回去吧, 关于你梦见倭国有大量金矿银矿这事儿,记得写个折子,明日上朝时亲自呈上来!” “是,儿臣遵旨!” 云舒也不强求, 毕竟朝中武将如何,父皇定是要比她更加清楚的。 若他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那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只要确认能去倭国把金山银山都挪回来就行了! 云舒利落地告退离开, 第二天一早,果然又带着折子,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宣政殿内。 一大清早就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的众大臣们:“……” 据以往经验判断,这位一出现,准没好事儿。 就是不知道她今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又或者说……哪个倒霉蛋要被她盯上了? “严大人早啊!” 就在众人思索着这位圣安公主今日又是奔谁而来的时候, 云舒笑眯眯地越过一众大臣,精准地朝着户部尚书招呼了一声: “您今日看着可真精神!” 严尚书:“……” 不是,他又怎么惹着这位了? 总不会是她前些日子自掏腰包给那些救灾的将士们发了赏银,如今又后悔了,想让户部把这笔钱给出了吧? 想都不用想! 那可是一万两银子! 她自己非要撑大方,当赏银给撒出去了,又不是谁逼着她给的, 户部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在周遭一众同僚们同情的目光注视下,严尚书硬气地挺直了腰杆儿—— 呵,他绝对一个铜板儿也不给! 绝不! 第227章:给了一千万两 本以为云舒充其量也就是想打他一万两白银主意的严尚书,在听见云舒一本正经地对着宣武帝说出组建海军前期建造海上战船约莫需要三百万两白银, 之后再加上组建海军的费用,以及出兵倭国的费用,前后总计需要耗费大约一千万两白银的时候, 严尚书的表情当场就裂开了。 一千万两啊! 她也是敢开这个口! 没有丝毫的犹豫,严尚书当即出列: “陛下容禀!” “准了。” “陛下,如今国库的情况如何,您也是知道的。 若真如殿下所言那般,支取一千万两白银用于海军的组建, 先不说这笔钱拿出去之后,万一再有个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国库极有可能周转不过来, 单说这海军后续的供养问题,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头啊!” 严尚书不愿掏钱,这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宣武帝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微微颔了下首,不紧不慢地道: “那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朕记得,你们前些日子,才说过希望小五能多做些梦,多给你们点儿上天的提示吧? 如今这提示来了,金山银山就在那儿摆着,严爱卿总不会不想要吧?” “殿下此前能够靠着梦境预知到京城的暴雨洪灾,臣等的确是敬佩不已, 如今上天垂怜,再度让殿下得此梦境,臣等自然也是喜不自禁! 但……” 严尚书话锋一转: “臣以为,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倭国便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去组建一支过后很可能便再也派不上用场的海军,着实是没什么必要。 不如就先从别处调遣一支军队过来,直接出兵, 想必以我天盛将士们的实力,想要拿下这小小倭国,也是轻轻松松! 至于那军费……” 严尚书握着笏板,转身又冲云舒俯身一拜, 瞧着好像是真有多么敬佩她的高义一般: “殿下自是心中有大义之人,想必也能理解老臣这一颗同样是为国着想的心。 国库不可无银,既然殿下对倭国矿脉有着足够的信心,甚至能够做出倘若挖不出矿来,便一力担下这笔军费的承诺来。 那……不知殿下可否慷慨解囊,先将这笔军费垫付了, 等到倭国那边的金矿银矿全都挖出来了,经老臣清算过后,再从中将这笔钱还给殿下?” “当然不能了!” 云舒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 “本宫敢那么承诺,是因为组建海军,出兵倭国以及挖矿那都是要时间的! 这么长时间,足够本宫把这一笔军费赚回来了。 但若是现在就要,那本宫也没有啊!” “殿下说笑了。” 严尚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殿下说的这些事情,最多两到三年的时间便可完成, 殿下难道还能在两到三年内赚来一千多万不成? 如今可没有那么多地龙需要铺设了。” “没有地龙要铺了,那不是还有水泥地可以铺满全天盛吗?” 云舒挑眉: “怎么,严大人是觉得水泥不值钱?” 严尚书:“?” 她不会是还想修路吧?! 可是不对啊! 修路那又是要花一大笔钱的,如何能靠这个来挣钱? 严尚书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这么问了, 结果云舒两手一摊,直接无可奉告—— “这可是商业机密,没有谁会把自己挣大钱的秘密随便告诉别人,让别人来跟自己抢生意吧?” 谁敢跟你抢生意啊! 等等,如果修路可以挣钱的话…… 严尚书眸光蓦的一亮: “殿下,水泥厂可是由朝廷出钱办成的!” “所以呢?严大人该不会是想说水泥带来的收益也都应该归国库所有吧?” 对方那心思表现得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了, 云舒微微一笑: “行啊,那修路的事情就交给严尚书去办好了,毕竟国库都归严尚书管。” 严尚书:“……” 他要是能靠修路挣钱,还有她什么事儿? “好了!” 见自家小崽子稳稳占据上风,看戏看得十分满意的宣武帝也终于出来一锤定音了: “此事就按圣安说的办,战船建造的相关事宜……唐侍郎。” “臣在。” 唐远林立马上前应声。 “就交给你去办了!” “臣遵旨!” “陛下!” 和唐远林痛快领旨不同,见宣武帝当真要让户部出那一千万两的银子,严尚书直接就急眼儿了: “这一千万两实在太多了,非是老臣不……” “等那些金矿银矿挖回来不就行了?” 宣武帝敷衍道: “爱卿方才不是也说过了?最多也就两三年!” “国库如何能空上两三年之久!” “马上年底不是还有一笔商税吗?” 什么叫马上年底? 这还有小半年呢!! 况且这所谓的商税又能有多少?补得上海军军费这么大个窟窿吗? 严尚书急得跳脚,还想再说点儿什么, 宣武帝却已经大手一挥,直接宣布退朝了! 严尚书:“!!!” 退朝就退朝,他还能追去御书房! 气呼呼地瞥了云舒一眼,严尚书拔腿就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毫不意外的宣武帝:“……” 小崽子倒是得偿所愿了,他这跟严尚书可还有得掰扯! 做皇帝难呐,做个好皇帝更难! 也不知道未来那个一统天下的天圣帝…… 算了,还是不想了,多少有点儿乱他帝心! 有这工夫还不如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应付严尚书的问题。 这一千万两银子支出去,国库确实就空虚得格外厉害了,甚至…… 咦? 宣武帝面上的表情忽然空了一下——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之前说什么来着? 云舒那小崽子能够在三年之内让他的私库赶超国库? 该不会就是这么个赶超法儿吧? “……” 还能这么算的? 嘶…… …… 宣武帝这边在想些什么,云舒是不知道了。 制造战船的重任被交到了她外祖父的头上,她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那么大一笔钱都花出去了,战船定然是要在一定范围内做到最好的。 总不能真如严尚书说的那样,就当一次性战船使了吧? 第228章:这也是个人才啊! 窝在别墅里上网搜集了一大堆古代海上战船的设计图纸,之后又根据天盛这边的实际情况稍作修改, 等云舒揣着揣着图纸兴冲冲跑去工部,想找外祖父和姜元宝他们一块儿给看看这图纸能不能用的时候, 却发现这两人正跟一个模样瞧着有些陌生的年轻围坐在一块儿,似乎是在冥思苦想着些什么。 云舒好奇地走过去探了下脑袋,立刻就被那一桌复杂的图纸晃晕了眼。 “这是什么东西?” 云舒好奇地拿起了其中一张, 也是这时候,沉浸在各自思路当中的几个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连忙起身见礼: “臣等拜见……” “免了免了。” 云舒摆了摆手,勉强从图纸上看出了齿轮组的结构,有些不解地将这张图纸翻过去,询问外祖父他们: “你们不是在准备造战船吗?” “桥章说,海船要去的地方太远,且目的明确,若是仅靠风来吹动船帆,万一风向变了,就很耽搁时间了。 而若是靠人力划动巨桨,又过于费力。” 唐远林解释道: “正好他之前见过殿下在闲庭制作出来的自动开合的大门,所以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想办法制作出能够自己划动的船只, 或者……划起来比较省力的船只。” “自己划动的船只?” 想法已经这么先进了吗? 这也是个人才啊! 目光落到在场几个人中唯一一个让她有些面生的青年脸上,云舒忽然灵光一闪: “桥章?郑桥章?” 对于真正有上进心的人来说,职场上,能被上司记住名字,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郑桥章惊讶地抬了下眼: “没想到殿下还能记得微臣的名字。” “当初诗会上,能够那么快看明白闲庭设计的人不多,郑大人表现亮眼,本宫便是想记不住都难。” 云舒同样有些意外地扬了下眉: “就是没想到郑大人最后竟然来了工部。” “上次在诗会上听殿下一言,微臣只觉收获良多。 能够来工部任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郑桥章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但他没说的是,他来工部任职一事,据说是陛下钦点的。 以及……诗会之后,他曾在同届的进士们中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当日的诗会第一名, 倒是殿试那日,他听见陛下说了几句话, 那声音听着,竟与诗会第一那人极为相似! 那天的人,是陛下吗? 是因为瞧见了他在诗会上的表现,所以才特意让他来工部任职的吗? 这问题,郑桥章不敢问, 于是云舒便也不可能知晓了, 她只觉得自己和这郑桥章的运气都相当不错, 将手里那张图纸又重新放回到桌面上,云舒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所以关于自己划动的船只,或者划动起来能够比较省力的船只,你们想得怎么样了?可有头绪了?” “前面那个,臣等久思无果,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 后面这个倒是有了些想法。” 见她开始说起了正事儿,郑桥章连忙也将之前放在自己跟前的那几张图纸拿了出来: “殿下请看,姜大人之前提议说,可以在这个地方装上一组…… 臣以为,若能在此基础上,再加上……” 将自己和姜元宝还有唐远林这些日子讨论出来的结果仔仔细细给云舒讲了一遍, 末了,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到了云舒身上: “殿下觉得这种法子是否可行?” “可不可行的,先做个小点儿的模型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又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就看个图纸,她哪儿敢打包票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成啊! 云舒从袖袋里掏出了她带来的那张图纸: “不过在做你那个之前,本宫这儿还有一张图纸,你们看看,要是把这两份图纸结合一下,是不是能更好一些?” “这是……” 没想到云舒竟也带了一张图纸过来,而且那上面画的某些细节,还是他们之前都没能想到的。 三个人拿着图纸仔细思考片刻,眸光明显亮了一下: “此图甚妙啊!” “有用就行。” 能不妙吗? 这可是蒸汽机出现之前,华夏数千年历史的结晶! 在非机动船只里,它就是最强的! 坐在旁边听着郑桥章他们嘀嘀咕咕地议论了好半天,云舒摸着手中已经凉下来的茶盏,忽然转身朝着外头的小厮招了招手: “你去给本宫取一套完整的茶具过来,本宫要在这里煮茶!” “是。” 虽然按理来说,这地方是不让煮茶的, 但这位可是圣安公主! 那小厮一刻也没耽搁,很快就给她带来了整套的茶具,以及一个精致小巧的炉子。 于是,当那头郑桥章正说在兴头上的时候,一张薄薄的宣纸,就那么轻飘飘的落到了他的手上。 起先,郑桥章还没有在意,但随着第二张,第三张飞过去之后, 他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看见了云舒正拿着又一张宣纸往水壶上放, 但或许是因为那纸张被撕得太小,太轻了的缘故,它压根儿都没碰到水壶,就先被壶里升腾起来的白烟儿给吹到了他这边。 郑桥章:“……” 圣安公主一直都是这么童心未泯的吗? 还是说,殿下这是在无声地指责他们聊得太过忘形,以至于都忽视她的存在? 迟疑片刻,郑桥章还是轻声开口道: “殿下,您这是……” “你们说,这纸张为何会飞出去呢?” 像是没有听到郑桥章的声音,云舒忽然顶着一脸深思的表情,缓缓开口道: “这股白烟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郑桥章:“?” 三个人忽的一怔, 是啊,这股白烟,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风吗? 可以火煮水,如何会生成风? 况且风也不是这副模样啊! 那是生火烧出的青烟? 显然也非如此。 那些烟,可没有办法把纸张,甚至是一些轻薄点儿的水壶盖子都给顶起来! 明明是很常见的东西,可之前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如今被云舒这么一问,他们竟都只能面面相觑,无一人能答得上来。 还有一章,稍后~ 第229章:你说这玩意儿能吃吗? 郑桥章尚还在思索当中,云舒却已经撑着下巴,好奇地脑洞大开道: “你们说,若是这水壶足够大,那它升腾起来的白烟儿,有没有可能连船只都能拉动?” 拉动船只? 郑桥章心念蓦地一动: “若真如此,那岂不是就可以造出自己航行的船只了?” “兴许吧!” 云舒随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估计需要挺长时间的,而且能够自己航行的船只造价必然也会比普通船只要高上许多, 户部那边是不可能再出更多的钱了, 所以咱们这次还是做图纸上这样的船只就差不多了。 毕竟以后就算真能造自己航行的船只,也不可能一下子造那么多,这些船定然也还是用得上的。” “殿下说的是。” 唐远林应声道: “那老臣这边再多琢磨两天,等确定了图纸之后便先弄个小点儿的模型出来试试, 确认没问题之后,便开始大量造船了。” “外祖父您看着办便是。”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个道理云舒从小就明白。 她从容地站起了身: “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宫了。” “臣等恭送殿下。” 听说云舒要走,郑桥章连忙也跟着拱了下手,做出恭送的姿势, 但脑海中,却还在思索着自动航行船只的问题—— 圣安公主方才那番话,分明就是认定了自动航行船只可以被造出来的意思! 他这会儿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此事应当是可行的。 现在问题就是,该如何把这一股“白烟”给利用起来? 总不可能真造个大茶壶在前头烧水吧? …… 工部那边为了尽快赶出宣武帝下令要求的船只数量,每天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听说好些造船厂都被朝廷召集起来一块儿干活了。 但云舒确实从那日回宫之后,便没再操心这事儿了。 就连郑桥章那边的蒸汽机研发进展她都没怎么关注, 主要是她也没什么空再去关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次一下子把国库彻底掏空了的缘故,之前还答应让她晚个一两年再正儿八经每日上朝的宣武帝忽然改了口, 要求她也跟着天天上朝。 每天凌晨爬起来去听一群老头子吵架! 云舒都不敢想,若是在她对储君之位没有半毛钱兴趣的时候,宣武帝就下了这样的命令,她会有多么痛苦! 虽然……现在也没好多少就是了。 就像很多学渣内心里其实也想要当一个学霸,明明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听每节课, 结果一到上课时间,就不受控制的走神那样, 云舒虽然也下定了决心,想要认认真真地了解天盛朝堂, 但朝中几大派系每天都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政见不同而吵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或许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听得多了……谁能忍住不走神啊? 这帮老头儿忒不讲究,吵急眼儿的时候,连对方私下里不爱洗澡这种事儿都能拿出来攻击, 云舒差点儿都快练出站立睡觉的绝技了! “圣安,圣安?圣安!” “儿臣在!” 连着三声才把走神儿的云舒给喊了回来,望着底下明显还是一脸懵的云舒, 宣武帝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一下,语气威严: “之前春耕大典上,你提出的提前育秧,等到了时候再直接插秧的法子,已经在城外皇庄上试过了。 如今庄子里长出的稻穗已经收割了,亩产几乎都能达到四百多斤,比寻常种植方式多出了一百斤。 此番,你居功甚伟,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夺,夺少? 亩产四百斤,就这还是增产之后的? 听惯了现代亩产两千多斤,甚至三千斤也已实验成功的结果,乍然听到这么个零头,云舒在心中默念了一声袁爷爷千古, 之后才一脸乖巧地抬起了眼: “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宣武帝:“……” 按理来说,他这时候是该大方的说一声都可以的。 但以他对这小崽子的理解…… 呵,但凡他说了这句可以,她接下来大约就能幺蛾子直接闹上天了! 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宣武帝从容道: “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 啊…… 看来她想把早朝时间改到早上八点是不太行了。 云舒收回了她期待的小眼神儿: “儿臣暂时还没想好,这奖励能先存着吗? 等儿臣想好了再找您要。” 呵,她刚才果然是又想了些什么离谱的玩意儿! 还好他提前预判了。 宣武帝骄矜地颔了下首: “准。” …… 结束了又一天的早朝,回到凤阳宫,路过前院儿的时候,想着水稻都已经丰收了,她的土豆兴许也差不多该长成了, 便又转道儿去角落里看了看云楚焕之前送她的那几盆儿土豆花。 果不其然,这一个多月过去,盆里的花儿早都已经谢没了影儿,上头植株的茎叶也已经发黄,开始枯萎了。 “这花儿都枯了啊!” 见云舒蹲在这几盆儿花跟前似乎是在打量着些什么, 听雪抱着福福过来瞧了一眼,轻呼一声: “真是可惜了,竟连一盆也没能留下。” “谁说不是呢?” 云舒眨了眨眼: “你去给我拿个小铲子过来,我要挖挖看,它是根烂掉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是。” 挖土什么的,放在其他皇子公主身上,那都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放在自家殿下身上,却再过正常不过了。 听雪只小小的迟疑了一瞬,面上甚至都没能产生任何情绪变化,很快便放下福福,转身去给云舒找了把小铁铲来。 云舒也不含糊,袖口随手一撩,一铲子便下去了。 毕竟是养在花盆儿里的东西, 即便这个花盆比起寻常花盆来说要大了许多,它也依旧还是个花盆。 云舒只一铲子,便毫不意外地从里头挖出了几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土豆, 当然,将它们拿了起来的那一瞬间,云舒还是露出了一脸新奇与兴奋的小表情: “听雪,你说这玩意儿能吃吗?” 第230章: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啊!! 听雪:“???” 不要随便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啊喂! 听雪表情裂开了: “殿下,这吃进嘴里的东西,就还是不要胡乱尝试了吧?” “你说的也对。” 云舒面上兴奋的神情稍稍收敛了几分, 然而就在听雪以为自家殿下这是听劝的抛弃了吃这“泥疙瘩”的念头,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又听云舒一脸认真地接着道: “那你去把六皇弟给我请来吧!我拿这玩意儿做几道菜给他尝尝!” “!!!” 六殿下也不行啊!! 谁都不行! 若那“泥疙瘩”只是难吃便也罢了,可万一它要是有毒呢? 听雪正要张嘴劝阻,云舒却像是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一边头也不回地继续挖着土豆,一边随口道: “让人再去御膳房那边儿要只活鸡,这东西煮熟之后我得先喂鸡试过之后再给六皇弟吃!” 听雪:“……” 那行吧。 好歹能确认一下是否有毒。 听雪无奈地领命退下,云舒则是抱着她那一兜新鲜出土的土豆慢悠悠地去了小厨房。 还不到用膳的时间点,小厨房这边的宫人们这会儿都还围坐在一块儿,给其中一个新来的小太监吹着牛—— “知道我师父是谁么?那可是圣安公主! 欸,你可别不信,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吧,也就比现在晚一两个月,那会儿殿下可是经常来这小厨房的! 京城里如今最富盛名的那个天外天酒楼知道吗? 那里头的菜绝大部分可都是咱们殿下在这儿琢磨出来的! 殿下做那些菜的时候,我就边上给殿下打下手! 好些菜第一次做出来,还不知道味道如何的时候,那第一口啊,也都是我尝的! 还有啊……嘿,你这小子,怎么表情呆呆的? 你是不信我说的话还是怎么的?” “不是,我信啊!” 瞧着约莫也才十二三岁的小太监结结巴巴地辩解了一句,脸上是明晃晃的心虚, 眼神儿还时不时的就往他身后瞟一眼。 先前吹牛的小桂子见状眉头一拧,也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你信个屁啊你信!你这偷偷摸摸看谁……殿,殿下!” 一回头瞧见云舒似笑非笑地倚在门边儿,小桂子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奴才给殿下请安!” “奴才\奴婢给殿下请安!” 他这一跪,边上那几个也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连忙也跟着行了礼。 云舒挑了下眉,这才站直了身子,抱着她那一堆土豆,慢悠悠地从众人之中走了过去: “免礼。” “谢殿下!” 见她像是没有动怒的样子,小桂子松一口气之余,忍不住回头悄悄瞪了那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委屈地缩了下脖子—— 也不是他故意不想提醒的啊! 是殿下不让他说,嘤! 好在小桂子也仅仅只是瞪了他一眼,很快便挂起一抹狗腿的笑容,又迈着小碎步蹭到云舒边上去了: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新菜么?奴才给您打下手!” “行,那你就先把这些全都洗干净吧。” 把面前那些“泥疙瘩”全部往小桂子跟前一放, 云舒拍了拍手: “一会儿本宫想想看,能不能用这些东西做出五六道菜来!” “用这个?” 小桂子这时候已经拿起了一个表皮上土稍微少点儿的土豆,他用手随便擦了两下,确认自己没见过这玩意儿后,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殿下,奴才好像还从没见过这东西,这是?” “你没见过正常,这是柳家商队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 长在土里头,看着跟个大号的黄豆似的,本宫给它起了个名儿,就叫土豆!” 云舒一边说着,一边还微扬了扬下巴: “你一会儿洗好之后,把这些分成三份,一份切成丝,一份切成条,再剩下一份就切成片吧。 本宫看看那种做法比较好吃。” “是!” 知道自己今日又能学到新菜色了,小桂子面上一喜,连忙照着云舒的吩咐开始忙活起来。 另一边,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不用去上书房,本来还打算一觉直接睡到下午的云楚焕听说五姐姐要请自己品尝新菜品, 差点儿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一身中衣便跟着听雪跑了! 幸好小安子眼疾手快,把人给拦了回去,伺候着梳洗完毕之后,才跟着自家六殿下一块儿朝着瑶华宫前院儿飞奔过去: “听说五姐姐又弄出新菜品了?真的假的? 之前海外带回来的那些种子不是都还没有播种,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行吗? 她用什么做的新菜品?” 听雪:“……” 用您送的那几盆儿花里挖出来的“泥疙瘩”,这会儿都还不知道有毒没毒呢! 这离谱的大实话,听雪实在是没敢说, 只能摇摇头,保守地先给打了一剂预防针: “具体什么菜,奴婢也不清楚, 因为是新菜色,所以就连公主殿下也不能保证那菜品好不好吃。” “五姐姐出马,还能有不好吃的?” 云楚焕对云舒倒是格外的有信心, 见听雪这边儿探不出什么消息来,他反而越发的期待了。 若非宫里有规定,不能跑得太快,他估计都能直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冲去凤阳宫! 一路退而求其次的以竞走的速度赶到凤阳宫, 云楚焕一条腿才刚进前院,他那比狗还灵的鼻子就已经不自觉地在空中吸了两下: “好香啊!这气味一闻就知道肯定特别好吃!” “……” 还真是挺香的。 落后两步的听雪这会儿也同样闻着味儿了, 想起她之前亲眼看着自家公主殿下从花盆里挖出的那些“泥疙瘩”,再闻着这都已经飘到前院儿来了的味道, 听雪眼中不由得掠过了一丝丝惊讶的异彩—— 难道那丑了吧唧的“泥疙瘩”还真是能吃的? 自家殿下竟这般厉害吗? 随随便便挖出来点儿什么东西,都能把它做成美食? “五姐姐!” 并不知道听雪此刻的复杂心情,云楚焕进了院子之后,便再也忍不住地开始跑了起来: “五姐姐你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啦?” 第231章:御书房去不去? “你来得倒正是时候。” 殿内,云舒正让人把做好的几道菜全部摆到桌上, 见云楚焕满眼兴奋地飞奔进来,不由轻挑了下眉: “菜刚做好,正是口感最佳的时候,尝尝?” “谢谢五姐姐,五姐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熟练地吹了句彩虹屁,云楚焕拿起筷子,率先夹了点儿看起来最为普通的酸辣土豆丝儿。 “这个是……” 云舒瞧着他落筷的地方,本来还想提醒一句这是最后一道刚刚出锅的菜,可能会有点儿烫,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那一筷子土豆丝儿已经被云楚焕吃到嘴里了。 “这个……嚯……哈……” 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云楚焕张着嘴哈了两口气,狼狈地快速嚼了两下,然后囫囵吞了下去: “这个,挺爽口的,不错!” 云舒:“……” 倒也不必如此。 无奈地摇了摇头,云舒指了指一旁的土豆炖牛腩、孜然土豆肉片儿、干煸土豆丝、干锅土豆片儿以及炸薯条: “这些菜都比你刚才吃的这道先出锅,尝尝?” “嗯嗯嗯!” 云楚焕在吃这方面,哪还需要云舒说什么? 他那张嘴除了最开始被烫的那一下,之后基本上就没停过! 嘴里还叼着一根儿干煸土豆丝呢,眼睛就已经盯上旁边的孜然土豆肉片了。 一顿饭下来,他面前的米饭是没动多少,桌上那几道菜却大半儿都进了他的肚子。 最后实在撑到扶着肚子没办法了的时候,那一双眼睛都还遗憾地盯着剩下那点儿没吃完的干煸土豆丝—— “嗝~~~” 云舒:“……” 好好的皇子,整得跟个难民似的。 “五姐姐,你就是我的神!” 丝毫不在意云舒瞧他时那无语的眼神,云楚焕先是用他从京城周报上学来的话术冲着云舒比了个大拇指, 之后才又捧着撑得圆鼓鼓的小肚子,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刚才这些菜我之前为何从来没有吃过?它们是用什么做成的?” 同样吃饱了的云舒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随口道: “你之前送的那五盆儿花。” “花??” 云楚焕一愣,有些傻眼儿: “我刚才吃的是花?” “准确来说不是花,是那些花底下结出来的,埋在泥里的果实,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叫土豆。” 瞧着云楚焕脸上的表情从呆萌到恍然大悟,再到兴奋的蠢蠢欲动, 云舒又幽幽地给他泼了盆儿凉水: “不过你今日之后,应该是再吃不成了。” “为何?!” 果然,一听说自己今天才爱上的美食后头就吃不到了,云楚焕瞬间就急了眼儿: “是因为五姐姐你这边的已经吃完了吗? 我母妃那儿还有五盆呢!” “倒是没吃完。” 云舒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但如今全天盛总共也就只有这几盆。 若是全都吃了,那就连种子都没了。 若是你以后还想吃,今年就得把这些留作种子,只有这样,明年才能种出更多的来。” “这问题好解决啊!” 云楚焕想也不想地道: “我让柳家商队再出海一趟,明年再带回来不就行了?” “还真不行。” 云舒耸了下肩: “我之前在一本儿书上看到过,说是类似这种果实就是种子的东西,它通常不能久放,稍微放久一些,就会发芽。 而一旦发了芽,无毒变有毒,它就不能再吃了。 所以直接让商队明年带一堆已经长好的回来,是不可能的。 至于像今年这样带花回来…… 数量少点儿还行,多了同样不可能。 毕竟海水没办法浇花,海船上自然也养不来太多的花儿。” 云舒说着,见云楚焕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 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最重要的是,这些种子,父皇定然是要留下的。” “父皇?” 云楚焕又是一懵: “父皇也喜欢吃这个?” “父皇喜不喜欢吃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一定会喜欢这个种子。” 云舒缓缓站起了身: “去御膳房吗?” “去御膳房干嘛?” 云楚焕还在为自己明明还有土豆,却不能吃而不高兴, 这会儿听到“御膳房”三个字,就想到他之后吃不着了的土豆, 面上表情越发的臭了: “我才不去!” 臭父皇!不仅罚他银子,还不让他吃土豆! “你确定不去?” 这熊孩子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都不用问,云舒就能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 不由戏谑地挑了下眉: “我可是已经让人去御书房那边同父皇禀报过了,他今日的午膳……是土豆宴。” “?” “什么意思?” 云楚焕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父皇今日午膳,也要吃刚刚咱们吃的那些东西?” “差不多吧。” 云舒点点头: “幸好父皇比较节俭,日常一顿只有八菜一汤,不然若是像前朝那般,按照帝王规制每顿四十八道,我这一会儿还真是想不出那么多用土豆做成的菜来。” “……” 所以说父皇那边一会儿还有三道他都没吃过新菜品? 云楚焕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就是御膳房吗?我去!嗝!” …… 从凤阳宫走到御膳房,亲自盯着御厨按云舒的指挥做完八菜一汤,之后再带着这总共九道菜走去御书房, 这么一圈儿折腾下来, 云楚焕本来已经撑得圆鼓鼓的肚子,似乎又能吃下不少了。 跟着云舒一道走进御书房内,他甚至都没等宣武帝开口,就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 “父皇,咱们赶紧用膳吧!” 宣武帝:“?” 之前听云舒特意派人过来问他,今日的午膳能不能交给她来安排时, 他便猜到她这是又捣鼓出什么新菜品了。 可没想到,这还有个特意跟过来蹭饭的? 臭小子! 小五特意给他这个父皇精心准备的午膳,有这小子什么事儿? 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地瞥了云楚焕一眼,宣武帝十分小心眼儿地轻哼了声: “你没事儿跑朕这御书房来做什么?” 第232章:什么两百,是两千! “儿臣这不是挺久没见您了吗?正好五姐姐又说她给您准备了一份儿大礼,儿臣觉着好奇,就跟过来了。” 到底是被宣武帝前前后后罚了几十万两银子的人, 云楚焕这会儿虽然心里“臭父皇”三个字儿都已经刷了屏,嘴上却也还是违心地讨巧卖乖,转移起话题来。 好在宣武帝大概也是因为前头罚了他那么多次,良心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反应, 听了云楚焕这话之后,也没再揪着他不放,只不冷不热地呵了声, 便顺着他的话头,又重新看向了云舒: “朕记得,你之前为了天外天酒楼,直接开了本儿菜谱的时候,可都没特意找上朕这儿来。 这回是做出什么了不得的新菜了?” “您尝过就知道了!” 云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转身将语调稍稍抬高了些,示意外头候着的那些小太监赶紧进来摆膳。 宣武帝瞧着她那好像立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功一样傲娇的小表情,好奇心也不自觉地被她勾了起来, 底下那些太监们摆膳的时候,他就亲自站在旁边看着—— 还是八菜一汤, 但和之前尝过的那些新菜不同, 之前那些菜,大多只是做法新鲜,除了动物血和内脏那一次之外,其它的食材他至少都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可这一回…… 这黄黄的,是什么东西? 宣武帝盯着仔细瞧了一会儿,忽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这八菜一汤,甚至是这取代了米饭的玩意儿…… 该不会都是同一种东西做成的吧?” “父皇果然明鉴!” 云舒笑眯眯地帮宣武帝拖开了椅子: “您快趁热尝尝,这好些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行吧。” 总共就一种食材,还让她玩出花儿来了。 这吃着不会腻吗? 宣武帝犹豫着每道菜都动了一筷子, 原本微微蹙着的眉心,在尝过一圈之后,也总算是舒缓开了: “确实还不错,这是什么菜?” “五姐姐给起的名儿,说是长在土里,看着像大黄豆,所以叫土豆!” 上午才吃撑过一回,这会儿也只是又能吃了而已, 想着父皇和五姐姐也不可能跟他抢食,云楚焕这回总算是没再像上午那样狼吞虎咽了, 一边吃着他最喜欢的干煸土豆丝,一边还能抽空抢答一下问题: “这几道菜的菜名儿我也知道,分别是酸辣土豆丝、土豆炖牛腩、孜然土豆肉片儿、干煸土豆丝、干锅土豆片儿以及炸薯条!” “那另外这几个呢?” 宣武帝挑眉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一颗土豆: “这是直接水煮的?” “是。” 云舒微微颔首,认真道: “儿臣原本是打算做土豆泥的,那样味道会更好一些。 但后来儿臣仔细一想,寻常百姓家中应当是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的,若是他们想要把这个当做主食来吃,大概会选择直接水煮, 所以便直接做成了这个样子。” “寻常百姓?” 宣武帝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段话里最最重要的那几个字眼: “你是想让百姓们也都种上这……土豆?” “儿臣倒是想,但目前暂时还不行,因为这是柳家商队从海外带回来的,粮种数量暂时还比较少。 所以儿臣想和您商量商量,看皇庄那边儿能不能先借儿臣一用,儿臣想试试看,这土豆能不能做到一年两熟。” “绝无可能。” 宣武帝只当她是不懂农耕,还耐心地多解释了两句: “这些粮食也是怕冷的,京城这边秋天比较短,天冷得也快,等着夏日过去了,那天儿一下子冷下去,什么粮食都没法儿种活。” 云舒:“那就像铺地龙一样,也给弄个种菜用的暖房不就行了?” 宣武帝:“?” 他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云舒之前给人铺设地龙时那离谱的报价,顿时嘴角一抽: “就为了大冬天里种出几颗土豆,便如此大费周章, 你是生怕朝中那些个大臣们没有弹劾你的由头?” “儿臣这可不只是为了那几颗土豆啊!儿臣是天盛百姓!” 云舒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道: “父皇您可知,这土豆的亩产量是多少?” “多少?” 宣武帝挑了下眉, 云舒也没指望他能真配合着猜一猜,顺势便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至少这个数!” “二百斤?” 宣武帝冷笑一声: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朕今日早朝上,才说过水稻的亩产量。” 四百斤的水稻都没有嘚瑟到要住进“暖房”的地步,区区亩产二百斤的土豆…… “什么二百斤啊!” 云舒嫌弃地收回手指: “是两千!” “……”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就连站在旁边候着的李德海听到这个数字,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瞥了云舒一眼。 亩产两千斤! 这是什么概念? 若圣安公主这话是真的,那再过几年,天盛朝就再也不会有百姓饿着肚子吃不饱饭了! 李德海一个御前伺候的太监尚且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就更不用说宣武帝了。 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维持住了自己面上平静的表情, 察觉到自己握着筷子的右手还微微有些颤抖着, 宣武帝索性直接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地望着云舒: “不是说带回来的土豆数量很少? 你如何能得知它亩产可达至少两千斤?” “父皇您看这一桌菜用的土豆多吗?” 相比起宣武帝的严肃认真,云舒面上的表情就显得轻松多了,她用手随意地比划了一下: “这么多土豆,都是儿臣从这么点儿小花盆里头挖出来的。” 宣武帝就看着她比划的大小,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确实,倘若这么点儿的地方就能种出那么多土豆来, 那……亩产两千斤,兴许也真的不是梦!” 宣武帝深吸了口气,正想再多问两句, 就听云舒又主动开口道: “怕父皇您不信,儿臣特意让人带了一盆过来, 父皇您要亲自看看吗?” “看!” 亩产两千斤怎么说都有些过于惊人了,他必须得亲自看看才行! 还有一章,很快啦~ 第233章:太子妃早产 继之前跟着云舒在凤阳宫……后头的怡和宫亲自试验曲辕犁,翻土种织贝花之后, 宣武帝又在御书房内,挖起了土豆。 正如云舒所说那般,这小小的一只花盆里头,种出来的土豆数量却是惊人的多! 兴许……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同意云舒的提议,让她在皇庄搭建暖房,尝试种植土豆; b.担心搭建暖房太过费钱,拒绝云舒的提议; c.同意云舒的提议,但拒绝让她搭建暖房,希望她尝试直接种植。】 适时弹出的光幕,像是在肯定着他的猜测, 宣武帝眸光一亮,顺手就先选了个a, 【您选择了a,三个月后,成功收获一批土豆,五年后,天盛粮食短缺问题基本消失不见。】 这土豆竟然只要三个月便能长成? 如此看来,一年两熟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难怪……难怪现在就这么点儿东西,竟也能在五年后基本解决天盛掉粮食短缺的问题! 宣武帝忍着兴奋劲儿,快速扫了眼第二个选项, 里头的内容果然是他不喜的。 他径自就跳到了第三个选项上面, 【您选择了c,因为没有暖房,部分土豆冻死了,极少数侥幸存活, 云舒意识到,兴许在南方地区,土豆不需要暖房,也能一年两熟。】 好好好,一年两熟果然也能成! 虽然仅限于南方地区, 但那又如何? 天盛位于南方的城市可也不少! 宣武帝小铲子一扔,目光热切地望着地上那些他刚刚才挖出来的“泥疙瘩”,仿佛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皇庄那边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能尽快弄出更多的土豆种子,你要怎么做朕都支持!” “父皇英明!” 云舒顿时眉开眼笑: “那儿臣搭建暖房的钱,能去问户部尚书,严大人要吗?” 宣武帝:“?” 钱啊…… 想起前些日子因为那一千万两银子,严朝荣那老家伙见天儿地在他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国库如何如何没钱, 他这个户部尚书当的又是如何如何的心酸, 宣武帝忽然就有些心虚了。 这中间才没隔几天呢,若是又要让户部掏钱…… 宣武帝轻咳一声,深沉地点了下头: “可。” 严尚书哭就哭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土豆多重要啊! 怎能因为严尚书哭两嗓子就不搭暖房不种土豆了? 宣武帝大手一挥,表示让云舒放手去干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东宫那边儿的太子—— 小崽子这功劳现在是越立越大了,再继续给什么玉如意之类的赏赐,他都要不好意思了! 正好下个月小崽子也要到十四岁生辰了。 既然有些事情迟早要发生,那不如就稍微提前一些吧。 太子这个做哥哥的,之前都对小五下过那么多次手了, 还个生辰礼,不过分吧? 当皇帝的真正想干一件事儿的时候,那执行力必然是相当惊人的。 于是,就在云舒亲自带着土豆出城去到皇庄上,和人一块儿种土豆的时候,京中忽然传来消息, 说是太子妃无缘无故的,早产了。 “这才七个月啊!” 现代医学下,七个月早产的孩子一般来说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是古代啊! 古代这样的医疗条件,那孩子能活吗? 和太子斗归斗,云舒还真没有过希望那孩子不好的想法。 若不是因为宣武帝老早之前就有说过,若这个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就连太子也难辞其咎, 云舒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最近闹出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太子已经沉不住气到试图利用孩子早产这件事儿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当中来了! 难道……是大皇子? 可那好像也没什么道理。 太子这都已经被禁足多久了,大皇子真要有什么动作,冲着她来都比冲着太子去要合理得多! 可能真就是太子妃运气不太好吧。 云舒摇摇头,没再去想这件事儿,继续指挥着皇庄里的人把已经发了芽的土豆切好块儿,种进地里之后, 又把她这些天在网上找来的古代版简易暖房的制作方法告诉了庄子上的人, 让他们务必在天气转冷之前把这暖房搭建起来。 所有事情全部交代完毕,确认没什么遗漏了, 云舒这才又带着人回到了京城。 结果回宫之后,就得到消息,说太子妃已经生了, 生下来一个怪物。 “怪物?” 云舒一愣。 近亲成婚,生下来的孩子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出问题, 所以太子他们这是……中招了? “是啊!” 见云舒愣住,听雪还只当她是不理解什么叫做“生了一个怪物”, 又压着嗓音,神色有些惊惶地低声解释道: “听说那孩子是个死胎,而且长得极为可怕, 产婆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吓晕了过去! 好像说是……孩子两只眼睛分得特别开,耳朵只有一个,嘴巴还长得跟兔哥儿似的,总之就是特别特别恐怖!” “……” 听这描述,像是唐氏综合症外加兔唇,以及耳部残疾。 说句不太好听的,这样的孩子生下来是个死胎……其实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云舒拧了下眉,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来: “这种事情,东宫不是应该瞒得死死的吗? 为何连你都知道了?谁给你传的消息?” “也没谁……现在全皇宫的人大概都知道了!” 知道自家殿下可能是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儿就中了谁的阴谋诡计, 听雪连忙解释道: “今日太子妃突然发动,东宫的人求到了陛下那边。 当时陛下正好在和大臣们议事,好像是谁替太子说了一句,这是陛下的第一位嫡孙, 之后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陛下就……就带着那些大臣们一块儿去了东宫, 再然后就……” 再然后就是那孩子生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东宫根本瞒不住。 云舒:“???” 太子妃生产,父皇带着一众大臣去东宫?? 这是合理的吗? 第234章:废太子 云舒的疑惑,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得到了答案—— 因为太子妃诞下“怪物”的事儿,太子之前犯下的那些错也被人再次翻了出来。 上奏称太子德不配位,致使上天降下责罚的折子在宣武帝的龙案上堆积成山, 太子一派的大臣竭力想要保全太子,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在宣政殿里吵了起来。 太子一派:“陛下此前便已说过,近亲结合本就有诞下天残之人的可能,尔等如今却在此血口喷人,妄图往太子身上泼脏水,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反对派:“这就更成问题了!当初陛下已然拒绝了太子想要娶沈家女的请求,是太子非要一意孤行! 近亲结合只是有诞下天残之人的可能,却非绝对! 我天盛朝立朝百年有余,此前还从未有过昨日那样的事情发生,这不是上天的警示是什么?” 太子一派艰难反驳:“那只是个意外!” 反对派冷笑嘲讽: “现在说那孩子的事儿只是个意外了? 可笑!昨日口口声声说着那是陛下的第一位嫡孙,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降世,乃是天盛之福,想要借此机会解了太子禁足的人不也是你们?” 太子一派被噎得开始说胡话: “原,原本京城洪灾,要造成数万人伤亡,却被圣安公主提前预知,救下百姓无数,功德无量! 此后又有梦中预知倭国金矿银矿、皇庄稻田大丰收等等事件,皆是发生在太子妃身怀六甲之时。 尔等如何知晓,这些事情,不是那孩子帮着担了因果,这才导致昨日之事的发生?” 云舒:“?” 不是,你们这群棒槌昨天自己哄着宣武帝去了东宫,想要让太子重新立起来,结果反把太子给坑成了这样也就算了, 现在为了善后,还来抢她的功劳是不是就有点儿过分了? 她辛辛苦苦立下的功劳,跟太子和太子妃那俩倒霉玩意儿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之前也没人告诉她朝中重臣还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啊! 云舒差点儿就没忍住,当场也加入了骂人的行列当中, 她之所以忍住了,是因为宣武帝更快一步地帮她骂了出来—— “简直一派胡言!圣安立下的功劳与旁人有何关系? 朕看你们有些人根本就是老糊涂了! 如此荒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你怎么不干脆说朕如今还能坐在这个皇位上,也是那孩子的功劳?” “陛下息怒!老臣只是……” “息不了!” 宣武帝勃然大怒,压根儿不听辩解: “既然已经老糊涂了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而不是到朕面前来胡说八道,放肆妄言!” …… 宣武帝动了真怒,此前吵吵嚷嚷的大臣们一下子也都老实下来。 云舒老神在在地揣着手站在第一排,看她皇帝老爹在上头发飙, 逼着几个格外坚决的太子党的官员辞官之后,终于还是下了废太子诏书。 太子一派的官员们顷刻间颓然下来, 大皇子党倒是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但昨日之事,加上废太子一事于天盛而言,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这些人纵是高兴,也都不敢表现出来,明面儿上还要跟着摆出一副遗憾叹息的模样来。 云舒穿过这一室的压抑,跨过宣政殿的门槛儿,仰头看向外头那与平时并无二致,宁静湛蓝的天空时, 脑海中想的却是之前救灾时,季永添偷偷来找她说的那些话。 这宫中,怕是要乱上一遭了啊! …… 太子被废毕竟不是什么小事, 连着好些天,前朝后宫的氛围都显得格外紧张。 一直到云舒生辰将近,宣武帝特意下旨令礼部好生操办,宫中这才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消息传出去,第一个先坐不住的,就是威远大将军, 他直接在私下里找上了大皇子: “殿下,您说陛下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这样一个节骨眼儿上,那圣安公主不过是十四岁的生辰罢了,又不是及笄礼, 陛下却让人如此大办,这,这是想表明他看中圣安公主的意思吗? 难不成,陛下还想立那圣安公主为太女?” “之前是本皇子小瞧她了,本皇子那个五妹妹,确实是有些本事。” 大皇子面沉如水, 任谁等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等到太子被废,半道上却又杀出来另一个人来,这会儿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回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 饶是大皇子再怎么不想承认,事实也还是摆在那里—— 此前他与太子斗了那么多年,可最终他给太子造成的所有伤害加起来,都还抵不过自己那个五妹妹随手的一次反击。 但……相比起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 大皇子更愿意相信这纯粹就是云舒运气好! 若非他恰好在这个时间段里惹怒了父皇,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暂且安分下来, 若非太子正巧在这个时间段里偏要一意孤行的娶那沈家女, 若非,那沈家女又恰好生下了一个“怪物”…… 大皇子咬了咬牙,只觉得分外不甘: “太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云舒要什么没什么,只凭父皇的喜欢,可坐不上太女之位!” “也不算是要什么没什么吧?” 威远大将军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至少民心这一块儿她就拿捏得死死的。” 大皇子:“?” 你站哪边儿的? 大皇子一个眼神瞪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威远大将军连忙又找补了几句: “其实,主要也就是寒门学子还有京城这边的百姓被她忽悠得比较厉害一点儿。 至于其他地方的……虽然那个,现在其他地方也都有天盛周报了, 而且那个圣安公主还特别不谦虚地在上面吹嘘自己的功绩。 但外地的百姓们暂时也还不像京城的百姓那样,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那些,所以肯定也不会像京城这边的百姓们这样发自内心地感激和敬仰圣安公……” “行了你别说了!” 大皇子脸彻底黑了。 这也能算找补? 还有一章,很快啦~ 第235章:这蠢货“抄作业”都不会抄! 威远大将军也觉得自己方才那些话好像是越说越像在夸圣安公主, 他挠了挠头,一脸为难: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大皇子冷笑一声: “五皇妹生辰在即,自然是要为她备上一份大礼!” “大礼?” 威远大将军中气十足的嗓音,开始有些发虚了: “这个殿下您也知道的,我家夫人在银钱这方面管我管得比较严,这大礼……” “谁让你真花钱给她备大礼了?” 大皇子被这只会打仗的武夫气得头疼: “她之前不是到处让人种织贝花,还放话说愿意五文钱一斤收购那织贝花的果实吗? 这也到丰收的季节了吧?让她收啊!” 云舒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民心?有钱? 不管是什么,那么多织贝花的果实,他就不信云舒真能五文钱一斤全部收下来! 只要她收不完,或者收了之后让人随意处置了, 他就可以让人放出消息,让百姓们都知道,云舒就是个骄奢淫逸,还说话不算数,为了一己私欲,便能哄骗百姓们辛辛苦苦给她种花儿看的家伙! 到时候云舒钱也花了,民心也散了,还落得一个坏名声。 父皇便是再喜欢她,也不可能把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扶上太女之位吧? 到时候他的机会不就来了? “我明白了!” 威远大将军猛一拍大腿,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后,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 “大皇子殿下果然足智多谋,我这就让人去办!” …… 日子就在各方的筹谋当中,一天天过去。 很快便到了云舒生辰这日。 似是为了冲淡先太子那事儿的晦气,宣武帝直接在麟德殿给她安排了一场生辰宴,邀请朝中众臣带着他们的亲眷一道赴宴。 岑伊伊和唐歆华她们也来了, 因为与云舒关系比较亲近的缘故,两人都不用等到麟德殿,直接就在宴会开始之前,带着自己精心准备好的生辰礼去凤阳宫送给了云舒。 除了她们自己的礼物之外,唐歆华还把唐远林和唐牧之准备的礼物也都捎过来了: “这个平安符是祖父亲自去庙里给你求的,说是有大师开过光的,十分灵验,殿下可随身携带。 至于这个……” 唐歆华嘴角抽了一下,稍稍有些尴尬: “牧之说他初到琼州,实在是身无长物,只能给殿下送些当地的特产回来。 这荔枝……本是新鲜时候吃才最好吃,可惜刚巧过了季,所以便只有荔枝干了。” 云舒:“……” 还真给她寄荔枝回了啊? 云舒失笑: “外祖父和表哥也都有心了。” 她让人收好了这些礼物,又同两人聊了会儿天,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要去麟德殿的时候,云舒才挽着唐歆华的胳膊,特意落后两步,轻声叮嘱道: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相信我,护好外祖父。” “什么?” 唐歆华微微一愣,很快便也意识到了什么,挽着云舒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两分,继而又抬眸看向了前头蹦蹦跳跳的岑伊伊: “殿下不提醒伊伊吗?” “伊伊年纪小,面上藏不住事,而且她是跟武安侯来的,有武安侯在,必能保她安然无虞。” 飞快地解释了一句之后,云舒便没再多说,神情一派轻松地带着两人一块儿去到了麟德殿。 她们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十分热闹了, 见到云舒进来,不少与她年龄相仿的官家小姐们也都在爹娘的示意下,上前与她招呼。 放眼望去,一个也不认识, 云舒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一个个应付过去, 好在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赶在她的脸笑僵之前,宣武帝也总算是到了。 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在意他, 宣武帝今天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从人群中带走被包围的云舒,同她聊了会儿天后,目光便径直扫向了大皇子等人: “小五今日生辰,你们几个没忘了给她准备生辰礼吧?” “那当然不可能忘!” 云楚焕第一个就扬起了脑袋: “我特意找母妃预支了明年的零花钱,给五姐姐打了一套特别精美的头面,我还亲自参与了一部分的设计呢!” “你?” 宣武帝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不是他不相信老六啊…… 但有没有可能,若是没有他参与设计,这套头面反而会更加精美一些? 宣武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看在这小子还算有心的份儿上,没有打击他的骄傲劲儿,只是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大皇子: “你呢?” “儿臣惭愧,对五皇妹的喜好不甚了解,实在不知五皇妹喜欢什么,之前为此很是苦恼了一阵子。 后来儿臣忽然想到五皇妹甚是喜爱织贝花,本想让人多采集些回来,看看能否用这些花儿制成什么礼物,赠予五皇妹, 可没想到……那织贝花的花期也过了。” 大皇子先是装出一副惭愧的模样,之后又话锋一转: “倒是那织贝花的果实已然长出。 儿臣想起五皇妹之前与右相打赌时,曾在情急之下说出过要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所有的织贝花,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覆水难收,如今再想反悔已是来不及了。 儿臣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帮五皇妹收购了一些。” “那你还挺有心的。” 什么“情急之下”,“覆水难收”,“帮着收购一点儿”, 他这是送礼吗? 这分明就是想旧事重提,在他这儿上眼药,给小五找不痛快! 宣武帝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大皇子这是在做什么? 该不会是以为他不喜欢皇子公主之间私下里斗来斗去, 所以想学着小五的样子,把什么算计都直接放在明面儿上,以为这样他就不会生气了吧? 可这蠢货也不想想,小五什么时候主动算计着害过谁? 小五敢那么做是因为她坦坦荡荡! 她当着他这个父皇的面儿,即便是报复回去时也都是留有余地的! 大皇子这个蠢货,真是抄作业都不会抄! 第236章:废太子逼宫 毕竟是小五的生辰宴,宣武帝也不想发脾气,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下大皇子,转头便又问起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个人。 四皇子送出的礼物和他这个人一样,板板正正,中规中矩, 幸好还有个三皇子, 能够把纨绔之名传遍京城的人,要说他不会玩儿,那是不可能的。 本就是能说会道擅逗趣的人,再加上又是刻意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讨好一下云舒, 原本因着大皇子那一出,有些冷下来了的氛围很快便又成功地被调动起来。 然而就在众人说说笑笑,最是畅快的时候,麟德殿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嘈杂动静。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云舒缓缓敛起了笑容,同宴席靠末位处坐着的唐歆华遥遥对视了一眼, 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云舒这才又垂下眸,在心底无声地轻叹了一声。 同样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宣武帝则是冷冷抬眸看向紧闭着的大门处, 下一刻,那扇大门便被人从外头嘭的一声踹开了! 全副武装的黑甲将士们鱼贯而入,正中间那人一身黑金色的铠甲,单手执剑,冷笑着步入殿内。 “是太……” 不,是废太子! 本该被圈禁的废太子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他想要做什么,还用猜吗? 一时间,满殿皆惊, 废太子一双阴鸷的眼自殿内众人身上飞快地扫过, 在云舒身上格外停留了片刻,最后才直直地对上了宣武帝的视线: “五皇妹生辰,父皇和诸位皇弟还有大皇兄全都在此,却独独漏了叫上孤,这不合理吧?” “有什么不合理的?” 宣武帝面无表情盯着这个从前也曾让他费尽心力去培养,后来却屡次让他失望的儿子语气平淡得好像没有看见对方手里那把染血的长剑一般: “你德不配位,已经被朕废除了太子之位, 你没资格出现在这里,更没资格再继续自称为孤。” “孤没资格?” 本来还顶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自以为是狸奴与老鼠中的那只狸奴的废太子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激怒了: “从小到大,为了当好这个太子孤付出了多少努力? 为了不辜负你的期望,孤每日勤勤恳恳地学到深夜,力求办好你给的每一件差事! 孤那么费尽心力地讨好你,到头来就换来你一句孤没资格? 若是连孤都没资格,那谁有这个资格?她吗!” 手中长剑唰的一下指向了云舒,太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区区一个贵人生的公主,她连与孤放到一起相提并论都不配! 当年若不是母妃看在她只是一个公主,并无太大威胁的份上,心软放了她一条生路,她根本活不到长大! 今日,孤就送她去她原本早就该去的地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太子手中长剑直刺云舒而去! 剑尖划过空气那一瞬间带起的金属寒芒让云舒掩在袖口之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被黑甲兵拿剑指着的唐远林见状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阻止, 好在唐歆华还谨记着云舒之前的交代,牢牢拽住了祖父的胳膊,强行把人拦了下来。 云楚焕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攥着三皇子的衣袖想要叫人护驾。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众人只见云舒还不闪不避地端坐在位置上,都当她是已经吓傻了, 有胆小的甚至都已经闭上了双眼。 然而下一刻,一席黑影从天而降,太子手中长剑被人一招挑飞,正好插在了宣平候面前的长案上,发出阵阵剑身颤鸣。 听到动静不对的众人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就见一身黑衣神情冷峻的青年正面无表情地护在云舒跟前,即便是被周边十几把长剑指着,也依旧不见半分惊慌之意。 废太子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方才被震麻的那只手腕,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黑衣人, 半晌,忽然露出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来: “龙影卫,父皇你还真是有够偏心的。” “这就怪不得父皇了。” 云舒慢吞吞地从阿苦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帮宣武帝解释了一句: “其实本宫之前也没有龙影卫,还是多亏你娘害得本宫病了一场,吓得本宫醒来之后立刻就找父皇要了几个。” 要了,几个。 所以竟还不是一个,而是几个! 一时间,愤怒、嫉妒、不甘,怨恨,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废太子怒声喝道: “闭嘴!孤与父皇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这话本宫可就不爱听了。” 云舒啧了一声,当着废太子的面儿,扭头认真地同宣武帝确认道: “父皇,您之前说过,今日是儿臣生辰,儿臣想干嘛就干嘛,对吧?” “……嗯。” 虽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都差不多。 宣武帝淡淡地应了一声,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云舒回过头来,冲着废太子露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既如此,那就还是让你闭嘴吧。” “就凭你?” 太子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但他的计划并无纰漏,如今这麟德殿早已被他的黑甲卫包围…… “就凭本宫。” 云舒挑了下眉,随后蓦地抬高了音量: “禁卫军统领叶云虎何在?” “臣在!” 一道铿锵有力的嗓音自殿外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守在外头的黑甲卫被一脚踹飞进来的动静! 叶云虎带着禁卫军,以一种比废太子更加炫酷的姿势帅气登场, 云舒偏头欣赏了两秒,继而又笑眯眯地重新看向了废太子: “怎么样,还行吧?” “倒是孤小瞧了你。” 废太子面沉如水,他死死地盯着云舒看了半晌,忽然又冷笑一声: “但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二皇兄是想说,还有宣平候的旧部正在来的路上?” 云舒一脸无辜: “可是……他们好像来不了了呢。” “……” 她竟然知道! 她为何会知道这个? 有人背叛了他……是宣平候吗?! 还有一章,在码啦,很快哒! 第237章:立太女 最后一张底牌就这样被云舒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废太子面上镇定的表情终于裂开了。 他一把夺过身边那名黑甲卫的佩剑,唰的一下转身架到了宣平候的脖子上,面目狰狞: “你竟敢背叛孤!” “老臣没有,老臣也不知道啊!” 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从龙之功没能搏到,九族消消乐倒是近在眼前了。 宣平候心里正慌乱着,冷不防一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心知他此时若是不说点儿什么,都不用等事后宣武帝发落,自己这会儿立马就能被废太子送去黄泉了, 他心下一横,索性也明目张胆地站到了废太子这边: “殿下先不要自乱阵脚,宫外情形如何咱们现在也还不知道。 说不定,是咱们的人赢了呢?” “……你说的没错。”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觉得宣平候说的有道理,还是单纯的绝望之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迫切地希望它是真的, 废太子喃喃一声后,神色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鹿死谁手还未尝可知,孤还有机会!” “梦还做得挺美。” 云舒嗤笑一声: “你的确是还有机会,还有重新投胎的机会。” “你……” “闭嘴!” 将废太子之前的那一句呵斥原样还了回去,云舒听着外头新一轮的动静,微抬了下下巴: “不是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吗?现在能知了。” 已经有结果了? 太子闻言,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他蓦然回首,待看见宣平候旧部统领那张脸出现在麟德殿门口的瞬间,眼底的惊喜乍然绽开, 但还不到一秒,就见那人涕泪横流地扑通一声跪下了: “殿下恕罪,末将无能……” 嗡—— 笑容僵在唇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落下去, 废太子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后头跟上来的卓逢辛一脚踹开宣平候旧部,昂首阔步地走到宣武帝和云舒面前,单膝触地,声若洪钟: “末将,幸不辱命!” “好!” 自云舒开口之后,几乎就没再表过态的宣武帝直到此时,才终于冷然抬眸,厉声道: “废太子云楚承大逆不道,逼宫谋反, 幸,朕之五女云舒,天资聪颖、心思缜密,器质冲远、风猷昭茂,遐迩属意、朝野具瞻, 料之废太子之阴谋,悉心部署,立此大功,朕心甚慰。 今立其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这就立,立太女了? 还没从废太子逼宫、圣安公主早有准备、废太子逼宫失败这一系列事件中回过神来,扭头就听见陛下金口玉言,立了太女。 一众大臣彻底懵了, 就连云舒本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虽然之前她把季永添告诉她的消息转告给宣武帝的时候,宣武帝说可以暂时把禁卫军和京师营的调动权限交给她,让她全权负责应对此事, 她就有想到,宣武帝兴许是把她放进储君人选之列在考虑了。 可她也只以为这是一次考验,没想到对方这么给力,一开口,太女之位就直接送了啊!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确实是一桩好事。 因此,短暂的错愕过后,云舒第一个就回过神来,领旨谢恩。 后头那些不满她被立为太女的大臣们动作慢了半拍,一个个脸颊涨成了猪肝色,有心想要反对, 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却愣是一句话也没敢说。 唯有废太子,在听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宣武帝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儿,竟然不是处置他这个谋逆的废太子,而是立云舒为太女之后, 怒火攻心,竟是破防到一口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从最开始恍恍惚惚的一声讽刺的低笑,到后来疯了一般的仰天大笑,最后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废太子才终于抬起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眼神嘲弄地看着宣武帝: “没想到孤竟也成了助力云舒登上太女之位的帮手。 父皇您原来也知道啊,知道想立云舒为太女,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必会遭到不少反对。 所以为了您的爱女,就只能牺牲我这个儿子了。 逼宫之后,所有人尚未回神之时,让事情尘埃落定……哈…… 杀人不过头点地,您还真是有够残忍的。” 非要让他亲眼看着云舒被立为太女的场面, 非要让他清晰的意识到,哪怕他都已经逼宫了,犯下了谋反这样的大罪, 在父皇眼里,也还是比不上给云舒谋求好处来得重要。 孤。 他的自称还真是没错, 过往繁华散尽,他终究只余孤身一人。 废太子垂下眸,看着手中的长剑,唇角缓缓弯起了一抹凉薄的笑容: “五皇妹今日生辰,又被立为太女,双喜临门,孤也没什么好送的,不若就赠你一条命如何?” “阿苦!” 意识到废太子是想做什么的云舒瞳孔猛地一缩, 开口的瞬间,身前黑影闪现而出,顷刻间打落了废太子手中长剑,将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废太子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动,赴死的从容也再度被狼狈的恨意所取代: “云舒我告诉你,你别想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你……” “二皇兄误会了,本宫对装好人没什么兴趣,纯粹就是嫌你晦气。” 她可不想以后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还得想起一下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云舒凉凉地瞥了废太子一眼,转身同宣武帝商量: “父皇,您看这事儿,能不能等今日过了之后再行处置?” “没听见太女的话?” 见血毕竟不是什么吉利事儿, 云楚承这逆子偏要选在今天这样大好的日子谋逆便也就罢了,现在人已经活捉,那自然是要延后处置的。 宣武帝冷着脸摆了摆手,示意禁卫军赶紧把人都带下去,该收拾的收拾,该撤的撤,一切都尽快恢复原状。 只是宴席能够恢复,之前的心情和氛围,却不可能再复原了。 云舒也深知这一点,索性便直接让大家都散了。 第238章:织贝花果实于民有益! 大皇子沉着脸,本也是混在人群之中,随着大流一道往外走, 岂料身后却传来一道轻快的嗓音—— “大皇兄且慢!” “五……” 大皇子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来人,一句习惯性的“五皇妹”差点儿脱口而出的瞬间,想起这人身份已是不同往日,又沉声改口道: “太女殿下还有何事?” “大皇兄方才不是说收了好些织贝花的果实给本宫做生辰礼?” 只当自己没看出大皇子眼底的不悦,云舒笑吟吟地同对方讨要道: “不知这些织贝花的果实现在何处?” 大皇子:“?” 疯了吧,她还真要? 那堆东西要着除了占地方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大皇子心中不解,却也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太女若是急着想要,我明日便让人送进宫来。” “送进宫来就不用了,直接送去工部吧!” 云舒满意地颔了下首: “有劳大皇兄了。” “应该的。” 看着云舒说完这句之后,便径自转身离开,大皇子拢起的眉心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送去工部。 难道那织贝花的果实,当真还有什么大用不成? 那他的计划岂不是…… 大皇子心中的惊疑不定,云舒是不知道也不在意的。 她第二天上午接到正式受封太女的圣旨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以太女的身份下了一道令旨, 令各州商会替她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无限量收购织贝花的果实,并最迟在三个月内,将所有收到的织贝花果实送至京城。 令旨当中,她还特意提了一句,要求送织贝花果实入京的,必须得是各地商会会长本人! 令旨下出的同时,云舒还不忘把这个消息再在天盛周报上也刊登一遍, 力求让天盛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儿。 一时间,天盛各地收购织贝花果实的工作进行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 威远大将军得知此事后,想到大皇子之前的计划,第一时间就派人把事先商量好的话术传了出去, 以至于大皇子得知此事的时候,他的人都已经在早朝上当着众臣的面儿,现场弹劾太女骄奢淫逸,为满足一己之私,兴师动众,滥用职权了。 大皇子:“……” 不是,谁让他们这时候冒头了! 大皇子甚至都不用抬头去看,就能感受到上首父皇仿若已经凝成了实质的目光,正沉沉地自他身上扫过,似是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大皇子垂眸敛去眼底的苦涩与不甘,一言不发。 好在宣武帝的视线很快便从他身上挪开了,威严地淡淡开口询问道: “太女,你怎么说?” “回父皇,儿臣委屈!” 当上太女之前,云舒便是出了名的耿直, 当上太女之后,她也不想为了那所谓的“完美太女”形象而委屈自己端起偶像包袱,跟这帮总是弹劾她的大臣们讲什么君子端方。 哪有只需别人弹劾她,不许她反过来告状的道理? 这龙椅上坐着的可是她亲爹!亲爹懂吗! 云舒理直气壮地扬着脑袋,反告回去: “儿臣分明是为了天盛百姓自掏腰包、不辞辛苦, 陈大人身为御史,负有监察百官之责,却道听途说妄加揣测,将未经证实之事添油加醋之后闹到父皇跟前来, 往小了说这叫渎职,往大了说,这就是欺君!” “微臣不敢!微臣句句属实啊陛下!” 没想到太女殿下这般不走寻常路,被弹劾之后不先急着替自己辩解,反倒是忙着往别人头上扣帽子, 猝不及防就欺君了的陈御史心下一惊,连忙申辩道: “太女殿下调动各地商会相助,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大肆收购除了好看之外没有任何用处的织贝花果实,此事人尽皆知,绝非是微臣杜撰或者恶意中伤!” “谁告诉你织贝花果实除了好看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了?” 早在今日上朝之前,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云舒底气十足地道: “父皇,儿臣有证据可以证明,织贝花果实于民大有益处!” “哦?” 想到当初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给出的“解决九成以上百姓寒冬难熬这一问题”的结果,宣武帝也明显提起了兴致: “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外面!” 云舒回过身,外头很快就有小太监接到命令,从听雪手中接过托盘,恭恭敬敬地端进了殿内。 “这不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吗?” 威远大将军伸着脖子,在托盘从自己跟前路过的时候,飞快地瞥了一眼: “这跟织贝花果实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去了!” 云舒哼笑一声,拿起托盘角落里,那唯一的一朵织贝花果实,举到大皇子面前: “说起来,这一批织贝花果实还是大皇兄帮本宫收购回来的。 那就请大皇兄先来确认一下,这是否就是织贝花果实?” “……没错。” 大皇子盯着面前那朵棕褐色外壳包裹着白色绵软絮状物的“果实”,沉声道: “就是这个。” “那就请诸位看好了。” 云舒伸出手,将里头的白色棉絮扯出: “这东西,填充在衣服里头,轻盈,且可以保暖。” “又轻又保暖?” 威远大将军第一个不相信: “就凭这玩意儿?” “威远大将军不信?” 云舒伸出一只手指头,勾起了托盘上的那件衣服: “那不如就由你来亲自穿上这件衣物感受一下?” “试试就试试!” 一把将那件儿衣服接了过来,到手的一瞬间,威远大将军就感觉到了这件衣服的与众不同—— 首先它捏起来就比较厚,但是里头却软软的,捏着十分舒服, 虽然比寻常一件单衣要重了些,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很轻的。 难道太女说的是真的,这玩意儿还很保暖? 若是真有又轻又保暖的衣物,边疆军冬日里可就不用再挨冻了! 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从前梦寐以求的宝贝,威远大将军这会儿也顾不上质疑了,连忙把衣物套到了自己身上。 第239章:可恶,他被预判了! 大约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好,本就比普通人更加怕热一些, 即便京城夏日的尾巴,其实已经不怎么热了,威远大将军这身棉衣一穿,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憋出了一脸的热汗! “这是真保暖啊!” 一心惦记着要把这样的衣服拿去边疆给将士们人手一件, 威远大将军甚至都忘了他今天是来针对云舒的,顶着满头大汗脱下棉衣之后,就兴奋地询问上了: “太女殿下,敢问这衣服制作起来麻不麻烦?一件多少钱?能给军中将士们一人来上一件吗?” “价格不贵,平均一件衣服里头大概也就两斤棉花,按照本宫的收购价,成本只在十文钱左右。 外头布料若是用寻常百姓穿的那种最普通的……这一件下来大概也就是五十文便可买到。” 望着威远大将军明显亢奋起来的表情,云舒慢悠悠地道: “大将军觉得,这衣服如何?” “好!” 威远大将军想也不想便点头赞道: “太好了!” “是吧。” 云舒微微一笑,转头又冲着宣武帝拱手一礼: “父皇您看,事实证明,那陈御史就是在胡说八道,冤枉儿臣!” 威远大将军:没错!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想起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的威远大将军龇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反观上头的宣武帝,却是龙颜大悦: “好!不愧是朕看重的太女,心系万民,实乃天盛之福! 陈御史,你还有何话可说啊?” “微臣不敢!” 陈御史打从威远大将军穿上那件儿棉衣的时候起,就跟着一块儿汗流浃背了。 不同的是威远大将军是真热的,而他是纯吓的: “微臣见识浅薄,竟不知这织贝花果实还能有此大用,因此误会了太女殿下,实在是微臣之过,还望太女殿下与陛下恕罪!” “这织贝花果实,咱们以前确实没见过,陈御史不知其用途,也是情有可原。” 一不小心给同僚坑了把大的,威远大将军硬着头皮帮忙求了个请: “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不清楚的东西就该先弄清楚了再说。” 宣武帝冷哼一声: “念在陈御史是初犯的份上,这次就只罚三个月的俸禄,倘若再有下次,可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微臣谢陛下恩典!” 成功逃过一劫,陈御史叩谢皇恩之后,便灰溜溜地回到他的位置上,低着头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倒是大皇子冷不丁地忽然又往出迈了一步: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既然这织贝花果实有此大用,不若便直接将它的用途告知百姓, 有需要的百姓,自会将这些织贝花果实留下来制作成衣物。 这样一来,也免得再让太女费心费力、自掏腰包,到头来,却还要被人误以为她是想先将织贝花果实全部低价收上来,制成衣物后,再高价卖出,赚取百姓钱财。” 哟呵,又搞这一套绿茶话术来告她黑状是吧? 好好一个大皇子,好的不学,净学这些茶里茶气的东西! 云舒冷笑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一份天盛周报: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大皇兄言之有理, 所以在制成这衣物之后,便连夜写好了文章,将织贝花果实填充进衣物和被子里面的方法仔细陈明。 如今儿臣手中这份,便是最新一期的样刊。” 大皇子:“……” 可恶,他被预判了! 一场交锋下来,对方赢麻了, 退朝的时候,大皇子脸色臭得厉害。 威远大将军自知他这回表现不佳,讪讪地凑过去劝慰道: “殿下且先宽心,咱们往好处想,那百姓们种的织贝花果实铁定是都有多的,他们留下自家做衣服被子的量之后,剩下的还是得卖给太女。 但太女花钱收下这一部分后,却没办法再把它们做成衣服被子卖出去赚钱了, 因为百姓们自己都已经有了。 这样一来,那太女不还是亏着了吗?” “就凭剩下的那点织贝花果实,能让她亏几个钱?” 大皇子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气恼地咬牙道: “最重要的还是民心!衣服被子这是人人都需要的东西! 往后冬日里有多少人因为她不用再受冻,就会有多少人一直惦记着她的好! 钱算什么东西? 那点儿钱在太女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威远大将军:“?” 说话就好好说,怎么还拉踩钱呢? 钱多重要啊! 他这么多年也才背着夫人攒下了几百文钱, 说“钱算什么东西”的人,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 威远大将军撇了撇嘴,碍于眼前这人是自己选择的主子,还是又绞尽脑汁的重新想了一个安抚理由—— “那不是还有商会的人吗? 太女此前指定让各地商会会长把那些织贝花果实送过来,为的铁定就是这衣服被子的生意。 现在生意做不成了,太女为了不让人知道她之前的确就是打了要赚百姓钱财的主意,肯定也不能再收回这个成命。 到时候各地商会会长们白跑一趟,对太女必然会有怨言。 而一旦商会会长们对她有了怨言,那商税之事,兴许就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 对啊!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 因为云舒之前非闹着说做了个什么梦,要造战船出兵倭国,国库现在已经空到老鼠都不乐意进去了! 父皇和户部尚书如今可就指着年底的商税呢! 倘若这商税再出了什么岔子…… 到时候都不用他说什么,户部尚书就能直接和云舒杠上! 而真到了那一步,想必就连父皇也同样会心生不悦吧? 想到这里,大皇子面上的郁色才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与此同时,另一边, 还不知道大皇子和威远大将军那俩大聪明又想了一堆有的没的的云舒这会儿已经跟着宣武帝去到了御书房。 甫一进门,她就瞧见了那熟悉的龙案旁边,又被人摆上了一套略小些的桌椅。 云舒:“?”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240章:儿臣要自费给京城铺路! “还愣着做什么?” 见云舒站在原地没动,宣武帝催了一声: “没看见你的位置吗?” “看见了。” 还真是给她准备的啊…… 云舒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但是父皇,儿臣为何要在这里……” “自然是跟着朕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宣武帝理所当然地道: “你如今已是太女,未来将要继承的是我天盛江山,朕桌上的这些折子,未来也都是你需要处理的。” “……” 云舒看了眼宣武帝桌上那小山一般堆着的三摞折子,忽然有些气虚: “现在会不会有点儿太早了?” “早什么?” 宣武帝瞥她一眼: “你在上书房待的时间不也比别人久?谁知道御书房这边的东西你要学多久。” 云舒:“?” 怎么她现在不是父皇最爱的闺女儿了吗? 好端端的这怎么还往人心窝子里捅呢! 云舒撇了撇嘴: “可是儿臣还有些事儿没办完,得去工部一趟。” “你还有什么事儿?” 宣武帝眉梢一挑。 这过冬的衣服被子她都已经折腾出来了,还去工部做什么? “儿臣打算自费给京城主干道铺上水泥路。” 云舒挺直了腰杆儿,一脸骄傲地道: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就该有皇城的气派! 现如今城内离着皇宫较远一些的那条主路上好些砖块都已经破损了,城外那条驰道更是泥泞不堪,实在有损皇城的威严。 儿臣知晓户部眼下这个情况是不可能再掏钱了,但没有关系, 儿臣身为太女,有义务为建设天盛朝添砖加瓦,为百姓谋福利!” 宣武帝:“……?” 这话说得虽然是还挺好听的,甚至让他都有些惊讶, 但他怎么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呢? 这小崽子虽然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但她不正经的时候还是大多数啊! 拧眉盯着她打量了片刻,宣武帝忽然眯了下眼: “朕记得你之前说,要靠修路赚钱?” “……总之不管怎么说,京城的城池,儿臣是要自掏腰包来修的!” 别的事情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父皇,但这事儿可不行。 那么多银子呢! 谁知道她这明明私库也不穷了,却还连云楚焕那仨瓜俩枣的零花钱都要坑的父皇知道她赚钱的法子之后,会不会扭头就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抢在她前头就把事儿给办了。 云舒眨了眨眼,一脸的单纯无害: “父皇您不会连这事儿都要阻拦吧?” “……” 那倒是不会。 又不用他和国库掏钱,这么好的事儿,拦着做什么? 宣武帝威严地应了声: “你若有这个心,去做便是。” “儿臣多谢父皇!” 云舒拱了下手: “那儿臣今日就先去工部了?” “嗯……等等。” 宣武帝刚点了下头,紧跟着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朕还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东宫那边,如今已经清理出来了,你若是愿意的话,今日便可令人开始搬东西。” 废太子之前住过的地方啊…… 云舒神色有些微妙: “那儿臣若是不愿呢?” “你要是嫌原本的东宫不好,也可拆了重建。” 宣武帝十分开明地道: “但是户部那边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所以这钱,还得你自己出。” 云舒:“……” 她这太女当得可真不容易,东宫都得自己掏钱重建! 退一万步说,父皇难道就不能为了他最疼爱的闺女儿自掏腰包造个房子吗? 现代普通有点儿实力的人家里都还会给闺女儿买房呢。 云舒心里嘀嘀咕咕地吐着槽,嘴上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那儿臣回头就让人算算大概得多少钱。” 没办法,谁让她当了太女呢? 以后少不得有朝中的官员要来找她议事儿,凤阳宫毕竟是在后宫里头,前朝官员根本不能进出, 就只有让她搬到前头来了。 也就是她现在年纪还小,才刚刚开始接触朝政, 不然只怕连重建的工夫都没有。 从御书房里离开,想到自己即将要为新东宫花费的那一笔钱,云舒越发坚定了必须多多赚钱的决心。 她出宫之后,第一时间就找上了姜元宝—— 没办法,工部这边,外祖父现在还在盯战船的事儿, 郑桥章上次被她点拨一回之后,这段时间梦里都在琢磨着蒸汽的问题。 现在就剩下一个姜元宝,因为水泥厂已经能够自主运转,无需他再继续盯着而空闲下来。 云舒到的时候,姜元宝还正揪着手里的棉花琢磨着什么, 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到云舒的瞬间,眸光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微臣拜见太女殿下!” “起来吧,你这儿琢磨什么呢?” “回殿下,之前见殿下把这东西塞进衣服里头,将它们制成了柔软温暖的冬日衣物,微臣就想着这丝丝缕缕的,若是能直接织成线的话,做成布料,定然也是极为舒适的。” 姜元宝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可惜还没来得及尝试,不然就能让殿下您也瞧瞧了。” “巧了这不是?” 云舒挑起眉,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对方: “看看这个。” “这是……” 姜元宝愣了一下,接过图纸仔细琢磨片刻,眼底亮光更甚了: “这是改良版纺织机! 仔细看改动其实并不大,只是把原本横着的单个纱锭改成了竖着的八个纱锭,但效率一下子翻了八倍!” “看图纸是这样没错,但实际的本宫也没试过, 你可以先把它做一个出来,就用这织贝花果实试着看看能不能纺出纱线。 若是可以,就用这个多纺些线出来,再织成布料。 不过切记,这期间一定要保密,不可让外人知晓。” “是。” 姜元宝虽然不知道太女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但他什么也没问,一口便答应下来: “只是不知这织出来的布料,殿下何时需要?” “一个月内做出来就行了,另外……” 云舒说着,又取出了一叠银票: “这个也给你,让水泥厂多造些水泥出来,本宫要给京城铺路。” 第241章:万一长城挪成内圈了呢? “整个京城都铺上?” 姜元宝一愣,有些迟疑: “那恐怕会有些困难。” “不必全铺,只要给城内的主干道,以及城外入城的这一条主要驰道上铺好就行了。” 知道他迟疑的难点在哪儿,云舒微微颔首道: “本宫之后会让京师营的人来帮忙配合进行封路,除此之外,还会在京城日报上刊登招工的消息,你只需要负责监管即可。” “是。” …… 将铺路和纺织机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后,云舒便在宣武帝的催促下,老老实实地开始了她每日下朝之后再去御书房打工的日子。 好消息,经她之前秋猎那回给宣武帝念奏折,并吐槽奏折废话太多之后,深以为然的宣武帝便下令整改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天盛各地的官员们也已经渐渐习惯了精简奏折内容,现在的奏折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没有。 坏消息,因为过于精简,现在的奏折全是加强版文言文压缩包, 遇到比较寻常的内容都还好, 但要是那种事情本身就比较复杂的,云舒这半吊子的古文阅读水平,看着就有些费力了。 宣武帝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连有些奏折里的内容都无法精准理解到位的时候,气得差点儿又把她遣送回上书房! 好在云舒端正了学习态度之后,进步还是非常快的。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李德海站在外头,基本上就已经听不见御书房内,陛下暴躁的教学声了。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因为云舒学习进展迅速的缘故, 更重要的,还是两人商量起政务时,云舒总能以一种十分清奇的观点,令宣武帝沉默。 比如…… “威远大将军上奏说北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想要用水泥将现有的长城加固,并新修一段延伸至幽州,你如何看?” “回父皇,儿臣以为没有必要。” “为何?” 云舒理直气壮: “国库现在不是没钱了吗?修长城那得多费钱啊! 不差钱的时候也就算了,大不了留给后世当个景点也挺有意思的。 可明明很差钱,还要费劲巴拉地去造,万一这以后打着打着,长城挪到国内变成内圈了,边防效果也彻底消失了,何必呢?” 宣武帝:“?” 沿着边境线建的长城,如何能挪到国内变成内圈? 那长城难道还长了腿,会自己跑不成? 宣武帝下意识的就想反驳,然而下一刻,他就想起了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之前模拟出的那个“一统天下”结局。 宣武帝:“……” 那个一统天下的天圣帝,该不会就是云舒这小崽子吧? 宣武帝沉默地看一眼到现在都还只能拿着鸡毛鹅毛写字儿,一用正经毛笔就满手狗爬字体, 前些天批个奏折甚至还有字儿都认不全,口口声声嚷嚷着说那是生僻字,不能怪她的云舒, 宣武帝只觉得一阵窒息。 怎么说呢,也不是不高兴,但这心情就挺复杂的, 并且很难不升起一种这小崽子都能行,为何朕不行的感慨。 而就在宣武帝和云舒两个人在御书房里隔三差五便相顾无言,甚至偶尔还会返场一下的鸡飞狗跳当中, 第一支带着织贝花果实进京的商队,也终于抵达了距离京城不到十里的地方。 “停下!快停下!” 小厮焦急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 前面车夫习以为常地勒住缰绳,跳下前辕,然后熟练地掏出小脚凳,看着自家老爷捂着嘴从马车里佝着腰跑出来,然后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吐特吐。 “老爷这一趟跑下来,可真是遭老罪了!” 车夫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商会会长,也不好当啊!” “谁说不是呢?” 一旁小厮拿着帕子和水壶,给自家老爷送过去后,折回来的时候也跟着叹了口气: “老爷自小就受不了这样的长途奔波,接手家中生意后,跑商的事情基本上也都交给了几位心腹。 这都多少年没坐马车出过远门了,谁成想太女殿下一道令旨下来,直接点名各地商会会长必须亲自到场才行。 这一路下来,老爷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还,还有多远能到?” 吐得脸都白了的徐州商会会长明丕绪这会儿感觉稍微好了些,转身虚弱地问了一句: “今日能到城池吗?” “能的能的!” 车夫之前就跟着商队往京城这边跑过好几趟,对这边的路况也还比较熟悉, 听到自家老爷的问话,连忙点头道: “这还有差不多十里地便能到京城了。 京城里的石砖地面还是比较平展的,到时候马车跑起来能平稳许多,老爷您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也就是说,我还得再颠十里路?” 对于重度晕车患者而言,后头的那些话都不重要。 明丕绪耳朵只能听见“还有十里路才能到京城”这几个字儿,当时便觉眼前一黑: “不行不行,咱们今儿个就在这里歇下吧,等明日再进京也不迟!” “不行啊老爷!虽然这边离着京城已经不远了,可毕竟是荒郊野岭的,夜里到底不如城中安全。 咱们这一路上都已经坚持过来了,万一在城外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太不合算了!” 亲近的小厮连忙开口劝道: “咱就再忍这半天,等到了京城之后,您多住几日好好休整休整,不比在这地方休息要舒服得多?” 明丕绪:“……” 可他真的受不了了! 再颠下去,脑浆子都要被颠出来了! 明丕绪苦着一张脸,纵是有千般万般的不情愿,最后也还是被小厮劝着上了马车。 他已经做好了再被颠得七晕八素的准备, 却不料这颠簸大概也就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就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了阵阵惊呼声, 紧跟着,身下这颠簸的马车也一下子就变得格外丝滑起来。 便是之前在路过的城池中行驶时,都没有这般平稳过! 难道是车夫之前说错了,其实并没有十里地那么远,他们这么快就已经进到京城了? 第242章:太女殿下召见! 这一路上都给他难受出心理阴影了,刚刚咬牙重新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明丕绪的内心可以说是崩溃而又绝望的。 这陡然平坦下来半点都不颠簸的路,于明丕绪而言,说是深渊中唯一的光明都不为过! 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啊!! 明丕绪激动地撩开帘布,本以为入眼可见的会是繁华的京城, 然而…… “咱们还没进城?” 他之前虽然没有去到过京城,但这道路两侧杂草丛生,一片荒野,只偶尔能远远地瞧见几缕炊烟的地儿,怎么着也不可能是皇城啊! 明丕绪错愕地低下头,这一看,他更加震惊了: “这路为何这般平整?通往京城的路,一直如此吗?” “应该是新修的吧,这般平整的路小的之前也没见过。” 听到他的问话,车夫稍稍回了下头: “小的去年来的时候,这边都还跟别处没什么区别,全是土路! 还是老爷您运气好,知道您受不了那颠簸,今年这边儿的路都重修了。” “你之前也没见过?” 也就是说,这修路的法子,很有可能也是今年才出现的? 若真如此,那他可得好好打听打听, 要是能学会这等厉害手段,还怕挣不到银子? 想到明家未来或许能在自己的带领下走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而他本人更是能够一直稳坐徐州商会会长的宝座, 明丕绪就觉得晕车带来的不适似乎都减少了许多! 他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件事儿,便是着人去打听有关这条路的事儿, 而他手底下的人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很快便带着最新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你说这是太女自己出钱铺的?” “外头百姓们确实都是这么说的。” 小厮抹了把额上沁出的薄汗,用力点了点头: “这在城中也不是什么秘密,那路铺好了才不到一个月,之前太女殿下还在京城日报上刊登过招工的消息, 据说铺路的时候,还调动了京师营的人帮着封路,封一段儿铺一段儿, 就城中这几条主路,加上咱们进京时走过的那条驰道,完全就是在全城老百姓们眼皮子底下铺好的。 用的材料就是之前太女殿下让人重修堤坝用的东西,名字叫做水泥。” “水泥……” 太女梦中预知洪灾一事,明丕绪之前也通过天盛周报听说过。 但因为自己未能亲眼所见,再加上事不关己,所以他也未曾真正放到心上过。 却没想到那水泥竟如此不凡…… 明丕绪迫不及待地接着询问道: “那你可有打探到关于水泥的消息?” “听说这东西最早是太女殿下和工部一位姓姜的大人琢磨出来的,朝廷在城外建了座水泥厂,专门用于生产水泥,但配方是一点儿没流传出来。 太女殿下这次自掏腰包修路,都是花钱从水泥厂买的水泥!” 小厮回忆着自己今日打听到的内容,还打算再补充两句, 外头却忽然又有另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老爷,方才宫中有人带了话过来,说是太女殿下邀您明日去工部一见! “太女?” 明丕绪惊得噌一下就跳了起来,还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 “那带话的人可还在?” “那位公公好像是还有别的事儿要办,挺急的。 小的最开始本来是想直接来找您的,可他说让小的代为转达也一样,留下那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传话的小厮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宫里来的人,这会儿还有些紧张: “老爷可是觉着有何不妥?若是有需要的话,那公公兴许还没走太远,小的试试看,或许也能追上。” “不必了。” 明丕绪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走了就走了吧,那公公可有说过,太女殿下为何要在工部召见我?” “没有。” 小厮果断摇头: “他就说了让您明日上午巳时去工部这一句话。” “……” 因为实在想不透太女殿下召见他的缘由,好不容易暂时结束了坐长途马车的痛苦,本该好好睡上一觉的明丕绪在榻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那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儿和比前几日更加憔悴的面容把他贴身伺候的小厮都吓了一大跳, 不得不临时跑出去又买了两罐女子用的脂粉。 明丕绪:“……” “你真会使这个?” 他有些不放心: “你之前给人用过吗?” “您放心吧,这不就是把脸敷白一点儿么?” 小厮只觉得自家老爷完全是瞎操心,就这玩意儿,往脸上一抹就是了,还能出什么岔子不成? 总比老爷就顶着这俩几乎快要挂到下巴上去的眼袋去见太女殿下要好吧? 审美十分惨烈的直男小厮在明丕绪脸上一通忙活,最后大功告成的时候,还十分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这下看着可就好多了!” 瞧瞧,多白啊! 俩大黑眼袋完全看不见了! 明丕绪端着不甚清晰的铜镜随便看了一眼,感觉脸上除了比之前白了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变化, 听着小厮说挺好,便也放心地放下铜镜,站起了身: “走吧,咱们还得早些到工部才行,可不能让太女殿下等咱们。” “老爷您放心吧,车夫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时间肯定够的!” …… 这边,明丕绪带着小厮早早地赶去了工部, 另一边,云舒却还在马车里认真地交代着云楚焕: “一会儿我跟人谈事情的时候,你可不许胡乱插嘴,事后也不许跟别人到处去说, 否则下次就算你再怎么闹腾,我也不会带你出宫了,知道吗?” “五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你还信不过吗?” 云楚焕一拍胸脯,给出的理由十分有说服力—— “我现在可就靠五姐姐你给的天盛周报和京城日报的分红活着呢, 我就是惹父皇,也不敢惹你啊!” 云舒:“……” 行吧,勉强信了。 带着云楚焕熟门熟路地去到工部,得知徐州商会会长已经在偏院那边等着了, 云舒偏过头,脚步却是一顿。 第243章:你小子这回干得不错! “你为何这副表情?” “什么?” 被问到的这名工部员外郎也没想到太女殿下本来都已经要去偏院了,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了头,以至于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没能控制住,叫殿下抓了个正着。 他愣了一下,才带着一脸微妙的尴尬,干笑了一下: “回殿下,微臣只是想到了那位徐州商会的会长,他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奇特。” “奇特?” 能有多奇特? 是长了两个鼻子还是三只眼睛? 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的云舒挑了下眉,重新迈起步子, 刚走到偏院门口,就听到里头忽然传来云楚焕的一声尖叫。 她目光一凝,连忙加快了脚步,但还没走出几步,迎面儿就见云楚焕飞奔着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五姐姐快跑,里面有鬼啊啊啊啊啊!” 云舒:“?” 这小子又整的什么幺蛾子? 赶在云楚焕从她身边跑过的时候,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 察觉到这家伙还想继续往外跑,云舒嘴角一抽,无奈低呵: “说好的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呢?乱跑什么?” “里头有,有……啊啊啊他出来了!” 结结巴巴地刚开口解释了几个字儿,云楚焕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又吓得差点原地起飞,唰一下就躲到了云舒身后。 云舒拧眉朝着他之前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脸上好像敷了层面粉的中年男子正惊慌失措地带着小厮从屋内跑出来, 时不时还要回头往后瞄上几眼。 难道屋里真有什么古怪? 虽然说她更相信科学,但她这都穿越了,那万一…… “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还过来了!” 就在云舒差点儿也要信了的时候,身后,云楚焕颤颤巍巍的声音再次响起: “呜……脸白成这样,他得是死了多久啊!” 云舒:“……?” 刚刚揪起的心一下子又落回了原处。 云舒把人从身后提溜出来,指着白脸中年男子问他: “你这嚷嚷半天,说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不,不是吗?” 从自家五姐姐的语气当中,听出这事儿似乎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云楚焕咽了下口水,又往明丕绪那边多看了两眼: “正常人谁长这样啊?” 被吓了半天,同样以为屋内有鬼,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鬼”竟是他自己的明丕绪:“?” 双方碰面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弄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舒按了按眉心,实在是不想对此做出任何的评价。 “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早知如此,就该让明会长多休息两日才是。” “与殿下无关!是微臣自己这身子太禁不起折腾了……” 明丕绪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冷汗,衣袖上顿时多出了一片白。 明丕绪:“……” 不用想也知道,他脸上现在的颜色一定十分精彩! 本就僵硬的笑容越发干巴了几分,明丕绪硬着头皮拱了下手: “不知殿下可否容臣先去洗把脸……” “去吧。” 让她一直对着这么张脸认真谈事儿,对她来说也着实是一种挑战。 云舒果断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把脸上那两斤粉都给洗了。 明丕绪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捂着脸转身去找洗脸水了。 云楚焕则是磨磨蹭蹭地跟在云舒身边,时不时的还要偷偷瞥一下云舒的脸色: “五姐姐,刚刚这事儿纯属意外,可不是我故意闹出来的啊! 你可不能就因为这个,以后就不带我出来了。” “谁说你什么了?” 趁着明丕绪带着小厮去洗脸了还没回来,云舒抬手拍了拍云楚焕的肩膀: “干得不错!” “啊?我吗?” 这夸奖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啊! 云楚焕傻眼儿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五姐姐的表情: “你不会是在说反话吧?” “我说真的!” 云舒招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你等会儿这样……” “这样也行?” 云楚焕也跟着小声耳语: “那到时候能不能分我点儿?” “……” 明丕绪洗完脸回来的时候,云舒已经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喝起了茶,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倒是一旁的六皇子殿下,明显是一脸的不高兴, 见他进来,还闷不吭声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记恨他方才把这位主子吓着了的事情! 得罪了皇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啊! 明丕绪急得又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他有心想要开口赔个罪,可还没来得及张嘴, 主位上的云舒就先放下茶盏,语气淡淡地开了口: “明会长,坐。” “……是。” 太女殿下都发了话,明丕绪自是不敢不从。 他拘谨地找了个位置就近坐下: “不知太女殿下今日召见微臣,是……” “明会长不必紧张,本宫今日不是以太女的身份召见的你,而是要以总商会会长的身份来同明会长谈一笔生意。” 云舒微微一笑,也不和对方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不知明会长昨日进京的这一路上,可有瞧见京城内外那几条主要道路上的不同?” “殿下是说……水泥地?” “不错,看来明会长也已经找人了解过了。” 城外的水泥道路对比它原本坑坑洼洼的地面来说,那就是全方位的降维打击。 哪怕对方不是个商人,只是个最最寻常的普通人,见到这样的路,也很难能不好奇地多打听几句。 云舒一点儿也不意外于对方已经知晓了水泥地的事情, 她随意搭在小几上的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轻敲了几下,神色一派从容: “想来,这水泥的厉害之处,也不必本宫再多做介绍了。 就是不知,明会长有没有想过,要做这水泥的生意?” “殿下的意思是?” 明丕绪瞳孔微微一缩,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昨日还在苦恼这水泥厂被朝廷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好的赚钱机会就摆在眼前,自己却无法触碰。 这一转眼,太女殿下就把机会亲自送到了他跟前! 第244章:天上掉陷阱 天上掉馅饼了? 明丕绪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机会自己是一定要把握住的! 他激动地倾了下身,正要点头, 另一边,一道凉飕飕的怒哼声却忽然响起—— “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为何要便宜了他?” 是六殿下! 六殿下果然还是恼上了他。 明丕绪高涨的情绪,就好像迎面被浇了一大盆儿凉水的火苗,啪一下就熄灭了。 他有些无措地转过视线,正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把, 云舒那边,又轻笑了一声: “你自己没看清楚,怎么还记上仇了?” “什么叫我没看清楚?” 云楚焕恼怒地一拍桌子: “正常人谁会青天白日的顶着那么一张大白脸到处吓人?这本就是他的过错!” “其实也没有特别吓人吧?” 云舒无奈: “有些女子妆容化得厚一点儿,也差不多是那个样子了。” “我不管!” 云楚焕小孩子心性,见说不过云舒,便不讲道理地直接瞪上了明丕绪: “反正本皇子就是见不得你占这么大便宜!” 明丕绪:“……” 怎么办? 六皇子这气看样子是消不下去了, 难道他真要忍痛放弃水泥生意,以此来让六皇子殿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吗? 明丕绪心中纠结万分,但还没等他想好究竟该怎么办, 云舒温和但却坚定的话语,便又响了起来—— “你见得惯也得见,见不惯也得见,况且明会长也不完全是白得的便宜, 他想要从本宫手中买到制作水泥的方子,就必须得先答应本宫,出资修建徐州段的主要道路。 明会长,你以为如何?” “这……” 明丕绪下意识地看了眼六皇子的脸色, 就见六皇子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却连一个字儿都还没能说出口,就被云舒直接打断了: “明会长不必在意他。” 她神色认真地道: “水泥路势必是要在天盛普及的,这不仅是本宫的意思,也是父皇的意思, 只要明会长自己愿意,没有人可以阻止你接下这个任务。” 也就是说,太女殿下甚至是陛下,都是希望他能答应下来的? 若真如此,那…… 豁出去了! 这水泥生意,他是真的心动啊! 明丕绪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既如此,微臣便多谢太女殿下看重了!” “是明大人自己有这个本事。” 要没点儿本事,他也不可能以徐州商会会长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啊! 徐州商户可多着呢。 云舒温声道: “不过还有件事儿本宫得先同明会长说好了, 这水泥可以用来修路、浇筑城墙堤坝,更可以用来修砌房屋,有了它,明会长将来的生意定然不会差。 但本宫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明会长的水泥生意,只能在徐州境内进行。” 只能做徐州一地? 明丕绪因为即将拿下水泥生意而产生的激动情绪,一下子又凉了不少。 但也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他很快便意识到,既然太女殿下是以出资修建徐州段主要道路为条件,给他购买水泥方子的资格, 那之后必然也会以同等的条件,将水泥方子卖给其他州的商会会长。 毕竟太女殿下方才就已经说过了,水泥路,势必是要在全天盛普及的! 虽然生意范围一下子就从全天盛缩小到了全徐州, 但仔细想想,光是一个徐州,其实就足以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了! 这么想着,明丕绪的内心又重新火热起来: “殿下说的是,这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那水泥方子,大概价值几何?” “一百万两!” 不等云舒开口回答,一旁云楚焕就先一脸不高兴地道: “反正明会长生意做得那么好,肯定不缺钱,五姐姐你低于这个价别卖!” 明丕绪:“!!!” 他生意做得是还不错,但不代表手里就能有那么多的现银啊! 一百万两,再加上回去之后建水泥厂生产水泥以及给徐州段铺路的成本…… 别到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回本,明家就先被拖垮了! 被云楚焕这报价狠狠惊了一下,明丕绪苦着脸求饶道: “六殿下您可饶了微臣吧!这一百万两,就是把微臣卖了,也不见得能卖出这么多银子啊!” “可笑!” 云楚焕不为所动: “想要水泥这么好的东西,却连一百万都拿不出来, 怎么,明大人的钱财都拿去买胭脂水粉了?” 明丕绪:“……” 得,看来他这回不付出点儿代价,这六皇子是不可能消气了。 明丕绪心中哀叹一声,狠狠心、咬咬牙,照实报了个底价: “微臣……不敢瞒六殿下,但微臣如今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多也就只有六十万了!” “什么经商的只能拿出六十万?” 云楚焕压根儿不信,冷眼盯着明丕绪怒声道: “本皇子看你分明就是……” “行了。” 云舒淡淡地瞥了云楚焕一眼,神色虽然平静,但眼里分明含了几分警告之意: “你当这天底下的商户家家都有江南柳家那般的财力? 别忘了,明会长除了要买水泥方子之外,还要给徐州段修路,这可是为天下人谋福利的好事, 若是因为你的小孩子脾气,导致明家资金运转不过来,最后路没修好,当心父皇找你算账!” “我!” 云楚焕一阵语塞,明显还是很不服气的表情,却终究是气鼓鼓地闭上了嘴。 见状,云舒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略带点歉意地冲着明丕绪笑了一下: “六皇弟年纪还小,小孩子心性,明会长见谅。” “殿下折煞微臣了,本也是微臣有错在先……” 他什么身份啊? 敢让皇子太女对他说见谅? 即便太女殿下只是跟他客气一下,明丕绪也还是惶恐万分地站了起来: “微臣……” “明会长不必惶恐,之前的事,只当没有发生过便是。” 云舒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噙着淡淡笑容的面上,仍是一副温和无害的表情: “至于这水泥方子……就按明会长所说,六十万两即可。” “……是。” 第245章:拿下!必须拿下! 明丕绪抹了把额上沁出来的冷汗。 六十万两银子买一个制作水泥的方子,额外还要再修建整个徐州段的主路,要说不肉疼那是不可能的。 但好在这个价格还不至于到让明家伤筋动骨的地步, 并且后期一定会让他大赚一笔。 暂时的肉痛……便先忍忍吧! 在云舒拿出的合同上写好价格,并签下自己的名字, 本以为今日这事儿便算是谈完了,明丕绪都已经拿着合同准备要告退了, 同样刚刚收好了合同的云舒却又叫住了他: “明会长且慢,本宫这里其实还给明会长备了一份薄礼,应该马上就能送过来了,明会长拿了之后再走也不迟。” “微臣谢殿下赏赐!” 明丕绪连忙拱手谢恩,但心里却忍不住打起鼓来—— 他可不会天真到以为太女殿下会无缘无故的给他准备什么薄礼, 就是不知道太女殿下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短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明丕绪脑海中便已生出了不少猜测。 但他猜来猜去,也愣是没猜到,太女殿下口中的薄礼,竟会是几匹颜色十分好看的布料! 这几匹布料,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因着这份不理解,明丕绪忍不住就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还真就让他看出问题来了: “微臣斗胆,敢问殿下这是何种布料,为何微臣此前从未见过?” “新品种,本宫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棉布。” 云舒微微一笑,十分贴心地道: “明会长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这布料便宜得很,一匹的成本价也就五十文不到。” “不到五十文?” 哪怕是没做过布匹生意,听到这个价格,明丕绪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样好看的布料,价格竟然这么低?” 现在市面上常见的做衣服的布料有哪些? 绫、绸、缎、麻。 前三者不用说,那都是普通百姓穿不起的。 寻常百姓穿得最多的便是麻布衣, 但麻布衣鲜少能有染得好看的颜色,基本上都是深色暗色调,就算颜色稍微浅一点儿,也总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 就这样,一匹麻布的价格都还能卖到一百至三百文钱! 这棉布不仅摸起来比麻布更加柔软舒适,颜色也是好看得紧,卖给普通百姓的话,定价定个三到五百文,买的人也绝对不少! 这这这……大商机啊!! 明丕绪激动地抬起头: “不知这布匹生意……” “明会长想做?” 云舒失笑: “不瞒明会长,这棉布本身制作起来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降低成本。 本宫这边也是因为有改良版新式纺织机,一台纺织机,一天可以纺出从前要八台纺织机才能纺好的纱线,这才成功把成本压了下来。 而这种新式纺织机,本宫是打算留到年底,作为奖励,赠送给缴纳商税第一名的商会的。” 这竟然就是太女殿下当初成立商会时承诺的奖励之一? 虽然这所谓的改良版纺织机不可能永久保密,后面定然会被别人学了去, 但至少一年,不,半年的时间总还能捂得住吧? 而这半年的时间,就足以让他们徐州占据棉布生意市场, 即便后头再有什么竞争者的出现,人们想到棉布生意时,第一个想到要合作的,也依然还会是他们徐州的商户! 拿下,必须拿下! 回去他就把徐州商户们全都召集起来,今年一定要多多缴税! 抱着布匹离开工部的时候,明丕绪心里都还止不住地一边激动,一边叹息着—— 若是他今日没有得罪六皇子,兴许还有机会将购买水泥方子的价格谈得稍微低点儿。 那省下来的钱,不就能用来再多做一笔小生意,多挣一点儿钱,并且多交一点儿商税了吗? 真是……可惜了啊! 满心懊恼的明丕绪不知道的是,“被他得罪了”的六皇子云楚焕,在他走出工部的瞬间,脸上所有的恼怒与不高兴一下子便全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得一蹦三尺高: “五姐姐五姐姐,我刚刚是不是演得特别好? 六十万欸!比五姐姐你之前预期的五十万还要高了十万!” “是挺不错。” 云舒挑了下眉,收起合同大手一挥: “回头等明会长把银票送来了,分你五万!” 五!万!! 他五姐姐这是什么救苦救难的绝美活菩萨! 背负巨债的云楚焕听着这个数字,差点儿都想给她当场磕一个了: “呜呜呜五姐姐我就知道你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一个! 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你还叫上我,我保证,五姐姐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学狗叫我绝不喵喵喵!” 云舒:“……” 这么没有底线的吗? 堂堂皇子,甚至连学狗叫的活儿都乐意接? 云舒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把云楚焕凑到她跟前来的脸直接怼开: “你想的倒是很美,这种事儿能碰上一次纯属运气,你还想多来几次?” “天盛三十四州,这才来了一个徐州会长呢!” 云楚焕还在持续兴奋当中,一点儿也不在意云舒的嫌弃: “五姐姐你把他们攒一攒,等我下次休沐的时候一起见啊!” “不必!” 有明丕绪这六十万定下的基调,后头她基本上也就全都是这个统一定价了。 不愿意? 听没听说过要想富,先修路? 同样都是要做生意,你是愿意走平坦的水泥路去一个干净整洁的城池,还是愿意颠簸一路去一个路面乱糟糟的城池? 其他州都修好了,就你们州还破破烂烂, 以后人家越来越好,你们越来越无人问津…… 这谁受得了! 啧,三十四个州啊~ 两千多万两啊! 她可真有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皇若是知晓这个数目,肯定要羡慕得眼都绿了! 美滋滋地领着云楚焕出了偏院,又双叒叕一次体验到暴富感觉的云舒神清气爽, 一旁,提议被拒了的云楚焕则是不死心地继续跟在旁边哔哔: “五姐姐你真的不再试试吗?我觉得其实还能更高一点呢!” 第246章:这大傻春还能立功? “五姐姐……” 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云舒身边,一路走一路念, 快到要离开工部的时候,云楚焕的视线无意间自某处扫过,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后, 他双目一瞪,脱口而出的话顿时也拐了个弯儿: “五姐姐你真的离大谱!” “嗯?” 她离大谱? 抬手掐住了云楚焕的后脖颈,云舒似笑非笑: “怎么,你也觉得给你五万两真的很离谱是吧?那你还我?” “不是……” 云楚焕眼神儿还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焦急地解释道: “我不是说你离谱,我是说那边那个人的出现离大谱啊! 五姐姐你绝对不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 云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人也没看见,不由得挑了下眉: “你又见鬼了?” “跟见了也差不多!” 云楚焕压着嗓音,神秘兮兮地道: “我刚刚看见宣平侯府的那个季永添了! 季永添你还记得吗?就是之前诗会的时候,咱们遇上的那个大傻子!” “他啊。” 云舒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何云楚焕会一惊一乍了—— 因为宣平候之前协助废太子造反一事,前些日子,宣平侯府便已满门抄斩了。 毕竟涉及到废太子造反这么敏感的问题,宫里也没有谁会那么不长脑子地把这种话题当做闲聊的内容。 因此云楚焕这个基本上天天就只能待在上书房里的小皇子,很多事情也都不怎么清楚。 云舒也是这会儿恰好遇上了,才轻描淡写地给他解释了一嘴: “季永添将功折罪了,父皇想着他这样的自己一个人也很难活下去, 正好工部这边如今哪哪儿都差人,季永添好歹识字,如今虽不能入朝为官,但待在工部干点儿需要读书人才能干的杂活也挺好, 于是便破例开恩,让他来工部打杂了。” “将功折罪?”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明明废太子造反那日他也在现场啊! 这季永添什么时候有出现过吗? 云楚焕一脸懵比: “他立什么功了?” 这样的大傻春儿还能立功? “太子之前通过右相府和宣平侯府联系上,意图谋反的事儿就是他告诉我的。” 季永添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工部了,这事儿自然也不是什么绝密。 云舒拎着云楚焕的后衣领,哼笑一声: “你说这是什么功?” “……” 难怪那天让他五姐姐装了个大的,原来是有人提前给报了信啊! 不过这哥们儿这么大义灭亲的吗? 云楚焕持续震惊当中: “那,他图啥啊?就图满门抄斩?” “人家就不能是为了大义?” 云舒松开揪着他后衣领的那只手,理了理自己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冷笑一声: “还好意思说人家大傻子!” 宣平候再怎么忽视季永添,那也是季永添的亲生父亲。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季永添来找她通风报信,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犹豫? 那一天,云舒其实也问过季永添,为何会将这件事告诉她。 季永添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虽然书念得不好,但却也记得夫子曾经说过,为人需得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本心。 他不懂朝政,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 但却也知道,天盛朝的官员若都是他这样的纨绔子弟,那天盛距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而废太子偏偏就是把那么多的官位,都卖给了如他这般,甚至还不如他的人。 所以他很清楚,废太子当不好一国之君。 所以废太子绝对不能造反成功。 季永添,那个连云楚焕都觉得有些憨傻的少年,却意外有着一颗通透纯澈的心。 目光再一次深深地自那早已不见了人影的拐角处扫过, 云舒转身瞥了云楚焕一眼: “还不走?” “来了来了!” …… 明丕绪这边的谈判成功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随着各州商会会长们的到来, 云舒的水泥方子,也毫不意外的以六十万两一份的价格,成功卖给了所有人。 两千多万两的银票顺利到手,云舒毫不吝啬地让人直接给姜元宝那边也送了一百万两过去。 得知这个消息的宣武帝:“……” 两!千!多!万!两! 这说的还是天盛话吗? 难怪这小崽子最近天天忙得团团转, 亏他之前还告诫她,身为太女,不必事事亲为,像各地商会会长这样的身份,根本无需她亲自去见! 合着这小崽子是积极挣人钱去了? 最关键的是还真让她挣了不少……不对,应该说是真让她狠狠挣了一大笔! 宣武帝磨了磨莫名有些发酸的后槽牙,扭头就让人将自己面前那三大摞奏折,全部挪到了云舒桌上。 云舒:“?” “父皇您这就不合适了吧?” 刚刚结束“假期”重回御书房,工作量就直线上升,云舒果断提出异议: “儿臣还在学习阶段呢!看奏折本就比您慢得多,哪看得完这么多啊!” “看不完可以慢慢看。” 宣武帝幽幽道: “今日这折子,可是有不少与你相关的。” 与她相关? 那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是又被弹劾了。 就是不知道这三摞里头有多少是弹劾她的。 已经被弹劾惯了的云舒习以为常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抽出一本—— 漂亮,第一个就中奖了! 云舒啪的一声,又把奏折合上了。 “这么快就看完一本了?” 宣武帝一看她这操作,就知道她定是翻到弹劾的折子了, 唇角毫不掩饰地弯起了一抹戏谑的弧度: “上面写了什么?” “回父皇,” 云舒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道: “上面写了严尚书是如何的不要脸!” 宣武帝:“……” 幸好严尚书本人不在此,不然这两人不得又吵起来? 想起这小崽子上朝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几乎已经把满朝官员怼了个遍, 宣武帝刚刚翘起的嘴角,又一秒绷平了: “严尚书说什么了?” “他竟然说儿臣卖水泥方子赚来的钱应该交给他才对!” 第247章:堂下何人状告本宫? 云舒都震惊了: “那水泥方子是儿臣和姜元宝姜大人一块儿弄出来的,卖出水泥方子的生意是儿臣去谈的,所有的合同条款也都是儿臣想出来的。 严尚书什么也没干,大嘴一张就说这钱应该给他,抢劫都没这么个抢法儿吧?” 宣武帝:“……” 严尚书也确实是穷疯了。 小崽子说得没错,这钱跟国库确实没有半毛钱关系,充其量……年底的时候让小崽子交一笔商税得了。 宣武帝轻咳了声,正想点头表示赞同,并稍稍安抚她两句, 就听云舒气愤地接着道: “您说他不要脸也就算了,他竟还指责儿臣,说儿臣只重私利,不把天盛、不把家国大局放在眼里,挣那么多钱都填进了自己的私库里! 父皇您给评评理,这满朝上下,谁家里还没点儿产业了? 可有任何一个人如儿臣这般,谈着自家生意的时候,还给天盛谋福利的吗? 给全天盛铺上水泥路不要钱吗? 那些商会会长为什么会愿意答应下来? 还不是因为儿臣的水泥方子能给他们带去更多的收益! 若不是因为加了这个条件在里面,儿臣那水泥方子便是一百万两一份也照样卖得了。 换个角度来说,这些修路的钱其实都是儿臣出的! 儿臣帮着户部出了这么大一笔钱,严尚书不说感激便也罢了,竟还贪心不足蛇吞象,妄图往儿臣身上泼脏水,想逼儿臣把自己挣的钱也都交给他,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父皇您一定要替儿臣做主!” “严尚书此举确实过分。” 宣武帝被说服了: “明日早朝之时,朕定会为你做主!” “那儿臣就先谢过父皇了!” 君无戏言,说好了可就不许反悔了哟! 嘻嘻~ 目的达成,云舒维持住气鼓鼓的神情,又拿起第二本, 然后啪的一声,再次合上。 宣武帝眼皮一跳,有了方才的经验,他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 “这本上又写了什么?” “这本写了威远大将军对商贾一道的无知!” 云舒气呼呼地道: “威远大将军竟然指责儿臣花五文钱一斤的价格买了一大堆织贝花果实,现在全都堆在城外仓库里放着,起不到任何作用, 说儿臣骄奢淫逸,浪费钱财。 他懂什么叫供求关系吗?他明白什么叫商业机密吗? 不明白经商的事情不怪他,可他不知道还要胡乱指责儿臣这就是他的问题了! 最过分的是,他提出的解决办法竟还是让朝廷以一文钱一斤的价格从儿臣这里收走那些织贝花果实,用来给边疆军制作冬衣和被子! 这跟严尚书那伸手直接要的不要脸做法有何区别?” “……” “父皇您为何不说话?” 云舒催促他: “您可得给儿臣做主啊!” 宣武帝:“……行。”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这些折子就还是他自己看了。 那帮弹劾她的蠢货只怕都还以为她跟废太子一样,看到弹劾自己的折子便会惶恐万分,竭力自证,并且力求做到明面儿上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地步。 可事实上呢? 若非现在情况不允许,这小崽子只怕都能跳起来把那些折子全部扔到地上,再大喊一声堂下何人状告本宫了! 这小崽子知道什么叫心虚,什么叫惶恐吗? 她只知道理直气壮地找他这个父皇告状,让他去收拾那些弹劾她的家伙! 宣武帝无奈地扶下了额,听着旁边时不时传来的告状声,麻木地配合着她—— “父皇,您可得给儿臣做主啊!” “嗯。” “父皇,这人实在过分,办他!” “好……” “父皇,这人比严尚书还不要脸!” “是。” “父皇,表哥他亲自带领琼州流犯击溃了海盗!” “对……” 宣武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之后,忽然支棱起来: “什么?谁率领什么玩意儿击溃了什么东西?” “表哥啊!” 云舒将她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宣武帝,认真解说道: “好像说是一旦到了冬天,倭国丽国这些地方就没什么资源了,所以他们一般会提前在这个时候便装成海盗的模样,来侵扰我国琼州等沿海地带。 今年也是如此,并且攻势格外的猛烈,沿海百姓伤亡三百有余, 奈何琼州驻军只守不攻,导致后续沿海百姓又陆陆续续死伤超过了五百。 琼州知州唐牧之唐大人为护百姓,无奈之下只好召集了一些青壮年流犯,乘渔船出海,剿灭了那些无恶不作的海盗。” 这都行? 宣武帝下意识的就回想起了之前他说不知道派谁去做海军将领,训练海军的时候,小崽子就曾经推荐过唐牧之。 但他当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因为他觉得唐牧之是文官,干不来这样的事情。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 带着流犯,坐着渔船,剿灭海盗! 难道说唐爱卿还真有弃文从武,成为世间良将的可能? 嘶……不行,这事儿他可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毕竟唐爱卿可是他为小五这小崽子准备的治世能臣,若是……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太好了,不用纠结了。 宣武帝微笑着捧着折子,视线的落点却停留在了那一道光幕上—— 【a.让唐牧之成为海军将领; b.让武安侯世子,岑仕峰成为海军将领; c.让镇南将军,薛维勇成为海军将领。】 宣武帝眉梢一挑,率先选择了a, 【您选择了a,唐牧之成功训练出了一支所向披靡的海军战队,朝中少了一位千古名臣,多了一位千古名将!】 从文便是千古名臣,从武便是千古名将! 好好好,唐爱卿果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少年才俊,竟能得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如此高的评价! 只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又得纠结了? 怎么会有人文治武功样样顶尖? 这叫他如何抉择! 难道千古名臣和千古名将之间,还能分出个高低不成? 这哪一个,都是他不想错过的更不愿舍弃的啊! 第248章:千古名臣? 宣武帝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还会因为臣子过于能干而感到苦恼! 目光念念不舍地从“千古名臣”和“千古名将”这四个大字儿上挪开,宣武帝慢吞吞地看向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岑仕峰成功训练出了一支精锐海军战队,他的独女岑伊伊也在这半年的训练中飞快地进步着。 之后岑仕峰带领海军战队出兵倭国,岑伊伊同样随行,虽因年岁尚小,未能亲身作战,但亲眼目睹经历的这一切,也还是让她受益匪浅, 为其日后成长为天盛第一位女性镇国大将军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精锐海军战队,这个似乎是比唐牧之带出来的“所向披靡的海军战队”要稍微弱了那么一丢丢。 但也相当不错了。 相比起这一点来说,这第二个选项里更让宣武帝震惊的,还得是后面那段话。 岑伊伊,就他之前给小五找来当伴读的那个软软诺诺,看着就很好欺负的小丫头, 未来竟然能够成为天盛第一位女性镇国大将军? 那可不是普通的什么小将军,而是镇国大将军这种必须得靠着远超其他武将的实打实的领兵作战能力和战功才能升上去的,堪称天盛朝武将一生之追求的一品大将! 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宣武帝结结实实地震撼了一把过后,又怀着激动的心情看向了最后一个选项—— 难得这次模拟出来的结果,前头两个选项都是让他又惊又喜的好内容, 不知这第三个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您选择了c,镇南将军薛维勇不擅海上作战,由他训练出来的海军战队,也就勉强比没训练过强了一点儿。】 啪。 那一颗期待感已经拉满了的心,在看见这个结果出来的瞬间,啪的一声摔落回去,碎成了八瓣儿。 宣武帝嘴角一抽,果断点了关闭。 这什么玩意儿?简直没眼看! 【请选择你想看到的相关未来图(注:仅能选择一个)】 第一阶段的选项结束之后,升级完成的系统紧跟着又送来了第二阶段的选项: 【a.后世对唐牧之作为千古名臣的评价; b.后世对唐牧之作为千古名将的评价; c.后世对岑伊伊作为史上第一女镇国大将军的评价; d.后世对镇南将军薛维勇的评价。】 首先排除第四个一看就是用来凑数的选项。 宣武帝在前头三个选项当中来回摇摆—— 先说说c,岑伊伊那小丫头能够成为镇国大将军,她本身的实力定然是不容小觑的。 但这后世的评价里头,会不会包含一部分“第一女将”的加成呢? 这个第一镇国女将军和千古名将之间若是做个对比,孰胜孰负? 一统天下,想也不用想,那必然是要靠武统的。 他若能给小崽子留下一个千古名将,她日后用来是不是能更加顺手一些? 可一统天下之后,治国更是重中之重,这千古名臣……好像也更不能少。 还是看看千古名臣吧! 名将没了什么好歹还有个平替,名臣没了那可真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第二个了! 短暂的游移不定之后,宣武帝还是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他本以为自己选a之后,看到的会是一份千古名臣唐牧之的功绩总结,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看见的却是一些似乎是由不同的人说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言论—— 【\就爱骑猪怎么啦\:这哪里是最新出土的千古名臣唐牧之的画像?这分明是我那失散已久的前世老公! \梦里啥都有\:以前还担心史书上会不会是夸大其词了,毕竟我真的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类能够在拥有那么聪明的大脑的同时,还可以拥有顶级的神颜!但现在我放心了,牧之男神真的……老天到底给他关了哪一扇窗啊?! \幼儿园没毕业\:吸溜,什么千古名臣?我只知道他真的好帅!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一下子全都有了脸! \我爱学习\:前面的年纪还小吧?这位可是中学历史书都特意为他单开了一个章节大佬!他在天圣女帝一朝担任右相的时候,那叫一个河清海晏吏治清明! 女帝那么多颠覆性的改革,全都是在他的辅佐下完成的。 可以说,咱们能有如今这样的盛世,全凭这一朝君臣打下的万世基石! \学渣的痛你不懂\:其实不用讲那么复杂,这么说吧,如果没有女帝,没有牧之男神他们这些人,咱们现在不仅要多学好多种外语,就连手机充电头可能都各有各的不同!】 宣武帝:“……” 他好像看了,又好像没看。 后世之人都这么……不靠谱的吗? 那可是千古名臣! 这些后世之人谈论起他来,更在意的却是唐爱卿的长相? 唐爱卿究竟辅佐着小五做出了怎样的颠覆性改革,他们愣是一个字儿也没多提。 还有后头那些什么手机什么充电头,也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关键信息当真是半点儿不漏啊! 宣武帝学着云舒之前的动作,没什么表情地啪一声合上奏折,果然感觉自己不爽的情绪稍稍得到了一点儿发泄: “行了,这事儿朕知道了,组建海军战队之事,就定在琼州了。 但这个海军将领,还是得由武安侯世子担任才行。” 武安侯世子,那就是岑伊伊她爹了。 老牌儿的武将世家,宣武帝这人选得很合理。 云舒点点头,也没有多想,紧跟着又举起了一本儿新的奏折: “父皇,这本儿又是严尚书的折子。” “又是他?” 宣武帝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他又怎么弹劾你了?” “他这回倒是没弹劾儿臣,但也有可能是想以此来让证明他之前那本儿弹劾儿臣的折子写得有多对。” 云舒摊开折子,反手将它面向了宣武帝: “这本上他说的是希望您能开口取消今年去皇家围场秋猎的安排,因为国库里真没钱了。” 宣武帝:“……” 第249章:商税账册到了 他就知道,严尚书这几个月来,除了喊穷还是喊穷,似乎早已经不会说别的了! 宣武帝摆摆手,不甚在意地随口道: “那就取消了,正好你也没什么时间去秋猎。” “?” 干嘛就单说她一个人? 云舒警惕地瞪圆了眼: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该不会之后的奏折真就全都交给儿臣了吧?” “你想得到美!” 宣武帝嘴角一抽,冷哼了声: “就算朕真打算现在就退位让贤了,你觉得你现在能担得起那个‘贤’字儿吗?” 哦,那是担不起。 云舒光速放下心来。 结果下一秒,便又听宣武帝幽幽地接着道: “再过不久,各地商税的账本就要送到京城了,你身为总商会会长,需要赶在腊月之前,也就是十一月的时候,就把这些账本全部核对完毕, 确认无误之后,各地商会才会把那些商税上交至国库。 你说,你忙不忙?” “……父皇,儿臣有个问题啊……” 云舒这时候也听出了不对劲: “这个年底核对商税账本的事情,难道不该由户部辅助完成吗? 就算户部也有他们自己的账本要对,没空抽出时间来管儿臣这边, 那您至少应该给儿臣安排一些人手吧? 那户部的账本也不是严尚书一个人核对的啊!”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难得能够见到这小崽子傻眼儿的模样,宣武帝十分不厚道地勾了下唇: “但你也知道,商会今年毕竟是刚刚才成立,成效如何暂未可知。 朝中还有不少至今都想要反对新商税法的大臣们都在等着看今年的结果, 一旦成果不尽如人意,那些反对派的大臣们就会立刻跳出来旧事重提。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真正把总商会完善成户部那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你之前为了拿下总商会会长的位置,还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展现了你那看一眼便能得出结果的本事…… 总之,今年这查账的事,只能是你来做, 至于以后…… 你应该能想到的,若那新商税法真能为国库带来大笔的收益, 明年都不用你说,户部那边儿便会哭着抢着要替你查账。” 云舒:“……”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那么装了。 这下好了,一不留神儿装过头了。 云舒神情一垮,委屈巴巴地瘪了下嘴: “父皇……” “叫父皇也没用。” 对这小崽子那眼巴巴的神情向来没有多少抵抗力,宣武帝不动声色地直接转开了视线,不与她对视: “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儿臣也没说不要这机会啊!” 注意到宣武帝好像是在躲避自己的眼神攻势,云舒索性直接绕过自己的小桌椅,蹭到了龙案旁边: “但是父皇,您看看儿臣,儿臣才十四岁! 您知道这个年纪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儿臣还在长身体! 在这个阶段,儿臣若是压力太大,不能好好休息,每天过于操劳的话,给体内造成的隐患如何还不好说,但儿臣若是因此长不高了,那可就完蛋了! 气质形象一下子就毁了大半! 您也不想以后史书上记载,因为您过度压榨儿臣,导致儿臣长成了一根豆芽菜吧?” 宣武帝:“?” 他默默转回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云舒的小身板儿, 得,还真像个没长开的小豆芽。 若是她真就停留在这个阶段,以后都不长了…… 宣武帝脑补了一下她这模样穿上龙袍之后的造型,有些糟心地啧了一声—— 就后世那些肤浅的,只知道看脸的后人们,若知道女帝就是根豆芽菜,那嘴不知道得多毒呢! 那么厉害的好名声,可不能被豆芽菜身板儿给拖了后腿。 宣武帝磨了磨牙: “那你想如何?” “既然那些账本注定是躲不掉,必须要儿臣亲自来核对的, 那就……只能在那些账本到来之前,先让儿臣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攒足精神去应付那些即将到来的账本了。” 云舒笑眯眯地把她那小桌上还没碰过的一摞奏折稳稳地抱回到了宣武帝的龙案上: “所以,父皇,这些折子,可能还是得您自己先处理着了。” “……” 这都能让她找着借口还回来? 望着面前那一柱擎天的奏折山,宣武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朕之前给你的一摞有这么高吗?” 明明就是还了他一摞半! 那么明目张胆地往里头塞了半摞,她是当他这个父皇瞎吗? “儿臣哪儿能跟您比啊!” 云舒连忙狗腿地凑过去给他捶了捶肩: “儿臣若是能有父皇您这么厉害,每天三大摞奏折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儿臣也就不会担心被这些繁忙的事务压得长不高了啊!” “那你还不赶紧去处理你那‘繁忙的事务’?” 宣武帝刻意在最后那几个字儿上咬牙加重了语气,试图阴阳她, 但云舒只当没听见,嗖的一下就顺水推舟地收回了自己正在给他锤肩的手: “好嘞!” 宣武帝:“……” 再说一次,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何这小崽子都能一统天下为繁华盛世打下万世基石, 而他,居然不行。 …… 并不知道自家皇帝老爹那又是骄傲又是无语的复杂心理, 云舒如愿又恢复到每天只需学习处理一摞半折子的日常中大概二十多天后, 她的凤阳宫内,也终于被人送进去了足足十大箱的账本儿。 好消息,御书房那边儿的班暂时可以不用上了, 坏消息,居家办公的内容好像比去御书房要办的公还要多。 默默看着李德海带来的太监把最后一箱也搬进她的书房里,云舒长舒了一口气: “辛苦李公公了,这就是全部了吧?” “是。” 李德海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徐州商会全部的账册了。” 云舒:“……?” 这么多,就只是徐州的? 那三十四个州岂不是…… 之前挣钱的时候,想到三十四个州她有多高兴,这会儿就有多绝望。 第250章:就这? 幸好她还有外挂。 以自己要专心核对账目,不能被打扰为由,让包括听雪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云舒关上门窗,确认就连阿苦他们这几个龙影卫都看不到屋内的情况后,这才将手搭在那一箱箱的账本上,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东西全都搬进了别墅空间当中。 “这么多!” 云旎坐在沙发上,人都看傻了: “幸好我按你说的,找了不少人,不然这得多久才能弄完啊!” “这就嫌多了?” 云舒呵呵一声,发出了无力的笑声: “那估计人找的还是不够多,这才只是一个州的账册。” 云旎:“……” 她滴个亲娘乖乖! 这太女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了的! 默默咽了下口水,云旎点了点头: “那回头我再多找点儿会计来。” “保密协议都签了吧?” 云舒有些不放心地提醒她: “这么多账册,还都是古文记载,别到时候给你惹出什么麻烦。” “放心吧,那些会计都是我特意在全国各地找的,他们互相之间都不认识, 我说这些账册是我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我闲着无聊,想查查看老祖宗们有没有算错账,这些人也都没怀疑。 除此之外,因为我艺人的身份,保密协议上的赔偿金也签得很高,那些人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把这事儿在外头到处乱说。” 云旎一边把账册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机器上扫描进电脑,一边无奈地叹息道: “反正我给的工资高,会计嘛,好找得很。 但这扫描的事儿却是实打实的得咱们自己一页页的来。” “已经很不错了,总比这些账册真的全都得我自己算要来得好。” 一个州就十箱啊! 而且还得在腊月之前全部核对完毕, 这工作量,现代黑心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 只怕那些反对新商税法的朝臣们,如今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云舒一边扫描,一边懊恼: “之前一天天的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都忘了提前把现代那简明扼要的记账方式教给这些人, 等这次结束之后再教,全都要便宜户部那个不要脸的老家伙了。” “便不便宜的,以后不都是给你办事儿的?” 云旎失笑: “你以后可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了。” “那可不一定。” 云舒冷笑一声: “那严尚书的年纪可比父皇大。” 说不定她还没上位,严尚书就先回家种田了呢?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扫描着手里好像永远也翻不完的账册, 这样的日子过了足有一个多月,终于,到了十一月底的最后一天。 云舒一大清早刚到宣政殿,都还没有站定, 平日里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恨不得下巴冲天,一个字儿也不跟她多说的严尚书,便破天荒的第一个出现在了云舒跟前: “太女殿下,听闻各地商会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把账册送到您手上了, 不知,他们今年总共交了多少商税啊?” “严大人这是……想跳槽来总商会任职了?” 云舒似笑非笑地转过身: “还是说,严大人想要越俎代庖,替本宫的父皇来过问此事?” “太女殿下如今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老臣怎敢有越俎代庖的想法?” 严尚书同样回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只是这商税即将入归国库,老臣只有知晓个大概,才好提前让人空出位置来存放那些现银。” “严大人之前不是天天都在嚷嚷着说国库已经让本宫给折腾空了么?” 云舒挑了下眉,直接用他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来堵他: “都已经彻底空了,还要腾什么位置?” “这……” 严尚书面色一僵,没想到这回旋镖一下子就扎在了自己身上。 好在宣武帝的到来及时拯救了不知该如何接话的他, 所有大臣全部默默回归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三呼万岁之后,便正式开始早朝议事了。 云舒就优哉游哉地站在第一排,像个旁听者一样听着那些大臣们的唇枪舌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严尚书便再次站出来说了商税的事儿。 只不过他这回又换成了老生常谈的哭穷,碎碎念了一大堆国库空虚,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做得有多么艰难之后, 才又话锋一转,把矛头瞄准了云舒: “……也不知今年的商税究竟收上来了多少,能不能尽早入归国库。 毕竟……老臣这边是真等着用钱啊陛下!” “嗯。” 宣武帝淡淡地应了一声,偏眸看向站在自己右手边第一排的云舒: “太女?” “启禀父皇,三十四州全部商税账册如今已经全部核对完毕,昨日儿臣便已派人快马加鞭地给各州商会会长回信,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税银押送入京。 不出意外的话,年底之前,必能送到。” 还真让她核对完了? 一个人,一个多月便能核对完的账册,能有多少? 想必那收上来的商税,定是比农税差远了! 难怪方才都不肯告诉他数目。 怕是也觉得丢人吧! 严尚书心中冷哼一声,身子却是又朝着云舒那边拜了一下: “不知那商税的具体数额,殿下可否提前透露一二? 若是离着补全缺口还有一段儿距离,老臣也好提前再想想别的办法。” “缺口?” 云舒饶有兴致地侧身看向严尚书: “不知严尚书要补上的这个缺口,又是多少?” “那可就太多了。” 严尚书直起身子,语气凉飕飕地道: “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除夕了,朝中所有官员的俸禄,军中的饷银,操办除夕宫宴所需的开销,以及一定金额的预备金, 零零总总加起来,少说也得个三千多万两吧!” “就这?” “?” “什么叫就这?” 严尚书在报出三千万两这个数字之前,也想过无数种云舒的反应。 他想到了她可能会震惊,会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夸大其词,也兴许会尴尬窘迫, 却独独没想到她竟然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第251章:她还是更习惯他从前那桀骜不驯的傻缺样儿 那可是三千万两白银! 被云舒这反应气到了的严尚书还想再开口, 云舒却没给他那个机会,当着他的面儿就丝滑转身了: “父皇,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才三千万两而已,今年收上来的商税随便甩点零头出来都足以补上这个空缺了。” “什么?” 随便一点儿零头就能有三千万两? 开什么玩笑! 天盛朝上一年一整年国库的收入也才不过五千多万两而已,区区一个商税…… “这里是儿臣整理出来的各州商税总额。” 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后头那此起彼伏的震惊声,云舒双手捧出一本儿折子: “还请父皇过目。” “快拿给朕看看!” 上首的宣武帝这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 不怪他不够有定力,实在是穷怕了啊! 掌管一个国家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严尚书天天在他面前哭穷,他难道没有压力的吗? 身为帝王,他身上的压力可是比严尚书还要大上十倍百倍! 很多政策想要成功实施下去,那可都是要花钱的! 这小崽子之前查账的时候天天神神秘秘的,一个字儿都不肯跟他透露, 他当时还担心呢,生怕是底下那些商户们不老实,账册送来一大堆,最后交上来的税额却少得不堪入目。 不成想这小崽子却是闷不吭声地给他憋了个天大的惊喜啊! 迫不及待地从李德海手中接过折子,宣武帝从看见第一个州的数目起,那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去过, 等看到最后那个惊人的总额之后,更是按捺不住地朗声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朕的太女,真是为我天盛朝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啊!” “……陛下。” 见宣武帝龙颜大悦,明显也是对那数额十分满意的模样, 严尚书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上前询问道: “不知这税额究竟是……” “你自己看看吧!” 让李德海把这份奏折给严尚书送了过去,宣武帝神清气爽道: “你啊!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盯着国库里的那点儿银子,然后跑来跟朕哭穷。 你说那哭穷有个什么用?钱是光靠节约就能有的吗? 还得学学太女!没有钱那就想办法挣!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国库变得丰盈起来!” “是……” 严尚书干笑一声,心里却还始终都存了几分不以为然的轻视。 直到李德海把奏折送到他的手中, 严尚书翻开看到第一组数据,手不自觉的就抖了一下。 再看到第二组,第三组…… 最后看清总数额的一瞬间,啪嗒一声,折子直接因为他的过于激动,而掉落在了地上。 云舒眉梢一挑,揣着两只手幽幽转身,望着她那本儿躺在了地面上的奏折,凉凉地阴阳道: “严大人这可是越来越过分了,从前还只是上折子弹劾本宫, 如今这都已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在早朝上摔本宫写的折子了?” “不……老臣不敢!” 被云舒这一通嘲讽拉回了思绪,严尚书连忙弯腰从地上把那本儿折子捡了起来, 非但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对上云舒就立马化身斗鸡不说,甚至还主动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奏折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老臣只是太过震惊,没想到太女殿下竟如此了得, 这商税,当真是个好东西啊!” 还指望着他能如往常那般再度和云舒对上的大皇子一派:“???” 严尚书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这怎么还现场表演了一个丝滑变脸呢? 你就不觉得你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滑跪,会显得你以前跟太女殿下作对的表现十分滑稽愚蠢吗? 太女殿下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啊! 威远大将军不信邪地伸出手,从严尚书手里拿走了那本奏折: “不就是一点儿商税吗?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后面那几个字儿在他亲眼见到了数据的瞬间,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 “瞧我这什么?” 严尚书冷笑一声: “大将军怎么不把话说完呢?” “瞧你这……淡定的!” 威远大将军用力咽了下口水: “就你这守财奴的性子,居然没高兴到晕过去,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还等着威远大将军给他扳回一局的大皇子:“?” 反手给对面送了人头的威远大将军:“……” 真不是他不争气啊! 实在是对手有些过于争气了! 他毕竟是大将军,从前为军饷发愁的情况没有几十次那也有十几次了, 都是被贫穷绊住过脚的人,谁能在看到这么大一笔钱之后还保持冷静啊? 要不是因为他已经提前站队了大皇子,他现在指定也要去抱太女殿下的金大腿了! 默默将奏折还给严尚书,威远大将军一声不吭地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严尚书见他还算识趣,这才冷哼一声,没跟这莽夫一般见识, 珍惜地又擦了擦手里那本儿折子,严尚书转脸便笑成了一朵菊花: “有这一亿八千万两税银在,国库的缺口确实是轻轻松松就能被补上了。 难怪太女殿下之前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问题,如今看来,都是老臣多虑了!” “你知道就好!” 宣武帝高坐在龙椅之上,将严尚书顷刻间完成的变脸,以及威远大将军的沉默,还有其他那些朝臣们在严尚书说出“一亿八千万两”这个天文数字之后的一片哗然尽收眼底。 在大臣们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脸上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朕的太女,可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陛下说的是!” 有那一亿八千万两的“钞能力”在,严尚书现在是一下子就把云舒给看顺眼了。 不管宣武帝怎么夸,他都能喜滋滋地跟着附和。 甚至就连散朝之后,云舒开口叫住了他,他都还十分依然表现得十分热情: “太女殿下可还有何吩咐?若是与商税有关,户部绝对全力以赴!” 云舒:“……” 感觉好不习惯哦, 她好像还是更习惯严尚书从前那桀骜不驯的傻缺样儿。 …… 第252章:北襄派了美人过来联姻? “不算是商税的事儿吧,但确实跟这个有关。” 云舒微微颔首: “而且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好事好啊!” 严尚书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态度也越发热情起来: “不知道具体是?” “严大人也知道,本宫这些日子查了不少账册,总体感觉就是一点,繁琐,无比繁琐。 那一大串儿一大串儿的文字看着实在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所以……” 将她这几日整理改编出来的天盛版初级会计学习手册拿出来,递到严尚书面前, 云舒浑然一副高人姿态: “这本册子上的内容,若是让你们户部的人,包括民间那些账房先生们也都学会了,想必能为你们省下不少事情。 严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先翻到最后几页去看看, 那几页之上记载的内容,换成本宫这本册子上的方法,一张纸,便足以整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 这莫非就是太女殿下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完成高达一亿八千多万两银子的商税账册核对的窍门? 若真如此,那这可当真是份儿大宝贝了! 激动地把册子揣进自己怀里,严尚书道过谢后,便迫不及待地告辞回去琢磨这书上的内容了。 至于云舒,则是跟宣武帝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又开始见天儿地往工部跑了。 中途还抽空把这次缴税第一名的地方商会的奖励也送了出去,顺便把她之前五文钱一斤收回来的棉花,又以六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了那处商会。 这一来一回挣的钱虽不多,但却实实在在堵住了大皇子那边儿对她“骄奢淫逸”的弹劾。 短短不到几天的时间,就因为弹劾云舒的折子少了,宣武帝御书房龙案上那原本高高垒起的三大摞奏折,都只剩下了两摞半! “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将一本儿奏折扔到云舒的小桌上,宣武帝说着都乐了: “这可是个稀罕事儿啊!从前最喜欢上奏弹劾你的严尚书,今日竟然专门写了本折子上来夸你!” “他这哪是专门夸儿臣的折子啊?” 一目十行地将这本折子快速浏览了一遍,云舒毫不意外地摇了摇头: “这分明就是份儿奏请将新式记账法推广到全天盛的折子。” “那新式记账法不也是你琢磨出来的? 严尚书都快把这种记账法夸出花儿来了,这跟直接夸你有什么区别?” 宣武帝哼笑一声: “那个老家伙可不是什么轻易会夸人的性子,便是从前……” 一不留神儿又想到了那个让他失望至极的人,宣武帝沉默片刻,神情也不复之前那般松快了: “便是从前他同云楚承走得比较近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 你连他都能拿捏得了,其他人定然也不在话下。” 其实正常情况下按理来说,废太子造反失败,朝中就应该来一次大清洗,把废太子一派的人都慢慢清理干净。 可问题是宣武帝从前和废太子之间的关系,跟其他皇帝太子之间的关系太不相同了。 他是真正全心全意、毫不猜忌地培养着太子, 可以说在原本的“储君之位争夺战”中,宣武帝本人就是最大的“太子党”。 以至于朝堂之中大半儿的人,从前都是太子党。 这要是全都清算了,朝堂上只怕就要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了。 所以废太子造反失败之后,宣武帝也仅仅只是清算了右相、宣平候府等等真正知晓并参与到了造反事件当中的官员与势力, 至于其他诸如严尚书他们这些并没有参与到造反事件当中的,均未受到牵连。 合理是合理, 但对云舒这个新任储君来说,就多少有点儿不那么友好了—— 毕竟那全都是些从前支持废太子,对她先入为主没有什么好印象的人。 宣武帝之前为此也很是发愁,不过现在看来, 只要这小崽子乐意,根本没有她搞不定的人嘛! 想到云舒每次去工部之后不久,都能折腾出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这次指不定又能弄出什么折服许多朝臣的大动静,宣武帝便忍不住好奇: “说起来,你这些天几乎每天下午都要去工部,可是又有什么新想法了?” “暂时保密!” 说起这事儿,云舒笑眯眯地单手托起了下巴: “儿臣过两天大概还会在城外弄出点儿动静来,您不必在意,也千万别派人去查发生了什么。 那可是儿臣为父皇您准备的万寿节礼物,得等到万寿节当天再给您瞧,提前知道了,可就没什么惊喜了!” “哦?” 竟是给他准备的万寿节礼物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宣武帝蓦地又想起他去年万寿节前,这小崽子也是往工部那边儿跑了几趟,之后就给他捣鼓出了低价纸。 也不知道今年这惊喜…… 期待值瞬间拉满的宣武帝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朕知道了,说到万寿节,有件事……朕也是刚刚才得知。” “什么事?” 云舒眨了下眼,不明白自家父皇为何表情忽然就变得微妙起来: “难道是那个连亲王世子又来了?” 宣武帝:“……那倒不是。” 人家上次过来一趟,命根子都交代在这儿了。 这得是多强大的心脏才敢今年又来啊! 别说什么连亲王世子了,就连去年跟连亲王世子一块儿来的大王子这回都没来了。 多半儿是留下了点儿什么心理阴影。 “他们这次过来的,是北襄二王子和巴扎公主。” “这个儿臣知道啊!” 云舒有点儿懵: “之前北襄发的文书上已经说过了,那巴扎公主这趟过来好像还带了联姻任务?” “就是这事儿。” 宣武帝嘴角抽了一下: “当时那北襄的文书上只说了想要联姻,但并没有说是谁要来联姻。 是咱们的人看了之后,下意识默认了北襄送来的联姻对象就是巴扎公主。” “什么意思?” 好歹是两国之间的联姻,那联姻的人身份必然是低不到哪儿去的。 第253章: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拼搏 已知,北襄这回派来出使天盛的两个身份最高的人,一个是北襄二王子,一个是巴扎公主。 且,父皇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巴扎公主并非前来联姻的对象。 那剩下的岂不是就只有…… “不是等会儿,您让儿臣捋捋。” 云舒傻眼了: “那北襄二王子若是想要与咱们联姻,咱这边就得出个公主才行。 但儿臣并没有其他姐妹,并且儿臣当上天盛太女这事儿您早已昭告天下,北襄那边必然也是知晓的。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想把二王子入赘给儿臣?” 可她这段时间跟着宣武帝接触朝政,对北襄那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北襄那边儿十几个王子的“王位争夺战”也进行得相当激烈啊! 其中二王子的竞争力不说最强吧,那至少也是排在前三甲里头的了。 难道最近一段时间消息更新不及时,北襄二王子已经落败到要被送出来入赘的地步了? “不是二王子。” 小崽子脸上震惊的表情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带掩饰的, 宣武帝很容易便猜到她究竟脑补了些什么玩意儿。 他嘴角一抽,无奈地解释道: “是九王子,呼延明川。 北襄那边在文书上跟咱们玩了个小把戏,只说了这回带领使团来的人是他们的二王子和巴扎公主, 至于九王子,则是文书中那个要来同咱们天盛联姻的‘美人’。 此事,还是因为他们距离京城已经不足两日路程了,朕派了龙影卫前往暗中查探时,意外查出来的。” 云舒:“……” 行,可以确定了,这波真是冲她来的。 北襄九王子呼延明川,生母据说是一名天盛歌姬,因为生得貌美,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人掳去了北襄, 之后又被献给了北襄王,生下呼延明川后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呼延明川虽为北襄王的儿子,但北襄王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他这个生母身份卑微,且还有着天盛血统的儿子,自然不受北襄王的待见。 从小到大,他就是兄弟姐妹们的人肉沙包, 心情不好了,揍一顿出出气; 心情好了,打一顿找找乐子。 有时候他甚至只是无意间路过一下,都要被其他王子公主们踹上一脚。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大写的小可怜。 但随着年岁渐长,继承了母亲美貌的九王子慢慢儿也长成了一个令人十分容易心生怜惜的美少年。 于是渐渐的便开始有公主,或者其他北襄贵女护着他了。 但这也仅仅只是能让他少挨一些打罢了。 在北襄王眼中,他依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那王位争夺战更是从头到尾都不带他玩儿的。 这样一个人被送出来入赘,就完全能说得过去了。 毕竟折了也完全不带心疼的。 “看来北襄换策略了啊!” 云舒恍然大悟: “今年不走试探路线,改换美男计了?” “朕怎么瞧着你还挺兴奋的?” 本来跟她说这事儿,是想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人家真出招了,她有了防备也好应对一二。 可她现在这反应…… 宣武帝额角一跳: “朕提醒你,朕是不可能让你娶那呼延明川的!” “父皇您想什么呢!” 被宣武帝这离谱的发言雷得外焦里嫩,云舒简直哭笑不得: “儿臣就是没料到北襄那边居然想对儿臣使美男计,觉着有些新鲜罢了。 什么美男不美男的,再好看的多看两眼不就行了? 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拼搏。 儿臣对婚嫁可没什么兴趣!” 宣武帝:“?” 他只是不想让她娶那呼延明川而已, 倒也没想让她寡,寡王一路拼搏? 刚刚还担心自家闺女儿想跟美男成亲了的宣武帝这会儿又开始担心起自家闺女儿不愿成亲的问题来。 他纠结地瞅了云舒好几眼,到底还是忍不住试探道: “你就是现在还没遇上想娶的,所以才这么说。” “那您可就说错了。” 云舒轻哼一声: “儿臣主要还是怕疼怕死怕后遗症。” “什么症?”宣武帝一懵。 “生孩子啊!” 云舒耸了下肩,理直气壮地道: “那些男子娶回来有什么用?又不会生孩子,到时候还不是得儿臣自己来? 都说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转一圈,以咱们天盛朝如今这个医疗水平,儿臣万一要是一不留神儿没转回来,那可就亏大发了! 即便转回来了,那也疼,而且肯定伤身子,儿臣还想舒舒服服的多活个几十年呢。” 宣武帝:“……” 这小崽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宣武帝下意识就想训她两句,可话到嘴边,想起兰贵人当初就是生她的时候去的, 兴许也是因为这样,这小崽子才会小小年纪就说出这样的话,他忽然就又不忍心了。 更重要的是,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想想,她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 诞下子嗣传宗接代固然重要,但这玩意儿能有她重要吗? 从他个人角度出发,一个并不存在的小皇孙,肯定不如就在他眼前活蹦乱跳的闺女儿重要。 从江山天下角度出发,让未来一统天下开创万年盛世的天圣女帝,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不确定资质如何的继承人……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除非……人生选择模拟系统能够明确地告诉他,小五未来可以平安诞下孩子,否则他还真不敢让她去赌! 她对这个天下太过重要了。 宣武帝深吸了一口气,双目紧盯着面前的那一片虚空, 然而光幕却并没有出现。 罢了,既然他已经从后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小崽子未来会成功开创万年盛世,被历史铭记,被后世敬仰, 那她究竟有没有留下子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老祖宗讲究香火传承,留下子嗣血脉为的就是香火不会断绝。 可她早已不必在意这些了,因为后世数万万的百姓们不会忘记她, 只要华夏血脉不断,她的香火便不会断! 第254章:呼延明川,见过太女殿下 什么北襄使团美男计,这事儿云舒也就是刚刚听到那会儿新鲜了几分钟,没多久就彻底忘到了脑后。 花一天的时间把给宣武帝准备的生辰礼最终版收了尾, 为了不被人提前看见,云舒特意赶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人出了城,在离着京城恨不能有十万八千里开外的地方,检验了一下这礼物的质量。 过程简单顺利,结果云舒也很满意。 然而当她心情美妙地转过身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姜元宝他们几个略有些一言难尽的神情。 “怎么了?” 云舒眉梢一挑: “怎么都这幅表情?” “……” 几个跟云舒没那么熟悉的,都默默低下了头,没敢吭声。 最后还是姜元宝见大家都不说话,硬着头皮主动站了出来: “殿下,您之前说……这是给陛下准备的万寿节贺礼?” 这贺礼有什么问题吗? 云舒先是小小的疑惑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本宫明白了,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这贺礼有点儿过于平平无奇,且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是有点儿。” 姜元宝老实地点了下头。 这次太女殿下给陛下准备生辰礼,他其实并没有参与其中。 因为太女殿下说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包括今日随同太女殿下出城的人员里原本也同样是没有他的, 是因为他昨日听到有人提起此事时,表现出来的好奇与向往被太女殿下瞧见了,这才被额外恩准随行。 可没想到他这么笨,居然完全看不出殿下这份生辰礼的玄妙在什么地方。 殿下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姜元宝懊恼地垂下了脑袋: “殿下,微臣……” “你们现在看不懂很正常,等到万寿节那天,你们自然就懂了!” 云舒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行了,回去吧。” “……是。” 为何等万寿节就能看懂了? 莫非这玄机……它还挑日子出现? 姜元宝心中越发疑惑了,只是太女殿下明显不打算多说,他也只好暂时按下这份困惑,默默地上马跟着返回京城。 兴许也是真的凑了巧了, 云舒他们回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下正好聚集了一大群人。 云舒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人群中间,穿着一身官袍,神情看上去难得正经了几分的三皇子。 她勒动缰绳,让马儿跑动的速度放缓下来。 但三皇子等人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连忙遥遥一拜: “拜见太女殿下!” 天盛太女? 听到这个对他们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名号,北襄使团一行人也都下意识地跟着转身回望过去, 就见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的少女正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她身后只跟了不到十个随从, 本人看上去,也不似他们想象当中那样时时刻刻绷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威严气息, 整体气质反倒是比较偏自在随性的。 面容略显稚嫩,但眉宇之间却又透着大气从容。 的确和巴扎公主印象当中绝大多数的天盛女子截然不同。 难怪去年能干出那样骇人听闻的事儿来。 巴扎公主微微抬起下巴,待到云舒的身影更近一些后,脆声开口道: “天盛太女,本公主听说过你!” “听谁说的?” 云舒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 “去年来的那个什么世子?” “他?” 巴扎公主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还不配跟本公主说话! 不过本公主的确也听说了他的事情,抛开别的不提,太女殿下那时候的做法,本公主还是很喜欢的。 如果你能出生在北襄,我们兴许会成为闺中密友。” “……” 什么意思? 北襄公主,这是想同他们天盛太女交好吗? 北襄今年转性了? 鸿胪寺卿一行人一脸懵比,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紧跟着又听巴扎公主接着开口道: “不过现在也还有机会,只要你娶了我九哥,那你就是我嫂嫂了!” 鸿胪寺卿:“!!!” 不是,玩儿这么刺激的吗? 合着你们说送美人过来和亲,是送男美人啊?! 天盛这边的官员们一个个都傻了眼儿,还是三皇子反应最快,闻言连忙站出来开口道: “巴扎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太女殿下的婚事比较特殊, 早在一年前,父皇便已亲口承诺,太女殿下如若成婚,定当是……” “只凭自己心意,若非真心喜欢,便绝不成亲嘛! 这个本公主也听说了。” 巴扎公主打断道: “本公主又没有强迫太女殿下必须娶我九哥。 但两个人完全可以先相处看看不是吗? 若不先认识了解一下,太女殿下又怎么知道,你就一定不喜欢我九哥呢?” “巴扎说得对。” 之前一直没有吭声的北襄二王子,这时也开口道: “况且和亲之事,我们北襄早前递来的文书上便已提起过。 贵国陛下看到后也并没有提出反对。 如若不是这样,我们这次也不会带上九王弟一块儿来到天盛。” 那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从头到尾都没在文书上提到过九王子这个人吗? 鸿胪寺官员们这会儿都已经暗暗在心里骂开了,有脑子转得格外快一些的,正要开口反驳, 另一边,巴扎公主却已经侧过身,朝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招了招手: “九哥,还不快过来跟天盛的太女殿下认识一下?” 九哥? 随着这一声落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着巴扎公主的视线看了过去。 被点到名的少年微垂着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他单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冲着云舒行了一个北襄贵族的礼仪: “呼延明川,见过太女殿下。” 模样精致的少年人站在一堆五官外形偏硬朗粗犷的北襄人中间,本就显得格外突出, 偏他还气质独特,仿若一朵脆弱的白玫瑰开在了雪山之巅, 抬起眼来之时,那一双琥珀色的浅瞳,更是轻易便能引得旁人为他驻足。 难怪小时候到处给人当沙包,长大之后却能靠脸获得免伤。 还有一章,我已经在飞快地敲键盘啦! 第255章:这是个狠角色啊! 没有人会不喜欢看好看的东西,云舒也是如此。 目光在呼延明川脸上额外多停留了几秒,云舒饶有兴致地偏了下头: “你这双眼睛生得倒是好看,你们北襄那边儿,这种颜色的眼睛,多吗?” “回殿下,目前为止,明川还未见过瞳色与明川相同之人。” 呼延明川温顺地回了话,看着像是格外招人疼的那种美弱惨。 可惜,云舒不吃这套,听到回答之后,也只是淡淡地勾了下唇: “原来如此,难怪本宫之前从未见过。” 她说着,又扭头看向了三皇子: “北襄使团远道而来,想必也都有些累了。 三皇兄还是赶紧带他们去驿馆那边安顿下来吧。 本宫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宫了。” “是。” 三皇子连忙拱手配合: “恭送太女殿下!” “驾!” 手中缰绳轻甩,云舒维持住高逼格的神态,从容地自北襄使团以及三皇子他们中间骑马穿行而过, 任谁都想不到,淡定如太女殿下,此刻真实的内心深处,却在嗷嗷乱叫着—— 救命啊! 本以为北襄只是甩来了一个美男计,她不接招就没事儿了。 谁知道对方这甩来的美男却是个狠角色! 所有人都以为他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就是谁都能欺负两下的小可怜儿, 可原剧情里,提到十年后那个总喜欢戴着面具的北襄王时,却分明有过一句关于琥珀色瞳孔的描写! 天知道她刚刚瞧见呼延明川那一双琥珀色眼睛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儿! 当时本来还抱了一线希望,想问问看北襄王室还有没有第二个琥珀色眼睛的人。 结果……没有。 原剧情里未来的北襄王,就是呼延明川! 一个人人可欺的废物王子,没有任何外力支持,却能在北襄王十几个儿子的激烈斗争中脱颖而出,杀光所有的兄弟姐妹,还跟天盛这边打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人,心思得有多深?手段得有多狠! 那是她能对付得来的吗? 溜了溜了,北襄使团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绝不踏出宫门半步! 匆匆忙忙地一路回到皇宫,想起宫外那颗不定时的炸弹,云舒仍觉得不放心,又特意把身边的龙影卫派了一个出去专门盯着呼延明川那边的情况, 事无巨细,每天都要向她汇报一次。 于是,当天晚上她就得到了驿馆那边的最新情报—— 呼延明川被二王子扇了一耳光,理由是他今天不仅没能勾引到云舒,甚至都没能让云舒多跟他说上几句话。 云舒没有在意,第二天在御书房里跟着宣武帝批了一天的折子, 当晚驿馆情报,呼延明川又被二王子揍了, 原因是他这个废物没能让云舒出宫去找他。 云舒:“……” 要不是因为相信龙影卫的隐匿水平,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对方故意做给她看的道德绑架了! 好在她这人并没有什么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爱好。 况且……她还真不相信,十年后能够坐上北襄王位的人,这时候当真只能任由二王子肆意欺凌。 内心毫无波澜的连着看了三日呼延明川挨打的情报, 万寿节当天,云舒终于还是无法避免的见到了呼延明川。 他依然还是低着头,默不吭声地跟在二王子和巴扎公主身后,嘴角处带了点儿不是很明显的淤青。 明明表现得很低调, 可云舒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他进殿的瞬间,这大殿之中便有不少高门贵女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这就是那个男狐狸精?” 云楚焕也跟着众人一块儿,盯着呼延明川看了好一阵儿,之后才撇撇嘴,往云舒身边靠了靠: “五姐姐,我听说北襄想让他嫁给你,真的假的?” “你听谁说的?” 云舒挑眉: “柳子明?” “柳子明也说了,我母妃也说了。” 云楚焕挑剔道: “我觉得他不行!” “哦?”云舒失笑:“哪儿不行?” “哪哪儿都不行!” 不清楚云舒真实想法的云楚焕听着她这话,还当自家五姐姐是反驳他的意思,连忙急道: “他……五姐姐你不觉得他像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儿吗? 这样的男子,连从前还是小哭包的岑伊伊都比不上,如何能当你夫君? 你可是我天盛朝的太女!你就算要娶,那也得娶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才对! 他根本配不上你!” 云楚焕越说越激动,正想再多挑点儿呼延明川的刺, 就听见殿前刚刚说了一堆贺词的巴扎公主忽然话锋一转—— “不知天盛陛下可否安排我九哥坐在贵国太女殿下旁边? 您也知道的,我们北襄这次是怀揣着最大的诚意,想要来与贵国联姻的。 只可惜,贵国的太女殿下实在太忙了,我们来了这么多天,也就只是第一天的时候在城门口同太女殿下意外偶遇了一次。 难得今天能有机会,我希望陛下能够允许,让我九哥拥有一个可以同太女殿下说说话的机会。” “这是自然。” 巴扎公主的要求并不过分,宣武帝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随意地抬了下手,就让人在云舒旁边再加个位置。 云舒:“……” 云楚焕:“!!!” 五姐姐坐在最靠近父皇的地方,那北襄九王子过来,总不可能插在五姐姐和父皇中间, 那就只有可能是坐在他和五姐姐中间了! 啊啊啊他讨厌那个小白脸! 云楚焕气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炸毛的狠狠瞪了呼延明川一眼, 后者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低眉顺眼地走到两人中间坐下后,便微微侧身朝向了云舒: “太女殿下。” “什么意思?” 被讨厌的人无视得这么彻底,云楚焕更加炸毛了,趁着上首宣武帝没注意,他直接伸出一只脚,踹了呼延明川一下: “你是看不见本皇子还是看不起本皇子? 占了本皇子的位置你就没点儿什么要说的吗?” “抱歉。” 和初见那日,云舒身上那件一个颜色的月白色外袍上,忽然多出了一个脚印, 呼延明川抿了下唇,不安地低低道了声歉。 第256章:什么反派这么没耐心啊! “光说一声抱歉就行了?” 云楚焕不依不饶: “本皇子告诉你,你……” “炸薯球吃不吃?” 云舒蓦地递出了一盘刚刚送上来,还没动过的炸薯球: “分量不多,我这边也就这一盘,而且要趁热吃。” “又有新菜品了?” 宣武帝对土豆留种的事情看得非常重,之前就连刘贵妃那边的五盆儿土豆都全部让人给云舒送了过去。 云楚焕惦记土豆都已经惦记好几个月了,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一盘,而且还又是自己没尝过的新菜品, 他立马就双眼放光地把这盘炸薯球接了过去,忘了要接着为难呼延明川的事情。 “多谢殿下替明川解围。” 呼延明川低垂着眼,右手轻拂着印在自己衣袍上的那个脚印,一点一点地将它慢慢抹去。 看着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整个人不喜不怒,唯独那脊梁却还挺得笔直,像是在无声地抵抗着外界对他的伤害, 气质表情全都拿捏得刚刚好。 甚至就连远处的贵女们都有些情不自禁的又往他身上多看了两眼, 唯独云舒,就跟缺了根弦似的,对着美男计始终无动于衷,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径自转开了视线。 “六皇弟年纪小,还有些不太懂事,九王子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现在的呼延明川到底成长到了哪一步,他事后会不会暗中做出什么对云楚焕不利的事来,云舒都不清楚。 她只能尽量让云楚焕先别把人得罪的太死。 毕竟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像呼延明川这样的人,内心多半儿都是有些扭曲变态的。 为这么点儿小事招惹个大麻烦,实在不值当。 云舒心平气和地拿起了筷子: “这些美食皆是我天盛朝这一两年琢磨出来的新菜品,九王子应该未曾尝过。 若是没什么忌口的话,可以都尝尝。”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天盛太女这意思是……让他多吃菜,少说话? 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异色,呼延明川低低地应了声: “多谢殿下。” 这天盛太女,倒是和他预料中的大不相同。 从前在北襄的时候,凭着自己这张脸,在那些公主贵女们面前,不说事事皆能如愿,至少也还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虽然他其实很讨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 但这位天盛太女…… 她是瞎么? 浅尝了几口味道确实还不错的菜肴,呼延明川轻轻放下了筷子: “殿下。” 云舒:“……” 吃的都堵不住你嘴! 云舒无奈抬眸: “九王子可是有话要说?” “殿下是……不喜欢明川?” 看出云舒不是那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的人,呼延明川神情忐忑地直奔重点。 果不其然,没有料到他会直接这样问出来的云舒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不置可否地道: “本宫只是与你不熟,也没兴趣进行什么联姻罢了。 想必九王子也不会是真心想要嫁给本宫吧?” 嫁? 呼延明川心中讥讽地冷笑一声,面上神情却越发的寂寥了: “这是明川此番出使天盛,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若是完不成呢?” 云舒挑了下眉,似是在调侃友人一般悠然浅笑: “杀了你?” “若只是如此,明川或许就不必说出这些令殿下为难的话了。” 呼延明川惨然一笑,那神情怎么看怎么苍白。 他垂首静默许久,之后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以一种轻到云舒几乎要听不见了的声音低低地道: “不知殿下明日可否有空?明川有些话,想要单独对殿下说。” “……” 这变态果然想骗她出宫! 云舒毫不犹豫的当场拒绝了他: “本宫很忙。” 呼延明川:“……” 看来她是真不吃这套。 既如此…… 呼延明川倾身往云舒所在的方向靠近了几分,神情气质皆无半分变化,唯独那仅有云舒能够听见的语气, 却是瞬间就从脆弱转变为了一股子带着莫名寒意的邪气: “白送的北襄国,殿下难道也不想要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死死锁定住了云舒面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 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来。 也就是说……她果然早就知道,他之前是装的了。 “殿下好生镇定。” 假模假样地给云舒倒了一杯茶水,呼延明川勾了下唇: “是我之前哪里装得不够好吗?” 云舒:“……” 他这就摊牌了? 不是,什么反派这么没耐心啊! 他就老老实实的继续伪装着他那美弱惨的小可怜人设不好吗? 都说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大反派现在忽然在她面前明牌了,她很害怕啊!!! 云舒心底的尖叫鸡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尖叫, 但明面儿上,为了维持住自己身为天盛太女的高逼格,顺便唬一下呼延明川,好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云舒漫不经心地轻扯了下唇角: “你演得挺好的。” “可是还是被你看穿了?” 呼延明川幽幽道: “殿下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离着并不远,再加上呼延明川面上自始至终维持着的表情管理, 这一幕落在上首根本听不见他们对话的宣武帝眼中, 那就是北襄九王子这个小白脸儿为了勾引自家小崽子,费尽心思,恨不得能直接贴到自家小崽子身边去! 而自家这个小崽子对那小白脸儿的态度也不算太差, 纵着对方跟她窃窃私语的同时,嘴角甚至还翘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 若是照这个进度再继续下去,搞不好小五这小崽子最后还真就没能坚守住阵地,被那北襄小白脸儿哄骗了去! 这样的结果,宣武帝光是想想,就觉得接受无能。 必须得打断他们! 手中酒盏duang的一声重重放回到龙案上,宣武帝咬牙挤出了一抹微笑: “听说太女前些日子没少往工部那边跑?都在忙活些什么呢?” 还有一章,稍后~ 第257章:她准备的两份贺礼 “回父皇,儿臣那时是在为父皇准备万寿节贺礼。” 正好不想再应付呼延明川这个大麻烦了,冷不丁被宣武帝点到名, 云舒也不在意她之前分明早就已经告知过此事的问题,起身恭恭敬敬地应声道: “事实上,儿臣给父皇准备了两份贺礼。” “哦?” 本来只是不想让这小崽子继续跟那北襄小白脸儿在底下嘀嘀咕咕的宣武帝听到这话之后,却是真真切切的来了兴趣: “哪两份贺礼?” “这第一份贺礼,比较神秘,暂时只能父皇您一个人看。” 云舒从袖袋里掏出一块被叠成了小方块儿的绢布,递交到李德海手中。 殿内其他大臣们见着这一幕,不由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我记得去年太女殿下给陛下准备的贺礼就只是几张看着一点儿也不起眼的纸而已。 后来大家才知道,那竟然是低价纸! 今年这又是什么?” “我瞧着像绢布,莫非……今年这是低价绢布?”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前头那名官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低价纸的意义是让寒门学子都能买得起书和纸, 那低价绢布的意义呢?这玩意儿说白了本就是更高级一些的纸, 把它的价格打下来,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吗?就为了让达官显贵们能少花点儿钱? 你觉着太女殿下会费那么大工夫,干这么一件事儿?” “……” 那确实不会。 众所周知,太女殿下的心,同陛下一样,都是更偏向寒门学子的。 麟德殿内,包括天盛朝臣在内的众人全都对云舒掏出来的那一块绢布报以十二万分的好奇, 完全想不到就这么个小东西,为何能被她作为贺礼先给宣武帝。 就连宣武帝本人也同样好奇得很。 他从李德海手中接过那块绢布,本以为里头可能是包了什么东西, 但打开来看了才知,这原来真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儿绢布,只不过上面被云舒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儿。 说得再直接点儿,其实就是她在这上面写了一份儿奏折。 而那上面的内容也不是别的,就是她之前在皇庄上建“温室”种植土豆等农作物的结果—— 土豆种植成功,原本五十斤的土豆,现在已经翻倍成了一千多斤。 红薯种植成功,预估亩产量和土豆差不多,至少两千斤左右。 玉米种植成功,预估亩产量大约在一千五百斤左右。 辣椒种植成功…… 番茄…… 一长串儿自海外带回的物种种植成功报告过后, 云舒还额外又加了一段儿她对南方地区兴许不用“温室”,也可以做到部分农作物一年两熟的猜测。 小小的一块绢布,承载的却是天盛朝子民往后再也不必挨饿的喜讯, 宣武帝飞快地浏览一遍过后,激动得当场站立起来,大笑着向众人举杯道: “天佑云氏江山,令朕得此麒麟女,庇护天盛百姓! 朕今日高兴,这一杯,朕敬在场诸位爱卿,愿众爱卿与朕、与太女携手,共兴天盛!” “臣等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虽然不知道那绢布上到底是啥内容,能让宣武帝突然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蹿起来,说了这样一番话, 但固定回复大家还是会的。 配合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天盛朝臣们才刚刚坐回到位置上,就见自家陛下又以一种无比欣慰自豪的眼神盯着太女殿下: “这份贺礼,甚好!” “父皇喜欢便好。” 只当自己感受不到一旁大皇子那几乎都快要凝成实质,将她扎成筛子的目光, 云舒随口给云楚焕也邀了个功: “实际上,这份贺礼也有六皇弟的一份功劳。” 忽然被带飞的云楚焕:“?” 谁?什么功劳?这里头居然还有他的事儿吗? 可他甚至都不清楚那绢布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啊! 不过……白捡的功劳,干嘛不要? 云楚焕嘿嘿一笑,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傲娇地挺起了胸脯: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宣武帝:“……” 是,他功劳也是挺大的, 毕竟若不是因为他嘴馋,从小五那儿得知海外兴许还有天盛没有的美食之后,便闹着一定要柳家商队出海远航, 这些粮种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被带回来。 立这么大功,口头表扬一下得了。 宣武帝敷衍地点了点头: “不错。” 还等着挨夸的云楚焕:“?” 这就没了? 凭什么啊! 他也不奢求父皇能像方才夸五姐姐时那样激动得直接站起来,连声赞叹他是天赐的麒麟儿, 便是只赏他点儿银子也好啊! 一句“不错”就给他打发了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虽然……虽然他连自己究竟是哪儿“不错”现在都还不清楚。 但五姐姐都说他有功劳了,那肯定就是有! 云楚焕气鼓鼓地瞪着宣武帝,还想为自己鸣不平, 上首的宣武帝却已经饶有兴致地同云舒跳到了下一个话题: “你方才说,今日给朕准备了两份贺礼。 这是一份,那另一份呢?” “回父皇,这另一份贺礼,同样比较特殊,它是在场诸位,都能一块儿看的,但需要诸位先移步到麟德殿外。” 云舒微微抬了下手: “父皇请。”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这一下子,别说是收礼的宣武帝本人了, 就连对这些东西最不感兴趣的呼延明川都被她吊起了胃口,混在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了麟德殿。 “这外面什么也没有啊!” 借着外头那一排排灯笼的光亮,四下张望了一圈, 云楚焕悄悄拽了下云舒的衣袖: “五姐姐,你真把给父皇的贺礼放在这外头了吗? 该不会是被谁拿走了吧?” “你等着看就是了。” 抬手拍了拍云楚焕的脑袋,在周遭众人疑惑的议论声中, 云舒淡定地缓步走到了最前面: “父皇,儿臣为您准备的贺礼,在天上。” “天上?” 宣武帝抬头看了眼因为云雾较多,今日连星星都见不着几颗的天空,眼底多了几分迟疑。 第258章:五姐姐你是神仙吧?! 他其实一直都觉着自家闺女儿之前做预知梦,帮京城百姓躲过洪灾这事儿稍稍有那么一点儿离谱来着。 之前他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这小崽子身上也有一个人生选择模拟系统。 结果试探了一下之后,发现自己猜错了,这才不了了之。 但今天听云舒说她在天上给他准备了贺礼之后,宣武帝又忍不住开始思维发散起来—— 该不会他这闺女儿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了吧? 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恢复做神仙时候的记忆, 初夏时那个预知梦,其实就是她在恢复仙界记忆的体现。 如今她所有的记忆全部恢复完成,就连那些仙家手段也都重新回归了。 于是她就干脆借着这个给他贺礼的机会,想要在大家伙儿面前露一手,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举收服所有对她还颇有微词的朝臣? 若真是如此,那…… 宣武帝还在不断地脑补着,一旁大皇子却在仰头看了半天什么异常也没瞧见后,忍不住开口刺了起来: “太女殿下该不会是想说,你送父皇的贺礼,便是这天上的星星吧? 可今夜这也不是观星赏月的好时候啊!” “的确不是观星赏月的好时候。” 云舒将双手拢进袖子里,优哉游哉地仰头倒数: “三,二,一。” 砰! 深色的夜幕之下,漫天烟花绽放, 无边的夜色被一颗颗跃动着的“星星”以绚丽夺目的姿态强势击碎, 这仿佛是一场连接在天空与大地之间的华美盛宴,映亮了众人的面庞,带给人梦幻般震人心魄的瞬间。 负责点火的姜元宝等人都已经看呆了。 他们终于明白那天在城外的时候,太女殿下为何会说他们要等到万寿节这天夜里才能明白这东西的奇特之处了。 与具体是哪一天无关,主要是这东西必须得在晚上绽放,才能真正展现出它的绝美。 这根本……就是神仙手段啊! 知道这是云舒亲手制作出来的姜元宝等人尚且如此, 宫外,听到动静跑到屋外看见这一幕的百姓们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担心这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但很快就被人反驳了: “你们不觉得这东西很好看吗?瞧着跟天上开花了似的!” “确实是挺好看的,而且看那方向,是皇宫吧? 今日万寿节,老天爷都乐开花了,这是大大的吉兆啊!” “往年万寿节也没出现这样的吉兆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今年立了太女?” “有可能!咱们这位太女可是真有大本事的! 行了,不管是为了什么,赶紧许愿吧! 这样的机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没错没错!” 宫外,是满城百姓虔诚的祈祷声, 宫内麟德殿前,却是一片震撼到失语的寂静。 从小到大,云舒其实都特别喜欢看烟花, 不仅仅只是因为它足够漂亮,更重要的是,每次看到烟花的时候,她的内心总会变得格外平静。 小时候不懂那是为什么,只觉得眼里是烟花,脑子里也是烟花, 长大之后方才明白,原来那是一种四海升平的盛世心安。 嗖——砰! 一束又一束的烟花冲上天际,尽情地绽放之后,又如天空洒下的瀑布一般散落下来。 这一场视觉盛宴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待到最后一簇烟花散尽,夜空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 全程大张着嘴巴的云楚焕才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艰难地收了收自己因为张开太久,以至于有些发酸的下巴: “五姐姐,你是神仙吧?!” 神仙? 这两个字触动了宣武帝脑海中的那一根弦, 他抿着唇转过身来,都已经做好了云舒顺势应下的准备, 结果却只看见她抬手在云楚焕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话本子看多了吧?我要是神仙,还能让某些人背地里偷偷说我坏话?” “……也是。” 云楚焕揉着脑门儿,幽怨地嘟囔了一句: “就五姐姐你这小心眼儿,真要是神仙,早用法术把那些人嘴给变没了!” “?” 云舒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我是没办法用法术把那些人的嘴变没,但把你的嘴贴上还是能做到的你信不信?” 云楚焕:“……” 宣武帝:“……” 背地里偷偷说过云舒坏话的朝臣们:“!!!” 感觉后背忽然凉了一下呢! (╥╯^╰╥) 有了云舒这一手惊为天人的烟花贺礼,整个晚宴后半程都被衬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一直到宫宴结束之后,散场的时候,都还能听见不少人在议论今晚看过的那一场烟花秀。 云舒慢悠悠地从麟德殿里走出去,本打算直接回凤阳宫,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润温柔的嗓音: “殿下请留步。” 留个屁! 云舒一听见这声儿,非但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殿下!” 见她头也没回一下,拔腿就溜,呼延明川短暂的错愕过后,眼底飞快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快步追到云舒跟前,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孤注一掷地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殿下请留步!” 云舒:“……” 早知道刚刚直接百米冲刺着跑了。 这都大晚上了! 大晚上懂不懂! 被迫停下脚步的云舒弯了下唇,露出一抹虚伪的职业假笑: “今日已经很晚了,你我二人毕竟男女有别,九王子有什么话,不妨改日再说。” “就只占用殿下一小会儿时间。” 抿着唇,看了眼不远处正盯着这边的北襄二王子和巴扎公主, 呼延明川满脸祈求之色: “明川有些话,必须得告知殿下。” 云舒:“本宫能不听吗?” “殿下……” 呼延明川脆弱而又坚持地站在云舒跟前没动。 云舒:“。” 行,懂了, 这是非说不可的意思。 她现在要是不同意,回头这玩意儿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抬手示意听雪他们站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 待到这一块儿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云舒微挑了下下巴,面上的假笑也撤回了。 还有一章,很快!! 第259章:本宫向来看好不要脸的人 “你要说什么?” “殿下好像对我有意见?” 面前只剩下一个早已看穿他真实面目的云舒,呼延明川也同样不装了。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云舒,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儿一般: “我之前应该是没有得罪过殿下的。” “那本宫难道得罪你了?” 根据她多年看书经验,对这种神经病,能避则避,不能避那也绝对不能怂。 否则他必将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云舒不爽地眯了下眼: “本宫没兴趣娶你。” “那若是我拿北襄当嫁妆呢?” 呼延明川挑了下眉: “这样也没兴趣?” “没兴趣。” 云舒面无表情地一口回绝,内心毫无波澜: “区区一个北襄,本宫若是想要,自己去打便是了,没必要卖身。” 卖身? 呼延明川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殿下果真有趣,区区一个北襄,确实是不值得。 不过……殿下好像是真的相信我能拿北襄当嫁妆? 才第二次见面,殿下竟就如此看好我了吗?” “本宫向来看好不要脸的人。” 对方这话套得还挺明显,云舒淡定地怼了回去: “毕竟有句老话就是这么说的,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是你们天盛的老话?” 呼延明川像是又被逗乐了,他新奇地打量着云舒,好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你若生在北襄王室,我这十几年兴许就不会过得这般无趣了。” “少废话。” 这天寒地冻的,云舒已经不耐烦跟他继续东扯西拉下去了: “有事赶紧说,本宫还赶着回去休息。”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我是想跟殿下商量商量,假成婚也好,真成婚也罢,总之是让殿下娶了我。” 如愿看到云舒嫌弃得翻起的白眼,呼延明川勾了下唇,慢条斯理地补上后半段: “不过既然殿下实在不肯卖身,那我也不便强求。 只要殿下能想办法让我留在天盛一年的时间,那不值钱的北襄,我照样双手奉上,如何?” “你想在天盛发展势力?” 原剧情中应该没有这段儿吧? 不过其实也能理解。 在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之前,呼延明川待在北襄王宫处处受制, 想要暗中发展势力也相当不容易。 可他若能留在天盛,北襄那边天高皇帝远,不管是那些争得你死我活的北襄王子们,还是北襄王本人,都不可能把手伸到这边来。 想来,呼延明川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难怪他没暗中动什么手脚阻止此事发生,任由二王子和巴扎公主他们把他当成和亲王子给送了过来。 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云舒淡淡抬眸: “本宫怎么知道,你不是想留下来对天盛不利?” “天盛又没得罪我,我为何要对天盛不利?” 呼延明川理所当然地道: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毁了北襄。 殿下身为天盛太女,想必也同样看北襄不顺眼。 听闻殿下在生意一道上也是颇为精通, 举手之劳,便能白捡一片国土,这生意怎么看,都没有拒绝的必要吧?” “……” 所以原剧情里,十年后他杀光兄弟姐妹,又不管不顾地把北襄国库里所有的钱全都用在打仗上面,丝毫不在意将士甚至是百姓们的死活…… 全都是为了彻底毁掉北襄, 可没想到天盛那时也元气大伤,以至于双方打来打去,差点儿还让他打赢了? 这逻辑,居然还真挺合理的。 …… 云舒和呼延明川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北襄二王子和巴扎公主远远的瞧见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天盛太女便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们连忙快步走到呼延明川身边,沉声询问道: “你刚才跟天盛太女说了什么?她可答应了要娶你?” “未曾。” “你这个废物!” 二王子闻言,习惯性的就想动手,却被巴扎公主及时拦了下来: “二王兄,这是在天盛皇宫,小心被人看见!” “哼!看见了又如何?” 二王子嘴硬的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冲动,虽然放下了手,却还是怒声道: “反正天盛太女也不要这个废物,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便是打死也没什么损失!” “太女殿下答应让我留在天盛京城。” 早已习惯了二王子这样的态度,呼延明川丝毫不受影响,微敛着双眸,轻声道: “殿下给了我一年的时间,她说若是这一年里,她喜欢上了我,一切便都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听到这话,二王子面上的怒意这才总算是消退了几分: “这有何难?直接找机会跟她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得了?” “不可!” 巴扎公主立刻反驳道: “去年大王兄便试着给这天盛太女下过药,但最终却是得不偿失。 那太女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万一下药失败,只怕这一年的机会,也要没了。” “那是因为他呼延祥元同样也是个废物!” 毫不客气地骂了这一句后,二王子又冷着脸扫了呼延明川一眼: “全都是废物!除了一张长得和你那贱蹄子娘一样只会勾引人的脸之外,一无是处! 你最好是祈祷你这张脸在那个云舒面前也能起到作用。 否则……” 他冷笑一声: “本王子便将你这张没用的脸皮扒下来喂狗!” “好了。” 巴扎公主低声道: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都还没离开皇宫呢!” “哼!” 二王子闻言果真没再言语,冷哼一声之后便重重地甩袖离开。 谁也没有看见,低着头一声没吭的呼延明川此刻眼底诡谲的戾气—— 扒皮? 听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就是不知道二王子的脸皮扒下来之后,看起来是否也还如现在这般,光是看着就令人作呕? 若是能稍微不那么难看的话……就当礼物送给天盛太女吧。 这天盛太女,也算是个难得让他不怎么讨厌的妙人了。 无趣的世界,也就她还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意思。 第260章:还真送了啊?! 并不知道某个变态已经在认真思索着要送她一张人皮这么可怕的事情了, 云舒第二天一下朝,就直奔御书房,将她和呼延明川达成协议,要让呼延明川在盛京待上一年的事儿完完全全地告知了宣武帝: “父皇,那个呼延明川心眼儿实在太多了,儿臣觉得您最好还是派两个龙影卫去暗中盯着他比较好!” 感觉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很离谱的宣武帝:“???” 一直以来在北襄备受欺凌的九王子背地里其实心机深沉,心思狠辣? 这九王子对北襄王室的所有人深恶痛绝,他想将那些人全部杀光,却又没兴趣当北襄王,所以干脆承诺事后将整个北襄都送给小五? 而且小五居然还信了?? 不是,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 还是说,她当真就有那么看好那个什么呼延明川? 宣武帝看着云舒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味了: “你……该不会是真看上呼延明川那张脸,想娶他了吧?” “您别说这么惊悚的话行不行?” 云舒一脸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儿臣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了吗?没事儿给自己找这么个大麻烦?” “不是就好。” 见她这神情的确不似作假,宣武帝这才松了口气: “朕看你倒是挺相信他的,你真觉得,那呼延明川有那个本事拿下整个北襄?” “不确定啊!” 云舒理直气壮地道: “所以儿臣这不是来找您求助了吗? 您呢,就派俩龙影卫去把人盯着,将他的一切动向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若他事成了,且当真履行了承诺,那咱们就是血赚不亏。 若他事成了,却想反悔,您这边也能及时应对。 若他没成……那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嘛!” 宣武帝:“……” 谁说这小崽子算数不打算盘了? 他瞧着这算盘打得就挺好嘛! 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宣武帝正思索着要不要答应下来, 面前虚空熟悉的白光一闪,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再次闪亮登场——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认为此事不可行,拒绝云舒,令呼延明川除夕之后,随北襄使团一同离开; b.认为此事可行,答应云舒,派出两名龙影卫; c.认为此事可行,但认为呼延明川不好对付,派出十名龙影卫; d.认为此事可行,但没必要盯着呼延明川,一个龙影卫也不派。】 【您选择了a,云舒有些遗憾,呼延明川计划受阻,记恨上了您,回到北襄后,不得不继续隐忍蛰伏,五年后,呼延明川杀光北襄王室,登基为王,向天盛开战!】 那呼延明川还真成事儿了! 宣武帝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眸光蓦地一凝,连忙又点开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呼延明川顺利留在天盛京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壮大着自身实力。 他发现了您派去的两名龙影卫,却装作不知,每逢有重要事件,便会想办法避开龙影卫的视线, 只隔三差五地故意放出一些不重要,且真假掺半的消息让您知道。 两年后,呼延明川杀光北襄王室,登基为王当日,向天盛太女递上降书。】 “!!!” 这北襄竟也当真是说送就送了! 难道不是小五被那呼延明川的脸骗了去,而是呼延明川被他家小崽子骗到了? 若真是如此,那,那他家小崽子还挺厉害…… 宣武帝不可思议地又点开了第三个选项: 【您选择了c,呼延明川发现自己身边有太多盯梢的人了,他很不高兴,故意设计陷阱,令龙影卫三死七重伤! 两年后,呼延明川杀光北襄王室,登基为王当日,向天盛太女递上降书。】 宣武帝:“……” 光是看着这几行字儿他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心疼了。 龙影卫培养起来可不容易啊! 每一个都金贵得很! 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一个都没给废太子,就连小五都是主动开口找他要了,他才给出去了……嗯,四个。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终于点开了最后一个选项。 【您选择了d,呼延明川没想到云舒和您都这般信任,又或者说不在意他,竟连一个盯梢的人都没有派去,他觉得十分有趣, 因为一次意外,云舒帮了他一把,他回报给了云舒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因为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云舒成功拯救了近十万人的性命。 两年后,呼延明川杀光北襄王室,登基为王当日,向天盛太女递上降书。】 就是这个选项了! 目光紧盯着云舒靠呼延明川回报的那一个消息,成功拯救了近十万人的性命这两行字儿,宣武帝微微隆起了眉心—— 也不知道一会儿的选项里,能否提前向他透露一下,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究竟是什么。 像是在回应他内心的想法一般,面前的光幕微微闪烁了一下, 新的页面很快便浮现了出来: 【请选择你想看到的相关未来图(注:仅能选择一个) a.北襄与天盛交战时的战场;】 b.呼延明川让龙影卫带给您的其中一部分信息; c.龙影卫折损现场; d.云楚焕试药现场。】 老六试药? 为何会让老六去试药? 难道当时情况已经紧急到没有什么死囚可以拉去试药,非得让老六亲自试药的地步了吗? 宣武帝心中一紧,连忙点开最后这个选项, 然后他就看见了……床榻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宣武帝:“……” 这什么破系统是不是在耍他玩儿? 还有老六这臭小子!试药就好好躺着不行吗?非得把脑袋也缩进被子里去,让人什么都看不见? 这玩意他要是中途有什么发热或者别的什么不舒服的情况出现, 他缩在被子里谁能知道? 这小子是不是傻! 咬牙关掉了面前悬浮着的光幕,宣武帝平复下心虚,对着云舒淡淡地颔了下首: “这件事,朕之后会看着安排的。” “那儿臣就放心了!” 第261章:创办学院? 呼延明川这种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的,她没把握能应付得了,让她父皇来总行吧? 她父皇在位的时间可比呼延明川的年纪都大了! 听到宣武帝肯定答复的瞬间,云舒便彻底放下心来。 她干脆利落地把这事儿直接抛到脑后,紧跟着又提起了第二件事儿: “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儿想和您商量!” “哦?” 宣武帝身子放松地往后靠了靠,打量着云舒面上的表情,哼笑一声: “这看起来怎么不像是什么好事儿?” “怎么会不是好事儿呢?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云舒一本正经地抬起眼,望了望头顶上的横梁: “非要说不好的话,那可能就是对严尚书不太友好。” 宣武帝:“……” 再一次亲身体验到人在无语的时候,原来是真会笑出声的, 宣武帝都有些无奈了: “你这回又想让户部出多少银子?” “不是说今年这一年的商税,都能抵得上从前好几年的国库收入了吗?” 云舒小声嘀咕: “那分一点儿出来让儿臣用用怎么了? 这些商税可是儿臣想办法收上来的,况且儿臣要这钱又不是给自己花,那也是为了咱们天盛嘛!” “这么有道理,你不如直接去严爱卿面前说说看?” 宣武帝冷笑一声,丝毫不为所动: “先说说看吧,你这又是想为了咱们天盛做点儿什么?” “儿臣先问您一个问题啊……” 毕竟这回要的钱也不少,云舒在措辞上就显得格外用心了些: “父皇您觉着,天盛想要发展起来,它靠的是什么?” “一个好皇帝?”宣武帝挑眉。 云舒连忙点头表示认可: “当然了!帝王执掌天下,有父皇您这样的好皇帝执政,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若是昏君当政,朝堂一滩浑水,百姓苦不堪言,那自然是发展不起来的。 但是……” 她小小的转折了一下: “但是,父皇您毕竟只有一个人,您只需要掌控好大方向,管理好底下官员即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事事亲为。 所以……有些时候,很多事情其实还是得靠下面的人去办。 而且这些人还不能是庸才,得是人才才行!” “所以?” “所以儿臣以为,咱们得培养更多的人才才行,而且不能仅仅只是单一的,考科举的人才。” 怕宣武帝不明白她的意思,云舒还有举了好几个例子: “比如说像姜元宝这样可以改良出曲辕犁、新式纺织机的人才, 再比如说,精通算账、医术之类的人才, 又或者说,能够不断探索未知,创造出前所未有之物的人才。” “前所未有之物?” 宣武帝提起了些兴趣: “比如水泥?” “差不多吧!” 云舒点点头,一脸憧憬地开始幻想: “若是有一天,马车不再需要马儿拉动,一天的时间就能带着儿臣从京城去到江南一带, 儿臣身在江南,还能隔空同您说说话, 急着想要回来见您,便干脆直接放弃坐车,直接从天上飞回来……” 宣武帝:“?” 本来还觉着有点儿靠谱的, 现在却是越听越不对劲。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不都是她在天盛周报上刊登的那些修仙里的内容吗? 什么千里传音,御剑飞行…… 这要怎么造?难道要先想办法造个神仙出来吗?! 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宣武直接开口打断道: “行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里是天盛,不是你那里头的修仙大陆!” “这不是先随便想想吗?” 造飞机高铁什么的,她也知道不可能啊, 这玩意儿别说她只能上网查资料了,就算她能把现代的工程师直接传送过来,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科技差距在这儿摆着呢,岂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跨越过去的? 但想想又不犯法! 云舒煞有介事地道: “父皇您要知道,很多东西它之所以能够被创造出来,最开始的时候,就因为有人大胆地去想了。 若是连想都不敢想,如何能造得出来? 只有先去想了,才会慢慢开始思考,自己想的这个东西该如何制造出来, 就像水泥,最开始不就是因为六皇弟想要绊您一个跟头,才造出来的么?” 宣武帝:“?” 再说一遍? 水泥最开始是因为什么被造出来的?? 猝不及防得知了这么一个真相,宣武帝简直要被气笑了: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这水泥最后可是你和那姜元宝一块儿弄出来的! 所以你二人是一直都在帮老六那混账东西琢磨着如何绊朕一个跟头?” “也不算一直吧。” 云舒又怂又耿直地道: “最开始那不是因为您先把六皇弟惹哭了,还惹完就跑,儿臣也拿他没办法,所以才帮着随便糊弄了一下吗? 本来儿臣也没想着能成的, 后来那是为了修筑堤坝,想着这东西必须得成了,所以才又努力地多思考了一下,结果一下就努力成功了。 而且当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儿臣也没想到六皇弟他还真惦记着那事儿。 不过您现在罚也罚过了,可不能再小心眼儿了!” 宣武帝:“……” 太孝了, 有他们可真是他的福气! 不愿再去想这件儿令他心塞的事情,宣武帝板着脸,冷哼一声: “所以听你这意思,是想成立一个类似书院的地方,专门教人学这些东西?” “准备的说,是在各州,甚至各大城池都成立一个这样的学院,并且按照不同的专业分类, 有想要学医的就去学医,有想要学算账的,就去学算账, 朝廷出钱,束脩分文不收!” 云舒认真说着她的想法: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是,这些学子学成之后,要按照朝廷需要,优先为朝廷办事儿,或者是完成一些朝廷给出的任务,之后才能自由地决定来去。 同时,那些根本不好好学习,或者天赋极差,怎么学也学不好的,也会在每季度的考核不达标之后,被劝退处理。” 昨天第二章发得晚,忘加作话啦! 今天补上吧,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无cp无cp无cp, 后宫也没有嗷! _(:3」∠)_ 第262章: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严尚书能给她钱吧? 云舒想要在天盛朝创办公办学院这件事儿,并不是临时起意,因此方方面面的细节她也都考虑得十分到位, 噼里啪啦长篇大论的一通下来,直接把宣武帝都给说沉默了—— 这内容听着好是好,可这真是怎么听怎么费钱啊! 感觉比造船成立海军都费钱! 毕竟那些被挑选进海军队伍的,有好些原本就是各处军营的人, 他们在哪儿都是要花费军饷的。 云舒之前开口从户部那儿支走的一笔让严尚书心疼得哇哇叫了好些日子的那一千万两银子,实则都是造船以及后期训练损耗用的,里头并不包含食宿等费用。 但这所谓的学院又不一样了, 按云舒的说法,学院甚至还会给夫子以及家中环境较为贫苦的学生们包食宿! 从买地,到建造学院所需的房屋,再到请夫子授课必须得付的月钱, 还有购买各种桌椅书籍,尤其是那什么格物创新课所需要的各种“实验品”, 再加上那么多人的吃饭问题……哪哪儿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钱! 宣武帝按照云舒预想的各学院规模大致估算了一下,前面这一年的时间里,至少得投出去三千万两银子。 难怪这小崽子之前一直没有提起过这事儿, 这一下子就抵上从前大半儿的国库年收入了! 若非是今年有着商税带来的底气,只怕她刚一开口,就能立马让严尚书那老家伙骂得狗血淋头! 即便是现在,宣武帝都不能保证那严尚书听了之后会不会又恢复到从前那种和云舒见面儿就掐的状态。 宣武帝踌躇片刻,缓声道: “你想办学院,可以。 但你也知道,想让严尚书那边掏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朕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由朕来开这个口,压着严尚书不得不掏这个钱,这样一来,想要创办学院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便能顺利许多。 但坏处是,严尚书心中定会埋怨,后期给钱的时候故意拖着卡着,也是有可能的。 另一种选择,你自己想办法说服严尚书,让他同意掏这笔钱。 不过这事儿大概不会很容易,创办学院的事情,兴许也要拖上一段时日才能正式提上议程。” “儿臣选第二种!” 云舒毫不犹豫地道: “儿臣想现在就出宫去找严尚书聊聊!” “……” 现在就去? 这小崽子该不会是觉得最近这段时间,严尚书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便天真的以为自己去要钱也不是什么难事吗? 别看国库刚刚入账了一亿八千多万两的商税, 可据他所知,到现在为止,工部、兵部、礼部以及其他好些去找严尚书要钱的官员,都还是没能拿到银子呢! 用严尚书的话说,那就是没钱有没钱的规划法儿,有钱自然也有有钱的规划法儿。 他不能因为现在有钱了,立马就不把钱当回事儿,谁来要都大大方方的全给出去, 他依然要和从前一样,势必让每一个铜板儿都花在它必须花费的位置上, 多的,半文没有! 就那抠抠搜搜的老古板,他能同意给三千万两让云舒拿去开“公益书院”? 想想都不可能! 宣武帝心中是半点儿都不看好, 但他觉着让云舒这小崽子去碰个壁也挺好的, 省得她一天天的不知道他这个父皇对她究竟有多好,居然还跑去跟老六一块儿琢磨着怎么绊他一个大跟头! 小心眼儿地在心底冷哼一声,宣武帝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你想去,便去吧。”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并不知道自家父皇此刻的“用心险恶”,得到宣武帝的首肯之后,云舒便头也不回地奔着尚书府去了。 至于宣武帝,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又批了几本折子后,忽然唤来了李德海: “老六今日,是在上书房?” “回陛下,六殿下今日休沐,应当是在瑶华宫。” 云楚焕前些日子才在御书房外头蹲着等过他的五姐姐,所以李德海对他的休沐时间,还是能算得清的。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宣武帝的脸色,试探着询问道: “陛下可是要召六殿下前来?” “不必。” 宣武帝放下朱笔,竟是直接站起了身: “摆驾瑶华宫。” 小五只说让他不可再因老六之前用水泥绊他一跟头的事情小心眼儿的旧事重提, 可没说不能再找找老六别的茬儿! 方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的光幕里,让他什么信息都没能得到的那张图他可还记着呢, 喜欢蒙着头睡觉是吧? 呵…… …… 小心眼儿的宣武帝到底还是摆驾去了瑶华宫,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云舒也已经出现在了尚书府外。 彼时,正在主屋里同礼部尚书掰扯不休的严尚书乍看到外头有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 直接当着礼部尚书的面儿忙里抽空地问了一句: “又是哪个要钱的来了?” 小厮:“……” 他家老爷为何一直这么勇? 今儿个可不一样啊! 顶着严尚书极度不爽的眼神儿,小厮硬着头皮小声道: “老爷,是太女殿下驾到。” “太女?” 习惯了天天被各种大大小小的官员追着要钱,严尚书一下子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还想问问是哪个太女, 话到嘴边脑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得他噌一下就站了起来,连衣服上的褶子都没来得及理清,就先匆匆忙忙地开始往外走了: “太女殿下怎么突然来了?她可有说过是为了何事?” “殿下只说是有要事相商,小的也不敢多问!” 小厮连忙小跑着在旁边领路道: “不过小的看太女殿下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儿。” “表情能看出什么东西?” 就算太女殿下不是怒气冲冲或者阴沉着脸来的,又能说明什么? 万一这祖宗想一出是一出的,又是来问他要钱的怎么办? 这祖宗可不是什么礼部尚书兵部尚书能比的, 之前国库都穷成那样了,她随随便便一开口可都还是一千万两呢! 第263章:今日便是陛下亲临都不行! 哦对了,就那一千万,那祖宗都还是在早朝上开的口,未曾追到他府上来过。 今日这得是多大一笔…… 严尚书越想越心慌,如果可以,他甚至都想找个借口不见人了! 可寻常同僚他可以这般应付,太女殿下不行啊! 别说装模作样找借口了,便是他当真病重,卧床不起,太女殿下来了指名道姓地说要见他, 他也还是得让人把自己抬出来! 呼…… 不慌不慌,万一太女殿下只是想来和他商量一下把新式记账法推广到全天盛的事儿呢? 又或者……太女殿下又想到了什么别的类似新式记账法一样,对他很有用处的东西? 也没人肯定说太女殿下就一定是来要钱的嘛! 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严尚书很快便见到了前厅里坐着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老臣拜见……” “两位大人快快免礼。” 云舒起身虚扶了一把,目光有些好奇地落到了礼部尚书身上: “可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两位大人谈论公务?” “不打扰!” 严尚书果断道: “李大人本来也准备了离开了!” 李尚书:“……” 这老东西! 每次找他要个钱怎么就那么难? 真希望太女殿下这次也是来要钱的,就算要不到,至少也能让这姓严不痛快! 心中骂骂咧咧地将严尚书翻来覆去地吐槽了个遍, 李尚书面上露出了一抹稍显僵硬的笑容来: “是啊,那老臣就不打扰太女殿下同严大人议事了,老臣告退。” 目送着李尚书的背影慢慢儿消失, 严尚书这才伸手示意,一边请云舒挪步去主屋那边,一边不动声色地提前向云舒表明自己的态度: “让殿下见笑了,老臣这府上向来如此,几乎一天到晚都能有同僚来找老臣说钱的事儿。 但殿下您也知道,老臣这人向来懂得感恩,陛下信任老臣,将户部尚书这样至关重要的官职授予老臣, 老臣便发誓定要为陛下管理好这国库里的每一文钱! 杜绝一切不必要、不合理的开支,力求给大盛一个富饶……” 一路上将自己的态度与决心表得明明白白, 等到终于进了主屋,又让人给云舒上了盏茶, 严尚书琢磨着他都把话说到这一步了,太女殿下今日应该就不好再开口跟他谈什么钱的事儿了,这才总算是问了那么一句他原本早就该问的话: “方才还忘了问,不知太女殿下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哦,”云舒淡定地放下了茶盏:“本宫是来找严大人要钱的。” 严尚书:“???” 合着他刚才那么一大段的话都白讲了是吧? 这太女殿下怎得一点儿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面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已经僵住了。 严尚书试着扯动了两下,最后大概是感觉这样硬笑可能比不笑还要难看,便干脆又把嘴角落了回去: “老臣记得之前那成立海军的银子,老臣可是都已经给过了。” “本宫这次要的不是成立海军的银子。” 只当自己看不见严尚书面上大写着的“不高兴”三个字儿,云舒还一脸认真地给他解释道: “本宫是想创办一种和过去不太一样的学院。” “不一样?” 严尚书眉心蹙得更紧了些: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教的内容不一样。” 把她今日在御书房和宣武帝说过的前半部分又拿出来重新给严尚书也讲了一遍,云舒一步步地诱哄道: “像曲辕犁、低价纸、水泥,新式纺织机包括本宫后来交给严大人的新式记账法这些东西的价值,严大人您想必也是清楚的。 若往后学院里的那些学子们也能陆陆续续地造出类似这样的东西,它们所带来的价值,必将会远远超过现在投入的这笔钱的价值。 从长远角度来看,这可是一件对天盛朝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啊!” “话虽这么说,但那些学子是否真能造出类似这样的东西,可就不一定了!” 严尚书先是反驳了一句,之后又琢磨了一下, 想着只是开一个学院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再加上这样的地方本就还要收束脩, 即便那些学子们最后啥也没造出来,就凭那些束脩,用不了多久,应该也还是能够挣回本。 又或者即便是亏了,那也亏不了太多, 犹豫片刻,看在那一亿八千多万两商税的份儿上,严尚书还是决定给太女殿下一个面子,难得痛快地松了回口: “不知殿下创办这学院,预算是多少?” “这个数。” 云舒微微一笑,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十万两?” 这会不会稍微有点儿多了? 严尚书咬咬牙,正准备答应下来, 就见云舒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三千万两。” 夺,夺少? 她说夺少?? 什么太女不太女的,今天就是陛下亲临,他严朝荣也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么离谱的要求! 上一秒还在琢磨着要给云舒点儿面子的严尚书噌一下就跳了起来: “什么学院要三千万两银子?殿下莫不是在同老臣开玩笑!” “本宫没事儿开这种玩笑作甚?” 将自己今日在御书房同宣武帝说过的后半段儿内容也一一讲给了严尚书, 云舒话都还没说完,严尚书便迫不及待地给她来了个拒绝三连: “不行!绝对不行!这简直太荒谬了! 不收束脩就算了,还要免费给他们包吃包住,老臣活这么久,还从未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您现在不就听说了?” 云舒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 “当然了,本宫其实也知道,以严大人你的性子,是不可能同意给出这三千万两银子的。 所以本宫今日来这一趟,其实还有第二件事儿想和您说说。 此事若能办成,别说三千万两银子了,便是三个亿,只怕也能轻轻松松赚回来。” 三,三个亿? 严尚书愤怒的表情瞬间也僵在了脸上,咕嘟一声,发出了极为清晰的咽口水声。 第264章:严尚书这是终于想通了? 有点儿丢脸, 但那可是三个亿! 就冲着这三亿两白银……这点儿脸面他也不是丢不起。 严尚书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丝滑变脸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就好像刚才气到跳脚的场面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知殿下说的这事儿是?” “这事儿可不能白说。” 云舒老神在在地道: “严大人也知道,本宫现在是急着想要创办学院,尽快培养出更多对天盛有用的人才来,所以才会选择找户部出这笔银子。 但若是严大人不答应,本宫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拿这个虽然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但却能让本宫挣得盆满钵满的法子,自行解决创办学院所需的银两问题了。” “……” 她这话就说得很明了, 想知道怎么挣三个亿,就得先答应给她三千万。 否则一切免谈。 可三千万无论如何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只用来买一个法子,万一不管用,那岂不是…… 严尚书纠结半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老臣明白殿下的意思,只是老臣处在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必须得考虑到更多的问题。 若那法子当真能为国库挣来三亿两,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倘若……” “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 云舒微微一笑,从容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由朝廷出面来做这件事情,相对而言已经是将风险降到了最低, 严大人若是连这点风险都承担不起,那还是不要知道本宫这法子为妙。 毕竟本宫也不想自己帮着出了个好主意,最后却只落得一通埋怨……甚至是愤恨。” “老臣不敢!” 严尚书连忙拱手将腰往下稍稍压了一下。 他虽然从来没有亲自做过什么挣钱的生意,却也知道云舒这话说的没错。 这世上不可能存在没有一丝一毫风险,永远稳赚不赔的生意, 谁都不傻子,挣钱的门路摆在那里, 最终能不能成,还是得看话事人的本领。 想想天外天酒楼和地龙铺设,再想想水泥、商税, 说实话,严尚书对太女殿下搞钱的本事,还是比较信服的。 她说至少能挣三个亿,这必然不可能是忽悠他的话。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严朝荣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按照她给的法子把这事儿办成! 面对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未知领域,严尚书会纠结迟疑,也是在所难免的。 云舒耐心地品着茶, 也不用叫人伺候,一杯喝完自己就给自己又续上了第二杯。 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忙忙碌碌批折子,好不容易能闲下来,便是无聊了些,云舒也毫不在意。 她不慌不忙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眼看着杯子里续上的第三杯茶水也快要见底了, 已经纠结了许久的严尚书,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陛下之前说过,每天就只盯着国库里现有的这些银子,总想着靠节省来让国库变得更加丰盈是不可能的。 老臣还是得多多向殿下学习,只有学会挣钱了,才能真正做到永远不愁钱花!” “严尚书这是终于想通了?” 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桌案上,云舒笑眯眯地抬起了眼: “那本宫那三千万两银子……” “老臣明日便亲自上奏向陛下禀明此事,定当第一时间将这笔银子送到殿下手中!” 已经做了决定,再拖拖拉拉想着要反悔什么的那就太过愚蠢了。 严尚书当即就对着云舒表明了决心,之后才又话锋一转,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她口中那个能挣大钱的法子: “就是不知殿下之前说的法子是?” “严大人。” 难得严尚书都这么痛快了,云舒当然也不会再藏着掖着, 她认真地开口询问道: “你觉得,这天底下,除了户部之外,手里头资金流转最多的,是什么人?” “这……” 严尚书迟疑了一下,想着今年收上来的那些商税,有些不确定道: “是商贾?” “没错,就是商贾!” 云舒轻拂了下掌,表示赞许: “人人都以为商贾有钱,家中定是堆着金山银山,可事实上,除了那些身家格外雄厚,做的生意也比较特殊的商贾之外, 绝大多数商贾家中的现银,却并不算多,因为他们会不断的把银子投入到生意当中,将自己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只有不断地投入进去,他们才能够赚取更多的银两。” “但是,很多时候,做生意其实也讲一个机遇问题。 倘若现在有一笔大买卖就摆在面前,明知一旦做成,你便有机会大赚一笔,偏偏你手中的银两却都还在另一笔生意当中,没能及时回款,那么……” 故意在说到这儿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云舒挑眉看向严尚书: “若是严大人您,是会选择干脆利落的放弃,还是会想办法筹集这一笔钱?” “应该是想办法筹集吧!” 严尚书带入了一下这个情境,有些为难: “但既然是大买卖,想必它要筹集的银子也不少,微臣不见得能筹得起来。” “那如果本宫现在告诉你,朝廷可以借你这笔钱,并且和你签订一个借钱的合约, 要求你拿出自家的住宅或者别的什么值钱物品作抵押……当然,抵押期间你依旧可以住在这房子里,只不过这房子没有办法进行买卖。 你只需要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归还这笔钱,并额外多还大约一成或者两成的银子作为利息, 你抵押的房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全都还是属于你。 除非你还不上这笔钱了,朝廷才会出面收走你抵押的物品。” 将后世银行贷款的内容稍作改动之后讲给了严尚书,云舒微微一笑: “这样的条件,严大人会选择答应吗?” “在认定这买卖能够大赚一笔的前提下,老臣若是拒绝,便错失了这次机会, 若是答应,这就相当于让出一两分的利给朝廷,但老臣依旧能赚得不少……” 严尚书沉吟片刻,豁然开朗: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咱们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挣那些商贾们一两成的利息钱?” 第265章:严尚书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对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起来民间其实很早就有人在偷偷地放印子钱了。 只不过印子钱的利息格外的高,借个几两银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滚成几百两。 前朝有段时间民间放印子钱的格外猖獗,据说有不少百姓就是被这个弄得家破人亡。 因此朝廷后来对私放印子钱的事儿管得也比较严了—— 当然,就算管得不严,一般商贾也不会胆子大到去借这种钱。 毕竟借的钱越多,翻起倍来那也就越发的恐怖, 那些商贾又不是傻子,一笔生意做下来,挣的钱还不够还利息,那不是疯了么? 可朝廷出面,只收一成或者两成的利那就不一样了, 这个钱绝对在商贾们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与此同时,因为他们背后是整个朝廷,那些商贾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朝廷耍什么花样, 除非他们想要九族消消乐,否则不管他们能否还得上借款,有抵押物在,朝廷这边儿基本上都是稳赚不赔的! 严尚书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折子写好了,然后亲自送到宫里去。 然而云舒的话却还没说完, 见严尚书已经明白了她前面说的那一部分内容,她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当然了,若是所有的借款全都由国库来出,光靠商税带来的这部分钱,或许也不怎么够。 所以除了做贷款生意之外,钱庄的生意,咱们也同样能做。” “钱庄?” 严尚书愣了一下: “钱庄无非就是让人把银子都存放到咱们这儿,然后咱们再收取一点儿微末的保管费。 那赚来的钱相比下……实在不多,恐怕也……” “所以咱们得稍微改进一下,不要收取那点儿微末的保管费了。” 云舒一本正经地道: “咱们要反其道而行之,给那些存款的人一点儿微末的利息!” 严尚书:“?” 帮人家保管银子,还要再白送人家一点儿? 怎么,太女殿下的正经时刻还是有时间限制的,过了那个点儿,就又正经不起来了? 她这是说的什么离谱内容! 严尚书不赞同的神情都直接写到脸上了,云舒自然也能看见。 她轻笑了声,好整以暇地望着严尚书: “严大人是觉得本宫在胡言乱语?” “老臣不敢。” 严尚书这句“不敢”,多少带了点儿敷衍的成分在里头: “老臣只是不明白,明明钱都已经不够了,还要白送一部分出去。” “当然是为了留住这部分存款,老话说得好,有舍才有得嘛!” 云舒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这么说吧,倘若十两银子存在本宫这儿,一年之后再取走,便可取到十一两银子, 但如果不到一年就取走,你便还是只能取走十两银子。 那么,在不是急用这笔银子的情况下,严大人你会选择一年之内就取走,还是等到满了一年再取走?” “自是等满了一年再说!” 又不急着用,干嘛不等钱生钱! “很好,也就是说,这一年里,严大人你存的银子,一直都在本宫手上。” 云舒微微颔首,忽然反问道: “那么本宫可否拿这十两银子去做点儿别的什么小生意,挣点儿钱,把这十两银子变成二十两?” “?” 怎么说也是能够干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来的人, 严尚书之前只是想不到这种方式而已。 现在云舒都已经把其中的理儿掰碎了喂到他嘴边了,他再不明白,那才是真离了大谱!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换了个角度的另一种借贷形式, 只不过这回借钱做生意的人不是那些商贾,而是朝廷, 借出方也不再是朝廷,而是存钱的百姓们。 并且朝廷从百姓们手中借钱的利息,还远远低于商贾们找朝廷借钱的利息! 难怪当初就连陛下都愿意与太女殿下合伙办那什么天外天酒楼呢, 别的不说,至少挣钱这一块儿,太女殿下是真厉害啊! 严尚书这回是彻底服气了,他直接站起身,冲着云舒一揖到底: “多谢殿下指点,老臣受教!” “不过是一些巧思罢了。” 不过是人类千年智慧的结晶,后世常见的路数罢了, 这一礼拜得她多不好意思啊! 云舒轻咳了一声: “只要严尚书别忘了方才答应过本宫的事情便好。” “殿下放心,老臣绝不会忘!” 恭恭敬敬的亲自将云舒送出了尚书府,待到云舒离开之后,严尚书第一时间就折回书房,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于是,第二天的早朝上,在云舒当堂提出要创办学院一事时, 包括宣武帝和其他诸位朝臣,甚至是李德海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严尚书绝对会严词拒绝,并且再同云舒大战三百回合,打死都不松口的时候, 严尚书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一个跨步走了出来: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太女殿下言之有理,为了我天盛朝的未来,这学院该建,也必须建! 正好如今国库里的银子也还算充足,臣愿配合太女殿下,兴建天盛学院!” 已经提前打好了一肚子劝架草稿的宣武帝:“?” 为了区区三万两银子已经和严尚书掰扯了半个月的礼部尚书:“??” 其他同样没能从严尚书手中顺利拿到钱的官员们:“???” 严尚书什么时候被人偷偷换掉了? 现在这个不会只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假货吧? 不可能啊! 那可是三千万两! 那什么天盛学院他们听着都觉得离谱, 严尚书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所有人都傻了眼儿,还等着看云舒好戏的大皇子更是破了大防。 毕竟他这一派包括威远大将军在内的几个武将前些日子才因为军饷的事儿去找过严尚书,但因为严尚书总能拿着账本儿各种挑刺儿, 硬要等到那账本儿完全没问题了才肯给钱, 导致威远大将军他们全都叫苦连天。 考虑到云舒现在在朝中的支持者也是逐渐增多了起来, 他为了巩固自己在这些武将们心中的地位,还自掏腰包出了将近一万两的银子帮忙补上了那些窟窿! 第266章:炒一本?我看你是想被参一本! 可就是这么一个连几千两银子都要斤斤计较的人,现在却眼都不眨一下就直接应下了云舒那狮子大开口的三千万两! 这合理吗? 严尚书这双标行为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 大皇子气恼地偏过头,但还没等他给威远大将军使眼色, 此前接连在严尚书那边碰了好几回壁的威远大将军,就已经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现在又变成国库还算充裕了? 我怎么记得我前两天儿找严大人要军饷的时候,严大人还口口声声地说着国库里的钱就只有那么多,且每一分都来之不易, 若非必要,我们这些人即便是一个铜板,也别想从你那儿拿走啊?” “太女殿下提出创办学院,为的是天盛将来! 岂是尔等这些连自己拿出的账本都对不上的能够比拟的?” 因为银子的事儿,严尚书和威远大将军他们这些人吵来吵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面对指控,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屑地轻哼一声后,便直接忽略了身后这些人不爽的视线, 从容地持着笏板,对上首宣武帝俯首道: “陛下,臣还有禀奏。” “哦?” 宣武帝直觉严尚书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定然也是与小五有关。 兴许这就是严尚书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应下那三千万两银子的原因: “说说看?” “老臣不敢抢功,此事其实是由太女殿下率先提起……” 果不其然,严尚书一开口,就先言明了这全都是云舒的功劳, 之后才将他昨夜按照云舒给的大方向,认真思考许久,具体到了各种真正实施细节的“银行开办方案”仔仔细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讲了一遍: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大有可为啊!” “父皇,儿臣以为不可!” 见宣武帝面上似是也露出了惊喜满意的神色,生怕云舒又借此机会再立一大功的大皇子甚至都顾不得什么面上功夫,让自己这一派的其他人帮着说话了, 他直接一步迈出,急切地开口道: “这银行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就是把钱庄和印子钱稍稍换了种形式结合在了一起, 且不说这是否有与民争利之嫌,单说朝廷出面放印子钱,这就……” “大皇兄此言差矣。” 云舒幽幽打断了他的话: “首先银行替百姓保管银子,不受任何保管费,反而还给出利息,这对天盛百姓而言,无疑是一桩好事儿。 其次,印子钱之所以被严令禁止,是因为它的利息过高,可以说是高到了极其离谱的地步, 并且在借钱初期,为了诓骗那些对印子钱真正的利息并不清楚的人签字画押,放印子钱的人还会谎称利息其实并不高, 之后再通过各种手段,令人一步步走向上当受骗,背负巨额债务无力偿还甚至是家破人亡的道路。 但商户做生意,有借钱的需求很正常, 普通百姓家中,偶尔也会发生一些不得不借钱的事情。 这种时候,有朝廷出面,让银行以正规靠谱且低利息的方式帮助他们解决燃眉之急,这同样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桩!” “太女说得没错!” 不想再听大皇子说那些强词夺理的话,宣武帝直接表明态度,压下了后续还有人想要继续反驳的念头: “天盛学院一事,便交由太女来办,工部从旁协助, 至于银行一事,就由户部来负责! 其他人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要说的?没有的话,便退朝吧!” “……” 没了,他们只想说点儿反对的话, 但陛下您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再继续开口啊! 更何况太女殿下还把这两件事儿的意义抬得那么高, 他们都怕自己说着说着,就莫名其妙成了没有眼光的废物或者不希望天盛好的叛徒! …… 虽然创办天盛学院的事儿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 但要在天盛各地同时修建几十上百个学院,毕竟不是什么动动嘴巴立马就能办成的事儿。 招工的问题倒是好解决,这年头不缺愿意靠体力活儿挣钱的人,只要提前在天盛周报上登个招工信息,时候一到,必然会有大把的人上赶着想要接这个活。 关键是地方上的学院由谁来选址、督造、监管。 要知道,即便是在她从前生活的时代,也还是会经常爆出有慈善机构或者组织拿了钱却没干实事儿的丑闻。 她创办天盛学院的初衷是为了发展天盛,让普通百姓也能有一些别的出路。 可不是为了给某些人多一条捞钱的路子! 在御书房里和宣武帝讨论了半天预防这个问题发生的法子,之后又跟着批了半日的奏折。 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回到凤阳宫好好休息一下了, 结果人才刚进院子,就听见了云楚焕仿若是在自家宫殿般熟稔的吩咐声: “刚刚那菜谱非常不错,本皇子要直接炒一本儿!” “我看你是想被参一本!” 云舒没好气地抬腿跨过门槛儿,轻飘飘地瞥了眼里头翘着二郎腿半躺着跟个大爷似的云楚焕,冷哼一声: “要吃自助到天外天酒楼吃去,我这儿可不伺候。” “五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云楚焕听到动静,一骨碌坐起来,就跟受了欺负的小屁孩儿终于找到了可以告状的家长似的,眼底先是爆出一阵惊喜的光亮, 随后立马又变得委屈兮兮起来: “我倒是也想去天外天酒楼啊!可我身上现在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而且还又背上了巨额的债务!” 云舒:“……” 怎么又双叒叕背上了? “我上次分你的五万两银子,你没拿去还给父皇?” “我还了呀!” 云楚焕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可是父皇他真的很过分!五姐姐你敢相信吗? 就在昨天!父皇突然跑去瑶华宫就算了,他还趁我午睡的时候,突然进了我的房间,然后以我睡觉时竟然把脑袋蒙在被子里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又罚了我五万两!!” 第267章:菜就多练 云舒:“……” 啊这。 父皇那个小心眼子怎么还一件事儿罚两遍呢! 虽然云楚焕这事儿干的是熊了点儿吧,可最先招惹的那不也是父皇吗? 并不知道“蒙头盖被子”其实还涉及到另一件事儿的云舒沉默了一下,为云楚焕这“无妄之灾”感到了一丝丝的心虚。 沉浸在愤怒当中的云楚焕却并没有注意到云舒面上那微妙的情绪变化,还气鼓鼓地跺了下脚: “母妃昨天明明也在,一句话都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站在父皇那边,说什么蒙头睡觉不好,就该让我长长记性!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五姐姐,我决定最近都住你这儿了! 省得父皇哪天又莫名其妙地跑来看我睡觉或者是洗澡什么的,然后再借机找一些特别离谱的借口来罚我银子!” “你确定?” 云舒轻扯了下嘴角: “我这儿离着上书房有多远你是知道的。 住我这儿,你每天早上可就得起得更早了。” “……那我也住!” 云楚焕听到这话之后明显是纠结了一下的。 但或许是觉得这个时候再灰溜溜地回去会显得很丢人,他咬咬牙,愣是狠下了心来: “反正现在离着除夕也不远了,我就忍这一段时间,等到除夕就可以休沐了!” “所以你是想等到休沐的时候再回去?”云舒问。 “怎么可能!” 云楚焕气势汹汹地道: “我要等到休沐结束之后!只有我离宫出走的时间足够长,母妃才能够意识到她昨天站在父皇那边没有帮我,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 “可是……” 云舒沉吟片刻,一击必杀: “那样的话,你就拿不到你母妃给的压祟钱了。” 云楚焕:“!!!” 对啊! 压祟钱多重要啊! 哪怕就只有一百两呢?那也是钱呐! 上一秒还信誓旦旦立志要让柳贵妃后悔的云楚焕就跟被针扎了似的,一秒泄气,愁眉苦脸地跌坐回椅子上: “那怎么办?要不我赶在除夕之前回去,拿了压祟钱之后再回来?” 云舒微笑:“你说呢?” 云楚焕:“……” 呜呜呜,他真的好难! * 年底最后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除夕当日,各国使团也都和万寿节那天一样出席了宫宴。 因为呼延明川之后留京的一年,名义上是要和云舒好好相处,看能否处出点儿感情来, 所以他今日的位置又被安排到了云舒身边。 “殿下这段时间还真是一次也没有出宫过。” 甫一落座,呼延明川就用只有云舒能够听见的声音,幽幽地调笑道: “怎么,是我这张脸入不得殿下的眼?” “你最好是闭嘴。” 云舒面不改色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同样压低了嗓音: “别忘了,本宫此前答应你留在京城的条件,就是你忙你的,别来烦本宫。” “真无情。” 呼延明川啧了一声: “这不是使团的人都还没走,今日还得最后再演一场么? 总不能他们派我来勾引你,我却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坐在你旁边,什么也不干吧?” “这个简单。” 云舒从袖袋里掏出一本儿厚厚的小册子,面无表情地扔到他面前: “你可以一直看这个,若是二王子他们问起,就说本宫不喜欢没文化的, 要想跟本宫在一起,第一步,首先就得看得懂这本书。” “这就送上定情信……” 呼延明川故意想逗(气)云舒的话还没说完,后者一个淡淡的眼神就杀了过来, 偏偏他也不怵,还特意侧过脸,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冲着云舒露出了一个古早里专属于反派的……邪魅歪嘴笑。 云舒:“……” mdzz! 云舒果断转开了视线, 呼延明川为了维持人设,也不好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能无趣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将云舒刚刚给他的那本小册子随手翻开了一页—— 嗯?看不懂! 眼底的散漫稍稍敛起了几分,呼延明川再翻一页,还是看不懂。 接连翻了好几页,明明这上面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之外,所有的字儿他都能看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变成了让人两眼一抹黑的天书!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明他这些年韬光养晦,该学的不该学的也都已经背着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们学过了…… “你确定这书不是你胡乱编写的?” 本以为自己只是被小看了,万万没想到他还真成了云舒口中那个“没文化”的。 呼延明川甚至因为这股子名为“初中数学”的神奇力量,短暂的正常了片刻: “这玩意儿真能看?” 云舒头也没回一下:“菜就多练。” 呼延明川:“?” 虽然没听懂具体什么意思,但感觉像是嘲讽。 不就是一本破书吗? 呼延明川冷笑一声,直接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于是,这一场除夕宫宴,他的头就再没抬起来过。 另一边,一直都在注意着呼延明川所有动静的北襄二王子和巴扎公主:“???” 因为在宫宴上沉迷于中学数学,别的啥也没干的呼延明川宫宴结束之后是怎么应付二王子和巴扎公主他们的, 云舒不知道,也不在意。 她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随随便便拿一本天盛学院之后要用到的教科书,就给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舒舒服服地尽情享受了这难得空闲的七日假期, 年刚一过完,她便又风风火火地投身到了建设天盛学院京城校区的伟大事业当中—— 医术课的夫子可以由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轮流来当, 算术(会计)课的夫子她也跟严尚书那边打了招呼,到时候会有户部的人来教。 木匠铁匠这些更是简单,直接找了民间的手艺人。 就连格物创新课程,云舒也和姜元宝还有郑桥章他们商量好了,先由他们带一年。 现在真正让云舒犯愁的,反而是很多人觉得不必专门来学的农学,以及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的数学课夫子,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第268章:父皇您知道花草树木也分雌雄吗? 为了找到合适的夫子,云舒连着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为这事儿忙活着。 以至于就连原本已经将这事儿全权交给云舒来操办,自己并不打算插手的宣武帝都忍不住在某日下朝之后多问了一嘴: “朕听叶太傅说,你最近到处给人发一本名叫《基础数学》的书,还叮嘱他们务必要好好学习?” “是啊,天盛学院未来是要开这门课的,但懂的人却不多,儿臣现在也只能广撒网,让这些聪明人先学着,看看谁学得好,等学院正式开课之后,就能拉去当夫子了。” 云舒有些发愁: “数学可是很重要的!” “哦?” 宣武帝挑眉: “有多重要?” “它具体有多重要,能够推着天盛朝走到哪一步,儿臣也不清楚,但是……” 云舒斟酌着道: “儿臣此前已经抽空把这《基础数学》先都学了一遍,发现它可以以最轻松快捷的方式,解决许多问题。 诸如堤坝修建、房屋建造,甚至是武器制造等等,里面都会涉及到数学知识。 所以儿臣就觉得,若是能将数学这门学科不断地发展下去,未来定能派上大用场! 甚至……是没有上限的那种!” “没有上限?” 评价这么高? 宣武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本《基数数学》,朕也大致看了一些,里面有许多东西几乎可以说是前所未见过的。 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柳家商队从海外带回来的啊!” 海外这个借口可真好用,幸好有柳家商队在, 不然她这些东西拿出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云舒一边在心中暗暗庆幸,一边认真地开始反向“鸡爹”: “父皇,其实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海外那些国家也在不断地发展着。 儿臣以为,咱们只有不断地发展自身,同时学习吸收他国先进的知识和技术,才能确保永远不落后于人。” “……嗯。” 海外那些国家,原来并不都是如倭国、安南等这样不起眼的小国吗? 竟然还有他天盛都未曾有过的知识…… 宣武帝先是习惯性的站在自己帝王的立场上拧眉沉思了片刻, 但很快,他拢起的眉心便又舒展开了—— 什么海外强国不强国的,未来不都是要被他家小崽子统一的? 担心个屁! 宣武帝很快便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的农学课又是为了什么?听说你还让人满到处去找那些种庄稼总是种得比寻常人更好的农人? 你是想让他们把自己种地的法子教给百姓?” “这个……” 刚才说起数学时还头头是道,十分正经的少女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父皇,您知道花草树木它们其实也是分雌雄的吗?” 宣武帝:“?” 什么玩意儿? 宣武帝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又开口道: “《尔雅》中曾有过记载,‘桑瓣有葚,栀’,这莫非就是……” “有可能!” 古书来源都不用她再费心去想了,云舒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所以您看啊,人和人在一起,有孕育出天才的,也有孕育出天残的; 马儿和马儿在一起,有孕育出能跑的,也有孕育出不能跑的。 甚至马和驴在一起,还能孕育出骡子! 儿臣就琢磨着,那既然这植物也分雌雄,有没有可能,某两种特定的水稻杂交在一起之后,就能诞生一种特别厉害的水稻种子,让水稻的亩产量也和土豆红薯一样,超过千斤?” 宣武帝:“……” 乍听之下很离谱,但细细一想又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是怎么回事儿? 这说到底,其实也仅仅只是她的一个猜想而已,但想要验证,却得耗费不少时间。 万一要是最后没成,这所谓的农学专业,便极有可能成为反对创办天盛学院的那部分人攻讦她的说辞。 不如还是……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让云舒打消她想要在天盛学院开设农学专业课程和实验的念头; b.任由云舒自己去折腾; c.本次春耕大典之时,带云舒前往城外皇庄。】 突如其来的光幕让宣武帝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弹出选项,那就说明……小五方才说的那些猜想,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宣武帝迫不及待的立刻就顺着先点开了第一项, 果不其然,它显示的答案赫然证明了这一点—— 【您选择了a,云舒无奈之下暂且听令放弃,直到她登基为帝之后,方才旧事重提,下旨令学院开设农学专业, 但因其成为皇帝之后,许多事情无暇再亲力亲为,亩产量超千斤的杂交水稻直到五十年后,才终于被研究成功。】 再看第二个第二个! 【您选择了b,云舒亲自筛选了不少农人,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他们之后,中途还数次亲自走到田间观察、过问研究进度,虽然朝中为此颇有微词,但靠着她的全力支持,二十年后,杂交水稻研究成功!】 二十年!二十年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长了, 但这利好的却是千秋万代! 亩产超千斤啊!不过是要户部出银子支撑着区区二十年罢了,这算得了什么?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宣武帝又看向了最后一个疑似藏着大惊喜的选项。 【您选择了c,云舒在皇庄上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农学天才,十年后,杂交水稻研究成功!】 这回竟是只需要十年了! 如果不是云舒还在跟前站着,宣武帝这会儿只怕都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 他欣喜地盯着这行字来回看了好几遍,之后才又急不可耐地点了关闭,等待下一轮跳转—— 【请选择你想看到的相关未来图(注:仅能选择一个) a.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的“杂交水稻之父”禾下乘凉梦图片; b.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的网友们关于“杂交水稻之父”的评论; c.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官方对“杂交水稻之父”功绩的总结。】 第269章:她好像 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 望着屏幕上三个选项中全都显示着的同样的开头,宣武帝愣住了。 明明以往每次这个时候,后面出来的图片选择都是与前一道选择题的各个选项相对应的。 为何这回出现的却全都提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杂交水稻之父”? 是因为这位的功绩过于卓著,以至于只要提起杂交水稻,就连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第一时间显示出来的,都是他吗? 宣武帝踌躇片刻,最后郑重地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虽然他其实也挺想看看第一个禾下乘凉梦的,但毕竟有个“梦”字,万一真就只是一张根据梦境绘出来的图,那意义委实不大。 至于第二个选项么…… 他可还记得,上次看所谓的“后世网友”对千古名臣唐牧之的评价时,这些网友们的言论是有多不靠谱的! 虽然这个选项里的网友来自另一个世界, 但谁知道呢? 都是“网友”,估摸着也大差不差! 但官方就不一样了,官方发出来的……应当是最正式的—— 果不其然,面前的光幕在他做出选择之后,很快就浮现出了一张写满文字的图片: 【他是一位真正的耕耘者。 当他还是一个乡村教师时,已具有颠覆世界权威的胆识; 当他名满天下时,却仍专注于田畴。 淡薄名利,一介农夫,播撒智慧,收获富足。 他毕生的梦想,就是让所有的人远离饥饿。 喜看稻菽千重浪,最是风流…… 致敬,令华夏十四亿人远离饥饿的袁先生,先生千古!】 短短几行字看下来,宣武帝肃然起敬。 难怪就连人生选择模拟系统都绕不开这位袁先生! 这样的人,说他是神也不为过啊! “父皇您怎么了?” 云舒看不见什么光幕什么系统,她只能看见自家父皇好端端的坐着,忽然一下子就跟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似的动来动去,神情似还隐隐透着几分激动的模样。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 “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朕想到了你说的未来!” 他们天盛朝未来有朝一日,也定能如那个有着袁先生的世界一般,让百姓永远也不必再饿肚子! 受到了极大振奋的宣武帝满面红光地道: “你说得对,很多事情,只有不断去想,去尝试,才能有新的发展。 农学夫子不好找也没关系,反正学院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修建好的,再过些日子就要到春耕大典了, 朕带你去皇庄上走一趟,庄子上的人,可都是干农活儿的一把好手。 其中兴许就有你想要的人!” 云舒:“……” 怎么感觉她父皇瞧着像是忽然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就因为刚刚脑补了一下她嘴里描述的内容? 真的假的? 说起来,父皇他好像是挺喜欢脑补的, 光是她就已经见过好几次父皇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开始思考(脑补),等到脑补结束之后,就……会支持她画的那些大饼……?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虽然她每次提出来的事儿确实也很值得思考一下吧,但是…… 云舒感觉自己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宣武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 刚刚才拢起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思绪瞬间又被打散开来,云舒摇摇头,将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感抛在了脑后: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 十日后,春耕大典。 还是和去年一样的流程,不同的是今年因为路已经被修过了,云舒晕车的情况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以及,她作为太女跟着宣武帝一块儿插了几簇秧苗之后没多久,便又坐上马车,转道去了皇庄。 云楚焕也跟着硬蹭上了马车—— 本来宣武帝是没想带着他的。 奈何这家伙没事儿总想找他五姐姐玩, 今日也是找云舒没找着,一扭头发现自家五姐姐居然悄悄和父皇一块儿上了马车,还带了一大堆的侍卫,打算提前开溜! 气得他直接迈着小短腿儿就硬扒了上来,坐稳之后还不忘控诉宣武帝: “父皇您太过分了!去年踩儿臣的泥巴城墙就算了,今年还偷偷带五姐姐去别处玩儿不带儿臣!” “谁说朕和你五姐姐是要出去玩了?” 都是去年的黑历史了,还要被翻出来念叨,宣武帝冷哼一声: “我们是要去办正事,你跟着做什么?” “什么正事要在宫外办,而且还只有你们两个人去?” 云楚焕才不信他这话: “父皇您是不是当儿臣傻?儿臣刚刚在马车外头就听到您和五姐姐说到皇庄了! 你们肯定是要背着儿臣偷偷去皇庄吃好吃的!” “今日才刚开始春耕,皇庄那边能有什么好吃的?” 云舒无奈: “我和父皇是想过去看看那边的春耕情况,顺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能够担任天盛学院农学专业的夫子。” “这年头种个地还得上学了?” 云楚焕愣了一下,一脸懵圈: “去学怎么翻土还是学怎么播种?” 云舒忍笑:“是去学怎么让水稻更好的相亲。” “……啊???” 云楚焕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五姐姐你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跟你五姐姐说话呢!” 宣武帝还在记仇,虎着脸瞪了他一眼: “自己平时不好好念书,现在连你五姐姐说的话都听不懂,朕看你以后怎么办!” “儿臣抱好五姐姐的大腿不就行了?” 云楚焕半点儿不心虚,小声嘀咕道: “五姐姐罩我!” 云舒:“……” 宣武帝:“……” 瞧他那点儿出息! 干啥啥不行,就知道抱人大腿! 不过眼光倒是挺好的。 …… 因为皇庄离着举办春耕大典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坐马车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一行人很快就出现在了皇庄外头。 并没有提前接到任何通知的管事乍听到宣武帝和太女殿下还有六皇子已经到门口了,刚刚入嘴的一口茶水直接就喷了出来。 第270章:五姐姐,这人有问题! “快,快随我一道去前头接……不对,接驾的事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赶紧去后头找老石,让他把他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先放一放!” 手忙脚乱地放下茶盏,匆匆吩咐了一句之后,管事便慌慌张张地朝着庄子外面迎了出去。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瞧见了一抹走在两排护卫中间的那一抹明黄,以及跟在他身侧穿着同样华贵的两个人。 他连忙跑过去,气喘吁吁地伏地行礼: “小的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六皇子殿下千岁……” “行了。” 这老长一串儿的。 宣武帝摆摆手,眸光四下随意地扫了一眼,淡淡询问道: “庄子上的人都在忙着春耕?” “回……回陛下,是……” 管事抹了把额上因为刚刚跑动过后沁出来的一点儿汗渍,结结巴巴地点头道: “今日春耕,庄子上的人这会儿都在田里。” “嗯。” 宣武帝微微颔首,转头看向云舒: “你是想把人都召集过来,还是亲自去田间看看?” “去田间瞧瞧吧。” 既然是找农学方面的人才,光靠嘴巴说可不行,还得看真本事。 不然万一要是错过了什么实力虽强奈何嘴笨的人才,那可就亏大了。 云舒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 “父皇您若是累了的话,可以先去屋里歇会儿,儿臣自己去转转就行了。” “不必,一起看看吧。”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都认可的农学人才,他也想亲眼看看,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拒绝了云舒让他先去休息的提议,宣武帝负手道: “朕记得你去年为了种土豆的事儿,来过这庄子上一趟,当时可有看出哪个比较优秀的?” “那次所有人都在听儿臣说土豆和暖房的事儿,就算有农学这块儿的人才混在里头,儿臣也不知道啊!” 云舒无奈地摇摇头: “今天还是得一个一个去看才行。” 云舒和宣武帝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去在意旁边人的神情, 倒是云楚焕,什么农学人才不人才的,他也听不懂, 那一双眼睛就滴溜溜的到处乱转,大约是想找点儿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玩玩。 结果无意间注意到管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心虚,他登时就来了精神: “父皇,五姐姐,你们看他!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哪个?”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瞬间被所有人盯上的管事脑子一嗡,膝盖蓦的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 “本皇子才不会冤枉你!” 这人叫冤枉,那意思不就是他在胡说八道吗? 云楚焕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道: “本皇子绝对不会看错,你刚才那表情,就跟本皇子平时干了亏心事儿不敢告诉五姐姐还有父皇他们的时候一模一样!” 云舒:“……” 宣武帝:“?” 听这意思,这小子平时没少背着他干亏心事啊! 幽幽盯着云楚焕毫无察觉的后脑勺看了两秒,宣武帝一边琢磨着回去之后定要好好诈诈这小子, 一边沉下声,神情冷淡地瞥向了连声喊冤的管事: “你是自己交代,还是等朕让人去查?” “小的真的冤枉!小的……” 自己主动交代出来,这罪责兴许还不是很大, 可若是这会儿咬死不说,等陛下的人查出来,那可就还得再加上一个欺君之罪了! 管事白着脸,很快便一股脑儿的全都交代了: “小的只是重情分,想着老石那人毕竟也是庄子上的老人了,况且他为人憨厚,向来没什么坏心,从前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 这回虽然犯了倔,耽误了不少活计,但……但万一真让他琢磨出什么东西来了,那兴许也是好事一桩,这才……这才任由他躲了懒,还……还嚯嚯了一亩田地!” 这皇庄毕竟是皇家的,庄子上的这些人,说白了也都是皇家让他们在这里守着庄子,在田间耕作的。 管事就负责总管这些农户的人。 他放任庄子上的农户不干活,甚至还“嚯嚯”了一亩田地,的确算是渎职,一般来说,至少管事这个位置肯定是没办法再继续干下去了的。 但这样对于管事而言天大的事儿,在宣武帝眼中却是不值一提。 再加上他还想起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提到的那个农学人才,这会儿关注的点自然就更不在管事身上了—— “你刚才说万一真让他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他在琢磨什么?” “这……” 管事也没想到宣武帝最在意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想起老石之前念念叨叨的说过的那些话,他更加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竟真答应了对方那荒谬的要求! 他心惊胆战地趴在地上,硬着头皮说出了那些他一度觉得会让自己完蛋得更加彻底的话—— “老,老石说,他觉得……稻子也分公母,他……他想把那些穗子一粒儿一粒儿的仔细琢磨琢磨,看看到底是公,公稻子长得好,还是母稻子长得好……” 云舒:“!!!” 天才! 虽然这个方向还是稍微有点儿偏了,但身为一个天盛朝的普通农民,能够发现稻子分“公母”,还能主动想着要研究, 这不是她要找的天才是什么? 云舒激动了,云楚焕傻眼儿了: “稻子还分公母?五姐姐,你之前说要给稻子相亲,该不会也是真的吧?” 还趴在地上的管事:“???” 什么玩意儿? 他本来以为老石那话说的就已经够颠的了, 没想到这儿还有个更颠的? 给稻子相亲? 那吃进嘴里的米粒儿怎么相亲?相什么亲? 在人肚子里相亲吗? 太女殿下真不是疯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倘若这太女殿下也这么……那他是不是就还有救?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管事都还没理清思路, 就听太女殿下忽然开口道: “你赶紧起来领路,本宫要见老石!” 第271章:熊孩子长大之后要没媳妇啦? “是!” 还真没提他渎职的事儿,就顾着要见老石了? 甚至,陛下就站在边上,也没出言阻止一下,看样子似乎还打算跟着一块儿去见老石?? 难道疯了的人其实是他自己,这世道当真变了,就连稻子都要开始相亲了? 神情恍惚地带着云舒他们去到了老石折腾的那一亩田地上,管事一路上都在怀疑人生。 直到看见老石那张拘谨而又憨厚的脸了,他都还没回过神来,语气有些飘忽地道: “还不快来见过陛下和太女殿下,还有六皇子殿下?” 见,见过谁? 面朝黄土背朝天,种了一辈子地的普通农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 老石听着管事的介绍,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干的事儿让贵人们知道了, 吓得他连忙叩首: “陛下饶命!太女殿下饶命!六皇子饶命啊!” 云楚焕:“?” 这个行礼词儿还挺新鲜。 “快快请起!” 就在云楚焕这边还新鲜着的时候,云舒已经亲自上前去把人给扶了起来: “本宫听说你发现稻子也分雌雄了?” “草民……” 老石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听到这话差点儿又条件反射地跪了下去, 好在他很快便意识到,太女殿下问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并不是生气或者质疑之类的样子。 她好像是……还挺激动的? 老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但他紧绷着的情绪确实是舒缓了几分,至少能回答云舒的问话了: “回,回太女殿下,小的就是之前……” 老石和云舒交流的时候,宣武帝和云楚焕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 宣武帝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了杂交水稻的厉害,这会儿听得自然是格外的认真。 就是苦了云楚焕,本来就不感兴趣,好些内容还听不明白,整得七晕八素的,最后就听懂了一件事儿—— 他五姐姐居然要让这个老石去天盛学院农学专业当夫子! 天盛学院缺夫子竟然都已经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早知道他就跟五姐姐说一下,让他也去混个夫子当当啊! 虽然每天还是要上课,但当夫子可比当学生威风多了, 他不仅可以抡着戒尺去打那些不听话的学生掌心,最重要的是还可以不用写功课! 云楚焕敢想敢干,回到马车上第一时间就提出了要去天盛书院当夫子的要求: “……五姐姐,真的,我可比刚刚那什么老石强多了! 好歹……好歹我还识字儿啊!四书五经什么的,我学得也都还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屁孩儿当夫子,绝对绰绰有余!” “你?” 云舒像是被他逗笑了, 但沉吟片刻之后,她竟还当真点了下头: “若你真感兴趣的话,上书房休沐的时候,倒是可以去学院教一教识字。” 天盛学院招收的是寻常人家念不起书的孩童甚至是青少年。 如果是学习打铁、干木工活儿之类的还好说, 但若是要学医,学算账之类的,那必然还是得先学会识字才行。 太医院的太医和户部那边儿借来的人用来教人识字,多少是有些浪费了。 云楚焕这小子若是闲的话,拉去凑个数倒是不错。 云舒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云楚焕却是一脸天塌了的表情: “五姐姐你是不是没理解我的意思?我说的是平时去天盛学院当夫子,该休沐的时候我还是得休沐啊!” “你想得倒是挺美!” 一旁宣武帝听到这句,忍不住冷笑一声: “天盛学院可不缺你这么个半吊子的夫子。 有这个空闲,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朕交代,你究竟背着朕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云楚焕:“?” 他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黄庄管事面前随口说自爆出来的那一句话。 听到宣武帝的冷笑,他下意识的头皮一麻,不断回忆着自己到底是哪件事儿不小心被父皇知晓了。 回忆着回忆着,他就在云舒同情的目光下,把自己干的那些亏心事儿给抖了个底儿朝天, 然后毫无意外的又被宣武帝罚了三万两银子。 云楚焕:“……” 云舒:“……” 之前只是听说过这缺心眼儿熊孩子被各种罚钱的事情,今儿还是头一回看见了现场版。 大约是出于某种同情心理,云舒难得主动帮着云楚焕开口请了回假,也算是小小抚慰一下这倒霉孩子受伤的心灵: “父皇,再过几日,便是武安侯世子离京前往琼州训练海军的日子,其女岑伊伊也会一同前往。 那岑伊伊毕竟曾是儿臣的伴读,这次一去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见。 所以儿臣想在后日带六皇弟一块儿去天外天酒楼设宴,送送伊伊。” “嗯,此事你看着办便是。” 那岑伊伊毕竟是未来的第一女镇国大将军,自家小崽子和她关系好,宣武帝也是乐见其成。 他甚至担心两人之后因为太久不联系,关系渐渐疏远,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她一个小姑娘跟着去琼州,人生地不熟的,周围常见的大多也都是些军中莽汉,少有细心之人。 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多和她通通信件,或者让唐爱卿帮着多多关照一二!” “……是。” 云舒倒是没有去想她父皇为何还会细心交代这样的内容,似乎十分关心她和朋友相处的问题, 她这会儿的思绪都被宣武帝那一句“让唐爱卿帮着多多关照一二”给带跑了—— 虽然伊伊现在是还小来着,某些方面也还没有开窍, 如今一心就只想着长大了要当女将军。 但谁知道她跟着武安侯世子一块儿会在琼州那边待多久? 让原剧情里她心头的白月光多多关照…… 啧,这时间一长,云楚焕这个原本的官配,是不是就得提前出局了? 熊孩子长大之后要没媳妇儿啦? 偏过头,幽幽地瞥了眼还一无所知,正在为自己后天可以不必去上书房念书顺便还能去天外天酒楼蹭一顿饭感到高兴的云楚焕, 云舒神情微妙地转开了眼。 第272章:她也没这么危险吧? 两日后,天外天酒楼四楼,上书房四子重聚。 明明距离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岑伊伊的外形和气质却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大约是因为这一年多一直在勤奋练武的缘故, 小姑娘从前圆嘟嘟的小脸儿如今已经瘦下去了一圈儿,皮肤也没有从前那么的白了。 虽说是来赴云舒的宴,所以这一趟并没有携带佩剑, 但她走路带风的姿态配上那眉宇间透出的英气,依旧能够让人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里,脑海中便浮现出“女侠”这两个字儿…… 嗯,可能前面还得再加个“小”。 毕竟小姑娘这一年多虽然也长了些个子,但至今不到一米四…… “殿下!” 一进门就发现云舒他们竟都已经提前到了,岑伊伊眸光一亮,弯起的双眸隐约可见从前的软萌模样: “你们怎么到的这么早?我还以为自己提前一炷香的时间到,就能先把礼物带进来藏好,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你给我们礼物?” “是啊!” 转身让落后几步的丫鬟小厮把礼物带进来,岑伊伊亲自把其中最大的那一箱抱到了云舒跟前: “其实我这礼物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这不是马上就要去琼州了吗,我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就干脆今天全都带过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模样十分精美的手镯: “殿下你看,这个手镯上藏了点儿小机关,你现在毕竟是太女了,万一有坏人想对你不利,你就旋一下这个地方,可以射出一枚毒针。 这里头总共能放下八枚毒针,用来防身还挺合适的。 还有这个……” 将手镯放到云舒手中,岑伊伊又从箱子里掏出了一条同样很是漂亮的腰带: “本来按理来说这里面藏暗器是最好的,不过殿下你没习过武,暗器肯定也不怎么会用,所以我只是在里面装了点儿药粉, 关键时候随便撒一撒,蒙汗药软骨散包括临时散人内力的药都有, 疗伤的也放了点儿,都是小包,藏里头也不重,用不上当然最好,但万一哪天有需要了,它兴许还能派上关键用场! 对了,还有这个……” 把箱子里那些伪装成日常穿戴用品的物件儿一一拿出来给云舒全部介绍过一遍之后, 岑伊伊忧心忡忡叹了口气: “我也是从殿下你的生辰宴那日之后才知道,原来当太女这么危险。 殿下你之前真应该和我一块儿习武的!” 云舒:“……” 倒也没这……么危险吧? 这一套装备下来,都恨不得给她直接武装到牙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过后她就要去闯荡江湖了呢! “京城里待着哪有那么多危险?” 废太子都已经无了,皇后也在隆华寺悄无声息地“病故”了。 父皇子嗣不算太多,三皇子四皇子和云楚焕对皇位也都没什么野心,现在唯一还在努力争取的就只剩下大皇子。 大皇子是得有多蠢,才会让人来刺杀她? 说句不好听的,她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别管幕后主使到底是不是大皇子,他都必将成为宣武帝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不过你这些礼物我还是很喜欢的。” 多酷啊! 这些东西以前就还只在里见到过呢! 当着岑伊伊的面儿,把手镯戴到自己左手手腕上,云舒由衷地赞叹了一声,随后也拿出了自己给对方准备的礼物: “之前答应过等你中了武状元,就送你一把绝世好剑, 本想着还有好些年的时间,便没急着准备。 没想到你突然就要去琼州了,这点时间也来不及。 我只能先去父皇的私库里找了一把还算不错的,你先凑活着用用。” “这可不是凑活!” 岑伊伊的目光从云舒把剑拿出来的那一刻起,就黏在剑身上没有挪开过了。 到底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姑娘,这剑好不好,她拿起来一看便知: “这即便还达不到绝世好剑的地步,至少也能算得上是一把名剑了, 殿下,你把这个送给我,陛下那边……” “放心,我拿之前就跟父皇说过了,父皇让我随便拿的。” 见岑伊伊拿着长剑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云舒笑吟吟地又拿出了一小摞书籍: “还有这些,据说是失传已久的兵书,想来你应该也是爱看的。” “失传已久?” 岑伊伊低低地惊呼一声,接过这几册兵书的时候,动作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许多: “那我可得好好保管起来了!” “倒也不用这么小心。” 云舒失笑: “这是我后来抄录的,算不上什么孤本。” “殿下你亲手抄的那可就更加珍贵了!” 岑伊伊把兵书抱得更紧了些—— 开玩笑,太女殿下从前为了能够不抄书,那可是连印刷术都能捣鼓出来的人! 那么不喜欢抄书的殿下居然亲手给她抄兵书了! 这不得当成传家宝收藏起来! 像是生怕有人跟自己抢了这宝贝似的,岑伊伊抱着兵书就不肯撒手了。 一旁云楚焕看着莫名就觉得有些不痛快, 他忍不住酸溜溜地哼了一声: “不会吧不会吧?本皇子特意请了假出来给某人送行,某人不会只给五姐姐准备了礼物,都没给我们准备吧?” “也准备了。” 从前还在上书房的时候,云楚焕跟岑伊伊说起话来,语气就没正常过几回。 岑伊伊早都已经习惯了。 这会儿听着对方阴阳怪气的话语,她也只是毫不在意地回头令人把东西给云楚焕和柳子明两个人都送了过去。 箱子也不大,至少比起她刚刚给云舒的那个,要小了许多。 云楚焕起先倒也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 直到他兴致勃勃地打开看了一眼,随后一秒炸毛: “岑伊伊你什么意思?你送了五姐姐那么多有意思的好东西,到本皇子这儿你就送这个?” 他愤怒地拿起箱子里的那几本儿圣贤书: “你看本皇子像是缺这几本儿书的人吗? 你这根本就是在敷衍本皇子!” 第273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六殿下误会了。” 岑伊伊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六殿下什么都不缺,想了许久也不知该送些什么合适。 于是便只能送这几本书给您,愿您在上书房的日子,顺风又顺水。” 云楚焕:“?” 所以这不是敷衍,而是嘲讽对吗? 五姐姐不用去上书房念书了,岑伊伊也不用,只有他和柳子明还要继续苦逼地留在上书房里!! 云楚焕气得在线撤回了一份他本想送给岑伊伊的礼物: “本皇子不管!你若是真就送本皇子这玩意儿,那本皇子的礼物你也别想要了!” “哦。” 岑伊伊抱着她的宝贝兵书,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 “六殿下开心就好。” 云楚焕:“???” 他不开心啊啊啊! …… 就因为岑伊伊小小的报复了他这一下, 哪怕后来岑伊伊又拿出了真正要送给他的礼物,云楚焕也还是碎碎念了许久。 直到这一顿饭吃完,大家都要离开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忍不住别扭地哼唧了一声: “本皇子听说琼州那地方穷得很,要什么没什么, 你一个小姑娘家,实在受不了就赶紧回来,我父皇只是下令让你爹去琼州,又没说让你也去!” “不劳殿下操心。” 岑伊伊就不爱听这话,她抱着兵书脑袋一扬,将门虎女的风范,便已然可以窥见几分了: “我跟着我爹去琼州,本就是为了随那些海军一块儿训练,又不是为了去享福的。” “去军中有什么好?” 知晓岑伊伊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云楚焕小声嘀咕了这一句后,也没再多话了。 他跟着云舒一块儿出了包厢,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愉快, 等再下到三楼,瞧见楼梯拐角处等着的那一抹身影后,他越发的不爽了——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在你跟前多转两圈,五姐姐你就会娶了他吧?” “嗯?” 云舒这会儿本来还在偏着头跟岑伊伊说话,闻言顺着云楚焕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就看见了靠在墙角处,明显是在等人的呼延明川。 见她看过去,后者慢悠悠地抬起手,冲她打了声招呼: “想见太女殿下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你这是不装了?” 眸光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云舒摸了摸自己新收到的手镯: “不怕本宫这天外天酒楼里,有你北襄派来盯着你的探子?” “这角落里不是没人么?” 呼延明川耸了下肩: “我好歹也是和殿下有过约定的,想必殿下应该不会让你身边人出卖我? 毕竟北襄那边真要是派人来天盛京城追杀我,这京城也不会太平到哪儿去。” “你若真记得那约定,今日就不该来找本宫。” 说好的留京归留京,不要来烦她, 这货说话当放屁是不是? 云舒拧起眉,正想再说点儿什么,就见对方又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 “答应太女殿下的事,我自会遵守。 今日也不过是为了物归原主罢了。” 他手腕微微一动,将这本《基础数学》扔回到云舒手中,唇角挑起了一抹似是觉着有些无趣的笑容: “对了,另外说一句,殿下这选择良人的标准,着实是有些低了。” 云舒:“?” 什么良…… 等等! 想起之前在宫宴上她给出这本书时说过的话,云舒连忙将手里的书翻到了最后几页。 果不其然,最后这一套原本空着的中考数学卷,如今已经被人填得满满当当。 最重要的是,答案居然还全都是对的!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寻了那么久的数学天才,居然在这儿等着! 想想也是,这呼延明川神经归神经,但他要不是个天才,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啊! 这年头能在皇家当神经病也是很需要实力的好不好! 合上手里的《基础数学》,云舒眸光一闪,蓦地开口道: “或许本宫,可以为你暂时提供一处方便你躲避北襄探子查探的地方。” “太女殿下可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好心。” 呼延明川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什么条件?” “在本宫找到新的夫子之前,去天盛学院当一段时间数学课的夫子。” 云舒举起手里的《基础数学》示意了一下: “教这个。” “这还用教?” 呼延明川嗤笑一声: “随便扫一眼便能学会的东西。” “基础确实是挺容易的。” 云舒赞同地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薅着这么个能够“四五十天速成初中数学”的家伙,云舒对他的耐心都比之前多了那么一丁点儿: “呼延夫子若是感兴趣,本宫之后再派人把《中等基础数学》和《高等数学》也给你送一份过去。 若是那些呼延夫子也都能学通的话,本宫这里还有《线性代数》、《概率论》、《实变函数》、《复变函数》、《抽象代数》等等进阶数学领域的书, 想必,应该是够呼延夫子看的。” 呼延明川:“?” 什么含树什么抽象? 基础数学后面居然还有那么多东西吗? 早知道他就不装了! 天知道,他这人的征服欲早就在扭曲的成长环境当中,强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 从前总想着要把他血缘上所谓的亲生父亲以及兄弟姐妹全都踩在脚下,为此他付出了诸多努力。 后来整个北襄王庭已经没有一个人能被他看在眼里,即便暂时还没杀完,但他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 于是无趣之余,他便又盯上了这位天盛太女。 结果人刚盯上没多久,云舒反手就给他塞了一本儿《基础数学》。 这些天他一边忙着发展势力,一边对着《基础数学》勤学苦读,熬得眼袋都快出来了, 好不容易学完了过来装一下,准备重新来盯这位太女殿下, 结果这天盛太女居然告诉他,后头还有那么多比《基础数学》难得多的书? 要不……换个思路,他先去把写出这些书的人杀了再说? 闲着没事儿想的什么折腾人的东西! 第274章:你只需回答本宫是或不是! “既然呼延夫子不说话,那本宫就当呼延夫子是默认了。” 云舒又不是傻子,她当然能看出呼延明川面上的表情有了一瞬的凝滞。 但那又如何? 什么事后将北襄双手奉上之类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借着她的名义留在了京城,提前付点儿“定金”怎么了? 况且……这人说来也还挺神奇的。 给他数学书他是真学啊! 若是能再多给他几本儿数学书……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不让这家伙来招惹她的目的吧? 赶在对方开口说话之前,云舒直接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 “最迟明日,新书一定送到,以呼延夫子的聪明才智,想必那些也全都不在话下。 天盛书院未来的数学课,就麻烦呼延夫子了!” 呼延明川:“……” 该死的,他明明就很想拒绝, 可这该死的数学却精准拿捏了他的胜负欲,让他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可恶却又格外令人欲罢不能的书籍? 咬牙目送着云舒离开的背影,呼延明川用力地握了下拳,却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把人拦下。 …… 北襄九王子的留京,和岑伊伊随武安侯离京的事情,并没有给京城百姓们带去任何的影响。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就连过去隔三差五便要弄出点儿大新闻的云舒都难得消停了一段时间。 每天就是规规矩矩的上朝、跟着宣武帝批折子,偶尔再去趟工部, 正常得让朝中好些大臣都不习惯了。 一直到天气渐渐转热,开始要入夏了,老实了三个多月的云舒,才又以她在天盛周报上刊登的一篇文章,打破了朝堂内外的这份宁静—— “不是我等与太女殿下过不去,实在是太女殿下在为难我等啊!” “陛下,太女殿下之前可没说过这天盛学院招收的学生男女孩儿名额各占一半啊! 这……哪儿有那么多人家愿意送家中闺女出来念书啊?这不是浪费名额么!” “是啊陛下!太女殿下竟然还额外说明拒收二十年内有过遗弃、杀死过健康幼婴的人家送来孩子! 这种事情京城里可能还稍微好点儿,其它稍微偏僻些的地方,这种事情可不少见呐! 那等到天盛学院正式开始招生之后,那些百姓们为了争抢名额,肯定会出现互相揭发甚至是诬陷他人的情况。 到时候各地府衙只怕都要被这些人给挤满了,这必将严重影响府衙原本的正常运转啊!” “陛下……” “陛下!” “行了,朕这一早晨净听你们告状了!” 跟几百只鸭子一起嘎嘎嘎似的,吵得人头疼。 宣武帝语气不耐地示意那些大臣们赶紧闭嘴, 之后才偏转眸光,看向云舒: “太女,你怎么说?” “回父皇,儿臣对方才向您告状的这些大臣们还挺失望的。” 时隔三个月,云舒再次当堂开炮,且一炮又轰炸了大半个朝堂—— “这几个月来,儿臣让人收集了天盛朝各地济慈院统计出来的数据, 发现被遗弃的婴孩当中,除去那些生来有疾的孩子,剩下那些健康的孩子里,至少有九成以上,都是女婴。 还有那些一生出来就被溺毙、捂死了的健康孩子,同样也有九成九都是女孩儿。 儿臣此前还以为朝中诸位大臣们是在京中待惯了,生来富贵,所以没有见到过那些苦难, 却未曾想过,原来大家早已知晓,只不过是……习以为常,觉得这种事情不值一提罢了。” “老臣何曾说过此事不值一提?” 自诩品行高尚的人,自然是不愿被泼上这么一身“污水”的, 当即就有人拧眉反驳道: “殿下这分明就是在曲解我等的意思!” “你们是没有说过,可你们就是这么做的。” 都说枪打出头鸟,如今这出头鸟儿自己都送上门来了,云舒当然也不会放过。 她豁然转身,双眸紧紧盯住了那名老大臣,语气渐重,语速更是飞快: “若你还想说没有,那本宫问你,若今日在场诸位之中有任何一人亲手杀害或者遗弃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你是否会弹劾他!” “这不……” 那大臣还想辩解,然而刚一开口,就被云舒厉声打断: “你只需要回答本宫,是或者不是!” “……是。” “好,那你弹劾他的理由,是否是此人心思歹毒,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能下得去手?” “……是。” “你是否觉得他有违人伦更有违我天盛律法?” “……是。” “他是否该为此付出代价?” “是!” 心知再这么问下去,局面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这老大臣硬着头皮连答了几声是后,终于忍不住也加快了语速,打断了云舒接下来的问话: “可这是不一样的! 在场诸位之中没有谁会养不起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亲手杀子除了心思歹毒老臣想不到别的理由! 但那些普通百姓不同!他们好些是因为家中穷苦,不得不……” “好一个不得不!” 云舒笑了,只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那你告诉本宫,为何他们不得不扔掉或者溺毙的全是女孩儿? 怎么,只有女孩儿养不起,男孩儿就能养得起了?” “这只是……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女婴和男婴比起来,她……” 老大臣后面未说完的话,在云舒冰冷的眼神下,一点儿一点的消了音,直到最后彻底听不见了。 “怎么不说了?” 嘲讽地扯了下唇角,云舒一字一顿地扯开了他们的遮羞布: “你看,你们明明都知道的,但自始至终,无人在意。 甚至还因为现在有人在意了,而感到麻烦。 你们说之后各地会有无数人为了争抢天盛学院的名额,互相揭发到衙门,影响到衙门原本应该干的事儿。 可遗弃、杀子这难道不是衙门本就应该管的事情吗? 你们一边以各地人口增长为政绩,一边却又无视杀子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迹! 你们难道都不觉得可笑吗?” 还有一章在码啦~~~ 第275章:我不同意! “还有说本宫要求学院招收学生男女学生人数相同是浪费名额的,也是有趣。” 云舒慢悠悠地踱了两步: “本宫定的这条要求甚至还是排除了某些特定专业的。 比如说铁匠,因为本宫知道,女子在力量方面,的确是天生就要比男子弱了那么一些。 所以这样的专业本宫不做要求,哪怕报名的全是男孩儿也无所谓。 可学医、算术、数学、包括格物创新这些,女子比男子差哪儿了? 你们男子多长了个脑袋?” “……” 从前只有十四岁的云舒只要一出现在早朝上,就能怼得人哑口无言, 如今已经快要十六岁,且还由宣武帝亲自带在身边教了将近一年的进化升级版云舒,就更让人毫无还手之力了。 一群平均年龄都能给云舒当祖父了的老大臣们上朝时还一个个气势汹汹的, 下朝时却都跟落败公鸡似的,蔫头耷脑的说不出话来了。 唯独云舒,来去都格外的神清气爽。 别墅空间内,被她特邀来听了今日这场早朝的云旎,更是激动到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这一期天盛周报声刊登的关于天盛学院招生条件的内容,看似是云舒脑门儿一拍,临时做出的决策, 可实际上,早在决定要创办天盛学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琢磨这件事儿了。 定下男女孩儿名额相同的条件,是为了让更多的女孩儿也能走进学院,拥有另一种不同的可能, 拒收有遗弃杀子前科家庭的孩子,是为了阻止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件发生, 以及为日后更改天盛律法,提出杀害亲子同样需要偿命做下一些铺垫。 【尽量让天盛的女子也能如现代那般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不必被那些所谓的女德女戒所束缚。】 这是她们曾经共同的期许, 如今,云舒已经正式地迈出了这一步, 云旎无比确信,她未来一定会将这句话彻底变为现实! 云旎真切的盼望着这一切的发生, 但有人盼望顺利,自然也有心怀不轨的满心盼望着能出点儿什么大乱子才好。 诸如大皇子, 他回府之后气得差点儿把自己主屋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 之所以没能砸成……主要是还有威远大将军这个身手不凡的跟在他屁股后头沿路的接—— “殿下……欸!别扔别扔,这个可贵了! 这个至少也得值几千两银子吧? 唉哟!殿下,这些东西摔了多可惜啊?要不您把这些送给臣,臣身子骨结实,随便您摔!” 大皇子:“……” 暴怒的情绪被戳了个口儿,一下子就接不上了。 手里举着的青花釉里红仙鹤纹玉壶春瓶砸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大皇子迟疑片刻,最后恼怒地直接塞进了威远大将军怀里: “你今日在早朝上若是能有这么会说,还能让那云舒得意至此吗?” “臣这人嘴笨得很,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 小心翼翼地将那玉壶春瓶放回到原位置上,威远大将军还又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之后才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太女殿下最是伶牙俐齿,您让臣去跟她辩,还不如让臣现在就领兵打到北襄去呢!” “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北襄!” 大皇子咬牙,恶狠狠地道: “我们不能再看着那云舒这般顺利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她的太女之位怕是要比原先那个废太子早些时候还要稳了! 这次天盛学院的招生,必须得让她捅出一个大篓子来才行!” “其实,想要在这件事上下手,一点儿也不难。” 打从大皇子进门起,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幕僚忽然开口道: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容易。” “听这意思,你有想法了?” 大皇子闻言眯了下眼: “说说看。” “其实太女殿下这次的做法很明显,她就是想要抬高女子的地位。 但抬高女子地位的同时,她其实是损害了男子的利益。” 幕僚缓声开口道: “首先天盛学院这边,太女提出的那些招生条件,必将会引起许多只想送儿子入学的百姓们的不满。 尤其是那些自家儿子拿不到名额的,殿下完全可以派人前去煽动一二, 届时,这些人自然会闹起来。 而在这个混乱过程中,不管您想做什么,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其次,殿下您还可以再放出些别的风声,比如…… 太女殿下现在只是让女子占用男子入学名额,但以后会如何就说不准了。 这女子的心一旦野了,不好嫁人那都还算不得什么,最可怕的是嫁了人之后,她还总想着往外头跑。 衣服没人洗,饭也没人做,就连孩子都没人管, 更甚至于……她还有可能在外头勾……” “我不同意!” “什么不同意?” 大皇子原本还听幕僚的话听得正认真,冷不丁地听见威远大将军黑着脸闷声闷气地嚷了这么一句,他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同意什么?” “臣不同意他后头说的那些!” 威远大将军猛然抬起头,怒瞪了那幕僚一眼: “你们想给太女找麻烦,我没有任何意见。 但为何要拿抬高女子地位这件事儿本身说事? 只有没用的废物男人,才会总想着把自己夫人拴在家里操持家务,生怕自己夫人跟别人跑了!” “鲁将军这是在帮太女殿下说话?” 对方话里那一句“没用的废物男人”就差是直接指着他鼻子说的了, 幕僚的脸色自然也不可能好看得了: “鲁将军莫非是忘了你到底是谁的人?” “放你他娘的臭狗屁!老子这是就事论事!” 如威远大将军这样重义气的人,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冤枉他叛变了。 他气得砰一下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老子说的有哪一句不对?你他娘的要不是个窝囊废……” “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自己内讧上了!” 事情都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自己人先干上了, 大皇子又是愤怒,又是不解。 第276章:这小崽子又唱的是哪一出? “你先下去吧。” 恼怒归恼怒,但威远大将军的支持,对大皇子来说还是十分重要的。 他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不满,让幕僚先退下之后,这才又拧眉看向威远大将军: “大将军这是何意?” “我没什么意思。” 威远大将军沉着脸,自个儿生了一会儿闷气, 直到大皇子都有些失了耐心,正打算再开口询问的时候,他才忽然又闷声闷气地开了口: “我夫人昨日哭了。” 大皇子:“?” 所以呢? 你夫人哭了,这就是你今日在本皇子面前发疯撒泼的理由? “她是看了昨日的天盛周报才哭的。” 并不知道大皇子内心此刻在想些什么,威远大将军自顾自地接着陈述道: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气恼地表示要去找太女殿下说理,结果却被夫人拦下了。 夫人说她是高兴哭的,不仅高兴,还有些遗憾,遗憾她小时候没能有太女殿下这样一个人为她们女子发声。 世人皆道她性子彪悍,若非是遇上了我,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可她其实也是被逼出来的。 她虽也算是一个小贵族家的嫡女,但因为她娘没有儿子,她爹,她祖母又全都是极其喜欢儿子,不喜女儿的人, 因此她和她娘在府上的日子向来不怎么好过, 一个妾室都能仗着自己生了儿子,爬到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她若是性子不够强势,在那样的地方必然会过得极其艰难。 她自小就希望自己能是个男儿身,因为这样就可以念书,可以入朝,更可以让她娘扬眉吐气! 但直到昨日她才忽然发现,原来她不必是男儿身, 她一直以来梦回千转,向往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女子其实也能办到。” “你什么意思?” 大皇子绷平了嘴角。 像他这样府上妻妾成群,向来只把女人当个玩意儿的标准古代大男子主义,自然理解不了威远大将军这种心疼自家夫人的感觉。 他听完威远大将军的话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所以你要站到云舒那边?” “臣不是这个意思。” 威远大将军搓了把脸,有些无奈: “臣只是希望您针对太女殿下的时候,可以不要打压女子本身。” “……” 从大皇子府里出来,威远大将军仰头望着外面的天空,半晌,长叹了口气。 说实话,抛开旁的不提,就凭太女殿下的马蹄铁和棉衣棉被,他更加偏向的那个人,也该是太女殿下。 可他毕竟欠了大皇子一条命。 当初在边陲的时候,若不是大皇子,他儿子只怕早就埋骨边疆了…… …… 为了能够在天盛学院正式开始招生那日搞出点大动静来,大皇子这边很快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起来。 与此同时,云舒也同样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挨家挨户地登门拜访, 今日去新任右相,也就是从前的左相府上走一走,明天去礼部尚书府中逛一逛。 原本按理来说,如她这样敏感的身份,私下里是不能同这些大臣们走得过近的。 像她这样天天往朝中重臣家里跑的行为,一般搁皇帝眼里那就是妥妥的结党营私! 可偏偏云舒就是大摇大摆的去了, 她不仅自己去,偶尔有时候还会寻一些格外蹩脚的理由,找宣武帝借李公公陪她一起去! 刚开始的时候,最早被她找上的那些大臣们心里都还慌得一批, 瞧见太女殿下和陛下身边的李公公一块儿登门,生怕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儿。 结果小心翼翼地把人迎进门后,就见太女殿下瞪着俩天真无害的大眼珠子问他—— “本宫听说你想在天盛书院招生那日,背着本宫偷偷干点儿什么对本宫不利的事情?”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老臣实在冤枉啊!” 受到了质问的大臣一脸懵比: “老臣从未有过如此歹毒的心思,老臣……” “那你发誓!” “……啊?” “你发誓。” 云舒一脸认真: “若你对天盛书院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并付诸了行动,你本人天打五雷轰,你子孙后代永远不得踏入学堂半步,更不得入朝为官!”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的大臣:“???” 李德海:“……” 没过多久便得知了此事的宣武帝:“……” 这小崽子又唱的是哪一出? 不理解,但信任的宣武选择了沉默, 于是登门上瘾的云舒也越发勤快起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愣是把朝中重臣府上全都跑了个遍! 听到这个消息的大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特意派人打听了三遍,确认云舒这些日到处登门拜访,真就是为了逼着这些大臣们发誓之后, 大皇子也沉默了: “云舒这是真没办法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逼着大家发个誓,天盛学院就能顺顺利利地开起来了吧?” “许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打探完消息回来的小太监猜测道: “这誓言发得还挺毒的,即便是不怎么相信的,想起来也会觉着膈应。” “能在朝中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有几个会在乎这所谓的誓言? 若真是靠发誓便能解决问题,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无法解决的?” 大皇子不屑地轻嗤了声, 片刻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询问道: “既然朝中重臣府上她最近都已经跑了个遍,那今日,她可是留在了宫里?” “回殿下,太女殿下她……今日去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府。” 大皇子:“……” 皇子也得陪她玩发誓游戏? 看来他这个五妹妹,这回还真是吓破了胆, 真不知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储君之位,交到这样胆小的家伙手中! “看来明日就该轮到本皇子了。” 她这时间安排得倒是精准,天盛学院后日开始正式招生,她就卡在前一天,把所有人全部拜访个遍。 大皇子讥讽地扯了下唇角: “吩咐下去,明日太女殿下登门,你们可得打起精神来,好生招待!” 第277章:惊!太女殿下竟然做了这种事情! 为了极尽的传达出自己的嘲讽之意, 第二天下了早朝之后,大皇子第一时间就赶回到府上,换了一身华贵的常服,还让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就等着云舒登门,他便可以好好的阴阳怪气一番了。 结果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云舒出宫,反而是等来了府上小太监匆匆忙忙带回的一份天盛周报, 上面是云舒紧急加印的一篇文章—— 【惊!太女殿下竟然做了这种事情!】 但凡这标题不是出现在天盛周报或者京城日报上面,大皇子都可以愉快的猜测这是有人揭发了云舒私下里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这偏偏就是天盛周报。 众所周知,天盛周报的标题看看得了,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往下看去, 果不其然,开篇大段儿大段儿的都在写云舒为了创办天盛学院,有多么费心、多么努力, 中间那部分则是绞尽脑汁的以最最浅显的语言告诉大家,创办天盛学院的重要性,以及这个学院对百姓们会带来哪些实质性的好处。 看起来,很像是云舒在拜访完了朝臣们之后,终于又想起还要再跟百姓们也提前打个招呼,苦口婆心地劝那些百姓们也都能安安分分的不要闹事儿。 结果再翻一页过去,大皇子唇角讥讽的弧度,瞬间就转化成了愤怒—— 云舒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和百姓诉苦说她的压力巨大! 她说她知道自己想要创办免费供给普通百姓学习的天盛学院触动了很多世家贵族的利益, 定会有心怀不轨之人私下里偷偷煽动百姓出来闹事儿。 但其实闹事儿对百姓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毕竟天盛书院年年都会招收新生,除非是有过遗弃杀子行为的,否则今年不行来年再试,机会总还是有的。 可一旦闹起事儿来,上了学院的黑名单,以后便彻底与书院无缘了! 当然,如果她仅仅只是写到这里,大皇子都还不会这般愤怒, 关键是她后头还说了,为了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这段时间,她挨家挨户地登门拜访,几乎都已经和所有人达成了一致, 但因为时间紧迫,她没来得及拜访大皇子府。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分明就是想告诉所有人,只要明日天盛学院的招生出了问题,就一定是本皇子干的!” “殿下息怒!” 听说此事后匆匆赶来的幕僚恰好撞见大皇子暴怒的场面,连忙上前劝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取消原本的计划啊!” “凭什么取消!” 大皇子怒目圆睁: “本皇子凭什么如了她的意?她说是本皇子干的就是本皇子干的? 什么发誓那都是扯淡!谁会相信这种话?” “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觑啊!” 幕僚苦口婆心地道: “虽说咱们这回买通煽动的人全都是那些不符合书院招生条件的,不必担心他们被天盛学院策反。 可更多的还是符合书院招生的那些百姓! 若是在这篇文章出来之前,那些百姓看到有人闹事儿,或许还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能有闲心在旁边看个热闹起个哄。 可如今太女殿下已然在这篇文章最后言明, 她可以顶住来自世家贵族的压力,但倘若她全心全意帮扶的百姓们也不支持她,她将会取消天盛学院给予百姓们的一切福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也没有哪个百姓会选择袖手旁观。 一旦有人闹事,他们必将会在第一时间制住对方!” “当然了,倘若只是制住,那或许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怕这些百姓们之间互相认识、彼此了解, 真要是让他们配合着抖出点儿什么,甚至真攀扯到您身上来……那可就麻烦大了啊!” “云舒!” 清楚的知道幕僚说的这些全是大实话, 大皇子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云舒的名字时,那语气听着都像是想要生吞了她一般! 极其的不甘,却还是不得不松口退让: “此事,便交由你去收尾了!” “是。” 幕僚得了命令,也稍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下去安排取消计划的事宜了。 谁都没有想到,云舒前些日子那玩笑似的到处登门逼人发誓,竟是为了这一手做的铺垫, 消息传回宫中,就连宣武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家小崽子两眼: “你倒是办法多,朕的满朝文武全让你给耍了个遍!” “这怎么能叫耍呢?” 云舒一脸无辜: “儿臣分明就是信任他们,只要他们开口承诺了,儿臣立马就信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令人感动。” 宣武帝:“……” 你问问那些大臣们究竟敢动不敢动? 她这篇文章一出来,不仅是把之前反对过她的人,尤其是大皇子全都耍了一遍, 更是将所有反对天盛学院的人全部架到了百姓们的对立面上! 全天下百姓的声音啊! 那可是连他这个皇帝,都不可能无视的! 宣武帝摇了摇头,都懒得看这小崽子装无辜了。 他轻哼一声,直接扔了本折子到她的小桌上去: “看看这个。” “这折子怎么长得还有些不太一样?” 云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折子,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外观: “这该不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密折吧?” “是密折不错。” 宣武帝挑了下眉: “北襄密探传回来的。” “北襄?” 北襄怎么了? 难道呼延明川这么快就动手了? 可那也不太对吧? 呼延明川最近数学学得还挺认真来着,前些日子就连高中数学都已经学完了, 为了从她这儿拿到后头的数学书,甚至都答应她明日天盛学院招生,他也会亲自到场为数学专业进行招生来着…… 这要是还能不动声色地抽空再把北襄王庭给干没了…… 那她就不得不怀疑老天是不是给这货也悄悄开了个挂了。 云舒疑惑地打开了密折, 果然,没开挂。 第278章:你要不也测一下试试? “北襄西部有兵马调动?” 云舒回忆了她之前看过的地图,北襄西边儿是羌国来着。 羌国不算强大,但胜在地理位置不错,与北襄交界处易守难攻,因此这百年间,两国之前虽然各种摩擦不断,可真要说打仗,那也没打起来过。 如今北襄忽然暗中调遣兵马前往靠近羌国的边境一带……难不成是要开战了? 将手里的密折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几遍,确认里头没有什么夹层或者需要别的什么手段才能瞧见的内容, 的的确确就只说了兵马调动这一件事儿, 云舒撇了撇嘴,放下了折子: “父皇您这是纯让儿臣猜啊?” “如兵马调动这般的一国机密,很多时候密探无法获知具体信息,便只能传回这样的只言片语。 但就是这样的只言片语,一旦分析对了,兴许也能在某些时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宣武帝耐心地教导道: “你身为储君,未来也无可避免的要收到许多诸如此类的密折, 判断这些消息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这又意味着什么,是否会影响到天盛,以及之后该如何应对, 这些都是你需要学会的。” 啊……这是开始给她上难度了? 云舒揪着手里那支升级版,被人精心处理、装饰过的鹅毛笔末端那一小撮毛毛,试着按自己的理解一点一点儿分析道: “兵马调动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北襄与羌国之间的矛盾激化,未来可能会开战,所以北襄要提前调兵,做好全面进攻的准备。 第二种是内斗,北襄王子嗣众多,听说他那些儿子们个个都野心勃勃,谁偷偷养了私兵想要造反也不一定。 但因为这密折上并没有提到兵马调动的规模大小,所以它也不一定就只是为了开战,还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军队去做, 比如说……剿匪,比如说……发现了什么大型矿脉,需要人去镇守, 再比如说,像咱们之前调兵去琼州,训练海军一样,他们也打算单独练出一支什么队伍来, 又或是发生了……发生了什么灾难,需要救人或者封城之类的……” “嗯。” 宣武帝微微颔了下首: “那你觉得,这其中有哪几种可能,是咱们需要多加注意并提前想好应对措施的?” “这个嘛……” 将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内容又逐个分析了一遍, 云舒认认真真地在御书房里上完了一天的课,想起明日便是天盛学院正式开始招生的日子, 她离开之前,还又特意向宣武帝请了一天的假。 对此,宣武帝表示: “明日你记得把老六那小子也带上!” “若是六皇弟知道您竟主动提出让他休息一日,他怕是要高兴坏了。” 云舒有些诧异地看了宣武帝一眼, 后者则是没好气地冷哼了声: “朕可不是放他出去玩的,朕是想让他好好看看,寻常人家的孩子想上个学有多不容易! 看完之后就给朕老老实实的在上书房待着,别总想着找借口跑出去玩。” “天盛学院教的内容跟上书房的可不一样。” 云舒打趣道: “您就不怕他去那边转一圈之后,喜欢上了天盛学院的课程,更不乐意在上书房待了?” “那就让他去。” 宣武帝丝毫不慌: “反正朕也不指望他以后真能在朝堂上发挥什么作用, 让他在上书房待着也只是不愿他长成什么游手好闲的废物罢了。 你那天盛学院教的既然都是些有用的东西,他若有喜欢的,多学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父皇说的是。” 云舒失笑: “儿臣这就让人去将此事告知六皇弟与叶太傅,正好叶太傅之前还有些遗憾,不能亲自看到学院招生的盛况。” …… 因为云舒请假请的也只是御书房这边的假,早朝该上还是得上, 所以第二天等她下了朝换好衣服,再带着云楚焕一块儿从宫中出发,去到天盛学院京城分院的时候, 招生都已经正式开始了。 好在一切都如云舒所料那般,有她昨日那突如其来的一篇文章,大皇子他们根本来不及搞更多的小动作,只能匆匆忙忙地撤销了原计划。 今日学院这边一个有预谋恶意搅事儿的人也没有, 偶尔出现那么一两个因为自身条件不符合,想要闹腾起来的人,甚至都还没等到云舒提前安排过来的禁卫军动手, 就先被旁边来报名的百姓们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 生怕自己慢一步,事情传到云舒耳中,这好好的福利就没了。 云楚焕跟在云舒边上,亲眼瞧见一个想要闹事的家伙才刚刚喊了一嗓子,立马就被四五只手捂住嘴巴,干脆利落地拖着带离了天盛学院,不由得大为震撼。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外头那排着老长的队伍,忍不住默默咽了下口水: “这些百姓为了自家孩子能够入学,还真是有够努力的! 不过这么多人,应该也不是全都能进入学院吧?” “有入学测试的。” 云舒随口应了一声之后,忽然心血来潮地扭头看向云楚焕: “你要不也测一下试试看?” “我?” 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用在上书房里窝着了,结果出来玩儿居然还要学习, 他是疯了吗! 云楚焕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 可话到了嘴边,忽然又想起这些测试全是给外头那些很有可能连大字儿都不识一个的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做的, 他虽不爱学习,但好歹也是在上书房待了好几年的人。 他要是也去参加那什么所谓的测试,不得轻轻松松吊打一片? 脑补了一下自己只是随便写几个字儿就能引来周围所有人敬佩羡艳的眼神,云楚焕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 “测就测!” “那你想先测哪门?” 实在是这小子脸上的某些情绪表现得过于明显,他小尾巴一翘,云舒立马就能将他脑补的那些内容猜得大差不差。 她故意没告诉他,这测试与他想象中或许不太一样,只是戏谑地挑了下眉。 第279章:这是什么古怪的题! 云楚焕还不知自家五姐姐这会儿已经抱了要看好戏的心思,在等他测试翻车。 他信心满满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分岔口,随手指了其中最近的那一个: “我就先测医术!” “行。” 云舒淡定地点点头,带着云楚焕径直走进了医学专业的院子。 “太女殿下!六皇子?” 正在里头忙活着的太医一抬头,瞧见云舒和云楚焕两个人进来,差点儿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要过来行礼。 云舒直接抬手制止了对方的行为: “陈太医不必在意本宫,本宫就是过来随便瞧瞧,顺便让六皇弟也跟着测一下看看。” “六殿下也要测?” 陈太医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院子里那些坐得满满当当的孩子们: “那老臣让人再多加一个位置?” “不必。” 这边的测试题什么样儿,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 桌椅什么的也不是非要不可。 云舒随意道: “直接给他一份,让他就站这儿看便是了。” “……是。” 太女殿下都发了话,六皇子殿下也没反驳,陈太医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儿干,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他很快就拿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恭恭敬敬地交到云楚焕手中, 之后便扭过头去,开始告知院子里那些不识字儿的小家伙们如何用这本册子来进行测试—— “现在将你们手中的册子翻开第一页,大家可以看到,这一页上面,总共有九个图案,其中有八个都是一模一样的, 唯独有一个,与其他八个存在着十分细微的不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一个找出来, 然后用你们手中的羽毛笔,把它圈出来! 以此类推,第二页的十个图案里,有两个不同,第三页的十一个图案里,有三个不同…… 请注意,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来完成这个测试, 一炷香后,不管你们有没有做完手中的题目,测试都将结束!” 云楚焕:“……?” 不是,他之前怎么没见过还有这样的测试? 他为何要在一堆长得一模一样的花花草草里头找出不一样的那个? 他会读书会识字,难道一点儿优势都没有吗?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想错了些什么的云楚焕捧着小册子傻眼了, 那一脸仿佛被雷劈过的表情,看得云舒忍俊不禁: “还愣着做什么?那香可是已经点燃了。 你再不开始,万一待会儿做不完……” 他堂堂一个从上书房里走出来的皇子,来天盛学院做个入学测试,若是还输给了眼前这帮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百姓, 消息传回去,父皇不得气得又罚他几万两银子? 云楚焕一想到这样恐怖的可能性,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认真地看起了第一页上那九个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区别的叶子—— 天杀的!这些叶子明明就连边缘上的锯齿都长得一毛一样! 到底谁出的这破题? 回头他非得好好找那人算算账不可! 短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云楚焕愣是做得汗都下来了。 即便如此,待到最后一簇香灰落下的时候,他手里的小册子也还有两页没有翻完。 他下意识地抬眸瞥了眼院子里那些已经开始逐个收“卷”儿的小厮们, 脑子里还琢磨着这些小厮应该没有哪个胆敢过来抢他的卷子,自己还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再多答一会儿, 下一瞬,他手里的小册子就被云舒直接抽走了。 云楚焕:“!!!” “我瞧瞧,看你做对了几道?” 只当没有看出这家伙那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小心思, 云舒笑眯眯地把自己刚刚夺来的小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第一页对了,第二页也对了,第三页错了一个……啧,越往后错误率越高啊!”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 云楚焕也知道自己后头好几页做得不太好,不是没找全就是实在找不到,干脆靠蒙的。 这会儿听到自家五姐姐把他的错处全都报了出来,又羞又急的连忙辩解道: “这题目本身就是为难人! 我之前在上书房时,都没做过这么古怪的题目!” “这可不是为难人。” 随意地合上了手中这本小册子,云舒哼笑一声: “想要学医,最基础的便是辨认草药,熟读药理。 但因为这是入学考试,除了你之外,剩下这些孩子们大多连字儿都不认识,考他们药理自然是不行的。 就只能暂且先考考观察能力了。 毕竟草药与草药之间,长得相像的多了去了, 若是无法分别这中间细微的差别,以后采药拿药的时候弄错了,运气不好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可是……” 云楚焕还想为自己辩解,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纠结半晌,最后只能故作不在意地冷哼一声: “反正我对医术又不感兴趣! 在这方面,我跟这些没上过学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便是测试结果一般,也很正常!” “嗯,你说的不错,这很正常。” 云舒忍着笑意,顺着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你还要再去别的专业测一测吗?” “去!为何不去?” 方才在医学专业这边丢了脸,他还得从别的地方再把面子捡回来呢! 不过有了这一回的经验,接下来他可不能再随意乱选了—— 首先铁匠木匠什么的肯定不能选, 万一测的是谁抡铁锤力气大,谁砍木头砍得更好怎么办? 他堂堂皇子,在这些粗活方面,肯定是比不过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孩子的。 剩下的…… 云楚焕沉吟片刻,目光自那些指路的牌子上一一扫过,最后眸光蓦地一亮: “我们去数学那边瞧瞧!” 数学这个他知道啊! 之前五姐姐拿纸牌给他变一种名为“魔术”的把戏时,就曾教过他,那其实就是靠数学手段,提前算好了的。 当时为了学好那个“魔术”,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把它琢磨透的! 他还就不信了,这一门儿的测试,他还能输? 第280章:这是,全都难哭了? 云楚焕信心满满,昂首挺胸地朝着数学专业的院子走去, 结果一只脚才刚跨过门槛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哇的一阵哭声—— 那甚至都还不只是一道哭声,而是此起彼伏的,一堆哭声! 云楚焕:“!!!” 不会吧不会吧?这不会是难哭了吧? 刚刚医学专业那么离谱的测试,也没见把人测哭啊! 云楚焕悬在半空中地另一只脚差点儿就要缩回来了, 然而关键时刻,慢悠悠走在他身后的云舒却伸出手,直接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堵门口干嘛呢?” “……” 里头这么大的哭声,五姐姐你别说没听见! 云楚焕苦着脸,一改方才那昂首阔步的样儿,忽然就黏在云舒身边,开始磨磨蹭蹭起来。 当然,那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 “这些人哭得好烦,我都不想进去了!” 像是在呼应云楚焕的这句抱怨一般,最初的哭声过后,里头又传来了一阵求情的声音: “呜呜呜夫子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刚刚是没想好,再回答一次肯定可以的!” “呜呜呜算账那边没考上,数学也没考上,我来不了天盛学院了,我爹肯定会骂死我的!夫子你就收了我吧!” “算账那么简单的入学测试都过不了,还敢来数学这边?” 前头那些都懒得理会的呼延明川听到后头这句,忍不住冷笑一声: “谁给你的胆子?你们天盛太女殿下吗?” 云舒:“……” “干嘛呢这是?” 本来还打算再看看什么情况的云舒听到自己的名号,终于宛若学校教导主任一般,带着熟悉的台词出场了: “全院就你们专业最离谱,一个入学测试还能把孩子们全部测哭。” “你行你来。” 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好性格恶劣的家伙,能够答应过来当这狗屁的数学课夫子,纯粹就是为了云舒手里的那些数学书。 能够忍着这么多在他眼里蠢笨不堪,还总喜欢哭哭啼啼吵个没完的孩子,没有发疯发飙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自然不能再指望他可以态度平和好声好气的说出什么话来。 呼延明川黑着脸暴躁无比: “测了一早上没一个带脑子的,要我看你这数学专业就该早点取消!” “之前本宫说给你提供测试的题目,是你自己非说你的学生你来选。” 最近这几个月里,已经成功靠着数学这门神奇学科勉强拿捏住了呼延明川的云舒,现在对着这个反派大boss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她淡定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现在这么多来参加测试的孩子里头一个能通过测试的都没有,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的问题呢?” “我有什么问题?” 呼延明川冷着脸反驳: “数学本就是聪明人学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教导一个蠢笨如猪的学生!” “是吗?” 云舒挑了下眉,随机找了个还在抹泪的孩子,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嗝!” 被她叫过来的孩子看起来约莫才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本来那眼泪就止不住, 现在这一紧张,哭嗝都出来了: “嗝!我叫蛋娃子。” “蛋娃子。” 云舒点点头,舒缓的嗓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在里边儿: “很可爱的名字,那你说说,呼延夫子刚刚考了你们什么问题?” “夫,夫子问……” 蛋娃子怯生生地瞥了呼延明川一眼,之后才鹌鹑一样低着脑袋小声道: “夫子问,若我被家里的哥哥姐姐们欺负了,爹娘还偏疼哥哥姐姐们,我该怎么做。” 云舒:“?” 她愣是被无语笑了: “呼延夫子,请问这跟数学之间的关系是?” “没有关系。” 呼延明川脸色更臭了,但离谱的是,他竟还真能找到说辞: “但可以测出他们是否有脑子。 毕竟我若是问数学题目,他们更答不上来。” “数学思维的聪明跟解决你那问题所需要的‘聪明’,可不是同种‘聪明’。” 云舒啧了一声,忽然又扭头看向蛋娃子: “从前有一只没有翅膀的小爬虫,它会飞,你说这是为什么?” 蛋娃子一脸茫然:“啊?” “因为它喝了一种神奇的水。” 云舒一本正经地道: “那后来又有一只小青蛙,它也会飞,为什么?” “因为……” 蛋娃子懵懵懂懂地试探道: “它也喝了神奇的水?” “不,因为它吃了那只小爬虫。” 云舒淡定地接着问道: “再后来,有一条蛇也会飞了,为什么?” “因为它吃了那只小青蛙!” 蛋娃子这回答得就很自信了,还挂着泪珠的睫毛眨了眨,也不记得要哭了,反而一脸期待的等着云舒继续问他问题。 而云舒也果真没让他失望,紧跟着又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到最后,有一只老鹰也会飞了,为什么?” “因为老鹰本来就会飞!” “对咯!” 云舒笑眯眯地揉了下蛋娃子的脑袋: “这不是挺好的吗?会思考,懂逻辑,脑子转得还快,能避开陷阱,我瞧着他就挺不错的。” 呼延明川:“?” 云楚焕:“???” 他怎么觉着,自家五姐姐比这个讨厌的北襄九王子还要不靠谱呢? 这也不是他在“魔术”里学到的那些东西啊! “傻愣着做什么?” 一回头就瞧见云楚焕那不怎么聪明的憨傻模样儿,云舒微抬了抬下巴: “不是说想来数学专业这边测测? 呼延夫子的题大概不太适合你,不如本宫亲自来?” “不用了!” 他五姐姐这出题方式有些过于神鬼莫测了,天知道她又会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来测他? 这要是答上来了倒还好说, 可万一要是答不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的脸面碎了可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云楚焕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测试呢,我还是不耽误大家时间了!” “行吧。” 他那点儿小心思,云舒哪还看不出来? 不过是给点面子,配合着不拆穿罢了。 第281章:石碑留字 还是把自己之前特意给数学专业这边准备的入学测试题目留了下来,特别叮嘱了呼延明川今日至少得收满三十个学生后, 云舒才又慢悠悠地带着云楚焕去其它几个专业的院子转了一圈儿。 云楚焕一路上就闷不吭声地跟在她后头,眉头紧拧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一直到快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五姐姐,你们那些入学测试的题目,真能筛选出合适的人才吗?” “这哪够?” 云舒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 “以后等正式开始学习了,每个月的专业课程测试,才是真正筛人的时候。 现在这个充其量就是勉强筛选出一些在诸如观察力、逻辑思维能力、脑子灵活度等方面稍微强点儿的孩子, 落选的也不一定就是不行,只不过招生人数有限,必须得先筛掉一部分才行。” “……哦。” 那他在某些方面,岂不是连最基本的都达不到? 云楚焕情绪更加低落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云舒脚步一顿,转身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是完美的,我还没见过有谁能真正做到样样精通的。 从前在上书房的时候,也没见你为自己的功课做得不够好而苦恼过, 怎么今天好胜欲忽然这么强了?” “那不一样。” 云楚焕扁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跟同样都是出身不低,由名师教导过多年的人比, 和跟一群普通人家出身,大字儿都不识一个的人比,那能一样吗? 他抿了下唇,张嘴正想再说点什么, 唐远林忽然从学院里头又追了出来: “太女殿下留步!” “外祖父?” 云舒疑惑地回过头: “您怎么出来了?” “刚才忙着给孩子们入学测试,有件事儿都还忘了跟您说。” 唐远林歉意地转身招招手,示意后头抬着桌子过来的小厮动作再稍微快点儿。 “您看那边。” 他指了指学院大门口处那一块空着的石碑: “之前建造这天盛学院的时候,老臣就想要在正式开始招生这一日,让您这个学院的开创者,亲自在这儿留下几笔字。” “这儿?” 云舒一脸懵: “直接写这石碑上吗?” “那当然不是。” 直接写石碑上,那雨一下,岂不是就全都要冲花了? 唐远林笑着解释道: “老臣已经提前让人准备了和这石碑一样大的纸张, 您先写在纸上,回头老臣再令人把这笔字刻到石碑上去。” 说话间,后头那俩小厮便已经搬着长桌和笔墨过来了。 纸张倒是不算太大,云舒提笔沉吟片刻,很快便想到了几句十分适合出现在这学院门口的话。 她垂下眸,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写下这些内容的时候,唐远林就在旁边认真地看着, 一字一句,原本是小声地默念, 可念到后面,他却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语气也变得格外激动起来: “好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殿下写得太好了!”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云舒轻咳了声: “是……” “老臣明白!” 不等她把话说完,唐远林便一脸他什么都懂的表情,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这句也和您闲庭里每月出现的那些绝世名句一样,都是出自您那些仅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来历去向,一心只想游历天下的隐世文豪朋友们之手,对吧?” “……对。” 确实都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人。 这么说倒也没毛病。 但……她怎么总觉得外祖父那眼神儿有点不太对劲呢? 再看看? 云舒眨了眨眼,还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外祖父说完那话之后,便又满心欢喜地反复欣赏起了这一幅字。 云舒:“……” 罢了,有些事情本就解释不清,根本经不起深究。 不如就这么糊里糊涂下去。 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的云舒摇摇头,很快便把那古怪的感觉抛到了脑后。 然而她却低估了这几句话在读书人心中的分量。 明明不管是天盛周报还是京城日报上,云舒都没有提及此事, 可她在天盛书院门外石碑上留下的那几句话,却还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传开了。 首先是朝中文臣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开始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之后是宣武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大赞“吾之麒麟女果真有鸿鹄浩瀚之志,天盛有此太女,实乃天盛之福”。 到最后快要入秋的时候,竟连唐牧之从琼州那边给她寄来的信上,都在结尾处打趣着说, 此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能听见太女殿下文豪之名传遍天盛, 身为状元,他很惭愧。 云舒:“……” 算了,随他们瞎传吧。 她总不能跳出来澄清说这其实全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吧? 无奈地将信纸收好,云舒抬眸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唐歆华: “表哥在信上说,他送了一辆马车回唐府?” “是。” 唐歆华微微一怔,点了下头: “以往每次送信回来,都是快马加鞭地送, 这次也不知怎的,竟派了个小厮专程驾马车送回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 偏偏牧之写给我们的信里,除了说让我以后就用这驾马车出行之外,别的什么也没交代。” “他让表姐你以后就用那驾马车出行了?” 云舒像是被逗乐了,她好奇地询问道: “那你用了吗?” “用了。” 察觉到云舒这话里似乎是还藏了点儿别的什么意思,唐歆华迟疑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那马车现如今就在后头院儿里停着。” “那表姐可有察觉出这马车有何不同?” “不同?” 唐歆华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两日乘坐的马车,正要开口回答,包厢外头蓦地传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 第282章:刺杀 有刺客? 唐歆华面色一白,条件反射地起身站到云舒前面,紧张到结巴: “殿,殿下!” “别怕。” 云舒这会儿其实也是一阵心惊,但她冷静得足够快: “外面动静不算太大,人应该不多。” 而她有四个龙影卫,问题应该不大。 像是为了应证云舒的猜想,外头的刀剑声很快便停了下来, 紧跟着房门被人敲响,是阿苦的声音: “殿下。” “进来吧。” 云舒松了口气, 然后就见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阿苦单手执剑,长剑的另一端,还架在呼延明川脖子上。 云舒:“?” 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呼延明川胸前到侧腰处的那一道大血口,云舒眸光微动: “难得休沐一日,呼延夫子这是想刺杀本宫,反被捅了?” “我没事儿刺杀你做什么?” 呼延明川单手捂在自己的伤口上,全然无视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随时有可能让他没命的长剑,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慢吞吞地走到云舒对面地位置上坐下: “你这暗卫能帮我作证,我这伤可不是他干的。 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所以你是被别人追杀了?” 云舒瞥了眼跟个大爷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腰间血还在不间断往外涌的人,忍不住拧起了眉心: “看着像是新伤,你别是把追杀你的人引到本宫这儿来了。” “你这人还真是有够无情的。” 难怪能当太女, 谁家正常姑娘看见一个大活人身上哗哗地流血,不惊慌不关心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嫌弃啊? 呼延明川都差点被气笑了,他随手扯下衣摆上的一截布料缠在腰间,以此来临时止血: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追上我,就算真追过来了,你可是天盛太女。 他们身为北襄人,可没那个胆子在天盛京城对着天盛太女下手,除非他们是想两国开战。” 北襄现在正内乱得厉害,这个时候和天盛开战,无异于是在自取灭亡。 呼延明川熟练地将那布料在腰间系了个结,正想说话, 一包药粉忽然被扔到了他的面前。 “毒药?”呼延明川挑眉。 云舒抚着自己的腰带,淡淡抬了下眼皮:“止血的。” “……” 呼延明川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气笑了: “你就不能在我缠好之前给?” “爱要不要。” 云舒冷笑一声: “记得给钱。” 呼延明川:“……” 果然还是数学好,又有意思又不气人。 呼延明川磨了磨后槽牙,正要伸手去拿那药包,一道剑光划过, 他反应迅速地缩回手,还没来得及骂人,就听见窗外以及屋顶上打斗声蓦地响起, 与此同时,方才在门外与他交了一会儿手的那名暗卫也已经护着云舒她们走到了包厢的另一侧。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呼延明川眸光一冷, 另一边的云舒脸都黑了: “这就是你说的他们不敢来?” “这不是挺好吗?” 呼延明川拿起折扇,蓦地起身迎上窗外掠来的一剑: “这说明有些人已经败得失去理智,开始不顾一切了!” 云舒:“……” 好个屁。 有本事别舞到她跟前来,那才是真的好! 还拿扇子跟人家的剑打,一寸长一寸强这样的俗语没听过吗? 难怪之前没打过,现在还把麻烦带她这儿来了。 云舒摸了摸腕上的镯子,为了自己和唐歆华的安全,也没让阿苦上去帮忙, 只是不动声色地开始暗中瞄准毒针射出的方向。 然而或许是因为这包厢算不上多大的缘故,呼延明川和北襄刺客又打得有来有往, 云舒手里的毒针上一秒对准的明明还是那名刺客,下一秒就直直对准了呼延明川的后心, 武者动作太快,变幻莫测,云舒一个没有习过武的人,愣是半天都没找准下手的时机。 好在呼延明川因着腰间的伤势很快便落了下乘,眼看着他被人一脚踹飞出去, 云舒眸光一亮,赶在刺客一个跃刺准备补刀之时, 镯子里的毒针终于精准地刺中了那人的后脖颈! 哐当! 手中长剑率先落于地面,倒下去的前一刻,那刺客还不敢置信地回头往云舒这边看了一眼。 砰! 刺客重重倒地的闷响声,和屋顶上的打斗声几乎是同时结束。 头顶上方的瓦片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在收拾现场。 悟空直接从窗户翻身进来,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刺客以及角落里的呼延明川,径直走到云舒跟前单膝行礼: “殿下,外面九名刺客均为死士,未能留下活口,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是北襄人。” “知道了。” 云舒点点头,指了下地上躺着的那个: “这个你看看死没死,出去的时候一并带上。” “是。” 悟空回过头,手指贴上那名刺客侧颈探了片刻,很快便拎着人消失在了窗外。 包厢内总算是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是原本那些精致的装潢摆设,如今全都碎了一地。 云舒一脚踢开挡了她道的碎瓷瓶,脑海中飞快计算了一下今天的损失—— “这些瓷瓶摆设加上桌椅等损失目测两千两是有的,再加上本宫方才出手的费用以及今日的精神损失费,四舍五入,回头记得让人给本宫送两万两过来。” “有点贵了。” 呼延明川费劲地坐起身,因为伤势又加重了的缘故,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但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打个商量,我用一则消息,来抵这笔银子如何?” “那得先看你这消息值不值两万两了。” 云舒准备离开地脚步一顿: “若是毫无用处,两万变三万。” “难怪都说太女殿下有钱。” 呼延明川靠坐在墙角处闷笑一声,后脑勺抵着身后的墙壁,微仰着脑袋,露出脆弱的脖颈,偏偏眼神却还带着几分等着看戏的挑衅意味在里面: “太女殿下可知,北襄为何会突然乱成这样?” 他抛出了问题,却并没有等着云舒回答,便又自顾自地道: “因为北襄发生了瘟疫。” 第283章:千里迢迢来“投毒” 北襄瘟疫? 云舒心念一动,很快就想起了她曾在宣武帝那儿看过的密折—— 北襄西部发生兵马调动。 莫非就是因为…… “一场瘟疫,一次兵马调动,再加上我的蓄谋已久。” 呼延明川得意地扬了下眉: “二王子在边境一带私自豢养的兵马曝光,他为了活命,直接起兵造反。 三王子被杀,大王子重伤,基本上已经废了。 北襄王现在对四五六七八王子也防备得很, 整个北襄王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更大的乱子来。 你们天盛若是有在天盛安插密探的话,就这几天,京城应该就能收到消息了。” “所以这次来刺杀你的,是二王子的人?” “将他豢养私兵的事情抖出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能察觉到是我的手笔也很正常。” 呼延明川满不在乎地扯了下唇角,眼底是深深的讽刺: “若他这都察觉不到,我不介意再多派个人去告诉他,这就是我干的。 不觉得有意思吗?他败在了他最看不起的废物手中。” “……你要告诉本宫的消息就是这个?” 云舒没兴趣听他发表获胜感言: “你刚刚自己也说了,这件事再过几日便会传回京城。 这种消息可不值两万两银子。” “那二王子还想把瘟疫传到天盛来呢?” 注意到云舒眸光猛地一凝,呼延明川愉快地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消息应该是值的。” “把话说清楚。” 云舒拧起眉心: “他做了什么?” “也就是派了一队人马朝着你们天盛京城来了而已。” 呼延明川慢悠悠道: “不过你放心,因为他的目标是你,或者说整个天盛皇室, 而那种瘟疫一旦染上,症状太过明显,他们担心自己还未到京城,就先被人发现扣下,所以并没有沿路传播,只是带了些能让人感染的东西上路。 为保证那东西到了京城之后还能感染到你们, 他们每隔几天就会让队伍之中的一个人主动染上疫病。 之后再从这人身上重新取来感染物,并将这人处理掉……” “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云舒沉声询问重点, 呼延明川倒也配合,有问必答: “大概还有五日入京。” “可有治疗药方?” “此疫无解。” 呼延明川勾了下唇: “它还有一个名字,殿下或许听说过,叫天花。” “……” 那可太听说过了。 谁不知道这玩意儿即便是现代医学都没有找到治疗方法,只找到了预防的办法? 虽然……这也可能和它早已被人类消灭了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在如今这个时代,天花一旦染上,就是无解。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那帮人的行踪。” 她这话用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带本宫的人去找他们。” “殿下是打算直接杀了他们?” 呼延明川幽幽开口,似是在提醒: “殿下就不怕,你派去的人动手时不小心染上了,再带回来给你?” “如何处理本宫自有安排,你只需让人带路即可。” 那帮人还有五日便要到京城了,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云舒将自己的龙影卫分了一个出来带呼延明川去处理伤口,顺便盯着这人别让他又闹出什么别的幺蛾子, 自己则是同唐歆华招呼了一声,告知对方自己下次有空再来看那马车之后,便骑马快速赶回了皇宫。 “什么?!” 御书房内,从云舒口中得知此事的宣武帝勃然大怒: “他北襄是真不怕与天盛开战不成?” “开不开战的那也是之后的事儿了。” 云舒连忙出声安抚道: “父皇,现在最关键的是得把眼前的事儿给处理了!” “你说得对。” 宣武帝沉着脸,正想大手一挥,直接派龙影卫出马,去把那队千里迢迢赶来天盛京城“投毒”的北襄人全部干掉, 可话到嘴边,他却又忽然想起了上次使用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时看到的结果。 当时给的一张图是老六试药的图。 莫非……他这次就算真派了龙影卫出马,也还是会百密一疏,未能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最后导致老六中招, 太医院重压之下,竟琢磨出了治疗天花的药方子? “父皇,其实儿臣之前在一本古书上,好像看到过一个记载。” 见宣武帝话说到一半儿又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妥善处理此事, 云舒轻声道: “那时儿臣便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一直未能有机会去证实。 但倘若儿臣没有猜错的话,兴许这天花……以后就会不复存在了。” “不复存在?” 什么意思? 难道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最后琢磨出药方的人不是太医院的那帮太医,而是小五? 可这小崽子她也没学过医啊! 宣武帝又是激动,又是不解: “你有治愈天花的法子?” “不是治愈,而是让它无法出现。” 云舒认真地解释道: “儿臣之前看的那篇记载上,写的是一个偏僻山村里的人染上了天花,那地方连正经大夫都没一个,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肯定是要活不成了,可没想到……全村人,竟活下来了大半! 而那一小半没能活下来的,基本上也都是原本就体弱有病的, 即便没有这一场天花,兴许也没法儿撑下来。” “怎么可能!” 宣武帝下意识地反驳道: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染上天花还能活下来的人本就是少之又少,怎么可能恰好还都在那一个小山村里? 你那看的是什么书?莫不是什么人胡编乱造的故事,就跟你在报纸上写的那什么一样?” “儿臣刚开始时也是这么想的。” 早就料到宣武帝不可能相信这话,云舒一脸正色地继续编道: “所以儿臣还特意又翻了好多本有记载过类似事件的书籍, 最后发现,这些存活下来的人,其实都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虽然还有些不相信,但见云舒说的这般认真,宣武帝还是忍不住跟着郑重起来。 第284章:橡胶 “这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通过牛感染的天花。” “牛?” 宣武帝迟疑: “你的意思是,都是牛先感染了天花,之后才传给了他们?” “没错!” 云舒认真道: “所以儿臣就想着,会不会是从牛身上过一道之后再传到人身上,这天花的症状就会变轻许多?” “你想尝试着证实这一点?” 宣武帝点点头,他倒是不介意尝试一二,反正那死牢里多的是等着问斩的死囚, 拉去斩了之前,让那些人物尽其用,为天盛做最后一点儿贡献也没什么不好。 可问题是,他之前在那图片里看到的试药人,分明是老六那小子! 这中间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天花毕竟凶险,小五和老六关系又那么好,没道理她会放着一堆死囚不用,偏要让老六去做那个试药的人啊! 宣武帝一边因着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此前从未出现过任何结局发生改变的情况而忧心忡忡, 一边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始琢磨起要暂时先把云楚焕那小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关一段时间,看看能否避开这一劫。 首先,得让小五把试药的地儿安排得越远越好—— “这样,你先让人在城外找出一处独立的,可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地方……” 天花一旦在京城扩散开来,对天盛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宣武帝这般谨慎也很正常, 云舒没有多想,应下来后,便开始着手一一去办了。 当然,在让太医们前往城外那处庄子上之前,她也没忘了再去天外天酒楼一趟。 “殿下?” 昨日才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唐歆华本还以为云舒定然是要忙上一段时间了, 却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晚,云舒便又出现在了这边。 她不由有些惊讶: “您今日怎么……” “不是说了要来你这儿看马车?” 这年头百姓们对天花那叫一个闻之色变,云舒自己知道牛痘疫苗的可行性,但没有在天盛实践出来之前,她也没法儿把话说满。 若是在这个时候把她要派人在城外研究牛痘的事儿传出去了,只怕会引起百姓恐慌, 因此即便这会儿面对着的是唐歆华,云舒也没有多言,只是笑吟吟地挑了下眉: “昨日问表姐可有发现那马车的与众不同之处,表姐还没回答我呢。” “那马车……” 虽不知道都这种时候了,云舒为何还惦记着那辆马车, 但唐歆华还是一边领着云舒往后院走,一边应声道: “那马车轮子外头好像包了一层什么东西,原本殿下令人用水泥铺了地面之后,马车跑起来便已经比从前平稳了太多, 如今有了这层东西包在轮子外面,不仅跑起来更加平稳了,就连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我虽没有坐着这马车到没有水泥路的地上去过,但想来,应该也比从前要强上不少。” “还有呢?” “还有?” 唐歆华愣了一下,没想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两人恰好也已经走到了那驾马车边上。 云舒没再等着唐歆华给她答案,而是亲自上了马车,四处敲敲打打一番之后,才撩开帘布,示意唐歆华也上来瞧瞧: “表姐你觉不觉得这马车车厢瞧着有些厚实?” “是比寻常的要厚实几分,而且里侧还比较软,人坐在里面不小心发生了磕碰,也不会觉着太疼。” 唐歆华点点头, 这个她之前其实也有注意到,只不过她原本以为这就是在里头多垫了些布匹或者棉花进去导致的。 可现在太女殿下单独把这个指出来说了一嘴儿,那就…… “这里面填的东西和外头车轮上包着的那层东西全都是橡胶做的。” 果不其然,云舒很快就开口证实了她的猜测—— “还有这些。” 在车厢壁上某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轻拍了一下,云舒从暗格里掏出了几双橡胶手套: “这也都是橡胶做的,而且这东西防水,若是遇上有出现什么传染病的时候,戴上这个,再用面巾遮住口鼻,便可大大降低被传染的风险。” “那这些殿下您可要收好了!” 唐歆华本就还忧心着她昨日听到的事情,闻言立马把暗格里橡胶做的衣服鞋子也都拿了出来: “这些应该也都是一样的材质吧?若是穿上这些……” “若是穿上这些就不用担心下雨了。” 云舒拿起雨披,在唐歆华身上随意地比划了一下: “除了手套我要带走之外,剩下这些还是留在你这儿。 回头哪天下雨了,你让人穿上这一身在外头多溜达几圈,让越多人看见越好。 等想买这东西的人多了,琼州那边的橡胶生意就能做起来了。” “橡胶生意?” 唐歆华捏着手中雨靴这奇特的触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橡胶,可是只有琼州才有?” “差不多吧,反正天盛其他地方就算是有,也不多。” 见唐歆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云舒索性便同她多说了两句: “都说琼州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可实际上那边只是有许多东西未能得到开发罢了。 倘若这橡胶生意能做起来,琼州那边的情况定能得到极大的提升,这些可全都要算作表哥政绩的。 若是咱们这边帮着打开销路的动作快一点儿,说不定还能赶在今年年底之前给表哥把官职升一升。” 橡胶这玩意儿早在唐牧之离京的时候,云舒其实就已经同他提过了。 只不过许是因为他初到琼州,很多东西要慢慢安排, 再加上技术的原因,愣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才总算是捣鼓出来了。 好在送过来得很及时, 这些手套如今倒是恰好能派得上用场。 …… 就在云舒还在努力为太医们的安全做保障的时候, 另一边,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盯着她的大皇子,也成功得知了一些消息—— “你是说,太女暗中从刑部大牢带走了一大批死刑犯?” “是。” 回来禀报的人沉声道: “昨日夜里,京师营副将卓逢辛手持太女令,亲自到刑部大牢提的人。” 一更请个假,明天见噢_(:3」∠)_ 第285章:这许是他一举除掉云舒的机会! “那卓逢辛功夫不错,属下不敢跟得太近,只知他们最后是把人带出了城,但具体去往何处,属下不知。” “京师营的人,拿着太女令,到刑部大牢带走了一批死囚……” 大皇子拧着眉,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批死囚的身份弄清楚了吗?” “全都在这里。” 探子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本小册子, 大皇子接过来一看,却更加迷惑了—— 无他,实在是这册子里的人太过普通了,别说是云舒这个太女了, 便是朝中随随便便一个勉强还能叫得上名号来的官员,都远不是这些人能够攀得上的。 “继续去查!” 越是弄不明白的事情,里头藏着的,就越有可能是大秘密! 大皇子沉声吩咐道: “不论如何,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本皇子倒是要看看,云舒她到底在暗中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 探子应了一声,本都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想了想,还是又开了口: “其实属下还听到了一个传闻,但未经证实,无法确认真假。” “什么传闻?” 若只是寻常传闻,这探子定然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大皇子眯了下眼:“从何处听来的?” “属下今日过来的路上,无意间听路边有百姓提起,说他好像听到昨日在天外天酒楼刺杀太女殿下的刺客说了一句北襄话。” 知晓此事或许关系重大,探子也不敢有任何隐瞒,将自己听到的全部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但那百姓自己后来也说了,他就听见了两个字,而且还不怎么清楚,许是听错了也不一定。” 真是听错了吗? 摆摆手,示意那探子可以继续去干他该干的事儿了, 大皇子若有所思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提笔在面前的纸张上写下了“北襄刺客”和“死囚”这几个字儿。 云舒昨日遇刺的事儿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毕竟这几乎可以说就是大白天儿里当街发生的事情。 但因为云舒当时所在的包厢位置比较靠里,窗户朝向也是朝着后面的闲庭那边开的, 所以街上的百姓们看得其实并不怎么清楚, 充其量就是能听见房顶上打斗的声音, 离着远些的话,或许还能偶尔看见那些人打斗时跃起的身影。 不过这显然不足以让人看出那些刺客的身份。 而今日早朝上提及此事时,父皇分明也说了那些刺客是废太子余孽! 可倘若那些刺客并非废太子余孽,而是北襄人呢? 父皇和云舒为何要隐瞒此事? 因为不想和北襄开战? 可明明现在国库也有银子了,真要开战也不是出不起军费。 莫非……是觉着朝中武将有不少人都是支持他的,怕一旦战事真的起来了,武将立功,他这个大皇子的势力会进一步扩大? 还是说…… 大皇子蓦地又想起了那个北襄九王子。 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云舒别是中了美男计吧? 脑海中各种各样的阴谋论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遍,大皇子重重搁下了手里的毛笔—— 云舒和废太子不一样, 从前的废太子仅仅只是因为有着一个中宫嫡子的身份,便得到了朝中绝大部分,尤其是父皇的绝对支持。 稳则稳矣,但他之后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动摇这份稳固。 而云舒这个太女却是在朝中几乎无人支持的情况下,由父皇在众人未曾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推上去的。 刚开始或许不那么稳,可她的每一步,却都是在夯实巩固着自己的地位! 大皇子甚至都不敢想若是继续这么放任下去,云舒的太女之位究竟会稳到何种地步。 即便是现在,她都已是远比从前那个废太子要难对付太多了。 倘若这次能够再抓住机会,他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失误了。 他有一种直觉,若是这次能成,兴许他真能一举除掉云舒! …… 三日后,在折损了好几个自己安插得极深的眼线后,大皇子终于如愿打听到了部分消息—— “按宋太医夫人的说法,此番云舒将那些太医送去城外庄子上让他们医治的,必然是会传染的疾病, 否则那宋太医也不会忧心忡忡,甚至还在睡梦中念叨出万一他也染上了什么之类的话。” “……殿下。” 被大皇子唤来一道商量对策的幕僚沉吟片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您说,会不会是天花?” “天花?” 大皇子怔了一下,眼底很快也爆出了一阵精光: “是了,朝中已经收到消息,说北襄瘟疫爆发,如今边境那座小城,几乎已经因为天花的肆虐变成了空城! 那些刺客既然来自北襄,说不定就是染着天花过来的。 那日在天外天酒楼,云舒身边的龙影卫与刺客交手,很有可能已经染上了天花。 城外庄子上如今等待救治的人,极大可能便是那名龙影卫……” “若仅仅只是一个龙影卫,还不至于这般大动干戈。” 幕僚沉声分析道: “依在下之见,太女殿下兴许是想借此机会,直接找到治愈天花的法子!” “治愈天花的法子岂是那么好找的?” 和之前宣武帝听闻此事时的反应一样,大皇子先是下意识地否定道: “自古以来,多少名医都在寻找治愈天花的法子,却终其一生也未能如愿。 她云舒虽说……虽说此前是折腾出了不少从前没有的东西, 但医术终归是不一样的,这医术,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这个在下的确也是想不明白。” 幕僚微拧着眉心,虽想不通,但却依然坚持自己的猜测: “不过要想解释陛下和太女这次的行为,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殿下。” 幕僚神色无比郑重地道: “倘若这一次也让太女殿下把此事办成了,只怕您以后……” 后面的话,幕僚没有说完,但任谁都能明白他这未尽的话语究竟是什么—— 云舒若真能连这个都解决了,大皇子将再无半点胜算! 还有一章在码啦~稍晚噢() 第286章:威远大将军被人下毒了? 大皇子眼神阴鸷地在书房里踱了几步,不过片刻的工夫,便下定了决心: “天花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云舒既然有胆子让人去琢磨这东西,那就要做好意外感染的准备!” “殿下的意思是……” 幕僚心中一惊,旋即眼中一片火热: “殿下说的是,这一次,绝对要做到万无一失!” 光线昏暗的书房内,大皇子与幕僚二人的声音低沉得甚至有些诡异。 夜色笼罩之下,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平静, 第二日上早朝的时候,大皇子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 倒是散朝的时候,威远大将军跟在云舒身后快步走了一段儿,直到周围朝臣们走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把人叫住,面色难看地询问道: “太女殿下,听说那日在天外天酒楼刺杀你的人,是北襄派来的?” “威远大将军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谣传?” 事发当日有龙影卫出手,按理来说一切都处理得非常干净才是。 云舒笑吟吟地揣着手,一派神情自若的坦然: “北襄又不是疯了,这个时候派人来刺杀本宫,那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当真不是?” 威远大将军有些狐疑: “那为何会有这样的传闻出现?” “那就要问大将军是从哪儿听来的传闻了。” 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推了回去,云舒轻挑了下眉: “可是有人故意让将军听到此事的?” “这哪需要故意……嘶……” 威远大将军有些难受地伸手挠了挠脖子: “怎么忽然一下浑身上下都这么痒?” 浑身上下都痒? 云舒拧眉看向威远大将军手刚挠过的位置,而后神情一肃,豁然往后退开老远的距离: “来人,传太医!” “就是身上痒痒,传什么太……” 威远大将军本还觉得是云舒小题大作了,然而话刚说到一半,瞧见自己手背上突然出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一双虎目瞬间瞪得像铜铃: “这是什么?莫非老子染上天花了?” 因为过于震惊,他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在云舒跟前,直接就吓得爆了粗口。 离着他将近有十米远的云舒面沉如水,一边琢磨着这又是什么招数,一边冷静地分析道: “天花不会这样一下子全部冒出来,你这样的,多半是风疹,或者被人下了什么药。” 风疹,那就是过敏。 威远大将军此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直接就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一边挠着身上那些痒到难受地地方,一边破口大骂: “娘西皮的,谁这么缺德给老子下毒? 让老子知道了,定要扒他一层皮!” 知道自己不是得了天花那种没救的玩意儿,威远大将军高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几分。 脑子冷静下来些许之后,他看向云舒的眼神儿就开始有些不太对劲了: “既然臣这只是被人下了药,而非是生了什么会传染的病症,殿下为何要避着臣那般远的距离?” “谁知道你身上会不会还有残余毒粉?” 云舒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万一被风吹到本宫身上来了怎么办?” 威远大将军:“……” 行,谁让您是太女呢,您确实尊贵! 虎着一张脸盯着旁边那小太监一脸害怕的把他领进一处无人的偏殿之中, 好不容易等来了太医,那太医乍见他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红疹,竟也吓得差点儿当场扭头就跑了! 最后还是云舒离着远远儿的帮忙解释了几句,又让威远大将军先去换了身衣服,洗了洗手, 那太医才总算是颤颤巍巍地上前给把了脉,然后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殿下放心,威远大将军只是中了一种名为‘痒痒散’的毒粉, 这毒粉对人体伤害不大,就是会让人浑身上下奇痒无比,并且长出许多这样的小红疹子来。 但最多七日,便可消退。” “七日?!” 威远大将军破防了: “你是说老子要顶着这一身蛤蟆皮痒上七日?” “额……” 耳朵差点儿被震聋的太医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道: “我这儿倒是能开些止痒的药膏,涂抹上去之后感觉便会好上许多。 但这些红疹子,确实得七日才能彻底消退下去。” “有药膏你还不赶紧开!” 虽然这一身红疹子丑得不行,回头他还得避着点儿自家夫人,不然铁定会被嫌弃。 但能止住这让他几乎想要发狂的痒意,勉强也还算是个不错的消息了。 盯着太医以最快的速度把药膏的名字写给了他,威远大将军甚至都懒得等那些太监们在路上慢吞吞地挪动了, 直接一路飞奔着就去给自己拿药了。 被“抢”了药方的太医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正打算收拾收拾离开,一只手腕却忽然伸到了他的跟前。 “给本宫也看看。” 威远大将军那模样瞧着委实是有些过于恐怖了, 云舒一想到自己方才还和他面对面的说了话,甚至近距离亲眼瞧见了那些红疹子冒出来的过程,她就觉得一阵不安: “本宫担心威远大将军身上有残余的‘痒痒散’被风吹到本宫身上来了。” “……是。” 太医收拾医药箱的手蓦地一抖,连忙将威远大将军刚刚用过的那只脉枕收起来,又给换了只新的给云舒垫上: “殿下请。” 云舒见状,也配合的把手腕放到了脉枕上面,让太医给她细细地诊断。 “如何?” 瞧着太医面上那似是有些不太妙的神色,云舒心情越发忐忑了: “那‘痒痒散’真吹到本宫身上来了?” “殿下莫要惊慌。” 太医一边说着莫要惊慌,一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殿下身上沾的‘痒痒散’并不多,臣在殿下身上探出的‘痒痒散’毒素远比威远大将军身上的要少得多。 即便……即便再过两个时辰,‘痒痒散’开始生效了,您身上的红疹也绝对不会很多,就只是……只是很少的一点点……” 云舒:“……” 第287章:他说你就是个棒槌!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她就说无缘无故的,谁会闲着没事儿干给威远大将军下那什么“痒痒散”。 合着这根本就是冲她来的! 只怕那所谓的“传闻”,也是幕后之人故意传到威远大将军耳中, 他们早已经算好了威远大将军听闻此事之后,一定会来私下里询问她! 那么问题来了,幕后那人,或者说大皇子费这么大心思,在她身上撒点儿“痒痒散”的用意是什么? 云舒拧眉沉思片刻,蓦地起身朝着宫门的方向去了: “备马!” “是!” 太女有令,谁也不敢耽搁。 几乎是云舒刚走到宫门口的时候,马儿便也被人牵来了。 恰逢柳相刚出宫没多久,半道上想起件事儿,打算再进宫向宣武帝禀报一二, 骤然瞧见云舒唰的一下翻身上马,然后头也不回宛若利箭半直冲而出的场面, 柳相面色大变,连忙加快了步伐,完全是一路小跑着往御书房那边儿去了—— 刚刚这场面他熟啊! 上次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那还是北襄连亲王世子失去某一性别特征的日子。 也不知道今日…… 就在柳相急匆匆地进到御书房里,语速飞快地把自己方才在宫门口瞧见的那一幕告诉宣武帝的时候, 另一边,云舒已经成功赶在大皇子的马车入府之前,堂而皇之地当街把人拦下了。 “怎么回事?” 彼时,大皇子还正洋洋得意地想着云舒此番必然逃不过他的算计,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幻想除掉云舒之后,父皇便是再如何愤怒,为了这天盛江山,也只能将他立为太子的场面了! 然而突然停下的马车打断了他的美梦, 大皇子神情不悦地正要发火,就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了“太女殿下千岁”这样的呼声。 云舒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威远大将军竟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去找云舒? 若真如此,那他的计划可就…… 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大皇子撩开帘布,下了马车,抬眼看着不远处还坐在高头大马上神情似是有些古怪的云舒,本就微蹙着的眉心不由得越发隆起了几分: “太女殿下可是有何要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事。” 云舒下了马,几步走到大皇子跟前,语气沉重地道: “刚才威远大将军找到本宫,他说……”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似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顿时倾身上前,凑到大皇子面前去,压低嗓音道: “他说你就是个棒槌。” 大皇子:“?” 云舒是不是在骂他? 任大皇子怎么想也想不到,云舒这一大早上连朝服都没换,大老远的从宫里追出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拦在路上, 竟然就只是为了这般莫名其妙的骂上一句! 他足足愣住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正要发怒, 就见云舒又一脸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也别太生气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威远大将军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他比较耿直,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总藏不住事儿。” “……” 这是在说威远大将军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的意思? 这一回,大皇子只反应了不到一秒,就意识到他又被骂了。 “你……” “好了!” 果断开口打断了大皇子想要说出来的话语,云舒自顾自地又转身坐回到了马背上: “本宫知晓大皇兄与威远大将军关系亲厚,没必要因为这等小事儿生出什么嫌隙来,此事说开便罢,以后便不要再提了。” “我……” 大皇子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云舒这么做地意图, 却也知道她特意过来走这么一遭,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骂他两句。 他不死心的还想赶在云舒离开之前说点儿什么,然而这次依旧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儿,就见云舒已经甩动缰绳,头也不回地折返回宫了。 大皇子:“……” 这里头要是没点儿阴谋,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气冲冲地甩了下衣袖,大皇子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幕僚找来探讨云舒刚刚弄那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幕僚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估算了一下事件发生的时间之后,他猛地拍了下大腿: “坏了!只怕是威远大将军中的‘痒痒散’,当着太女殿下的面儿发作了!” 他焦灼地站起身,语速飞快地道: “太女殿下不说猜到了全部,至少也猜到了咱们的部分计策…… 殿下,您派去散布消息的那些人可还来得及撤回?若是……” 叩叩叩。 幕僚话还没有说完,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连忙闭嘴坐回到了原位上。 大皇子见状,这才沉声开口道: “进来。” “殿下。” 门外进来的人好巧不巧,正是之前被大皇子派去散布流言的人。 察觉到书房内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这人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您吩咐小的去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大皇子:“……” “滚出去!” 一帮废物玩意儿,从前怎么没见这些人办事这么利落过? 混账东西,真是跟那个云舒一眼,只会给他添堵! “殿下息怒。” 幕僚也是有些无奈了。 自家主子对上那太女之后,还真是事事不顺。 但没有办法,他现在转换阵营也来不及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全部辅佐大皇子—— “虽然中间出了些偏差,但没关系。 只要结果是咱们想要的,这次计划,便一样也算是成功了!” “你说得对。” 大皇子勉强顺了顺气,眸光阴鸷地道: “管它真的假的,只要到最后它成真了,那便是真的!” …… 自己离开之后,大皇子这边会是什么反应,云舒懒得去猜,也没空去猜。 她刚一回到皇宫,就见着了焦急等在宫门口的李德海。 “李公公?” 云舒诧异地把缰绳扔到一旁侍卫手中: “你怎么没在父皇身边伺候,反而在这儿等着?” 第288章: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奴才这不是在等您么!” 李德海连忙迈着碎步迎上前来,神情无奈地道: “您可总算是回来了,陛下让您一回来立刻就去御书房!” “这么急?” 云舒一边熟门熟路地开始往御书房那边儿走,一边疑惑道: “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这奴才可就不清楚了。” 李德海想了想,许是考虑到云舒这个太女在宣武帝那儿的份量,片刻后又补了一句: “不过右相大人来过一趟。” “右相?” 废太子谋逆一案之后,原先的右相便被满门抄斩了, 如今的右相是云楚焕那小子的外祖父。 他能有什么事儿? 难道也是知道了大皇子那边的小动作? 揣着几分疑惑,云舒刚一进御书房,立马就受到了来自宣武帝的眼神扫射—— 嗯,整体看上去还像是比较放松的模样, 跟上次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问题不大,至少应该没到又把哪个男人变姐妹了的程度。 宣武帝先是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之后才缓缓开口询问道: “朕听说,你方才见过鲁将军后,便匆匆忙忙地出宫了一趟?” “是,儿臣去找大皇兄了。” 去找老大了? 这小崽子,该不会是把老大给揍了一顿吧? 感觉很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宣武帝忽然就觉得他刚刚那心似乎是放得有些早了: “你去找你大皇兄做什么?” “儿臣就是……” 云舒抬头望了望房梁,令宣武帝沉默的乖巧神情一点一点浮现了出来: “父皇,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宣武帝:“……” 他面无表情地往椅背上靠了靠:“假话。” “儿臣就是听威远大将军说了一些话,之后因为担心他和大皇兄之间会生出嫌隙,所以就去劝慰了几句。” 云舒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 “您都不知道,那威远大将军竟然无缘无故地跑来问儿臣,那日在天天酒楼刺杀儿臣的人是不是北襄那边派来的! 儿臣一听,就知道这铁定是有人在威远大将军耳边说了什么啊! 谁都知道,威远大将军那可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他这么冲动地跑来儿臣面前说这些话,万一让人误会了,以为这都是大皇子的计谋,那岂不是……” “行了。” 宣武帝原本还只有有些无语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你大皇兄他们已经知晓了那些刺客的真实身份?” “何止啊!” 云舒的面色也一下子垮了下来,满脸委屈地秒切告状模式: “儿臣怀疑城外庄子上的事儿,大皇兄他可能也都已经知晓了。 父皇您都不知道大皇兄他有多过分! 他竟然利用威远大将军给儿臣下‘痒痒散’!” 将今日威远大将军说话时身上突然起了红疹,自己叫了太医来帮忙诊脉的事儿说了一遍, 云舒愁眉苦脸道: “儿臣猜测大皇兄可能是想放出流言,让百姓们以为儿臣染上了天花,所以才赶在那‘痒痒散’发作,起红疹之前先到宫外转一圈,露了个脸。 父皇,儿臣害怕。” “怕什么?” 宣武帝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跟人玩阴谋诡计的时候,大皇子可都还没有出生! 这会儿他正因为猜到了大皇子的狼子野心,怒火中烧着,冷不丁听见云舒可怜兮兮地说了句害怕, 他一开口,难免就带了几分火气: “你可是储君!” “也没人规定储君就不能爱美了啊!” 云舒不服气地反驳: “您一直长这么好看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儿臣脸上马上就要起红疹了! 虽然太医说不会很多,但万一呢? 万一儿臣也跟威远大将军一样了怎么办? 就算儿臣还能跟您告假,先把这几日躲过去,不见人,可万一那红疹退了之后留下什么痕迹了呢? 儿臣这脸长成这样可是很不容易的!真要是有个什么损失,儿臣可就亏大了!” 宣武帝:“……” 人家都算计她的储君之位,甚至是她的小命了, 她居然就惦记着自己脸上可能要起小红疹? 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她这跑偏的关注点打散, 宣武帝一时竟不知究竟是该为他的储君遇事冷静、处变不惊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这老没个正形的粗神经感到无奈。 “你……”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努力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上: “你就没想过,那鲁靖坤并非只是受到利用,他其实早就知道老大他们的计划了?” “应该不会吧?” 云舒认真思考了两秒,果断摇摇头: “威远大将军这人直率中透着几分憨傻,他不像是演的。” “嗯。” 威远大将军当时那一瞬间的反应,也就只有小五一个人瞧见了。 既然小五都说这人应该只是被利用了,并非是故意想把身上的“痒痒散”沾到她身上的, 那他就姑且先不追究此事了。 但是老大他们…… 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厉色,宣武帝微颔了下首: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如果儿臣没有猜错的话……大皇兄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先传出儿臣染了天花的流言, 此时儿臣因为‘痒痒散’发作,脸上的红疹很容易引起大家误会,所以也没办法出面澄清解释什么。 百姓们以为儿臣明知自己染上了天花,却还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全城百姓的死活,继续开着儿臣‘染上天花’那日所在的天外天酒楼,也必会唾骂儿臣。 届时,儿臣此前好不容易在百姓中积攒下来的好名声一夕崩塌,民心散尽, 他再趁着儿臣焦头烂额分神放松警惕的时候,想办法让儿臣真染上天花。 这样一来,就算儿臣折在了这场算计当中,百姓们也只会觉得是儿臣活该。 等他再取代了儿臣的位置之后,百姓们也不会因为还惦记着儿臣的好,就对他各种瞧不上。 甚至就连朝廷都会为了他这个新任储君的名声,不得不……” “好了,朕没让你说些!” 明明之前都已经猜到了大皇子的阴谋,可宣武帝还是越听越气。 第289章:那逆子何不以溺自照? 他天盛朝名垂千古的天圣女帝,是老大这种脑子不怎么灵光,心思倒格外恶毒的歪瓜裂枣能够算计的? 从前算计废太子,现在又算计小五, 那逆子何不以溺自照,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 还想逼着朝廷甚至是他这个父皇不得不接受他的算计,为了帮他坐稳储君之位,让小五背下那一大口黑锅…… 就他也配? 这皇位他就是交给老六,都不可能交给这逆子! 被自己脑补的“逆子阴谋得逞”之后的场景气得够呛,宣武帝恼怒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说现在!” “噢。” 父皇好凶哦。 默默在心里蛐蛐了宣武帝两句,云舒老老实实地跳过了大皇子的原计划部分,接着说起了现在的情况: “现在因为儿臣早上反应还算快,赶在红疹出现之前在京城那么多百姓眼前溜达了一圈, 并且还近距离同大皇兄也接触了一下,他再想传儿臣染上了天花的流言,就不合适了。 毕竟儿臣真要是染上了,有今日这么一出,大皇兄也同样逃不掉。 所以大皇兄的算计到这儿其实已经垮掉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是看他还会不会坚持找机会让儿臣真染上那天花。” “继续。” 对云舒的分析和她之前的应对都还比较满意,宣武帝示意她接着说: “你打算如何应对?” “那就要看父皇您的意思了。” 云舒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心机地抬手挠了挠暂时还没有出现红疹的脸颊,似是在提醒宣武帝,大皇子算计着利用威远大将军给她下“痒痒散”的事儿: “若是父皇您想从轻处置,那现在就可以直接把大皇兄召来训斥责罚一顿,让他不敢再继续进行下一步。 可若是父皇您也觉着大皇兄这次真的真的太过分了,就该等他证据确凿了再好好把他给收拾了, 那儿臣就该以不变应万变,静等着大皇兄那边儿出手。” 宣武帝:“……” 若是人人都能像她这样,在他面前即便是想算计人的时候,浑身上下那八百个心眼子也还全都摆在明面儿上,“坏”都坏得明目张胆就好了。 被云舒逗得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勉强将老大带来的阴霾驱散了几分, 宣武帝敛下眸,语气淡淡地道: “按你自己的想法来便好。” 他孩子不多,老大又是他的长子,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孩子踏上绝路。 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况且……他凭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连亲弟弟妹妹都不放过的逆子,委屈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就因为小五是个聪明乖巧又懂事的孩子? 他又不是脑子进了水。 便是真要偏心,他也该偏向小五才对! 抬眸瞥了眼还杵在他跟前的云舒,宣武帝眉尾上撩: “不是说要藏起来不见人?不想走就留下来批奏折!” “儿臣这就走,儿臣告退!” 开什么玩笑? 她这是付出了多大代价才换来的休息时间? 谁想顶着满脸红疹子在御书房里批奏折啊! 她才不要当人间小苦瓜。 没有半秒的犹豫,云舒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太医说了,一会儿发作之后儿臣还得上药!” …… 也幸好是之前自掏腰包拆了重建的东宫早已修建完毕,云舒如今上下班儿的“通勤时长”大大缩短, 从御书房里出来走了才堪堪一炷香的时间,便回到了东宫。 以最快的速度把加强东宫护卫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又让听雪去太医院那边给她取了份儿威远大将军今日才取过的药膏, 云舒久违地又在大白天里,舒舒服服地进到别墅空间内,抱着一杯玫莓奶乌快快乐乐地看起了最近新上的电影。 与此同时,一则令百姓们议论不已的消息,却是如龙卷风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京城——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在天外天酒楼刺杀太女殿下的那几个刺客是北襄派来的! 而且那些刺客来的时候还都染了天花,太女殿下当时离得近,也被感染了!” “什么?太女殿下染了天花?那岂不是凶多吉少了?这可怎么办啊!” “听说太女殿下为了活命,已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去城外庄子上想法子了,前几日还弄了不少死囚过去试药呢!” “等等!若太女殿下是在天外天酒楼遇刺那日染上的天花,那那天在酒楼吃饭的人岂不是……” “不是,你们这消息都是听谁说的?太女殿下今日还穿着朝服骑马从宫里出来了一趟呢! 我当时可是亲眼瞧见了,太女殿下什么事儿也没有,人好着呢!” “可我听说,天花是这样的,有时候这人虽然已经染上了,但却并不显现,得等上好些天,才突然发作!” “……那你怎么知道太女殿下就染上了呢?” “这不是说有那种可能吗?” “真要是有那种可能,大皇子殿下岂不是也悬了? 今日太女殿下和大皇子殿下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离得老近了!” “那倒不一定。” 刚刚接到新话术,正在努力到处传播的那人故作高深道: “听说,这病在没发作的时候,是不会传给别人的。” “假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 “害!管他呢?至少知道天外天酒楼还是安全的,刚刚你们那话说的差点儿给我吓晕。 差点儿以为京城都要不保了呢!” “还是希望太女殿下没事儿吧,殿下为咱百姓带来了多少好处啊! 这样的人,就该长命百岁才行!” …… 类似的议论声,到底还是传开了。 就连朝中那些官员们也都有所耳闻,有些不明真相的,当天就写了本儿加急的折子,赶紧送往了宫中。 当然,他们倒不是觉得太女殿下真染上了天花, 他们关心的是,为何京中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兴起刺客来自北襄这样的言论。 他们更担心,这是有心之人想要借机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事。 第290章:你这就是在误国! 宣武帝从得知京中流言仍在有意为云舒“染上天花”做铺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晓了自己那个大儿子做出的最终抉择。 因为全在预料之中,他甚至都已经不觉得失望了。 他只是淡定地翻开了威远大将军想要告假的折子,朱笔一挥,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大字儿—— “不准!” 收到折子的威远大将军:“……” 他都这样了,陛下竟还不准他待在府上好好休息! 威远大将军捧着折子就想去找自家夫人哭诉,结果刚一扭头,就被夫人强行又给抬手掰了回去—— “有事儿说事儿,别把脸转过来,怪吓人的!” “……陛下不准告假。” 本来还只是假哭的威远大将军这下是真想哭了: “我这副模样,就连夫人你都嫌弃,等明日去上朝,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呢!” “什么叫连我都嫌弃?” 鲁夫人拧了下眉,安慰道: “就因为是我所以才嫌弃,其他人谁管你长得是丑还是不丑?” “果然还是夫人你最在乎我!” 威远大将军愁眉苦脸地垮下了肩,有被安慰到。 “但我是真不想被那些糟心的老家伙们看了笑话。 夫人,你说这陛下怎得就一点儿都不体恤我呢?” “慎言!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妄议陛下!” 毫不含糊的一巴掌糊在了威远大将军的脑袋上,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有空瞎琢磨这些,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谁给你下了‘痒痒散’,那人又到底是为何要这么做!” “这我哪知……” 威远大将军张嘴就想说不知道,还是在察觉到腰间有一只手慢慢掐上来了,他才果断改了口,老老实实地开始分析道: “听太医院的太医说,这‘痒痒散’沾到身上之后,差不多得要四个时辰才会发作。 我今日是下了朝在太女殿下跟前发作的,算算时间,那就应该是……” “那就应该是在府上被人下的药!” 鲁夫人闻言,神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没想到这府上,如今竟也不干净了! 你今早在府上都接触了哪些人?” “我你还不知道吗?起床洗漱之后随便吃点儿东西,就出门了, 除了平时伺候我的阿牛之外,还能有……” 话说到一半儿,威远大将军忽然面色一变: “不对,今早钱万青那小子找过我,跟我说了外头都在传前些日子天外天酒楼刺杀太女殿下的人,是北襄派来的事儿!” “钱万青?” 鲁夫人眯了下眼。 这钱万青虽在将军府上,但实际上却是大皇子的人。 之前那大皇子说什么若非特殊情况,他不便与威远大将军在私下里保持过分频繁的联系, 所以干脆送个信得过的心腹过来,也好随时帮着传话。 这安插眼线的借口一听就很离谱, 偏偏自家这憨货夫君总念着大皇子从前救过他们家轩儿一命,什么都能答应下来。 这下可好,竟还让人下了药! 也幸亏那钱万青下的只是“痒痒散”,而不是什么别的要命的东西。 否则…… 鲁夫人心惊之余,忍不住又给了威远大将军一巴掌: “让你别什么人都往府里收,你非不听! 现在好了?让人暗算了你就高兴了?” “我也没想到……” 威远大将军自知理亏,揉着被自家夫人“温柔抚过”的地方,小声哔哔: “说不定不是钱万青呢?大皇子没事儿给我下‘痒痒散’做什么?我跟他又没仇。” “你到底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想明白?” 鲁夫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信不信现在太女殿下身上也沾上‘痒痒散’了? 大皇子他分明就是在利用你! 倘若让太女殿下和陛下误以为这是你和大皇子共同的阴谋,你就是故意带着痒痒粉去给太女殿下下药的, 你以为你脖子上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倒也没那么夸张,又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剧毒,哪能因为这个就砍了我的……” “鲁靖坤!” 都到这会儿了,他居然还下意识的想着要替谁辩解些什么, 鲁夫人气得直接叫了他的全名: “是,那大皇子是救了轩儿没错,我也很感激他! 可咱们不能因为这一次的恩情,便把全府上下都搭进去! 你这些年为他鞍前马后,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扪心自问一下,都不说跟如今这位太女殿下相比了,便是和从前那个废太子比起来,你真觉得大皇子更适合坐上那储君之位吗? 你真要是再这么是非不分地跟着他干下去,你……” 自己的夫君自己最清楚。 知晓这人有时候一根筋到即便她此刻说出他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会步上从前那位右相的后尘兴许都不见得能起到作用, 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出口的话语极重: “若是你再这么是非不分地跟着他继续干下去,你就是在误国!” 误国! 这话对于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来说,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 威远大将军所有的话一下子全被卡在了嗓子眼儿。 他怔怔地转过了身, 这一回,鲁夫人也没再嫌弃地让他转开那张满是红疹的脸,而是不闪不避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认真道: “我相信你不是傻子,太女殿下和大皇子之间,究竟谁更适合在那个位置上,你心里应该也都清楚。 今日这话我只说一次,之后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也都会支持你。 但我希望你能冷静的好好想想清楚,你真的想要帮助大皇子除掉太女殿下,让大皇子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 威远大将军依然没有说话。 鲁夫人也没有急着催他。 她言尽于此,接下来的选择便该交到对方手中了。 或许他能够幡然醒悟,做出最好的决定, 又或许他非要认死理到底。 不管是哪一种,她说过,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 谁让她这辈子就认定了他呢? 第291章:威远大将军反水? 鲁夫人垂下眼,转身打算让威远大将军一个人在这儿安静地待会儿。 结果刚走出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自家夫君略显沙哑的嗓音: “你说得对。” 鲁夫人豁然回首,眼底燃起了惊喜的光亮: “你竟这么快就想通了?” “没什么想不通的。” 威远大将军苦笑一声: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太女殿下比大皇子更适合那个位置。 只是从前被大皇子的恩情蒙了心,脑海中除了支持大皇子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想。 直到夫人你刚刚说我这是在误国,我才幡然惊醒,自己这些年干的,究竟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 夫人你说得对,我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想明白了就好!”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鲁夫人嘴角飞快地上扬了一下,之后又被她强行压平了。 她似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煽情场面,说完这一句后,又急匆匆地转过身继续往外走去: “时候也不早了,我去问问饭食都准备好了没有!” …… 翌日一早,早朝还没开始, 用布匹把脑袋包得严严实实出现在宣政殿内的威远大将军甫一进门,就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谁啊?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怎么包成这样?瞧这官袍,是个武将,该不会是跟人比划的时候,把脸戳着了吧?” 群臣议论之中,威远大将军闷不吭声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这一下,殿内的议论声更大了,就连大皇子都装模作样地过来询问了一句: “鲁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一团布匹中,传来威远大将军粗声粗气的嗓音: “不好看。” “这话说的,” 旁边有和威远大将军不对付的文臣听见这话,当即嘲讽起来: “你又不是今天才不好看的。” “王大人慎言!” 大皇子拧了下眉,扭头正要替威远大将军说上两句,就听李德海那熟悉的尖细嗓音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 原本还有些乱糟糟的宣政殿内,一下子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众人行礼过后,方才嘲笑过威远大将军的那个王大人第一个就拿着笏板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有禀奏!” “准奏。” “臣……” 王大人开口之前,下意识地先往云舒平时站的地方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云舒今日居然没来后, 他到了嘴边的话语,便不自觉地转了个弯儿: “陛下,不知太女殿下今日为何……” “太女告假了。” 早就料到定会有人询问这个问题,宣武帝瞥了眼威远大将军,眉梢轻挑: “至于为何告假,可能就得问问鲁爱卿了。” 跟威远大将军有关? 闻言,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一个脑袋包成两个大的威远大将军身上。 只不过这一回,大家心里猜测的那些内容却都变了—— 威远大将军这脑袋,该不会让太女殿下给揍的吧? 感觉太女殿下真是能干得出这事儿的人啊! 顶着满朝文武诡异而又复杂的目光,威远大将军缓缓解开了包在自己脑袋上的那一块儿布。 “唉哟我的娘诶!” 站得离威远大将军最近的那一个,因为好奇他脸上到底怎么了,还特意探过头来凑近了瞅。 猝不及防一个密密麻麻的大暴击,吓得他一个后仰,差点儿都忘了这是在宣政殿内,皇帝面前! 好在宣武帝也没有追究他条件反射爆出来的那一句话。 主要是宣武帝也同样被威远大将军这张脸给惊住了。 之前只知道这人中了“痒痒散”,全身上下都起了红疹,但不知道他起了这么多啊! 这也太…… 难怪小五说她害怕了,这玩意儿瞧着是真挺可怕的。 宣武帝轻咳了一声,如他这般知道内情的,这会儿倒还算是稳得住。 旁边那些个不清楚缘由的,一个个却都恨不得能躲他十万八千里远: “鲁将军这莫不是染了什么病症不成?该不会传给别人吧?” “传不了。” 目不斜视地回了那名官员一句之后,威远大将军直接走到大殿正中,单膝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罪! 臣昨日一时不察,竟遭了小人暗算,让人在臣身上下了一种名为‘痒痒散’的毒药粉。 此药粉并不会要人性命,却会让人身上到处长红疹,且奇痒难耐,必须得等到七日之后药效散去,方可恢复。 昨日,臣不知此事时,曾去找过太女殿下,许是那时候,不小心让身上残余的‘痒痒散’被风吹了一部分到太女殿下身上。 还望陛下及太女殿下恕罪!” “小人暗算?” 将威远大将军这话里的四个字儿单独挑出来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 宣武帝冷笑一声: “那你可有将人抓出来?” “回禀陛下,抓了。” 威远大将军毫不犹豫地交代道: “此人名为钱万青,乃是大皇子殿下从前赠给臣的一名小厮。” “哦?” 竟还真把大皇子给交代出来了? 宣武帝心中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语意不明地唤了一声: “老大,你可有话要说啊?” “父皇明鉴,此事与儿臣绝无半点关系!” 大皇子这会儿心头也乱得很,不明白这威远大将军为何会将他攀扯出来。 就算是真查到了钱万青头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当着父皇的面儿,这鲁靖坤也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啊! 莫非是觉得被他利用了,心里不痛快? 可这也太…… 大皇子来不及细想,被宣武帝点到之后,连忙站出来撇清关系: “那钱万青的确是儿臣送给鲁将军的不假,可那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而且当时也是鲁将军自己瞧上了钱万青,说钱万青人挺机灵,干活也麻利, 儿臣想着不过只是一个下人罢了,便随口说了句,将人送给了鲁将军。 可这人送出去之后,儿臣便再没过问,更不知他为何会突然给鲁将军下那什么‘痒痒散’啊!” 大皇子这话说得情真意切, 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有多委屈了。 第292章:听说你是仙女下凡? 宣武帝听得心中冷笑连连,但因为他确实也没打算现在就把人给办了, 所以听着这毫无说服力的辩解,也还是没说什么,直接大手一挥: “既如此,那钱万青便交由刑部审问。” “是!” …… 朝堂上,宣武帝和众臣们议论着朝事的时候, 云舒还在东宫里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一直到散了朝,大臣们都回到了各自府上,连朝服都换下来了,云舒才终于悠悠转醒, 在听雪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洗漱用膳,之后又看完了宣武帝特意派人送过来的,由起居郎记录的今日朝堂上发生过的全部对话。 在瞧见威远大将军被问及下毒之人是谁时,竟然没有选择包庇,而是毫不犹豫地指认了大皇子的时候, 云舒也和宣武帝一样,小小的错愕了一瞬, 但很快,她便将记载着这些内容的小册子放到一边,转而提笔开始写起了明日京城日报上需要刊登的一则文章——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太女殿下竟被人下了“痒痒散”! 在现代时,为了靠近作文八百字大关而练就的写作手法使得云舒下笔没有丝毫的停顿, 很快便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愣是将威远大将军先被人下了“痒痒散”,之后又沾到了她身上这点儿破事儿写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好不容易写完一篇,正要搁笔,一偏头又瞧见外头忽然下起了雨, 云舒灵光一闪,又重新拿了张纸出来,开始写第二篇—— 天外天酒楼掌柜唐大小姐疑似仙女下凡! 下雨天不打伞行走在外,却半点未曾淋湿! “我可真是个天才!” 将自己写完的第二篇的文章举起来欣赏片刻,云舒把这两篇一块儿塞进一个信封里,交给了底下跑腿的小太监。 于是第二天上午,忙着盘账还没来得及看京城日报的唐歆华盘着盘着,就觉得周围好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是变得奇怪起来了。 隐隐约约的,她还能听见一些人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听不太清楚,但中间偶尔能听见几句夹杂在其中的“仙女”、“淋湿”什么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唐歆华疑惑地抬起眸,正巧就看见了步履匆匆自外面走进来的三皇子。 她眸光一闪,正要行礼,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三皇子惶急火燎地打断了: “听说你是仙女下凡?” 唐歆华:“?” 她是什么来着? 默默偏眸看了眼外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再看一眼因为匆匆赶来,身上还沾了几分水气的三皇子, 唐歆华温温柔柔地诚心发问: “殿下可是染了风寒,发热了? 怎的净说胡话?” “不是我说胡话,是太女殿下说的。” 三皇子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京城日报递到唐歆华面前: “你看这个。” 唐歆华顺着他递来的动作垂下眸,果然一眼就瞧见了那亮眼的标题。 短暂的怔愣过后,唐歆华露出了一抹了然而又无奈的笑容: “原来是个。” “你知道?” 三皇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又是迷茫又是好奇: “这是真的?” “后面这句‘下雨天不打伞行走在外,却半点未曾淋湿’是真的,至于前面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假的。” 放下京城日报,见三皇子还是一脸迷茫的模样,唐歆华轻笑了声: “殿下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做到。” “我?” 三皇子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本事?” “也不需要什么本事,只要穿上这些就行了。” 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橡胶雨衣和雨鞋,唐歆华用眼神鼓励三皇子: “殿下要不要尝试一下?” “那……行吧!” 虽然这衣服鞋子不管是看起来还是摸起来感觉都怪怪的, 但这是唐姑娘给他的,得穿! 三皇子很快就按照唐歆华的指导,把这一身怪里怪气的衣物换上了, 还没等他再好好打量一下,看看自己这么穿到底好不好看, 便又被唐歆华领着走到了酒楼门口: “殿下,您再出去到雨中走一圈试试?” “……行!” 两人都认识这么久了,唐姑娘还从来没向他提过什么要求。 不管这身衣服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 但只要唐姑娘开口了,就算今日被淋成狗,这一趟他也走了! 三皇子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抬腿走进了雨幕当中。 他本都已经做好了被雨淋得透湿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身上这件怪模怪样的衣物竟然当真能将雨水抵挡在外面! 雨水顺着衣物缓缓滑落,根本沁不进他里头穿着的衣物上。 脚上那双鞋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在水洼里踩几个来回,里头都完全不带湿的! “那不是三皇子殿下吗?” 有天外天酒楼的常客已经认出了三皇子的身份,他错愕地望着在雨里“发疯”的三皇子: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在尝试京城日报里写的,我穿上之后‘下雨天不打伞行走在外,却半点未曾淋湿’的衣服鞋子。” 唐歆华趁势开口解释了一句。 果不其然,其他原本还没有看着这边的百姓们听到这句话后,也都纷纷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这身衣服鞋子穿了之后下雨天就可以不用打伞也不会淋湿了?” “这莫非是神仙赐下的法衣?” “这也太方便了!我平时最不喜欢打伞了,总觉得打伞特别麻烦,尤其是有时候想做点儿什么事情时,两只手都嫌不够用,偏偏还要空出一只手来打伞!” “我倒是没嫌打伞麻烦,可有时候那雨下得大了,打伞根本不顶事儿啊! 尤其是又刮风又下雨的时候,嘿!那伞打的,除了脑袋顶上那一小块儿是干的之外,全身上下照样被雨淋得透湿!”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若是能有一套这样的衣服鞋子,可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有那样的问题了。” 第293章:这可是好东西啊! “你想的倒美!这样厉害的仙家衣服,那岂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拥有的?” 说这话的人,也是京城里一个还算有名的富商。 他羡慕地望着在雨中满到处溜达的三皇子,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痒痒, 前头刚说完那一句话,紧跟着就忍不住又回头讨好地看向了唐歆华: “不知唐大小姐这仙家宝贝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可不是什么仙家宝贝。” 见前面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唐歆华适时地抬高了音量,轻笑着解释道: “这是从琼州那边拿的货,名为雨衣和雨鞋,和雨伞差不多,就是专门用来在下雨天穿的。” “也就是说,咱们也都能买?” 商人敏锐的“挣钱雷达”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不知这东西,琼州那边产得多不多,价格贵不贵?” “听说产得倒是不少,但价格稍微有点儿贵。” 本就是担着帮忙推销的任务来的,唐歆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这些全都是橡胶做的,这橡胶树基本上也只有琼州那地方有,而且割这东西也挺费人力的,所以价格也没办法像棉布那样便宜。 像雨鞋的话,琼州那边给的价格是一百文钱一双, 雨衣花费的橡胶更多,得两百八十文钱一件。 下雨的时候穿在身上,不仅防水,而且还保暖。”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琼州那边儿出的雨衣雨鞋加起来三百八十文一套, 他们这些商人过去拿货,量大的话估计能便宜点儿。 到时候运到江南这种有钱又多雨的地方,随随便便卖它个五六七百文钱,还怕卖不出去不成? 这可是笔还没有人做过的新鲜大买卖啊! 在场的富商们闻言一个个全都动了心思,吃饭吃到一半儿也不接着吃了,忙不迭地跑回家去,开始盘算起该怎么做上这笔生意的问题来。 …… 另一边,大皇子府。 还在为威远大将军今日在早朝上的反水而大发雷霆的大皇子骤然听闻此事,面上的戾色更重了: “琼州,唐牧之!又是那云舒的人! 凭什么云舒的人个个都是俊才,就连唐歆华这样的一个下堂妇都他娘的能帮她撑起天外天酒楼和闲庭的产业, 本皇子的人却是无用的无用,反水的反水?” “……” 感觉自己也被骂进去了的幕僚面色有些难看,奈何当着大皇子的面儿,他也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 只能憋屈地赔着小心,轻声劝道: “威远大将军此人最重情义,殿下您此前救过他儿子的性命,只凭这一点,便能将他牢牢绑定在咱们这艘船上。 今日之事,大概也是因为咱们算计了他,在此之前对他却是只字不提,他一时气恼,觉着殿下您把他排除在外了,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但那钱万青毕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折了也就折了,对您来说损失并不算多大, 威远大将军估计也就是拿他撒撒气。 等他气消了,想通了,之后定会亲自登门来向您赔礼道歉。” “谁稀罕他的赔礼道歉?” 明明听了幕僚这话之后,感觉甚为有理的大皇子胸膛处憋的那一股子火气便消散了许多。 但一想到威远大将军身为自己手底下的人,竟还敢对他表露出不满,甚至是小小地报复了他一下,他就又恼恨得直咬牙: “本皇子对他那么大的恩情也没见他怎么感天动地, 如今不过只是小小地利用了他一下,又没怎么损害他的利益,他竟就敢做出这般背主的事情!” “……殿下说的是。” 幕僚无奈附合: “下次等威远大将军前来赔罪时,您定要好好敲打他一番才是。” “嗯。” 大皇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总算是没再提这茬儿了。 他缓缓踱步走到窗边,望着皇宫所在的方向,眼底尽是冷意: “交代你去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办好了!” 提及此事,幕僚的语气也总算是变得积极亢奋了些许: “说起来,也是咱们运气好。 原本太女殿下他们在城外的那处庄子防守过于森严,咱们的人手根本连靠近都做不到, 而京城附近想要找到恰好染上了天花的人也并不容易。 毕竟这玩意儿传得极快,一般有一个被发现了,很快就会发现一群,进而发展成一场瘟疫。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离着京城三十里开外的一处小村庄里,还真就发生了这瘟疫! 好在那村子足够偏,而且人也少,所以都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就悄没生息的死得差不多了。 咱们的人去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一个还活着的。” “有意思。” 听了那么多坏消息,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大皇子心中郁气总算是一扫而空,畅快地大笑起来: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都在帮助本皇子?”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方是正统,如今中宫空缺,陛下已无嫡子, 殿下您身为大皇子,合该就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 顶头上司要听马屁,底下人自然是得想办法配合一下的。 幕僚恭维地附和道: “那太女的生母不过区区一个贵人而已,她自己更是一介女子之身! 既不占长又不占嫡,就连那性别都不占优势,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想必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才决定要助您一臂之力了!” “说得不错!” 大皇子果然被哄得十分开心,笑声也越发的畅快了: “还是你会说话! 这次的事儿办得不错,不过后面才是真正的关键,你可别让本皇子失望。” “在下定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 幕僚连忙起身拱手,那恭恭敬敬的模样,配着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听得大皇子十分满意。 抬手在幕僚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大皇子熟练地又画起了大饼: “只要你这次能把事情办好,你便是本皇子的一号大功臣! 若本皇子真能有那么一天……这右相的位置,便非你莫属了!” “谢殿下赏识!” 第294章:唐大小姐被人掳走了! “痒痒散”的药效最多七日便会彻底消除,所以大皇子他们要对自己下手,最佳时机也就在这几日了。 云舒加强了东宫的守备之后,还特意留出了一点儿小漏洞,就等着大皇子的人送上门儿来。 但也不知究竟是大皇子的手下太菜,压根儿没能找到她留下的破绽, 还是对方察觉到了这其中有诈。 总之一直等到第五天,云舒身上那点儿轻微的“痒痒散”药效都已经没了,她也愣是没等到有谁对自己下手。 云舒百思不得其解地把怀里那只已经长大了两三圈都不止的猫儿举起来,晃了晃: “福福,你说会不会是威远大将军那天突如其来的反水,打乱了大皇子他们的计划?” “喵~” 福福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茫然而又无辜,两条后腿在半空中象征性地蹬了两下。 “你的意思是,大皇子他们没有取消计划,只是给我憋了个大的?” 手指在福福软乎乎毛茸茸的肚皮上轻按了两下, 云舒一本正经地接着道: “你要是想说我猜对了,就再喵一声,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就用笔写出来,告诉我哪儿不对,好不好?” 福福卷了下尾巴:“喵呜~” “我果然猜对了!” 云舒得意地挑起了眉, 正想再逗着福福玩玩儿,就见听雪急匆匆地从外头走进来,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模样。 云舒心头一紧,连忙将福福放到了一旁的软榻上,让它自己玩儿去了: “发生了何事?” “宫外刚刚传来消息,说唐大小姐,被人掳走了!” 听雪将一个信封交到云舒手中,轻声道: “这是贼人留下的,上面写了让您亲启。” “怎么会被掳走?对方派了很多高手?” 云舒不解。 她之前不是没有考虑到像大皇子那样不讲武德的人,若是找不到机会直接对付她,兴许会想办法迂回地从外祖父和表姐他们那边下手, 所以还特意找宣武帝又要了几个预备役龙影卫—— 因为龙影卫的巅峰期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年,再加上他们的训练期长,所以“预备役龙影卫”一直都是存在着的。 只要能赢过现役,他们就能转正。 当然,即便是如今还没能转正成功的预备役,和寻常暗卫比起来,那也绝对可以说是吊打一片的存在。 按理来说,唐歆华身边跟了两名预备役龙影卫,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动得了她, 除非大皇子真下了血本,直接派了一整支暗卫队伍出动,可若真如此,必定会闹出大动静来。 大皇子但凡还有点儿脑子,都不会那样做。 所以……人是怎么被掳走的? “来送信的那人说您派去的暗卫也留了话。” 听雪连忙道: “他说请您放心,掳走唐大小姐的那几个人,不足为惧!” 云舒:“……” 所以这是一出将计就计? 可谁允许他们用表姐的安危来将计就计了! 云舒心中隐有不安,只是出于对龙影卫的信任,这才勉强压了下去,沉着脸抽出了信封里的那张字条—— 【若想救唐歆华,就请太女殿下亲自带着五百两黄金到城外十里坡破庙见。 别想着带一大堆人马过来,更别想着派别人替你来。 除非你想见到唐歆华没命。】 “去本宫私库取五百两黄金来。” 将字条扔到一边,云舒深吸了口气: “本宫要出城一趟。” “您这个时候出城会不会太危险了?” 听雪心下一惊,连忙就要出言劝阻,然而云舒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本宫自有打算,你去把黄金取来便是。” “……是。” 想着自家太女殿下如此聪慧,总不可能真是那等傻里傻气上赶着去送死的人, 听雪强压下心中的担忧,一步三回头地去准备那五百两黄金了。 至于云舒,则是在听雪离开之后,第一时间把自己身边的龙影卫唤了一个出来: “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到京师营那边去一趟, 到时候本宫会以烟花为号令,若有烟花升起,你便立刻带人赶往烟花放出的地方。 若是没有,便按兵不动。” “是!” 十里坡距离京师营驻扎的地方并不远,真要是有什么情况发生,拖到京师营那边的人赶来救援也并不难。 云舒怀疑这就是大皇子担心她不太过惜命,宁愿放任唐歆华去死,也不敢真如字条上所写的那样,亲自赴约, 所以才特意把位置定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若真是她猜的这样,那就更能说明,大皇子没想在城外杀她, 他多半只是想借此来将她引出宫,之后再想办法让她染上天花…… 将她前些日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伪装成寻常面纱的医用口罩和手套全部戴好, 拿到听雪备好的那一匣子黄金后,云舒便直接带着另外三名龙影卫出宫了。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字条上写的十里坡破庙时,果然见到了一名黑衣蒙面的男子正扛着一把大刀,坐在破庙门口。 见云舒骑马出现,黑衣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 “太女殿下好胆识!竟真就这么来了。 让我猜猜,暗中想必是跟了不少暗卫吧?” “废话少说,本宫的人呢?” 将挂在马背后面那只沉甸甸的木匣抱到身前来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五百两黄金, 云舒面色沉冷: “你要的五百两黄金本宫已经带来了,是不是该放人了?” “放!只要这五百两黄金是真的,那人自然是要放的!” 黑衣男子的眼神在看到那一箱黄金之后,明显亮了一下: “毕竟我一个江湖人士,本就是为了求财,没必要和太女殿下结下什么仇怨。” “江湖人士?” 云舒冷笑一声,将匣子重新锁好,然后用力一推,将这一匣子黄金连带着钥匙一块儿扔下了马: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江湖人士感威胁勒索太女的。 怎么,你背后那人竟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懒得给你编造一下?” “这可不是编造。” 第295章:他们给了多少?本宫出双倍! 黑衣男子警惕地上前几步,将那只装满了黄金的匣子拿到手,打开随意拿出一锭来咬了一口,确认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后, 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尽管去查,我闻天霸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踏雪无痕的无痕公子是也!” 云舒:“……” 虽然现在形势真的很不合适,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这名字该不会是从天盛周报上学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黑衣男子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之后,才又恍然大悟道: “对了,天盛周报是你办的,那上面的好些故事也是你写的。” “所以你真是江湖人士?” 对面这个自己给自己起名叫“无痕公子”的江湖人士瞧着实在是有些过分的不靠谱了, 云舒缓缓拧起了眉心: “谁让你绑了唐家大小姐来威胁本宫的?” “太女殿下这话问得可真有意思。” 黑衣男子轻嗤了声: “我还以为殿下能写出那些精彩绝伦的江湖故事,至少也是了解江湖事儿的。 干咱们这一行的,接了客人的单子,哪有转头就把人卖了的道理?” “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 云舒随手掏出一沓银票: “本宫给双倍。” “咳!” 怀里还抱着一匣金子,黑衣男子的视线就已经控制不住地随着云舒手里那一摞银票的摆动而跟着晃动起来: “我们江湖人士最讲道义,若是有了出卖客人的先例在前,后头再想接这样的活儿可就不容易了。 殿下若真想知道,得再加点儿。” “三倍。” 手里的银票唰的一下全部撒了出去,云舒语气淡淡的: “别太贪心。” “这个我知道,有多大本事挣多大的钱,过于贪婪只会导致自己跌进深渊嘛!” 天盛周报上的那些故事,他可是一篇不落地全都听过了。 将地上散落的那些银票一张张全部捡起来揣进怀里, 黑衣男子反手又拿出了一个信封,利用巧劲稳稳地扔到云舒手中: “我知道的东西可全都在这儿了,至于唐大小姐……” 他回过头,冲着破庙里头喊了一声, 面朝着云舒这边的窗户很快便被人从里头粗暴地推开, 另一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汉子拽着唐歆华的胳膊把人拉到了窗户跟前。 “呜呜呜!” 双手被缚,嘴还被人堵上了的唐歆华见到云舒,眼神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她奋力地发出声音,似乎是想要对云舒说些什么, 但却只能发出一连串的呜呜声,紧跟着,那窗户便又被人嘭的一声合上了。 “如何?我可没撒谎吧?” 黑衣男子仰起头: “只要殿下现在放我离开,两炷香后,我的人自然也会放了唐大小姐!” “你带着黄金先离开了,把手下人留在这里,明显是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本宫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在你离开之后伤了本宫的人?” “很简单。” 黑衣男子拍了拍怀里的匣子: “他们之所以愿意不畏生死的留下来,本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活不下去了。 而我答应了他们,回头会把这里头的金子分一部分给他们的家人。 换言之,他们可是为了家人在送死。 你是太女殿下,里头绑着的唐大小姐是你亲表姐。 人若无事倒还好说,殿下仁义,看在我这其实也算是帮了殿下一把的份儿上,也没必要再费那么大功夫去报复他们家里人。 可万一唐大小姐真出了什么事儿,殿下一怒,浮尸千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届时他们的家人自然也逃不脱。”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云舒看看她手里的信封: “想来殿下也该清楚,今日即便不是我等,也会是其他人。 但其他人,可未必会如我这般早早就把殿下想要的东西全都贴心地准备好。” 她想要的东西? 云舒眸光微动,垂眸拆开了手里的信封。 另一边,那黑衣男子见云舒没再出言阻止,抱着匣子试探地走出了一段儿, 确认云舒真没往他这边看后,连忙提起轻功,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 虽略有些夸大,但勉强也能配得上他给自己冠上的“踏雪无痕”这样的名头了。 …… 不得不说,大皇子这回找来的人虽然各种意义上的不靠谱, 但却是意外的信守承诺。 两炷香后,破庙里的几个汉子甚至都不需要云舒这边开口提醒,便主动放下了架在唐歆华脖子上的刀, 自己从破庙里走出来,毫无反抗之意地站在原地等着被抓。 此前一直潜伏在暗中的预备役龙影卫这时候也确实是想要上前来抓的,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先被云舒喝止住了: “不要靠近他们,他们接触过天花病人。” 天花? 两名预备役龙影卫面色一变, 若真如此,那唐大小姐岂不是…… 两人连忙就要请罪,但云舒却压根儿没空搭理他们,径自翻身下马,就要朝着破庙里头去了。 “殿下!” 向来沉稳的阿苦这回现身之时,语气也难得的有了些许波动: “殿下万不可以身犯险。” “本宫戴了特制的面纱的手套,无碍。” 现代虽然没有天花,但类似这样传染性极强的病症云舒也是见过的, 她知道这种东西传播的途径,所以做好防护之后,便也不觉得天花有多可怕了。 但龙影卫的第一要务,便是保护她的绝对安全。 见云舒坚持要进去破庙救人,阿苦默默掏出一只面具,戴到了自己脸上: “属下这就去将唐大小姐带出来。” 云舒:“……” 好结实,好严丝合缝的一副铜制面具! 遮得比她还严实,让他去确实也没啥问题。 云舒嘴角一抽,索性将自己的手套也脱下来递给了他: “罢了,你去吧。” “是。” 只要太女殿下不亲自涉险,一切都好说。 阿苦戴好手套,进到破庙之中,果然在一根柱子下面看见了两道被绑在一块儿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唐歆华,而另一个…… 脸上却还有着明显没消退的天花痕迹。 第296章:让你们主子滚出来见本宫! 破庙昏暗的光线之下,若非阿苦进来之前心中便已有了猜测,他还真不见得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被绑在唐歆华身后的那个瘦瘦小小,看着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或许在大皇子原本的计划当中,这会儿就该是太女殿下毫无防备冲进来救人,解开绳索之后,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个染了天花的女孩儿吧? 阿苦长剑出鞘,干脆利落的两道寒光划过之后,两人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绳索骤然一松, 唐歆华第一时间吐出塞在她嘴里的那块布,语速急促地道: “快让太女殿下赶紧离开此处!这小姑娘身上……” “殿下知道。” 阿苦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看向那名染了天花的小姑娘,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把她一块儿带去那处试药的庄子上, 那小姑娘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爬起来对着阿苦连连磕头道: “求求你别杀我!我的病已经快好了,我能活的,求求你不要杀我!” 快好了? 阿苦想起自家主子这些日子让人忙活的那些事儿,难得主动开口询问了两句: “可是有大夫给你开过什么药? 又或者,你是如何染上这天花的?” “我……” 龙影卫出身的阿苦气势本就跟亲和两个字儿沾不上半点关系,这会儿又戴了张看起来十分骇人的青铜面具, 更是吓得那小姑娘脑子都转不动了,开口刚说了一个字儿,就因为无意间抬头撇了阿苦一眼而直接卡了壳儿。 好在还有个唐歆华在。 最初知晓自己可能染上了天花的恐惧已经过去,听到小姑娘说她的病已经快好了, 唐歆华心中也不由得燃起了几分希望: “别怕慢慢说,他是太女殿下的护卫,也是来救我们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你只要回答他的问题就好了。” “……嗯。” 温温柔柔的唐歆华看起来比阿苦安全了太多太多,小姑娘在她的安抚下,总算是没那么紧张了。 “我……家里穷,没,没有人给我开药。 我之前是在村长家里帮村长放牛的,后来村子里忽然有人得了天花,之后好多人也都跟着得了。 就连村长家的牛也染上了。 我因为住在牛棚里,那牛染病后没多久,我也跟着出了天花…… 但,但我的症状真的不算重,好多人都死了,我还活着,而且我觉得我这两天感觉比之前好多了,我肯定能好的。 那些把我绑过来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跟他们绝对不是一伙儿的,所以我……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们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唐歆华拍了拍小姑娘瘦骨嶙峋的后背,轻声安抚着, 阿苦则是重新走出破庙,隔着老远的距离,把那小姑娘刚刚交代的内容同云舒又重复了一遍。 得知这小姑娘是通过牛感染的天花,并且已经快要痊愈了, 等在外头一脸凝重的云舒,也骤然松了口气—— 若是这样的话,表姐应该也能稍微安全些了。 “欸轻点轻点儿,不是兄弟你……” 噗通! 一道黑影被人重重地扔到云舒跟前, 方才已经逃走了的黑衣男子龇牙咧嘴地揉着差点儿摔成八瓣的屁股,痛苦地指控道: “太女殿下,你好歹也是一国储君,怎么还能说话不算数呢?” “本宫何时说过要放了你?” 黑衣男子:“……” 确实没说过。 可她也没说过不肯放他啊! 她自己之前在天盛周报上写的那些故事里,不是也说了什么“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么? 她这就是妥妥的双标! “我好歹也是帮了殿下一……” 黑衣男子还想挣扎,但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云舒无情地打断了: “你若是没把本宫的表姐与那染了天花的小姑娘绑一块儿,说不定本宫还真能放你一马。但现在……” 云舒淡淡抬眸看向了阿苦: “把他也一并带去庄子,试药。” “是。” 阿苦面无表情地直接点了那人的哑穴,很快便将唐歆华他们一道全部带往了庄子那边。 至于云舒…… “回城!” 让大皇子蹦跶了这么些天,她也该是时候同对方好好清算一下了! 来时因为担心唐歆华的安全问题,云舒满心戾气, 直到如今这股子戾气也仍未消退多少。 回城第一站,云舒直接选择去到了大皇子府。 “太,太女殿下!” 大皇子府门口的守卫虽说都只是些小角色,不可能知道大皇子对太女下手这样的大事儿。 但一国储君这样气势汹汹地突然造访—— 尤其这位从前还有惊人战绩可查,真的很难不慌! 好在云舒找茬儿的对象不是他们,她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让你们主子滚出来见本宫!” “……是!” 完了,这架势越看越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守卫不敢耽搁,转身进去找大皇子的时候,急得跟屁股后头又火烧似的跑得飞快! “你说什么?太女来了?!” “太女殿下也来了?太好了!” 大皇子府后院儿中,听闻守卫报信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出声,说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 三皇子虽然是出了名的废物皇子,但却不是傻子。 听出大皇子那一瞬间脱口而出的震惊和慌乱,再想想自己平日里和对方明明也没多少往来, 偏偏今日大皇子却邀了他来这府上赏菊…… 他不由便多看了大皇子两眼。 “没想到太女殿下竟会突然造访。” 察觉到三皇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异样, 大皇子正了正神色,转头疑惑地同三皇子笑道: “太女殿下可是与你我二人不同的。 她可不是会无缘无故来为兄府上的人。” 解释完这一句后,他又状似无意地回头询问那前来报信的守卫: “太女殿下可是从宫里过来的?她有说过是所为何事吗?” 守卫:“……” 他能说太女殿下虽没直言所为何事,但却有言明是让您滚出去见她吗? 第297章:一拳砸在大皇子脸上 就这一个滚字儿,其实便差不多能够表明太女殿下的来意了。 但这话守卫他不敢说。 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就是一个跑腿儿的小角色,还是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为妙。 默默地低下了头,守卫委婉道: “小的也不知太女殿下是从何处来的,但看殿下骑马来的方向,不像是宫内,倒像是城外。 她也没说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只是……小的观其言行,感觉太女殿下今日心情似乎有些不佳。” 还真是从城外来的! 大皇子掩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轻颤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又自我安慰起来—— 虽然他也不愿承认,但云舒对百姓还是挺爱护的。 倘若她真接触到了天花病人,有可能感染上天花,她绝不会这般堂而皇之地骑马穿街而行! 所以…… 好消息,他应该没有被传染的风险。 坏消息,他的计划好像没成功。 不仅没成功,而且还很有可能全都被云舒知道了! “大皇兄?” 见大皇子迟迟没有反应,三皇子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太女殿下还在外面等着你呢,要不咱先出去再说?” “……也好。” 云舒人都已经到门口了,身份摆在那里,他想不想见都得见。 况且……就算云舒什么都猜到了又如何? 他好歹也是个皇子,身份虽不如太女尊贵, 可没有确切的证据,便是太女也不能拿他如何! 带着三皇子一块儿走到府邸大门处,果然瞧见一身常服的云舒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大门之外。 身边没带什么人,看起来更加不足为惧了。 大皇子心下一松,唇角也扬起了几许不甚明显的得意笑容: “不知太女殿下驾到,有失远……” 砰! 谁都没有想到,云舒会这样一言不发,直接回过头来照着大皇子的面门就是一拳! 大皇子府的守卫看傻了, 府门之外这条街上,正巧经过的路人们都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毫无防备挨了这一拳的大皇子怒火中烧,拳头刚刚收紧, 落后半步同样看傻了的三皇子反应过来,生怕这事儿闹大之后会无法收场,连忙一个跨步上前,将云舒和大皇子两个人隔开: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咱们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亲兄妹之间……” “三皇兄。” 从来没有跟人这么打过架的云舒刚刚一拳砸在大皇子脸上,这会儿指骨都还生疼着, 但她的语气却是平静到近乎诡异的地步: “大皇兄派人找来了一个得了天花的小姑娘,之后又派人把表姐和那小姑娘绑在一块儿,让我去救。” 一句话,让三皇子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了。 他僵硬地扭过头,像是个反应迟钝的老翁: “救了吗?” “救了。” 云舒平静地直视着三皇子瞬间猩红的眼: “没受伤,但可能染上天花,所以现在已经送去庄子上,由太医看着了。” “……那就好。” 三皇子迟缓地点点头,嗓音低哑: “没受伤就好……” 他像是放心了,甚至还抬手拍了拍云舒的肩,将她轻轻往旁边推了一下, 然后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了。 谁都没有料到,三皇子那只推开云舒时力道还轻轻飘飘的手却是在半空中蓄了力, 下一秒,那拳头便又狠狠地砸到了大皇子另一边的脸上! “你他娘的想死老子成全你!” 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闷响在周遭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响起。 和云舒之前只打了一拳便被三皇子隔开不同,大皇子碍于她的身份,也没敢当着众人的面儿真还手不同, 三皇子和大皇子这会儿直接就打成了一团! 大皇子武力值高,但三皇子有暴怒加成, 再加上大皇子不敢下死手,而三皇子招招下死手, 以至于短时间内,这两人竟还打得有来有往,分不出高下! “殿下,别打了!两位殿下……不能再打了!” 皇子打架,太女还在旁边儿看着,底下的人也不敢随便插手,生怕不小心伤着其中哪位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至于站得更远一些的百姓们,那就更不用说了, 出言制止都没他们的份儿,只能围成一圈儿小声地议论着—— “我的个天爷!这皇子怎的也和咱们一样,一言不发就扭打成一团了呢?” “太女殿下怎么也不下令让他们分开,就在旁边瞧着?” “你是没见着前头吧?” 混在人群之中,易了容的龙影卫低声道: “那砸到大皇子脸上去的第一拳,就是太女殿下挥出去的!” “太女殿下也动手了?!” 后来的人更加震惊了: “这大皇子殿下究竟是干了什么事儿,能惹得太女殿下都忍不住亲自动手了?” “好像说是大皇子殿下让人把太女殿下的表姐,也就是天外天酒楼的那位唐掌柜,唐大小姐和一个染了天花的小姑娘一块儿绑了, 还故意引着太女殿下去救人,想要让太女殿下也染上天花!” 龙影卫深吸了一口气,将寻常百姓听说此事后的惊骇语气表现得活灵活现: “幸好太女殿下聪慧,没有中套。 不然殿下可就危险了!” “是啊!要是染上了天花,那可就太危险了!” 后头过来的真路人百姓一脸后怕: “不过我怎么记着前几日,就有人说太女殿下可能已经染上天花了?” “你傻啊?你看太女殿下现在这样子,像是得了天花的模样吗?” 龙影卫声音压得更低了: “要我看,这说不定就是大皇子殿下故意让人放出的风声, 这样一来,哪天他的算计真得逞了,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只会以为太女殿下早就被那些北襄刺客给传染了!” “是极是极!这也太可怕了!难怪太女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如此生气! 这要换做是我,抡拳头那都算轻的!” …… 靠着云舒教给他的话术,在人群中辗转了几次, 等到这名龙影卫重新隐回暗处的时候, 大皇子干下的那些事儿,几乎就已经在整条街都传开了。 第298章:你说谁先动的手?? “都让一让!京兆府办事,别挡着道!” 大约过了有七八分钟左右的样子,围观的百姓之中被人开出了一条小道。 京兆府尹满头大汗地从中间跑过来,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站在大皇子府门口,毫发无伤的云舒—— 好险好险,幸好太女殿下没事儿, 不然他这乌纱帽可算是完蛋了! 天知道他刚才接到有人报信,说太女殿下、大皇子还有三皇子殿下打起来了的时候,那真是眼前一黑,差点儿都叫他瞧见太奶了! 来的这一路上他是生怕陛下如今最宝贝的太女殿下有个什么闪失,他这一个脑袋都还不够赔的。 现在瞧见太女殿下平安无事,他那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下了大半, 至于剩下的那一小半儿…… 京兆府尹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渍,一边扭头又寻起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身影—— 那俩抱在一块儿压在门槛上,脸部青一块儿紫一块儿,都快瞧不清长相了的,莫非就是…… 京兆府尹膝盖一软,差点儿就跪台阶上了: “二位殿下!二位殿下可不能再打了啊!您二位再打下去,微臣可真没法儿向陛下交差了!” “……” 纯靠蛮力打了这么久,两个人力气本来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由原来的你一拳我一腿,变成现在这躺在门槛上,互相试图压制对方的狼狈模样。 云舒瞧着京兆府尹那怂包样儿也是有些无语,随意抬手比了个手势, 跟随京兆府尹一道来的那些官兵们连忙上前,果然很是轻松地便把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分开了。 涉及到皇子太女的事儿,区区一个京兆府尹,肯定是管不了的, 云舒他们毫无意外的全被带去了御书房。 上一次听说儿子们打架还是在十多年前的宣武帝:“……” 这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目光幽幽地从眼前那俩青青紫紫根本看不清五官原貌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脸上扫过, 宣武帝黑沉着一张脸,点了三人之中唯一一个看着还比较正常的云舒: “太女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 “回父皇,” 云舒面色绷得比宣武帝还紧: “是儿臣先动的手。” 宣武帝:“???” 什么玩意儿?谁先动的手?? 宣武帝有些懵了。 他刚刚在这御书房里好好地批着折子,是李德海忽然进来说京兆府尹带着太女和大皇子还有三皇子过来了, 而且大皇子和三皇子鼻青脸肿的,像是刚干过架的模样,他才连忙让人进来了。 可没人告诉他,这干架的事儿还有小五一份儿啊! 被这个答案硬控了三秒的宣武帝缓过神来,有些迟疑地询问道: “你是说,他俩这样,都是你揍的?” “……儿臣只动手打了大皇兄一拳。” 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一遍, 见一旁已经肿成了猪头的大皇子还想开口辩解,云舒直接掏出那黑衣男子今日交给她的信封,递到了宣武帝面前: “这是证据。” 证据? 云舒手里怎么可能有证据? 大皇子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虽然他那张青紫交加的脸上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但云舒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微妙。 她果断选择了虾仁猪心—— “说来也是好笑,大皇兄的人此前为了寻到可信的江湖人士,好将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摘出去,还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甚至在选中那所谓的‘无痕公子’之前,还特意查过他。 可惜,许是因为大皇兄对本宫成见颇深的缘故,你的下属们似乎也都没有看过本宫的天盛周报。 你们找上的‘无痕公子’,这名号是他看了本宫写的这个人物之后,因为喜欢,所以就自己拿来用了。 你们查到的‘无痕公子’的信息,更是本宫那武侠故事里编出来的人物信息。” “介布啃恁!” 大皇子整张脸都是肿的,话也说不清楚, 但却破防得明明白白。 他忽然就想起了幕僚当时跟他说的那些话—— “无痕公子此人,在江湖上名气极大,很多人都听说过他的事迹。 据说此人出手从无败绩,且其口风极严, 此前曾有富商试图以黄金万两来打动他,都没能成功! 有此人在,殿下的计划便可万无一失了!”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经由云舒这么一说,他忽然就觉得,这所谓的“江湖名气极大,很多人都听过他的事迹”,很有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天盛周报影响极广,不少人都听过“无痕公子”的故事! 他竟是输在了这样离谱的原因尚! “大皇兄该不会还觉得自己是运气差,正好遇上了这么一个假‘无痕公子’,所以才会算计失败吧?” 像是能够看穿对方心里想了些什么一样, 云舒冷笑一声,反手又掏出另一摞证据送到宣武帝桌案上: “父皇,还有这些,也是儿臣此前收集的证据。” 砰! 这满满当当的确凿证据,不仅将大皇子这次的所作所为锤得死死的, 更是将他之前官商勾结、贪墨赈灾银,甚至私自练了逾制私兵的事儿也全都抖露了出来! 宣武帝越看越气,最后直接把那一堆证据劈头盖脸地全砸在了大皇子肿胀的猪脸上。 “知晓你野心大,朕倒是没料到你野心竟然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怎么?你这是想效仿云楚承那个逆子?” 云楚承,废太子的名字。 宣武帝这话就相当于是在问他是否要谋反了! 大皇子心中大骇,连忙跪地求饶: “儿岑勿敢!布皇息路!” 儿臣不敢,父皇息怒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儿,愣是急得口水都出来了也没能捋明白。 大皇子急得只能不断地磕头: “二岑似原旺的!” “冤枉?” 宣武帝厉声道: “那你告诉朕,你是没有寻那染了天花的病患,想要设计让小五也染上天花, 还是没有贪墨,没有官商勾结,没有豢养私兵?!” “……” 第299章:儿臣心悦唐家大姑娘! 因为云舒中了“痒痒散”之后那一番明摆着已经看穿了大皇子计划的操作,大皇子后面让人去找江湖人士打掩护的操作也做得十分隐蔽—— 他没有动用自己在京城的势力,而是选择以一种十分曲折的手段,在连宣武帝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暗中让自己养的私兵去江湖上寻人。 原本这确实也是一步不错的棋, 可偏偏他那些私兵找到人的却是“无痕公子”这个坑货。 “无痕公子”此人功夫一般,唯独轻功还能挤进一流高手行列不是因为别的, 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他深知自己的狗德行很容易遭人报复,所以才会拼了命地苦练跑路技能。 当初他被大皇子的人找上之后,为了防止大皇子事后灭口, 愣是凭借着自己的轻功,一路不动声色地尾随过去,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大皇子在城外豢养私兵的地方,成功抓住了大皇子的一个大把柄。 再到今日,他按照大皇子的要求绑了唐歆华,要求云舒带着黄金过去救人, 但却连云舒身边究竟跟了几个暗卫他都察觉不到之后,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踢到了铁板, 于是当云舒提出要出三倍价格买他幕后之人的信息时,他果断就把自己原本是打算用来防大皇子的证据直接给了云舒,以求自保。 再于是,大皇子就被坑惨了。 谋害太女、豢养私兵,这哪一个都不是可以被轻易放过的。 宣武帝震怒的下场,就是大皇子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儿,最终还是踏上了原剧情里的老路—— 被发配去守皇陵了。 至于三皇子这个虽然事出有因,但当街和大皇子打得鼻青脸肿,有失皇家威仪的…… “禁足三个月!” “……父皇。” 三皇子沉默了一下,明知宣武帝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他就该老老实实的闭上嘴才对, 他却还是挣扎着,费力地把每一个字都捋得清清楚楚地道: “儿臣请求,去城外庄子上禁足。” “你说什么?” 宣武帝豁然抬眸,眼神凌厉: “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儿臣知晓。” 三皇子额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语速虽缓,但却是格外的坚定: “父皇,儿臣心悦唐家大姑娘。” “那也不是你这个时候去庄子上的理由!” 宣武帝平时对自己的这个三儿子的确是不怎么上心, 这会儿猝不及防得知他竟也有了心仪之人,心情一时间还有些复杂。 一会儿觉得这浑小子别的不行,看媳妇儿的眼光倒是不错, 那唐家大姑娘除了嫁过曹家子这一个黑历史之外,别的地方的确无可挑剔。 一会儿却又觉得格外的费解,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生出一个情种来, 明知那唐家大姑娘很有可能染上了天花,竟还不顾死活地非要去庄子上和那姑娘在一块儿! 难道真就是为了一个喜欢的姑娘,命都能不要了? 宣武帝想着想着,忽然又想到了此前谋逆的废太子,和疑似有谋逆之心的大皇子,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养的这些个儿子还真是一个让他顺心的都没有! 这老三为他这个父皇能这么拼吗? 闷不吭声吃了一记飞醋的宣武帝脸更黑了,只是看在老三之前这么多年,确实也没求过他什么的份上,这才冷哼一声,勉强成全道: “若是那唐家大姑娘此番能够平安归来,朕自会为你们赐婚。 但你去庄子上这件事,想都别想!” “父皇不可!” 没想到父皇竟会直接开口要给他们赐婚, 三皇子惊得连忙抬起了头: “儿臣只是因为放心不下,所以才想要去庄子上陪着唐家大姑娘,但这只是儿臣自己的心意, 儿臣并没有想要强迫唐家大姑娘嫁给儿臣的意思!” 宣武帝:“……?” 所以他这没用的情种儿子,竟还是单相思?! “你……” “父皇息怒!” 眼看着再不开口,宣武帝真就要发飙了,已经在旁边安安静静待了许久的云舒连忙插进话来: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可否先让三皇兄回避一下?” “……还不滚出去!” 冷着脸让三皇子滚出了御书房, 宣武帝气还没消,忍不住又瞥了云舒一眼: “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他还不如就像你一样,对婚嫁没兴趣算了!” 云舒:“……” 这怎么还能扯到她头上来? 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云舒小声嘀咕: “其实也不算要死要活。” “你说什么?” 宣武帝敏锐地听出她似乎有言外之意,不由得眯了下眼: “莫非,你那表姐根本没有染上天花的风险?” “那倒也不是。” 云舒叹了口气: “大皇兄他们找来的那个小姑娘,据说是从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里抓来的, 他们村子里好些人都因为染上天花,已经没了。 只有这个小姑娘,因为之前住在牛棚里,是被一只牛传染的,所以症状比较轻,几乎都已经快要好了。” 也就是说,唐歆华即便染上天花了,也没什么太大的风险? 宣武帝沉默了一下: “这事儿你没告诉你三皇兄?” “告诉三皇兄的话,岂不是就看不到三皇兄的这份真心了?” 云·母胎单身·舒分析得头头是道: “儿臣觉得就这样让三皇兄去找表姐她也挺好的,说不定表姐就被三皇兄打动了,这好事儿就成了呢?” “你看好他们俩在一起?” 宣武帝眉梢一挑: “朕还以为你见你那表姐之前所托非人,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愿再让她嫁人了。” “这事儿哪是儿臣能替表姐做决定的?” 云舒理所当然地道: “儿臣只是觉得表姐那么好的女子,若是还打算再嫁的话,就该配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 三皇兄目前看来还挺不错,让他去试试看也未尝不可。 反正最终决定权是在表姐手中。” “你对你那表姐倒还真是上心得很。” 宣武帝轻哼一声,语气莫名又变得有些酸溜溜起来。 第300章:无人敢报? 不想再过多地探讨唐歆华这个让他儿子闺女儿都格外上心的名字, 宣武帝幽幽抬眸瞥了云舒一眼: “你刚才说还有事儿要向朕禀报?” “已经说完了啊!” 云舒两只亮晶晶的大眼,左边儿写着“无”,右边写着“辜”字儿, 那模样瞧着,就差中间再加一个“父皇你是不是傻”的横批了。 宣武帝:“……” 额角“井”字形的青筋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两下, 宣武帝果断抬手往门外一指: “你也给朕出去!” “噢。” 这种但凡换一个人听到都会战战兢兢的赶人话语,云舒都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淡定地留下一句“儿臣告退”,云舒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御书房。 “三皇兄你还在呢?” 毫不意外地在门口瞧见了依然等着没走的三皇子, 云舒笑眯眯地给他报了个喜: “父皇已经同意让你去庄子上禁足了。” “尊嘟?!” 三皇子一激动,都来不及把舌头捋直了: “父皇尊嘟同意辣?”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云舒扬了下眉,见三皇子转身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庄子上了, 她连忙又把人拦住: “我可事先跟你说清楚了啊,那庄子现在就是专门用来给人试药、治疗天花患者的地方。 你过去之后,哪怕我表姐她没事儿了,为了京城里其他人的安危, 保险起见,你们也还是得继续留在那儿,直到太医试药完成,确认彻底安全了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我可以不用每日去鸿胪寺当值,还能一直和唐姑娘待一块儿了?” 三皇子更加兴奋了: “太医要试药到什么时候?十年够不够?” 云舒:“……” 是她多虑了,竟忘了三皇子也是条货真价实的咸鱼。 能够不用上班,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可惜休假十年这种事情还是梦里想想比较合适。 前后大概也就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云舒便收到了庄子那边的传来的消息—— 第一批试药的十名死囚,八人存活,另外一人之前受过重刑,还有一个因年纪较大,没能挺过。 第二批太医们稍加改进之后,十名死囚九人存活,一个原本就有病的,没能挺过。 第三批再次改进之后,十名死囚全部存活。 第四批二十名死囚……第十批五十名死囚,全部存活! “……至此,臣等一致认为,殿下此前提出的天花预防之法,完全可行!” 信件最后的这一列字儿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 单只透过字迹都能感受得到那些太医们在写下这一句话时,内心是有多么的激动! 最新一期的京城日报和天盛周报加急印出,朝廷号召大家前往城外庄子上免费接受预防天花的“疫苗”一事,很快就成了朝内朝外所有人共同关注的话题—— “听说天花疫苗了吗?” “那能没听说吗?说是朝廷出钱,免费给大家伙儿的,年轻人和小孩儿优先,但是需要去城外那个庄子上住上一段时间。” 说话的是一个挑着担子准备去赶集的汉子,黑黑壮壮的,谈及此事,满脸都写着“不相信”几个大字儿: “反正我肯定是不会送我家大壮去的,谁知道这个疫苗是怎么回事儿? 真要是没有任何坏处,还能让人再也不用担心会染上天花了…… 这么好的事儿,那些权贵们不花钱抢着去都算好的了,还能轮得到咱们免费去?” “你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前头开口的瘦弱老者叹了口气: “可我总觉得,咱陛下还有那太女殿下没道理害咱们呐! 若是想拿咱们试药,那应该是老人优先才对啊, 这要是年轻人和小孩儿都没了,天盛不就毁了么?” “那也可能是因为老人家的身体受不住那药呢?” 黑壮汉子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 “反正我是不去的,万一陛下和太女殿下真就是为了后世千千万万的百姓,不惜牺牲咱们呢? 为了造福天下苍生,牺牲一小撮人,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可咱命就只有这么一条,我凭什么要为了后世的人牺牲? 就算咱为此送了命,也没人会记咱的好!” “……” 类似这样的想法,并不只是黑壮汉子一个人有。 事实上,即便是在现代社会,一款听起来效果很离谱并且还免费或者价格低廉的新药刚出现时,也同样会遭到无数人的质疑。 更不用说这还是人命如草芥,随便一个小病小痛想喝药治疗都得花上不少银两的古代, 没有那一大堆繁琐但却令人心安的科学检测,对天花闻之色变的百姓们有这样的忧虑,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不仅仅是普通百姓,就连朝中那些大臣,还有世家子弟们,也没有一个主动报名的。 整整两天过去,宣武帝派去报名点做记录的小太监带回来的报名表上,还是一个名字也没…… 不对,有一个名字! 李德海在看清小太监交给自己的那一个名字之后,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去找宣武帝了: “陛下,今日的报名表……带回来了。” “嗯。” 李德海这小心翼翼的语气,一听就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消息。 宣武帝头都没有抬一下: “今日也没人报名?” “今日,有一个。” “哦?” 居然有一个了? 这种事情,难就难在没有人敢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如今能有这第一个迈出步子报名接受天花疫苗的人,后头必然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无数个! 宣武帝本来都已经开始考虑若是始终没有人肯自愿报名,他要不要把宫中这些宫人们安排一部分人先去到庄子上了。 却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居然就有人报名了? 宣武帝有些惊喜地抬起眸来: “是何人报的名?姓甚名谁?百姓还是官员?” “这……” 李德海把脑袋压得更低了,捧着名册的双手高高举起: “是……太女殿下。” 第301章:去!全都给他去! 面上惊喜的神色蓦地一僵,这一刻,宣武帝忽然就无比地理解外头那些个不敢报名的百姓了。 让小五去,他这个父皇也不放心啊! 一想到这小崽子招呼都不跟他一个,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跑去报名点,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报了名, 让他甚至连阻止、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宣武帝就气得磨起了后槽牙: “太女呢?让她立刻马上给朕滚过来!” “是。” 李德海缩了缩脖子,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迁怒,一边忍不住又在心中感慨万千—— 这太女殿下胆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怎么就能隔三差五地把陛下给气得跳脚? 偏偏每次都还能安然无事, 这本事,难怪她能当上太女呢! …… 听到有小太监来报,说宣武帝召她去御书房的时候,云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的, 她直接抱着怀里的福福就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小太监:“……” 让殿下抱着这小狸奴去真的没问题吗? 可他也不敢教殿下做事儿啊! 眼神不住地往福福身上瞥了好几回,小太监纠结半晌,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敢说。 “父皇!” 砰! 刚一进门就有东西砸了过来,云舒灵活走位的同时,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捂住福福的眼睛: “父皇您别吓着孩子!” “哪儿来的孩子?你吗?” 宣武帝怒气不减: “朕看你不吓唬朕就不错了,谁还能吓着你?” “儿臣什么时候吓唬您了?儿臣这不是还带了福福过来讨您欢心吗?” 云舒松开了捂在福福眼睛上的那只手,把它举到了自己的脸前面: “它还不到两岁呢!不是孩子是什么?” 宣武帝:“……” 这小崽子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闯了祸竟还指望靠一只小狸奴来让他消气! 不过你还真别说, 这眼神懵懵懂懂,眼睛脑袋圆溜溜,短胖身子还毛茸茸的小玩意儿瞧着确实是让人很难再生什么气。 尤其是这小狸奴身后,某只小崽子悄咪咪探出来的那双同款无辜大圆眼…… 宣武帝冷着脸,单手虚握成拳,用指骨叩了叩桌面上那份名册: “少在这儿跟朕东扯西拉的,这是怎么回事? 谁准你商量都不打一个,就自己跑去报名要到庄子上去接受天花疫苗的?” “儿臣这不是为父皇您分忧吗?” 云舒振振有辞: “百姓们之所以不敢报名,就是因为信不过这疫苗,总觉得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掉下来的也不会是馅饼,只会是陷阱。 但如果有儿臣这个太女来打头阵,这可比说什么都来得有用。” “可你是储君!” 宣武帝沉声: “朕知道那疫苗没问题,但万事没有绝对。 就像寻常的药物的确是能够对症治病的没错,可偏就有些人用不了那样的药, 万一……” “您说的都对,可是父皇。” 云舒抬起福福的前腿晃了晃: “倘若人人都这么想,那这天花疫苗岂不是就白白研究了?” “……” 宣武帝不说话了。 云舒却紧跟着又放了一记大招: “要儿臣说,儿臣自己一个人去都还有些不太够。 最好是让三皇兄四皇兄、六皇弟,还有留在京城的那些皇室宗族其他年轻一辈的也都跟儿臣一块儿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一下,就连宣武帝都想倒抽凉气了: “你是真敢想啊!生怕那些宗室们不来找朕闹腾是不是?” “他们凭什么闹?” 云舒底气十足: “天花疫苗这样的好东西,都率先紧着他们的后代用了,这是父皇您给他们的恩赐!” 宣武帝:“……” 别说,她还真挺有理儿的。 这提议乍听之下虽然十分炸裂,但静下来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皇室宗族的那些人平日里什么也不干,就靠国家养着, 关键时刻为天盛做点儿贡献怎么了? 况且他的皇子太女都去了,这帮人的子嗣还能比他的孩子们更加尊贵不成? 去!全都得给他去! 宣武帝很快就被说服了,于是大笔一挥,一道京城皇室宗亲年轻一辈儿五日后集体出发去城外庄子上接受天花疫苗的圣旨,就这么送出了宫外。 同样是当天送出去的,还有一篇需要加急刊登在明日刊京城日报上的文章。 只不过这文章送出去后,因为还要等着印刷,所以暂时没能掀起什么浪花儿来。 但宣武帝的圣旨送出宫的当日,那些皇室宗亲们的府上,却是霎时间就炸开了锅, 尤其是后院儿小妾孩子多的,十几个女人二三十个孩子齐上阵,直把那老爷哭得头晕眼花, 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齐整,准备进宫去抱着宣武帝的大腿哭一场,看看能不能免掉自家孩子去庄子上的命运。 结果刚一出府,就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今日门口这来来往往的百姓数量,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尤其是那个穿青绿色衣服的,这都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了吧? 居然还假装出一副刚路过的模样…… 他又不是瞎!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荣亲王要上马车的脚步一顿,犹豫片刻,忽然猛一拍脑袋,开始往回走: “不去了不去了!凭什么每次约着一块儿钓鱼都非得是本王去睿亲王府上钓? 明明本王府上的鱼塘也不差啊!” 还等着搀荣亲王上马车的小厮:“?” 什么钓鱼?什么睿亲王? 不是要去宫里面圣吗?? 一脸懵圈地跟着荣亲王回到了府内,小厮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自家王爷又如昨日那般,已经被一群围住了——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去向陛下求情吗?” “王爷,鸿儿还那么小,您叫妾身如何放心送他去庄子上啊!” “是啊王爷!辉儿自幼身子就弱,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在外头过过夜,王爷……” “王爷,您也知道,兰儿平时最是黏人了,一日见不到妾身都要哭的……” “王爷……” “王爷……” “够了!都给本王闭嘴!” 第302章:抱着陛下大腿哭?想都别想! 差点被这一群人吵晕过去,荣亲王终于怒了: “成天就知道吵吵嚷嚷!也是十几岁的人了,人家太女殿下比鸿儿还小一岁,都已经干出那么多大事儿了,你儿子还连去个庄子上都不敢,你还好意思叫? 还有你!人家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在书院里念书了,就因为你不放心让辉儿住在书院,他到现在都已经九岁了,还在家里待着! 兰儿也是!再过两年都该嫁人了,还天天黏黏糊糊哭哭啼啼跟个巨婴似的! 你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养的孩子就好哪儿去了? 你……” 直接一通无差别的炮轰,把所有人都怼得无话可说, 看着眼前鸦雀无声,蔫头耷脑的一群人,荣亲王刚觉得心头松快了几分,就听王妃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 “说得好像那不是您的孩子一样。” 荣亲王:“……” 对哦,他的孩子们怎么全都这副德行? 他娘的,更气了! 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很想发泄,但能说的刚刚都已经说过了。 憋了好半晌,最后只能回头怒瞪一眼站在人群外头的小厮: “你还在那儿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探探情况,弄清楚外头那些来回走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啊……是!” 小厮如梦方醒,连忙又找了两个小厮跟他一块儿从无人注意的后院儿翻墙出去了—— 本来他们其实是想走侧门的, 但不知怎么回事儿,今日就连那侧门外头,都有不少百姓在频繁地“路过”! 好在除了出府的时候稍微艰难了点儿,后面他们混进人群假装普通百姓还是很容易的。 他很快就绕回到正门处,随便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老婆婆,状似不知情地好奇询问起来: “婆婆,我怎么觉着今日大家好像都在盯着这荣亲王府啊? 莫非是荣亲王府出了什么事儿?” “你还不知道?” 听到他的问话,老婆婆显得有些诧异: “你不会还不知道京城日报上今天刊登的内容吧?” “京城日报?” 又跟那位太女殿下有关? 小厮心里咯噔一声,莫名就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那日报上,写了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 老婆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可得多多关注实时儿啊! 不然万一哪天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你都不知道!” “您说的是。” 小厮赔着笑脸,连连点头称是: “那不知今日这日报上……” “害!现如今能引得大家这么关注的,还不就是跟那天花疫苗有关的事儿!” 老婆婆一边儿整理着自己摊位上的那两颗白菜,一边慢悠悠地道: “这两日陛下不是让人在城里设立了报名点,让大家主动报名去城外庄子上接受疫苗么? 可除了昨日太女殿下亲自现身,给自己报了个名之外,就再没有第二个了。 这不,陛下昨日下了旨,说是让宫里的几位皇子,还有这些皇室宗亲年轻一代的孩子们全都和太女殿下一块儿去庄子上接受疫苗。”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太女殿下昨日去报名的时候,那是生怕没人能注意到她, 直接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女蟒袍,骑着高头大马就慢悠悠地溜达着去了报名点儿。 那高调劲儿,但凡是府上有点儿势力的,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便都知晓了此事, 荣亲王府当然也不例外。 小厮点了点头: “可这跟荣亲王府又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 没想到这年轻人脑子这么笨,老婆婆嫌弃地瞅了他一眼: “你说,咱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 “呃……” 小厮挠了挠头: “最关心那天花疫苗,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 “是啊!” 老婆婆一拍大腿,用下巴指了指荣王府大门的方向: “这个问题咱们不清楚,可这些贵人们肯定清楚啊! 若是那疫苗有问题,这荣亲王肯定得在几日里进宫去求皇上,让皇上收回成命啊!” 小厮:“!!!” 完了,王爷不能去找陛下求情了,府上的少爷小姐们真的全都要去城外庄子上接受天花疫苗了! 小厮眼前一黑,他都能想象得到,自己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后,王爷会有多生气, 还有王妃和那些个侧妃姨娘们…… 然而害怕是没有用的,他终究还是得回去交差。 苦着脸同老婆婆道了声谢,小厮又绕了一大圈儿,重新回到那无人的后院墙角下,吭哧吭哧地费了好大劲儿翻回到府内, 第一时间里就把他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荣亲王。 “什么?那婆婆当真这么说?!” 听着小厮带回来的消息,荣亲王一阵后怕: “还好本王机警,今日察觉到府外不对劲后,立马就折回来了……” 这要是真让他去了皇宫,坏了陛下的好事儿,让百姓们都以为陛下是在诓着他们去庄子上试药, 别说他只是陛下的堂兄了,就算他是陛下的亲兄弟…… 哦不对,陛下的亲兄弟早被嚯嚯没了。 就算他是陛下的亲儿子,他也得完蛋! 心惊胆战地抚了抚胸口,荣亲王还没缓过神来, 以荣亲王妃为首的那一群人便又哭哭啼啼地凑上来了: “王爷,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鸿儿便是有再多的缺点,他也还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王爷……” 荣亲王:“……” 烦死了! 既然前头那道旨意已经无法收回了,陛下能不能再下道旨,干脆把这群女人也都弄去庄子上一块儿接受天花疫苗? …… 得益于云舒的这一招借力打力,前一日接到圣旨的那些皇室宗亲们,竟没有一个敢闹到皇宫里去找宣武帝哭诉求情。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不得不赶在这五日的准备时间里,反复叮嘱自家儿子闺女,警告他们就算没有办法在出发那日假装出一副十分期待与高兴的模样, 至少也绝对不可以当着百姓们的面儿,流露出半分害怕和不情愿的表情! 第303章:都没做好,这小崽子就在全国吹牛了? 五日后,出城去庄子上接受天花疫苗的皇家队伍自宫中出发。 一群硬装出来的欢喜与期待当中,唯有云楚焕的快乐是货真价实,不掺半点儿水分的。 他甚至还在不断地缠着云舒问东问西: “五姐姐,庄子上的伙食怎么样?能有天外天酒楼那个水准吗?” “五姐姐,咱们具体要在那边儿待多久?我带了扑克牌和十几本儿话本,应该够了吧?” “哈哈哈哈哈五姐姐我偷偷告诉你,我早上出来之前,把叶太傅给我布置的功课全都悄悄地扔出去了, 到时候就说我忘了带!” “五姐姐,到庄子上了,我是不是就又能天天去找你玩儿了?” “这个不行。” 从云楚焕那一大堆的问题当中,挑了个相对比较重要的,云舒幽幽道: “到了庄子,接受了天花疫苗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得自己一个房间,尽量不与外人接触。” “为什么?” 云楚焕懵了一下: “那我带的扑克牌岂不是也没用了?” “你要是愿意自己和自己玩儿,也不是不行。” 古代条件有限,疫苗定然是做不到现代绝大多数的疫苗那样打完立刻就能和没事儿一样,该干嘛干嘛去的。 不然它也不用非要先让所有人都去庄子上,直接挨家挨户给人种上便完事儿了。 “可是……” 云楚焕发现了不对劲,他回头指了指跟在队伍末尾处的郑桥章和姜元宝两个人: “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皇室宗亲!按理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队伍当中。 五姐姐你带上他们俩,难道不是为了和他们一块儿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吗?” “研究新的东西又不是非得面对面地坐一块儿才行。” 云舒挑了下眉: “用图纸交流不就行了?” “哦。” 想要到处串门儿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升起就灭了, 云楚焕蔫巴了两秒,很快又重新兴奋起来: “那五姐姐你们这次是打算做什么东西?” “好东西!” 云舒卖了个关子: “它既会成为父皇今年的生辰礼,又会成为今年缴纳商税第一名的商会未来暴富的秘籍。” “可是父皇的生辰是在腊月中,各地商税缴税应缴账册十一月底就会送到京城来了吧?” 云楚焕回忆着去年的时间点,有些疑惑: “要想激励各地商会多多缴税的,就得先让大家看到那东西才行吧? 可若是早早就让大家都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了,还怎么把它作为生辰礼送给父皇?” “谁说一定要让他们清楚地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 …… 太女打头阵,皇室宗亲年轻一代集体去庄子上接受天花疫苗的效果,的的确确是比什么都管用。 云舒他们出城当日,报名点预约疫苗的百姓,就已经排到了明年春天。 宣武帝在御书房内,一边感慨着老六果然还是如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给出的结果那般,没能逃脱被小五带去庄子上“试药”的命运, 一边翻开威海大将军,也就是岑伊伊她爹,武安侯世子从琼州那边递来,写着海军训练已经完成,请求出兵倭国,为沿海一带被倭国“海盗”烧杀抢掠的百姓们报仇的折子, 大笔一挥,干脆利落地在上面批了个“准”字儿。 而就在这本奏折连带着宣武帝正式令威海大将军领兵征讨倭国的圣旨被快马加鞭地送往琼州的时候, 又一篇出自云舒之手的文章,也已经通过天盛周报,传遍了整个天盛—— 【暴富商机,不看后悔一辈子!】 有人能拒绝暴富的诱惑吗? 或许有,但至少云舒从现代到古代,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篇文章出来当天,别说是商会里那些本就天天想着法子拼命搞钱的商人了, 就连压根儿对经商一窍不通的百姓们,闲来无事都忍不住多讨论了两句: “听说太女殿下今年给陛下准备了一份儿堪称是跨时代的大礼作为生辰礼! 而且今年缴纳商税第一名的商会,还能得到制作这份生辰礼的法子。 并且太女殿下说了,这法子不管被谁拿到手,都能保那人一夜暴富!” “能让太女殿下说出暴富这两个字儿,那得是多少钱啊? 想想都羡慕得很!” 一年到头充其量也就能攒下三五两银子的百姓叹了口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什么叫‘跨时代’的大礼?” “好像意思就是说很超前,咱们从来没见过,甚至想都没想过的厉害物件儿!” 前头说话那人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有个兄弟的娘舅,在一户富商家里做事儿, 听说现在各地商会都跟疯了似的,在拼命地上缴商税,想要争到今年的第一呢!” “那还真是疯了!” 提问的百姓闻言不禁咋舌: “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就拼了命的把钱往外送,这些富商的想法,咱们这些普通人还真是理解不了!” 那么多银子呢,揣进兜里才是自己的不是吗? 为何要送出去搏一个啥都不清楚的玩意儿? 百姓们不解,且议论纷纷; 商户们心动不已,且疯狂解囊。 消息传进宫内,就连宣武帝都按捺不住地好奇上了, 正巧他派到庄子上去,替他盯着庄子那边有无特殊情况发生,顺便隔三差五给他带两封小崽子写的信件回的龙影卫这会儿也刚好回来送信了, 宣武帝顺嘴就问了一句: “你可知,太女殿下最近在那庄子上,捣鼓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回禀陛下,属下只知太女殿下每日都会在房间绘制图纸,然后派人转交给郑桥章或者姜元宝两位大人。” 龙影卫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郑大人同样如此,只有姜大人,会带着匠人们做一些奇怪的物件出来,但似乎全都是失败品。” 宣武帝:“?” 意思是那传闻中可令人一夜暴富的,跨时代的好东西,其实还没成功研制出来? 都没做好,这小崽子就敢通过天盛周报在全国吹牛了? 第304章:已阅,不顺道! 眼瞅着这距离他的生辰也就只剩下一个多月了,那小崽子可别牛皮吹破了,到时候收不了场…… 宣武帝忧心忡忡地拆开了龙影卫这一趟带回来的信件, 本以为事情传得这么沸沸扬扬,这小崽子即便不肯提前透露她到底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生辰礼,至少也会在信中提上那么一两句, 结果信纸展开—— 【父皇午安,儿臣一切安好。 庄子这边环境不错,挺安静,就是吃饭的碗不知为何比正常的要小了一大圈儿,儿臣昨日三顿吃了五碗,竟还只觉八分饱。 除此之外,庄子上的厨子也比宫中差了许多,猪肘炖得不够烂,炸小排也说不上来到底差在哪儿,可那味道就是不太一样……】 一如既往,零零碎碎的杂事儿一大堆,中间甚至能细节到她具体吃了哪几道菜,这些菜的味道如何, 结尾处还不忘再嬉皮笑脸地询问他这个父皇有没有想她,若是想了,可以顺道去她的东宫里头帮她喂一下福福, 但就是只字不提那传闻中的神秘大礼。 不过也能理解, 惊喜嘛,他懂的! 宣武帝冷笑一声,甚至都懒得再单独拿张纸给她写回信, 直接跟批阅奏折似的,在她的原信件底下朱笔御批五个大字儿: “已阅,不顺道!” 什么小狸奴那么尊贵,还得他这个皇帝特意“顺道”去东宫帮她喂? 东宫的奴才们都是摆设不成? 那么不放心,不会自己回来喂? 把信纸重新塞回到信封里,随手甩给龙影卫的时候,宣武帝这才勉为其难地抬了下他那双尊贵的眼: “告诉那小崽子别想着在庄子上偷懒,完事儿了赶紧回来干活!” “是。” 龙影卫恭恭敬敬地接过信封,当天就把宣武帝的话传递到位了。 然而回去暂时是不可能回去的—— 作为天花疫苗第一批正式使用的对象,而且还个顶个的身份尊贵, 庄子上的那些太医们总想着把人多留一阵儿,再三确认是否一切正常也是人之常情。 云舒在庄子上住了半个多月,她还没回去,各地商会的账册倒是先被送到了京城。 好在自去年的那一亿八千多万两商税一鸣惊人之后,户部那边儿就格外积极地主动找上她,接手了之后每年盘点商税账册的活计。 如今有严尚书带人每天加班加点儿地核对那些账册,倒也不用云舒再来操心什么了。 安安心心地在庄子上又住了七八天左右, 终于跟郑桥章还有姜元宝他们两个人合力把要送给宣武帝的生辰礼做出来后, 云舒他们也终于得到了太医的首肯,可以离开庄子,回京了。 马车在雪地上压出深深浅浅的车辙,云楚焕抱着一只小暖炉,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在云舒对面,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终于可以回去了!” “回去之后可就又要每日到上书房念书了。” 放下自己从云楚焕那儿扒拉过来的话本子,云舒有些诧异地扬了下眉: “我还以为你更乐意继续在庄子上待着。” “不用念书是挺舒服的,可天天关在一间屋子里待着,也没意思啊!” 云楚焕装老成地叹了口气: “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还是更乐意回宫去,虽然要去上书房,可每天至少还能有点儿自由的时间。 五姐姐你之前那个故事里的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我现在深以为然!” “是吗?” 云舒一脸“我信了”的表情: “那若是现在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告诉你要么继续回庄子上待着,要么他杀了你,你选什么?” “当然是回庄子上!” 云楚焕想也没想: “我又不是傻!” “哦。” 云舒微笑: “那如果父皇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不回庄子上继续待着,他就下旨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娶妻呢?” “那我肯定也要立刻回庄子上啊!” 云楚焕依旧是毫不犹豫: “我都想好了,以后要是娶了皇子妃,有些经典的耍帅台词我是一定要说的! 比如说……‘女人,你在玩火’,再比如说‘呵,小东西,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本皇子说话的人’,还有那句‘本皇子允许你喜欢我’!” 用他那甚至都还没开始变声的小孩儿嗓努力拗出成年版霸道皇子语气, 自我感觉无比良好的云楚焕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还不忘来找云舒要夸夸: “怎么样五姐姐,是不是特别帅?” 云舒:“……” 她幽幽地盯着云楚焕看了两秒,而后冷笑一声,学着他刚才语气一字一顿道: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你现在,深以为然。” 云楚焕:“……” “这个……主要是庄子上也没那么不自由。” 打脸来得有些过于迅速了,云楚焕挠了挠头,果断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五姐姐,父皇是不是说他今日会亲自到城门口来接咱们?” “父皇说的是朝中会有人到城门口来迎咱们,没说他会亲自来迎。” 调侃熊孩子也是需要适当给对方留点儿面子的。 云舒见好就收,随口解释道: “我们这次到庄子上去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京中百姓之间,隐隐又有了些不太好的流言出现。 所以父皇这次派人到城门口来接,也是想要让咱们适时地在城门口露个脸,尽量让更多的百姓们看见,我们是真的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那也不错了!” 云楚焕乐得摇头晃脑的: “听说一般情况下,只有打了胜仗的将军回京,才能得到群臣齐至城门处迎接的排面儿呢! 我肯定是没办法当什么将军打什么胜仗了,能借着这个机会体验一下也挺好。 到时候,我……” 云楚焕正说到兴奋的地方,走得稳稳的马车忽然一下子就停了。 过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外头有侍卫过来隔着帘布向云舒禀报。 第305章:寻求合作? “禀太女殿下,咱们和北襄使团的队伍遇上了,打头的是北襄七王子,他说他想求见殿下。” “怎么又来了个七王子?” 对北襄那个每年过来都会整出一堆幺蛾子的使团,云楚焕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的。 甚至可以说是光听到,就想要翻白眼的地步: “北襄那边到底有多少个王子?年年来年年换,下次干脆北襄王直接过来得了!” 北襄内乱,老北襄王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按理来说,但凡想争夺那个位置的,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北襄王都。 北襄七王子,这人在云舒之前看过的情报上显示,他甚至还算得上是北襄诸多王子之中,最有竞争力的那几个之一! 可偏偏他却选择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出使天盛,还要来见她? 云舒沉吟片刻,掀开了搭在腿上的毛毯: “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整片刻。” “是!” 侍卫领了命,很快便小跑着通传了下去。 而云舒也很快就在离着队伍不远的一块空地上,见到了北襄七王子。 正如她此前在情报上看到过的那样,这个七王子外表看起来,不像是个擅长耍什么心机手段的家伙, 反倒更像是个只喜欢书画的安静读书人。 然而他一开口,这份似读书人的沉静感,便立刻被打碎了—— “久仰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果然不虚!” “传言?” 云舒就不爱惯着这些不喜欢的人跟她说客套话: “什么传言?” “就是……” 七王子面上的表情果然僵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够快,紧跟着就现夸了一波: “大概就是说殿下你聪慧无双,智勇双全……” “原来如此。” 云舒不解: “但这些是见个面就能看出来的吗?” 七王子:“?” 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被狠狠噎了两回的七王子这会儿也看出云舒是没兴趣听他说废话了,他顿了一下,索性便遂了她的意,直接开门见山了: “太女殿下与我那九王弟,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听说他虽然是借着太女殿下的名义留在天盛京城的,但这一年来,却总共也没和殿下见过几次?” 见云舒只是抬了下眼皮,却并没有开口搭话, 七王子接着道: “太女殿下身在天盛,许是对我那九王弟不甚了解。 九王弟此人,出身卑贱,此前在十来年在北襄过的可以说是人人可欺的日子, 他明明早有能力摆脱困境,但却偏偏隐忍下来,宛若毒蛇一般蛰伏多年。 直至去年抓住机会,找上了殿下你。” “如他这样的人,只会竭尽可能地利用自己能够利用到的所有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至于感恩、承诺什么的,对他而言全都是虚的。 说不定他目的达成之后,还会反咬一口! 但我不一样, 只要殿下答应,我甚至可以现在就先奉上一座城池聊表心意。” 前面铺垫了一大堆,七王子终于抛出了诱饵,认真道: “反正都是合作,殿下为何不选择一个更加可靠的呢? 只要天盛愿意出兵助我一臂之力,待我夺得北襄王位之后,我愿将北襄与天盛相邻的七座城池,全部赠予天盛! “联合他国兵力来攻打自己的国家?” 这脑回路,云楚焕来听了都得无语! 云舒扯了下嘴角,总算是有了点儿反应: “听起来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 “那如果我告诉太女殿下,我不这么做的,就将没有任何赢面, 而不管未来是我的哪个兄弟上位,我都将万劫不复呢?” 七王子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让人很难理解, 但他也的确是没有退路了。 如今北襄国内争储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向天盛提出合作,已经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为了取信于云舒,七王子不惜将天盛如今的形势大致都给云舒讲了一遍, 末了,还又拉踩了一下呼延明川: “实不相瞒,我这一趟过来,还会把九王弟也带回北襄。 只要九王弟对那个位置有兴趣,他就一定会跟我走。 但过去的这一年时间里,九王弟暗中的那些小动作,已经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不满。 他这一回去,势必会成为所有人的靶子。 他甚至都有可能被留在本路上,根本回不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殿下若是继续与他合作,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而我,才是殿下最最稳妥的选择!” “说完了?” “……说完了。” 察觉到云舒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平淡了,不像是想要答应他的意思, 七王子还在努力思考着还有什么能补充一二, 云舒却已经点点头,表示可以结束此次对话了—— “七王子言之有理,只不过本宫也不能只听七王子一面之词。 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本宫还需与父皇商议之后才能做决定。” “应该的应该的!” 没有立刻拒绝便是好事儿, 反正他在这天盛京城也还要待上一段时间,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七王子连忙拱手,学着天盛这边的礼仪,不甚熟练地浅拜了一下: “那我就,静候殿下佳音了!” …… 回京的队伍重新启程,只不过这回后头还跟了个北襄使团的队伍。 云楚焕扒着窗户框往后头瞅了好几回,越瞅越不顺眼: “这离着万寿节还有好些天呢! 之前也没听说北襄使团今年这么早就到了啊, 五姐姐,他们会不会是故意来跟咱们假装偶遇的?” “这你都看出来了?” 云舒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十分欣慰: “看来上书房没白去,你还是很有进步的。” “那是!” 云楚焕臭屁地嘚瑟了一下,之后又好奇地凑到云舒身边来: “所以刚刚那个七王子和五姐姐你说什么了? 他不会也想嫁给你吧?” “你当我是垃圾回收站?” 云舒听着这上一秒还靠谱,下一秒就离谱的猜测,有些没绷住: “你还是玩儿去吧!” “垃圾回收站又是什么?” 云楚焕一脸天真: “娶很多人就叫垃圾回收站吗?那父皇算吗?” 第306章:您有没有发现儿臣变了? 云舒:“……” 猜得很好,但建议别猜了,容易被父皇打死。 单手把云楚焕的脑袋按了回去,并强迫对方忘掉“父皇是垃圾回收站”这样的言论, 当天下午,缓缓前行的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 云舒率先走下马车,果然就见朝中数得上名号的那些个大臣们全都来了, 唐远林沾了云舒这个太女的光,愣是以四品官身站到了第一排右相身边的位置。 见到云舒从马车里出来,他那一双眼里立马浮现出了含着笑意的细碎光亮, 老爷子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了一步, 下一秒,就见眼前一道黑影飞快地闪过,等他再看清楚的时候, 那严尚书都已经冲到云舒面前,开始激动地语无伦次了: “殿下,你知道的,老臣这一辈子就没服过几个人,除了陛下之外,就只有殿下您能让老臣五体投地啊! 什么叫运筹帷幄之中,什么叫决胜千里之外? 您身在城外庄子上,却还能凭借一篇刊登在天盛周报上的文章来影响今年的商税进账……” “严大人直接说吧。” 云舒笑眯眯地打断了他: “今年收上来的商税,想必远超去年?” “那岂止是超了一点儿啊!” 往日里总是绷着一张脸,看上去比谁都严肃的严尚书说着说着,竟是忍不住乐出了声: “本来今年就因为各处都用水泥修了新路,商队往来都比从前更多了。 您那篇‘暴富秘籍’的文章一出,各地商会更是疯狂地往里填, 甚至有好些大商户,明明可以合法避税的,竟然都不避了,直接按最高档次的交! 五个亿!哈哈哈哈哈哈,老臣做梦都不敢想,光是一项商税,竟就能让国库一年进账五亿两白银!” 比去年还翻了将近三倍, 难怪能把严尚书乐成这样。 云舒被严尚书根本合不拢嘴的笑容传染,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严尚书只管放心大胆地梦,本宫敢保证,明年的商税,必将再创新高!” “哈哈哈哈哈殿下说的是!那老臣可就不客气了! 今日回去之后,老臣就让夫人给换个枕头,做他个年入六亿商税的梦!” 云舒:“?” 说得那么豪气干云,为了放心大胆地梦,连枕头都换了, 结果就敢梦一个六亿? 看不起谁呢? 无奈地摇了摇头,云舒越过还乐得停不下来的严尚书,冲后面的群臣拱了下手: “劳诸位久等。” “臣等惶恐!” 众人连忙回礼: “殿下为安天下人心,让百姓们安安心心地接受天花疫苗,不惜亲自作此表率, 臣等不过只是在此稍等片刻,相比之下,实在不值一提!” …… 为了能够让更多的百姓亲眼见到这一幕,云舒难得多说了不少场面话。 双方你来我往了好几轮,直到云舒感觉着差不多了, 这才偏眸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 “鸿胪寺卿可在?” “臣在!” 鸿胪寺卿官职不算太大,本来安安稳稳地混在一群人里凑个数,摸个鱼,混得还挺开心的, 冷不丁被点了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鸿胪寺卿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好在云舒并非是要找他的麻烦, 她只是反手指了指队伍末尾: “北襄使团到了,该如何接待,你当比本宫清楚。” “是是……” 吓他一大跳,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犯了什么事儿呢! 抬起袖子随意地在额上抹了两下,鸿胪寺卿心里却是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明明之前驿站那边儿还送了信过来,说北襄使团大约三日后抵京啊! 怎么突然今天就到了? 别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吧? 暗暗在心里把对北襄使团的警戒度提到了最高,待到云舒他们离开之后,鸿胪寺卿面上立马扬起一抹职业假笑,冲着使团就去了。 至于云舒,城门演完那一遭之后,便再没什么别的需要她露面的活儿了。 一路顺顺利利地回到皇宫,想着某位心口不一的傲娇父皇这些日子给她回信的那些内容, 云舒连东宫都没回,就先去了一趟御书房。 彼时,宣武帝还坐在龙案跟前,暗暗琢磨着若是某个小崽子今天想不起来要见他, 从明日起,她要处理的折子便可超级加倍了。 骤然听到李德海一脸喜庆地从外头跑进来,说太女殿下求见, 宣武帝嘴角的弧度顿时有了一个极为明显的上扬。 但下一刻,他便又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 “让她进来!” “是!” 李德海憋住了笑意,知道这位急着要见太女殿下,一刻也没敢耽误,连忙转身出去把人请了进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独属于她的,请个安都格外轻快的嗓音再次在御书房内响起, 宣武帝故作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她一眼,旋即眉心一蹙: “不是说一天三顿吃五碗?怎么还瘦了?” “没瘦啊!” 云舒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看了一眼: “这不挺好的?儿臣还担心自己这段时间整日坐在屋子里不动,会胖上一圈呢。” 她笑嘻嘻地凑到宣武帝跟前,上半身半趴在龙案上,双手托住自己的脸颊: “父皇,您有没有发现儿臣变了?” “哪儿变了?” 宣武帝眉梢一抬,还真仔仔细细地盯着瞧了半晌, 但没等他琢磨出到底哪儿变了,就见她又脑袋一歪,没个正形地嬉笑道: “儿臣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 宣武帝:“……” 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厚脸皮? 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额头上,把人推远了点儿,宣武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你一回宫就跑朕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个确实是比较重要的。” 云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不过还有另一件不怎么重要的小事儿也得和您说一声。 就是那个北襄使团吧,他们今日提前到了,而且进城之前还恰好和儿臣的队伍在半道上碰上了。 之后那个北襄七王子,还向儿臣传达了想要合作的意图,说是可以先送一座城池以示诚意。” 第307章:倭国使团? 将七王子今日同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宣武帝, 云舒话音刚落,就听宣武帝询问道: “你以为如何?” “儿臣觉得他不行!” 云舒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 “先不说呼延明川的承诺到底当不当得真,但至少他办事儿全凭自己能力,也没让咱们出什么力。 而这个七王子却是想让咱们出兵帮他夺得王位,事后几座城池就给咱们打发了。 可要儿臣说,这要是真的都打过去了……干嘛还要让七王子当什么北襄王? 直接让北襄变成咱天盛的北襄州不好吗?” 北襄州? 宣武帝被这三个霸气的字眼取悦了,他勾了下唇,继续询问: “那若是呼延明川当真说话不算数呢?” “那就看父皇您想不想要北襄州了。” 云舒理所当然地道: “若是想要,呼延明川上位之时,北襄内乱刚刚平息,正是最不堪一击的时候。 咱们大可以趁这个机会直接出兵北上,拿下北襄!” “有理。” 宣武帝满意地点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七王子万里迢迢赶来求援的事儿,就这样被三言两语地定下了。 早已经通过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得知呼延明川必会信守承诺的宣武帝也没兴趣管什么七王子八王子的, 顺手就把今日才送来的情报当中,他特意单独挑出来的那一份递给了云舒: “看看这个。” “倭国使团?” 两国这都要开战了,倭国使团还往天盛跑? 云舒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天盛海军从琼州出发,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倭国。 而且倭国使团出发来天盛的时候,大概率天盛海军也还没有出发。 所以说,倭国使团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他们老家马上要被端了的消息…… 云舒眼底浮现出了一丝丝的兴味,她顺着往下看去, 然后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宣武帝:“?” 他给情报的时候拿错了,拿成笑话合集了? 那难道不是一份看得人火冒三丈的情报吗? 默默往自己刚刚拿情报的桌角处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应该是没有拿错后, 宣武帝幽幽开口了: “很好笑?” “不好笑吗?” 云舒忍了一下,没忍住,乐得眼睛都弯了: “这上面说,倭国使团以咱们天盛在琼州的驻军多次误杀他们倭国被‘海盗’绑架的‘普通百姓’为由,希望咱们能给他们赔偿。 而且赔偿的东西都看好了,就是这一路上他们亲眼看到了的,铺路的水泥、颜色鲜亮的棉布,还有温暖柔软的棉衣。 因为担心自己一个小国说的话不被人放在眼里,还特意联系了和他们有着相同经历的安南等其他小国,试图联手一并向天盛施压…… 多有意思啊,儿臣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那只能说明你见识得还是太少了。” 宣武帝轻哼一声,屈起手指叩了叩桌面: “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这倭国使团若是太过无耻,也容易叫人坏了心情。” “这倒是。” 云舒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们蹦跶一下,儿臣还觉得新鲜有趣, 可蹦跶多了,那就是不知好歹惹人生厌了。 若是不能斩的话……不如就答应他们吧?” 宣武帝:“?” 云舒:嘻嘻(*≧u≦) *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万寿节这天。 各国使团齐聚麟德殿,向宣武帝献上贺礼。 云舒拿着她特意让人定制的蟹八件,一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那只大闸蟹,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使团送来的礼物—— 就目前看来,北襄送的礼物是最最贵重的。 看样子那七王子为了拉拢天盛,的确是下了不少血本。 “真有意思。” 云楚焕嫌那蟹八件儿用起来太麻烦,直接拿螃蟹小腿戳大腿肉,边戳还不忘边吐槽: “前年他们北襄那个大王子来的时候,还各种挑衅,甚至胆大妄为到试图给五姐姐你下毒呢! 去年就送了个小白脸儿过来想要和亲, 今年更是舔着个脸开始讨好上了。 我要是他们北襄的,我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这就告诉我们,即便是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也不要生那么多孩子!” 十几个儿子为了一个王位争得你死我活,在全国各地开战,想想都觉得可怕! 听说北襄那边儿现在还有公主也掺和了进去,想要效仿云舒,未来做个女帝王? 啧! 云舒摇了摇头: “不过相比之下,北襄这都还算好的。 国与国之间,向来都是靠实力说话,北襄这做法虽然有失颜面,却也无可厚非。 真要论没脸没皮,那还得是倭国。” “倭国又怎么了?” 云楚焕好奇地又拆了一条蟹腿: 我只知道那小破国每年送来的贺礼也都是一堆破烂,而且还总喜欢连吃带拿的, 父皇随便给的一点儿赏赐,都比他们送来的全部贺礼价值还要高! 不过他们可能也知道自己那做法挺丢脸的,所以每回都还算安分,我几乎都没听他们说过什么话。” “往年还算安分,那是因为他们派出来伪装成海盗的士兵,总能在我天盛沿海一带烧杀抢掠,夺走不少资源。 但今年他们的‘海盗’什么也没抢着,尤其是去到琼州沿海地带的,更是损失惨重……” 说话间,下一个正好也轮到倭国使团上前敬献贺礼了, 云舒抬了抬下巴,示意云楚焕可以看猴戏了: “瞧着吧,不要脸的来了。” 云楚焕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也是精神一振: “好丑的妆和发型!每年都能丑得我一个激灵!” 云舒:“……” 虽说审美是带有主观性的,但不得不说…… 确实丑出天际。 淡定地看着这一群地中海带着几名白脸红唇黑齿的女子走到殿前,敬献上他们的美女,以及倭刀、药材,甚至是一些小鱼干儿后, 云舒眉尾轻轻往上一扬,果不其然就见为首的那名地中海话锋一转,冲着上首的宣武帝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第308章:犯我天盛者,虽远必诛! “尊贵的天盛陛下,我知道,有些话并不适合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说出来。 但是请您原谅,因为除了今天之外,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有别的机会再见到您。 而这件事却又是至关重要,甚至会影响到天盛大国光辉形象的! 所以……” 将恭敬谦卑的姿态摆得十分端正,倭国使者神情凝重地道: “我们都知道,天盛乃是礼仪之邦,有着令人敬仰的大国风范。 在我们倭国,提起天盛之名,哪怕是偏远小山村里的村妇,都会自发地赞叹出声! 可是……陛下您可能不知道,今年这一年里,海上盗匪格外的猖獗。 不仅仅是我们倭国,还有安南、箕国等好些沿海小国,都有不少百姓被那海盗掳了去! 原本我们还想着,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我们国家的子民, 无论如何,我们都决不能放弃,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务必要将人救回。 可没想到,那海盗掳了我们的百姓之后,竟一路逃窜至天盛沿海, 他们许是还想故技重施,在天盛也烧杀抢夺一番, 但天盛何其强大?又岂是他们这些海盗所能抗衡的? 那些海盗刚一上岸,就被天盛沿海的驻军杀得干干净净!”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向我们天盛朝道谢?” 云舒放下手里吃螃蟹的工具,故意赶在对方开口道出真实目的之前,噎了对方一下: “若是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 毕竟我朝将士们之所以动手,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伤我天盛百姓, 而非是为了替你们报仇。” “……殿下说的是,灭杀海盗一事,我等的确该向天盛道谢。” 倭国使臣面色僵了一瞬,语气艰涩道: “可贵国士兵在杀海盗的时候,把我国,还有另外几个国家被掳走的百姓们也一并错杀了。 消息传回去后,百姓们群情激奋,直呼天盛大国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还是我们天皇陛下出面解释,说天盛定然不会做出这般无礼的举动, 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等到天盛陛下知晓此事后,必会加倍补偿,定不会让那些无辜百姓白白送命!” “所以你是来要赔偿的?” 还等着看倭国到底是怎么个不要脸法儿的云楚焕晕乎乎地听了半天,直到这一刻,才骤然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 “你们是穷疯了吧!谁不知道那所谓的海盗本来就是你们的人? 我们之前不过是懒得跟你们计较罢了,现在你们打劫不成功,居然还敢反过来倒打一耙,找我们要赔偿? 本皇子赔你几巴掌要不要?” “这位殿下怕是对我们倭国有什么误会?” 被人这样狠狠地下了面子,那倭国使者也不敢发怒,只是面上肌肉抽动了两下,旋即便又赔笑着道: “我们倭国对天盛向来是敬仰有加……” “你们的敬仰,便是在万寿节当日,当着本宫父皇的面儿,大言不惭地要求赔偿?” 云舒唇角挑起了一抹笑容: “这样的敬仰,本宫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也不算是赔偿。” 倭国使臣额上开始冒汗了,只是想到这一路来让他眼馋到泪水从嘴边淌出来的好东西,他还是硬着头皮,接着往下道: “其实天盛不需要损失任何东西, 只要你们愿意将修路、织布染布,还有制作棉衣的方法告知我们,我们便会无比感激了!” “听着倒是不错。” 云舒像是被说服了: “那不如这样吧,干脆直接由我们这边出钱出人,到你们那儿去把所有的路全都给它铺好了,如何?” “若真能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倭国使臣闻言大喜道: “天盛大国之风果真……” “这有什么好夸的?” 云舒随意地摆了摆手,面上浅淡的笑容之中,却无端透着几分冷意: “反正那边马上就会成为我天盛的倭州一带了,都是自家的土地,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太女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倭国使臣面色霎时大变,他猛然回过头去,看向上首的宣武帝,似是希望宣武帝能管管云舒: “天盛陛下,你们莫非是想恃强凌弱,与我倭国开战吗!” “怎么,开不得?” 宣武帝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 同样都是漫不经心,如果说云舒笑吟吟地随口道出狠话,是一种令人后背发凉的心惊, 那宣武帝多年来久居高位的压迫感,就是另一种令人无所遁形的胆寒了! 倭国使臣张了张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才总算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句话来: “你们天盛大国……” “你也知道天盛是大国!” 云舒唇角弯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那你觉得,何谓大国?” “大国自然就是要有大国风范……” “那什么又是大国风范?” 少给他们戴那些没用的高帽子! 云舒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清亮的嗓音在坐满了各国使臣的麟德殿内掷地有声: “愿与他国和平相处互通往来,尊重各国文化,拥有责任与担当, 不主动侵犯他国,更不容他国侵犯,这才是我天盛的大国风范! 你倭国屡次三番让人伪装成海盗扰我天盛沿海一带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天盛出兵灭你倭国,护我百姓, 坚决执行犯我天盛者,虽远必诛之道, 这,才是我天盛的大国风范!” 话音落下,满殿寂静。 倭国使臣神色惊惶,面色惨白, 如威远大将军这般的武将激动地坐在位置上狂饮了两大壶酒。 就连原本应当是不太乐意看到武将兴起的天盛文臣们,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儿。 几息之后,上首传来了宣武帝畅快大笑的声音—— “说得好!犯我天盛者,虽远必诛! 这才是我天盛大国风范!” 这就是未来一统天下的女帝气魄吗? 真带劲儿! 第309章:献礼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宣武帝是实打实的爽到了。 以至于他让人把倭国使臣拖到边上去,别挡着后头其他人献礼的时候,那语气都显得格外轻快—— 当然,后面来献礼的其他国家使臣,也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就是了。 谁都没有想到天盛如今这位看起来极好相处的太女殿下,竟然会是历代天盛帝王、储君之中对待他国侵犯态度最为强硬的那一个。 若是事不关己,他们倒也无所谓, 毕竟这位天盛太女刚刚也说了,天盛大国无意于主动侵犯他国。 可问题是…… 大家做邻居这么多年,各种摩擦多多少少那都是有一点儿的。 尤其安南等国,此前干的那些事儿也都和倭国差不多, 派人假扮成海盗,在天盛沿海一带烧杀抢掠什么的……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么干的,也没见有什么大问题。 可现在天盛却忽然对倭国出手了, 那接下来岂不是就…… 与天盛有过旧怨的小国使臣们一个个惶恐不安,总觉得头顶上忽然就悬了一把利剑。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分外开怀的宣武帝, 收完了各国使臣敬献的贺礼后,便又开始满眼期待地等着皇子太女们的贺礼—— 照旧还是按年龄排的序,只不过因为今年又少了一个二皇子, 所以是从三皇子开始送的。 他送的是一卷长长的祈福经文,经文毫无意外,是他自己亲手抄写的,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上面还有这卷经文被送去寺庙开光期间,无数前往寺庙的百姓一笔一划,认认真真描上去的祈福图样。 也许不够精致,但却足见真心。 宣武帝如今不管是国库还是私库,都已经不缺钱财了,收到这样一份心意难得的贺礼,他显然很是开心, 让李德海把那经文收下后,便十分大气地挥了下衣袖: “老三有心了,当赏!” “儿臣多谢父皇!” 三皇子连忙谢恩: “只是不知……这赏赐,能否由儿臣自行挑选?” “你要自行挑选?” 宣武帝眉梢一挑,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得哼笑了声: “你且说说看,你想要的是什么?” “回禀父皇,儿臣心悦唐家大姑娘已久,想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三皇子此话一出,麟德殿内又是一片哗然。 主要是三皇子如今已经年满十八,正是该娶正妃的年纪, 皇子身份,再加上他后院竟连一个莺莺燕燕都没有,这一年来,京中不知多少世家贵族想要把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嫁给他, 却都被他以无心婚嫁为由给拒绝了。 如今三皇子主动提出想让陛下赐婚,可那赐婚的对象,却是和离过一次的唐歆华? 此前议亲被拒的人家忿忿不平, 事不关己的也都好奇地看向了正端坐在唐远林身边,气质娴静的姑娘。 就连云舒听到三皇子的请求后,都下意识地往唐歆华那边看了一眼, 见表姐只是微垂着眼,面上还染了些许羞赧的绯色,但却并无半点意外神情, 不由得轻啧了声: “还真让三皇兄追到了。” “追什么?唐家大姑娘吗?” 云楚焕坐在她边上,耳尖地听到了她这一句感慨,顿时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要追?是唐大姑娘拿了他的什么东西跑了吗?” 云舒:“?” 她拿起云楚焕的筷子,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塞他嘴里: “乖,吃去吧。” 云楚焕:“唔唔唔!” 不管旁人怎样看待三皇子和唐歆华的这桩婚事, 总归三皇子和唐歆华自己乐意,宣武帝也下旨赐了婚, 那明面儿上,便再没有人能说一句不好的话了。 三皇子欢天喜地地领了赐婚圣旨,那美滋滋的模样,看得好不容易才把一颗红烧狮子头咽下去了的云楚焕眼热不已: “真好,三皇兄都要成婚了, 五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先把我准备的那些帅气台词,借给三皇兄用用?” 云舒:“???” “那么好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云舒果断替唐歆华拒绝了他: “你忘了吗?霸道皇子的经典台词里面还有一句话叫做‘如果这不是我独有的,那我宁愿不要’。 相信我,你那台词就得说的人少才足够帅气,不然就能烂大街的了。” “这倒也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楚焕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还是不送了。” “嗯。” 这就对了。 不然万一新婚之夜,表姐被三皇兄油得连夜扛着马车跑了,三皇兄还不得哭死? …… 三皇子献礼过后,便是四皇子。 而四皇子再过后,就该轮到云舒以及她那早已通过天盛周报,传遍全国的,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神秘大礼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到了云舒身上,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听见李德海尖细的声音,缓缓传唱出了六皇子的名号。 众人:“??” 同样一脸懵的云楚焕:“???” “怎么突然就跳到我了?” 将嘴里啃了一半的鸡翅吐了出来,云楚焕傻眼了: “五姐姐你的贺礼呢?” “我的贺礼有些大,而且不适合在麟德殿内展示,所以挪到最后了。” 知道这会儿有这个疑问的不止云楚焕一个人,云舒索性将音量稍稍抬高了几分, 一次性回答给所有人听: “你先送完之后,我们就可以移步去麟德殿外了。” “又在殿外?” 云楚焕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去年看过的那一场烟花, 莫非今年也是类似这样的礼物? 云楚焕好奇得跟心里有只猫抓似的,匆匆忙忙地让人把自己的贺礼送上来,又语速飞快,跟赶场似的说完了贺词, 一行人这才终于如愿走到了殿外。 “五姐姐,今日咱们应该往哪儿看啊?” 刚一出门,云楚焕就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 “还是往天上瞧么?” “今天的话……” 云舒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指向麟德殿左边那条空荡荡的青石路上: “往这个方向就行。” “这边?” 第310章:这怎么可能?!! 云楚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伸长了脖子: “那边有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啊?” “不急。” 云舒笑眯眯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二,一。” 砰! 青石道路两侧,烟火骤然亮起。 但与去年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烟花并没有直接冲上天去,而是像一簇簇从地面钻出来的火树银花一般,在原地喷射、绽放着, 将那条原本稍显昏暗的青石板路,一下映得亮如白昼。 单要说视觉效果,其实也是足够惊艳好看的。 可由于云舒此前在天盛周报上的那一篇文章将众人期待感拉得太满了, 这会儿瞧着这烟花,大家心里难免就有些失望了—— “这不就是给烟花又换了种模样么?”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这怎么就‘跨时代’了?这有什么……” “那是什么?!!” 前头那人吐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周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见两侧燃起的“火树银花”中间,一辆看着有些像是马车,但却又没有马匹在前面拉动的车厢,正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来! 不过转瞬的工夫,便稳稳停在了宣武帝的正前方! 也是这个时候,众人方才看清,那车厢里竟还坐了两个人, 看那模样好像是…… 对工部不怎么熟悉的官员还在仔细思考着这两个有些面熟的人究竟是谁, 就见车厢两侧的门被人从里面开启。 坐在里头的两个人并肩走到宣武帝跟前,激动地行了一个大礼: “臣郑桥章\姜元宝,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宣武帝是结结实实的真被惊喜到了。 他快步上前走到那怪模怪样的车厢旁边,满目惊叹地围着打量了一圈, 堂堂天盛帝王,这一刻愣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一会儿瞧瞧这里,一会儿摸摸那边。 转了一整圈回来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姜元宝: “你叫姜元宝对吧?这东西是你做出来的?” “回陛下,图纸是由太女殿下和郑大人商讨着绘制的,微臣只是负责按照殿下给出的图纸,把它做出来。” 姜元宝不敢邀功,连忙解释道: “是郑大人先在太女殿下的提示下想到了蒸汽机,之后将它的图纸绘制了出来, 随后太女殿下又想到这蒸汽机可以应用到车上,于是才有了这一辆蒸汽汽车的出现。” “蒸汽机?” 从姜元宝嘴里听到了一个出现频率极高的新词儿,宣武帝想起这车厢刚刚冲过来的时候,似乎是一直都有一股白烟儿在往外冒…… “那是何物?” “回陛下,蒸汽机就是一种将蒸汽的力量转换为另一种动力的机械, 简单来说就是先用一个锅炉来使水沸腾,产生大量蒸汽,蒸汽膨胀之后推动活塞……” 郑桥章这些日子研究蒸汽机都已经入迷到了快要走火入魔的地步。 冷不防地听见宣武帝竟也开口想要了解此物,他激动得开口就是一连串儿的科普, 听得人头晕脑胀,压根儿明白不了一点儿。 好在宣武帝也不是那种对万事万物都非要追根究底的人, 听了一会儿没听明白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扭头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眉眼弯弯的云舒: “你这蒸汽汽车和马车比起来,区别在哪儿?” “最大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它不需要用马儿来拉?” 云舒笑盈盈地走上去拍了拍面前这辆天盛朝第一辆蒸汽汽车,慢悠悠地道: “除此之外,就是速度了。 寻常马车在官道上,一个时辰大概能跑出四十里路, 而这辆车一个时辰,却能跑出一百二十里远。” “一百二十里?” 人群中顿时传出了大片大片的抽气声。 然而一里也不过才只是五百米罢了,三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对于蒸汽汽车来说,远非其所能达到的上限。 云舒淡定地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一百二十里,确实是有些慢了。” “这还慢?” 已经忍了老半天的威远大将军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了: “这都快赶上骑马的速度了!” “本宫费这么大功夫把它造出来,就为了和骑马一样快?” 云舒挑眉反问: “你看本宫是那么闲的人?” “那……” 威远大将军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询问道: “莫非,它还能更快?” “自然可以!” 云舒抬手搭在车门上,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其实按理来说,这辆车也是可以跑更快的,只不过因为造这辆车的时候稍微有些赶时间,所以很多东西没能做到最好, 像这个车厢,之后其实可以换成铁的,让它变得更加坚固, 还有其他的好些细节,初步估计,改动之后它一个时辰跑上四百里路应该不成问题。” “四百里?!” 威远大将军被惊到直接破音: “殿下可知一个时辰四百路意味着什么? 真要是能有这样的速度,从京城到苏州,也就只用花费五六个时辰! 稍微赶一点儿的话,一天之内甚至能跑个来回!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 若是本宫昨日便告诉你,有一种车不需要马儿拉动,自己就能跑起来,而且还跑得和你平时骑马差不多快,你是不是也要说不可能?” 云舒撇了下嘴,一边说着,一边就绕到驾驶座那边, 坐进去的同时,还不忘招呼宣武帝: “父皇您要不要上来亲自感受一下? 儿臣带您在宫里兜一圈啊!” “可!” 宣武帝眸光一亮,想着姜元宝他们方才下来的地方,摸索着打开车门,从另一边坐上了车。 威远大将军和云楚焕还有其他一众朝臣就在外头眼巴巴地看着, 奈何这赶时间造出来的蒸汽汽车确实也是小了那么一点儿,上头总共就两个位置, 他们就是再眼馋,也挤不上去。 只能目送着这模样奇奇怪怪,但却堪称是神车的蒸汽汽车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嗖的一下就跑远了。 第311章:现在滑跪还来得及吗? 窗外两侧的道路在飞快地向后退去,宣武帝新奇之余,却也忍不住伸出手来,搓了搓被寒风吹得有些生疼的脸: “这车好是好,但就是不太适合冬天或者雨天儿乘坐,这跑得快了,风也大,坐久了可受不了。” “等儿臣之后把它再改良一下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云舒同样把脸往拢紧了领口的披风里缩了缩,指着前面本该装有前挡风玻璃的空缺道: “儿臣已经和郑大人还有姜大人他们商量好了,之后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把琉璃做得更结实透明,也更便宜点儿。 做好了就安在这个地方,不影响看路,风雨什么的也都能遮挡住了。” “更结实透明的琉璃?” 琉璃就已经价值不菲了,这更结实透明的琉璃,按理来说还要更好一些, 如何能做到更便宜? 宣武帝觉得这有些不大可能。 但想到自家闺女儿这两年捣鼓出来的好些东西,搁以前他肯定也都觉得不可能,便还是没有把话说死, 只是委婉地试探道: “那若是没做出来,或者做出来的效果不尽如人意呢?” “那就继续做啊!” 她手里都有现成的玻璃方子,怎么可能做不出来? 可惜这话没法儿直接说出来。 云舒想了想,又轻拍了拍她手里的方向盘: “反正那琉璃做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进一步完善这车,即便暂时做不出来, 儿臣觉着,这车应该也还是不愁卖的!” 这倒是! 宣武帝顿时反应过来, 他刚刚就一个劲儿地想着这车还能改进到哪一步的问题了,却忘了即便是自己如今乘坐的这一辆,云舒口中临时赶工造出来的最简化版本的蒸汽汽车, 在方才出现的那一刻,便已是连他这个皇帝都震惊不已的存在! 想到这里,宣武帝也不再纠结这车到底还能不能改良,又究竟能改良到什么地步了, 他开始仔细地研究起这辆车本身—— “你手里转来转去的这个盘子是何物?它为何能控制这车的方向?” “这辆车究竟是如何启动,如何控制速度,又如何停下来的?” “前头那个大锅炉里,是不是还得经常加水?我听刚才那个郑桥章说,这车好像就是靠烧水才跑起来的?” “要烧水的话,是不是还得添柴火或者煤块进去?” “……” 一路上,宣武帝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什么东西都能问上半天。 也幸好云舒前些日子待在庄子上,每天和郑桥章还有姜元宝一块儿研究图纸的时候,是真把这个最最最简易的基础款蒸汽汽车的每一处细节都琢磨透了, 这会儿回答起宣武帝的问题来,也是格外的游刃有余, 比之前郑桥章激动之下叭叭的那一堆稍显专业的术语不知道要好懂多少倍。 等到这一圈儿兜下来,重新回到麟德殿外的时候, 宣武帝不仅已经弄明白了蒸汽机的原理,甚至还举一反三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这蒸汽机可以用在车上,那是不是也能用在船上?” “父皇说的是。” 云舒稳稳地将车停下: “事实上,郑大人最早想到要运用蒸汽的那次,就是和儿臣商量海军战船时冒出来的念头。 前些日子儿臣同郑大人讨论这车的设计图纸时,还顺带着大致估算了一下若是做出蒸汽轮船会如何, 结果就是……” 扭头迎上宣武帝满是期待的目光,云舒笑吟吟地道: “一艘巨型蒸汽轮船,造价至少在八万两左右。” “多少?” 宣武帝期待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怎么说呢, 现在天盛海军用的战船,一艘可容纳十个人,造价大概在八百两左右。 这八万两一艘的蒸汽轮船,就是再怎么“巨型”,它难道还能容得下一千个人不成? 虽然现在国库的的确确是宽裕了不少,可这个价格也太…… “价格确实是有点儿贵了。” 宣武帝面上这表情实在太好懂了, 云舒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一艘八万两的蒸汽轮船最多可容纳三百名士兵,上面还可以装载投石器, 最重要的是,它的速度比靠人力划船,至少能快上二十倍都不止!” 能快二!十!倍!都不止!! 如果说云舒前头说的那些可容纳三百士兵,可装载投石器什么的宣武帝都还觉得没什么的话, 那最后这一句可谓就是直直地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若真是如此,那我天盛再想打倭国这样的地方,岂不是只需短短几天的时间,便可闪击一个来回?” 还浑浑噩噩地跟在人群里,一块儿迎宣武帝下车的倭国使臣:“?” 其他本就慌得不行的其他小国使臣:“!!!” 什么叫“再想打倭国这样的地方”?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吗! 感觉自己被点了的小国使臣们心头阴影又蒙了一层, 反观以威远大将军为首的武将们闻言,又兴奋上了: “什么几日便可闪击一个来回?陛下,还有哪儿要开战吗? 臣愿领兵前往!” “完了……” 被挤到最后的小国使臣们越发绝望了: “天盛太女对外态度强硬,天盛将军个个骁勇好战,偏偏他们竟还有着这样厉害的神车,军费也十分充盈……” 他们国家要完蛋了呀! 早知道天盛如此强大而又护短,他们之前就不该为了抢夺那点儿物资派人扮作海盗骚扰天盛沿海一带! 也不知道现在滑跪还来不来得及? 或者…… 小国使臣们的心乱如麻,无人在意。 万寿节晚宴上,太女殿下献给陛下一辆神车,无需马匹拉动,便可跑出比马车快上数倍,未来甚至还有可能跑得比马儿都还要快得多的消息当天夜里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出了宫外。 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时,更是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就说太女殿下绝对是神仙下凡,你们之前都还不信! 这车不用马儿拉,却还能跑得比马儿更快,不是神仙手段是什么?” 第312章:拍卖会 “是蒸汽机。” 有稍微了解些的忍不住纠正道: “好像是说靠烧水时冒出来的那个热气,顶着车跑。”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坚信云舒就是神仙的那个百姓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你是没烧过水还是没见过马车? 你家那热气冒出来能顶着马车跑?” “……” 那确实是不能, 真不知道太女殿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也太神奇了! 百姓们心中好奇不已,但却也没想着自己能亲眼瞧上一瞧。 毕竟那可是送给了陛下的东西。 可各地商会的会长们却不一样了。 他们上个月看了天盛周报上关于这“神车”的预告文章后,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那收上来的商税他们自己瞧了都觉得多的可怕! 抱着也许这次缴纳商税第一名的商会就是自家商会的念头, 月底那会儿他们几乎全都是亲自带着账册进的京。 后来户部那边儿许是得了太女殿下的吩咐,账册都查完了,也没见公布今年缴税第一的商会到底是哪家。 他们想着反正万寿节也没几天了,索性便又在京城多住了几天。 一直到今日,得知太女殿下要奖励给第一名的东西,竟是那“神车”的制造法子, 他们彻底不淡定了—— 太女殿下此前在那篇文章里说的话的确是半点不沾假的, 这法子一旦拿到手,想不暴富都难呐! 一时间,所有商会的会长们都按捺不住地开始差人打听起消息来。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究竟是哪家商会拿到了第一?” “回……回老爷!” 从外头一路跑回来的小厮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一阵儿,才抬起头来禀报道: “小的虽然没打听到哪家商会拿到了第一,但小的买到了今天最新出来的京城日报!” “……老爷我缺你这份京城日报?” 彭州商会会长气得想骂人: “看你这气儿喘的,还以为你带回来了多重要的消息!” “不,不是啊,这个也很重要的!” 小厮连忙把京城日报递过去,解释道: “小的是路过茶楼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好像是太女殿下又在京城日报上发了文章,说是要卖‘神车’什么的。” “卖神车?!” 不是说这造车的法子要奖励给缴税第一的商会么? 怎么又拿出来卖了? 彭州商会会长连忙接过那份京城日报,很快就翻到了小厮说的这篇文章—— 【日行千里不是梦! “神车”拍卖,实现你的梦想!】 【……想成为全天下第二、第三个拥有“神车”的人吗? 腊月二十七日申时一刻,天外天酒楼三楼,“神车”预售拍卖,限量两台, 届时,将有专业人士为您讲解“神车”的神奇之处, 与此同时,太女殿下也将亲临现场,宣布今年缴纳商税第一名的商会以及个人缴纳商税前三者的名单!】 “预售拍卖,限量两台?” 彭州商会会长喃喃道: “原来如此,如今京城里来了这么多有实力的商人,这两台‘神车’定会被卖出天价。 殿下通过这一场拍卖会,让大家了解‘神车’的同时,也能更加清楚地了解到‘神车’的价值, 之后再公布今年缴纳商税第一名的商会,并将造车的法子交给对方。 那些没能在拍卖会上抢到‘神车’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找第一名的商会商量之后买车的事儿, 第一批订单到手,拿到造车法子的商会更加清楚明白地知晓自己得到了多大的机缘, 没拿到的商会受到激励,明年也定会更加努力地上缴更多商税……” 环环相扣,太女殿下当真是好算计啊! 可偏偏他们这些人明知是算计,都还要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这还真是…… 彭州商会会长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里的日报后,转头认真吩咐道: “快去请马先生,让他好好算一算,咱们如今最多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您要买‘神车’?” 小厮跟着彭州商会会长也已经很多年了,闻言他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可您刚才不还说,就这两台‘神车’的话,肯定会被卖出天价? 明知是天价,您还要凑这个热闹啊?” “你啊,看问题还是太简单了!” 彭州商会会长哼笑一声: “你觉得,太女殿下亲至,难道就只是为了宣布一下今年缴纳商税第一的商会是哪家? 这么简单的东西,随便找个人说一声不就得了?” “可那京城日报上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小厮有些想不明白: “除此之外,太女殿下还要干嘛?” “这个,我也不知道。” 彭州商会会长若有所思地道: “那车,我的确是想买下来,但却不会真把全部的钱都拿出来买车。 我让马先生把咱们现在可动用的银子算出来,为的是太女殿下到时候可能会有的其它动作。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但不管怎样,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哦……还是老爷您聪明!” 小厮虽然听得有些似懂非懂的,但夸就对了! 乐呵呵地拍了拍自家老爷的马屁,小厮很快便转身去找马先生,完成自家老爷的吩咐了。 …… 能够混上各地商会会长的,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类似的吩咐同时也在其他许多地方进行着。 几日后,腊月二十七。 早在听说云舒要办拍卖会的那天起,云楚焕就一直闹腾着要跟她一块儿出宫看热闹, 宣武帝被他吵得不胜其烦,干脆直接提前给他放了假,把人扔给了云舒。 原本只想着能请一天的假跟着五姐姐出去凑凑热闹,没想到却意外喜获春节十一天连休假期的云楚焕都快要乐疯了, 他甚至还从柳相手中得到了一大笔可动用资金—— “五姐姐,我和你商量件事儿呗?” “……你怎么贼眉鼠眼的?” 好歹也跟云楚焕相处了这么久,云舒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对劲: “你这是打算拉我陪你干什么坏事儿?” 第313章:柳相有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给五姐姐你送钱的事儿,怎么能叫坏事儿呢?” 云楚焕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儿的: “五姐姐,钱欸!你不想要吗?” 云舒:“……” 说实话,她现在还真不缺钱了。 不过有钱送上门儿,她也不会嫌多就是了。 况且她还真挺好奇,云楚焕前两天还连一两银子都拿得抠抠搜搜的,到底能怎么给她送钱。 “其实是我外祖父。” 被云舒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盯着,本来还挺嘚瑟的云楚焕莫名就有些心虚了: “我外祖父得知我也要参加拍卖会后,就说要让我拍一辆‘神车’下来, 他老人家觉得我有个皇子身份在,又和五姐姐你关系这么好, 若是我开口的话,其他那些人肯定就不敢叫价了……” 云楚焕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悄咪咪地瞥了云舒一眼, 见后者眯了下眼,他连忙又一拍大腿,抬高了音量: “但我就觉得,我怎么能凭借自己和五姐姐你的关系来占五姐姐的便宜呢?” “所以?”云舒眉梢一挑。 “所以,我就想着说,等拍卖的时候咱们能不能就别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然后喊价的时候呢,我也故意喊高一点儿。 反正那价格我喊了,我外祖父总不能不付钱吧? 那到时候,这多出来的部分……” 云楚焕说着,又露出了一副贼眉鼠眼儿的“你懂的”的表情, 并且还格外的义正言辞: “五姐姐你就得让我外祖父知道,你可是太女! 算计你,想占你便宜,那可是得付出代价的!” 云舒:“……” 柳相有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云舒缓缓伸出了手指,比了一个数字八: “二八分。” “那我是……” “你当然是二。” 云舒比他更加理直气壮: “不是说这是你外祖父付给我的代价?” “可是!” 没想到这话居然还能被反过来堵他,云楚焕被狠狠的噎了一下: “可是这要是没有我的配合,五姐姐你不是也拿不到吗? 这怎么说也该五五分吧?” “随你。” 云舒淡定拿捏: “反正我也不缺这点儿。” 云楚焕:“!!!” 五姐姐不缺,但他缺得飞起啊!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还完巨额负债,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存款,为了给父皇准备万寿节礼物,又全都花没了。 本以为父皇的赏赐怎么说也能让他回个本儿, 可没想到……从金钱角度来看,回本是回本了。 但父皇居然是给他请了一位极难请动的夫子,替代叶夫子的位置,继续给他授课, 还美其名曰,连他五姐姐都没这个待遇! 可事实上这明明就是因为父皇觉得让叶夫子一直专门给他授课有些过于浪费了,想让叶夫子回到工部,和郑桥章、姜元宝他们一块儿共事, 而新夫子更适合教书育人的缘故! 虽然这样的调动对他确实也是有好处的,可他在意吗? 他只在意父皇给了这样一种“赏赐”之后,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小赏赐根本就不值钱! 所以他现在迫切的需要赚上一大笔! 云楚焕眼巴巴地揪住了云舒的衣袖: “五姐姐,你看你都叫五姐姐了,为什么不能五五分呢?” 云舒:“?”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她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没有说服力的讨价还价! 云舒白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二八。” “那四六!” 云楚焕退让了一步: “四六成不成?” 云舒态度坚决:“三七。” “成交!” 自认为讨价还价大获成功的云楚焕火速开口答应下来,生怕慢了一步云舒就会反悔。 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 “说好了哦,三七分,我三你七!” “嗯。” 云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 果不其然,周树人先生说的那段话到哪个世界都很管用, 人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 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 但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 和云楚焕这边达成了一致,云舒提前去到天外天酒楼后,第一时间就把新的安排吩咐了下去。 于是之后抵达酒楼的各商会会长,以及恰好也在京城的富商们,便都领到了从闲庭那边儿临时拿过来的面具与大斗篷。 “参加个拍卖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还要弄这些东西?” 今日来的这些富商们当中,有些本就是高调的性子。 他们巴不得能在这一场拍卖会中好好地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力, 若是能够成功拍下“神车”,一切自是不用多说。 即便拍不到手,他们地财力若是能入了在场哪位大佬的眼, 后续这大宗生意,不就有戏了么? 这么好的事儿,来之前他们都已经想好了, 结果到了之后却被要求穿戴上这些,当即就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不穿不行吗?” “抱歉,这是太女殿下交代的,所有人必须穿戴。” 好在负责发放面具和斗篷的人之前就已经被交代过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回复了: “殿下说,为了避免有身份较为尊贵之人利用自己的身份,压得其他人不敢与之竞价的情况发生, 本场拍卖会上,所有人在拍卖结束之前,都不得表明自身身份。” “……原来如此,太女殿下果真思虑周全,是在下草率了。” 先前抱怨的富商顿时就被说服了—— 之前是他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买个东西而已,既然是价高者得,那不就是谁钱多归谁? 可现在被这么一提醒,他才骤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京城,是随便一个瓦片儿掉下来,都有可能砸着一个官员或者世家贵族的天子脚下! 而本场拍卖会的“神车”却仅仅只有两辆, 万一真有哪位大人物也动了心思, 人家身份一亮,像他们这般出了钱啥也没有的平民,岂敢与之相抗衡? 这面具斗篷,果然还是得戴啊! 大不了等拍卖结束了,他再想办法赶紧露个脸便是。 第314章:这分明就是亿点点! 申时一刻,拍卖会正式开始。 负责介绍“神车”的人正是根据图纸,亲自带队把它做出来了的姜元宝。 和郑桥章那个现在满脑子都是“科学”的人不同, 姜元宝作为一个曾经木匠家出身的孩子,他对什么原理之类的东西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他更在意的是这东西做出来之后能够达到的效果。 而这也恰恰是今日来参加拍卖会的在场众人最最在意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就我们之前知道的那些关于‘神车’的消息,都仅仅只是陛下那辆首发限量款帝王座驾的。 而我们今天要拍卖的那两辆‘神车’,其实根本都还没造出来, 说白了,就是太女殿下后续改良的试验品,具体如何,现在还未可知?” “可以这么说。” 姜元宝点了点头: “但要是更准确一点的话,应该说, 我们今天要拍卖的那两辆‘神车’,具体能比首发限量款再提升多少,暂时还未可知。” “可是‘神车’还能如何提升?” 毕竟是即将要花大价钱拍下来的东西,底下那些人想要了解得更多一些也无可厚非。 姜元宝这边给出的信息略显模糊,大家主动问的,自然也就多了: “我听说是速度还能提升,甚至达到日行千里的地步?这是真的吗?” “莫非‘神车’还能做得更大一些,可以坐下更多的人,甚至是装进不少货物?” “难道说,这神车既能在路上跑,又能在水里游,还能在天上飞?” “……” 眼瞅着众人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姜元宝连忙出声打断道: “诸位请听我说,首先车辆会跑得更快,这个是肯定的, 其次,它会不会做得更大,能装下更多的人或者货物,这个我只能说,很有可能。 事实上,太女殿下之前就已经提到过, 未来改良版的‘神车’车身,可能会用铁,或者别的什么来代替木头,让神车变得更加结实,即便路上遇到匪徒,对方的箭矢也没有办法轻易射穿车体。 而为了解决下雨天儿或者大冬天里,乘坐‘神车’并不舒适的问题, 太女殿下之后也会想办法做出一种比琉璃更加剔透的东西。 还有车轮部位……” 将云舒此前提到过的那些细节全都给在场众人讲了一遍, 姜元宝甚至都还没有加上云舒之前教他的那些忽悠大法,众人便都已经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了。 等到“神车”终于正式开始竞拍的时候,底下叫价的富豪们,加起价来那一个个就跟钱不值钱似的, 都不需要唐歆华这个临时拍卖师举着小锤子询问还有没有要加价, 不过转瞬之间,起拍价才一万两银子的第一辆“神车”的叫价就已经飙升到了七万三。 不过在价格超过了七万之后,大家再举牌的速度,明显就降了下来—— “七万三千五百两!” 彭州商会会长目光如炬。 他在听说改良版“神车”上可能会出现一些新制造出来的东西后,就已经猜到了太女殿下今日会亲自过来的缘由—— 不出意外的话,后面绝对还有关于这些新物品的生意可做! 虽然不知道拍下“神车”对此有无裨益,但万一要是有的话…… “八万两!” 哗—— 七万三千五一下子暴涨到了八万,瞬间抬价六千五, 听声音还挺年轻, 这是哪个世家贵族的败家子儿? 包括彭州商会会长,甚至是云舒在内,所有人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不同的是,其他人短暂的沉默过后,又开始继续以五百一次的涨价幅度,缓缓地往上加着。 而云舒则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其实,第二辆的价格,肯定会更高一些。” “真的?” 云楚焕眸光一亮: “那我等着拍第二辆!” 云舒:() 就浅浅地替柳相扎一下心吧, 最多两秒,剩下的时间她还得留着乐。 …… 得益于云楚焕的中途收手,这第一辆“神车”,在一番激烈的竞价过后,到底还是被彭州商会会长以十万八的价格拍下了。 隔了大半个“拍卖场”的距离,唐歆华不动声色地与云舒对望了一眼。 紧跟着,她便收回视线,缓缓开口道: “现在,我们开始第二辆‘神车’的拍卖, 太女殿下有言在先,因为改良‘神车’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所以这第二辆车的性能注定会比第一辆更好,它的起拍价格也同样会更高。 因此,拍下这第二辆‘神车’的人,可以根据你的需求,提出一个可以实现的定制要求, 比如在车身上雕刻文字图案、要求透明琉璃的颜色,甚至是把车做得尽可能更大一些等等。” “真的可以要求把车做得更大?” 如果说前头那车身刻字儿,彩色琉璃什么的大家都还听得兴致缺缺的话, 那把车做大就真真切切是戳中了在场众人,尤其是那些富商们的心—— 做生意最避不开的是什么? 货物的运送! 倘若能有一辆超大的“神车”可以用来运送货物,他们都不敢想自己能多做多少单生意,多抓住多少商机! 拍下来! 就算是要一次性掏空他们身上如今所有能动用的钱,这第二辆“神车”必须得拍下来! 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同时飘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就连彭州商会会长都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方才下手有些太早了。 然而就在他懊恼着自己已经花出去十万八千两,接下来估计很难再竞争过别人的时候, 唐歆华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辆‘神车’的起拍价为第一辆‘神车’的最终成交价,十万八千两。 依旧还是每次加价最低五百两,现在,诸位可以开始竞价了。” “……” 一个起拍价就是十万八千两! 难怪太女殿下都因为这第二辆‘神车’的价格偏高了一点儿,主动提出了可以答应买家一个定制要求。 这哪里只是偏高了一点点? 这分明就是亿点点!! 第315章:到底谁教他这么喊价的! 刚刚还在嘻嘻笑着觉得少了彭州商会会长这么一个强劲对手的众人瞬间不嘻嘻了。 与之相反的,则是方才还在暗暗懊恼着的彭州商会会长,霎时间又重新眉开眼笑起来—— 他就说太女殿下怎么会如此厚此薄彼,给买第二辆“神车”的人那么大的好处, 现在得知这价格,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整个天外天三楼大堂有了好一阵儿的安静,似乎都是被这个起拍价给吓着了, 过了许久,才总算是有人缓缓开口道: “十万八千五百两。” “十万九!” “十一万!” “……” 有了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的人,后面竞价的氛围又逐渐热闹起来。 一直到价格飙上了十七万三,参与竞价的人才又少了许多, 那几个财力雄厚的就像是杠上了一般,价格咬得死死的。 几乎是前面一个刚刚报完价,后面紧跟着就有人喊出了新的价格。 眼看着它又直线攀升至二十二万九,而那些人还在五百五百的加, 云楚焕终于按捺不住地举了牌儿: “三十万!” 正在竞价的其他人:“!!!” 怎么又是这个声音! 之前就是这个声音,一下子把第一辆“神车”从七万三千五喊到了八万, 这回更离谱,一下子从二十二万九干到了三十万! 不过他上一轮就只开了一次口,若这回依旧如此…… 先前竞价的那几个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着,一边咬咬牙,继续往上加: “三十万零五百两!” “三十万一千……” “四十万两!” 出乎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意料,这一回,云楚焕居然又开口叫了第二次! 而且依然是一开口就壕无人性的直接凑整! 一片吸气声后,整个三楼鸦雀无声。 唐歆华瞥了眼云楚焕所在的方向,眼底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淡笑意。 她举起手里的小锤子,缓缓开口: “四十万第一次,四十万第二次,四十万……” “四十万零五百两!” 实在是这二辆“神车”可以定制超大车厢这一点,对于商户们来说诱惑格外的大, 还有不死心的决定再试最后一把。 结果…… “五十万两!” 毫不犹豫的又给凑了个整,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一掷千金的快乐的云楚焕兴奋得像是一只重新回到了水里的鱼儿, 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才叫价那人,希望对方再叫一次,好让他再豪气万千地喊出六十万两这样的价格。 然而被他盯住的杭州商会会长却是眉头一蹙,忍不住同身边心腹低声猜测道: “此人莫非是老夫的哪个仇家?” “不是没有可能。” 心腹同样压低了嗓音: “若此人是真心想要拍下这辆‘神车’,他必然是希望其他人都不要再加价的。 可偏偏他这会儿却明显是一副十分期待您继续加价的模样。 若属下没有猜错的话,兴许此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故意抬高价格,好让您以极高的价格拍下这辆‘神车’, 如此一来,您手中可用的银两消耗得差不多了,之后再有什么大单生意,您便难以接下了。” “哼,如此卑劣的手段,也想引得老夫上当?” 杭州商会会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冷笑一声,不再开口竞价了: “老夫倒是要看看,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会是什么反应!” “五十万两第一次!” 眼看着后面再没人竞价了,唐歆华又一次举起了小锤子: “五十万两第二次……五十万两第三次,成交!” “我就说我肯定能拍下来!” 竞价已经结束,不想再继续隐藏身份的人可以自主选择揭下面具。 云楚焕第一时间就把面具斗篷全都扔开了,兴奋地欢呼了一声—— 拍出五十万了诶! 就算他只能分到三成,那也是很大一笔啊! 云楚焕兴奋到手舞足蹈, 而刚刚对他身份各种猜测的众人,却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是,这六皇子有毛病啊?! 真那么想要“神车”,以他和太女殿下的关系,直接开口要不行吗? 就算真的不行, 谁教他这么叫价的? 真当银子是破铜烂铁不成? 杭州商会会长已然晒干了沉默, 但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加欲哭无泪—— 柳相派他来给六皇子殿下付账的时候,也没说六皇子会这么玩儿啊! 说好的六殿下出面,定能以较低价格拿下“神车”呢? 五十万…… 这算低吗?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呐! 现场的氛围莫名有些诡异起来。 好在这样的诡异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坐在云楚焕身边的云舒也揭下面具,从众人自发让开的一条小道中经过,径直走到了唐歆华之前主拍时站的位置。 “本宫的身份,想必在场诸位也都清楚,就不用本宫再自我介绍了。” 将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一份名册取出来,云舒撩唇轻笑道: “今日的拍卖会到这里就结束了。 本宫今日过来,一则是为了宣布今年缴纳商税第一名的商会及排行前三的个人, 并将初代‘神车’制造方法等奖励兑现给这些人或商会。 如今名单已经在这儿了,一会儿会直接张贴在前面,大家想知道的都可以自己过来看看。 这二嘛……”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众人胃口之后,才又慢悠悠地开口道: “关于‘神车’之后将要如何改进的问题,大家刚才也都已经听说过了一些。 本宫也不瞒你们,其实不管是更加透明的琉璃,还是更加坚固的车厢,甚至是可以让‘神车’跑得更快更稳的轮胎等物品,本宫这边都已经有了初步的制造方案。 这些方案,之后本宫都可以分文不取,免费送给你们。” “免费送?!” 万万没想到,前面两辆‘神车’的拍卖一下子赚走了那么多钱, 后面他们本以为太女殿下会赚得更多的部分,她居然要免费了? 这又是个什么路数? 在场众人虽然有些看不懂,但他们却也知道, 太女殿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说。 第316章:北襄七王子失踪了? 所有人都期待地望着云舒,后者也果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很快便又开口道: “但免费送不意味着无偿赠送。” 目光缓缓从底下那一群人面上扫过,见他们全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云舒轻笑一声: “有句话叫做‘高手在民间’,本宫一直都相信民间兴许也隐藏了不少能人,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有办法施展自己的才能。 本宫想要将他们尽可能地全都找出来。 然而本宫身在京城,很难能顾及到那么多的地方,所以本宫想要将此事交给诸位。”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等替您寻找隐于民间的人才?” 有人反应极快: “莫非是看我等谁找到的人才更多,谁就能免费得到那些法子?” “差不多。” 云舒微颔了下首: “不过单看找得最多可不行,还是得要有一定的质量才行。 至于这质量如何……很简单,之后本宫会通过天盛周报上定期举办投票活动, 由百姓来评价,谁做出来的新物件儿最有用,对天盛发展有最大的推动效果等等。” 时代想要进步,可不能单靠她一个人天天到处画图纸啊! …… 拍卖会结束当天,就有商会会长令人快马加鞭地赶回自己所在的州,发布了悬赏令, 直接掏出十万两银子来寻找民间高手。 不过这一切都在云舒的预料之中,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当然,也没有时间关注—— “您确定那北襄七王子当真失踪了?” 御书房内,云舒错愕地合上了手里的折子: “驿馆那边不是有许多侍卫守着?怎么还能独独就丢了一个七王子?” “驿馆那边的侍卫说,之前你在天外天酒楼举办拍卖会的时候,这个七王子说是要去凑凑热闹,便也带着几个北襄使团的人去了。” 宣武帝神色凝重地道: “他们进去之后,这些侍卫便留在了天外天外面等候。 后来拍卖会结束,北襄使团一行人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全部都还穿戴着斗篷和面具。 这些侍卫们也不好贸然上前去要求他们摘下面具,只能试探着上前去与他们说了几句话, 当时这群人里有一个不管是身形还是声音都与七王子别无二致。 可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回到驿馆后,此人却变成了一名陌生的天盛百姓。” “确定是天盛百姓?” 云舒听着有些不对劲: “确定不是七王子的暗卫或者别的什么人?” “的确就是普通天盛百姓。” 说到这个,宣武帝也是一脸无奈: “已经查过了,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据此人交代,他就是收了人二百两银子。 对方说七王子想在京城里到处逛逛,但使团其他人总不放心,去哪儿都要跟着,七王子觉得不自由,因此才请了他来假扮身份。” “……可是什么普通百姓敢做出顶替他国王子这种事情?” 云舒还是不信: “而且王子的气质和语气应当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模仿得了的吧?” 注意到自己这两个问题一出,宣武帝瞅着她的眼神忽然一下就变得微妙起来, 云舒明明什么也没干,被这眼神瞅着,竟也莫名开始有些心虚了: “您这么看着儿臣做什么? 莫非此事还与儿臣有关?” “确实是有些关系。” 宣武帝扯了下嘴角,复杂的神情中隐的又透着几许骄傲与无奈: “那人说,如果是让他顶替咱们天盛的皇子,那他定然是不敢的。 甚至就算是再往前两年,让他去冒充北襄王子,他也同样不敢。 但如今不同了,如今天盛有朕,还有你这个太女, 早已不是区区一个北襄能惹得起的。 即便他冒充北襄王子的事儿被发现了,就凭他是天盛百姓,那些北襄使团的人就不敢拿他如何。” 云舒:“?” 还能这么想? “那气质和语气呢?” 云舒还是不理解: “这也是一个普通百姓凭自信就能伪装出来的?” “这个的确不能。” 宣武帝赞同地点点头: “但那侍卫当时其实也并没能直接和这个假冒的七王子说上话, 他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听到了北襄使团里的一个人和‘七王子’对话,那冒牌货也就只随意地嗯了几声。 至于气质,斗篷太大,看不出来。” 云舒:“……” 行吧。 “所以现在这情况是北襄使团的人帮着七王子来了一出金蝉脱壳, 现在却倒打一耙,想要反过来污蔑是儿臣让人在天外天酒楼里把七王子换走了?” 云舒都要气笑了: “他们这是把人当傻子?” “当时与假七王子对话的那名北襄使臣现在坚决不肯承认他早已知晓七王子被调换之事,再加上七王子的确是在你天外天酒楼失踪的, 还有那个家伙,也的的确确是咱们天盛百姓。” 宣武帝就事论事道: “他们的指控,也并非完全站不住脚。” “那是在咱们非要讲理的情况下!” 云舒双手撑到宣武帝跟前的龙案上,身子微微前倾,露出一抹乖张的笑来: “可若是咱们也不讲这个理了呢?” 宣武帝:“……” 虽然一直都很清楚自家这闺女儿想要达成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给出的一统天下结局,性格不强势,没点儿杀伐劲儿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之前一直都还以为这些都会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才慢慢形成的。 可原来……她能做到这些,其实全都是因为这小崽子根本受不得半点儿委屈吗? 现在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如此, 从最开始上书房里的崔夫子,到后来的皇后、北襄大王子,再到废太子、大皇子,甚至是他这个父皇, 谁让她委屈都不行。 前面那些人全都已经没法儿再出现在她跟前了, 而他这个父皇,若不是因为有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提前给出了预警,这小崽子都能因为他此前的那一丁点儿试探直接带着所有钱财跑去海外建国了! 如今……这妄图给她委屈受的,变成了北襄使团和七王子一行人, 那北襄…… 第317章:他就是这么处理问题的? 宣武帝按了按眉心,意识到未来会靠着一统天下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骇人功绩,在历史上留下极其霸气的一笔的天圣女帝,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竟然是因为这小崽子“娇气”得半点儿委屈也受不了后, 他被这合理但却荒谬的事实无语到甚至想要发笑。 “所以……” 勉强按下心头那挥之不去的荒谬感,宣武帝缓缓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倘若北襄使团硬要拿此事做筏子,你便要同北襄开战?” “为什么不呢? 有句话说得好,如果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那就直接解决弄出这事儿的人。” 云舒偏了下脑袋,一脸认真: “反正现在北襄都乱成一锅粥了,咱们趁热喝了也挺好。” 宣武帝:“???” 这话虽然有些怪,但听着还怪有道理的? 宣武帝几乎都已经要被说服了,他甚至都已经开始思考起要派谁去领兵打这一仗的问题了, 可紧跟着,他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北襄,那不是呼延明川那小子到手之后,自己送给小五的吗? 明明可以白拿,为何要浪费兵力自己去打? 就算国库不缺钱了,也没必要这般浪费啊! “开战毕竟……” 就在宣武帝斟酌着打算开口劝劝云舒,想要先打消她开战的念头时, 云舒忽然又开口了: “不过儿臣仔细想了想,就算咱们稳赢,这仗一旦打起来,也总还是要有将士牺牲。 咱们天盛的男儿,没必要因为这等无谓的事情献出性命。” “你说得不错。” 正好还省了他一番口舌,宣武帝有些欣慰: “为了这点事儿……” “儿臣觉得,这事儿完全可以交给呼延明川去解决!” 云舒猛一拍巴掌: “反正那七王子同样也是呼延明川的死对头。” 宣武帝:“……有理。” …… 北襄七王子在天盛京城失踪毕竟不是什么小事儿, 尤其北襄使团这边儿还试图找天盛的宣武帝和太女殿下讨要一个说法, 呼延明川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都不等云舒这边给他传讯,呼延明川就先一步让人送了个信到云舒这边—— 七王子的问题交给他解决,条件是云舒得提前把后面的数学书再给他一本。 云舒想也没想,当即就让人送了本儿线性代数过去。 收到新数学书的呼延明川果然也很给力, 云舒不过是安安静静地在御书房里跟着宣武帝又处理了一天的折子,还不等太阳落下,就有人匆匆忙忙地一路小跑着送来了宫外的消息: “陛下,太女殿下,北襄使团所在的驿站那边儿出事了!” “又出事儿了?” 宣武帝眉梢一挑: “这回又是谁?” “回陛下,是北襄九王子呼延明川遇刺,动手的据说也是他们北襄使团自己人。” 前来禀报的侍卫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道: “北襄九王子大怒,亲手将北襄使团所有人全杀了。” 宣武帝:“?” 他偏过眸去,无声地用眼神询问云舒: “这就是你说的交给呼延明川解决?” 云舒:“……” 她不造啊! 呼延明川也没告诉她,他的解决方法这么简单粗暴啊! 真不愧是原剧情里的反派大boss。 云舒摸了摸鼻子,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脸无辜地询问宣武帝: “父皇,这种事儿算他国内政吗? 咱们该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 宣武帝神色傲然: “无论是何种情况,北襄九王子在除夕临近之际,在天盛京城大开杀戒,就是不把天盛放在眼里。 朕自然是要给北襄那边送一份国书过去,问问北襄王,他北襄究竟是要意欲何为!” 懂了,这就是要趁机找北襄王要一笔赔偿的意思了。 不过以北襄王的尿性,对方很有可能会提出要将呼延明川交给他们随意处置以示诚意的屁话。 云舒眨了眨眼: “那呼延明川呢?咱们是不是该把他遣送回国?” 遣送回国? 这说法听着倒是有些意思,而且也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只要他提前让呼延明川回到北襄,北襄王再想推脱,甚至是让呼延明川命偿,那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了。 恶龙归国,北襄势必大乱, 届时距离北襄变成天盛的北襄州,便也能更近一步了。 遣送回国,很好的主意,采纳了! 宣武帝微微颔了下首,提醒云舒另一个问题: “那七王子,可还没有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呗。” 云舒撇了撇嘴: “无非三种可能, 要么他偷偷回到北襄,想要由明转暗,继续和他那些兄弟们争夺王位, 若是如此,那他就不是咱们需要管的了。 要么他自知这趟回到北襄之后,必败无疑,所以干脆决定逃走,隐姓埋名,只求能活下来, 若是这种可能,就更不需要管了。” “嗯。” 宣武帝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摆摆手,示意那进来禀报的侍卫退下之后,才接着询问道: “第三种可能呢?” “第三种就是他打算联合另外几个小国,来帮他达成目的了。” 将手里的羽毛笔反过来,用顶端的羽毛轻扫了扫面前还没看完的奏折, 云舒语气随意地道: “咱们此番对倭国出兵一事,定然会引得周边不少小国的国主与臣民心中惶恐不已。 七王子若是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其实说动那些小国帮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么多个国家里头,也就一个北襄实力较强,一度还能与天盛掰手腕。 若是七王子承诺他上位之后,可同这些小国一块儿对抗天盛,令天盛不敢对任何一个小国轻易下手的话,成功率应该不会太低。 儿臣觉得,七王子这么做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宣武帝有些意外抬了下眉, 当然,他倒不是意外于云舒能够想到这些。 自己这一年多亲手教出来的太女,能想到这些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他只是意外,云舒明明想到了,偏却还浑不在意的模样。 还有一章在码啦,稍晚~(*≧u≦) 第318章:极限秀操作,逆风翻盘,一统七国!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 她这份自信,到底是对呼延明川的,还是对她自己的? 宣武帝有些想不明白。 毕竟倘若那七王子当真谋划成功,那天盛要面对的,可就是北襄外加七八九个小国的集体围攻了! 小五又不像他,已经通过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提前知晓了北襄这一场内乱的最终结果。 她究竟是凭什么? 宣武帝疑惑地瞥着她: “你该不会是觉得,国库不缺钱了,这仗便可随便打,都能赢了吧?” “儿臣只是觉着那七王子不太行罢了。” 有呼延明川这个反派大boss在,七王子能掀得起什么浪? 她甚至都不记得原剧情里有这么个炮灰出现过! 云舒煞有介事地摇头解释道: “那些担心未来被咱们报复回去的,都是之前干过和倭国类似勾当的小国。 因为自己国家不够强大,什么都缺,就派人伪装成海盗来咱们这儿对着沿海一带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烧杀抢掠,他们能是什么好东西? 七王子跟他们谈合作,一个搞不好那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兴许都不需要咱们动手做什么,他就已经被那些小国的算计给淹没了。” “即便如此……” 宣武帝正想说,即便如此,也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要先想办法把人找到,之后再派人暗中盯着那北襄七王子才是最保险的。 结果话刚开了个头,已经有好一段儿时间没出现过的光幕,又一次带着熟悉的光效,出现了——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由你来亲自处理此事; b.将此事交给云舒来办,但提醒云舒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要派人盯住北襄七王子; c.什么也不说,以旁观者的姿态静看事态发展。】 惯例,先选a, 【您选择了a,龙影卫从小国使团身边着手,小小费了一番功夫过后,成功找到易容之后改头换面的北襄七王子, 并按照您的吩咐,破坏了七王子与其它几个小国之间的联合算计。】 他说什么来着?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虽不知这北襄七王子到底让出了多少利,才得以与那些小国达成协议, 但四面楚歌这种事情,无疑是对天盛极为不利的。 宣武帝神色略显凝重地点开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云舒听了您的话,让人从小国使团身边着手,小小费了一番功夫过后,成功找到易容之后改头换面的北襄七王子, 并破坏了七王子与其它几个小国之间的联合算计。】 宣武帝:“?” 所以这个选项跟a有什么区别吗? 就只是谁吩咐下去的差别??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可不会出这样无聊的选项。 看样子,这一回的重点,是在最后一个选项上面了。 什么也不说,以旁观者的姿态静看事态发展…… 目光凝在这一行字上额外多停留了片刻,宣武帝缓缓点了进去。 【您选择了c,云舒不觉得北襄七王子真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她虽交代了底下的人继续寻找七王子的踪迹,但因为不够上心的缘故, 还是让七王子以易容之后的面目险险避过,并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成功拉拢了天盛周边七个小国。 半年后,七国同时向天盛开战,战争持续时长两个月,天盛统一七国。】 宣武帝:“?!!” 最后这一句写的还是天盛文字吗? 七国同时向天盛开战的结果,居然是天盛统一了七国? 而且还就只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 他天盛的将士们何时这般厉害了? 还是说……目光迟疑地落到云舒身上, 想起这小崽子未来一统天下的功绩,宣武帝忍不住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该不会是这小崽子又做了什么吧? 她莫非还是个用兵如神的天生将才? 宣武帝迫不及待地等着光幕跳转出第二阶段的选项—— 【请选择你想看到的相关未来图(注:仅能选择一个) a.北襄七王子说服其他几个小国的现场图片; b.云舒令人破坏其计划的现场图片; c.一统七国前的最后一战图片。】 果然还是都很想看。 第一个兴许能够提前让他知晓那七王子的阴谋,好让他事先准备好某些应对措施。 第二个就更厉害了,直接把解决方案也告诉他了! 不过相比起来,宣武帝还是更加好奇,天盛那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明明都已经被七个国家联合包围了, 居然还能逆风秀操作,来一波极限翻盘,直接反过来一统七国! 宣武帝果断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然后就在光幕之中,看见了自家穿着红色轻便铠甲,意气张扬地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中还执了一把宝剑的闺女儿。 宣武帝:“!!!” 这难道还让他猜中了,小五当真是天生将才?? “……父皇您干嘛这么看着儿臣?” 被宣武帝那诡异的眼神儿看得心头有些毛毛的,云舒默默往后退开了半步,怂得十分迅速: “若是父皇您觉得儿臣哪儿说得不对,您可以……” “不必。” 开玩笑,这要是让她改变主意,提前去把那北襄七王子揪出来了,一统七国这样值得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丰功伟绩,不就要没了? 这可是他这个宣武帝在位期间发生的事情,是算他政绩的!! 虽然真要说起来,他这也是被小五带飞了, 但有什么关系呢? 就凭“在位期间,一统七国”这八个字儿,是历史上绝大多数的帝王们愿意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却终其一生也难以触及的存在, 他就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这个父皇还要靠闺女儿带飞的问题了—— 这两件事儿的重要程度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没有人能在这种时候说出拒绝的话来! 不久前还在思索着一定要好好说说云舒,让她不要“盲目自信”,对七王子也稍微多上点儿心的宣武帝迅速改口: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来办了。” 第319章:瓜分天盛? “……是。” 不就是一个原剧情里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炮灰小破七王子的事儿么? 父皇这还交代得挺郑重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什么能让人名垂青史的大事件呢! 云舒没有多想,随口便应了下来。 ……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除夕这日很快便到了。 然而这样喜庆的日子,那些留在京城里的他国使团们却没有一个能够高兴得起来。 倭国使团自是不必多说,都快要灭国了,他们还得硬着头皮参加敌国除夕宴,没有哭出来都是因为胆子小。 至于其他那些个小国使臣们…… 前有一个天盛对倭国开战的危险信号, 后面儿又有北襄使团全灭的骇人事件发生,他们这些日子的精神状态真是绷得都快要断了! 虽说明面儿上那北襄使团是被他们自己的九王子杀光的, 可谁不知道北襄使团被灭之前,正在因为七王子失踪的事儿找天盛帝和天盛太女讨要说法啊? 还有那个北襄九王子,听说也和天盛太女关系不错,之前甚至还应太女的要求,在天盛学院里教了一阵儿的书。 这要说北襄使团的事儿里头没点儿什么猫腻,谁信? “天盛如今行事还真是越来越张狂了,这分明是没把我等的国家放在眼里!” 一同赴宴的路上,几个小国使团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走到一起, 有心思活络便忍不住趁着这个机会小声地试探起来: “今日倒霉的是倭国与北襄,之后还不定是谁呢!” “天盛这两年,的确是越来越强了。” 清楚地知晓对方此刻过来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另一个小国使臣眸光闪烁了一下,状似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万一这天盛有朝一日,真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野心,我都想不到还有哪个国家能够与之相抗衡。” “单个的力量自然是薄弱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同样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之前开口的那名使臣轻笑一声: “北襄那七王子,听说还没找着?” “是啊……” 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可不是没找着么? 这几日,那七王子可是换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出现在他们这些小国使臣周围,试图与他们达成合作。 如今的北襄,他们倒也并没有很稀罕, 可倘若真能如七王子所言那般,未来能瓜分了天盛…… 那可真是太令人向往了啊! 脑海中做着吞并天盛,国家变大变强的美梦, 一群小国使臣唯唯诺诺地进了麟德殿,又在天盛朝臣们欢愉的气氛中,沉默地吃了一顿难以下咽的饭后, 这一场除夕宴才总算是过去了。 云舒把他们的谨小慎微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趁着假期,折腾出来了一些图纸。 云楚焕乐颠颠地跑去东宫里找云舒玩儿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了她正在写写画画的东西,不由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五姐姐,你这又是在画什么好东西?” “我在尝试着把蒸汽机用到炼钢上面。” 面前的草稿画得乱七八糟,上面还有不少只有她自己能够看得明白的术语,云舒也不担心云楚焕会不会在看明白之后不小心把这事儿泄露给了不该泄的人。 她随手又拿起了一张白纸,继续飞快地写写画画着: “你昨日不是还说今儿个不过来了,要留在瑶华宫里陪你母妃?” “父皇今日去瑶华宫了,母妃不用我陪。” 云楚焕说着,忍不住还撇了撇嘴: “况且我可不敢在父皇面前多待,万一父皇又找着理由罚我银子了怎么办?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儿钱呢!” 云楚焕这两年都已经被罚钱罚出阴影的事儿,云舒也听说了不少。 闻言她不禁轻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被罚了吧?” “那全是因为我足够机灵,能不在父皇面前碍他的眼,就绝对不会多待哪怕那么一丢丢的时间!” 捏着手指比了一个意味着特别特别少的动作, 云楚焕晃了晃脑袋,一脸的怨念: “算了,不说这个了! 五姐姐,你刚刚说要用蒸汽机炼钢?用这个的话,是能更快炼出更多的钢来吗?” “应该是吧,主要是想通过这种方法炼出更好的钢。” 云舒应了一声,随口选择了自己画这幅图纸诸多理由中的一个来打发云楚焕: “我之前答应了要等伊伊拿下武状元的时候,送她一把绝世宝剑。 但她如今这不是跟着她爹一块儿上战场了吗? 我琢磨着提前送了也未尝不可。” “她那算什么上战场?” 熟练地一把抱起恰好在这时跑进书房里来的福福,云楚焕一边撸猫,一边酸溜溜地哼了声: “充其量也就是跟着去凑凑热闹罢了。 我就不信她还真能冲到最前头去跟人打!” “这次没有亲自上手,不代表以后也不会。” 快速地又画出了几道线条,云舒略有深意地道: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可是五姐姐你都没有特意送过我什么礼物!” 并没有听出云舒那一句话里透出来的其他意思,云楚焕一心一意地吃着飞醋: “我可是你亲弟弟!” “没送过吗?” 云舒手里的羽毛笔顿了一下,仔细思考片刻过后,才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有给他送过什么礼物。 生辰礼倒是有,但那是她身边人人生辰时都会有的,应该不算在他说的“特意”里头。 云舒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忽然眸光一亮: “玩具,要不要?” “……” 不是,明明他和岑伊伊一样大, 五姐姐给岑伊伊送的是上阵杀敌用的绝世宝剑, 要给他送的却是小屁孩儿才玩的玩具? 他都已经十一岁了!! 云楚焕张了张嘴,正想提醒提醒自家五姐姐,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屁孩儿了。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什么玩具?” 这可是他五姐姐诶! 五姐姐出手的东西,哪一个不是顶顶好的? 还有一章在码啦,稍晚嗷~ 第320章:一份“小礼物”罢了 五姐姐特意送出来的,就算是玩具,那也定然不会是普通玩具! 云楚焕期待值一下子就拉满了: “若是比你给岑伊伊的那把宝剑差了,我可是不会依的!” “放心,你绝对会更喜欢玩具而不是宝剑。” 云舒挑了下眉, 这小子之前被父皇送去习武,蹲了一盏茶时间的马步,就哭着喊着要去找母妃,说什么也不肯学了。 就这,他能有多喜欢宝剑? 即便是单纯喜欢收藏,那充其量也就有个三分钟的热度, 随便一个有意思点儿的玩具都能秒了他对宝剑的那点儿喜爱。 云舒承诺得底气十足: “等着吧,保证能在给伊伊送宝剑之前,先把玩具送你。” “那可说定了!” 云楚焕眸光噌的一下就亮了: “我就知道,我才是五姐姐最喜欢的弟弟!” 云舒:“……” 嗯,主要是目前她也就只有一个弟弟。 …… 因为答应了要给云楚焕送礼物,七日假期结束之后, 云舒派人把图纸和蒸汽机炼钢的法子送去工部进行试验时,还顺带着把她要送给云楚焕的那套小玩具图纸也一并送了过去。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打着“小玩具”旗号送过去的图纸,刚开始的时候约莫不会受到多少重视, 结果当天下午,她就在御书房里听到了叶清安求见的消息。 “你刚才说,那叶清安求见的不是朕,而是太女?” 听着李德海进来通传的消息,宣武帝第一反应就是自家小崽子是不是背着他又搞出了什么大动静, 下意识便扭头看向云舒: “你又干嘛了?” “儿臣没干什么啊。” 云舒无辜地抬起头: “儿臣就是让人给工部那边送了份图纸过去,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用蒸汽机炼钢。” “蒸汽机炼钢?” 宣武帝虽然不懂蒸汽机为何还能炼钢,但前头那个蒸汽机汽车的厉害他已经见过了。 如今听到“蒸汽机”这三个字儿,他就觉得那一定又是个顶顶厉害的好东西, 不由得也跟着神情一振: “快让叶爱卿进来!” “是。” 李德海躬身退下,不多时,就见一身绿色官袍,模样打扮明明还和从前无异,但周身气质却已经开始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就好像是……从标准经典款文科生开始转向经典款理科生感觉的叶清安脚步略显匆忙地自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给二人行了一礼: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女殿下。” “免礼。” 宣武帝这会儿还惦记着让叶清安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正好也能让他在旁边听着了解一下那“蒸汽机炼钢”的厉害, 连忙抬手示意对方赶紧起来: “朕听说你今日过来,是为了找太女?” “回陛下,微臣的确是有一些关于小火车的问题,想要询问太女殿下。” “小火车?” 不是蒸汽机炼钢吗? 这小火车又是何物? 用火烧着跑的车辆?那还能坐人吗?! 宣武帝听着一阵错愕,扭头便又问起了云舒: “你不是说,你就只给了一份蒸汽机炼钢的图纸?” “主要的,确实只是一份蒸汽机炼钢的图纸。” 云舒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儿臣给的小火车图纸只是一份送给六皇弟的小礼物罢了。” “这可不是小礼物!” 叶清安听到这句,忍不住插话道: “微臣今日对着那图纸思考了许久,总觉得那东西若是做大一些,甚至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将军粮押送至天盛任何地方, 并且还基本不会造成任何粮食损耗!” “什么?!” 宣武帝更加震惊了。 可以快速运送军粮那是什么概念? 在国库不缺钱钱粮的情况下,这就意味着前线打仗的将士们再也不用担心战时最最重要的粮食和其它军需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叶清安居然还说这种运输方法不会造成任何粮食损耗! 要知道,因为押送粮食时,需要考虑到粮食会不会被半路劫走的问题,所以这一路押送,还得配上不少护送的人。 这些人沿路走,沿路得吃不说, 那些粮食在漫长的运输途中,不小心洒了一些,或者遇上坏天气淋了大量的雨水导致发霉不能吃了…… 各种损耗加在一起,出发时的粮食最终送到前线去的时候,还能留下六七成便已是极为不错的了! 若是能够做到无损耗…… 宣武帝这下是真坐不住了,他恨不得过去扶着云舒的肩膀,狠狠摇晃两下,好将她脑子里那些东西全都摇出来,让他立刻弄个清楚: “你到底给老六那小子送了个什么玩意儿?” “真就是一份小礼物。” 云舒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浴桶的大小: “车厢大概也就这么大,分了两截儿,刚好够六皇弟和他的伴读一人一截儿坐进去玩玩。” “微臣此番进宫,想说的便是此事!” 叶清安连忙接话道: “以微臣之见,这车厢完全可以做到更大更多更长!” “等等,分了两截?” 宣武帝也没见过图纸,这会儿听着有些迷糊了: “这车都分成两截了,后面那截要如何控制?” “靠轨道啊!” 云舒毫不含糊地答道: “提前先把小火车要经过的路线铺设好,然后让小火车只在这条轨道上行进。 这样一来,不管后面有多少节车厢,它都不会偏离预定轨道,只会稳稳地行进在那条固定的路线上面。” “还得专门为这车铺一条路出来?” 这成本会不会有些太高了? 宣武帝眼底的热切褪去了几分: “那要是想利用这所谓的小火车把军需物资运送到边境去,岂不是还得先从京城铺一条路过去? 这灵活自由度,可比不上蒸汽汽车。” 就算未来可能要到处开战又如何? 两个月就能打完的事儿,指不定那路都还没铺完,仗都已经打完了! 等到太平下来之后,还要那直通边境的火车又能有什么用? 这不是白白浪费钱么! 难怪小五只把这玩意儿当做是小玩具送给老六, 估计她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吧? 第321章:谁脸皮薄??? “其实也不止是运送军需物资能用。” 见宣武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铺设轨道没有什么必要,叶清安有些急了: “它还能直接运送军队,若是同时多设几条轨道的话,甚至可以达到随时调兵遣将的效果!” “可以快速调兵的确是不错,可还是那句话,铺设轨道成本太高,最终却使用不了多少次,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宣武帝摇了摇头,对此并不看好。 “其实,想要多次使用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云舒撑着下巴,一句话把在场另外两个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平时军队用不上的时候,还可以给普通老百姓们用嘛! 咱们完全可以在轨道上沿路设置站点,让百姓们自己选择想从哪一站上车,之后又在哪一站下车, 根据路程的长短来收取不同的费用。” “殿下所言甚是!” 叶清安眸光亮了一下,旋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只是这价格若是太贵了,普通百姓兴许也负担不起。” “也不用太贵。” 云舒随口道: “举个例子,假如从有人想从京城到苏州去,总共两千多里的路,租马车这个对普通百姓来说太贵了,暂不考虑。 就说步行,即便是正值壮年身强体壮的男子,至少也得走上一个多月吧? 这一个月里他的吃饭住宿,即便是按最便宜的算,加起来二两银子,不过分吧? 那本宫这火车从京城到苏州,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价格定在二两半银子一个人,你说,那些人愿不愿意坐?” “除开一部分实在节省的,剩下的应该还是愿意的!” 叶清安豁然开朗: “毕竟自己走那么远的话,还要担心路遇匪徒,或者撞上大雨天气。 运气好的可能只是多损失些钱财,运气不好的,那兴许连命都保不住。 只是多花一点银子,便能节省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最重要的是还能确保安全…… 甚至就连那多花的一点儿银子,也完全可以在节省下来的时间里赚回来, 想来,愿意选择火车的人绝对不会少!” 叶清安越说越激动,只是顺着这条思路下去,他很快又想到了下一个问题: “可倘若有商户带着大批货物上车,是不是得单独多收一些费用?” “可以按货物具体占据了多大位置,或者重量来计算。” 云舒微微颔首道: “商户可比普通百姓有钱,给运送货物定价时,可以稍微往上浮动一二。” “殿下说的是!” 宣武帝:“……” 跟着点了半天的头,他这会儿忽然也回过味来了: “朕怎么觉着,这些事儿你早就已经想好了?” 不是说就给老六那小子送个小礼物吗? 真的不是以此为借口,故意来引出这事儿的? 感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就掉陷阱里了的宣武帝望着云舒,眯了下眼: “送礼是假,你想要在天盛铺设轨道,开通火车才是真吧?” “父皇英明。” 云舒笑嘻嘻地承认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少拍朕马屁!” 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事儿不会直接说?还非得绕这么一圈?” “这不是顺手么?” 云舒摸了摸鼻子,被拆穿之后也没见有多心虚,怂都怂得挺有理的: “主要是这两年国库每每有大笔开支,那几乎全都是儿臣开口要的, 现在除了年底收取商税那阵儿,别的时间严尚书那都是看见儿臣就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儿臣有多凶神恶煞呢! 儿臣脸皮薄,这种为难的事儿偶尔也不是那么想做。” 宣武帝:“?” 她刚刚说了句什么玩意儿? 谁脸皮薄?? 她??? 感觉自己听到了年度最佳笑话的宣武帝冷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朕脸皮厚?” “儿臣可没有这么说过!” 云舒一脸无辜: “父皇您可不能曲解了儿臣的意思,儿臣只是觉得父皇您毕竟是皇帝,您开口的话,肯定比儿臣更加管用。” “呵!” 宣武帝又是一声重重的冷哼,表现得极为不爽的模样, 可一开口,却到底还是如了云舒的愿,直接越过她,吩咐起了叶清安: “不是说太女给你的图纸只是一份送给老六的礼物? 你且先把这份礼物做出来,看看到底能不能成, 确认能成之后,再把铺设铁路,制造火车究竟需要多少钱, 倘若向百姓收费,又该如何收取,最多花费多久方可回本这些你全都算算清楚,然后写成奏折递交上来。” “是!” 叶清安目的达成,很快便退出了御书房。 等他退出去之后才想起还有个蒸汽机炼钢没问的宣武帝:“……” 罢了,此事还是直接问小五吧! …… 虽然叶清安一心惦记着要早早把那套“小火车玩具”给做出来, 但奈何如今蒸汽机炼钢才是重中之重。 包括未来真要铺设火车轨道,制作可以承载千人的火车,那也都是需要有大量钢铁支撑的。 工部那边如今几乎所有能空出手来的人,除了一小撮被拨去造玻璃,剩下的全都被调去跟着郑桥章一块儿折腾那蒸汽机炼钢的法子了。 叶清安无奈之下只能找了几个木匠跟着自己一块儿捣鼓了至少三个多月,才总算是把这套“小玩具”给做好了。 这期间,由于轨道是从瑶华宫开始铺设的,云楚焕几乎每日都会亲自跑去监工, 好奇心早已被拉升至了最高点,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这份儿礼物大功告成了, 正好这天他还休沐,云楚焕一大早就兴冲冲地爬起来,换好了衣物,等着叶清安给他展示五姐姐到底送了他什么样的神秘大礼。 与此同时,宣政殿内, 早朝上,刚与众大臣商议完一件政事的宣武帝也忽然站起了身: “这一天天的,商量来商量去,左右不过都是这些令人乏味的事情,朕都有些倦了。 如今御花园内,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不若诸位便随朕一道出去走走,转转?” 第322章:陛下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向来勤政的宣武帝忽然说自己处理这些乏味的政事,感觉有些倦了, 并且还早朝上到一半儿,要求朝臣们陪他一块儿去御花园里遛弯儿? 陛下这是怎么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朝臣们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但他们也不敢直接问“陛下您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样的话, 只能在面面相觑过后,不解地答应下来。 一群人穿着朝服,跟在宣武帝和后边儿浩浩荡荡地朝着御花园走去, 如威远大将军这般性子直率惯了的,见云舒揣着手,一副老神在在,丝毫不觉意外的模样,忍不住就走快了几步,蹭到云舒身边,压低了嗓音询问道: “太女殿下,可是知晓陛下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反常?” 云舒不紧不慢地偏眸瞥了他一眼: “哪里反常?” 威远大将军:“?” 一双牛眼瞬间瞪得像铜铃,威远大将军都有些急眼儿了: “哪里不反常? 殿下你可别装傻啊!陛下他什么时候上着早朝把人拉出来逛御花园过? 这根本就不像是陛下平时的作风!” “是啊,确实不像是父皇平日里的作风。” 云舒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那你觉得父皇这一反常态,却什么都没说的做派,是为了让本宫背着他偷偷拆他的台,把他想做的事儿告诉你吗?” 威远大将军:“……” 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一众大臣们:“……” 太女殿下言之有理, 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的猜测果然没错,陛下并不只是单纯地带他们去御花园里散心, 而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一群人忐忑不安地跟着宣武帝慢吞吞地踱步到了御花园,内心里还正猜测着陛下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前头忽然一阵儿白烟升起,紧跟着,呜呜的声音夹杂着哐当哐当的动静,就那么由远及近地朝着这边来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 威远大将军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上前两步,本是想着有什么事儿也好第一时间护驾, 结果这一跨步,反倒让他看清了前头那怪模怪样的东西—— 跟太女殿下之前捣鼓出来的蒸汽汽车有点儿相似,但又不是那么的相像。 而且后头那个简易的半截儿箱子加俩四个车轮的玩意儿里头坐着的,好像还是六皇子殿下? 哐当哐当哐当…… 简易版木制小火车以一种较为平缓的速度自花丛中开出来,稳稳地停到了距离宣武帝跟前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坐在前头亲自驾驶着小火车的叶清安平静地走下驾驶位: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女殿下。” “父……” 坐在后头的云楚焕这时候也瞧见了宣武帝他们这一行人,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一拍,回头就又是几万两没了, 连忙也蹬蹬蹬地跑下来行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 宣武帝淡淡地嗯了一声, 虽然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听说了这“小火车”的事儿,但真正看见,这也同样还是第一次。 宣武帝有些好奇地偏过眸,多打量了那小火车几眼: “这就是太女之前送给老六的礼物?” “回父皇,这的确是五姐姐送给儿臣的礼物!” 特意把“送给儿臣的”这几个字儿咬得格外重了几分,云楚焕生怕自家父皇罚他银子还不够,现在又瞧上了他的小火车, 望着宣武帝的眼神儿里都透出了几分警惕,不断地强调道: “五姐姐说这小火车是特意她特意为儿臣量身打造的,包括后面那截小车厢,也只有儿臣这个年纪才能坐得进去!” “看出来了。” 压根儿没有在意云楚焕的那点儿小心思,宣武帝敷衍地点点头后,便又转眼看向了叶清安: “听说这东西,是由叶爱卿一手制作出来的?” “回禀陛下,这小火车,的确是由微臣带人制作出来的,不过图纸全都出自太女殿下之手。” 叶清安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那一本奏折,双手呈交到宣武帝跟前: “陛下,微臣在制作这小火车期间,发现这火车其实完全可以做得更大更长,甚至有可能做到在三日之内,便将一支军队自天盛以南,直接调往天盛以北的地步!” “什么?这玩意儿还能运送军队?!” 原本还只是有些好奇地在打量着那小火车的威远大将军听见这话,一下子就振奋起来。 如果不是碍于君臣之别,只怕他都要把宣武帝手里那本儿奏折抢过去,自己先看看明白了! 可惜,抢是不可能抢的, 好在还有一个叶清安在旁边肯定了他的问话: “不仅可以运送军队,还能运送军需,以及其它各种货物。 微臣之前算过了,若是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以收取火车票的方式,让天盛百姓们或者商贾们付费乘坐这火车, 按照普通座位、豪华座位甚至是豪华包厢等不同等级的费用来算, 一年下来,单列火车的净收益,差不多也能达到上百万两银子。” “一列火车一年能挣上百万两银子?真的假的!” 这一下子,严尚书的雷达也跟着动了。 他迫不及待地扒拉开挡在他前头的那两个官员,神情兴奋地凑上前: “那若是多做几列火车出来,岂不是一年随随便便就能入账千万两了?” “不错。” 叶清安微微颔首: “若是后续这火车的速度还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兴许它的收益也还会更高。” 更高好啊! 虽然这一年千万两的收益跟商税什么的比起来,也不算太多了, 可他堂堂户部尚书,又怎么会嫌钱多呢? 况且,要知道在商税出现之前,国库一年的进账也才不过五千多万两而已。 这一下就是从前五分之一国库的收入了! 这叫人怎能不心动! 严尚书裂开嘴角,眼看着又要笑成一朵菊花了, 旁边看完奏折的宣武帝忽然眉梢一挑: “你这奏折上说,在天盛境内铺设五条轨道,建造五列火车,至少需要七千万两银子?” 第323章:全灭了?!! 叶清安敛眸,从容应声:“是。”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的严尚书:“!!!” 快来人!他需要有人来给他掐一下人中!! 他就说这么好的事儿,陛下跟这个叶清安……哦,还有太女殿下,何故绕这么一个大圈子,还要把大家都带出来先瞧瞧效果, 之后再在众人的惊讶中一一道明这玩意儿的优点。 合着一年一千万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七千万就得先花出去了! 严尚书捂着心口,用力地深呼吸了两下。正打算开口说点儿什么, 已经看完奏折的宣武帝却忽然合上手里的奏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铁路,的确是可以修一修。” “陛下!” 严尚书双目陡然一睁,正想为那七千万两巨款据理力争一番, 远处,一名侍卫正急匆匆地由远及近地跑来: “陛下,威海大将军八百里加急!” 威海大将军,武安侯世子,那岂不就是倭国那边的战报?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自然是比聊铺设铁轨什么的要重要的多。 哪怕严尚书这会儿再心痛那七千万两银子,也只能憋屈地闭上嘴,静等着那名侍卫跑近—— “陛下,威海大将军八百里加急战报, 倭国一战,我军大获全胜,今倭国已灭,岛上一百余万倭国岛民全部被威海大将军赶去挖矿, 如今已挖出大型白银矿三座,大型金矿一座!” “好!” 宣武帝龙颜大悦, 原本还因为那七千万两银子而感到心梗的严尚书也像是遇到了医学奇迹一般,瞬间神清气爽,哪哪儿都舒服了。 那兴奋劲儿瞧着比起宣武帝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些矿如今开采得怎么样了?已经挖出多少了?” “这……” 侍卫迟疑地抬头看了眼宣武帝,见后者并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这才垂眸答道: “小的带信回来时,那些矿脉也才刚刚被挖出来, 如今开采出来了多少,小的也不清楚。” 不清楚啊…… 严尚书遗憾了片刻,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身,眸光热切地看向云舒: “老臣记得,之前便是太女殿下得仙人入梦,告知倭国矿脉一事。 如今这金银矿脉果真已然被证实,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梦中仙人可有告知殿下,那倭国所藏矿脉之中,总共能挖出多少金银来?” “严大人可真幽默。” 云舒被无语到笑了一下: “能梦到有金银矿脉便已是实属不易,哪还能连具体金额都梦得一清二楚?” “……殿下说的是。” 就是可惜了呀, 若能有具体数额该多好? 这样他就能知道,这国库是不是该扩地儿了嘛! 这边儿,严尚书还在兀自为那金银矿脉的消息而高兴着, 一旁威远大将军洪亮的嗓音,却格外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金银矿脉来的时间妙啊! 正好咱们要修铁路,造火车得花一大笔银子, 这边儿就天降大型矿脉,这岂不是说,就连老天爷都希望咱们能把那铁路给修上?” 严尚书:“……” 七千两白银的问题被人再度提起, 与此同时,宣武帝也心情愉悦地打开了侍卫递交上来那份八百里加急奏报—— 上面的内容其实与那侍卫方才禀报的东西也都差不多, 只不过是经由那武安侯世子之手写得更加详细了些。 除此之外,武安侯世子还特意在奏报末尾处额外多询问了一句, 想要知道倭国那一百来万岛民挖完矿之后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战败国的子民,能怎么处理? 自然是愿意投降的,就化归为天盛百姓, 不愿投降的视情况而定,要么杀了,要么送去别的地方接着做苦力!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虽然他家那小崽子之前是一直嚷嚷着说倭国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直接让倭国灭国拉倒。 可灭国……也不至于真就把人家百姓也全灭了吧? 那得是多残暴的君王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宣武帝不甚在意地合上了手里的奏报,正想着今日回御书房后,便给那武安侯世子回个信儿去。 未曾想手上才刚有了动作,一道光幕便又蓦地弹跳出来——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a.告诉岑仕峰,将倭国自愿投降的岛民,化归为天盛百姓,不愿投降者视情况斩杀或重惩; b.让倭国人全部滚去别的地方,不许到天盛的地盘上碍眼; c.全杀了。】 全!杀!了!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选项! 宣武帝深吸了一口气,在甚至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出光幕的情况下, 它弹出这样一个选项,就着实令人心惊不已。 那可是一百多万人呐! 这么多条性命……为何? 怀着满心的不解,宣武帝先试探着选择了第一项: 【您选择了a,倭国绝大多数岛民选择了投降,然而即便被化归为了天盛百姓,流淌在他们血液之中、纂刻在他们骨髓内部的某些劣根性也还是无法根除。 最初装乖的表象过后,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因为这些倭国人的加入,天盛民间常有各类不利于天盛安定的事件发生, 部分事件也许不算严重,但却足够变态。】 宣武帝:“?” 前面的话他倒是都看懂了, 但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变态?? 宣武帝认真琢磨了一下,有些没想明白,索性便也懒得想了—— 管它变态什么意思? 他只要知道这天盛不可收留这些倭国人即可! 还是看看第二个选项吧。 【您选择了b,由于倭国人在历史上也曾从天盛学到过不少有用的东西,相比起某些格外落后的地方,其实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一百余万倭国人被赶出天盛地界之后,约莫花费一年时间,找到了一处十分辽阔的土地。 他们强迫原本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民成为自己的奴隶,动辄打杀,很快便将那片土地彻底占为己有,重新建立起大倭帝国。】 第324章:罪在当代,功过千秋! 什么玩意儿? 大倭帝国?? 宣武帝简直要被这几个字儿给气笑了。 天盛出兵倭国的理由是什么? 是倭国常年派人假扮海盗,在天盛沿海一带烧杀抢掠! 现在他天盛将士好不容易漂洋过海过去把对方打趴下了,难道就是为了占领倭国那屁大点儿的地方, 好把倭国人赶去别的天盛看不见的地方,继续作威作福? 他们想得倒是挺美! 宣武帝面色阴沉,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开了最后一个选项—— 【您选择c,倭国人连同倭国一道,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 因为您的雷霆手段,周边小国在联合开战之际,又多了一个“征伐暴君、替天行道”的由头。 也许在这个时代看来,您的选择的确是有些过于残暴了, 甚至后世之人也永远不会知晓您的决定有多么明确。 但从另一个时空后世发生的事情来看,您是罪在当代,功过千秋!】 罪在当代,功过千秋! 宣武帝怔然地看着这几个字儿,以及它前面的那一句“另一个时空”,许久都没想起要点下关闭的那个钮。 最后大概是因为最长时限到了, 光幕自动一闪,进入到了第二个阶段: 【请选择你想看到的相关未来图(注:仅能选择一个) a.倭国人化归天盛百姓后闹事图; b.倭国人霸占新大陆后,耀武扬威图; c.在您没有获得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云舒命运也没有发生改变的另一个时空,后世网友评论倭国恶行图。】 网友,又见网友。 若是放在其他任何时候,宣武帝或许都不会选择第三个选项。 毕竟“网友”这两个字儿至今为止,给他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不靠谱。 可现在他是真的很想很想知道,倘若自己没有获得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小五也没能像现在这样成长为太女,甚至是未来的天圣女帝, 天盛朝的未来,究竟会是何种模样。 那倭国人,又究竟在那种情况下的后世天盛,做下了何等的恶行,以至于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甚至认为他杀光倭国百万民众,竟还是一件罪在当代,功过千秋的大好事儿! 宣武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开了第三个选项, 下一瞬,一个长到离谱的评论区截图,便开始自上往下地缓缓滚动起来—— 【/老娘要炸了倭国/:今天去看了倭国当年在咱们国家进行那些实验的遗址,玛德心情压抑到现在都还缓不过神来! 评论区有没有大佬能给开张精神病证明? 要是我拿着这个证明去把倭国神厕炸了,有可能平安脱身吗? /樱花美美哒/:都是过去的事了,总拿出来说有意思吗? /倭国神厕炸咯/:???楼上哪来的五十万? 过去的事?你说得倒是轻松! 把活生生的人直接烘干成一张皮、通过抽气装置降低室内气压导致人体内脏爆炸、将人暴露在极端环境下先冻后浇热水造成骨肉分离惨状、活体解剖、毒气细菌实验……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倭国欠下的血债! 过去?行啊,让你和倭国人把这些全都亲身体验一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见识物种多样性/:我就说上网是真能见识物种多样性吧? 这才过去了多少年啊?这样用血泪书写下来的屈辱历史就被某些人轻飘飘地忘掉了? /美你大爷啊美/:这种傻叉哪天吃到污水超级变异的海产品,让它脑子也变个异就老实了。 ……】 长长的一大段儿图,后头间或还夹杂了不少详细介绍倭国罪行的评论,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便让宣武帝的双眸一片猩红—— 那可全都是他的后世子民! 若非他侥幸获得了人生选择模拟系统这等仙家宝贝, 若非小五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倭国,区区一个倭国,他们怎么敢的! 一股酸涩难忍的郁气与滔天的怒火裹挟在一处,盈满胸腔, 宣武帝攥着奏报地右手不断地收紧、再收紧! 砰! 无处发泄的怒火最后尽数化为那陡然砸到树干上的一拳。 还在因着那七千万同威远大将军以及叶清安争执不休的严尚书骤然安静下来,惊恐地扭头看向宣武帝, 怎么了怎么了? 谁能告诉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也不过就是心疼钱了点儿,那毕竟是七千万呐!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抠过来的,怎么独独就今天,陛下发了这么大的火? 他现在松口说愿意掏钱还来得及吗? 不就是七千万吗? 国库现在出得起啊!! “父皇。” 方才注意力同样全都在严尚书他们身上,没怎么注意宣武帝的云舒回过头,瞧见宣武帝垂下的右边袖口处,甚至有鲜血滴落, 她神色微变,担忧地轻声开口询问道: “要传太医吗?” 太,太医? 其他人闻言也都面色一变,这才注意到宣武帝方才那一拳,似是将手划伤了,连忙俯首下去: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啊!” “一点小伤,无足挂齿!” 不过是蹭破点儿皮罢了,算得了什么? 另一个时空下,天盛后世百姓们的血债,才是他此刻最应当在意的!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说得没错,对倭国人仁慈,就是对他们自己的残忍。 让这些人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就是一件罪在当代,功过千秋的事情! 别跟他说什么那些倭国人里或许也有好人, 他现在就是宁错杀,不放过! 谁知道那些好人的后代,又会是什么歪瓜裂枣! 如果说之前因为自己做下功绩,也许后世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史书上甚至还会给他留下一个残暴的评价,他还有些动摇的话, 那在看完这张截图之后,宣武帝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一个不留。 只是这话直说出来,绝对会引来几乎所有人的反对。 所以宣武帝干脆也不打算说了。 他用那双猩红还未完全褪尽的眸子淡淡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说了声退朝后,便头也不回地径自朝着御书房去了。 第325章:消毒 宣武帝忽然暴怒离场,在场的一众官员们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最后一致认为,这完完全全就是严尚书不肯掏那七千万两银子的锅。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严尚书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责备与不赞同: “严大人,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 人家叶大人都已经说了,那火车一旦开通,每年是能有一千万两进账的。 最多七年,这投进去的钱不就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就是啊!那铁路多厉害,严大人难道还看不懂? 别的不说,你就想想,咱万一哪天和人打起来了,不管对方什么计谋什么兵法策略,咱们的援兵说到就到,指哪儿打哪儿,这不妥妥的战无不胜? 这你都不同意,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严大人呐,你这……哎!你说你以前这么抠也就算了, 如今国库又不缺这七千万,之前天盛学院那只出不进的几千万两你都出了,这利国利民的七千万,你怎么还拧巴上了?” 云舒:“?” 说严尚书就好好说,没事儿扯上她的天盛学院做什么? 不爱听这话的云舒转身就要离开, 已经被人围着指责了一圈的严尚书却是一个跨步过来,正好挡在了她的跟前: “殿下请留步!” “严大人可还有事?” 云舒挑了下眉,就见后者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 “那个……殿下若是要去御书房见陛下的话,可否替老臣说两句好话? 就……老臣只是从前节省习惯了,听到这七千万两银子一时间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但如今也都已经想明白了,此事的确是老臣不对,还望陛下能保重龙体……” “行。” “太女殿下若是不愿,老臣也……什,什么?” 没想到云舒会答应得这般痛快,严尚书被拒绝的说辞都想好了,慢半拍反应过来后,他表情都还显得有些呆: “殿下答应了?” “严大人这是不希望本宫答应?” 云舒很好说话: “那不……” “老臣多谢殿下!” 生怕云舒又反悔了,严尚书连忙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来: “殿下果真宅心仁厚……” “少拍本宫马屁。” 真要觉得她有那么好,有本事以后在她张嘴要钱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钱给出了啊! 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行动一毛不拔有个屁用。 云舒轻哼一声,懒得听他继续奉承,直接抬腿就走: “本宫只是不想父皇真被你给气出个好歹来。” “是是是,都是老臣的不是……” …… 从御花园一路走去御书房,云舒到的时候,宣武帝那份儿诛杀全倭国人,一个不留的密信都已经被龙影卫亲自带着送往倭国那边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封密信已经被送出去的原因,宣武帝这会儿瞧着总算是心平气和了许多。 见云舒一进门儿就盯着他的手瞧,还自己拿起帕子,不紧不慢地擦了起来: “看什么呢?” “看您刚刚锤过树的手。” 云舒一点儿也不委婉: “儿臣来的路上其实还叫了太医,人现在就在外面候着,您要不让他进来给上点儿药?” 宣武帝:“……” 什么叫刚刚锤过树…… 虽然这也是大实话,可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没好气地将帕子扔到一边,宣武帝轻哼一声: “传。” 外头陈太医接到传召,连忙背着药箱进了御书房。 小心翼翼捧起宣武帝那只伤手一看,心中顿时就是一惊—— 陛下这一拳,是真用力啊! 那树干上的木渣木刺儿都有的扎进了皮肉里…… 这得是发了多大的火? 一会儿他要是处理伤口的时候,再给陛下碰疼了,陛下该不会拿他撒气吧? 陈太医战战兢兢地从药箱里取出镊子,在火上过了一下, 不过是取几根小木刺的工夫,愣是给他自己吓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好在宣武帝从头到尾别说发怒了,就连吭都没吭一声,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另一只手上甚至还拿了本奏折看了起来。 陈太医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又让人取了清水,将那取完木渣木刺的伤口冲洗了一遍, 擦干之后正要抹上外伤膏药,就听一旁安安静静看了半天的太女殿下忽然出声道: “且慢。” “太,太女殿下?” 本就有些紧张的陈太医拿着药膏的手一抖,差点儿把药箱给碰倒了。 就连宣武帝也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了云舒: “怎么?” “儿臣就是好奇。” 云舒指了指宣武帝还未上药的那只手,后半句话却是对着陈太医问的: “这样就直接上药了,没有伤口消毒的步骤么?” “伤口消毒?” 冷不丁听见一个没听过的词儿,陈太医懵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陛,陛下没中毒。” “本宫不是那个意思,消毒的意思就是说……类似你之前把镊子放在火上烤,其实就是一种简单的消毒办法。” 云舒轻拍了下脑门儿: “是本宫疏忽了,之前开设天盛学院的时候,本宫忙别的事儿去了,医术专业交给你们几位大夫还有你们太医院的人之后便没管了, 竟忘了要说消毒的重要性。 这样吧,回头……” “别回头了。” 宣武帝听得正认真,他都还没弄清楚那“消毒”是何物,为何小五表现得这般重视呢,她就打算回头再和这陈太医细说了, 宣武帝不由得开口打断了她: “就在这儿说,正好朕也听听,这伤口,为何还要消毒?” “……” 行。 宣武帝都不嫌她说这些耽误他批奏折了,她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云舒从善如流地就开始简述了起来: “其实消毒主要就是为了预防伤口感染、发炎的问题出现。 陈太医既是太医,想必也见过不少伤口没有处理好,之后化脓发炎,一直难以愈合的情况吧?” “殿下说的是!” 陈太医连连点头: “一般小伤口倒还好,伤口越深,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也就越大。” 第326章:小五以为,该如何处置倭国人? “尤其是战场上的伤兵。” 陈太医年轻的时候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军医,如今说起来,仍是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 “战场环境本就恶劣,好些伤兵就是因为伤口久不见好,化脓、腐烂甚至危及到了性命,最后不得不截去腿脚或者胳膊,变成残缺之身。 运气差点儿的,甚至还会一命呜呼……” “这大多都是因为没有做好消毒的缘故。” 云舒认真解释道: “本宫之前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咱们肉眼可以看见的脏东西之外,其实还有许多咱们看不见的脏东西。 而这些看不见的脏东西,很有可能便是导致伤口发生感染的元凶。” “可若是看都看不见,那要如何才能清除?” “用烈酒。” “烈酒?” 这回接话的人,变成了宣武帝: “你是说,咱们平时喝的那种烈酒?” “那才哪到哪儿啊?” 云舒连连摇头: “那书上说,这酒必须得经过一种名为蒸馏的特殊处理,提纯烈度之后才行。” “蒸馏?” 这一下又冒出来个新词儿,陈太医听得云里雾里,不得不壮着胆子提出请求: “不知殿下说的这本医书,可否借微臣参阅一二?” 云舒:“……” 这个要求提得妙啊! “从前看书看来的”这种借口她都已经在宣武帝面前用过无数回了,可偏偏回回都拿不出书来。 不如……这次干脆就通过别墅空间,从现代定制一本儿做旧的破烂医书出来? 这一来可以让她那些“看书”的屁话变得稍微可信一点儿, 二来还可以把现代的一些医学常识也都通过这本儿医书传授给天盛的这些医者们。 倒是件一举两得好事儿。 云舒这么想着,索性便也点了点头: “行是行,不过这书本宫也是几年前闲来无事看过的了,看完之后具体塞去了哪儿,如今也记不太清,回去之后兴许还得找找, 等找到之后,本宫再让人给你送去。” “微臣多谢太女殿下!” 这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消毒、蒸馏那都是陈太医此前闻所未闻的。 一想到自己过些日子便能读到一本儿兴许会令他学到不少新东西的医书,陈太医便欢喜得几乎想要手舞足蹈了。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哪儿,激动地道过谢后,便又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不知那蒸馏……” “这个……好像是需要用到某种特殊的装置。” 云舒想了想: “本宫记得那书上还画了图,等本宫把书找出来之后,就让工部那边儿抽空给做一个出来先看看效果。” “是。” 虽然现在无法得知蒸馏步骤有些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陈太医垂下眸,瞧见宣武帝那还没有上过药的伤手,顿时又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拿起了药瓶: “那陛下这伤……” “现在也没有烈酒可以消毒。” 云舒凑过去看了两眼,感觉伤口看着虽然可怖,但实际上其实并不算严重,便也只能有些心虚地提议道: “不如,就这么上?” 陈太医:“……” 宣武帝:“……” 合着把他晾了半天,最后还是得就这么把药上了? 那她一开始非得打断做什么! 任由陈太医给自己手上上了药,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直到那陈太医退下了,宣武帝才状似无意地随口道了一句: “你之前看的书,倒还挺杂。” 游记什么的便也罢了,打发时间么,看看很正常。 可她居然连医书都看了? “是有些杂。” 云舒心头一凛,一边心惊于宣武帝果然是有些起疑了,一边笑嘻嘻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儿臣那时候不是无聊么?手边儿只要是本书,儿臣基本上就都翻过几页。 那本医书上讲的好些内容都还挺通俗易懂的,而且像看不见的脏东西什么的,又是儿臣闻所未闻过的, 儿臣觉着神奇,自然就多看了几眼。” “嗯。” 听着倒是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宣武帝若有所思地盯着云舒瞧了一阵儿,忽然淡淡开口道: “今日威海大将军让人送回的奏报里,还请示了朕,等那些倭国人挖完矿之后该如何处置的问题。 小五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实不相瞒,由着她的性子,她还真想把那些人全杀咯! 可这话要怎么说嘛! 那么多人呢,无缘无故开口就要全杀了,没点儿理由这能说得过去? 本来宣武帝这会儿对她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主意好像就已经有些怀疑了。 可要说让那些倭国人变成天盛百姓吧,她又不乐意。 凭什么啊! 都不说她那个时代华夏经历过的血债, 单说天盛这边,往前数个几百年,都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那些伪装成海盗的倭国人手里了? 眼看着天盛如今越来越好了,这帮倭国人靠着打了败仗,一下子就拥有天盛国籍,能来天盛享福了? 她,辛辛苦苦让天盛变得更好,然后让倭国人享福?? 可去他的吧! 这场景,真是想想都让人火大! 不管了,怀疑就怀疑吧,实在不行就说她可能真是仙女儿转世,做的梦也总是非同一般。 云舒做足了心理准备,而后抬起眸来,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道: “不如,都杀了吧?” “都杀了?” 果不其然,宣武帝的眸光霍然犀利起来: “为何?” “因为……” 仙女转世这种说法是最后的托词,在此之前,还是能忽悠就忽悠吧。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 “儿臣其实……还看过一本书。” 宣武帝:“???” 她咋那么多书呢? 听到这个答案的宣武帝嘴角一抽: “你这回又是看的什么书?” “这回是本儿游记。” 云舒轻咳一声,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借口找得略显随意了些。 但没办法,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 “写那本游记的人,之前行至沿海一带时,曾不幸被假扮海盗前来烧杀抢掠的倭国人掳去倭国过。” 第327章:让这事儿坐实了不就行了? “掳去倭国?” 这倒真是宣武帝未曾想到的发展: “那些倭国人加班海盗扰我天盛,为的便是抢夺物资,掳人做什么? 尤其写这游记之人……应当还是名男子吧?” “回父皇,的确是名男子,名为庞仲飞。” 都不说她把故事编在了几十上百年前, 即便是如今这个还算太平安稳的世道,弱女子孤身一人,那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孤身一人游历大江南北的。 多危险呐! 荒凉地儿那么多,又没个摄像头什么的。 云舒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但据此人记载,与他一道被掳去倭国的人其实还不少,而且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被倭国人的海船带回倭国后,便关进了一处环境十分恶劣的洞穴当中,之后隔三差五便会有人被带走,且再没有被带回来过。 庞仲飞心中惶恐,一心想着要逃离那个地方。 也是他运气好,后面有一天洞穴外头的看守似乎是全都去接新被掳来的人了,他偷偷摸摸地跑出了自己被关押的那处洞穴, 本以为可以获得自由,然而出去之后才发现他们似乎是被关在了一座巨大的山底下。 而他之前被关押的那处洞穴,也仅仅只是山体内部的诸多洞穴之一。 里头好几条弯弯绕绕的小道,通往一个又一个的未知的方向。 因为被带进去的时候,那些倭国人特意蒙住了他脑袋,没让他看清楚路,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跑, 只能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想要碰碰运气。 却没想到……会看见后来让他做了一辈子噩梦的场景。” 云舒越往后说,神情便越发的严肃沉重起来: “他看到早上才被带走的孕妇躺在冰凉的大石头上,肚子已经被剖开了,里头还未足月的孩子被人取出来,扔在了地上。 昨日还在洞穴里和他说过话的老人家,五脏六腑全都被摘了出来, 还有……还有扒皮被扒到一半的年轻人……” 回想起自己曾在现代某处遗址内看到过的相关介绍, 云舒垂放在身侧的双手轻轻颤抖起来。 她闭了闭眼,没再继续往后细说,只是轻声道: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残忍画面,差点将庞仲飞吓晕过去。 好在他的运气当真非常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些倭国人的所作所为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决定要偏帮庞仲飞一回, 总之,他最后终于还是有惊无险地逃出来了。 他想尽一切办法,疯了似的逃回天盛,日日从噩梦中惊醒, 他纠结着将这些所见所闻记录了下来, 却又担心这些东西一旦流传出去,会让自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再起波澜。 于是便将自己所书的游记收了起来,只说后世有缘者阅之。” “……” 又是这样的事情! 小五所说的内容,竟是与他在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看到的另一个时空的后世之事不谋而合了! 究竟是那些倭国当真丧心病狂地早早就这么干了, 还是说小五她有什么…… 宣武帝不知道,但他现在也无心细想。 之前好不容易才刚刚压下去了一些的怒火,因着云舒的这一通陈述,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 连带着对云舒说话的时候,都比从前少了几分温和: “若真有此事,为何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儿臣看那本游记的时候年纪还小,也不懂事儿,不知此事的重要性。看完之后当日便做了噩梦,吓得第二天就让听雪把那本儿书给烧掉了。 后来时间久了,许是小孩子忘性本来也大,儿臣便再想不起来这事儿了。 还是今日您忽然问起要处置倭国人的事情,儿臣这才又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回忆。” 云舒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悄悄打量着宣武帝面上的神色,暗搓搓地补充道: “儿臣虽然不知那本游记上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但儿臣还记得一些其它的记载,父皇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先问问如今正在倭国的威海大将军, 如比说,倭国那边儿山是不是很多? 还有朱樱花,多不多?还有……” “行了,此事朕自会让人去查!” 宣武帝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得不说,云舒这一下倒是提醒了他。 不管她那所谓的游记到底是不是真是存在的,也不管那游记里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但只要他让这件事儿坐实了, 那他作为天盛帝,暴怒之下令人彻底灭了倭国,便完全可以说得通了! 届时,他也不必再担心自己会被历史书写成残暴嗜杀的君王—— 他不过只是一个爱护百姓,甚至能够为了百姓冲冠一怒的皇帝罢了。 …… 倭国人挖完矿之后该如何处置的问题,宣武帝后面一个字儿也没再提起。 云舒倒是问过一次,但宣武帝避而不答,她也后面不好再过问太多,只能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事儿上。 比如…… 蒸馏所需要用到的装置不算复杂,云舒通过别墅空间在现代定制的做旧医书拿到手后,工部那边儿也很快就按云舒的要求将这套装置做好,给太医院那边送过去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试着提纯了高浓度的烈酒,并试着用它给伤口消毒,发现效果非常不错之后, 不仅立刻在天盛学院的医学专业推广了这些新的医学知识, 还特意写了奏折,希望能量产高浓度烈酒,并将之应用到军中去。 以威远大将军为首的一群武将听说此事后,都十分兴奋, 当日下了朝,便兴冲冲地跑去太医院……讨酒喝。 太医院的太医们本就嫌这烈酒不够多,当然也不肯给。 于是双方一番拉扯过后,便闹到了云舒这个太女跟前。 云舒:“???” 她这到底是当的太女还是幼儿园老师? 政事儿也就算了,为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还要来找她? 她很闲吗?? 有能耐去找她父皇啊! 天天舔着个脸让她的天外天酒楼也多出几坛烈酒算怎么回事儿! 第328章:儿臣愿亲赴战场! 云舒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威远大将军他们的请求, 并且隔天就在天盛周报和京城日报上用加大加粗的字儿直接在封面上印了一整页—— 【消毒用烈酒本是救命神物,喝进嘴里却成了索命毒物!】 威远大将军等人:“……” 真的假的? 这酒水太烈了,还能要人命? 之前太女殿下只是当着他们面儿这么说的时候,他们还可以怀疑或许太女殿下只是想要拒绝他们的要求。 可如今这都印在日报、周报上,告知给全天下人了…… 一众嗜酒如命的武将们心中虽还有些犯嘀咕,却到底还是老实了下来。 但也没老实多久。 因为六月才刚过了一半儿,天盛周边的九个邻国,除了北襄与倭国之外,剩下七个小国,竟是同时向天盛开战了! 一个早朝的工夫,光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都收到了三份儿。 武将们纷纷请战,就连两鬓都已经斑白了的武安侯,都神色坚定地站了出来。 反观文臣那边,却有胆儿较小的忍不住开始焦虑,甚至是隐隐的有些责怪起云舒这个太女来: “陛下,安南等国虽是小国,可七国之力,联合起来却也非同小可! 北襄那边如今不过是因为内乱,这才无暇顾忌其他。 可倘若天盛在七国夹击之下元气大伤,说不定北襄那边便会趁此机会给天盛一记重击啊!” “是啊陛下!依臣之见,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派出使臣与那七国谈判, 想来,那七国之所以会在这个档口发起战争,也是因为除夕那日,他们听到了太女殿下针对倭国使团的一番话,心中有了些许的误会, 只要我们能够解释清楚,让他们知晓天盛并没有想要向他们发起战争,吞并他们的意图, 之后再善待倭国百姓,表明我天盛即便因为倭国过去在我天盛沿海一带过分烧杀抢掠的行为对其出兵,也仅仅只是给他们一些教训,并收取些许的补偿,但却并不会伤害无辜, 这仗或许就……” “放肆!” 总共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偏还句句都能在宣武帝的雷区上蹦迪。 宣武帝那火气实在是想按住都难: “你的意思是,这回七国联手开战,全怪朕和太女?” “微臣不敢!” 方才开口的那名文臣听到这话,吓得扑通一声,连忙就跪了下去: “微臣只是……” “你只是什么?” 宣武帝砰的一声重重拍响了龙案,厉声打断对方的辩驳: “发兵倭国的旨意是朕下的,除夕宴上太女对倭国使团说的那一番话,同样是朕心中所想! 你既觉得这一切都是因这两件事而起,不是指责朕与太女,又是什么?” “微臣不敢!” “陛下息怒!” 朝中其他人虽也都看不起这人方才的那番发言,但此时显然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亟待商议—— “陛下,如今前线战事紧急,还望陛下立刻决断,令我等赶赴战场!” “是啊陛下!铁路现在才刚开始修,火车没通,蒸汽汽车的数量也十分稀少,根本无法运用到战场上, 我等依旧要进行常规作战,时间上根本拖不了太久啊!” “陛下,臣请战!” “陛下……” 朝中排得上号的武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自发上前请战, 宣武帝目光扫视一圈,却见最前头站着的云舒似乎完全没有要出列的意思。 可明明之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显示,她是有披甲上阵的! 难道说她最开始的时候没去,是后来战事发生了什么变化,她才不得不去的? 可若是真到了天盛落入下风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临危受命? 还是说…… 想起她此前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凡,尤其是前阵子她为了让他同意诛杀倭国人时说过的那些话, 宣武帝犹豫片刻,终于开始缓缓开口点了云舒的名: “太女。” 云舒本来还正认真地在脑海中分析着父皇这回会派哪些武将去到哪些地方, 冷不丁听到宣武帝喊了自己,连忙回过神来: “儿臣在!” “你可愿亲自前往战场?” “啊?” 谁亲自前往? 她吗?? 宣武帝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来,别说是云舒了, 就连朝中那些大臣们都懵了,一个个连忙出列劝道: “陛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太女殿下此前甚至连习武都没习过,若是贸然亲上战场,恐有危险啊!” “臣附议!太女殿下身为储君,当以自身安危为重,如今战况还远没有紧急到需要储君亲自上阵的地步!” “是啊陛下,太女殿下她……” “回禀父皇,儿臣愿亲赴战场!” “!!!” 此起彼伏劝宣武帝放弃这个念头的声音之中,唯一那一道与众不同的女音,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这一次,就连此前最是支持她的外祖父都向她投来了不赞同的眼神, 就别提威远大将军那一众耿直的武将了,就差没直接把“殿下你又整什么幺蛾子”这一句话刻在脸上了, 好半晌,才总算是有人憋出了一句: “殿下莫要冲动,战场上刀剑无眼!” “本宫可不是冲动。” 云舒瞥了他一眼,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冲着宣武帝拱了拱手: “父皇,儿臣仔细想了想,刚才那孙大人言之有理,这场仗或许还真和儿臣有那么点儿关系。 所以儿臣打算亲赴前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顺便也长长见识。” 虽然古代战场的残酷她可能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可之前那个姓孙的虽说胆子是小了点儿,但有句话他说得也还挺对。 即便是小国,七国联手之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她之前一直犹豫着,总觉得太快让热武器出现这个时代,兴许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毕竟火药这种东西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没那么难研发。 一旦它有了第一次的现世,只怕后面很快就会被人摸索出来。 倘若全世界都有这玩意儿了,那还不如全都没有。 可眼下这情况,万一…… 第329章:额外再带一批人? 云舒心中的盘算,其他人自是不会知晓的。 朝臣们一致反对,可让人不解的是,向来极其看重她的宣武帝这回竟也像是想不起战场上的危险一般, 直接下旨令云舒随威远大将军一道出征安南! 旨意一下,再无回转。 散朝的时候,威远大将军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最好是尽快收拾收拾吧,东西最好不要带太多,巳时三刻之前出发的话,应该还能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座城池。 这一路上咱们肯定是一路快马加鞭地先赶路去黔州,再从那边带援军一道赶往邕州。 殿下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本宫知道了。” 战况紧急,多耽误一刻,前线便多一份危险,还能给她一个时辰的时间做准备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舒也不耽误威远大将军回府去同他夫人道别,微微颔了下首后,便令人先去东宫那边传了个信儿,让听雪先帮她把行李收拾着, 她自己则是转身又去了御书房。 “来了。” 云舒进去的时候,宣武帝正站在书桌跟前,看起来像是在练字儿的模样。 云舒特意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平安”两个大字儿,不由抿起唇,偷笑了一下: “儿臣还以为父皇您是真不担心儿臣呢。” “这天盛江山,未来可是要交到你手中的,朕不担心你担心谁?” 稳稳地落下最后一笔,宣武帝抬眼轻哼了声: “倒是你,这胆量着实有些出乎朕的意料了。” “这不是父皇您都开口了吗?” 云舒难得没有顺杆儿往上爬,露出什么傲娇得意的小表情来, 反倒是有些心虚地轻咳了声: “但那毕竟是货真价实的战场,真要说儿臣一点儿也不惧,那也是不可能的。” “什么意思?” 宣武帝扬了下眉: “你该不会是方才在早朝上答应得太快,现在反悔了吧?” “反悔倒是不至于。” 怎么说也是未来要当女帝的人,哪儿能怂到那种地步啊? “儿臣就是想额外再带一批人手到邕州去。” “你是想带龙影卫?” 宣武帝猜测了一下,倒是也没拒绝: “此行确实有些危险,朕本来就是打算让你带一支预备役龙影卫一道去的。 既然现在你自己也提到了,那朕便再多给你两个现役龙影卫。” “谢父皇!”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云舒先是笑眯眯地道了谢,之后才摇摇头道: “龙影卫儿臣就收下了,不过儿臣想说的,还真不是这个。” “哦?” 没想到龙影卫都给出俩了,结果居然还猜错了。 宣武帝这下也是真好奇了: “那你想带什么人去?” “工部那些。” 云舒认真解释道道: “儿臣之前没上过战场,也不清楚真实的两军对垒到底是何模样。 说不定这一趟去了之后,在军营中又生出了什么新的灵感,到时候兴许还能造出一些新的武器来, 可若是没有工部那些能工巧匠跟着,儿臣脑海中便是有再多的灵感,无人能够将之造出来,那也全是白搭!” “朕知道了。” 宣武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五在军营里造出杀伤力较强的信武器,使得天盛大获全胜的可能性,的确比她本人乃是天生的将帅之才这种可能性要大上太多太多。 所以,这能工巧匠他不仅要给,而且还一定得给得足足的。 “只要人吗?” 宣武帝顺嘴又问了一句: “物资呢?” “物资的话……可以多给些做烟花的材料吗?” 云舒似是刚刚才想到一般,兴冲冲地道: “儿臣仔细想了想,烟花这种可以直接放到天上去的东西,说不定可以用作大军之间的信号传递呢? 大家完全可以提前商量好,什么颜色的烟花代表着什么意思, 然后再隔三差五的把这暗号变一变,保证敌方永远也猜不到咱们到底打得什么哑谜!” “想法不错,具体的你到时候可以同威远大将军他们商议看看。” 宣武帝点点头: “此事朕之后会着人去办,但这些匠人带着物资,到得肯定会比你们要晚上许多。” “儿臣明白!” 时间紧迫,云舒在御书房里也没待太久,目的达成之后,便又步履匆匆地回了东宫。 刚一进殿,就瞧见了三口大箱子正整整齐齐地码在门口处, 云舒愣了一下,恰逢此时听雪还指挥着底下的小太监又抬了一只大箱子出来, 她连忙把人叫住: “你们这不会是给本宫收拾的行李吧?” “殿下!” 见到云舒回来,听雪面上神色一变,连忙小跑到她跟前来,神色焦急地询问道: “殿下,陛下为何会突然让您亲赴战场? 战场那样危险的地方,您……” “行了,本宫又不是要亲自提刀上阵杀敌。” 云舒先是安抚了一句,之后那话题又重新绕回到了她的行李上—— “本宫之前派人传话回来,让你帮着提前替本宫把行李收拾好,你怎么给收拾了这么多?” “邕州路途遥远,又是穷苦之地……” 听雪咬了咬唇,满脸的忧虑: “殿下您之前哪儿吃过这样的苦?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本宫这一趟是去战场,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 云舒望着那堆得快比她还高的行李,嘴角抽了一下: “再有不到一个时辰,本宫就要和威远大将军一道快马加鞭地离开京城了。 你给收拾出这么多行李,本宫也带不了啊!” “真不能带吗?” 听雪眼底的忧虑更重了,她转身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小包裹,满脸犹疑之色: “其实奴婢也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小包裹,可是殿下,就算是让人之后送过去也好,这些东西……” “这个就很好!” 见听雪虽然忧心她,但办事儿果然还是靠谱的,云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果断将那个小包裹接了过来: “其他那些该放哪儿放哪儿去吧,本宫用不上。” 第330章:你也想去战场? “五姐姐!!!” 就在云舒脱下朝服,换上一身利落的常服,并将岑伊伊离开之前送她的那些防身护具也都一一佩戴上后, 东宫前院,一道洪亮的嗓音直接穿透三间殿宇,落到了云舒耳中: “五姐姐,你在哪儿!!” “在这儿呢!” 最后检查了一下手镯里的暗器是否有重新填充好,云舒抬腿刚走出寝殿, 就见云楚焕跟颗炮弹似的冲了过来,语速急切地道: “五姐姐,听说父皇让你跟威远大将军一块儿去战场?” “你消息还挺快?” 云舒挑了下眉: “听谁说的?” “现在全宫上下都传遍了,我沿路走沿路都能听说!” 大概是之前跑得有些快了,云楚焕忍不住喘了一大口气儿: “可是五姐姐你都没习过武啊!你怎么上战场?” “我只是要去那边的军营,不用亲自上战场。” “这样啊!” 云楚焕又喘了一大口气儿,然后语气陡然一转: “那我也能去吗?” 云舒:“?” “那是战场,不是御花园。” 早知他不乐意天天去上书房念书,可不乐意到宁愿上战场这种程度,还真是让云舒开眼了: “战场可是很恐怖、很残忍的,那地方你若是去了,说不定以后天天夜里都得做噩梦。” “可是五姐姐你不也去了吗?” 云楚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而且我都已经长成男子汉了!” “你这个男子汉跟我说可没用。” 早已见识过这熊孩子纠缠功力的云舒并不打算和他多说, 抬手拍了拍云楚焕的脑袋,云舒将自己的那只小包袱扔给随行侍卫,随后径直越过他,向着宫外走去: “时候不早了,本宫还急着去找威远大将军,同他一道赶路呢。 你若是真想去战场,还是去找父皇说吧!” “五……欸,五姐姐!” 见自家五姐姐当真是带着侍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楚焕跺了跺脚,原地犹豫片刻后,竟也真奔着御书房去了—— “父皇!父皇!!” 咋咋呼呼的声音自外头传来的瞬间,正埋头批阅奏折的宣武帝有那么一瞬差点儿还以为云舒又折回来了。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家小崽子当上太女之后,虽然好些时候依然没个正形, 但却已经知道要在外头讲点儿形象了,至少鲜少会再有这般人还隔着大老远,连个正门儿都没进,就咋咋呼呼嚷嚷个没完的时候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声音一听就是云楚焕那小子。 大概猜到这小子应该也是听说了他五姐姐要去战场的事儿,所以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宣武帝心中还有些许欣慰,很快便让人把云楚焕放了进来。 却没想到这小子刚一进门,就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 “父皇,儿臣也想和五姐姐一块儿去战场!” “荒谬!” 宣武帝一秒变脸: “那也是你能去的地方?” “五姐姐去得,儿臣为何去不得?” 为了人生的第一场远行,云楚焕都难得有理有据起来: “儿臣虽是皇子,在上书房里有最好的夫子教导,可好些事情在没有亲身经历、亲眼见过之前,根本就不可能理解得了! 况且儿臣来之前就已经找五姐姐问过了,五姐姐也没习过武,她去战场也不用杀敌,只需要在军营里或者城墙上看着就好了, 虽然五姐姐还说了,战场也许远比我想象得还要可怕。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五姐姐可以不害怕,我也可以!” “你不可以。” 宣武帝不为所动: “皇子离宫不是小事,尤其还是邕州这样遥远且正在经历战乱的地方。 你五姐姐能去那是因为她是太女,且年长你几岁,早已入朝多年, 而你上书房的书都没念完,如何能与她相比?” “可是……”云楚焕还想挣扎。 “回去!” “父……” “还不回去?” 宣武帝使出了杀手锏: “最近零花钱又变多了?” 云楚焕:“……” “儿臣告退。” 闷闷不乐地从御书房里退出来,此路不通的云楚焕垂头丧气了一路, 直到回了瑶华宫,他才眸光一亮,又想到了柳贵妃这条路子—— “什么?你也想去战场?!” 乍听到自家儿子这离谱的要求,柳贵妃的第一反应也和宣武帝差不多: “宝贝,你疯啦?” “母妃!” 云楚焕气恼地跺了跺脚: “儿臣和您说认真的!您这几年天天看五姐姐刊登在日报周报上的那些个故事, 不是老为儿臣将来长大之后的事儿发愁吗? 最早的时候,您说怕儿臣被您惯坏了,会变成故事里那个骄纵的反派,所以后来规定一个月只给儿臣一万两银子作为零花钱。 后来您说五姐姐感觉就很像故事里的主角儿,跟她混绝对有前途,所以从来不阻拦儿臣和五姐姐一块玩儿, 甚至还让外祖父也支持五姐姐,尽量不在任何事情上与五姐姐发生冲突。 再后来……” 将柳贵妃这些年做出的改变一一点了出来, 云楚焕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地给自家母妃讲道理: “那您想想,故事里的那些人说想要成长,想要历练,他们是会去战场这种地方历练一下,还是去上书房这种地方历练一下? 还有啊,五姐姐她现在也去战场了! 儿臣若是真想和她关系更加亲密一些,是留在皇宫比较好呢,还是去战场找她更好?” 柳贵妃:“……” 可若是做这些事儿需要拿焕儿的安全去冒险,她其实也不介意让焕儿长成一个还算比较善良的小废物。 反正太女殿下看着也不是什么容不下亲兄弟的人。 万事不管的王爷,富贵又闲散,也挺好的。 “母妃~~~” 见柳贵妃还是那不为所动的老样子,云楚焕忍不住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 “儿臣知道您是担心儿臣的安危,可您觉得父皇难道会不在意五姐姐的安危吗? 儿臣到了邕州之后就和五姐姐待一块儿,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第331章:打了败仗?? 去邕州的事儿,柳贵妃不答应,云楚焕就拉着她愣是软磨硬泡了一整天, 到最后,柳贵妃终于还是没能敌过云楚焕那一句“儿臣不想做一个只会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皇子,儿臣也想成长”的话,无奈地点了头。 之后也不知道柳贵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原本压根儿没想过要让云楚焕这么个熊孩子跟着去邕州的宣武帝,最后竟然也松口同意了! 只不过在放云楚焕离开之前,他还是特意把人叫到御书房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京城这边,还有一批你五姐姐之前要的人手没有出发。 朕之后会安排你和那些人一块儿前往邕州。 但前提是,你这一路上必须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不许耍你的皇子脾气。 若是你在半道上嫌累不肯走了,或是经过哪个城池的时候,非闹腾着要留下玩两天, 朕的龙影卫,会立刻将你带回京城。” “噢。” 那岂不是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赶路? 听起来就很累! 云楚焕低着脑袋,满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宣武帝瞧见他这幅模样,越发的不放心了: “到了邕州之后,更不可擅自行动,一切都要听你五姐姐的安排,明白吗?” “儿臣明白。” 云楚焕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 “儿臣保证不会给五姐姐添乱。” “你最好是!” 宣武帝冷哼一声: “朕会派龙影卫随时盯着你的一切举动,是安安分分地跟在你五姐姐身边,还是被人当成八百里加急的物件儿连夜带回京城,你自己掂量。 去吧。” “是,父皇放心,儿臣告退!” 终于可以去邕州了!! 他还没去那么远的地方玩儿过呢! 一想到自己可以像游记上的那些人一样,走那么远的路,看那么远的风景,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好长时间不用上课写功课,云楚焕就高兴得一蹦一跳的。 什么他想要成长之类的屁话,那显然都是用来忽悠柳贵妃和宣武帝的, 他就是单纯的,想出去玩啊! …… 并不知道自己离宫前,只当对方是熊孩子瞎胡闹的事儿,最后竟还真被云楚焕这家伙给办成了。 云舒带着一众侍卫,与威远大将军一块儿疾行了好些天, 好不容易从黔州带兵赶到了邕州,结果刚一进城,就得到了邕州军昨夜大败的消息。 “怎么会败?” 乍听到这个消息的威远大将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路冲进主营帐内,甚至都忘了云舒这个太女的存在, 见到邕州主将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怒火冲天地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怒声质问道: “就算人家是夜袭,那也不至于三万打三千,你们还能折掉将近一万人吧? 你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东西!” “我们也是中了对方的陷阱。” 昨夜一战,斩敌一千,自损一万, 吃了如此大的一个败仗,邕州主将的意志也显得有些消沉。 如今被人揪着衣领,唾沫星子溅了一脸,他竟然都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只是一脸消沉地道: “这些天来,安南一直都是骚扰为主,在城墙外头用各种难听的话叫骂。 偶尔也会用上箭矢和投石器,但规模都不大,属于是打完就跑的那种。 时间一久,大家伙儿心里都憋了不少的气。 昨夜安南派出三千人带着攻城木前来攻城,很快就被咱们的人打得落荒而逃。 我见领头的竟还是安南那边的一个副将,便没忍住带人追了上去。 可没想到入了山林之后,那些安南的将士们一个个就跟变了人似的,神出鬼没,根本不跟咱们的人正面交手,全靠阴招。”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全靠阴招?兵不厌诈,穷寇莫追的道理你难道还要人教?” 威远大将军肺都要气炸了: “老子看你是这么多年安逸太久,连最基本的领兵作战常识都不记得了! 不仅没有那个本事,还他娘的连自知之明都没有! 但凡你能老老实实地守着城墙等到老子过来,那一万将士都不会折在安南那帮龟孙子手里!” “……” 虽然邕州主将全程蔫头耷脑的一句也没回嘴, 可那折损的一万将士,还是让威远大将军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勉强感觉着稍微气顺了些, 扭头朝着主营帐外头的守卫低吼了声: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让现如今军中副将还有军师等人全部滚过来,就说太女殿下和本将到了!” “是!” 守卫得了命令,连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那些得知太女殿下和委员将军到了之后,早早就已经候着了的军师副将们,便一个不落地出现在了主营帐内: “末将等,拜见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无需多礼。” 云舒虽为太女,但这里毕竟是军营,对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很是拎得清的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坐在沙盘正前方的那个主位上, 而是随意找了个边边角角的位置坐下了: “本宫此前从未到过战场,领兵作战什么的,本宫也不懂。 父皇此番派本宫前来,其实也是为了让本宫向诸位学习一二。” “殿下过谦了……” 不得不说,云舒打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不会不懂装懂,非要插手乱指挥的态度, 还是令在场众人,包括威远大将军在内都狠狠松了一口气的。 毕竟别的或许都还好说,可战场这样的地方,随随便便一个失误,就有可能葬送数万名将士的性命! 更严重者,万一战败,丢了城池,节节败退……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威远大将军摇了摇头,将那些恐怖的想象甩到脑后,神情凝重地开始分析起了如今的战局: “想必天盛现如今的形式,大家也都已经知晓了。 七国同时对我朝开战,一直守着城墙与安南持久耗下去,显然是不行的。 毕竟我们每一天的消耗,都至少是这些小国的七倍。 时间拖久了,对天盛不利。” 第332章:若是本宫能让你们飞过去呢? 且不说早就有传闻称北襄王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北襄那边儿内乱随时有可能结束, 而一旦内乱结束,北襄也极有可能会加入这场战局,将七国围剿变成八国围剿,届时天盛必将难以抵御。 就说天盛境内,战乱太久也是很容易出乱子的。 眼看着天盛这两三年的发展越来越好,百姓们也渐渐过上了好日子, 没有哪一个真正忠于天盛的将领,会想要看到这一切被打破。 威远大将军伸出一根手指,将目前正在开战的几处位置全部指了出来: “我们现在要想尽快破局,就必须得把安南打怕了,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我邕州半步。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兵力抽调出来,去支援另外几处战场。” “可是那帮安南那边根本不和咱们正经对战!” 有副将提出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 “那些人一个个跟滑泥鳅似的,打不过就跑。 安南多山林,他们的将士们也都擅长猫在林子里头打游击,我军对他们那山林里的地形本就不熟, 再加上又不擅长游击……” 不擅游击? 好小众的话语! 云舒单手托着下巴,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有些走神儿了。 好在威远大将军嗓门足够大,很快便又凭实力将她出走的神思拉了回来: “对地形不熟,那就想办法熟悉! 他们安南人能够隔三差五跑来咱们这边各种骚扰,扰完就跑, 咱们的人难道就不能派人悄悄潜过去查探地形,探完就跑吗?” “这恐怕还真不容易。” 邕州原本的主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山林大得很,且不说咱们的人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探完它, 光是想要潜进去,只怕都有些困难。 毕竟安南那边也知道,他们的优势全在这片山林, 所以在山林外围安插了不少人手。 咱们的人过去,那就是有去无回, 除非咱们直接拿人海战术去堆,拼着折损几万将士的代价,摸清那片地形。” “那若是直接一把火给他点了呢?” 威远大将军从京城带过来的副将闻言忍不住也给出了个主意: “他们既然那么喜欢待在山林里,不如就一直待里头,别出来了!” “也不行。” 邕州副将无奈摇头: “这边山林密集得很,点燃一把大火容易,可想要扑灭那就难了。 若是只烧到安南境内,我等倒也无所谓。 但关键在于,这林子同我邕州境内的一处崖壁高山相连, 人翻不过那山,火海却能顺着蔓延上来。 咱们一把火将那林子点了的后果,就是整个邕州也要陪着一块儿完蛋!” “崖壁高山?” 一直安安静静旁听着的云舒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开口了: “意思是,咱们邕州境内有一处悬崖,悬崖底下就是你们口中那片难以攻克的山林?” “……是。” 之前说好了只是旁听的太女殿下忽然插话,那邕州副将怔愣片刻后,还是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一下: “悬崖在这个地方,而咱们需要穿过的山林,在这一块儿。 还有王将军之前说的,安南人把守的外围区域,差不多就是这一片。” “这个布局……” 云舒盯着地图沉思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 “那你们要是能直接出现在山林里头,岂不是既能探清这片山林的地形,又能给这些把守在山林外围的安南军来一个绕后突袭?” 众将士:“……” 原来太女殿下之前还真不是自谦,她是真的啥也不懂啊! 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她该不会是反悔了,真想以外行的身份来指手画脚了吧? 邕州副将尴尬地笑了一下: “殿下,您说的……的确不无道理, 可问题是不先突破外围,咱们又怎么能进到山林里头去呢? 这悬崖可是很高的,凭人力根本不可能爬下去, 就算是最顶尖的轻功高手来了,跳下去那也是一个死。” “爬下去不行,跳下去也不行。” 云舒点点头,问得一脸认真: “那飞下去呢?” 众人:“???” 他们是人又不是鸟,怎么飞? 邕州这边的将士们一个个都还在无语当中, 在京城里,已经见惯了云舒各种神奇创造的威远大将军眸光却是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殿下,您莫非是真把那会飞的车也给做出来了?” “那倒没有。” 这个有点过于高科技,超出她能力范围之内了。 云舒摇了摇头: “不过让人能够从悬崖上飞下去的东西,还是能做出来的。 现在就看你们需不需要。” “当然需要了!” 本来听见云舒说没做出会飞的车,威远大将军还有些失望, 后头这句一出来,他瞬间又兴奋起来: “就是不知这东西一次可以让几个人飞下去?若是想送一万名将士过去,会不会有些困难?” 云舒:“?” 夺少? 一万?!! 云舒果断摇头: “那东西体型略有些大,多了必将会引起注意。 最多派一小支精锐过去,而且前提还得是邕州境内能够找到本宫需要的能工巧匠。 毕竟本宫之前找父皇要的那批工部的人,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个好办!” 虽然不能把军队直接送过去是有些可惜, 但能送一小支精锐过去,也足以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了。 威远大将军二话不说,立刻就下令让人去城中召集能工巧匠, 只一天的时间,便找来了二三十个据说手艺十分不错的木匠。 时间紧急,云舒这回也没再故意弄出一些需要调整的错误图纸来和这些匠人们一步步慢慢修改, 直接就给出了正确的无动力滑翔翼图纸。 结构其实并不算复杂,但因为要全手工制作,所以这些匠人们还是花费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总算是将十五个滑翔翼全部制造了出来。 这半个月里,威远大将军还有其他那几个将领每天都要跑来看上好几回, 但一直到东西全都造好了,他们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第333章:狗一点也不累,累的只有我! “就这么个木架子,这么重,它真能让人飞起来? 我怎么觉着它只会让人跳崖的时候坠得更快呢!” “能不能飞得起来,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云舒拍了拍手边的滑翔翼,眉梢轻挑: “你们若是实在信不过的话,也可以先找几个死囚来试一试。 不过最好是能够找到那种心理承受能力较强,体能也比较好,再懂点儿功夫,最重要的是足够机灵,应变能力够强的人。 毕竟这东西也是要有一部分人力操控的,万一操控不好,把滑翔翼摔烂了,还得花时间再重造。” 威远大将军:“……” 邕州这破地方穷得很,稍微有点儿本事的人都不会一直在这儿混着。 这边天牢里关着的死囚,不是邻里冲突一锄头把人弄死了的老汉,就是强抢民女弄出了人命的地痞流氓。 哪儿来什么心理承受能力强,还会点儿功夫,最关键是足够机灵应变能力强的人啊? 那样的人可不会轻易把自己弄成死囚! “找不到?” 大抵是看出了威远大将军他们的为难,云舒很快又给出了另一种方案: “那也简单,这玩意儿的图纸毕竟是本宫画出来的, 要说熟悉,你们谁都没有本宫熟悉。 正好这一个滑翔翼上可以有两个人,本宫亲自带人飞一回,手把手教导……” “万万不可!” 威远大将军大惊失色: “殿下如何能以身涉险!” 虽然有些话陛下没有明说, 但太女殿下可是由他带着来到邕州的! 那殿下的安全肯定也是要由他来负责。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他让殿下跳崖去天上飞了一圈儿…… 失败了什么的他都不敢想,即便是成了,只怕陛下也会忍不住想要把他绑在烟花上,给他炸上天去也跟着飞一圈儿! 相比之下,损失一两架滑翔翼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吧,还是……” 威远大将军定了定神,刚要下定决心让人去天牢那边挑选一下,找俩稍微看得过去点儿的死囚过来, 结果刚一开口,就有小将快速从远处跑来禀报了: “禀太女殿下,禀大将军,外头现在来了一队人马,说他们是奉陛下之命,来给太女殿下办事儿的,为首的自称是六皇子!” “六皇子?!!” 威远大将军傻眼儿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云舒,却见后者也是一脸懵—— 云楚焕来了? 真的假的? 父皇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还真把云楚焕那小子也放到战场上来了? 这不是……闹呢吗! 并不知道宣武帝早已通过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得知了这一场战役的最终结果,所以他才会格外的放心, 云舒这会儿只觉得宣武帝这操作着实令人迷惑不已。 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哪个敌对势力消息严重滞后,还不知道她和威远大将军也在军中,所以送了个假货过来想要冒充云楚焕,以此来算计些什么。 然而……并没有。 _ttn_co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云舒就听见了某人熟悉而又兴奋的呼喊声: “五姐姐五姐姐,我来啦!!!” 云舒:“……” 还真来了啊! 淡定的一个侧身,避开了这直直撞过来的人形炮弹,云舒眉梢轻挑: “你不会是自己偷偷溜出宫来的吧?” “怎么可能!” 他要有那个本事,这一路上还会被父皇的龙影卫盯着,半点儿不敢耍性子,每天就是赶路赶路再赶路,沿途啃着干巴到掉渣的面饼,累到人都瘦了一圈儿吗? 云楚焕一想到自己最近过的这些哭日子,就想抱着他五姐姐大哭一场: “五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上究竟有多辛苦! 每天太阳没起我先起,太阳睡了我没睡。 以前总说有人比狗还累,可那日我坐在马车里赶路赶到灵魂出窍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了趴在路边优哉游哉摇着尾巴的狗时,我才知道原来狗一点都不累, 累的只有我!” 噗嗤! 旁边有将士听到这话,忍不住肩膀抖动着笑出了声, 云舒也忍俊不禁地扬了下唇角: “那我让人先送你去营帐里好好休息休息?” “暂时先不用了。” 小孩子精力到底还是旺盛,虽然每天晚上都觉得自己已经被累趴了, 可一觉醒来,到了第二天,就又精神抖擞起来。 如今这还没到中午,况且今天也才只赶了一个上午的路,云楚焕目前还精神着, 和云舒诉完苦后,他那一双眼睛很快就落到了不远处摆着的那几个超大“木架子”上: “五姐姐,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怪怪的?” “这个啊。” 云舒用最浅显的方式随口解释道: “你就当它是一对儿翅膀。” “翅膀?” 云楚焕愣了一下,走过去惊奇地打量着那木头架子,大概是认真地脑补了一下,之后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玩意儿背背上,别说是起飞了,人不被压垮都算好的吧?” “谁让你背它了?当然是它背你啊!” 见云楚焕一脸好奇,后头工部的那些能工巧匠们,虽然碍于在场这些把滑翔翼盯得比谁都紧的将士们,不敢直接上手去摸, 可一个个也都探长了脖子,努力地想要看清这能够“背着人起飞”的玩意儿究竟长什么模样。 云舒索性便直接摆了摆手: “正好今日就是要试试看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带人飞起来,你们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道跟去看看。” “那我也能飞吗?” 云楚焕听到这话,毫不夸张地说,两只眼睛都亮得快要放光了: “之前蒸汽汽车的时候我没能第一个体验到,这翅膀我总能第一个试试了吧?” “万万不可!” 威远大将军一听这话,头都大了: “从悬崖上飞下去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太过危险,此前也从未有人尝试这样做过。 为了六殿下您的安危,还是让其他人来进行尝试为妙!” “从悬崖上飞下去?!” 云楚焕之前还当是可以原地起飞,低空飞行, 这会儿得知竟是要跳崖,他难免也有些犹豫了。 第334章:滑翔翼试飞! 虽然能飞上天真的很酷,可从悬崖上飞出去,还是有点儿过于恐怖了。 云楚焕纠结片刻,到底还是没能敌过内心的恐惧,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那行吧,那我就先在旁边看看,等确认没什么危险了再说。” 呼…… 还好这祖宗没闹腾着坚持要自己飞! 威远大将军狠狠松了一口气,生怕这姐弟俩待会儿又反悔了,真打算亲自飞这一趟, 连忙就让人去天牢那边挑了四个死囚犯出来,一行人一块儿去了邕州境内另一处离着不算太远的悬崖峭壁之上。 使用无动力滑翔翼的各种注意事项,在来的路上,云舒就已经仔仔细细地给威远大将军挑选出来的那三十名之后可能会用到的精英小队全部交代了一遍。 到了悬崖上之后,原本就该是这支小队里的人再来教那四名死囚犯了, 可没想到他们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见那四名死囚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哭天抢地地求起饶来: “求求各位军爷饶了小的吧!砍了头尚且可以有人收尸,可这若是跳下去了,那就尸骨无存了啊!”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强抢民女,更不该在强迫那姑娘之后还杀了她……求求几位爷放过我……这要是跳下去之后摔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再被野狼吞吃入腹……小的只怕就是转世都转不了了啊!” “军爷……”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威远大将军对这些死囚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直接上前将其中一个闹得最狠的踹翻在地, 威远大将军厉声呵斥道: “就凭你们此前犯下的那些罪行,便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本将今日给你们这个机会,让你们将功折罪,替本将试试太女殿下新制造出来的滑翔翼, 若是飞下去之后还能活下来……” 威远大将军顿了一下,毫无心理负担地欺骗道: “本将可做主,免了你们的死刑!” 可以免除死刑? 四名死囚听到这话都不可抑制地心动了一瞬。 但很快,他们便又意识到,这跳下去根本不可能有活路啊! “怎么,在牢里待久了,太女殿下的名头没听说过?” 看出这四名囚犯面上明晃晃的迟疑之色,为了滑翔翼的安全,威远大将军不得不忍着不耐烦的情绪,多跟他们说了几句: “你们都什么时候犯的事儿? 过年那会儿,太女殿下送了陛下一辆神车,无需马匹拉动,却能跑得比马匹更快的消息没听说过? 就算这个没听说过,那更早之前的,水泥路、纺织机这些你们总知道吧? 哪一样不是你们此前从未见过的神物? 如今这滑翔翼也同样是太女殿下造出来的,她说这东西能飞,那就是能飞! 要不是为了确保两位殿下的安全,你以为这等神物轮得到你们来进行试飞? 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不偷着乐便罢了,你们还怕这怕那起来, 真要是那么想死,老子现在就让人把你们砍了,重新再换两个过来!” …… 被威远大将军这么一通吓,再加上云舒这几年靠着天盛周报,以及她那些新奇玩意儿,也的确是盛名在外了, 这几个死囚最后也当真是安静下来,开始认真学起了无动力滑翔翼的使用方法。 足足花费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好不容易让他们把这些技巧全都牢牢地记在了脑海当中, 为了试飞能够顺利,威远大将军还特意将四名死囚当中,看起来心理素质更好,体能也更强一些的两个人安排在了同一架滑翔翼上,并让他们来第一个试飞。 前面的所有准备工作全都完成得没有任何问题,包括在悬崖上冲刺的阶段,起初也同样是没有出任何问题的。 可谁都没有想到,临到要冲出悬崖的那一瞬间,因为强抢良家妇女,并将其杀害而获罪的那名死囚竟然临阵犯了怂, 不仅没有继续往悬崖外冲,反而还试图来个急刹停下来! 两个人带着那么大一架滑翔翼猛冲到了悬崖边上,他一个人突然想要急刹, 结局可想而知, 刹是刹不住的,冲出去又少了股力, 滑翔翼受阻,压根儿没来得及起飞,就被这人带着直接滚落悬崖!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威远大将军这样身手了得的武将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架滑翔翼坠落之后,在半空中撞上一截突出来的岩石,当场折断! 砰! 仅有的十五架滑翔翼啥都还没试出来,就先折了一架。 威远大将军心疼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愤怒地骂出了一连串的脏话。 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瞧见剩下那两名死囚一脸惊慌失措,明显是被方才那变故吓着了,全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当即怒喝出声: “你们俩给老子警醒点儿!刚才教你们的东西转头就忘了是不是? 说过多少回了,冲到悬崖边后绝对不能犹豫,就得头也不回地纵身跃出去,只有这样你们才能飞得起来! 刚才那两个怎么的死的你们也瞧见了, 老子不管你们怎么想的,但老子警告你们,若是你们等会儿也和那两个一样,因为这种原因导致试飞失败, 老子就当你们是在故意损坏军中珍贵物件儿,到时候可别怪老子送你们全家下去陪着你俩!” 虽然威远大将军说的只是一时气话,最后那句完全就是为了让这两名死囚不敢再有任何的迟疑, 但不得不说,拿他们家人做威胁这一招确实很管用。 后面这两个胆子、体能明显比之前那俩更小的死囚重压之下,还真就拿出了豁出一切的勇气,头也不回地纵身带着滑翔翼纵身跃下了悬崖! 威远大将军他们站在悬崖上头,就看见那看似笨重的滑翔翼宛若巨鸟张开的双翅一般,竟当真是奇迹般地载着那两人在空中滑翔起来,向着远处的丛林飞去。 “成了!” “真他娘的神了!这居然还真能飞!” 第335章:反击重任交给云楚焕? “原本飞下去之后,落地肯定也是要有一定的技巧的。” 即便早就知道滑翔翼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真当看见这东西平稳滑翔出去之后,云舒也还是轻舒了一口气: “不过你们的目的地的丛林,那就又不一样了。” 毕竟落地根本没有多少能够用上技巧的操作空间,这滑翔翼最后多半是要直接一头扎进树冠里去的。 他们到时候只需要想办法自己从树上安然无恙地下来即可。 “殿下放心吧!” 威远大将军从亲眼瞧见那滑翔翼飞起来之后,咧着的大牙就没收回去过: “这支飞天小队的人选可都是臣精挑细选过的,不仅满足您之前说的那些要求,最重要的是,夜间视物能力也相当不错!” 古代人因为营养缺乏,体内某些维生素不够均衡的缘故,夜盲率还是挺高的。 好在这两年有了动物血和内脏做补充,加上国库充盈,云舒和宣武帝也都还比较重视军队的供养,如今军中绝大多数将士的夜间视物能力都比从前要强上不少。 能够被威远大将军特意点出来提上一句的,那应该都已经是相当优秀的水平了。 然而云舒听到这句话后,注意力却是不自觉的就跑偏了—— “飞天小队?” “是啊!” 威远大将军满脸的兴奋劲儿根本隐藏不住: “这名字可是臣想了许久之后才敲定下来的,保证让人一听便能知晓咱们这支精英小队的神奇与强大!” 云舒:“……” 挺好的,就是很容易让她串台去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儿,想起那三个大脑袋的卡通小姑娘。 …… 滑翔翼的问题确认解决了,之前商量好的那些计划,便也该提上议程了。 大约是因为之前邕州的那一场惨败战绩,最近这段时间安南那边的骚扰也变得格外猖狂起来。 从前还只是白天在城外叫骂,如今就连夜间都隔三差五地派人过来叫阵。 包括威远大将军在内的邕州将士们心里老早就憋了一股子火气, 如今万事俱备,他们甚至连一日都不愿多等,当天下午,便让“飞天小队”带着滑翔翼,冲进了安南将士们视作天然屏障的那片丛林之中。 当然,还带上了云舒给的各色烟花。 当天夜里,紧闭的城墙内,一万精兵也正整装待发。 然而这一切,城墙外头的人都毫无所觉, 安南那边今日照旧还是派了人来叫骂,上千个嗓门儿本就大的汉子在外头卯足了劲儿地嚷嚷着,难听的话语直冲天际。 头一次听到这种阵仗的云楚焕本来还在围着篝火,大口大口地啃着羊腿,吃得无比欢腾, 听清外头的动静后,气得操起手里的羊腿骨就朝着不远处的一名副将砸了过去: “放肆!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辱我天盛! 你们一个个是都聋了吗?还不赶紧给本皇子将那些人通通碎尸万段!” “吵吵什么呢?” 云舒不过是进到营帐里拿了两件薄披风的工夫,出来就碰上了云楚焕发飙的场面, 她没好气地将其中一件薄披风扔到了对方脑袋上: “激将法看不出来?这么容易上当,若是让你当了将军,给你三十万大军只怕都不够你嚯嚯的。” “……我当然看得出来是激将法!” 云楚焕忿忿地将披风从脑袋上扯下来,对着云舒他倒是不敢再继续大吼大叫了,但脸上却还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儿: “但他们这骂得也太难听了,五姐姐,这你也能忍?” “不太能。” 云舒哼笑一声: “所以今日这不是就要反击了么?” 她抬手给自己把薄披风的带子系好,之后才又撩起眼皮,慢条斯理地瞥了对方一眼: “想跟去城墙上看看的话,就把披风穿上。 夜间风本来就凉,城墙上的风还格外的大。” “这就穿!” 得知今日会有反击,云楚焕满脸的怒容瞬间就被兴奋所取代了。 他快速地套上披风,跟上了云舒的脚步: “五姐姐,咱们待会儿是直接打吗?” “不是。” 云舒面不改色地忽悠他: “这大晚上的,仗不好打,一会儿主要还得靠你骂回去。” “我?骂??” 云楚焕傻眼儿了: “五姐姐,你说的反击,该不会是让我口头上给他反击回去吧?” “那不然呢?” 云舒一本正经地振振有辞: “虽然是有些不合适,但是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军中将士们嘴笨,之前也不是没有试着反击过,但根本骂不过人家,骂到最后落了下风,反倒还成了对方的笑柄。 至于我……那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擅长这样的骂战。 现如今,就只能靠你了。” 云楚焕:“……” 这种很无语,但却又好像瞬间肩负重任,觉得自己很牛很强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被忽悠瘸了的云楚焕一时间都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来,人就已经被云舒拽上了城墙。 “我瞧瞧,这是谁啊?” 古代没有各种光污染,太阳落山之后很快到处就变得黑咕隆咚的。 虽然双方都点了火把,但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对方还是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不怀好意地再度扯开了嗓门儿: “哟!这不是天盛太女殿下吗?今日怎么还牵了个小孩儿来? 该不会是真听了咱的话,回去相夫教子生娃娃了吧?” “郑副将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 骑马坐在郑副将旁边的另一名安南将士也跟着猥琐地笑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可不够太女殿下生出这么大一个娃娃,只怕她之前就……” “放肆!” 云楚焕身为六皇子,从前一直在宫里养尊处优着,哪里听过这般露骨而又放肆的话语? 那一张小脸登时就被气得通红: “区区两个贱民,也敢侮辱本皇子与太女姐姐? 信不信本皇子将你们碎尸万段!” “噢哟哟,本将还真是好怕怕呢!” 听着云楚焕那毫无杀伤力的反击,安南那边儿笑得更欢了。 还有一章在码啦,稍晚嗷~ 第336章:出城迎战,大获全胜! “这可是皇子呢!” 郑副将故意夸张地做出了一个害怕的动作,之后才不屑地嘲讽道: “你们天盛也真是没人了,之前派个本该在家生娃娃的太女来便也罢了,如今更是连这种没断奶的皇子都送过来了。 也难怪你们一天到晚缩在城里不敢出来,想必也是真被我等打破了胆子! 不如这样吧?只要你们今日跪下来,冲老子磕三个响头,再叫老子三声郑爷爷,老子就回去劝劝我安南的王上,看看王上是否能大发慈悲,放过你们这帮缩头乌龟一马!” “哈哈哈缩头乌龟!” “跪!跪!跪!” 对面几千名将士同时高呼“跪”字儿,这其中的侮辱意味,自是不必多言。 云楚焕打出生起,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死死地盯着城外那帮嚣张到了极点的安南军,捏着云舒的斗篷,听那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已然是怒到了极点: “五姐姐,这样都还不打吗?” “现在真打不了。” 云舒无奈叹息: “你之前没来不知道,我之前来的时候,邕州军才刚刚打过一场败仗, 同样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安南军打不过佯装撤退,当时的邕州主将好胜心切,一路追杀至丛林之中。 结果非但没能斩杀敌军,反倒白白折损了一万将士。” “丛林……” 云楚焕听到丛林两个字儿,智商忽然又上线了一瞬: “五姐姐,你们今日那个‘飞天小队’,不就是说要飞进丛林里去的吗?” “他们只是去暗中查探地形。” 云舒解释道: “得等他们回来把丛林地形绘制出来后,咱们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 不然在那全然陌生的林子里,安南军的优势太大了。” “……”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得忍着外头那帮安南军的叫骂? 云楚焕憋屈地握了握拳,忽然又扒着城墙,一通奋力输出: “狗叫什么狗叫?假扮成人的模样扮久了,现在叫回母语还叫不标准了是吧? 一帮见识浅薄的蠢货,除了会汪汪叫你们还会什么? 正面打又打不过,真开战了你们就只知道跑, 废物成这个样子,也难怪你们居然连自己是‘老男人’这种事情都当成是可以炫耀的资本! 本皇子年轻怎么了?太女姐姐是女子又怎么了? 总比你们这些毫无用处的败类强!你们娘亲要是知道她千辛万苦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看不起女子,估计都会悔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把你们拉进恭桶里! 你有让她们骄傲过哪怕一次吗? 没有! 你们就是一群只会顶着恶毒嘴脸,在人家城墙底下跳脚大骂,骂完就跑的废物! 米田共尚能施肥滋养土地,而你们就算是剁烂了,本皇子都怕那血肉里头有毒!” 云舒:“……” 邕州军:“!!!” 这六皇子殿下的战斗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真神奇,明明骂的就没有对面儿脏,甚至都没有带上什么脏话, 可偏偏这侮辱性,竟是比对方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汇还要强上百倍! 被骂了一个多月,憋屈了一个多月的邕州军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 城墙外,感觉到了羞辱的安南军愤怒之下,也骂得更加起劲了。 云舒被迫目睹了一场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互骂场景,现场一度十分混乱, 中途甚至还有人趁乱放了几簇箭矢。 好在云舒他们身边都有人随时护卫着,双方几乎也都没什么损伤。 而就在云舒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人生,忍不住思索起所谓“战争”搞成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她不对劲,还是这个世界不对劲的时候, 一簇淡金色的烟花忽然在天际炸响。 烟花不大,转瞬即逝, 正在愤怒叫骂的安南军好些压根儿没注意到这动静, 便是有注意到了的,回头去看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能瞧见。 然而将那簇烟花看得清清楚楚的云舒却是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 她的耳朵终于可以不用再遭这份罪了! 云舒豁然转身,径自走到城墙立有战鼓的一角,亲自拿起鼓锤,猛地敲了上去。 咚! 沉闷的战鼓声,让天盛与安南双方的将士们都下意识地噤了声。 云舒面沉如水地将鼓锤扔回到一旁将士怀中,转身又唰的一下抽出了他的佩剑高举过头顶,含怒的嗓音在这一刻也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跟一群废物废什么话?众将听令,杀!” “杀!!!” 城内早已等得迫不及待了的邕州将士们这一刻也终于不必再逼自己忍耐下去了, 沉重的城门轰然开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惊起安南那边一片战马嘶鸣。 领头的郑副将眼底掠过一丝狂喜,果断打出了撤退的信号: “这什么太女皇子的果然还是经不起激! 兄弟们,这一万个人头,咱们可得收好了!” “郑副将放心!” 一旁的将领一边向着丛林纵马狂奔而去,一边朗声大笑道: “我倒是要看看,这邕州到底能有多少兵马可以送!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还真就能打进邕州,甚至一路打穿到天盛京城里去!” 那可是天盛啊! 那样强大而又富饶的国家,若是能够打下来…… 一群人还沉浸在打下天盛大国的美梦中无法自拔,眼看着跑在最前头的人就要进到丛林了, 砰! 砰砰砰! 五彩斑斓的火星子迎面爆射而出, 接连不断冲着他们面门炸开的烟花惊得安南这边的战马在惊吓中频频失控。 本该在一片祥和中绽放的烟花混着安南军的惨叫,砰砰盛开着。 场面大乱,不断有受惊的战马将马背上驮着的人甩飞出去, 郑副将他们缰绳鞭子都快挥断了,也没能阻止踩踏与混乱的发生。 而就在他们耽搁的这段时间里,后头紧随而来的一万邕州军也终于到了。 五千混乱中的安南弱兵,在空旷处对上一万井然有序的邕州精兵, 没有了山林做掩护,双方短兵相交的瞬间,这一场战争的结果,便已经注定了。 第337章:这哪是偏门,这分明就是邪门啊! 这一仗,邕州军大获全胜,自伤一百余人,歼敌五千,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名副将! 得胜归来的邕州军士气大振, 云舒站在城墙之上,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实处。 倒是一旁的云楚焕脑子还有些发懵,扒在城墙上看着威远大将军喜气洋洋地带着大军返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儿: “咱们这是……赢了?” “今日这一仗的确是赢了。” 云舒十分严谨地道: “至于后面战况会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 “……” 今日先赢了也行。 云楚焕懵懵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可不对啊!五姐姐你之前不是说大晚上的,这仗不能打吗? 你说那帮安南军就是在对咱们使激将法,咱们要是上当了,肯定会吃败仗, 所以才让我跟那些人对骂……五姐姐,你忽悠我?” 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云楚焕的语调都下意识地拔高了一个度。 云舒拢了拢披风,轻咳一声,难得有些心虚: “这不是怕你提前知道了容易穿帮,让对方看出来吗? 必须得让对方以为咱们真是被激怒上头了,这样他们才不会有所防备,我方的伤亡也能降到最低。” 云楚焕:“!!!” 所以他真的被忽悠了! 他要闹了!! 云楚焕气呼呼地叉起了腰,正要闹脾气,一个小将就蹬蹬蹬地跑上城楼来找到了云舒: “太女殿下,大将军请您移步主营帐!” “知道了。” 云舒点点头,顺势揽着云楚焕的肩膀直接把人往回带: “想去听后续的作战计划就老实点儿,不然不带你。” 云楚焕:“……” 为了避免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再次发生,云楚焕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两人去到主营帐的时候,威远大将军等人都已经到齐了。 “飞天小队”的人基本也全都在—— 只除了有两个挂在树上时不小心被树枝划伤有些严重的被送去了随军大夫那边, 剩下的这会儿都是满脸兴奋地围在一起,认真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着。 听他们言语间透出来的内容,应该是在共同完成那片山林的地形图。 威远大将军照旧还是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先是跟大家总结了一下今日这一战的战果,之后才话锋一转,开始说起后续的打算: “之前我就说过,咱们现如今最该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边的战争,转而去支援另外几处战场。 从前我们难就难在越不过那片丛林,但现在丛林的图纸也已经有了, 那么下一步,就该轮到咱们穿过那片丛林,去反攻他们了! 本将的计划是……” 因为“飞天小队”那边探的,主要也就是邕州军需要横穿的那一段区域,所以地图绘制得还算是比较快, 一群将领围着地图认认真真地探讨了好几种作战方案, 云舒一个外行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谁说的都挺有道理。 她挠了挠头,见这营中也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索性便靠着椅背假装是在闭目养神, 实则却已经迅速回到别墅空间里,掏出了笔记本电脑—— 就是因为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前些日子夜里休息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别墅里用电脑上网找了个厉害的程序员,帮她制作了一款战争模拟器。 因为她备注过模拟的是古代战争,没有现代那些高科技武器需要考虑在内, 所以对方制作的效率非常高,而且据说精准度也能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虽然……仍不排除有出现差错的可能, 但用来参考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飞快地将威远大将军说过的战术,以及双方人马数量等信息输入进去, 云舒认真地将每一次模拟结果以及“战后分析总结”的内容记在了脑海当中。 合上电脑的那一刹那,云舒恰好就听见了云楚焕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五姐姐,你怎么睡着了?” “……没睡。” 意识一秒从别墅空间里回归现实,云舒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威远大将军等人投来的视线,面不改色地道: “本宫只是在思考诸位方才商量的那些战术。” “五姐姐你全都听懂了?” 云楚焕惊讶出声: “我听着,总觉得大家说的都挺对的!” 云舒:“……” 实不相瞒,不久之前她也是。 但刚刚从别墅回来的她,现在已经升级了。 云舒面色深沉: “沙盘能挪过来吗?” “来人!” 威远大将军先是愣了一下,本来想着云舒这个太女应该是不太懂战术的, 但后来又想到那神奇的滑翔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特别厉害的新发明, 他连忙让人把沙盘抬到了云舒面前,眼神热切: “殿下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只是就你们方才说的那个战术,本宫站在安南军的角度,想到了一些比较偏门的思路。” 云舒抬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大将军可愿一观?” “……殿下请!” 太女殿下又不是无理取闹地硬要胡乱插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用沙盘博弈,不管结果如何,对他应该都没什么坏处。 威远大将军当即走到云舒对面站定,率先拿起了象征着邕州军的旗子: “最开始的时候,臣会先率军三万……” …… 云舒和威远大将军沙盘博弈的时候,所有将士们全都围在旁边看着。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觉得云舒不懂战术, 他们看得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可随着沙盘中战局的不断变化,这些人也都纷纷收起了原本那吊儿郎当的态度,面色开始变得格外精彩起来: “殿下这思路哪叫偏门啊?这得叫邪门才对吧! 我从军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战术布局!” “你别管它怪不怪了,你就说这招数有没有用吧! 反正这要是真让我在战场上碰见了,我铁定得栽!” “这局,难解啊……” 还有一章,稍晚~ 第338章:挂中挂 毕竟都是在战场上待过多少年的老将了,战术这方面,正规军他们见过, 野路子他们也同样见过不少。 可野成太女殿下这样的,还真是让他们开了眼了! 难怪太女殿下连滑翔翼这等神物都能造出来呢,她是真能野上天啊! 被电脑通过大数据精确计算整合出来的野路子震住了的将士们想破局之法,一个个想得抓耳挠腮, 就连威远大将军也同样眉头紧锁,明显是一副被难住了的模样。 一旁云楚焕虽然看不懂沙盘,但他能看得懂大家的神色, 见这么多将军、军师全都被自家五姐姐难住了,顿时一脸与有荣焉的傲娇小表情: “来之前,父皇还总不放心,一个劲儿地叮嘱本皇子说军营重地,容不得本皇子这这那那的,什么都得听五姐姐和大将军的指挥才行。 可现在一看,也就这样嘛! 此前在上书房,听太傅传授兵法的时候,五姐姐的成绩可是与本皇子也没差多少。 你们赢不过五姐姐,那不就意味着也比不过本皇子么?” 众将士:“……” 六皇子搁这吹牛呢吧? 就他这盯着沙盘两眼冒金星的水平,也能跟太女殿下不相上下? 若真如此,那只能说明上书房里那位负责讲兵法谋略的太傅也就一般般。 估计是那种喜欢照本宣科,对着兵书生搬硬套的家伙, 所以像太女殿下这样擅长邪门儿思路的才只得了个跟六殿下差不多的成绩。 不然…… 就太女殿下这神鬼莫测的排兵布阵能力,这话可没法儿说过去! “有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威远大将军忽然眸光一亮,果断执起旗子,插在了一处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臣可以让人趁乱带一支千人小队从此处绕行至山丘,利用地形之便隐藏自身,然后……” 安南兵力到底是比天盛这边弱了不少,饶是云舒靠着电脑计算出来的最佳战术同威远大将军几番周旋,最终也仅仅只是打出了三比四的败绩—— 她用安南的三万将士,换掉了四万邕州军。 但,结局依旧为败。 “威远大将军果真不愧为经久沙场的老将,本宫佩服。” “别别别!” 威远大将军这会儿还盯着沙盘,一想到倘若真实战况也如这模拟的战绩一般,便觉心都在滴血。 冷不丁还听见云舒由衷地夸奖,他顿觉老脸都丢尽了: “臣在占尽优势的前提下,竟还损失了比殿下更多的人马! 这要不是咱们天盛兵力本就强于安南的话,同等条件下,臣早就输给殿下了。 臣这一把年纪,简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将军万不可妄自菲薄!” 这要说汗颜,她这个开挂的,才是真得汗颜吧? 要知道,电脑最终分析战术的时候,可是直接站在上帝视角进行分析的,堪称挂中挂。 她靠着这么大一个外挂都没能赢过威远大将军,可见对方的的确确是有真本事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开挂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威远大将军他们完善计划,以防真到了战场上再生出什么别的变故来, 绝对没有想要打击对方的意思啊! 云舒连忙解释道: “本宫也只是听你们商量完整套战术之后,靠着已经提前知晓这一切的优势,灵光一闪,恰好想到了一点儿应对的方法而已, 真要是到了战场上,只怕一百个本宫加起来,都不是大将军的对手。” “殿下此言才是真正的妄自菲薄!” 威远大将军闻言虎目一瞪: “殿下如今方才十七岁,又是第一次来这战场,能想到如此精彩的战术,便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云舒:“……” 真别夸太过了, 心虚。 费了不少力气,才总算是把还在回味方才那一通沙盘博弈过程的威远大将军拉回到正经讨论上。 从主营帐中离开时,还轻舒了口气的云舒并不知道, 在她离开之后,威远大将军又对着沙盘残局坐了好一会儿, 并且越坐越激动,到最后甚至还忍不住提笔给京城的宣武帝写了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回去! 于是,三天后, 邕州军这边还在为发起总攻做着最后的准备时, 带着八百里加急信件的驿使,便已然出现在了早朝之上—— “报,邕州大捷! 太女殿下在邕州造出滑翔翼,助我军探子自悬崖直接飞进此前安南军视为天然屏障的山林,当天夜里,我军歼敌五千,伤兵一百!” “……” 驿使话音落下,本该一片叫好声的宣政殿内,却是一片寂静。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宣武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恍惚地询问道: “你刚刚说,太女造出什么玩意儿来着?” “回陛下,是滑翔翼!” 驿使在邕州的时候,也是亲眼见过那滑翔翼的。 这会儿听到宣武帝问起,语气不由也有些激动: “那滑翔翼可带人自悬崖上飞下去!” “……” 离谱,这太离谱了! 他家小崽子当真不是仙女儿下凡干大事儿来了? 连上天都会,这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宣武帝缓了片刻,吸收了这个事实后,终于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好!朕就知道,太女定不会让朕失望!” 抬手从李德海手中接过那驿使带回的信件,宣武帝一目十行飞快地看完之后, 那满脸兴奋的笑容一度还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但没过多久,那笑容便又变得比之前还要灿烂起来: “李德海!” “奴才在!” 李德海连忙上前,就见宣武帝直接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他: “这信上写了什么,你给大家伙儿都念念!” “是。” 见宣武帝满面喜色,李德海忙也乐呵呵地将那信纸接了过来。 信上前半段的内容,基本就是那驿使方才禀报过的消息。 至于那后半段儿…… 李德海望着信纸上的内容,嘴角不自觉地又往开咧了咧—— 他可算是知道陛下为何如此高兴了。 太女殿下这可真是……惊喜连连啊! 第339章:走,带你去看现场! 知道宣武帝特意让他来念这封信,为的就是显摆太女殿下的能耐,李德海顿了一下,非常识趣地又把音量往上抬了抬: “殿下于军事战术一道,天赋着实惊人,臣纵观古今,能与之并肩者寥寥无几。 臣今日与殿下沙盘博弈,观其路数,早已跃出书本之外, 灵活百变,鬼神莫测……” 威远大将军毕竟只是一个武将,要论写文章夸人,他肯定是没办法像文臣那般,明明就那几句车轱辘话,还愣是给人换着法儿地夸出个花来。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更能真切地从他这不算华丽的言辞当中,感受到他那字里行间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的,发自内心的惊叹, 以及他写下这封信时那激动的心情。 一群大臣们站在宣政殿内,全都听得面面相觑—— 这信里说的人,当真是他们知道的那位太女殿下吗? 是,太女殿下的确厉害, 她各种新奇的点子总是层出不穷,以至于就连方才听说殿下又捣鼓出了什么滑翔翼,让人可以飞上天什么的, 他们都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便飞快地接受了。 可也没人告诉他们,这清奇的思路,还能用在行军作战上面啊! 听听威远大将军这都把太女殿下夸成什么样儿了? 千年难得一遇的战术鬼才!! 不是, 就凭这一点,殿下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怎么着也不至于被最早教她的那批太傅们一致认定为是不学无术吧? 难道说,真是之前的太傅们不行? 想起太女殿下后来非要在天盛各处兴办的天盛学院,以及学院里头那分外与众不同的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 不少人都开始怀疑,或许真是那些太傅们无法因材施教的问题了。 …… 并不知道因为威远大将军在信里对自己的一通夸,导致京中某些太傅们的风评被害。 云舒这边儿已经在忙着送大军出城了—— 备战这么些天,威远大将军他们总算是要正式发起总攻了。 只是出于安全考量, 云舒和云楚焕,还是被留在了城内。 “我们真的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吗?” 眼巴巴地望着威远大将军他们威风凛凛地持刀上马,云楚焕羡慕得都快咽口水了: “跟在最后面,不参与动手也不行吗?” “真到打起仗来的时候,谁还有空顾得上你? 到时候万一哪儿来的一道箭矢把你给射中了,你哭都来不及。” 云舒摇了摇头,见云楚焕仍是一脸沮丧的模样,又忍不住轻笑起来: “真就那么想亲眼看看?” “那我来都来了,肯定想看啊!” 云楚焕忍不住撇嘴: “不然我这要是回去了,柳子明他们问我在战场上看到了什么,我要怎么说? 难不成告诉他们我就是过来跟他们对骂了一通,真正打斗的场面一丁点儿都没瞧见啊? 那多丢脸!” “你说的也是。” 云舒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握住一旁侍卫递来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走,带你去看现场!” “现在?” 云楚焕郁闷的表情瞬间被惊讶所取代: “真的假的?就,就这么追上去吗?”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云舒扯动缰绳,明明说着要带他去亲眼看看邕州军反攻安南的话,可那方向却又分明是往城内走的。 云楚焕虽然不解,但他站这儿也得不到答案,只能屁颠屁颠儿骑马跟了上去。 随后便一路跟到了“飞天小队”之前用滑翔翼的那个悬崖上。 云楚焕:“……” “五姐姐,你该不会是想说让我在这儿看吧?” 他指了指安南的方向,满脸写着无语: “中间隔着这么大一片山林,我能勉强看到那边有座城都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看得到打仗的场景啊?” “用这个不就行了?” 云舒淡定地掏出两只望远镜,并将其中一个塞到了云楚焕手中: “试试?” “这是什么?” 云楚焕一脸懵逼地学着云舒的动作,将望远镜举到眼睛前面,下一秒大惊失色: “啊啊啊五姐姐你变成妖怪了!” “你才妖怪!” 没好气的一巴掌糊在云楚焕的脑瓜子上,云舒扒拉着他转了半圈儿,让他把对准自己的望远镜对准远方: “不是说看不清山林那头什么模样?你再仔细看看?” “……” 他又不是千里眼,再怎么仔细看,该瞧不见的,也还是瞧不见啊! 云楚焕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着他五姐姐刚才那突然放大了许多倍的脑袋,嘟嘟囔囔地转过身去之后, 又忍不住悄咪咪地偏过头来盯着云舒仔细打量了好几遍, 确认她的脑袋现在又“恢复”了原状了之后,这才又举起望远镜,朝着山林那头望去。 “我看见了!” 猝不及防地瞧见了安南那边城墙之上驻守的将士们, 云楚焕惊呼一声,如此反反复复好几遍之后,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这东西居然可以把远处的场景变大,让我看清楚? 难怪我刚刚看到五姐姐你的脑袋忽然变大了,我还以为是五姐姐你假扮人类,不小心露出破绽了呢!” 云舒:“?” “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云舒听着他这离谱的发言,白眼都懒得翻了, 只懒洋洋地让人拿了个坐垫出来,盘腿坐了下去: “威远大将军他们出了林子之后,还有一段儿路咱们这边看不见。 但不出意外的话,这段路上肯定也要打上一阵儿。 先坐下等等吧。” “我知道,这段路就是你们之前围着沙盘商量各种战术的地方嘛!” 云楚焕随意地应了一声,宝贝似的地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看起来似乎已经不怎么在意战场上的情况了, 一心就只有他新得的这么一个新奇玩意儿, 一边把玩,一边还不忘美滋滋地嘚瑟: “幸好威远大将军他们不在,不然这会儿铁定又忍不住想来抢我这宝贝了!” “那不会。” 云舒淡定道: “他们比你先拥有望远镜。” 云楚焕:“?”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一章,稍晚~ 第340章:该不会安南根本没设伏吧? 手里的新宝贝忽然一下子就没有那么香了。 云楚焕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难道这东西老早之前就已经有了?” “也没有很早。” 云舒取出了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之前给蒸汽汽车做玻璃的时候,顺带着做的。 差不多也就是七国开战之前没两天的时候才刚刚做好。”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云楚焕气呼呼地瞪着云舒: “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弟弟了吗?” “主要是做出来的数量不多。” 云舒耸了下肩: “恰好又碰上了七国开战之事,这望远镜我刚拿到手,就分给了几位将军。 之后我本人也来战场了。” “可是我来战场这么些天了,我也没听说过有这个!” 云楚焕不相信: “你们分明就是故意瞒着我!” “我是真忘了。” 她这几天天天被威远大将军拉着商量战术的问题,为了不露馅儿,云舒也是被迫卷起来了。 白天在主营帐里跟着几个将军副将还有军师等人各种分析战术, 到了晚上还要回到别墅空间里再抱着电脑对着战术模拟器认真学习。 这日以继夜的,她没想起来当真是情有可原。 云舒淡定地甩锅: “至于威远大将军他们,兴许是担心说出来后,六皇子殿下会仗着自己的身份,要走他们的宝贝吧。 毕竟这望远镜对他们来说,还挺有用的。” “所以是威远大将军故意瞒着我!” 云楚焕的火力果然瞬间就被转移了,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到了云舒身边,怒声道: “我是那么胡搅蛮缠的人吗?” 云舒十分诚恳:“你是。” “五姐姐!!” 云楚焕炸毛: “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 而就在云舒逗着云楚焕玩儿的时候, 另一边,得到探子最新带回消息的安南主帅却是惊慌失措地推开了怀里的小妾,一边胡乱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大步往外走去: “怎么回事?天盛大军怎么可能穿过那片丛林? 我们的人呢?难道没有在林中埋伏吗!” “回将军,据逃回来的那名小兵说,天盛那边这回直接派出了八万大军! 而且他们似乎对那片丛林里的情况也都十分了解,咱们埋伏的那五千人马根本不是对手,基本一个照面就被解决了!” 前来传讯的士兵语速飞快地道: “如今天盛大军已经快要从那林子里走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便是要来攻打咱们得城池了!” “放你他娘的屁!” 安南主帅吓得衣带都不小心系成了死结。 安南这边什么战力,他作为主帅还能不清楚吗? 真要跟天盛硬碰硬,那绝对就是死路一条! 本来他们七国之间都互相约定好了,大家只要拖着天盛,不断消耗天盛国力即可。 就像之前这一个月一样, 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出面儿,每天派个几千人出去,借着中间那片山林的优势,不断骚扰天盛, 运气好的时候,他躺在娇妻美妾的床上,都能白得不少军功! 本以为这样的好日子能一直混下去, 可谁成想,那片庇护他们的山林忽然就失效了,天盛居然打过来了! 那可是八万大军啊! 这应当也是邕州如今能够调动的全部兵马了吧? 天盛当真是疯了不成? 他们就不怕万一战败了,邕州直接失守么! “这样,你让李副将赶紧带四万……不,三万兵马去林外设伏,尽可能消耗天盛那边的兵力, 之后再让宋副将带一万兵马从另一边进入山林,想办法绕后配合李副将包抄天盛军队, 若能斩杀对方主将,本帅赏他黄金百两!” 安南主帅下完军令,翻身上马之后,见那传讯兵竟还愣在原地没走,气得抬脚就踹了过去: “还傻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本帅的话?” “可是……” 传讯兵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主帅,天盛那边八万兵马,咱们只派四万兵马去伏击,会不会……” “你是主帅我是主帅?” 见这小兵竟还敢质疑自己的命令,安南主帅抬手又是一鞭: “所有兵力全都派出去了,谁来守城? 万一城破了,你来负这个责? 还不赶紧滚去办事!若是耽误了军机,本帅定要摘了你的脑袋!” “……是!” “混账东西!” 骂骂咧咧地赶走了那传讯兵,安南主帅催动马匹,往军营那边跑了两步, 之后似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竟又调转马头,折回到他的将军府内,提笔飞快地写了点儿什么, 郑重其事地交到了他的亲兵手中: “今日之内,你务必要将这封密信送到王上手中!” “是!” 安南虽小,但想要一日之内把这封密信送去王城,时间上也还是有些困难的。 亲兵接过密信之后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就出了将军府,朝着王城的方向去了。 安南主帅见状,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翻身上马,去了军营。 他本以为自己派出李副将和宋副将率领四万兵马前去伏击,不说伏击成功,真让天盛那边损失惨重, 至少也能多拖延一段时间。 然而…… “五姐姐,我看到咱们的旗子了! 是咱们的人马!” 悬崖之上,原本还在生着闷气的云楚焕在无意间举起望远镜往安南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兴奋地噌一下蹦了起来: “不是说还要在咱们看不见的那段路上打一阵儿么? 怎么这么快?该不会安南那边根本没派人过去吧?” “不可能。” 云舒想也没想地反驳道: “那一段路地形复杂,但凡安南主帅有点脑子,就一定会派出兵马利用他们对这段地形的熟悉来设伏。 鲁将军他们这一仗结束得快,只能说明我们之前在沙盘上的推演十分有效, 对方设下的埋伏,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毕竟是大数据全面处理分析过的战术, 之后她还又一点一点掰碎了同几位将军、军师们仔细琢磨了好些天。 除非安南那边真有什么用兵如神的神级主帅, 否则他们轻松化解这一局,也实属正常。 第341章:投降了?就这?? 云舒回忆着自己最近研究战术,研究得头晕脑胀的日子,只觉得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但并不清楚此事的安南主帅却不这么认为。 他不明白自己派出去的四万兵马为何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难道李副将和宋副将全都没有听从他的命令,直接带着人跑路了? 不然根本没道理这么快啊! 要知道,那地形于他们来说,可是极占优势的! “有人上城墙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亲眼瞧见开战现场了,云楚焕举着望远镜,激动得嘴巴根本停不下来,叭叭叭的,跟个实时播报员一样: “那人的铠甲跟其他人的看起来都不太一样,身边还跟了几个小兵,他应该就是安南那边的主将了吧?” “他们在讲什么啊?根本听不见,急死我了!” “开打了开打了!威远大将军他们开始攻城了!” “那是云梯吗?” “咱们的投石器好厉害!直接一砸就是一片!” “嘿嘿嘿,咱们的刀也厉害!五姐姐你之前拿蒸汽机炼的好钢果然有用, 同样都是刀,安南的刀和咱们的撞在一起,就跟那豆腐也没什么区别!” “咦?安南这拿的什么东西?白布?” “白布?” 前面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还正拿着望远镜研究邕州军攻城军阵的云舒愣了一下,果然看见那所谓的安南主将手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面白色的旗子, 如今正站在城墙上头,舞得格外起劲! 云舒:“……” 诈降? 总不可能真这么快就投降了吧! 安南主帅这突如其来的投降,不仅云舒看懵了, 正在指挥大军攻城的威远大将军也同样懵了。 毕竟从他率军正式开始攻城到现在,满打满算最多也就十分钟的时间, 这投降速度,实在很难让人不产生一些阴谋论! “投降!我们投降!” 大约是见威远大将军迟迟没有下令停止攻城,安南主帅情急之下,索性也放下了脸面,直接靠着内力,大声吼了出来: “停战!不打了!城门我们可以自己开! 安南军听令,全部放下武器!” “……投,这就投降了?” 城墙上,正在放箭、砍云梯的安南将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已经爬到了一半儿的邕州军则是趁着这个机会,飞快地攀上了城墙,长剑唰的一下就横在了那些安南将士们的脖颈上。 安南主帅也不阻止,仍然撑着城墙,倾身大声与城下的威远大将军对话: “你们现在硬攻的话,虽说肯定也能攻破城门,但无论如何总还是会产生一些伤亡。 我听说你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如果能够让更多的将士们活下来,你肯定也是愿意的吧?” “少在那儿给本将戴高帽子!” 威远大将军眯着眼,不为所动: “本将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阴谋?” “投降还能有什么阴谋?” 安南主帅下意识地反驳: “明知打不过,打到最后就是送死我为什么还要打? 况且安南与天盛关系向来友好,若非那北襄七王子从中挑拨,让我王误以为不开战,就只能等死,我们说什么也不会对天盛开战啊! 如今既已知晓这是个误会,那我打开城门,迎友军入城又有什么问题? 现在只要你们能够答应休战,并且入城之后绝对不会伤害我们安南的子民,我保证,现在就让人开门!” “行啊。” 威远大将军冷笑一声: “我天盛大军向来军纪严明,只要你不耍什么花招,本将自然不会伤及无辜!” “好!我敬重将军为人,相信将军定然不会言而无信!” 安南主帅大手一挥,看那豪气干云的模样,不像是要投降,倒更像是让人去把俘虏带上来: “开城门!” “……元帅,真开啊?” 跟在安南主帅身边的亲兵都愣住了: “若是王上知道了……” “你脑子让驴踢了是不是?” 自己命令下得那么帅,转头亲兵就给他拉胯了, 安南主帅只觉得自己颜面受损,气得抬脚就往那亲兵屁股上踹: “本帅问你,咱们宁死不降,继续在这儿打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死?” 亲兵怂了吧唧地捂了下屁股: “虽然天盛军队确实厉害,不过咱们应该也能撑半天。” “半天!你撑那半天有什么意义吗?” 安南主帅抬腿又是一脚: “撑那半天就为了让天盛军把心里的怒火点满,破城之后到处搜刮城中钱财,拿百姓泄愤?” “那天盛主将不是说了,他们天盛军纪严明么?” 亲兵小声反驳: “他们应该不会……” “老子抽你信不信?” 安南主帅气得手也抬起来了: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见过历史上有那支军队能够真正做到破城而入之后不伤百姓,甚至半点儿不搜刮百姓钱财的? 只抢钱不伤人的那都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属下这就去开门!” 赶在自家主帅的巴掌落下来之前,亲兵抱着脑袋飞快地蹿下了城墙。 不多时,略显老旧的厚重城墙便被人缓缓从里面开启, 安南主帅为表诚意,甚至还亲自迎出了城门! 透过望远镜清楚看见这一幕的云舒:“……” “这怎么不打了?” 云楚焕还一头雾水地询问云舒: “五姐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安南投降了,不打了。” 云舒嘴角抽了一下,一言难尽地收起望远镜,起身拍了拍刚才坐在垫子上时,衣摆上沾到的一点儿枯草: “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 “这就结束了?” 云楚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才刚开始吗?打仗就这? 那为什么之前太傅总把战争说得特别吓人,还有一堆诗人总喜欢写一些特别夸张的诗句,把战争形容得跟什么似的?” “可能是因为一般正常情况下,战争确实挺残酷的。” 云舒认真地分析道: “但安南这个主帅,不太正常。” 云楚焕:“???” 怎么个不正常法儿? 细说啊!! 稍晚~ 第342章:什么?寡人的安南要亡了? 云楚焕的疑惑,云舒是没法儿细说的,毕竟具体情况她也同样不了解。 但威远大将军可以—— “今日安南主帅迎臣入城之后,其实私下里,还跟臣商量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云舒猜测道: “莫非他还提了什么条件?” “要说条件,其实也算不上。” 威远大将军拧着眉,总觉得那安南主帅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就是希望我能跟他统一口径,别说他一开始就投降了, 要说他是率军力战了一天一夜,到最后实在抵抗不住了,这才为了安南百姓,选择投降。” “?” “你确定他就这一个要求?” 那什么安南主帅这么抽象的吗? 那她之前辛辛苦苦熬夜钻研战术是为了什么? “真确定他们不是诈降了吗?”云舒有些怀疑人生了。 “应该不是。” 威远大将军很能理解云舒现在的心情,毕竟他刚听到安南主帅说出那话的时候,他心中荒谬的感觉比太女殿下还要厉害。 但…… “邕州军已经入了安南边城,如今驻扎了五万在那边。 安南剩余的五万兵马有两万退守到了邻城,余下三万兵马和边城百姓算是人质。” 将安南边城那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威远大将军正色道: “安南边防比起咱们来说差远了,边城已经算是他们最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 把这地方让出来给咱们,那就已经相当于是门户大开了, 毫不夸张地说,咱们今日拍板想要拿下整个安南,明日大军便能直取王城。 若是诈降的话,那只能说他们脑子绝对坏掉了。” “难道他现在脑子就没坏吗?” 心心念念想着要看一场正儿八经打仗场面的云楚焕听到这里,到底是没忍住插话吐槽了: “脑子正常的人能干出他这些事儿吗?” 威远大将军:“……” 六殿下,言之有理啊! 但人家好歹是一军主帅,就算脑子坏掉了,也使不出这么离谱的烂招。 威远大将军摇了摇头,接着道: “安南主帅说,早在咱们的人穿过那片山林,还没与他们交上手的时候, 他就已经给安南王写了封密信,说了他已在边城率军血战一天一夜,边城即将被破的事儿。 安南地儿小,一日的时间,便足够让人把那封密信送到王城去了。 安南王预备如何,也是明日便可知分晓。” “行。” 云舒颔首,见时间也不早了,便没再多问,径自起身回营帐去休息了。 与此同时,安南王宫。 正蒙着眼睛在寝殿内和宠妃一块玩儿捉迷藏的安南王被底下人扰了兴致的时候,还满脸不高兴地发了通脾气: “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什么密信非得现在看? 无非也就是又坑杀了天盛那边几千上万个人罢了,多大点事儿就非得不停地邀功!” “王上息怒。” 宠妃娇笑着剥了根香蕉喂到安南王嘴边,娇滴滴地柔声劝道: “王上之前收到密信,得知尤将军竟然成功坑杀了天盛一万兵马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 “爱妃说的是。” 安南王满腔怒火瞬间化为绕指柔。 他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 “都说那天盛有多厉害,寡人之前还信以为真,总担心咱们打不过他们呢! 没想到不过是徒有虚名,早知如此,寡人哪里还需要跟谁联手? 直接派兵灭了天盛便是!” “王上英勇无双,若真想灭那天盛,自是不在话下!” “还是爱妃有眼光!” 被这一通马屁拍得神清气爽的安南王这下更是飘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行了,赶紧去把送密信的人给寡人带进来!” “是。” 已经猫着腰在旁边候了许久的王侍闻言,连忙将安南主帅的亲兵带进了殿内。 安南王全程也没避着他那宠妃,懒洋洋地接过密信之后, 方才看了一眼,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就骤然变得惊怒交加起来: “什么?寡人的安南要亡了?!” “王上?” 冷不防被从腿上推到地上狠狠摔了一跤的宠妃痛呼一声, 之前一口一个小心肝儿叫着的安南王这会儿却无暇在意她了。 他飞快地将那封密信看完,焦灼地踱着步子: “完了完了完了,好端端的天盛怎么打过来了? 不是说我安南得天庇佑,有那片山林阻挡,天盛半步也别想靠近吗? 边城这要是破了,那距离王城被破只怕也不远了…… 不行……来人呐,赶紧去把丞相给寡人找来!”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反正开战之前他就已经和丞相商量过万一出现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的嘛! 只要他还能在这王宫里继续享乐,那一切就都问题不大…… 安南王的寝宫内,烛光一夜未灭。 除了安南王本人与丞相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一夜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内容。 只知道翌日下午,还在营中耐心等着消息的云舒,终于收到了安南王亲手书写的降书一份—— 安南王投降了。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投降。 他大概也知道,安南这回联手其他几国同时向天盛开战的事儿,已经彻底惹毛了天盛。 如今天盛大军占领了边城,随时可灭安南。 这种时候他若再只说什么愿意割让城池、赔钱赔人或者和亲什么的,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 毕竟人家天盛只要稍微再多费点力气,拿下安南,便什么都有了。 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主动上书要求将安南并入天盛,成为安南州, 唯一希望的就是,宣武帝能够看在他如此识趣的份上,继续让他替天盛管理安南州。 能力不行,想得倒是挺美。 “你刚刚说,这降书是安南那个主帅亲自送过来的?” 将手里的降书随意扔到一边,云舒抬起眸来: “人现在应该还没走吧?让他进来,本宫想见见他。” “殿下要见他?” 那就是个混不吝,有什么可见的? 威远大将军心中腹诽,却还是走到门口去,让人把安南主帅带了过来。 第343章:这怎么不算果决有魄力呢? 从外表上来说,安南主帅确实长了一副符合绝对大多人对武将印象的模样。 高大、魁梧,乍一看还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然而走近之后,他一咧嘴,再一开口,那痞里痞气宛若市井无赖的气质,立马就藏不住了: “太女殿下,您找我?” “尤将军?” 云舒挑了下眉,有前面从威远大将军口中听说的那些事儿,她对安南主帅如今这表现倒也没觉着多么意外, 只是笑吟吟地抬手示意对方可以坐下聊: “本宫有些问题实在好奇,所以想问问尤将军,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吧?” “殿下这话说的。” 尤愈摆了摆手,神情竟是一派坦坦荡荡,浑不在意的模样: “殿下给面子才叫我一声将军,我说白了其实就是一行动稍微自由点儿的俘虏, 殿下想问什么大可随便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尤将军果然爽快,那本宫便直接问了。” 云舒点点头,果真也懒得委婉了: “一般寻常将领带兵守城,明知守不住,亦会血战到最后一刻。 可尤将军昨日投降的速度却是格外的快,似乎连半点犹豫都未曾有过,这是为何?” “还能是为何?” 尤愈大大咧咧地开口道: “当然是因为我觉得那么死了没有任何意义! 王上脑子不聪明,听了那北襄七王子的屁话,就不知死活地非要开战,我之前劝过他好一阵儿,愣没起到任何作用,还被砸了一身的茶水。 没有造反给他一大耳刮子那都是因为我胆儿小惜命, 到了战场上明知打不过后,自然也不可能为他去拼命。” “……” 没毛病,很合理, 完全符合他的人设。 云舒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你似乎挺看不上你们那位安南王的?” “脑子比谁都蠢,能力比谁都差,野心还比谁都大,搁谁谁看得上啊?” 尤愈当场就是一个嫌弃三连: “若非先王子嗣单薄,这王位能轮得到他?” “脑子蠢,能力差,野心还比谁都大……” 若有所思地将尤愈这评价重复了一遍,云舒有些好奇: “本宫记得如今这位安南王在位也有十多年了吧? 若只是有前面两个毛病,兴许还能混得过去。 可野心还大……这么些年,他难道就没有给安南带来什么祸患?” “怎么没有?” 尤愈冷笑一声: “这回向天盛发兵,不就把安南国都嚯嚯没了?” “……除此之外呢?” 云舒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 “本宫是问之前,他难道就只惹了这一次祸?” “那自然不止!” 尤愈都不用刻意去想,随随便便就能说出一堆来: “之前和掸国、扶南不也都发生过冲突? 全靠我来摆平!若非是我……咳,殿下您这眼神是不是有点儿太明显了?” 好汉回忆当年勇的话说到一半儿,对上云舒那复杂中透着明显质疑的眼神儿,尤愈噎了一下: “别看我昨日投降投得痛快,那纯粹就是安南和天盛的实力相差过于悬殊。 但跟掸国、扶南这些跟安南半斤八两的小国干起来,我还是一点儿不怂的。” “是吗?” 云舒笑了一下,也没说信还是不信,随口便又跳了个话题: “对了,本宫听说,昨日攻城战正式开始之前,你还派了四万大军到山林外的那段儿路上伏击过天盛大军? 既然早就打算投降了,为何还要让那四万安南军枉送性命?” “原本那不是打算能多挣扎一会儿……好吧,我说实话。” 迎上云舒含着悠然浅笑,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眸,尤愈无奈改口: “李副将和宋副将都是王上的人,而且是特别愚忠的那种,他们的兵也都只听他们的话。 若是不先解决掉他们,殿下可知,一旦我选择投降,会发生何事?”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凉薄的笑意: “他们会立刻将刀刃对准我这个主帅。 届时结局只会有两种,要么坚持不投降,九万大军一块儿战死,边城城破,百姓的钱财和性命……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要么坚持投降,之后安南军内部四万对五万打起来, 九万大军,同样全都保不住。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让他们先去打一场伏击战,不论胜负,皆是我愿意看到的场面。” “你倒是果断。” 邕州军这回横穿山林,也算是打了一场突击战了。 按威远大将军以及尤愈交代的这些话来看,尤愈几乎是在得知邕州军即将发起攻城战的瞬间,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 虽然是为投降做准备…… 但怎么不算果决有魄力呢? 云舒淡定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尤将军可知,那北襄七王子,如今身在何处?”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尤愈摇摇头,真心实意地道: “若是让我知道他现在还在安南,无需殿下开口,我便第一个想要宰了他!” 若非是那个狗东西,安南虽然弱是弱了点儿,但至少也还不会这么快就亡国吧? 尤愈对那北襄七王子的怨念,可是比云舒要强烈了百倍都不止! 云舒对此也是毫不怀疑: “既如此,那便辛苦尤将军今日跑这一趟了。” “这算什么辛苦?既然殿下想问的已经问完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尤愈十分懂眼色地起身退下。 云舒也不挽留,拿起一张空白的信纸,提笔就给宣武帝那边儿写了封信, 写完之后,还不忘再把这封信与安南王呈交上来的降书搁一块儿,递给威远大将军: “这两份一起给父皇送回去吧。” “是。” 威远大将军接过信封,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让驿使八百里加急给送回了京城, 他自己则是在犹豫片刻之后,重新又回到了云舒所在的营帐当中: “殿下,如今安南这边的战事已经解决了,臣想尽快领兵赶往宁州。 毕竟七国之中,相对而言,就数如今宁州正在抵御的蒲甘总体实力最强。 宁州如今压力应该不小,所以……” 稍晚~ 第344章:议和议不成了,爱卿很失望? “蒲甘算是七国中最强的那一个?” 云舒眸光一动: “行,那就打它。” 威远大将军:“?” 他怎么觉得太女殿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对劲?? 应该是错觉吧? 支援宁州,打个蒲甘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威远大将军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这一抹异样的感觉抛到了脑后,没有多想, 离开云舒所在的营帐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前往宁州的事儿了。 …… 京城。 自打上一次收到威远大将军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后,满朝文武包括宣武帝在内,就全都在等着邕州大捷,安南休战的消息。 他们本以为这两份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之间应该隔不了两三天, 毕竟太女殿下都能让人上天了,那安南还能稳得住? 可没想到的是,转眼十天都过去了,邕州那边儿新的战报迟迟未至, 倒是宁州那边传了个边关告急的消息回来! 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宁州,柱州、凉州等地也都先后有战报传回, 虽没到“告急”的地步,可也全都僵持住了,如今正维持着一种十分危险的平衡。 但凡此时再有第三方的力量插入进来,这种平衡都将被立刻打破! 一时间,朝堂中的氛围也变得格外紧张起来, 最早听闻七国开战一事之时,便曾跳出来指责过云舒,话里话外都对开战之事极为不看好的臣子们此时也忍不住有了想要旧事重提的苗头—— “陛下,如今宁州边关告急,其他各州都无法再抽出多余兵力相助, 最有希望的邕州也迟迟未有消息传回,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是啊陛下!万一宁州失守,一切可就再难有回转的余地了!” “说到底,我天盛与那七国之间并无多大仇怨,中间多是误会! 现在休战议和,才是对我天盛最有利的做法。” “陛下……” “够了!” 宣武帝高坐在龙椅之上,每听到下面有臣子劝一句议和,面上的神色便会难看一分。 直到现在,他再也听不下去了: “议和议和议和,你们一天到晚就知道议和! 朕这泱泱大国,难道还要向那些从前扰我边境,杀我百姓,如今更是联手试图侵犯我天盛疆土的小国低头赔罪吗!” “议和?怎么议?是割地还是赔款?又或者是和亲?” 重重的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宣武帝都恨不得直接把手指戳到那些人脸上去了: “和亲又让谁去和?你们吗!” “陛下息怒!臣等并无此意!” 那些嚷嚷着要议和的官员们还不死心: “臣的意思是,七国开战之事本就是个误会,若能派使臣过去解释清楚……” “使臣?” 宣武帝讥讽地扯了下嘴角: “那依爱卿之见,谁来做这个使臣最合适?” “这……”自然是太女殿下了。 毕竟最早提出要对倭国开战的就是太女殿下,后来在除夕宫宴上大放厥词引得各国使臣心惊不已的也是太女殿下。 最重要的是,如今太女殿下就在邕州, 她出面,从各方各面来看,都极为合适。 唯一不合适的就是……他们不敢说。 毕竟这对太女殿个人下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陛下这般看重太女殿下,他们若是说了,只怕会引得陛下震怒。 吵吵闹闹的朝堂,此时终于有了片刻的寂静。 那几个极力主张议和的官员脑子还在飞快地转动着,正思索着该如何委婉开口之际, 带着八百里加急战报的驿使,恰在此时跑进了宣政殿内—— “报!邕州大捷!安南王递上降书,愿归降天盛!” 什么?! 不是休战,不是议和,而是直接归降!! 难怪中间多花了这么些天! 满朝惊愕,柳相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恭喜宣武帝: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盛版图,又往南扩了一大步啊!” “哈哈哈朕就知道,朕的太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非同凡响!” 方才因为那些个嚷嚷着要议和的臣子们憋的一肚子气,这会儿是一扫而空了。 宣武帝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几个面色难看的大臣,冷笑一声: “几位爱卿为何如此神情? 怎么,议和议不了了,你们很失望?” “臣等不敢!臣等只是……只是太过惊讶……” 几个被宣武帝盯住的大臣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好在宣武帝这会儿心情愉悦到了极致,甚至都懒得收拾他们这几个。 讽刺完那一句之后,便连忙让人把战报呈了上来—— 最先看的,当然就是安南王亲手写下的降书。 言辞还算恳切,一看就是完完全全被打怕了的样子, 宣武帝唇角愉悦的弧度哪怕是在看到安南王请求让换个身份,帮助天盛继续管理“安南州”的时候,也没有落下, 最多也就只是多了一丝丝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但紧跟着,他就看到了威远大将军那实诚得不掺一丝水分的奏报—— 这一仗天盛能赢,小五和威远大将军确实居功甚伟。 但……那个叫尤愈的安南主帅,也着实是让人没有多少成就感啊! 守城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果断投降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血性呢?骨气呢? 都被此人喂狗了? 幸好这人不是他天盛的将领,否则…… 宣武帝冷哼一声,看完全篇奏报,最后就该看小五给他写的信了。 那小崽子跑去邕州之后就跟忘了他这个父皇似的,这么久了才想起要写封信回来。 总还算是有点儿良心。 宣武帝心中傲娇不已,只是随着他展开信纸的动作, 那嘴角方才压下去了好些的弧度,便又止不住地重新扬了起来—— 【父皇安!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邕州军营这地方,条件算不得好,不过儿臣适应得还不错,每天跟着威远大将军他们一块儿学习各种军阵、战术布局,亦觉十分有趣。 事实证明,父皇您让儿臣亲往邕州的决定果真英明神武,再正确不过了! 儿臣果真学到了好多待在京中永远也学不到的东西。】 第345章:新武器似有仙人之力? 前面没有任何问题,依旧是那小崽子不怎么规矩,但却更显亲昵的碎碎念, 中间偶尔还会再夹杂上一两句彩虹屁哄他开心。 宣武帝眉心舒展,一时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宣政殿里,只如一个收到了闺女儿信件的寻常老父,就连眼角的笑纹里,都透着慈祥。 他翻了页信纸, 【安南王的降书儿臣已经看过了,儿臣以为,为了竖起一个标杆,让其他几个小国的王室知晓,他们若是愿意投降,也照样能够过得很好, 这安南王,的确不该杀。 只是儿臣观其行事,稍作了解之后,得知安南王能力平庸,难以治理安南州事务, 予其闲散爵位足矣。 至于安南事务,若无合适人手,可令尤愈尤将军暂代打理。】 宣武帝:“???” 小五嫌弃安南王,觉得安南王能力不行这个他可以理解。 可让那个姓尤的代为打理她是怎么想的? 即便只是暂时, 那家伙的靠谱程度也没比安南王好到哪儿去啊! 他刚刚还在庆幸那姓尤的不是他天盛朝的大将军呢, 结果一转眼,就要让那个不靠谱的来治理一洲了? 不行,他等会儿可得好好想想,必须得派个正经官过去! 宣武帝一边琢磨着究竟派谁过去合适,一边接着往下看。 【安南这边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后面儿臣大概还要同威远大将军一道去往下一个战场。 安南不战而降,实属意外。 接下来的战场,或许会一个比一个更加残酷。 这场战事,不宜拖太久。】 嗯,这一点倒是没毛病。 好在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早告诉过他,这场战事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太久, 七国加起来,三个月搞定。 问题不大。 宣武帝挑了下眉,眸光往下一扫,紧跟着就看到了战事三个月结束的原因—— 【其实,儿臣最近苦思冥想,似乎已经想到了可以快速结束这场战争的办法。 儿臣想到了一种全新的武器,这种武器杀伤力或许远比投石器什么都要大得多, 倘若当真研制成功,别说七国了,便是横扫十七国,只怕都不是什么难事。 然此物制造之法不难,儿臣唯恐有心之人习得此法,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亦忧心于周边其他国家心生畏惧,类似七国开战之事再起。 左右为难之下,只能请父皇帮忙定夺。】 新武器! 可以横扫天下的那种!! 不出意外的话,小五未来应该就是靠着这种武器一统天下的吧? 宣武帝的呼吸不自觉地便加重起来, 只是目光再重新落回到“此物制造之法不难”这一句上后,他又微拧了下眉—— 正如小五所说,这样厉害的武器,只掌握在天盛皇家手中当然最好, 可若是落于他人之手,那岂不是…… 宣武帝心念一动,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果然,光幕来了! 稳了。 宣武帝心中一定,抬眸看向光幕。 【a.拒绝云舒研制新武器; b.全力支持云舒研制新武器; c.口头上支持云舒研制新武器。】 最后这个答案一看就很不靠谱,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最不靠谱的,往往就有可能是最终他需要选择的那个答案。 宣武帝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旋即淡定地先点开了第一个, 【您选择了a,云舒收到回信之后,权衡之下,暂时放弃了新武器的研制,宁州一战打得有些艰难,历时一个月,天盛将士轻伤五万,重伤一万,战死七万,方获胜利。】 虽然还是胜了,但这伤亡数量着实有些难看。 宣武帝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第二行。 【您选择了b,在您的全力支持下,云舒很快便带人造出了大量新式武器。 新武器威力惊人,竟似有仙人之力, 威远大将军凭借着新武器的威力,仅用时半个时辰,便顺利拿下蒲甘,天盛大军仅一人因过于兴奋,不小心崴脚受伤。】 半个时辰!! 上一秒才看了历时一个月轻伤五万重伤一万战死七万的惨胜, 下一秒就瞧见了半个时辰轻松拿下,天盛这边仅有一个显眼包自己不小心崴了脚的惊天战绩, 这叫宣武帝怎么能不激动? 难怪就连人生选择模拟系统都说那新武器威力惊人,似有仙人之力。 可惜…… 看到这一选项后面的内容,宣武帝激动的心情稍稍冷静了几分—— 【但由于新武器威力太过惊人,周边许多国家听闻此事后无比震惊,纷纷派出死士前往天盛暗中打探消息。 虽然研制新武器的核心团队极其家人都有派专人保护, 然而军中将士仍有未能扛过威逼利诱之辈。 他国死士将这些将士们透露的只言片语带回国内, 仅耗费五个月的时间,尼亚国率先研制出威力稍弱一筹的新式武器, 之后月余,又有三国接连制出。 一年后,尼亚国联合十三国对天盛开战,战争持续时长两年半,双方损失皆十分惨重, 最终,天盛获胜,一统包括尼亚国在内的十四国。】 如小五所说,这新武器的制造,的确不难。 在大量制造并使用出那样的武器之后,即便制造这些武器的人全都被保护了起来, 可数十万将士当中,总还是会出现些意外。 他们或许知道的也并不多,但仅凭那只言片语中透出的信息,便可让人在五个月里,大致仿制出来。 宣武帝不敢想象人生选择模拟系统说的“损失十分惨重”究竟会有多惨, 他连忙又点开了那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选项。 【您选择了c,由于您仅仅只是口头上表示支持,实际行动完全没有,云舒及其手下那几十名匠人身处军营之中,相关物资不丰,仅仅只造出了少量的新式武器。 她令跟在自己身边的预备役龙影卫带着新式武器随威远大将军一道上了战场,在关键时刻使出新式武器。 最终耗时半日,顺利攻下蒲甘一座城池。】 第346章:熊孩子还真开窍了? 【新武器的威力引来了无数觊觎的目光,周边许多国家纷纷派出死士前往天盛暗中打探消息。 但因为研制新武器时的动静并不大,其核心团队及家人都有派专人保护, 使用过新武器的预备役龙影卫更是对云舒忠心耿耿,新武器的制作方法并没有流出。】 行,那就是这个选项了! 宣武帝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给云舒回信过去,迫切到甚至连今日的早朝都不想继续了。 匆匆结束了宣布了退朝,回到御书房后,宣武帝第一时间便提笔给云舒写了整整三大页的回信。 彼时,云舒还正跟着大部队,行进在前往宁州的路上。 和之前基本全程都在守城,安南也只负责骚扰,几乎没有真正开战时刻的邕州不同, 宁州和蒲甘之间的战争,是实打实的。 云舒他们去宁州的这一路上,都能不断地瞧见从宁州出逃的百姓。 偶尔有年纪小的孩子看到他们路过,还会眼神放亮地去拽自家爹娘的衣摆: “娘亲娘亲,他们好像是往宁州去的,有他们在,肯定能打退敌人的,咱们回家吧! 回家爹爹就不会因为囡囡在客栈多吃了一个馒头和娘亲吵架了!” “不许胡说!” 年轻妇人忙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小声哄道: “爹爹才没有因为囡囡多吃了一个馒头不高兴,爹爹只是因为要离开家里,最近心情有些不好,知道吗?” “那咱们就不要离开了呀!” 小姑娘一脸天真: “这些将军会打跑敌人的。” “可是娘亲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打跑敌人。” 年轻妇人轻叹了口气,继续小声道: “囡囡乖,等他们赢了,咱们再回来,好不好?” “好吧……”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可是三丫她们都还没走……” 年轻妇人沉默片刻,忽然低叹了声: “这年头,也不是谁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三丫她爹参了军,前两日刚刚战死,家里骤然失了顶梁柱,三丫的奶奶当场病倒,她娘眼都快哭瞎了,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往外逃? 战争的残酷,大抵便在于此吧? …… “五姐姐。” 兴许是一路上看多了类似这样的场景,原本还在不断抱怨自己又要赶路了的云楚焕渐渐的也开始担忧起来: “宁州的战事,是不是比邕州要严重许多啊?” “你也看出来了。” 云舒饶有兴致地偏了下脑袋: “怕了?” “怕倒是不怕,反正有五姐姐在,你肯定能保护好我的,而且咱们不是援军吗? 那援军都到了,咱们肯定能赢啊!” 云楚焕先是挺直了腰杆儿,想要表明一下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气概, 但很快,他便又跟泄了气似的,颓了下去: “我只是忽然发现,战争原来一点儿也不好玩。” “太傅也从来没教过你说,战争是好玩儿的吧?” 云舒挑眉: “你为何会觉得好玩?” “也不是觉得好玩吧……” 云楚焕挠了挠头,认真解释道: “就是……不管是话本里的故事也好,史书上记载的也罢, 我能看到的那些,基本全都是在讲述将军如何如何威风,利用什么样的战术,帅气十足地打败了敌人。 又或者是敌方用怎样精彩绝伦的战术,打败了这个将军。 所以不管太傅如何阐述战争的残酷,在我的印象里, 战场就是个热血沸腾的地方,我对将士们的厮杀没有概念, 更不懂战时的百姓会是什么模样。 我只知道这是将军大展身手,精彩非凡的时刻,所以我一直都特别好奇,还想亲眼目睹一次。” “那如今呢?” 想起前些日子云楚焕到邕州时,随行之人后来交给她,父皇和柳贵妃两个人亲笔写下的书信, 当时云舒还只当柳贵妃天真,竟然相信了云楚焕这熊孩子想要跑出来玩儿的托词, 父皇不知怎的,竟也跟着信了。 如今才她意识到,云楚焕的悟性其实还是有的。 原剧情里,他不过是因为长歪了,所以后来才变成了那副模样。 可现在云楚焕的心性不同了, 即便他的初衷仍然只是想要跑出来玩儿,但有些情形亲眼见过之后, 哪怕他并没有刻意去想什么,也依旧会有所触动。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云舒轻啧了声,索性也顺了那两位的意,开始刻意引导起来: “还想看吗?” “想看,” 云楚焕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纠结地摇了摇头: “但也不想看。” “为何?” “想看……当然还是因为好奇。” 云楚焕有些别扭地解释道: “但若是看这个的代价,是百姓流离失所,是将士们战死沙场,无数个家庭破碎的话,那不看好像也行。” “可是现在战争已经存在了。” 云舒意有所指地道: “你除了跟着去看看热闹之外,就没有想过要帮着做点儿什么?” “我?” 云楚焕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失色: “我不行啊五姐姐!我真上不了战场!那铠甲都没我这么小号的! 但要是没有铠甲,我肯定一个露面儿就要被敌人干掉了!” 云舒:“……” 很好,总共也就那么一丁点儿的氛围,啪的一下瞬间就没了。 她沉默片刻,没好气地白了这糟心玩意儿一眼: “谁让你上战场了去跟人打了? 去伤兵营给随军大夫帮忙不就行了? 那地方永远都是缺人手的。” “噢。” 得知不是让他去战场上跟人拼杀,云楚焕松一口气之余,又略微有些不满: “我可是皇子,怎么能干那种伺候人的活儿?” “那你能干什么?” 云舒微笑: “在将士们辛苦拼杀的时候,心安理得地站在城墙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底下的战场,周围还要带上一圈儿人,随时等着帮你挡箭? 还是翘着二郎腿躺在军营里,等着因为受伤无法上战场的将士一瘸一拐地给你送饭送水伺候你? 又或者……在我们商量战术的时候,偷偷在沙盘上用手指画你的大王八?” 第347章:烟花爆改新式武器? 什么?他之前在沙盘上偷偷用手指画大王八居然被五姐姐发现了吗! 他还以为自己藏挺好呢。 云楚焕弱弱地缩了下脑袋,有些心虚: “不就是伤兵营吗?我去就是了。” “你确定?” 云舒故意激他: “你到时候可别去了没一会儿就嚷嚷着后悔了,又不干了。” “才不会,我说话算数的!” 云楚焕毫不意外地上了钩,一脸“你别小看我”的表情: “我一到宁州军营,立马就直接去伤兵营!”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 到宁州之后的第一件事儿,果然就是把云楚焕扔去了伤兵营。 “殿下。” 亲自将云舒领进了她这些日子要住的营帐当中,宁州主将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交到云舒面前: “殿下,这是前日从京城送来的信件,因为上面写了由您亲启,所以臣一直替您收着了。” “前日?” 算算时间,应该是她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刚送回去,父皇就给她写了回信。 云舒拆开信封,入目所见果真是宣武帝那熟悉遒劲字迹—— 【放心去做!】 云舒:“?” 这么大张纸,就写了四个字儿?? 好在底下还有两张纸。 云舒平心静气地翻到第二页, 这一张纸上总算是写得满满当当,然而却只字未提研制新武器的事儿,只是把朝中最近发生过的事情挑重要的跟她讲了讲。 那第三张纸上的内容就更离谱了,居然是隔空给她飞了个作业过来,问她对他前面说的那些政事儿有什么看法与见解! 云舒严重怀疑宣武帝是不是根本就没能理解她说的“威力巨大”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然怎么对此就只有四个字儿的回复呢? 若真如此,那他这句“放心去做”,她到底要不要听? 云舒的纠结,在第二天宁州军与蒲甘一战,又折损了四千多人后,彻底消失了。 看着眼前来来回回抬着伤员送往伤兵营的将士们, 云舒绷着脸神情凝肃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去到了工部那些匠人们住的地方。 “殿下,您怎么来了?” 这些匠人们离京出发之前得知是要随太女殿下上战场,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 毕竟他们很清楚,陛下特意让他们这些人过来,不可能是让他们拿起武器到战场上去跟敌人拼杀。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了—— 殿下或许又要造出什么前所未有过的新物件儿,而且这个新物件儿,还很有可能会被用在战场上! 然而真当他们到了邕州之后,除了拿走一点点的烟花之外,太女殿下竟是再也没找过他们。 如今这大部队都已经从邕州转移到宁州了, 这些人最初的激情褪去,也都开始默认接下来再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殿下居然又亲自过来了! 出来打个水正好碰上了云舒的那名匠人眸光噌一下就亮了起来: “可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咱们来做的?” “是有了点儿想法。” 云舒点点头: “大家都在吧?” “在呢在呢!” 那匠人连忙掀开了帐门: “大家伙儿最近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能不能做点啥出来,正好现在都在这儿商量着呢!” “行,那正好帮本宫做一样东西吧。” 因为提前考虑到了这些匠人们若是真要研制什么东西的话,大约会需要比较安静一些的地方, 所以他们住的这处营帐,也处在比较安静的角落里。 云舒抬步走进营帐,二话不说,直奔主题: “说来这也是上次在邕州时,看到邕州军用烟花作战带来的灵感。 本宫想让各位将这烟花的配方改一改,看看能不能让它拥有强大的杀伤力。” “殿下的意思,是想把烟花改成武器?” 有反应快的倒是听懂了云舒的意思,但却觉得格外的不可思议: “这……这会不会有些异想天开了?” 烟花不就是个放到天上好看的玩意儿么? “是不是异想天开,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舒也不与他争辩,直接便下了决断: “为了防止新武器的研制过程中弄出的动静太大,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本宫最近会派人送你们去到没人的地方进行研制。” 她一边说着,一边写下了整整十份配方,九假一真,递给了手边的那个匠人: “这是本宫最近想到的一些配方,你们若是没有头绪的话,可以先逐一尝试看看。” “是!” 太女殿下连配方都给了,他们再怎么觉得不可能,这下也得尝试一二了。 匠人们应了声,云舒却还不放心, 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多叮嘱了两句: “切记,新武器的研制不管成功与否都必须全程保密, 另外,测试这些方子的时候,记得都站远些, 万一到时候爆开的火星子比烟花要大上许多,离近了容易受伤。” “是,殿下放心吧,小的们心里都有数的!” 烟花爆改新式武器,这离谱的要求但凡换一个人来说,他们只怕都会觉得对方一定是疯了—— 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啊! 那烟花是能远程攻击还是近距离攻击? 远程的话,那跟他们站在烟花底下看烟花有什么区别? 散出去一堆火星子,除非正好砸人眼睛里头,不然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可若是近距离的话,那就纯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而且用完就没,一次性武器,还不如拿刀直接砍呢! 可偏偏提出这要求的是太女殿下。 是他们没来之前,带着邕州那些普通匠人们,造出了滑翔翼这等神物的太女殿下! 她说可以的话……那应该就是可以的吧? 一帮匠人说干就干, 被人领到无人的山沟沟里后,立刻就开始按照云舒给的那些方子,埋头认真研制起来。 至于云舒,则是又被请去主营帐内,跟着威远大将军他们一道商量起了接下来的战术—— “今日这一仗本将也认真看过了,蒲甘军最大的优势就在于……” 一更请假~ 脑子有点儿乱,得睡觉啦,明天见(*≧u≦) 第348章:放个“大烟花”看看? 一群将军副将包括军师们围在一起认真地分析了半天,愣是没能分析出什么可以快速打败蒲甘的法子。 威远大将军拧眉盯着沙盘看了半晌,忽然一拍脑门儿: “殿下,您可想到了什么好的战术?” 太女殿下? 宁州这边还没见识过云舒“超绝战术天赋”的将军们一个个都颇有些意外地偏眸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云舒倒也不慌,直接拿起代表着宁州军的旗子,插进了沙盘上的某一处: “守住这里就行。” 威远大将军:“?” “殿下的意思是……守城?” 这算什么战术? 威远大将军迟疑道: “殿下是想让咱们佯装守城,骗过对方之后,再派兵突袭?” “不。” 云舒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本宫的意思是,拖。” “拖?” 谁不知道,现在最拖不得的,就是天盛? 有性子急的听到这个字儿,当场就按捺不住了: “七国开战为的本就是消耗、逼迫天盛。 若是咱们一直拖下去的话,岂不是正好如了蒲甘的意? 短时间内这或许还没什么,咱们也确实能少些伤亡,可一旦拖得久了,咱们可就彻底落入下风了!” “那别拖太久不就好了?” 云舒不紧不慢地道: “你们方才的分析,本宫也都听到了。 蒲甘实力不弱,倘若再没有其他援军赶到的话,就宁州目前的兵力跟他们打,虽然能赢,但要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间同样也不会太短。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拖个几天,等本宫这边有新的进展了,说不定就可以轻松赢下这一仗了。” “新的进展?” 什么新的进展能让他们轻松赢下蒲甘? “事关重大,暂时保密。” 云舒淡淡扬眉: “能不能成,过几天自见分晓。” “可是……” 多拖延几天,不就多了几分风险么? 万一她说的什么“新进展”没成功呢?到时候要怎么办? 宁州主将还欲多说些什么, 威远大将军却已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这几日咱们便先拖着!” 宁州主将:“?” 不是,太女殿下到底给这姓鲁的喂什么迷魂药了? 一点儿信息都不透露,就只说让他们先等着, 这样的话,威远大将军他竟也听进去了? “咱们要相信太女殿下!” 似是看出了宁州主将的不满与不理解,威远大将军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郑重地道: “你以为邕州一役为何能赢得那么容易? 全靠太女殿下带人造出滑翔翼,让咱们的人直接越过安南军,飞进了山林!” 宁州主将:“???” 什么飞?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为何分开来他全都听得懂,可合在一起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你们接着聊。” 眼看着威远大将军接下来这是又要开始替她吹牛了,厚脸皮如云舒都有些不好意思坐这儿继续听下去了。 她若无其事地站起了身: “有些东西,本宫还要再回去仔细想想。” …… 那天她离开之后,威远大将军究竟是怎么吹嘘她的,云舒不清楚。 但之后的这几天里,她总觉得宁州主将他们看她的眼神……怪让人不自在的。 怎么说呢,那眼神儿就好像现代狂热追星族见到了自己的偶像, 若能习惯的话倒也还好,可云舒没当过明星,实在扛不住这样的注视, 为了能够避开这样的视线,一连好几天的时间,她都是能窝在营帐里就绝不往外迈出半步!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太久, 云舒躲在营帐里看兵书的第七天,阿苦便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殿下,山中传来消息,您要的东西已经成功做出来了。” “做出来了?这么快!” 云舒眼底顿时绽出惊喜之色, 她一把扔开手里的兵书,唰一下就站了起来: “本宫亲自去瞧瞧!” 云舒兴奋地走出营帐,迎面撞上前来找她的威远大将军,步伐也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走到自己的马儿身边,翻身坐了上去: “鲁将军来得正好,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不若随本宫出去一趟?” “现在?” 威远大将军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面露狂喜之色: “可是那新武器研制成了?” “成没成看看就知道了。” 云舒回眸挑眉: “去不去?” “去!” 必须得去! 他这会儿过来不就是因为连着打了七天的守城战,底下那些还不知道太女已经秘密令人制造新武器了的将士们士气有些低落, 他看着心急,所以才忍不住过来问问新武器的研制进度么? 现在得知那武器都已经研制成功了,傻子才不去看! 威远大将军积极得甚至都懒得折回他的营帐去骑他自己的马儿,直接从云舒这边就近薅了一匹,便随着她一道出了军营。 一路疾行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样子, 几人将马匹栓在山脚下,又翻过了一座小山丘,这才总算是真正到了工匠们研制新武器的地方。 威远大将军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火药味儿,神色有些惊异: “殿下是让人在这边做新武器的同时,又造了不少烟花?” “烟花?” 云舒轻笑了声,待到她之前派来护卫的预备役龙影卫将成功造出炸药的匠人领过来后,这才又抬了抬下巴,笑道: “能给咱们威远大将军展示一下你们最新造出来的升级版大烟花吗?” “能!当然能!” 说起来,这人恰好还就是之前最不相信烟花能改造成大杀伤力武器的那一个。 甚至就连今早去山沟沟里头做测试的时候,他都还有些不以为意—— 毕竟太女殿下给的十个方子,之前都已经试过八个了, 全都没什么用。 他本以为这一个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充其量也就是蹿起一簇稍微大点儿的烟花来, 点燃引线之后,因为没怎么上心,跑的时候甚至还不小心绊了一跤! 幸好殿下派来保护他们的暗卫十分给力,关键时刻拎起他就跑。 还有一章在码啦,马上~ 第349章:明日本宫亲自上阵! 被拎起飞走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惊天炸响和地动山摇,以及那飞溅出来差点儿给他脑袋砸开花的碎石块,他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了。 但惊险归惊险,回过神来之后,意识到自己当真按照太女殿下给的方子,制造出了超大杀伤性新式武器的激动,还是迅速压过了后怕的情绪。 之后再想想,便只觉得后悔,没能站在旁边好好看清那东西爆炸瞬间究竟是何种模样。 奈何他们手头上如今能用的材料也不多,不可能只因为他想看看效果,便再多炸掉一份。 俞德兴这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痒一上午了,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太女殿下要看新武器的威力,他迫不及待地就给云舒他们指了个方位: “殿下,鲁将军,还请移步到安全位置,小的这就去拿新武……额,” 他顿了一下,顺着云舒方才打趣的话,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升级版大烟花!” “他刚刚要说的,是新武器吧?” 威远大将军也不是傻子,听出俞德兴刚刚话里那意思,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殿下这新武器,莫非真是拿烟花改造而成?” “只能说,最初的灵感的确来自于烟花。” 云舒揣着手,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再多,就涉及机密了。” 威远大将军:“……” 这机密他也不能知晓吗? 威远大将军好奇得抓耳挠腮的, 好在俞德兴也没让他等上太久,很快就抱了一小包什么东西出来,走到离着他们老远的一处空地上, 弯腰点燃引线之后,立刻拔腿朝着反方向一阵狂奔! 砰! 威远大将军都还没来得及问这人为何跟逃命似的跑这么快,就见那处空地上的碎石被陡然炸开, 漫天烟尘骤起,弥漫的浓烟之中还可瞧见一瞬冲天的火光。 脚下大地震颤,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都还能感受到一丝丝向外扩散的气浪。 威远大将军目瞪口呆地望着爆炸发生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才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真,真他娘的带劲啊!” 他揉了揉被震得有些生疼的耳朵,那眼神儿依旧没舍得从那方挪开, 看起来傻愣愣、直勾勾的,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这真是拿烟花造出来的玩意儿? 殿下,这东西若是足够多的话,别说一个蒲甘了, 一天之内平息七国之乱完全不是问题啊!” “想得还挺美。” 云舒凉凉地给他泼了盆冷水: “咱们现有的资源可造不了多少个炸药包。 还是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战术,看看如何能把有限的资源最大程度利用起来吧。” “不能从别处多弄些材料回来吗?” 威远大将军闻言还有些不甘心: “大不了咱们再多打一阵子的守城战,反正只要有这东西在,便是再多拖上几个月,咱们也没在怕的!” “不行。” 云舒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他这个提议: “大量制造这东西,就势必要有大量的人手加入进来。 但凡其中有一个走漏了消息,让敌国也摸索出了炸药的制作法子,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直接一步跨入热武器时代,双方互扔炸药包么? 那场景,威远大将军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果断抛弃了原本的念头: “殿下说的是,这等神物的制作法子,务必得捂严实了才行。 最好就连咱们军中的那些个将军们也都别说!” …… 因为工匠这边最多一天之内,就可以把剩下的炸药包全部做好, 威远大将军从山里回到军营后,第一时间便把宁州军中的将领们全部召集了起来。 见到这几日都没怎么露过面儿的云舒再次出现在主营帐之中,宁州主将反应同样不慢,刚一进门儿那眼神就亮了: “鲁将军,你这时候找我们来,莫不是新武器已经造出来了?” “没错!” 炸药这种东西,对于武将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威远大将军只一听到“新武器”这三个字儿,那嘴角就忍不住地往上咧开了: “本将今日已经随太女殿下亲自过去看过了,那东西用起来,毫不夸张地说,绝对堪比天神之威!” “今日?” 宁州主帅想起今早他忧心忡忡地同威远大将军说起军中如今士气萎靡的事儿, 说到一半时,对方忽然起身离开,说是想起有件事儿忘了办。 却原来…… 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的宁州主帅蓦然瞪大了眼睛: “好你个鲁靖坤,去看新武器你不告诉我!” “我当时也是恰好碰上了。” 面对同僚的指控,威远大将军心虚了不到两秒,很快便又正色起来: “不说这些没用的,新武器数量不多,且需要严格保密,经手之人殿下已有安排。 咱们现在还是先商量商量明日的战术! 本将的想法很简单,最近这几日蒲甘军不是每日都要过来叫阵攻城么? 明日咱们就出城迎敌,然后佯败撤退,引那些蒲甘军追到这个地方……” “打住!” 宁州主帅虽然十分好奇那“堪比天神之威”的新武器究竟有多厉害, 但威远大将军都已经说了需要“严格保密”,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只能暂且压下自己的好奇,认真探讨起战术来—— “佯败撤退容易,可要让对方追上来却是道难题。 毕竟蒲甘军不是傻子,咱们这几天一直都在守城,忽然迎战又忽然撤退,怎么看都像是设了埋伏,他们定然会有所防备,不敢轻易冒险。” “不敢轻易冒险多半是诱惑还不够大。” 一直没有吭声的云舒忽然拿起一枚帅旗插到了沙盘上威远大将军方才指过的位置: “只要我们能给出对方无法抗拒的诱惑,就不怕他们不上当。” “……殿下的意思是?” “明日本宫亲自上阵。” 云舒伸出一根手指,拨了拨那枚帅旗,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平静道: “有天盛太女做筹码,总值得他们冒险拼这一回。” “不成!绝对不成!” 第350章:阵前斗将? 威远大将军差点儿没跳起来。 别说太女殿下根本没有武艺傍身了,即便她习过武,他也照样不敢放任她亲赴战场!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岂不是要成全天盛的罪人? “千金之躯不坐垂堂,陛下将殿下您的安危交到臣手中,那是对臣的信任。 臣如何能让您……” “活着的天盛太女总比死了的要有用得多。” 云舒出声打断了对方激动的话语: “蒲甘若想活捉本宫,便不会真下杀手, 况且本宫只是作为诱饵出城去晃一圈,又不是真要冲到他们面前去跟人打。 他们就算真想下杀手,有龙影卫在,本宫想逃总还是能逃得掉的。” “……” 云舒主意已定,威远大将军他们再怎么反对都没用, 无奈之下也只能尽可能地把作战计划做得万无一失,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原本最多一个时辰便能商议完的事情,就因为他们的不放心,愣是反复分析了足足三个时辰, 直到天都快黑了,云舒才总算是从主营帐里出来,慢悠悠地溜达去了伤兵营—— 大概是因为之前把话说得太满了, 云楚焕这些天为了守住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的形象, 竟还当真在伤兵营里待住了,没有一找着机会立马就嚷嚷着要离开。 云舒过去的时候,云楚焕还正端着一盆刚打好的水往营帐里走, 见到云舒过来,他也没说立刻就撒了手,还是把水盆儿送进去之后,才又跑了出来: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在这儿干得怎么样了。” 云舒挑了下眉: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嫌打水、倒血水这种活儿又脏又累不肯干,只肯帮军医拿药、熬药么? 怎么现在又肯干打水的活儿了?” “就……就想干就干了呗!” 云楚焕眼神儿心虚地飘忽了一下, 他能说是因为一开始随军大夫让他拿药,他总拿错,熬药也经常熬不好, 后来那些大夫干脆直接越过他,什么都不让他干, 他被晾在边上,看着那些痛苦的伤兵,还有忙忙碌碌的大夫们,总感觉格外的不自在,最后晃了一圈,发现自己只能干点儿打水的活吗? 这说出来显得他多没用似的! 云楚焕转移话题道: “五姐姐,咱们在宁州这边还得待多久啊? 听说最近一直都在打守城战,什么时候出城迎敌啊? 咱们不会是打不过那个什么蒲甘吧?” “明日就出城迎敌。” 云舒也只当自己没看出他的别扭劲儿,轻笑一声: “要亲自上城墙去看看吗?” “不看!” 云楚焕一听这话,面色立刻就垮了下来。 刚来宁州那两天,宁州出城迎敌的场面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双方你一刀我一刀,拼死拼活打半天,最后打了个不分上下的结局不说,抬回来的伤员还肠子都流出来了! 当场就给他吓吐了! 生平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见识到战争的残忍,云楚焕都快要抑郁了: “我想看的是咱们轻轻松松赢过对方,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大将军在战场上是意气风发,碾压对方就跟碾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可以看得人热血沸腾神清气爽的场面, 不是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光只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压抑的战场!” “虽然一般情况下来说,真实的战场多半都是后面这种……” 云舒幽幽地拖长了语调,见云楚焕那小脸儿上的表情越发郁郁不乐了, 她话锋一转,抬手直接在对方脑袋上拍了一记: “但明日这一战大约还真就是你想要的模样。” “真的?!” 云楚焕闻言豁然抬起头来: “你不骗我?”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云舒哼笑: “若非是看你再这么下去都快郁结于心了,回去之后我都不好向父皇和柳贵妃交代,我还真不介意你一直待伤兵营里。” 这伤兵营里人手可缺得厉害呢! “我去我去!” 从云舒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云楚焕一扫之前的沉郁,兴奋地拽着云舒的袖子跳了起来: “明日我还和五姐姐你一块儿!” “哦,那不行。” 云舒淡定地拽回了衣袖: “明日你五姐姐我要亲自上战场帅一把。” 云楚焕:“?” 虽然有些听不懂,但…… “五姐姐,我也能一块儿帅帅吗?” 云舒:“不能。” “哦……” …… 翌日清晨,天才刚蒙蒙亮, 初秋还未开始泛黄的草尖上坠着的露珠也没来得及被太阳蒸发掉,就被高高扬起的马蹄狠狠踏过。 蒲甘主帅道陀就带着十万兵马出现在了宁州边城的城墙之外。 他本以为今日照旧还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攻城战, 但没想到的是,这回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靠近,那两扇他们攻了几日都没能攻下的城门,竟就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为首之人一身张扬似火的明红色铠甲,身形纤细娇小,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熟悉的那几个将军。 道陀眯了下眼,待到那身影率领身后几千将士一点一点走出城门, 他眼里先是掠过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后毫不客气地仰头大笑起来: “本将看你们天盛也真是没人了!竟连这么个娇滴滴的太女殿下都送到战场上来了。 怎么,这是知道打不过,索性便送个人质出来,决定投降了?” “投降?” 云舒冷笑一声,手中轻薄长剑直指道陀,气势如虹: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赢过本宫了!” “听殿下这意思,莫不是想斗将吧?” 两军对垒之时,双方各派一员猛将于战前进行对战这种事情在战场上的确不少见。 可“猛将”这个词儿,和天盛太女有半点儿关系吗? 道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不屑地自云舒身上扫过: “殿下莫非真当本将只有一身武力,却没有长脑子不成?” 别说他从未听说过这位天盛太女有习过武的事儿了, 便是真习了武,又能习得有多厉害? 第351章:单枪匹马直面十万大军! 阵前斗将,那可是死伤不论的。 天盛那边是疯了才敢让太女出面和他这个真正的武将相斗! 这就差没把“陷阱”两个大字儿直接贴脑门上了,他得多蠢才会单枪匹马过去上这个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天盛太女胆儿还真够肥的, 竟敢以自身为饵,带着这么点人就出城了。 这机会他若是不抓住了,岂非对不住天盛如此厚待? 道陀面上笑容猛然一收,大手一挥,竟是不讲武德的想要突袭: “全军听令,活捉天盛太女者,赏银万两!” “杀!” 十万将士很有礼貌的用“杀”字打了个招呼,举着大刀就往云舒这边冲了。 云楚焕趴在城墙之上,瞅瞅十万密密麻麻的大军, 再瞧瞧自家五姐姐这边不过千数的宁州将士,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 “五姐姐快跑啊啊啊!” 云楚焕平日里也算洪亮的嗓门此时此刻,混在那十万之众的喊杀声中,宛若水滴入海,根本激不起半点儿的涟漪。 云舒一个字儿也没听见,竟当真像个不世出的高手一般横刀立马,稳稳立于阵前,没有一点儿要转身逃离的意思! 这样的大场面实在太具视觉冲击效果了。 云楚焕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就觉得他五姐姐这多半是吓傻了,甚至都忘了要逃, 为了能让自己的喊声传进云舒耳中,他半边身子都快扒拉出城墙了: “五姐姐你快跑啊!!” “殿下冷静!” 被提前分派过来看着云楚焕的副将一脸无奈,单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人往回拽: “太女殿下自有成算……” “五姐姐……” 云楚焕压根儿没心思听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被扒拉回来之后他又重新探出了脑袋。 恰好此时冲在最前面的蒲甘军也已经快要跑到云舒他们提前设下埋伏的区域了。 云舒唇角一勾,手中长剑在虚空利落地划了一下, 暗处接到她信号的龙影卫瞬间将手中长弓拉满,被点燃的箭矢精准射中引线—— 轰! 事先埋好的那一排炸药瞬间掀起一阵巨大的气浪。 云楚焕大张着嘴巴,看着漫天卷起的烟雾缓缓散尽,露出那一地少说也有三千来个被瞬秒的蒲甘军, 好半晌,他猛一拍大腿: “难怪五姐姐昨天说她今日要亲自上战场帅一把!” 单枪匹马直面十万大军,长剑一挥瞬秒三千敌首! 早知道只要骑马出城露个脸就能装一把大的,昨日他说什么也要让五姐姐同意今日带上他一块儿啊! 这可比他之前看的那些将军们的话本子都还要厉害得多, 都快赶上修仙故事里的神仙大战了! 不行,他现在就要下去,他也要和五姐姐一块儿耍这个帅! 云楚焕扭头就要跑下城墙, 然而他才刚刚跑出了两步,就被方才那副将又揪着后衣领,再度拽回了原位: “六殿下恕罪,臣奉太女殿下之命,务必让您踏踏实实地待在这里。” “放肆!” 这么好一个耍酷的机会,今日错过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呢, 被拦下来的云楚焕都快急眼儿了: “你让本皇子下去,之后五姐姐找你麻烦,本皇子替你拦着!” “六殿下恕罪。” 副将丝毫不为所动,宛若一座铁塔般,死死地挡在云楚焕身前, 任凭云楚焕怎么推搡,都纹丝不动。 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道陀也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双目猩红地咬牙怒吼: “给本将拿下天盛太女,生死勿论!” 他虽不知天盛究竟是如何做到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的。 但料想如此厉害的招数,绝不可能轻易使得出来。 否则天盛那边何须再跟他们耍什么计谋? 直接劈头盖脸地一通乱炸不就完了? 毫不留情地一刀劈了一名想要退缩的蒲甘将士,道陀嘶声咆哮: “有退缩者,格杀勿论!” “杀!” 冲可能会死,但退缩绝对会死。 蒲甘将士们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哪怕心里怕得要命,也还是举起武器,硬着头皮再度往前冲去。 云楚焕跟他旁边那名副将拉扯半天,知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冲下战场后,无奈地重新趴回到城墙上, 本以为方才的情形还能再现,他五姐姐轻轻松松挥一下长剑, 对方便又能倒下一大批。 却没想到蒲甘军吃一堑长一智,得了道陀“生死勿论”的新命令, 蒲甘那边的弓箭手冲进射程之内后,便停在原地,纷纷举起了手里的弓箭! 而他五姐姐这边那上千名将士也迅速掏出盾牌,牢牢地将他五姐姐护在盾后,给他五姐姐争取回城的时间! 云楚焕:“……” 好吧,幸好他刚刚没能冲下去。 不然迎接他的可不是帅气的抬手间敌人灰飞烟灭,而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一想到自己在那样的场景下,很有可能是兴冲冲地去,然后半道再大惊失色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 一点儿帅耍不着,还显得格外狼狈, 他忽然就不怎么生身旁这个副将的气了—— 好歹,这人还帮自己保住了面子嘛! 云楚焕挠了挠头,有些遗憾: “这就结束了?” “殿下继续看着便是。” 副将微微挑起下巴,目光越过城下的兵荒马乱,精准地落到了远处神情阴鸷的道陀身上。 彼时,道陀似乎也意识到云舒已经开始撤退了, 他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大刀,向着城门的方向纵马疾驰: “他们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杀器了!杀!” “杀!!!” 震人心魄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的喊杀声,却远不止蒲甘军这一边。 云舒策马回城的瞬间,宁州的八万将士与她相向而行,很快便井然有序地自城内涌出。 眼看着两军即将交汇于一处—— 轰!!! 恐怖的气浪这一次直接从蒲甘军身后袭来, 猝不及防且仿若无处不在的爆炸令蒲甘军顷刻间乱作一团。 恰在此时,两军也正好相遇了。 一边是已然乱了阵脚,士气大跌的蒲甘军, 一边是士气高昂的宁州军, 只一个照面,便形成了压倒性的战局! 第352章:蒲甘哪来的底气想议和? 援军没来之前他们被压着打,援军来了之后他们还要被迫守城、日日听着对方侮辱奚落言语的憋闷,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宁州军越打越上头,一个个全都杀红了眼。 道陀刚开始的时候还试图想要力挽狂澜, 然而军心已散,未知的恐惧始终笼罩在蒲甘将士们的心头。 不管道陀再怎么指挥,原本实力还算强悍的蒲甘军也依旧兵败如山倒。 意识到自己这方大势已去,道陀虽心有不甘,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带着残余部队狼狈逃离。 然而越杀越勇的宁州军却不愿放他们就这样离开, 硬是跟在后面又追杀了十几里路, 生生将蒲甘军仅剩的六万残兵,杀到只剩五万! 道陀双目猩红,却又不能带着那五万胆都已经被吓破了的残军和人拼命, 好在城门已经近在咫尺,道陀心里刚松了口气—— 轰!!! “将军!!” 眼睁睁看着自家将军被梅开三度的浓烟吞没,因为速度慢了一些,侥幸没有进入爆炸范围,但却真真切切瞧见了这一幕的蒲甘军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与之相对的,则是后头来自宁州军兴奋的欢呼: “蒲甘主帅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 天盛那边研制出了一种极为可怖的新型火器,可瞬杀三千余人, 蒲甘边城城破,主帅道陀战死,数万蒲甘军投降的消息,被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蒲甘王城。 彼时,蒲甘王还沉浸在他之前的战报中,做着蒲甘大破宁州的美梦。 陡然听闻前线传回来的噩耗,蒲甘王勃然大怒: “简直危言耸听!这世上怎会有那般骇人听闻的厉害武器? 若天盛真有这样的本事,这天下都该是他们的了,之前怎么还会被打得只能缩在城里不出来?” “王上息怒。” 相比起愤怒惊骇,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的蒲甘王, 一旁的国师就显得冷静了许多: “其实仔细想想,宁州那边援军未至之时,宁州军便能堪堪撑住咱们的攻势, 按理来说,援军一到,便该是他们反击的时刻。 可偏偏他们却选择了只守不攻,依贫道看,他们当时应该就是在等那新武器被制造出来。” 他轻捋着胡须,叹息道: “贫道早就听闻,那天盛太女乃是上天赠予天盛的礼物,有着惊世之才。 若是她的话,能造出这样厉害的东西,倒也不足为奇。” “那就是上天不公!” 蒲甘王急眼儿了: “天盛还不够强吗?为何还要给他们送一个那样厉害的太女? 怎么寡人就生不出那样的孩子?” 国师:“……” 仙风道骨的老者沉默片刻,幽幽开口道: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命数,这大抵,便是天命吧。” “天命?” 蒲甘王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那依国师之见,寡人就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可笑寡人前两日还在瞧不起安南,结果这还没过几天,蒲甘便也要走上他们的老路了?” “王上若是不愿归降于天盛,或许……” 国师迟疑了一下: “还是有一条路可走的。” “什么路?” 听到还有别的选择,蒲甘王总算是又振作了几分,抬起眸来迫切地道: “只要能保住祖宗的这份基业,别叫寡人真成了亡国之君,便是再难的路,寡人也愿意试上一试!” “……能不能成先另说,它倒也不是特别难。” 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国师,在关键时刻出的主意却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国师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之后才接着道: “听闻天盛太女如今已经年满十七,却还未有婚嫁。 若是能让太子前往一试,兴许……” 国师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意思已然表达得十分明显了。 蒲甘王面上希冀的神色在听到这个提议后,当场凝固—— 对方那可是天盛太女! 用脚想也知道,天盛绝对不可能把太女嫁到蒲甘来。 那么便只能是他把太子嫁到天盛去。 可,可他那么多个孩子里,最优秀,最能继承他王位的也只有太子。 真要是把太子送出去了,他的王位由谁来继承? 而且……被当成未来蒲甘王培养了这么多年,尊贵傲气惯了的太子,真的能接受入赘去天盛的耻辱吗? 蒲甘王有些纠结: “除了太子之外,寡人另外几个……” “王上。” 国师十分耿直地问出了一句扎心窝子的话: “您真觉得,那几位配得上天盛太女吗?” 蒲甘王:“。” 要这么说那可就没意思了。 摸着良心讲,他觉得太子其实也一样配不上那位传说中的天盛太女。 不过相对来说,确实还是送太子过去更有诚意, 单就说长相,也是太子那张脸长得最好看,随了他母后! 前线战况不等人, 蒲甘王纠结得来回踱了十几圈后,终于还是叹息着让人把太子给他找来了。 于是,攻破蒲甘边城的第三日, 坐在营帐里研究着世界地图的云舒,就听到有守卫来报,说是蒲甘太子带着蒲甘王亲笔写下的议和书前来求见。 “议和?” 都到这一步了,蒲甘王哪来的底气,还想与她议和? 云舒卷起地图,饶有兴致地抬了下眼: “带他进来。” “是!” 守卫拱手退下。 不多时,帐门再次被人掀开, 云舒抬眸望去,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那一坨金光闪闪的东西晃了眼。 她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却听那坨金灿灿的玩意儿竟还缓缓开口了—— “蒲甘太子烨奈,见过太女殿下。” 蒲甘太子? 云舒眨了眨眼,重新再看过去, 果然,眼前这打扮得像是一根人形大金条的玩意儿,其实是一个看起来约摸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 浑身上下所有的配饰,全部都由纯金打造,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有钱好啊! 她就喜欢有钱的。 云舒微颔了下首,正色道: “听说你是带着你父王亲笔所写的降书来的?” “正是。” 人形大金条……不是,烨奈上前两步,郑重地将手中捧着的那份降书递交到云舒面前。 还有一章,稍晚~ 第353章:本宫让人扔出去了 云舒接过降书,一目十行地先大致扫了一遍, 本来是想看看都到这一步了,蒲甘还不归降,竟妄想着要同天盛议和究竟是有和底气。 结果一遍看完之后,怀疑自己看错了的云舒,忍不住又仔细地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当场就被气笑了: “这降书上写的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知道。” 蒲甘太子垂眸,平静的神情中,隐隐透出几分忍辱负重的波澜: “殿下放心,烨奈愿意的。” “谁管你愿不愿意!” 别搞得好像是她在强抢良家妇男好不好! “你们蒲甘出兵在前,如今打了败仗丢了城池,不说归降也就算了, 来谈个议和竟然还连割地赔款之类的事儿都不想提,拿一个太子出来就想抵债? 你不会以为你打扮得像根金条你就真是根金条了吧?” 云舒简直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她直接就把那封降书扔到了蒲甘太子脚下: “拿着你的降书滚回去告诉你那父王,不愿写降书可以不用写,本宫自己能打过去!” “你不同意?” 烨奈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身为蒲甘太子,权势地位容貌,他要什么有什么, 早已习惯了全天……全蒲甘女子几乎全都想嫁给他的事情。 昨日父王让他牺牲自己,换取蒲甘国祚得以延续的时候,他还是经过了极其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愿意为国忍辱负重,入赘天盛。 可没想到……没想到这天盛太女都已经十七了, 搁他们蒲甘国,那都是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了,竟还瞧不上他! 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的烨奈瞬间涨红了脸: “你为何不同意?” “本宫为何要同意?” 多新鲜呐! 合着这年头是个男的跑过来跟她说,愿意嫁给她她就得娶呗? 她认识他谁啊就娶! 云舒剩下的耐心已经没有多少了,她直接指了指帐门的方向: “走不走?不走本宫让人送你一程!” “你!” 烨奈很想硬气地甩她一句走就走, 但是不行。 蒲甘战败,他这次过来,就是要为蒲甘谋取一条生路。 烨奈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与不满,语气重新变得平和起来: “方才是我冲动了,既然殿下不同意父王给出的议和条件, 那殿下不妨说说,你究竟想要如何,才愿答应停战?” “如何停战,安南不是已经给你们做出示范了?” 云舒冷笑: “归降天盛,变成自家人,这仗自然就不用打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烨奈双拳蓦地一紧,咬牙道: “你们天盛如今这是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野心,真想要吞并全天下了? 你们就不怕你们如此蛮横的行为,会引起众怒吗!”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云舒抬手叩了叩桌面: “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可不是我们。” 话落,她偏眸看了眼被自己敲击桌面召出来的龙影卫,淡淡道: “送蒲甘太子离开。” “是。” 龙影卫得令,二话不说,直接拎起烨奈,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营帐之外。 “殿下!” 威远大将军听说蒲甘太子带降书过来求见云舒的消息,从另一边营帐跑过来,还没进门,迎面儿就见一黑一金从眼前闪过, 他生怕是云舒出了什么事儿,连忙掀门进帐,见云舒还稳稳地坐在书桌后头,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儿的模样, 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听说蒲甘太子来送降书了?他人呢?” “本宫让人扔出去了。” “扔出去?” 威远大将军一噎,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黑一金,反应过来之后,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 “莫非是蒲甘那边没什么诚意?” “一座城池不想割,一两银子也不想赔,就送个所谓的太子过来说是要赔给本宫,这算有诚意吗?” 云舒唇角牵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哦,这么说也不对,那太子身上应该至少挂了十斤黄金。” 威远大将军:“?” “殿下扔得好!” 弄明白蒲甘那边儿做的什么美梦后,威远大将军瞬间就与她同仇敌忾起来: “这蒲甘当真是忒不要脸!臣就没见过这样既要还要的! 臣这就回去跟顾将军他们商量继续攻打蒲甘的事儿!” “是要继续打。” 云舒点点头: “而且要打就打他们的恪郸城。” “恪郸?” 威远大将军想了一下,很快也反应过来: “蒲甘的恪郸城与掸国相邻,咱们若是能用火药打下恪郸,必能震慑住掸国。 如此一来,说不定还可一举两得,让掸国也不敢再战!” “不仅仅只是掸国。” 云舒微微颔首道: “虽然到了别的地方之后,火药兴许还能再造。 可时间拖得越久,为国捐躯者便越多。 本宫想要的,是通过攻打恪郸这一仗,直接镇住所有人。” “殿下想一次性把七国之乱彻底给它平了?” 这想法当然是好的,可是…… “七国之中,唯有安南与掸国两国和蒲甘离着近些。 另外四国离着蒲甘都还有老远的一段距离…… 若只是刻意让人把消息传过去,那也不一定能达到殿下您想要的效果吧?” “那就让他们自己看到。” 云舒淡定地勾了下唇: “军中如今应该有不少人都还在悄悄议论火药的事儿吧?” “这……” 威远大将军闻言,有些尴尬: “此事臣已经下过军令,不许他们私下里议论这些。 只是当日那火药的效果着实太过惊人,总还是会有些人实在忍不住。 不过只要被臣发现了,臣都会下令军法处置! 若殿下还觉得不满意的话,臣也可以加重惩罚……” “不必了。” 云舒勾了下唇,一字一顿道: “正相反,本宫现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前几日与蒲甘一战,不过只是本宫对新武器的初次尝试罢了。 由于这次尝试的结果不错,所以如今本宫正令人在军中大量制造这样的武器。” 第354章:云楚焕也想威风一把? “殿下是想把人全都引来宁州?” 威远大将军迟疑了一下: “那……” “火药的确是还得想办法再造一批出来的。” 知道威远大将军是想问什么,云舒点点头,肯定道: “如今剩下的那点儿火药根本不够在恪郸来一场震惊世人的表演。 所以咱们得派人大肆收购一批原材料回来。” “可那样的话,制造火药的法子岂不是就要泄露了?” 威远大将军下意识地反问道: “您之前不是说,这东西制造起来并不难吗?” “谁说只采购制造火药的材料了?” 云舒无奈: “先不说制造火药的原材料咱们本来也不是全都缺,咱们收购材料的时候就不能多收购点儿火药方子之外的其他材料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收购他个几十上百种,谁能分得出来?” “臣明白了!” 威远大将军恍然大悟: “臣这就派人去办!” 威远大将军虽然偶尔有时候脑子转得不够快,但办起事儿来效率却当真是高。 不过两日的工夫,该传出去的消息,该买的不该买的东西,就通通都办妥了。 云舒趁着那些来查探消息的人还没找准位置,让龙影卫严格把守着,又造了一批火药出来之后, 这才让龙影卫开始不动声色地放水,任由那些来自各处的探子们进到山中,去查探匠人们故布疑阵的各种骚操作。 而就在探子们越探越迷茫,完全不知道这些天自己到底探了个什么东西的时候, 已经休息了好几日的宁州军忽然又行动起来。 据说是因为跟蒲甘谈判谈掰了,天盛太女一怒之下,决定一举直接攻下蒲甘! 消息传出来后,各方探子闻风而动,纷纷跟上了宁州军的步伐,朝着恪郸前进。 彼时,云楚焕却还在扯着云舒的衣袖和她撒娇: “五姐姐,这次打恪郸的时候,能不能也给我安排一个特别威风的那种场面? 像你上次那样,让我单枪匹马地去阵前装一下高手风范,然后一抬手灭他们一片的那种就行!” “不行。” 云舒拒绝得一点儿也不委婉: “这次没安排那些花里胡哨的。” 上次整那一出纯纯是为了诱敌入套, 这回她都打算直接上暴力美学了,还玩儿那些多余的把戏做什么? “啊……五姐姐!” 刚刚拽住的衣袖已经被云舒一把扯了回去,云楚焕骑着小马,连忙又黏了过去: “没有你就加一点儿进去嘛!无非就是多说几句话的事儿,又不费什么工夫!” “可是没必要,而且不安全。” 云舒试图跟他讲道理: “这回攻守交替,他们变成了守城的人,而且有了前车之鉴, 他们这次大概是说什么都不会出城了。 你过去喊话不会有任何意义,说不定还会显得很蠢的样子。” “不会的!” 云楚焕压根儿不听: “五姐姐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好主意的! 而且你不是说咱们这次进攻恪郸,肯定会有不少人在暗中盯着,咱们就是要借这次机会,震慑住所有宵小吗? 那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有排面儿不是吗? 五姐姐……” 话说到一半儿,云楚焕又开始黏黏糊糊地撒起娇来。 云舒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最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行行行,让你先去阵前装一下!” “五姐姐最好了!” 目的达成,云楚焕欢呼一声,顿时眉开眼笑: “那五姐姐,我到时候要怎么做?” “你就……” 直接在路上给他现编了一段儿,云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云楚焕小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五姐姐你放心吧,我保证拿出自己所有的气势!” 云舒:“……” 虽说在耍帅这件事儿上,她应该相信这小子是不会掉链子的。 但,熊孩子真的给人一种极其不靠谱的感觉啊! …… 从宁州到恪郸城,大军从早上走到了夜晚。 为了保证大家攻城时还能有足够的精神,威远大将军直接下令,让八万大军驻扎在了距离恪郸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大战来临的前一夜,恪郸城内的蒲甘军、城外隐在暗处的各国密探, 无数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唯有宁州军靠着火药带来的强大底气,夜间睡得极其安稳。 翌日一早,全军上下更是精神抖擞。 云楚焕穿着他前些日子特意让人为他量身定做的一套金色小铠甲,一路上都表现得格外兴奋。 等真正到了恪郸城下之后,他更是迫不及待地骑着他的小短腿儿马就哒哒哒地上前了, 高昂着脑袋,整个人宛若一只骄傲的金孔雀: “蒲甘太子何在?让他给本皇子滚出来!” 皇子? 不是说如今在军中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天盛太女吗? 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小屁孩儿? 恪郸主帅眯了下眼,望着城外那个虽然脱离了身后大部队,独自往前走了好一段儿,但却仍在箭矢射程范围之外的小皇子,厉声回应: “放肆!我蒲甘太子,岂容你们如此轻慢!” “什么蒲甘太子!说得好听叫太子,说得不好听那不就是个男宠?” 恪郸主帅有脾气,云楚焕更有脾气, 他毫不畏惧地大声怼了回去: “别告诉本皇子你不知道,你们蒲甘王之前还想把那狗屁太子塞给本皇子的太女皇姐当男宠,换取两国停战之事! 这根本就是侮辱本皇子的太女皇姐! 本皇子告诉你,今天要是不把你们那不要脸的太子交出来,本皇子就踏平恪郸城!” “好大的口气!” 恪郸主帅恼羞成怒: “本帅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如何踏平恪郸城!” “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楚焕冷笑一声,像模像样地挥了下手里那把轻飘飘的软剑: “给本皇子上!” “冲啊!” 云楚焕一声令下,他身后早已做好准备的那群亲兵便举着盾牌,训练有素地朝着城门的方向快速地冲了过去。 一眼望去,足有上……上百人……之多?? 稍晚~ 第355章:城墙都给它轰上天! 明明来了八万大军,可现在天盛小皇子气势汹汹地下令要攻城,出来的却只有百来人…… 这又是玩的哪一套? 天盛这出其不意的招数,直接让蒲甘军和暗中关注着战场上动向的各国暗探们都看傻了眼。 恪郸主帅虽然直觉不妙,第一时间就让人放了箭, 可那一百多个人挤在一起,盾牌挡得那叫一个严实! 密密麻麻的箭矢射下去,压根儿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样下去不行的。” 恪郸副将拧眉望着城下那快速移动着的“铁壳子”,沉声道: “天盛军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 反正他们也才一百来个人,不如咱们直接开城门,冲出去把他们全杀了,然后再……” “不可!” 恪郸主帅下意识地拒绝道: “万一天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骗咱们开城门怎么办? 天盛大军如今离着城门也没有多远,这城门一旦开了,再想关上就难了!” “可……” “不必多言!” 冷眼看着那“铁壳子”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恪郸主帅大声喝到: “换巨石,给本帅砸!” “是!” 城墙上原本手持长弓的将士们闻言全都弯下腰去,抱起了巨石, 远处,早料到会有这这一幕发生的威远大将连忙也下令让弓箭手上前,试图利用铺天盖地的箭矢来帮“铁壳”下面的一百多个人转移压力。 与此同时,“铁壳”之下的将士们在靠近城墙之后,也迅速分散开来,快速朝着巨石砸不到的城门冲去! 云楚焕本来是傲立于弓箭手身后的, 但看着看着,兴许是因为心里为那一百来人捏了把汗,着实紧张到忘了自己的处境, 身下的小矮脚马不知什么时候,竟就溜达到了弓箭手中间! 直到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跑哪儿来了的云楚焕这才陡然爆出一阵惊天惨叫: “五姐姐,救……” 铛铛铛…… 一波直直向着自己射来的箭矢被一柄凭空冒出来的长剑尽数挡开,云楚焕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衣领便被人猛然拎起, 紧跟着眼前一花,等到风声再停之时,他已经被龙影卫四仰八叉地扔到了云舒的马背上。 云楚焕:“……” 云舒:“。” 四目相对,刚爬坐起来的云楚焕迅速抱头认错: “五姐姐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跑那儿去了!” “呵。” 最重要的脑袋被他抱住了,那一身铠甲硬邦邦的,她也懒得犯傻用自己的手去揍。 云舒直接冷笑一声: “这事儿我会如实告知父皇和柳贵妃,解释的话你自己留着回去再说。” “别啊!” 云楚焕惨叫一声,迅速放开了抱头的双手,拼命地把脑袋往云舒面前送: “五姐姐你要不揍我消消气? 这事儿若是让父皇母妃知道了,回去再挨顿揍事小,一个搞不好,我未来十年的零花钱说不定都要被扣光了!” “我揍你做什么?” 云舒阴阳怪气地继续冷笑: “是我这个五姐姐考虑不周,竟信了你的鬼话,当真放任你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 这事儿我也有责任,若是瞒着父皇和柳贵妃他们,那岂不成了逃避责任?” “不要啊!!” 云楚焕心都碎了。 他今日本来还想好好地耍一次威风,回去之后在大家……尤其是等岑伊伊也回去之后,他就能好好地吹一吹牛了。 可结果帅没耍成,让那么多人亲眼瞧见他大喊救命,被龙影卫拎着后衣领扔了个四仰八叉的场面不说, 未来好几年的零花钱也极有可能不保。 他哭丧着脸,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就见自家五姐姐忽然凝眸望向城门的方向,唇角轻轻勾起: “成了。” 成了? 云楚焕连忙也扭过头去,伸长了脖子看向城门处—— 果不其然,先前带着炸药包,顶着盾牌冲过去的那一百来个将士们在弓箭手的掩护下,能逃的,如今都已经逃回来了, 便是没能逃回来的,也抱着炸药包,躺在了离城门十分接近的地方。 一百来个炸药包如今全都堆在了城门附近, 天盛这边的弓箭手干脆利落地收起长弓,毫不恋战地开始迅速后撤。 隐在暗处的密探们见状,也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什么情况? 天盛这就撤兵了? 刚刚那一百来个人特意跑一趟,运到城门口去的,又是什么东西?? 莫非…… “你不是说想看本宫要如何踏平你们恪郸城吗?” 像是为了证实他们心中的猜测一般, 云舒单手按住还想闹腾的云楚焕,冷然一笑: “那你们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 来人,放箭!” 放箭? 弓箭手不是刚刚才退了么? 谁来放这个箭? 恪郸主帅心头一紧,还没想明白放什么箭,就见之前那一道神出鬼没,还救走了天盛六皇子的黑色身影再次出现, 并且这一次,他手里还拿了一把长弓,弓弦拉满,箭矢的另一头,已然被火点燃! 糟了! 恪郸主帅瞳孔猛地一缩,连忙大声嘶吼起来: “快阻止他!”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点燃的箭矢破空而出,带着无可阻挡的凌厉姿态,狠狠扎进了炸药堆里。 一百多个炸药包同时爆炸,硝烟弥漫、地动山摇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高高飞起, 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 隐在暗处的密探们骇然地睁大了眼睛,差点被这一波大地的震动给摔飞出去! 他们死死地抓住身边的巨石或者树木,感受着战场中心那一瞬腾起的热浪, 看着火焰如狂龙般肆虐过后,烟尘散尽, 原本巍峨雄伟的城墙,直接塌成了一地废墟, 城墙上的蒲甘军如今更是连影子都瞧不见一星半点儿…… 回去,他们必须得赶紧回去把这事儿告诉自家主上! 天盛研制出来的新武器实在太可怕了,根本远非人力所能抵抗! 这仗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七国全都要彻底完蛋! 第356章:凯旋归京 宁州八万大军踏入恪郸城的那一刻,所有密探就都神色惊惶地匆匆离开了。 大概也是因为听说了恪郸城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下场,全都是因为蒲甘拒绝归降,并且议和态度还极其不诚恳的缘故, 十日后,除已经归降的安南,以及直接被打服的蒲甘之外, 剩下五国的归降书,被人直接送到了宣武帝的龙案上, 就连最早搅起这场战事的北襄七王子,也被五花大绑之后送去了京城。 七国之乱彻底平息,云舒他们自然也该回去了。 相比起归心似箭的威远大将军,和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的云舒, 云楚焕就表现得格外焦虑了。 并且这种焦虑还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的距离,开始成倍的增长。 尤其是到了要入京的这一日, 云楚焕都已经是第三次向云舒确认了: “五姐姐,你之前在信里跟父皇说我在战场上那事儿,后来父皇回信的时候,真的没有很愤怒,对吧?” “你还要我再重复多少次?” 云楚焕没有问累,云舒却已经答累了: “七国之乱一夜平息,天盛疆土如今又往外扩了那么大一截儿。 父皇龙颜大悦,回信里除了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外,剩下的就是说一些七国归降之后他要处理的事务,以及催我赶紧回宫去跟他批折子, 关于你,一句没提。” “一句没提好啊!没提可太好了……” 最好是父皇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儿想不起来他犯的那点小事儿! 云楚焕一边庆幸,一边祈祷, 心里嘀嘀咕咕地默念了一路,终于看见京城城门的那一瞬间,云楚焕猫着腰杆儿豁然挺直了。 他激动地指向了城门处: “五姐姐快看!最前面那个明黄色的是父皇对吧? 父皇亲自带领满朝文武来接咱们了!” “嗯,看到了。” 云舒弯了下唇,面上情绪虽然不显,可胸口处却也涌动着一股子豪气万千的感慨—— 平七国之乱,凯旋而归, 得帝王率群臣亲迎…… 刚穿来那会儿,她哪能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啊! 啧,真不愧是她! 唇角的弧度,在马蹄停下的那一刻,达到了最高点, 云舒笑吟吟地翻身下马,像模像样地对着宣武帝拱手一礼: “父皇,儿臣幸不辱命!”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闺女儿!第一次上战场,就打出了咱们天盛的脊梁!” 宣武帝眼底的满意与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他拍了拍云舒清瘦的肩膀,有些感慨: “去战场上走了一圈儿,回来感觉一下子就长大了。” “也就才三个月吧?” 云舒失笑: “三个月能有多大变化?” “怎么没有变化?” 宣武帝满是不赞同: “朕方才一眼便看出你比三个月前瘦了!” “瘦了吗?” 云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 说实在的,她自己是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 但骑马,尤其是骑快马也的确是个力气活儿, 这段时间她都快住在马上了,真要是瘦了,倒也在情理之中。 云舒嘿嘿一乐,露出了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那父皇是不是该多给点儿赏赐,让儿臣多补补身子?” “赏!” 宣武帝表现得十分大气: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朕私库里有的,你想要通通拿去!” 父皇竟然大方至此! 从来只见过父皇抠搜模样的云楚焕大开眼界。 许是被因为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又或许是因为看着宣武帝那高兴的神色,确实不像是会生气的样子。 云楚焕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偷感十足地从云舒和宣武帝中间探了个脑袋出来: “我呢我呢?父皇您也看看儿臣呗? 儿臣好像也瘦了一圈儿!” “你?” 宣武帝面上笑容不变,只是眼底的笑容好像瞬间就淡了下去,反倒是多了几丝凉飕飕的意味,可惜云楚焕也没能看出来: “你的赏赐,你母妃已经给你备好了。 只等你回宫去,便能收着了。” “真的?” 父皇母妃不仅没生他的气,居然还真给他也准备了礼物? 云楚焕心里最后的那点儿小忐忑也彻底消失了不见了。 他兴奋地蹦了起来: “是什么赏赐?” “提前知道就没意思了。” 宣武帝瞥了他一眼,紧跟着又嘉赏了威远大将军们他们一行, 直到帝王亲迎的殊荣与面子都给足了,这才又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云楚焕还惦记着父皇母妃给他准备的礼物,回宫之后兴冲冲的就奔着瑶华宫去了,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先传出了老远: “母妃!母妃,儿臣回来……啦。” 最后那一个本该十分轻快的“啦”字儿,在看清院子里的陈设后,陡然降低了十八个度, 若是不仔细听,只怕都要听不见了。 云楚焕干笑一声,刚刚踏进院子的那只脚,又开始偷偷摸摸地往回缩: “母妃,儿臣突然想起来,儿臣还有东西落在五姐姐那儿了,儿臣这就去……” “站住!” 柳贵妃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理了理她那身雍容华贵的宫装,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云楚焕,除开最开始叫住对方的那一声,后面的声音倒是温柔得紧: “这么久不见,皇儿怎得刚见了母妃就又要离开?” “母妃这是哪里的话?” 云楚焕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了: “儿臣刚才不是都说了吗?儿臣就是去五姐姐那儿拿个东西。” “既然是能被落下的东西,想必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柳贵妃微微一笑,冲着云楚焕招了招手: “你先进来。” “我不!” 眼看着装傻已经不管用了,云楚焕直接转身,拔腿就想要跑。 然而他还没跑出两步,就听方才还温温柔柔的母妃一声厉喝, 紧跟着就有一道黑影闪过,干脆利落地把他拎回了院子里! 云楚焕:“!!!” 五姐姐救命啊啊啊! 说好的没有动怒,连提都没有提到他呢? 父皇为了让母妃揍他,居然连龙影卫都临时借了一个过来!! 第357章:那就把天黑的问题解决掉! 瑶华宫内,一阵鸡飞狗跳。 东宫里,云舒倒是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后,便躺到了自己那张宽敞舒适的大床上,发出了一声久违的喟叹。 只是她的悠闲,也仅此一日而已。 第二天的庆功宴一过,她便又被宣武帝无情地召去御书房,重返苦逼的打工生涯。 或者应该说,是比之前更加苦逼的打工生涯—— 天盛版图这次一下子往外扩张了那么多, 归化百姓、派遣官员,治理那些多出来的城池,尤其是把天盛这两三年里快速发展的东西也都渐渐地传授过去…… 这庞大的工作量,加上原本就需要处理的那些工作, 云舒现在别说提前下班儿了。 她每天凌晨三点起,晚上七点能回到东宫都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不行,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这样的作息连续进行了一个多月之后,云舒暴走了: “谁家好人晚上八点睡,凌晨三点起啊!” “八……” 听雪听不懂什么八点三点的,但她听得懂睡和起。 闻言有些好笑地替云舒捏了捏肩: “谁家好人不是这么歇息的? 戌时天都黑透了,这时还不睡,满到处乱跑的,那才不是好人呢!” “天黑透了就得睡?” 云舒怨气冲天: “那不让它黑不就得了?” 对啊!不让它黑不就得了? 云舒眸光一亮,隔天再去御书房的时候,进门儿第一句话就是: “父皇,儿臣要告假一天!” “不准。” 宣武帝头都没抬一下,直接指了指她桌上那几摞恨不能顶破屋顶的折子,冷笑一声: “你若是去躲懒了,这些折子谁来处理?” “您就当儿臣从战场回来的时候,晚了一日不行吗?” 云舒趴到宣武帝面前的那几摞奏折上头,指着自己的小脸儿控诉: “父皇您看看儿臣这张脸!您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能感觉到什么?” 宣武帝抽空扫了她一眼: “怨气?” “这叫班味儿!” 云舒语速飞快,神情忿忿道: “您知道什么叫班味儿吗?班味儿就是指一个人因为工作压力、时间模糊、消费欲望以及经济活动的十二时辰化等因素所导致的身心疲惫状态! 这种状态不仅体现在外在的诸如不乐意打扮了,眼神格外疲惫等等, 它更能深入到人的内心世界,让人产生一种十分消极负面的心理状态! 通常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一些经济状况不佳、已经上班……也就是干活儿干了许多年的人身上。 可现在,它却出现具象化地出现在了儿臣脸上!” 宣武帝:“……” 虽然里面好些词儿他都没太能听懂, 但总结下来还是那一句话,她就是想偷懒了。 宣武帝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 “所以呢?” “所以儿臣要改变这一切!” 云舒终于图穷匕见了: “父皇您自己看看,咱们每日看的这些奏折,处理的这些事情,是不是有很多,其实都是可以交由底下那些官员们去办的? 还有那些需要召集朝臣们一块儿商议的事务,明明可以一天解决完毕,却因为要在宫门落钥之前让那些大臣们归家,愣是拖成了两三天, 无形之中又拖慢了咱们的效率! 现在的情况就是朝中大臣们每日早早便可回府歇息,只有儿臣和父皇您每天从黑夜忙到黑夜,您不觉得这有些不合理吗?” 哪有员工们天天闲到喝茶看报,只有老板忙成狗的道理? 全都给她卷起来! “有什么不合理的?” 最大的顶头上司宣武帝表示不理解: “身为帝王,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比寻常臣子更多。 况且天都要黑了,除非有什么紧急情况必须得立刻处理,否则让大臣们早些回去,不是应该的么?” 云舒:“?” 宣武帝这样的搁现代,怎么也得送他一个最佳好老板的称号! 可惜她要走资本家路线了。 她没宣武帝那心胸,着实看不得自己凌晨三点忙到晚上七八点,臣子们却只用从凌晨三点忙到早上七八点, 除非被宣武帝召到御书房,否则下了朝便能回去休息。 就算有下了朝之后还要去对应府衙点卯上班儿的,那充其量也就上到下午三点, 而且早上八点到九点,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还是休息吃饭的时间…… 凭什么啊?!! 这谁看了不眼红? 反正云舒已经眼红到梦里都是她和朝中大臣们工作时间互换的地步了!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 “所以儿臣今日告假,就是为了解决天黑的问题。” 宣武帝:“???” 她要解决什么玩意儿? 太阳东升西落,昼夜轮转这是能解决的问题? 怎么解决? 她终于不打算隐藏自己仙女儿的身份,打算回仙界去同那掌管日月星辰的仙君打个招呼,以后天盛的太阳永不落下, 让天盛没有夜晚,只有白天了? 这,这是不是多少有些离谱了? 宣武帝沉默了好长一阵儿,才踌躇着开口询问道: “你要怎么解决?” “等儿臣解决了您就知道了!” 云舒一脸郑重: “所以父皇,儿臣今天能告假一天吗?” “……去吧去吧!” 宣武帝无奈摆手。 他总不能拦着闺女儿去见仙君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仙君要怎么见来着? 找个没人的地儿咻一下飞上天去,还是回去睡个觉,梦里去寻那仙君? 宣武帝脑洞大开了一阵儿,最后有些按捺不住地派了个龙影卫去帮他瞧瞧。 结果龙影卫去了之后没多久,便回来了—— “禀陛下,太女殿下今日离宫之后,便直接去了工部。” “工部?” 合着不是去仙界啊? 可工部哪有不让天黑的本事? …… 会不会那小崽子偷偷把仙界入口设在工部了? 算了,龙影卫回都回了,就算真有仙界入口,这时候再派过去只怕也瞧不见了。 他还是安安心心批自己的折子吧, 反正那小崽子也说了,等她真把天黑的问题解决了,他就能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办到的了。 第358章:宝剑铸好了 并不知道自家那看起来挺严肃正经的父皇在她离开之后究竟脑补了怎样的一出大戏, 云舒一进到工部,立刻就让人把姜元宝、郑桥章还有叶清安他们这几个目前在“创新”领域遥遥领先的人全都召集到了一块儿, 为了不耽误其它事儿,还特意提前先问了一句: “你们手头上最近应该没什么特别忙的吧?” “自然没有。” 叶清安到底是曾经给云舒当过太傅的人,与她关系较为亲近,也知晓她的品性, 回答这问题的时候,还忍不住幽幽地多补了一句: “毕竟此次殿下平七国之乱时,自工部借调的人员名单中,也没有微臣。” “这不是术业有专攻嘛!” 云舒轻咳了声: “这新的图纸,本宫不是就把你们找来了么?” “新图纸?” 虽然叶清安他们一个个都对传说中那神乎其神的新武器好奇得厉害, 但朝廷至今没有对外具体公布新武器的事儿,他们心里大概也都清楚,知道这就是要保密,不让更多人知道的意思。 听到云舒说起有新图纸,便顺势转移了话题: “殿下这是又要给陛下准备生辰礼了?” “没错。” 云舒眼也不眨一下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图纸本宫从去年就已经开始琢磨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图纸应该都不用再多加改动,你们直接照着它做,就能把东西做出来。” “殿下说得臣是越发好奇了。” 郑桥章已经忍不住开始搓手了: “不知那图纸……” “这儿呢。” 将她昨日兴起这个念头之后,立刻回到别墅空间里绘制的图纸拿出来放到桌面上铺平, 云舒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再靠近些: “看看,有没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 “殿下,这一圈一圈儿的是什么东西?” 姜元宝一眼就看见了图纸正中央的那部分细节图: “看着像是井边放吊桶下去打水的那个缠绳子的地方。” “这可不是绳子。” 云舒挑了下眉,认真地给他们讲解起图纸上的细节来。 因为姜元宝的天赋点主要是点在了木工、机关、机械方面, 对于物理知识这一块儿的理解能力要稍弱一些, 所以整个过程中,他问的问题也是最多的。 但也正是因为有他的这些问题,云舒才能把所有细节全部讲到位,确保三个人全都可以把这几张图纸彻底吃透。 等到所有图纸全部讲完的时候,太阳也快要西落了。 云舒在三人意犹未尽的相送下,跨过门槛儿,透过院内的枯枝遥遥望着远处天际镶着金边儿的火烧云, 回过头来撩唇一笑: “行了,本宫要先回宫了,这段日子应当是没空再出来了。 你们之后要是再有什么问题,让人直接送进宫里便是。 本宫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这太阳即将落山,不会再成为本宫必须尽快赶回皇宫的理由。” “殿下放心。” 叶清安脑子里这会儿都还是云舒今天塞给他们的物理知识,高强度运转的大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亢奋: “殿下的图纸都已经画得这般清楚了,我等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出来,那未免也太无用了些。” “是啊……” 郑桥章刚要附和,余光瞥见院子里站着的一名匠人,他猛一拍脑袋,连忙又道: “瞧我这记性……臣今日听闻殿下召见,来得急了些,险些还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儿。 殿下,您之前要的宝剑已经打好了,您这会儿要瞧瞧吗?” “这么快就做好了?” 云舒有些惊讶。 她之前弄出蒸汽机炼钢后,便顺带着让人开始打造自己之前答应过要送给岑伊伊的那把宝剑。 但因为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她也看过不少关于宝剑的玄乎记载, 什么以身铸剑,鲜血浇灌之类的, 她虽不信,但潜意识里却还是记住了这些故事里的共同点—— 一把传世宝剑,那是要花费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铸造成功的! 但现在这还不到一年呢, 宝剑就铸好啦? “那就看看吧。” 云舒又是意外又是好奇地点了点头: “剑在哪儿呢?” “回殿下,已经送来了。” 郑桥章一边说着,一边冲院内捧着长长剑匣的匠人招了招手: “还不快把宝剑呈上来!” “殿,殿下!” 那匠人打了一辈子的铁,还从未想过自己能有站到太女面前的这一天,抱着剑匣子的手都越发用力起来: “宝,宝剑在这儿!” 他紧张地打开了剑匣,露出里面简约却又不失精致的宝剑。 剑鞘和剑柄的模样,与云舒当初亲手绘制的图样别无二致, 通体雪白的剑鞘上,携刻着古朴而又玄妙的典雅纹路,迎着夕阳撒下的淡金色光芒细看过去,隐隐还能瞧见点点细碎的浮光在纹路中流淌。 云舒伸手拿起长剑,那轻盈的手感再次让她意外了一下。 锵! 长剑出鞘,薄如蝉翼般的剑身轻震,剑刃宛若秋水,寒光凛冽, 单只是握在手中,都仿佛可以感受到其中散发出来的淡淡杀气。 便是云舒这个对剑术一窍不通的人,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不过伊伊是要做女将军的人, 这长剑光好看定然是还不够的。 云舒随意地转了下手腕,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里有能试剑的东西吗?” “有的!” 来送剑的匠人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事儿,连忙把腰间挎着的那把大刀也取了下来: “殿下您看这个,这是军中将士们如今使用的刀具,您照这个砍就是了!” “就……直接硬砍?” 云舒有些迟疑, 毕竟天盛军中如今使用的刀剑,也都是经她后来改良过的。 之前在战场上,七国将士手里的刀剑与天盛这边的对上,完全都不是对手。 她手里这把剑好看是好看,可剑身还没那刀身一半儿厚呢, 这硬砍下去,真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剑断她手里还是小事儿, 万一把谁崩死了怎么办? “殿下,要不……让小的来试?” 稍晚~ 第359章:岑伊伊携银两归京 见云舒迟迟没有动作,那匠人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主动请缨道: “其实这剑铸成之后,小的就已经试过好几次了。” “行吧。” 这人铸剑的,况且之前就已经试过了,肯定比她一个外行懂。 云舒毫不犹豫的就把剑递给了他: “你来。” “是。” 那匠人双手接过长剑,细心地等到云舒他们都退开了一段儿距离之后,才一手长剑一手刀的用力砍了下去。 锵! 纤细的剑身与宽厚的刀身在半空中交汇, 金属反射出来的刺眼光亮让云舒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 然后下一刻,她就听见了一道清脆的金属落地声—— 是半截断刀。 刀与剑刚才那一下的碰撞,刀身断裂得十分彻底,反观长剑却未损分毫! 云舒惊奇地盯着那宝剑看了一阵儿,不信邪的又亲自上手试了试。 这一回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分明未尽全力, 但那一剑挥出切断断刀的时候,竟是与切豆腐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果然是一柄宝剑!” 手指轻轻抚过剑身,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云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剑,有可能量产吗?” “回殿下,这个不行的。” 那匠人一听这话,额上的汗都好像要下来了,连忙解释道: “这柄剑是用玄铁锻造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最终成型。 先不说那玄铁精贵难寻,便是那玄铁堆成山了,半年一把,还不一定能成的速度,想要量产那也是不可能的!” “宝剑嘛,自然是要难得一些的。” 云舒理解地点点头: “这样也好,若它真能量产,本宫倒是不好再拿它送给伊伊了。” 她将长剑收回剑匣子里,径自背到了身后: “这剑本宫带走了,回头本宫再让人额外给你送一份赏银过来。” “多谢殿下赏赐!” 匠人大喜,连连谢恩, 云舒却是已经背着剑匣子,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这宝剑都已经做好了,也不知道伊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若能赶在除夕之前就好了。 ……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碎碎念, 第二天云舒照常到御书房去当牛马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不算小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李德海就满面笑容地迈着小碎步进来了: “陛下,扬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武安侯府家的嫡小姐昨日带着从倭国挖回来的第一批银矿靠岸了, 上百条船只里堆满了银子! 恰好柳家商队当时也在扬州,他们直接开着上个月刚到手的蒸汽大货车,把岑大小姐和部分银子全部带回京城了。 如今岑大小姐就在外头候着。” “快让她进来!” 本来刚同七国打了三个月的仗,就花了不少银子, 再加上七国归降之后,治理这些地方也处处都是大笔大笔的开销。 饶是国库这两年已经富裕了不少,这一连串儿的操作下来,也快要吃不消了。 眼看着严尚书又要开始隔三差五地往宫里递折子哭穷了,岑伊伊这时候带回来的银两,那就是妥妥的及时雨啊! 宣武帝一时激动,甚至都忘了岑伊伊如今还并非是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显示的那个镇国女将军, 她如今…… 望着那仅用一根红布条儿将马尾高高束起,走起路来英气十足……但还未满十二周岁的小姑娘, 宣武帝沉默了。 好在岑伊伊这一年里当真是又成长了不少, 从前在云舒面前都软软糯糯的小包子,如今面对着宣武帝,也能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地行礼陈情了。 “臣女岑伊伊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宣武帝回过神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武安侯世子呢?” “回陛下,倭国矿脉众多,父亲担心会有宵小之辈动了歪心思,再生事端,坚持要亲自守在岛上。 只是因为挖出的金银过多,根本无法一次运回天盛,因此特派臣女先行带回一批。” 岑伊伊从怀里取出一份账册,恭恭敬敬地呈到宣武帝面前: “这是臣女父亲亲笔写下的账册,还请陛下过目。” “账册?” 宣武帝翻开册子,乍一看只觉得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儿。 但再仔细看过去,却发现这仅仅只是写明了每艘船上具体的金银数额。 第一批总共一百三十八艘船, 其上金银加起来共计三亿五千万两白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年已经被云舒养大了胃口, 宣武帝看着这个数字,竟然只觉得稀松平常: “听说倭国金银矿脉极其丰富,可如今这样一看,却又好像没有多少。” “那是因为她只带回来了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 云舒虽然没有看见账册,却也能大致猜测得到: “蒸汽大轮船目前还没制造完成,伊伊他们之前带出去的小船根本装不了多少银子。” 岑伊伊:“?” 谁在说话? 她怎么好像听见了太女殿下的声音? “我在这儿!” 小书桌后面,云舒好不容易把堆积成山的折子扒拉开了一条缝儿,就见岑伊伊正茫然地四下寻找着她的踪迹, 云舒笑吟吟地从缝隙里头伸出一只手,冲她招了招: “我刚刚说的没错吧?” 顺着那只手,终于在夹缝中见到了云舒的岑伊伊:“!!!” 天! 她本来以为自己随军前往倭国,每日勤勤恳恳地练功习武读兵书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今日一见她才发现,真正不容易的还得是太女殿下啊! 怎么就能有那么多折子,直接把殿下整个人都埋里头了? 岑伊伊大为震撼地盯着那堆奏折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回殿下,臣女这次带回来的,的确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甚至远不足十之一二。 可能……百中之一?” 百中之一,便能多达三个多亿,那全部挖出来,岂不是最少也能有个三百多亿? 宣武帝心中盘算一番,眉目顿时又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此番辛苦你父女二人了!” 第360章:你是想让满朝文武都误会朕? 当着宣武帝的面儿,又是在御书房这样严肃的地方,云舒也不好同岑伊伊说太多与正事无关的话。 插过那一句之后,便又勤勤恳恳地埋头批起了她的奏折, 那很是勤奋刻苦,不敢懈怠片刻的模样看得岑伊伊从御书房出去之后,都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当太女可真难啊…… 难以想象从前在上书房时坐着听半天课都觉得十分难熬的殿下为了当好这个太女,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岑伊伊叹息连连, 浑然不知御书房内,宣武帝送走她之后,却是蓦地冷哼了一声: “装够了?” “父皇是在和儿臣说话吗?” 云舒还在一脸无辜地装傻: “什么装什么?” “你说呢?” 见她还要硬装,宣武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朕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连听人说话的工夫都没有了,必须得一刻不停地批折子? 还有你桌上那些折子,批完的明明可以拿走,你偏要继续堆在桌上! 要堆你就堆吧,还非得堆中间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跟人说话的时候但凡你稍微往旁边做点儿都能把脸露出来,故意扒拉条缝隙出来吓唬谁呢? 你这是想让所有人都误以为朕拿你当牛使唤了?” “那哪儿是误以为啊?明明就是事实。” 云舒小声嘀咕了一句,奈何宣武帝耳尖,还是听见了: “你说什么?!” “儿臣说父皇您的圣明满朝皆知,怎么可能会有人误解您呢?” 云舒十分从心地迅速改了口: “况且这折子多又不是父皇您的错,主要还是底下那些官员们的错。” 她顺着这个机会,把昨日没空细讲的内容旧事重提了: “这里面有好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明明就应该由底下的官员们直接解决了,之后再把结果呈交上来便是。 可他们却一股脑儿的全部送到了父皇您的手中。 这本就是不合理的啊! 就好比咱们天盛的商会,儿臣身为总商会会长,只需要制定商会的规则, 并在每年年底的时候收取商税,然后根据收取的商税来送出奖励,顺便再抛出新一年的诱饵,让各地商会都能干劲满满就行了。 至于商户们各自经商、各地商会会长们需要管理的那些琐碎事情,大多数根本不用过儿臣的手, 儿臣充其量也就是偶尔再处理一下那些区域商会会长处理不了的事情。 可是父皇您看,商会不也运转得挺好的吗?” “国家大事,岂只是运转一个商会那么简单?” 宣武帝虽觉得云舒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历朝历代,这些事情都是由皇帝来处理的, 这也是皇权集中,真正大权在握的一种体现。 哪有皇帝会想要主动把权力分出去,让给底下的大臣们? “有什么不一样的?” 云·特立独行·一点儿也不介意把权力分出去一小部分·舒反驳道: “虽然国家大事儿的确是比商会的事情要繁杂许多, 可朝中大臣们,本来也比各州商会会长的能力要强上不少啊! 您花那么多银子,养着这么多有能力的大臣们,却基本上不用他们干活儿, 每日把文臣武将都拉来上个早朝,让他们充当一下传话官、军师团,之后就让他们回家歇着爱干嘛干嘛, 这不是妥妥的浪费么!” “您可千万别再说本该如此、历来如此了! 更别以为儿臣提这事儿就是为了偷懒。” 见宣武帝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云舒赶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 “父皇您说,以儿臣的聪明才智,若是能活到一百岁,是不是比只活个六七十对天盛更加有利?” 宣武帝:“?” 虽然她这话说得也是有些过于的自恋了, 但考虑到自己此前在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看到过的未来, 宣武帝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那又如何?” “可要活到一百岁,那得有健康的作息才行啊!” 云舒认真地同宣武帝掰扯道: “父皇您还记得儿臣是有看过一些医书的吧? 那上面人家医术特别厉害的神医都说过了,久坐,是一种特别不利于健康的行为。 尤其是久坐,且伏案工作。 首先长时间低着头,会导致肩颈不适, 而肩颈不适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头晕头痛,甚至更严重的还有可能致使脑部某些地方的血液无法流通…… 至于久坐呢,它的危害就更多了,对腰椎肌肉骨骼什么的造成不良影响那都还算小事儿, 关键是它还有可能会对心脏造成伤害! 同时它还可能会导致乏力、失眠、记忆力衰退等等一系列不好的后果, 而这些后果又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个人工作效率变低,脑子变笨,甚至是频频出错的情况发生, 当然一旦这样的情况发生,他所要处理的工作量就会再度增加,进而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感觉宣武帝已经被她唬得差不多了,云舒这才做了最终总结: “所以,儿臣以为,不管是从父皇您自身的健康出发,还是为了天盛的未来考虑, 将那些不重要的琐碎事情交给底下大臣去办,减轻您身为帝王的工作量,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宣武帝:“……” 就坐在御书房里批个折子,还能有那么多危害? 若真如此,他之前怎么从未听太医们提起过? 别是这小崽子在忽悠他吧? 【模拟人生选择系统为您服务。 请选择您接下来要做出的决定。】 宣武帝:“!!!” 就这事儿竟还把人生选择模拟系统都给惊动了? 宣武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屏幕—— 【a.拒绝云舒的提议,坚持将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并且为了防止日后皇权分散,还严令禁止云舒这么做; b.拒绝云舒的提议,坚持将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但不在意云舒登基后做出怎样的选择; c.同意云舒的建议,逐步给予大臣们更多的权限,将不那么重要的琐事交由他们去办。】 第361章:后世之人甚至希望小五能得到长生不老药? 虽然直觉告诉他这次答案多半又是最后一个, 但不信邪的宣武帝还是头铁地从第一个开始看起。 【您选择了a,由于常年久坐伏案工作,您最终只活到了六十多岁,云舒在您的严令禁止下,不得不养成了和您一样的生活习惯,最终活到了七十多岁, 后世时常有人感慨,倘若能让这位天圣女帝活到一百岁,兴许天盛的历史还将更加辉煌。】 什么叫他只活到了六十多岁? 纵观历代帝王,六十多岁怎么着也算得上是高寿了,这人生选择模拟系统怎么还给他加了个“只”字呢? 难道他本可以活更久? 还有小五…… 古稀古稀,那不就是因为自古以来便极为稀少,所以才叫古稀吗? 她都活过古稀了,这也不像是被久坐影响了健康的样子啊! 宣武帝拧眉点开了第二个选项。 【您选择了b,由于常年久坐伏案工作,您最终只活到了六十多岁。 好在由于您退位时间较早,云舒虽然也跟着您不健康作息了几年, 但登基之后便开始着手放权,逐步将那些不算特别重要的事务全部交由朝中大臣们去处理,生活作息极为健康, 她最终活到了九十多岁,她在位期间,是天盛发展最为迅速的一段时期, 后世时常有人感慨,倘若能让这位天圣女帝活到一百多岁,兴许天盛的历史,还将更加辉煌。】 宣武帝:“??” 等等,这段话里的信息量似乎有些大啊! 他退位的时间较早,意思是说他以后会提前把皇位交给小五,自己退下来当太上皇吗? 还有小五,她按她所说的,弄了什么健康的作息之后,竟然活到了九十多! 但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后世之人竟还在遗憾她没能活到一百多! 她这到底是创造了多辉煌的历史,才能让后人如此念念不忘? 宣武帝沉吟片刻,缓缓点开了最后一个选项—— 【您选择了c,由于及时意识到了健康作息的重要性,您最终活到了八十多。 虽然您早早的当上了太上皇,但云舒偶尔生出一些奇思妙想的时候,也还是会将本该由她处理的事务交由您来代为处理。 她最终活了一百多岁,她在位期间,是天盛发展最为迅速的一段时期, 后世时常有人感慨,倘若能让这位天圣女帝得到长生不老药,或许天盛早已步入了星际时代!】 宣武帝:“???!!” 他这回居然活到了八十多! 还有小五,竟当真是活过了百岁! 那可是百岁啊! 而且这回因为他多活了十几二十年的缘故,小五似乎也得以有了更多的发挥空间, 以至于后世之人甚至贪心到开始幻想让小五得到长生不老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星际时代又是什么玩意儿? “父皇,您是不信儿臣说的话吗?” 一旁,云舒见宣武帝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又道: “实在不行,您多召几个太医过来问问也成啊! 而且儿臣可以肯定,他们之前一定也有说过让您闲来无事时,可以去御花园散散步放松一下之类的话。” “……” 还真让她说对了,那些太医们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想来,恐怕小五方才讲的那些关于久坐的危害,的确是有的,并且太医们其实也都清楚一二。 只不过有些话他们不敢在皇帝面前直言, 便只能委婉地劝他有空的时候多走走转转。 而他也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毕竟……身为帝王,他根本就没有多少空闲时候。 “行了,不就是想少干些活么?” 见云舒还要开口,宣武帝终于微颔了下首: “那你就先把那些能分下去的事儿都整理出来给朕瞧瞧,看到底是不是真能交给大臣们去做。” “儿臣已经整理好了!” 没想到宣武帝刚刚顶着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沉默了半天,最后一开口却是同意的话, 云舒眸光一亮,连忙就把她桌上高高的三大摞折子全都搬到了宣武帝面前: “这些都是儿臣觉得可以交给大臣们去办的事儿!” 宣武帝:“?” 他看看被搬到自己桌上来的三大摞,再看看云舒桌上仅剩的一小摞, 差点儿被气笑了: “你怎么不干脆全都搬过来得了?” “正是因为没有全部搬过来,才更能说明儿臣是真的有在认真分类!” 云舒理直气壮地道: “事实证明,朝中每日真正重要到需要父皇您亲自来处理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就拿这些折子上的事情来进行尝试,看看朝中那些个大臣们究竟是不是能够将它们一一都处理好了再呈上来。” “那你呢?” 宣武帝瞪她: “你就只把你桌上那几本奏折批完,便可以放轻松地去玩儿了?” “那怎么能叫玩儿呢?” 云舒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儿臣那是健康养生,为保证以后能够用更好的状态来替父皇您分忧做万全的准备。 而且除此之外,儿臣还要为朝中那些大臣们创造更好的工作条件。 比如儿臣昨日才同您说过的,解决天黑之类的问题。” “……” 究竟是被她无语到不想说话,还是真的被她这套话术给说服了,云舒也不知道, 只知道宣武帝欲言又止片刻,最后终于还是闭上了嘴,没有搭理她。 好在云舒也不介意,快快乐乐地处理完桌上仅剩的那一小摞折子后, 眼看着她终于又能在天还亮着的时候便回去东宫歇息了, 云舒才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见李德海又一脸喜色地进来了: “陛下,三皇子殿下求见,说是有件大喜事儿要告诉您!” “大喜事儿?” 云舒唰的一下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该不会是表姐她有喜了吧?!” 嗯?他要当祖父了? 宣武帝闻言,眼底亦是掠过了一丝喜色: “快让他进来!” “是!” 见宣武帝与云舒都是满脸的期待,李德海面上笑意更深了,连忙迈着小碎步出去请人。 第362章:你再说你那是高兴的表情看看呢?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 三皇子进门行完礼,一抬头就见宣武帝和云舒两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是在等着他的好消息, 顿时咧开嘴,傻乐起来: “看这样子,父皇和太女殿下该不会是都已经听说了吧? 北襄那边的文书已经送来了,今年北襄王呼延明川会亲自前来庆贺万寿节,并送上归降书,作为贺礼!” “原来是北襄归降啊……” 还以为她要当小姨了呢。 云舒撇撇嘴,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呼延明川还算说话算数。” “嗯。” 宣武帝神色同样也很淡,毕竟他早就已经通过人生选择模拟系统得知了这件事情, 再加上最近才刚刚有七个小国归降, 这北襄虽然比那七国加起来都还要大上不少,但终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他这会儿就挺发愁的—— 老大那个逆子全家都被他贬为庶民,发配去守皇陵了, 老二废太子更不必多提。 小五这丫头今年都十七了,当上太女的这两年也有不少青年才俊找着机会就在她眼前晃悠, 偏她愣是跟缺了那根筋一样,完全不为所动, 甚至好些时候,压根儿都意识不到人家是冲她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还真要如她自己所说那般,不嫁娶,更不生孩子了。 老六还太小,暂时也同样指望不上。 堂堂天盛皇帝,他眼看着都要四十五了, 同龄人家中孙辈儿满地跑的都一抓一大把了,他却至今都还没能当上祖父, 只能日日期盼着老三老四能中用些,早点儿让他瞧瞧大胖孙。 本以为今日终于能够如愿了,可没想到…… 啧,这都成婚大半年了,老三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宣武帝这么想着,那嫌弃的眼神儿一时间就没能控制住,恰好让三皇子瞧了个正着。 三皇子:“???” 不是,他报的的确是大喜事儿一件没错吧? 那可是北襄诶! 是父皇和太女皇妹没听清楚吗? 北襄归降了!! 这等大好事儿,父皇不激动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嫌弃地瞥他一眼,好似他很没用一般? 他是哪儿又惹着父皇了吗? 三皇子迷茫片刻,也不敢直接询问宣武帝, 便只能试探着从云舒这边套话—— “太女殿下……是因为早就知晓此事了,所以才没觉得有多高兴么?” “哪有?” 云舒神情郁郁地单手支着脑袋,语带叹息之意: “我高兴着呢。” 抛开北襄这一归降,好不容易才能轻松一下的她又得被迫留下加班儿至少一个月这事儿不谈, 天盛疆土又扩了一大截儿,确实挺值得高兴的。 三皇子:“……” 你再说你那是高兴的表情看看呢? 三皇子不理解,但三皇子也不敢问。 顶着一脸疑惑的神色从宫里离开,三皇子刚到宫门口,就见府中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声道: “殿,殿下,三皇妃让您赶紧回去一趟!” “可是府上出什么忙事儿了?” 三皇子闻言心头一紧,连忙揪住了那小厮的衣领,让他把话说清楚: “三皇妃可还安好?” “小的出来时没……没什么事儿!” 被三皇子的举动惊了一下,小厮结结巴巴地道: “但,但三皇妃身边的丫鬟好像请了大夫……” 小厮话音还没落,就见三皇子已经直接解下马车前面的那一匹马,头也不回地朝着三皇子府赶去。 御书房内,尚还不知此事的云舒这会儿则是趴在北襄地图上,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父皇,说到底那呼延明川不是也还没到天盛吗? 北襄那边的事儿咱们完全可以等他把归降书送来之后再开始盘算啊!” 宣武帝也不说话,就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云舒:“……” “好吧,其实儿臣已经有点儿想法了。” 没想法也不行啊! 谁让她有个卷王父皇呢? 云舒无奈地支棱起来,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北襄疆土虽大,但因为部分地区一年里有半年都在下雪,并不适宜百姓生活,再加上他们多是草原地带,所以儿臣以为,咱们接手北襄之后,可以先大力发展畜牧业……” …… 北襄归降,制定未来治理北襄的计划这种事情,确实还是得由宣武帝和云舒亲自来办。 云舒这一加班,直接就加到了万寿节的前一天。 期间呼延明川到了天盛之后好几次要见她,都愣是没见成。 等到万寿节这天,终于在麟德殿里见着了, 呼延明川开口第一句就显得格外的阴阳怪气: “太女殿下如今是越发的尊贵了,哪怕是送出偌大的一片疆土,都换不来见你一面的机会。” 云舒也懒得解释什么,直接反手扔了三本儿数学书过去, 果不其然,目的达成了的呼延明川立刻就对她没兴趣了,果断抱着那三本数学书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细细研读起来。 云舒也乐得自在,径自走到属于她的位置上,优哉游哉地用起了点心。 “五姐姐。” 见云舒落座,最早到的云楚焕又坐不住了。 他屁股底下那坐垫儿就跟长了脚似的,一个不留神儿,便又贴到了云舒旁边。 云舒:“……” “你干嘛呢?” 手里的梅花酥都差点儿被撞掉了,云舒胳膊肘发力,把他抵开了些: “有话直接说。” “可是母妃告诉我,蛐蛐别人的时候得小声点儿说!” 云楚焕压着嗓子,眼神儿还不住地往使臣团那边儿瞟: “五姐姐,今年来的这些人怎么都长得怪模怪样的? 我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 “原本的邻国都已经归降于咱们了,这些使团都来自于咱们的新邻国,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也是知晓了七国归降的事儿,所以想借此机会来探探咱们的情况。” 云舒随口解释了几句: “至于长相……之前柳家商队从海外回来的时候,不是就带了些画像回来? 这样的长相,你应当也见过了才是。” 稍晚 第363章:被天神选中的人?她吗? “那画像跟真人能一样吗?” 云楚焕继续小声哔哔: “况且柳家商队是从海外带回来的画像,这些人又不是从海外过来的!” “你没听说过这世界就是个球吗?” 云舒偏了下眸,正巧又看见三皇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唐歆华落座了。 虽然她这三皇兄好像是个纯爱战神,日常和她表姐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总能表现出远超这个时代男子会有的绅士风度, 但这般小心翼翼,多少还是有些…… 云舒心念一动,正想把三皇子叫过来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外头便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嗓音: “皇上驾到!” 云舒随众人一道起身,行礼的时候余光瞥向使臣团那边, 就见那些个金发碧眼的使臣们也都像模像样地拜了下去,明显是有提前了解学习过天盛这边的礼仪。 倒是没有出现什么说自己膝盖弯不下去之类的情况。 看样子炸弹的威慑力果然还是很强的。 今年……应当是可以过一个真正平和的万寿节了吧? 云舒弯了下唇,心中还在暗自高兴着, 没想到紧跟着就被打了脸—— “听闻天盛皇帝生辰,教皇特意令我等带了贺礼,前来为天盛的皇帝庆祝。” 率先站出来说话的那名使臣长了一张十分标准的西方脸, 高鼻高眉骨,深眼窝薄唇,金发蓝颜,身材高大, 说实话,但看外表还挺符合云舒审美的。 可惜那一口天盛话说得太过塑料,听起来格外别扭。 好在宣武帝也不在意,努力听清了这人说的话后,还十分和善地点了点头: “你们有心了。” “我们教皇确实特别上心。” 罗兰德双手捧着一只模样十分精美的木匣子,神情认真地道: “这份礼物也十分珍贵,还请天盛皇帝过来。” 宣武帝:“?”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礼物是需要他亲自去拿的? 宣武帝拧了下眉,神情稍显不虞, 但兴许是看在对方可能只是天盛话学得不太好的份上,也没有立刻动怒, 只是给了李德海一个眼神,示意后者去替他把那所谓的贺礼接下。 然而罗兰德却在李德海走过去要接礼物的时候,一个侧身,直接避开了: “天盛皇帝,这份礼物,只有你才能接。” “朕倒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贺礼非得朕亲自接下才行。” 宣武帝自认他对这一头金毛的使臣已经足够宽和了, 可对方却还得寸进尺,试图对他这个帝王呼来喝去,那一张脸顿时便沉了下去: “贵国若是没有那个诚意,这礼不送也罢!” “天盛皇帝误会了。” 罗兰德似是有些不解宣武帝发怒的缘由,还固执地捧着木匣解释道: “听闻天盛皇帝收服了包括蒲甘在内的七个国家,教皇十分认可你的能力。 只是因为教皇年龄有些大了,无法进行这样远距离的移动,所以才特意委派我戴着这顶王冠过来,为天盛皇帝加冕。” “……” 伴随着罗兰德别扭的话音落下,死一般的寂静迅速在麟德殿内蔓延开来。 就连云舒都闭眼扶额,不想说话了。 教皇这玩意儿别人不清楚,但她知道啊! 中世纪的西方认为教皇是上帝在世上的代表,皇帝和国王应该臣属于教皇,并由教皇来进行加冕,授予世俗的权利。 他们曾多次干预欧洲各国的王位继承、战争与和平、法律和秩序等事务, 甚至公然宣布自己是“万国之王”和“万法之源”…… 当然,也不是没有教皇和国王对立的情况出现, 但看现在这情况,这个世界的设定显然还是前者。 并且那位教皇可能是习惯了被信徒们捧上天的日子,至今都还没有看清楚形势, 居然还摆出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妄图给宣武帝加冕……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果不其然,就在云舒闭上眼睛的下一瞬,宣武帝震怒的嗓音就传遍了大殿的每一处角落: “放肆!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给朕拿下!”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做!” 见那些侍卫竟当真二话不说,上来就要绑了他, 方才还一脸镇定的罗兰德终于慌了: “我是教皇派来的人!没有教皇的认可,主是不会承认你们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上帝……不,天神,我是说,天神是不会承认你们的!” “天神?” 宣武帝嗤笑: “你们尼亚国有无天神,朕不知道,朕只知道,天盛才是真正的得天眷顾!” “这不可能!” 虔诚的信徒可以没命,但却不能接受自己的信仰被人践踏。 罗兰德大声道: “教皇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被天神选中的人,你拒绝了教皇的加冕,便注定会招致天神的惩……” “放肆!” 罗兰德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大胆,李德海心惊胆战地尖声打断了他: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堵上他的嘴,把人拖下去!” “慢着!” 注意到底下还坐着的那些个使臣们一个个微妙的神情,意识到那什么狗屁教皇在这些人眼中,似乎当真是代表着天神的意志,远比他这个天盛皇帝要厉害得多, 宣武帝忽然开口,拦下了那些侍卫要把人带走的举动: “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那教皇是唯一一个被天神选中的人,可有何证据能够证明?” 证明? 这要怎么证明? 教皇是被天神选中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啊! 就好比他们是一群凡人一样,他们难道还需要证明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吗? 一群使臣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回应。 好在宣武帝的目的本也不是让他们来回应。 见这群人久久没有给出答案,宣武帝眸光一转,便又落到了云舒身上: “太女,你来展示给他们看看,何为真正被天神选中之人!” 云舒:“?” 啊?她吗?!! 什么天神选中……莫非父皇发现她的别墅空间了? 这也不可能啊! 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吃个瓜,忽然就被点了名,云舒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第364章:这片天,儿臣可永远为您亮着! 麟德殿内,包括宫女太监们在内的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离谱的是,除了那些个他国使臣之外,剩下所有人望着她的眼神,竟都还充满了期待。 仿佛她真是什么天神选中的人, 就连呼延明川都难得放下了手里的数学书,颇有兴味地抬起了头。 云舒:“……” 看来今天她是非得装一把不可了。 好在她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一到寒暑假就喜欢到处旅行,而且对各种文化也都还比较感兴趣。 这些人的信仰,她也略知一二…… 脑海中各式各样的念头一扫而过,云舒神色淡然地看向了那帮西方使臣,刻意绷出来的平静里,甚至还带了一丝丝的佛性: “本宫听闻,你们认为人生来便带有原罪,所以需要通过信仰天神来克制自己的欲望,依靠教会来实现灵魂的救赎?” “不错!” 见云舒竟然知晓他们的理念与信仰,罗兰德仿佛又看见了希望,他用力地挣了挣,愤怒道: “我是教皇最最虔诚的信徒,就算今日你们直接杀了我,我也不会害怕,因为天神一定会宽恕我! 但你们,无视教皇,无视天神,犯下滔天大罪,你们的灵魂沾满了罪恶, 天神是不会饶恕……” “天神会不会饶恕,本宫不知道, 本宫只知道,佛法一切法,为度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 云舒语调舒缓,说出来的话一听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罗兰德却是眉心紧拧,一脸的不痛快: “什么一切法一切心的,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很正常,但没关系,本宫可以说得更简单一些。” 云舒轻勾了下唇,缓缓踱步走出自己的席位,不疾不徐地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众生的心不同,根性不同,因缘不同,接受的道理也不同,所以佛讲了八万四千种法门来度众生。 众生都成佛了,就不用讲佛法了。” 她挑眉看向仍是一头雾水的罗兰德,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始胡乱拉踩: “你看,人家佛都还知道因材施教,普度众生,你们那教皇,着实是有些过于狭隘了。” “你胡说!” 罗兰德前面听得再晕乎乎的,也不影响他听懂云舒最后那一句不敬教皇的话, 上一刻还陷在迷茫之中的罗兰德瞬间就气清醒了: “教皇最是仁慈,他永远会代表着天神,指引我们走向光明!” “光明?” 云舒哑然失笑。 她忽然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众人尚且还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眼前蓦的一黑, 原本明亮的麟德殿内,所有烛光尽数熄灭,满殿漆黑, 但还不等众人骚乱起来,一簇微弱的烛光,便又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是云舒手里的一支蜡烛。 “你说的光明,是这样吗?” 云舒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烛芯,平静的语气中,比之前多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以人生来便有原罪这样的谬论,先将你们拉入黑暗之中, 再以这微弱的光芒牵引着你们,让你们坚信自己是在向光而行?” 黑暗中,云舒的面庞在那一丝微弱的烛光之下,明暗交织, 脚下本就细长的影子随着她走动的步伐,似也映得更远了。 她微垂下了眼眸: “可是光明之行,本该是步步生莲的。 光明与光明之间,亦有着天差地别。 就好比这烛光,以及……” 手中烛台跌落地面,火光熄灭的瞬间, 麟德殿内霎时间光芒大盛! 刺眼的白光让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众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终于调整过来,发出阵阵惊呼: “这大殿之内,只怕就连白日里都没这么亮过! 神迹……这一定是神迹!” “哈哈哈哈哈!老夫就知道,太女殿下才是真正被天神选中的神女!” “昼夜颠倒,屋外还是黑夜,屋内却已至天明……这是神明的力量啊!” 一帮从未见过“电灯”的古人狠狠震撼住了, 罗兰德更是失魂落魄地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教皇才是天神在世间唯一的代表,你一定是耍了什么别的手段!” 对,这一定是某种障眼法! 这天盛太女肯定是让人又偷偷的把烛火全都点燃了! 为了能够立刻拆穿这个谎言,罗兰德猛然又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找到哪怕一盏被点燃的烛台,用以质疑云舒。 然而什么也没有。 所有的烛台都还静静地立在原处, 熄灭的灯笼高悬,甚至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起。 罗兰德寻遍了整个大殿,也找不见一丝火光。 就好像这一切当真源于神赐。 可是为什么呢? 天神为何会赐予天盛太女这样的神力? 罗兰德呆呆地望着云舒, 然而后者在“证明了自己”之后,已然懒得再多给他半个眼神了。 她此刻正唇角含笑,冲着宣武帝施施然地俯首一礼: “父皇,这便是儿臣今年送您的贺礼, 只要您愿意,这片天,儿臣便可永远为您亮着。” “好!” 宣武帝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好一句这片天可永远为他亮着! 他之前便是因为想到这小崽子说过要解决天黑的问题,所以才在罗兰德出言挑衅的时候,选择让云舒出面来震慑对方。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这效果竟能好到这个地步! 就好似太阳亮在了屋子里,但却又不似阳光那般灼热刺眼…… 她简直比掌管日月星辰的仙君还要厉害! 宣武帝龙颜大悦过后,也没忘了方才几次三番对他,对小五出言不逊的罗兰德, 他敛起了笑意,威严的目光横扫过去,面上霎时间便只剩下一片冷厉之色: “回去之后告诉你们那所谓的教皇,朕的天盛,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若是再有下次,朕不介意让天盛的疆土再扩一番! 来人,将他扔出宫去!” “等等!” 胳膊再度被人按住,骤然回过神来的罗兰德奋力挣扎: “我就问一个问题!” 稍晚哦~(*≧u≦) 第365章:只要不学数理化,生活处处是神话 怎么还有问题? 云舒有些绷不住了。 别看她刚刚好像表现得很牛叉的样子,可事实上中间好一大段儿纯属胡扯。 她完全就是靠着先说几句自己稍微记得点儿的内容,给这些人先入为主地留下一个她似乎真的很了解相关信仰的印象, 之后再偷换概念,开启忽悠模式, 最后靠着一个来自现代的技术,配以各种氛围烘托,整出一场震撼到让他们大脑根本无法冷静下来细想的“大场面”, 这才得以顺利蒙混过关。 可事实上不管是罗兰德他们的信仰,还是佛教禅说,她全都只是一知半解, 细问下去很容易穿帮的啊! 倘若现在就只是罗兰德一个人的话,她铁定就不管不顾,直接让人把他拖出去拉倒, 管他还有什么疑问,反正都与她无关。 可偏偏这大殿之中除了罗兰德之外,还有不少他国使臣也正看着这边, 拒不回应的话,似乎就有些损她方才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高逼格了? 她也是有点儿偶像包袱的! 况且,这一场大戏,也确实需要足够完美,才更能让人信服。 云舒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地看向了罗兰德, 后者见状,生怕慢上一步就错过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连忙开口询问道: “我知道佛!那是佛教的信仰,所以太女你信的,可是佛教?” “本宫信的,向来只有本宫自己。” 云舒淡然转身,广袖翻动,却是再未开口对他多说一个字。 “五姐姐,酷啊!” 眼见着罗兰德终于被人拖出了麟德殿,云舒也坐回到了她自己的席位上, 已经自顾自兴奋了许久的云楚焕终于可以蹭到她身边去了: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仙法了?能不能也教教我?” “少看点话本子。” 这时候,殿内不少人的目光依旧集中在她身上。 云舒偶像包袱十足的绷住了淡然的表情,唇瓣未动,低声道: “只要不学数理化,生活处处是神话。” 云楚焕:“?” 什么什么数理化? 数学他好像知道,就是北襄那个呼延明川最喜欢的东西。 他之前也好奇看过两眼,感觉是眼冒金星的程度! 云楚焕挠了挠头,继续不依不饶地缠着云舒问东问西,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工夫,三皇子已经上前送完贺礼了,如今正顶着一脸傻乐的表情,仰头望着宣武帝: “父皇,其实儿臣还有一个好消息也想趁这个时候告诉您!” “哦?” 这傻小子不会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再把北襄打算归降的事儿说一遍吧? 这种事情,可是要留着一会儿让北襄王亲口来说的! 宣武帝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给了三皇子一个眼神暗示: “什么事啊?” 三皇子:“?” 父皇刚刚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可这有什么是需要暗示的吗? 难道他不小心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三皇子疑惑地想了一大圈儿,愣是什么也没想起来,最后只能归结于是父皇眼抽了。 面上重新扬起稍显憨傻的笑容,三皇子乐得见牙不见眼: “恭喜父皇,您要当皇祖父了!” 祖父? 上一秒还在心里暗骂云楚赫这傻小子看不懂他颜色的宣武帝回味了一下这个词儿,顿时大喜过望: “好好好!这果真是大喜一桩啊! 李德海,你赶紧去朕的私库里瞧瞧,有什么好的人参灵芝之类的,赶紧挑选一下,给三皇妃送去! 还有太医……对,还得从太医院里找两个擅长安胎的太医送到三皇子府上去!” 四十五岁生辰当日,终于听到了自己可以当上皇祖父的消息, 宣武帝甚至都忘了这会儿还是万寿节晚宴,忙不迭地就开始四下吩咐起来, 恨不得能一下子就把小皇孙出生之后的事情都全部安排妥当! 就连刚刚还下定决心今晚要全程维持住高逼格状态的云舒都一秒破功,眸光晶亮地望着唐歆华, 开始认真琢磨起要怎样帮表姐安胎、健康待产,提前做好生产时出现各种可能的预案,以及送给表姐和未来小外甥或外甥女的礼物来。 朝中那些原本没太把三皇子这个不堪重用的皇子放在眼里的大臣们见状,心里也都纷纷有了盘算, 开始热络地恭贺起三皇子与唐歆华来。 最后还是呼延明川嫌这些人实在过于吵闹,让他无法静下心来继续研究他心爱的数学,索性拿着归降书站了出来, 麟德殿内这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呼延明川臭着一张脸,将手里捧着的归降书往前一递,语带不爽之意: “本王今日特来履天盛太女之约,将北襄作为贺礼,赠予天盛!” “……” 一语毕,除却云舒他们这些早已知情的人外, 剩下那些是一个赛一个的傻眼儿—— “他刚刚说他把什么作为贺礼送给天盛来着?” “他好像说是……北襄?” “把好像去掉,他说的就是北襄!” “嘶……我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太够用了,他的意思是,北襄,归降了??” “……我觉得应该是这意思。 不过他为何要说自己是来履太女之约的? 莫非太女殿下此前同这北襄王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北襄王不就是之前留在咱们天盛京城的那个九王子吗? 太女殿下该不会是答应要娶他了吧? 这北襄……莫非是他的嫁妆?” “那这嫁妆可有够厉害的……” “嘘!他好像听见了,瞪咱呢!” “怕啥?” 先前开口唏嘘的那名大臣不屑道: “充其量就是个赘婿。” “……你不怕他,那怕不怕太女殿下?” 另一个提醒他老实点儿的官员幽幽冷笑一声: “你就没发现,太女殿下也在盯着你吗?” “!!!” 小声八卦着的朝臣们瞬间安静下来。 上首宣武帝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替云舒澄清: “不错,你倒是守信。 也不枉朕的太女当初力排众议,将你留在京城,助你得偿所愿。” 都听清楚了吗? 他家小五才没有要娶这脑子有毛病的家伙! 第366章:还能有更厉害的? 他当初要留在天盛京城的时候,对外形象还不过只是一个无权无势,人人可欺的废物王子, 天盛朝臣们压根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哪儿来的什么“力排众议”? 宣武帝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呼延明川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他也不在意。 毕竟他对嫁给云舒什么的,同样也不感兴趣, 若是非要成亲,那他希望成亲对象能够是数学。 “陛下,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 他这才刚刚表明了自家小五没有要娶这小子的意思,这小子忽然就开口说有事儿相求…… 可别是真打算仗着自己送上北襄的功绩,要求嫁给小五吧? 宣武帝眯了下眼,打量着站在下方神色从容,不卑不亢的青年,倒也没把话直接说死,只不动声色地点了对方一下: “你带着北襄归降于天盛,的确是大功一件。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可以满足你!” 重点,别太过分。 呼延明川听明白了,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眼: “陛下,我只是希望,太女殿下能将后面的数学书一次性全都给我。” 宣武帝:“?” 什么意思? 他家小五还没那什么数学书来得有吸引力? 大抵是有着天底下所有拿女儿当宝贝的父亲的通病,之前以为呼延明川是看上了他家小五的时候, 宣武帝就看呼延明川很是不顺眼了。 如今发现自家小五这么好,这浑小子居然一点儿眼光都没有的时候, 宣武帝看他就越发的不顺眼了。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皇帝,如今呼延明川立了大功,殿内又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他那老父亲心理便是再怎么不痛快,这会儿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表现出来。 非但不能,他还得笑着点点头: “这倒的确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你说的这数学书,毕竟是在太女手中,即便是朕,也不清楚那后面的数学书,究竟能不能一次性拿出来。” “既如此。” 呼延明川微微颔了下首,转身直接看向了云舒: “这个问题,殿下或许能够给出答案?” “不就是数学书吗?” 她最开始拿数学书钓着这家伙,本来也是为了能够稳住他,省得他有事儿没事儿总给自己找麻烦。 现如今北襄事了,呼延明川又明显是已经一头扎进了数学的世界里,沉迷到无法自拔, 那些数学书便是给他了又何妨? 后世发展了那么多年的数学,足够他研究一辈子的了! 云舒答应得十分痛快: “这几日本宫让人好好收拾收拾,争取在除夕之前全都给你送过去。” “多谢殿下。” …… 这一场万寿节晚宴,在经过了“天选之女”云舒的献礼,以及呼延明川直接送国的两段高潮之后, 后面再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就都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宣武帝心里也惦记着这麟德殿内专门为他“亮起的天”,乐了一整晚后, 第二天下了朝,刚一进御书房,他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这件事儿——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是如何让那麟德殿亮起来的?” “靠物理,靠发电机,靠电灯泡?” 云舒显然也早就料到了宣武帝会有此一问,她今早上朝的时候,袖袋里甚至把图纸都揣上了, 如今掏出来往宣武帝面前一铺,倒也没有要给对方细讲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托起了下巴: “父皇若是愿意听,儿臣倒也不介意给您从头开始讲起,但估摸着要花上不少时间。” “那倒不必。” 宣武帝妥妥就一文科生,这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各种线条,他看着都觉得眼花。 他只要知晓一件事儿就够了—— “所以,这东西并非是靠神力达成的,它就像蒸汽汽车一样,可以由凡人做出来?” “那当然了!” 云舒一脸“父皇您在乱想些什么”的表情: “您不会真以为儿臣是神仙吧?” 宣武帝:“。” 确实像。 云舒:“?” 算了,不重要。 将发电机的图纸扒拉到一旁,云舒又掏出了另一份图纸,郑重其事地道: “父皇,儿臣打算在京郊建一座军工厂。” “军工厂?” 宣武帝愣了一下: “你是想……” “儿臣想多造些火药备着。” 云舒点了点头,认真解释道: “尼亚国他们此前从未派过使团来天盛参加万寿节和除夕宴,偏偏今年却来了,而且还带着那所谓的‘教皇认可’,明显是想探咱们的虚实。 指不定哪一天,又会闹出像之前七国同时对咱们开战那样的事情。 所以儿臣以为,咱们最好还是能提前先做好应对这一切的准备。” “你说的有道理。” 宣武帝深吸了口气,望着云舒给出的军工厂图纸,眉心微蹙: “只是你之前也说过,这火药的制作其实并不算多难, 要想不让这方子流传出去,军工厂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得是绝对能信得过的死忠才行。” 可是都要建厂了,那厂子里需要的人手定然不会少到哪儿去…… “这还只是一方面。” 宣武帝还在琢磨着军工厂那边的人手问题,云舒却已经掏出了第三份图……哦不对,这回她掏出来的是一本儿奏折。 “父皇您也知道,儿臣这个人,最是喜欢有备无患的。 军工厂那边固然要严加保密,可段时间或许还好说,但时间久了,谁也不能保证它永远都会万无一失。 万一这火药的配方最终还是落到了敌国之后,咱们最好的应对法子,就是拿出比现如今这种火药更加厉害的武器。” “还能有更厉害的?” 宣武帝瞳孔猛地一缩: “是什么?” “……儿臣只是先这么说说,暂时还没做出来呢。” 云舒一脸无辜: “儿臣的意思是,可以让人来做。” “让人做?” 得知更强的武器压根儿都还没影,宣武帝又放松下来: “让谁来做?是郑桥章,姜元宝,叶清安他们几个,还是工部的其他那些人?” 稍晚~ 第367章:给她上点儿难度! “他们也行,其他人也行。” 云舒一本正经地道: “这个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把东西做出来,并且为咱们所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宣武帝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铁定是又有什么想法儿了: “莫非你已经找到人选了?” “暂时也还没有。” 云舒将她最早拿出来的发电机图纸又重新扒拉了回来: “但是父皇您看,这物理一旦利用好了,它可以制出蒸汽机车、发电机这样的神物, 化学利用好了,更是可以造出火药这等令我军所向披靡的武器。 还有数学,在这中间同样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儿臣就想着说,这科举咱们虽然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改动什么,毕竟如今参加科举的这些读书人们,之前也没学过什么数理化。 但咱们是不是能像设立武举一样,单独再设立一个专门考数理化的科举体系,让另外一批学过这些的人去参加考试,然后从中选拔人才, 让他们来思考,这数理化究竟还能如何应用?”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想办法让各地商会的会长们都自掏腰包去寻民间高手了, 可这样的时代,哪儿来那么多真正的民间高手? 百姓们大多连数理化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让他们自己埋头瞎捣鼓,一辈子过完了也不见得能琢磨出什么高深的东西来。 天盛学院里倒是有数理化的课程, 然而百姓们不懂学这些有什么用处,报名的时候几乎全是奔着医术、算账、木匠铁匠等等这些他们明确知道学好之后能用来挣钱的技术去的。 仅有的那一撮数理化专业的学生,都还是奔着天盛学院包吃包住去的! 云舒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一批数理化专业季度考成绩不合格,被学院劝退的名单。 即便是目前还留在学院里的那些学生,暂且也都还没有要把自己所学知识运用起来的意识。 “儿臣仔细想了想。” 云舒一脸深思熟虑之后的郑重神情: “发现儿臣还是低估了百姓对编制的向往。” “编制?”宣武帝挑眉。 “差不多就是入朝为官的意思。” 云舒解释道: “对寻常百姓而言,哪怕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小小九品芝麻官儿,一旦当上了,那就是改换门楣,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儿。 所以想要让他们重视起数理化的学习,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让数理化也成为科举的一部分, 成为他们能够获得编制,考官上岸,光宗耀祖的桥梁。” “如今距离除夕已经没剩几天了。” 宣武帝若有所思地盯着云舒看了两秒,忽然开口道: “朝中事务,通常会赶在除夕休沐之前全部处理完毕,不把今年的事情带到明年。 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样一件事儿……是盯上明年的春闱了?” “父皇明察秋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 小心思被点破,云舒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顺势就承认下来: “若专门为数理化另开一场考试,与现在的科举时间错开倒也不是不行, 但它本就是新加上的东西,单独考不太容易让百姓们有认同感,说不定还会让人产生一种它也不是很正式的错觉。 只有让它跟科考保持一致,才能效果最大化。 但科举本就是三年才考一次,错过明年春,又得等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都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儿了。 索性现如今学习数理化的人也不多,少一轮秋闱也不打紧, 反正咱们这第一年录取的人数,也同样不会如科举那么多。” “要想和科举一块儿办,那就得再为他们新建一座贡院出来。” 宣武帝显然已经被云舒说服了,但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易地被说服, 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关于她的未来,或许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想起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还提到他未来会提前退位,成为太上皇, 宣武帝忽然就想看看,小五这小崽子如今在朝中,究竟能有多大的能量。 朝中那些大臣们未来能安安分分地看着小五登上皇位,究竟是真的服她,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这个太上皇还在后头看着—— “另增科考项目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小事。 如你所说,通过数理化科考上来的人,最后应当都是要去往工部任职的。 那么相对应的,本该通过正常科考进入工部的人便会被削减。 也就是说,这数理化科考,终究还是侵占了常规科考考生的利益。 不出意外的话,朝中大臣,甚至是天底下的读书人,兴许都会反对此事, 再加上如今距离春闱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此时再建一座新的贡院,未免也有些太赶了。 所以明面上,朕也不会同意。” “明面上?” 来御书房跟着宣武帝学了这么久,云舒难得也有了没能第一时间弄明白圣意的情况: “那……背地里呢?” “你都说那数理化如此有用了,朕当然是支持的。” 宣武帝挑了下眉,索性也直接把话说明了: “但当着朝臣们的面,朕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 你若是真想把这事儿办成了,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去说服那些大臣们,让他们站到你那边。 只有朝中超过六成……不,七成以上的大臣都赞成此事了,朕才会点头同意。” 云舒:“???” 她父皇这又是玩的哪一套? 云舒疑惑地望着宣武帝,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忽然语出惊人,直言不讳: “父皇,您该不会是猜忌儿臣了吧?” “朕猜忌你做什么?” 有了废太子那么一个前车之鉴,再加上之前人生选择模拟系统中显示的,这小崽子一言不合就能跑去海外建国的事儿, 宣武帝是一点儿误会都不想有了: “你当朕闲得慌?” “您可不就是闲得慌么!” 云舒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明知道儿臣要干的是件好事儿,利国又利民的,而且还正赶时间。 您可倒好,非但不帮忙,还硬要给儿臣增加难度。” 第368章:殿下越高兴,要的钱就越多啊! “朕教了你这么久,看看成果怎么了?” 宣武帝眼睛一瞪: “堂堂太女,总不能办什么事儿都还非得朕在后头支撑吧?” “所以您是希望朝中大臣们以为儿臣和您意见不和,儿臣这个太女公然鼓动朝臣们与您相对抗?” 云舒一点儿也没被说服,反而更觉得宣武帝是在瞎折腾了: “听起来更闲得慌了。” 宣武帝:“……” “少说那些没用的!” 他面子上有些绷不住了,索性直接冷哼了声: “现在距离除夕已经没剩下多少天了,你若真想把那些事情办成,可得抓紧时间了。” “行,那儿臣现在就去。” 见宣武帝打定了主意,非要给她找麻烦,云舒索性也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翘班儿了: “反正现在折子也比以前少多了,父皇您慢慢忙!” “个小兔崽子!” 宣武帝都要被气乐了, 只不过因为自己这也的确算是坑了云舒一把,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虚的, 笑骂了这么一句之后,也没把人再叫回来,反倒还满目的期待之色: “跑得这么嚣张,一看就是有主意了。” 也不知道她最快能在多久之内说服那些个大臣们, 就这么十来天的时间,会不会有些太紧迫了点儿? 宣武帝还有些担忧, 另一边的云舒却是在出了御书房之后,便直奔着宫门的方向去了。 父皇说得对,新建贡院,尤其是建立军工厂这种事儿那都是要花大笔银子的。 在说服其它大臣之前,她还得先把掏钱的那位搞定才行—— “什么?太女殿下来了?!” 户部,正带着一帮下属眉开眼笑地算着对着又一年商税账册的严尚书骤然听到有人传话过来说太女殿下要见他, 那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殿下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这倒没有。” 见严尚书一脸苦涩,心腹下属不由得小声宽慰道: “不过看殿下神色,应该是好事儿。” “你懂个屁!” 严尚书面上神色更苦了。 这真要是什么能挣钱的大好事儿,殿下今日下朝之时便可拉着他把话说了! 可对方偏要拖到这个时候,再私下里出宫来找他,这不明摆着就是找他要钱的么? 能让太女殿下高高兴兴亲自来找他要的钱,那能是小钱儿? 只怕殿下越高兴,她要的钱就越多啊! 若是可以,严尚书还真想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云舒也来一个避而不见。 可惜他不能。 对方是当朝太女,他非但得见,而且还得立刻马上端出一副尊敬热情的笑脸去见! 匆匆忙忙地放下手中那些账册,去给云舒见了个礼, 已经深谙不能让太女殿下跟他东扯西拉太多,否则他很容易被带偏,继而上头到答应掏出一切数额的钱财的严尚书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户部掌钱,本宫来这儿,自然也是为了钱的事儿。” 严尚书熟悉了云舒的套路,云舒又何尝不了解严尚书的性子? 她淡定地品了口茶,一开口,比严尚书还要直截了当: “不知商税今年入账了多少?” “账册暂时还没查完。” 严尚书谨慎地答道: “但应该不比去年少。” “那也就是说,至少五个亿往上了。” 云舒点点头: “那银行呢?” “银行的收益就没那么高了。” 严尚书说起这个,也是一阵发愁。 想当初,太女殿下跟他说银行真要办起来了,一年挣他个三亿两银子那都不是梦! 为此他甚至上头到连创办只赔不赚的天盛学院这种事儿都答应了,三千万两银子那是说掏就掏了! 可结果呢? 到现在为止,银行拢共也就才赚回来了两千多万两,甚至都没能平了当初办学院的帐! 严尚书说着,还忍不住用控诉的眼神瞅了云舒一眼, 像是在无声地传达一种信号—— 殿下您已经坑过老臣一回了,同样的亏,老臣可不会再吃第二次! 然而云舒对此,却只是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当做什么都没瞧见, 并且摆出了一副十分震惊的神色来: “什么?竟然只赚了两千多万两? 为何这么少?” 殿下居然还问他为何这么少! 莫不是想说这一切都是由于他办事不利的缘故? 在管钱搞钱这种事上,向来兢兢业业的严尚书差点儿没跳起来: “殿下,老臣可是全都按照您当初教给老臣的法子去做的! 将国库里闲余的,以及百姓们定期存入的银子贷款给用房屋或者田地来做抵押的百姓,尤其是商户们,然后收取他们的利息, 除此之外,老臣还让银行跟一些有经商头脑,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足够资金的人签了契约, 让他们拿着银行的钱去做生意,挣来的钱咱们和他五五分成…… 这一年下来,若说挣,那也的确是挣了不少, 可咱还得出去分给储户们的利息,以及做生意赔掉的钱! 这加加减减的,最后算下来可不就只剩下两千多万两么!” “原来如此……” 云舒恍然大悟: “这就是没有找对投资对象的缘故啊!” “投,投资对象?” 严尚书一懵,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觉得那些做生意赔了的,都是因为银行这边眼光不好,选错了人的缘故? 可这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 “寻常生意自然无法做到稳赚不赔。” 云舒先是赞同地点点头,而后话锋一转: “但是,倘若严大人能够找到那种真正可挣大钱,且必定稳赚不赔的生意, 这一笔钱投下去,兴许比整个天盛银行忙活好几年都管用。” “哪儿有那么厉害的生意?” 严尚书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可能: “老臣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的!” “您怎么没见过了?” 云舒挑了下眉: “远的不说,就说那蒸汽汽车,还有那正在建设当中的火车,算不算稳赚不赔,且可以挣大钱的生意?” 第369章:说服严尚书 “这……当然算。” 严尚书噎了一下: “可蒸汽汽车的制造法子已经由您奖励给了前年缴纳商税最多的商会,他们本就不缺钱,哪还会让银行来分一杯羹? 至于那火车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朝廷出钱造的,有收益本就该全都归国库所有,同样用不着银行再去做什么投资分成!” “这两个不行,那就再找和这俩差不多的嘛。” 云舒理所当然地道: “那蒸汽汽车和蒸汽火车能造出来,别的难道就造不出来了?” “……” 这玩意儿要是那么好造的,至于之前几千年都没人造吗? 严尚书差点儿就条件反射地怼回去了。 可想到眼前这位殿下还真就是创造出蒸汽汽车与火车之人,他眸光唰一下就亮了起来: “殿下这意思,莫非是又造出了什么堪比蒸汽汽车的好东西?” “那倒没有。” 当着严尚书的面儿,云舒不疾不徐地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道出了下半句: “但也不难。 毕竟制造蒸汽机的原理,其实一点儿也不难,多学点儿物理,自然就会了。” “物理?” 严尚书有些不确定: “就是您之前在天盛学院里开设的,但是压根儿没几个人愿意认真去学的那门学科?” “就是那门学科。” 云舒点点头: “准确来说,是数学、物理,化学这三门学科,有它们在,创造出类似蒸汽汽车这样的新事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殿下的意思是,让银行去投资天盛学院里,学这三门学科的学生?” 严尚书更加迟疑了: “可老臣听说,这几门学科成绩好的,似乎并不多?” “严大人说得没错。” 云舒轻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三门学科也是这两年才新出来的东西,百姓们不清楚它的重要性,更不知道学了这些有什么作用, 在他们看来,学什么数理化,甚至还不如学喂猪有用。” “是啊……” 严尚书有些汗颜。 毕竟他之前也不清楚学数理化有什么作用来着。 “殿下何不将这数理化的重要性刊登在京城日报与天盛周报上?” “光刊登那个有什么用?” 云舒不以为意: “上来就跟他们说,学好数理化,你们以后也能像太女殿下一样,造出蒸汽汽车,挣大钱? 这话有几个百姓会信?” 要知道,即便是在今天,百姓们对蒸汽汽车的称呼,也依旧还是“神车”二字。 他们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不是寻常人可能做得出来的神物。 都说一个人的认知会局限住他的眼界和思维, 饼画得太大,只会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毕竟这年头,寻常老百姓没有那么多试错的机会, 即便那大饼足够诱人,可只要他们觉得不可能,那愿意冒这个险的人,就依然还是少得可怜。 这道理,云舒只需要轻轻一点,严尚书立刻便能想明白。 于是,他也跟着发起愁来: “那照殿下这么说,岂不是无解了? 明知道数理化的重要性,却苦于无人去学…… 这跟明知脚下有金山银山,手里却没有铁锹,无法把它们挖出来有什么区别?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就让工部的人都去学那数理化?” “严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数理化是想学就能学好的一样。” 云舒似是被逗笑了: “天盛读书人这么多,三年一次的科举最终被选出来的又有几个?” “天赋和资质自然是要的。” 严尚书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他泄气地佝下了腰,更加沮丧了: “可这不是没多少人自愿去学吗?” “那就让他们改变想法,自愿去学不就行了?” 见前头都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严尚书也是真的在为数理化专业无人而感到苦恼, 云舒终于道出了她今日来这一趟真正想到达成的事情—— “只要让数理化也变成科举的一部分,无需任何人再多说什么, 百姓们便会自发的让家里孩子去学习。” “殿下说的是……不对,不是,这怎么能行!” 严尚书顺着云舒的思路,差点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说到底,除了工部之外,朝廷也没什么其它部门必需要用到这三门学科吧? 科举加入这三科,岂不是……” “本宫说的又不是在常规科举中加入数理化这三科,严大人急什么?” 云舒无奈地打断了他的话: “本宫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另外再建一座新的贡院,专门用来进行数理化这三科的科考。” “这……” 严尚书还在迟疑, 云舒就在一旁幽幽地提醒他: “严大人想想蒸汽汽车的利润? 若是有很多类似蒸汽汽车的发明……” “严大人再想想,等天盛的国库富裕到让太多人眼红的时候,咱们要拿什么来守住这笔财富? 哦对了。” 见严尚书似有要开口的意思,云舒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差点忘了说,此番在七国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新武器,迟早有被人学去的一天。 除非能有新的更强的武器出现,不然咱们可就悬了。” 严尚书:“……” 再怎么有备而来,也还是没能扛得住云舒的那张嘴, 严尚书虽不情愿,却到底也还是松了口,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殿下,您这光说服老臣一个人是没用的。 即便户部愿意出这个钱,可科举这事儿,牵扯甚多,到底还是损了不少人的利益。 若是他们不肯松口,这科举的事儿就办不成。 若是这科举的事儿办不成,那军工厂那边,也没人能去琢磨如何制造更新更强的武器, 只能做七国战场上出现过的那种武器……” “这就无需严大人操心了。” 解决了严尚书这么一个难搞的大问题,云舒神情愉悦地站起了身: “本宫只要知晓,严大人是站在本宫这边的就好。 至于其他人,本宫自有办法。” “如此,那老臣就静候佳音了。” 严尚书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只有恭送太女殿下啦。 第370章:有这么个大孝女,他是真服气! 户部这边发生的事情,在宣武帝有心想要知道的情况下,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严尚书能够被说服,这一点儿也不意外。 毕竟众所周知,严尚书这人,最在意的就是钱了, 而他家小五,偏就极其擅于挣钱。 有小五出马,严尚书不松口那都不正常!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朝中其他那些个大臣们。 也不知道小五打算如何劝服他们? 宣武帝满心好奇地差了人继续去打听消息,想要看看云舒从户部离开之后,下一个要说服的对象是谁, 结果却得知云舒后面哪儿也没去,她直接回宫休息了! 宣武帝:“?” 问题不大,小五应该只是需要安静地想一想对策, 毕竟那些老家伙们确实不好对付,一个个老奸巨猾不说,最在意的也只有他们自家的利益。 他临时给小五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她能反应那么快的先解决严尚书便已经相当不错了, 剩下的慢慢来也是应该的。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就能看到小五第二步的行动了吧? 宣武帝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还提前派了人去注意云舒明日的动向。 结果第二天下了早朝之后,他在御书房里见到了云舒。 宣武帝:“???” “你怎么在这儿?” “儿臣不应该在这儿吗?” 云舒的表情比他还懵: “难道儿臣什么时候被撤职了?” “什么撤职……” 宣武帝被她狠狠地噎了一下,还当她是在故意装傻,气得瞪了她一眼: “你现在不应该是在忙着说服朝中那些大臣吗? 怎么,这才过了一日,就放弃了?” “那事儿啊。” 云舒恍然,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那事儿不急,等过几日再说也来得及。” “再过几日可就要到除夕了!” 宣武帝先是被她这不着急的态度急了一下,之后蓦地反应过来,狐疑地打量了云舒: “你是不是又挖什么坑了,正等着人往里头跳呢?” “看您说的。” 云舒为自己叫屈: “儿臣是那样的人吗?” 宣武帝斩钉截铁:“你是。” “好吧我是。” 云舒也不挣扎了,两手一摊,承认得十分痛快,且理直气壮: “儿臣昨日回去仔细想了想,您说儿臣这又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儿, 明明是殚精竭虑为天盛的未来考虑,天盛好了大家都好,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反对儿臣,儿臣还得为了说服这些冥顽不宁固执己见的大臣们放下自己太女的身段,去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们? 您看儿臣像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的人吗?” “……” 她确实是受不了一点儿委屈。 这小崽子有多娇气他是见识过了的。 他还堂堂宣武大帝呢! 把这小崽子惹着了不也得绞尽脑汁地哄着? 前头那些个给她气受的,如今不是死了就是灭国了, 这么一想,她如今只是给朝中那些大臣们挖个坑什么的……那都是看在朝廷还需要他们的份上! 没让这些大臣们感恩戴德都算是她给面子了! “所以……” 确认这小崽子要坑的只是那些大臣们,而非他这个皇帝,宣武帝放下心来的同时,不由也开始好奇起来: “你到底给他们挖什么坑了?” “您猜?” 云舒偏过头,瞅了眼宣武帝面上神色,忍不住嘶了一声: “儿臣怎么觉着您有点儿幸灾乐祸呢? 您的股肱之臣要被坑了,您挺高兴啊?” “高兴谈不上。” 小心思被拆穿,饶是宣武帝都尴尬了一瞬,秒切正经脸: “朕只是觉得,那帮老东西平时也没少给朕找不痛快,是该有人收拾收拾他们。” “那您可能要失望了。” 云舒随手拿起了一本折子,不紧不慢地看了起来: “儿臣这坑挖得还挺温和的,倒也没到要收拾他们的地步。” “所以你到底是挖了个什么坑?” 话题又重新绕了回来,宣武帝心里好奇得跟猫抓似的: “你还怕朕偷偷告诉他们不成?” “那倒不是。” 云舒抬起眼来,语气十分真诚: “儿臣单纯就是想气气您,谁让您给儿臣找麻烦了?” 宣武帝:“?” 有这么个大孝女,可真是他的服气! …… 御书房内,宣武帝还憋着一股气儿,琢磨着回头必然要让龙影卫去给他查查这小崽子究竟做了些什么, 宫外,下朝之后不管是回府还是回某处府衙办差的大臣们这会儿手里都拿到了最新的京城日报—— 没办法,谁让他们那位特立独行的太女殿下总喜欢招呼都不打一声,闷不吭声的突然就往日报上刊登出一些爆炸性的新闻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之中也不是没有自恃清高,总觉得这报纸上登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所以坚决不看的。 但后来被云舒突击过几回,经历过好几条重要信息,百姓都知道了,他们这些朝中重臣竟然不知道这等荒唐的情况之后, 一个个便也都老实了,直接把每天早晨看一看京城日报当成自己工作的一环。 今日也同样不例外。 报纸拿到手的第一眼,他们就看见了封面上用大红色字体印着的两个大字儿—— 《大国》! 仔细一看,才知原来是有一本儿名叫《大国》的新书开始在京城日报上连载了, 预计篇幅不长,七天就能更完。 好些看报只为看重要信息,平日里瞧见这种连载,都会直接翻过去的老大臣们本来今日也没打算例外, 可翻页的时候,眸光无意间扫过了几句, 那翻动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今儿个这也是稀奇了,这本名叫大国的,竟然没像京城日报上以往登的那些一样,直接用百姓们最能听懂的大白话来讲, 而是以一种政论文的形式行文,让人看着就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而是一个大国真正经历过的岁月史书。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 第371章:满朝文武忙追更 不知不觉间,就将《大国》的第一章给看完了, 原本对此还有些不屑一顾的老大臣们往后一翻,瞧见“未完待续”四个大字儿后,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的。 然后呢? 始皇霸气一统天下之后呢?怎么不往后写了? 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生平第一次体验什么叫做追更,这帮大臣们惦记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刚起床,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身边小厮: “今天的京城日报买回来了没?” 小厮:“???” 您要不看看现在外头的天色呢? 这都还没亮,他上哪儿买去! 心心念念了一天的后续,没能立刻看到, 到了宣政殿内,瞧见云舒格外醒目地从外头走进来,不少心思活络的,当即就乐呵呵地迎上去了: “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殿下怎穿得如此单薄? 万一冻着了,可怎生是好!” “宣政殿内不是烧了地龙吗?” 这些大臣今日如此刻意的过来跟她套近乎,为的是什么云舒心里一清二楚。 但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还疑惑地瞥了对方一眼: “杜大人您都出汗了,还冷呢?” 杜大人:“……” “臣这不是看您刚从外头进来吗?” 杜大人干笑了声,这一上来就差点儿被噎死的尬聊,让他实在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继续了, 索性便直接引向了正题: “对了,不知殿下可有看过昨日的京城日报?” “没看过。” “那殿下一定也看了……嗯?没看过??” 再次被云舒一句话把天儿聊死,杜大人本就僵硬的笑容,这回是彻底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想要扭头就走了, 可偏偏《大国》的后续又把他勾得牢牢的。 一想到自己这会儿放弃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都还要像现在这样抓心挠肝地惦记着后续内容, 杜大人又不死心地追问道: “那京城日报不是殿下的产业吗?您怎么会不看?” “本宫每日在御书房里忙得很,哪有时间天天去看?” 云舒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其实……是臣昨日在京城日报上看到了一篇连载的文章!” 见拐弯抹角的话根本行不通,杜大人索性便直言了: “那文章名字叫《大国》,好像是要七日才能连载完。 臣看过第一章后,实在是有些欲罢不能,所以……想问问殿下,可否将那后面几日的内容,提前先让臣一睹为快?” “《大国》啊……” 云舒略一思索,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文章可不是本宫写的,后续的内容,本宫手里也没有啊!” “不是殿下写的?” 那更好了啊! 若真是殿下写的,那殿下不愿给他,他也没辙。 可若是其他人写的,以他的身份,兴许只要打个招呼,人家就自觉给他奉上了呢? 杜大人一听这话,僵了半天的表情终于明媚起来: “那不知,这文章的作者是?” “不清楚。” 云舒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一问三不知: “现在每日给京城日报投稿的人可多了,里头有用自己本身姓名的,也有选择匿名的, 本宫上哪儿弄清楚这每篇文章都是谁写的去?” “……” 这倒也是。 看来还是得等下朝之后,再派个人去京城日报社问问才行。 杜大人讪讪地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没再多问。 但也是因为他来了这么一通,朝中极少数那几个昨日还是把《大国》直接略过去了的大臣们,也忍不住好奇地打听上了—— “欸,你们可知,方才杜大人跟太女殿下说的那个《大国》,是什么?” “柳大人您竟然没看么?就是昨日京城日报第一页的内容啊!” 有同样在等着追更的大臣一听有人主动问起这个,立马就来了精神: “这《大国》虽然说是一本儿短篇,可它的内容却和以往那些讲故事的完全不一样, 看着感觉就像是在了解一段儿咱们没有经历过的历史似的! 那个王朝……非常辉煌啊! 虽然比起咱们天盛现如今的盛况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 但这本来也不是能够放在一块儿比较的。 毕竟人家那是刚刚结束了两百多年的战乱,一统天下的光景。 柳大人您若是看了,便能理解,那种仿佛透过历史洪流,看见一个伟大的王朝正在诞生的感觉…… 那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实在令人沉醉!” 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柳大人:“?” 什么玩意儿? 回去瞅瞅! 一场早朝下来,满朝文武个个儿都对那名为《大国》的连载上了心, 回去拿起京城日报一看, 嚯,正好第二章也更新了—— 一统天下之后的王朝在英明神武的帝王带领下,日益强大。 后来,他们发现王朝之外,竟然还有其他国家。 但这并不影响王朝的霸主地位, 对那些小国而言,它就是屹立在东方的庞然大物,它的强大,令小国们纷纷臣服,甚至自发前来朝拜。 …… “这不就跟咱们天盛一样吗?” 看完最新的一章之后,不少大臣都乐了: “这只怕就是以咱们天盛为原型来写的吧?这文章确实不错!” 代入感满满啊! 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 《大国》里的王朝越来越强盛,周围那些小国偶有看得眼红,生出了野心的,也都分分钟就被强大的王朝给收拾了。 云舒借用了她所了解的历史,之后又加入了爽文创作的桥段与技巧,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把一众大臣全都给钓成了翘嘴。 谁不喜欢这种超级强国的爽文啊? 就算是假的看着也快乐! 更何况这王朝还酷似他们天盛呢? 嗯……其中有些治国之策,感觉也可借鉴一二! 一连三四天的时间,云舒每日去宣政殿,都能在上朝之前听见大臣们谈论《大国》里的那些内容, 第一天时还因为过于不屑一顾,愣是一眼没有多瞧的那位柳大人,如今甚至成了最痴迷的那几位之一! 第372章:这话他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呢? 《大国》连载的第五天,王朝已经繁荣了千年之久, 却非但没有出现任何倾颓的趋势,反而还达到了又一个新的巅峰时期! 这一年,大国的几个附属小国野心勃勃的联手向王朝宣战, 形势危急关头,王朝那位总是深居简出,分外神秘的国师忽然献上了一种威力极大的新武器, 王朝大军甚至都还没怎么动手,那些附属小国就彻底败落了,一个个吓得连忙投诚,举国归降! “这不就是咱们天盛之前被七国围攻的事儿嘛!” 回去的路上更新刚看到一半儿,好些大臣就忍不住拍起了大腿—— 难怪他们之前总觉得这王朝感觉和天盛十分类似呢! 今日这剧情不就证实了吗? 只怕写这文章的人,本就是从天盛得来的灵感。 这献上新武器的国师,不是他们太女殿下又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王朝不断扩张,最后真正做到一统天下了吧? 更加上头了的大臣们迫不及待地往后一翻, 却见王朝的帝王和储君因版图扩张过于迅速,深知若是继续这么下去,那些被打下来的土地上,百姓们日子过得艰难,注定还要生事儿。 为了王朝能够真正安安稳稳地继续传承下去, 帝王决定放慢脚步,先治理好已经打下来的国土,让这些国土上的百姓也真正做到彻底归心之后,再考虑其他。 “这个考虑,也的确是对的。” 柳大人捋着胡子,微点了下头: “只是一味地扩张,最终必会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怨念过重,距离京城又远,不便于管理,迟早会出现大问题。 即便是已经打下来了,之后也还是可能会再度丢掉。” “不错。” 杜大人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俩都是属于对《大国》格外上头的那种,每天自己一个人看着,总觉得不够带劲儿。 正巧两人府邸离着又不远,于是从昨日起,他俩便一拍即合, 下了朝后就坐上同一辆马车,在路上一边看,一边讨论: “写这文章的人,倒是还有些才学,之前提出的那些个政见,也算言之有物, 兴许就是要来参加明年春闱的学子! 如此,倒也能够解释,为何老夫前两日派人去寻他,却半点儿消息都没能打听到。 毕竟即将下场参加春闱的学子,是要谨慎些。” “若真如此,想来以此人的能力,来年春闱,他必将榜上有名啊!” “是啊!届时老夫可要亲自去见见此人,柳大人可要一道啊?” “去!怎么不去?老夫也想瞧瞧,到底是何人能写出如此精妙的文章!” 两人对着前半段儿一阵夸,夸完之后满面笑容地继续往后看去。 然而这一看,他们面上的笑容却渐渐开始消失了—— 王朝有个名叫甄襄的官员得知国师之所以能闷不吭声地琢磨出新武器,是因为他私下里一直都在研究一个名为化学的学科, 与此同时,他还知晓了此前让王朝进入迅猛发展阶段的那几样新物件儿,竟也全都源于另一个名为物理的学科! 于是甄襄熬了整整一夜,写了厚厚的一本奏折,详细分析了大力物理化学对王朝的重要性, 并最终提出,要求在科举中,加入数理化这三门科目。 “胡闹!” 柳大人看到这儿,顿时就炸了。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对那名很有可能是明明年春闱考生的作者的赞扬, 一把将手里的京城日报拍在了座位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简直不知所谓!治理国家靠的难道是这些东西吗? 没有这些东西之前,天盛……不,就这个王朝,它难道不够强大吗? 科举那可是用来选拔朝廷需要的人才的重要途径! 岂是什么都能加进来玷污的?” “之前那话是咱们说早了,这厮定然是知晓,自己的学识还不足以金榜题名,所以这才想要弄些旁门左道来另辟蹊径!” 杜大人也同样沉下了脸,讥讽道: “看来又是个平民出身的读书人,见识没多少,倒是心比天高, 竟还妄想通过自己手里笔杆子,来动摇这已经存在了千年的科举制度。 简直愚不可及!这样的人写的东西,老夫之后不看也罢!” “不,还是要看!” 柳大人冷着脸怒道: “老夫倒是要看看,他最后会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 由于最新一期的更新,恰好断在了那大臣上奏的地方, 原本在朝中备受追捧的《大国》,可谓是一夜之间,便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 但愤怒归愤怒,都已经看到了这个地方,眼瞅着就剩两天便可看完结局, 第六天的京城日报出来之后,朝中大臣们照旧还是在愤怒中……翻到了最新一章。 【简直不知所谓!治理国家靠的难道是这些东西吗? 没有这些东西之前,天盛……不,就这个王朝,它难道不够强大吗? 科举那可是用来选拔朝廷需要的人才的重要途径! 岂是什么都能加进来玷污的?】 【见识没多少,倒是心比天高, 竟还妄想通过自己手里笔杆子,来动摇这已经存在了千年的科举制度。 简直愚不可及!】 第六章开头第一段儿,直接就是王朝其他诸位大臣们强烈反对的声音。 柳大人积攒了一天的怒火,直到看见这一段儿,才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宣泄: “还算那写书人有点脑子,知道此事并不可取!” 杜大人:“……”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他瞅着这话术怎么那么眼熟呢? 好像……他昨日才和柳大人这么说过? 合着他们自己不知不觉的,竟也成了书中的角色? 代入感这么强的吗? 可他感觉怪别扭的。 杜大人沉默地接着往下看, 便只见王朝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愤怒地指责甄襄, 有个别情绪激动的,甚至还想要奏请陛下治甄襄的罪! 甄襄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了很久,但终究人微言轻,寡不敌众。 第373章:这小崽子影响力这么大? 王朝的帝王到底是没有采纳甄襄的意见, 甄襄本人也因为此番引起众怒,很快就被排挤出了京城,被调到地方上去做了一个小官儿。 数理化的事情再没被人提起过, 没有人在意这稀奇古怪的新学科。 朝堂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王朝的帝王继续专注于治理国家,王朝依旧繁荣昌盛。 “瞧瞧,老夫说什么来着?治理国家,它就不需要什么数理化!” 见这文章到底还是走回了“正道”,柳大人难看的面色,总算彻底恢复如常了: “哼!还算那小子没有昏了头,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是啊!” 杜大人下意识地点头附和一声, 只是心里却又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可若折腾这么一番,最后只是为了回到原样……那这段剧情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它有什么必要吗? 能写出《大国》这样的文章,那写书人,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啊! 杜大人想了想,没想明白,只能继续往后看去—— 海外船只来到王朝后,船上的人被王朝的繁华惊呆了。 他们回去之后,很快就将东方有个神秘大国的事儿传开了。 传闻之中,强大的东方大国遍地都是金银珠宝,人民生活十分富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于是慕名而来的海外船只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代表海外国家想要与王朝进行贸易往来的。 然而对于海外国家拿出的那些物品,王朝的人根本看不上。 王朝的官员们更是担心这些海外之人会图谋不轨,暗中收集王朝的信息,意图对王朝不轨, 于是奏请帝王,希望能够闭关锁国,禁止那些海外之人再频繁出入王朝, 毕竟王朝已经足够强大,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根本不需要与那些物资匮乏的海外国家互通贸易。 【群臣奏请,帝允之。】 看完这一章的最后一句话,柳大人收起京城日报,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 “闭关锁国,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今放眼天下,唯我天盛独尊。 那些个小国的存在本不必在意,可万一他们再来一次类似七国之乱的事情, 虽对天盛也造不成多大伤害,但终究令人不快。 倒不如就此锁上国门,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何必多给他们半分眼色?” “是啊!” 杜大人拧眉沉吟道: “尤其陛下和太女殿下如今这样子,看着也的确是没打算继续往外扩张,想要先治理好那些扩张来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再频繁开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闭关锁国……柳大人,依老夫看,这事儿咱们回去之后可以再仔细琢磨琢磨,兴许还真是个好办法!” “行!” 柳大人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今日也先别急,反正明日便是《大国》完结的日子了,且先看看那写书人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 这一日,跟柳大人和杜大人有类似想法的大臣们,还真不少。 隔天云舒在宣政殿等着上朝的时候,都听见有不少人在小声的议论着“闭关锁国”的事儿。 她无声地扯了下唇角,暗暗猜测着这些大臣们看完今日的最后一更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破口大骂之后的不以为意? 还是破口大骂之后的……胆战心惊? 啧,感觉筛智商的时候到了呢! 若无其事地上完早朝,云舒唇角噙着一抹笑容,心情愉悦地走进了御书房,语气十分欢快: “父皇,今日奏折应该不多吧?” “多不多你不知道?” 宣武帝抬眸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之前该处理的,大多都已经在万寿节之前就处理完了。 如今离着除夕就剩下最后几天的时间,还能不能有需要朕亲自过目的折子,就得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那您觉得儿臣有这个本事吗?” 云舒笑吟吟地坐到书桌跟前,撑起了下巴。 宣武帝冷哼一声,扔了一份京城日报到她桌上: “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朕不知道,朕只知道,你是什么都敢写! 那些个大臣看完今日这一章,还不得闹起来?” “闹什么?” 云舒面上毫无惧色,底气十足地反问道: “闹他们自己没有眼界,只顾着眼前那点儿蝇头小利,看不清天下大势, 还是闹有人说了真话,让他们那张老脸挂不住了?” “你这……” 宣武帝被狠狠噎了一下,半晌之后,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也别真把那些大臣们都当成傻子! 之前他们或许是真的能被糊弄过去,可等事后再想起来,谁还能想不明白,这《大国》根本就是你这个太女亲手写下的? 你在这文章里头把人骂得那么厉害……” “父皇,您难道没有骂过那些大臣们吗?” 云舒一脸无辜地打断了宣武帝的话: “朝臣朝臣,那不就是为朝廷办事儿的臣子吗? 君君臣臣,儿臣身为太女,在那些朝臣们面前,便是君,而他们是臣。 那他们愚钝固执,冥顽不宁,儿臣骂他们几句怎么了?” 宣武帝:“。” 骂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你那不带脏字儿的话骂的也太侮辱人了点儿! 而且那骂人方式……咦? 刚刚看的时候都没空去想别的,现在仔细想想,她那说话方式怎么那么像他从前通过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看到的,后世那些“网友”们的调调呢? 句句没个正形,但句句都格外诛心…… 莫非……后世“网友”们,竟是受了小五这个千古一帝的影响, 因为敬仰崇拜她,所以就连她说话的方式都学了去? 嘶…… 这小崽子影响力真有这么大的吗? 隔着几千年,都还能把后世之人全部带歪?? 宣武帝思绪一路跑偏,最后甚至都无心再在意那些朝臣们是不是被骂很惨的问题了,直接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那些已经出了宫,上了马车的大臣们,也都无一例外地拿起报纸,看起了《大国》最新,也是最后一章的连载。 第374章:不如墨上撒米令鸡啄之 闭关锁国后的王朝,确实也还是强盛富饶了一百多年。 直到某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来自海外的炮火轰开了王朝紧闭的国门。 帝王大怒,当即令王朝军应战。 他们本以为只要拿出百年前令王朝轻松横扫外敌,彻底稳住霸主地位的那种武器,便可再次获得胜利。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 在王朝的武器还需要让人拼了命地送到距离敌方位置十分接近的地方去时, 来犯的海外国家,却已经拥有了一种名为大炮的东西,它可以像投石器一样,直接隔着好几百米,甚至上千米的距离,把炮火精准地投到王朝军中! 这要怎么打? 从前只需一日便可击溃敌国的王朝,如今变成了一日就被击溃的那一个。 王朝军大败的消息传回,帝王震怒非常,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着海外大军即将攻入京城,帝王匆匆忙忙的令人收拾了不少贵重物品,打算带着臣子们先逃离京城,再做谋划。 然而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帝王被俘,皇宫被毁。 从前精美华贵的宫殿被人洗劫一空, 能够被带走的奇珍异宝通通被人整船整船地运往海外, 带不走的那些,则是被侵略者狞笑着一把火直接烧了个干净! 曾经贫穷弱小,仅仅只是想要与王朝进行通商都被嫌弃得不行的海外国度,在这短短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靠着数理化这三门学科,工业化进程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反观这个在东方大地上雄霸千年之久的王朝,骤然间被打落尘埃,竟只余下了满身的狼狈。 巨龙倒下,群狼环伺, 王朝为了不让帝王当众受辱,勉强保住自己身上最后仅剩的一块遮羞布, 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那是签了一份又一份。 不仅把王朝千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底蕴赔了个一干二净,还额外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荒唐!写这篇文章的人,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后面的内容还没看完,柳大人就气得哇哇大叫起来: “我天盛,不,这个王朝,是何等的强大! 海外那等蛮夷之地,怎可能只需区区百年的时间,便发展到可以轻易大败王朝的地步? 老夫之前还真是小看了此僚,以为甄襄那段不知所谓的剧情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他竟是等在了这里! 老夫现在就要进宫,让陛下和太女殿下务必将写这篇文章的人揪出来! 决不能让他藏在暗处写这样狗屁不通的文章来诋毁王朝,扰乱民心!” 柳大人说着,竟是片刻也没犹豫,当即就让赶车的小厮调转了方向。 杜大人就坐在他对面儿,也未出言制止,只是沉着脸,把那京城日报又往后翻了一页: “既然要去找陛下和太女殿下进言,咱们就得先把这篇文章全部看完。 只有这样,等陛下他们问起了,我等才能一一回答上来!” “杜大人说得是。” 柳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拿起报纸,恨恨道: “且让老夫看看,此人到底还有什么居心!” 他愤怒地翻到了下一页。 【乱世出英雄!】 王朝积攒的财富可以被人夺走,但千年文化底蕴造就的人才,却不是轻易就能毁灭的。 随着王朝一点一点的沦陷,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站起来了。 他们吸取了王朝惨痛的经验和教训,接受并学习了外来的部分思想与文化, 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不断实践,不断探索。 哪怕路途上各种艰难险阻不断,他们也从不畏惧。 一个人倒下了没关系,还有千千万万个后来者会迎头顶上。 千年的王朝历史让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拥有着世所罕见的团结一心, 几乎被踩进了泥潭里的王朝,在历经千难万阻之后,终于又以一种全新的面貌站了起来! 重回盛世的王朝没有忘记这段屈辱的历史。 他们将这段历史仔仔细细地编纂成书,供后世所有人去学习,并引以为戒! 曾经最早提出过要让王朝大力发展数理化,力求进入工业化的甄襄,为后世无数人所惋惜。 世人赞其眼界深远,怎奈未逢明君名臣,最终只落得个黯然离场的结局。 至于那些曾经极力反对甄襄,甚至提出要闭关锁国的大臣们……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刚愎自用,冥顽不宁,实乃误国贼子也! 后世之人有语云,朝廷有群臣若此,不如墨上撒米令鸡啄之,拼凑而成或更佳也未可知也】—— 后世的人说,朝廷有一群这样的大臣,还不如墨汁上撒一把米,让鸡啄出来的字胡乱凑一凑,那意见兴许都比他们提出来的要好得多! “混账!” 如果说前头还仅仅只是因为这文章里传达出来的内容而生气的话, 那柳大人现在就是因为他自身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冒犯,真真正正地怒发冲冠了—— 虽然那些骂人的话好像都只是在骂王朝那些并不存在的官员们。 可搁现实里,他们这些人不也同样都是反对甄襄的吗? 那这不就等同于是也在骂他们? 柳大人自问在朝中的这些年,他虽未立下什么了不起的汗马功劳,可却也是兢兢业业, 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的! 如何能被扣上“误国贼子”这样诛心的评价? 更侮辱人的是那撒把米让鸡来啄的话,岂不是说他连那种无脑的畜生都不如! 写这文章的人简直目中无人,太过狂妄放肆了! 今日他定要去御前告这一状,让陛下把那混账东西抓起来下大狱, 最好是处死以儆效尤! 咚! 恰在柳大人最最激动的时刻,正一路小跑着往皇宫赶去的马车陡然一个急停, 猝不及防之下,让他脑袋直接撞在车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更加愤怒了的柳大人唰的一下撩开帘布,张口就骂: “会不会赶车?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回老爷话……” 赶车的小厮被吼得缩了下脖子,满脸为难之色: “实在是这前面的路口,堵了……” 还有一章,稍晚嗷~ 第375章:有没有可能那就是殿下写的? “路口堵了?” 这条路自打被太女殿下亲自敦促着用水泥重修过一次之后,最是平整宽敞不过了。 平日里便是四辆马车并行,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如今这个点,又没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如何会堵了? 柳大人拧眉朝着前面的路口望去,却见那边足有十驾马车,横着竖着斜着的尽皆有之,也难怪会堵城一团。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老夫不知道的事情?” 柳大人心生疑虑,当即吩咐赶车小厮道: “你去前头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 小厮不敢耽搁,连忙就跳下车架,去找前头的人询问起来。 不多时,便又带着他刚打听到的消息折了回来: “回禀老爷,前头好像是有几位大人和您一样,本来都已经快要到府上了,忽然又让车夫调头回宫去, 正好碰上几位要回府的大人,几方人马就堵在这儿了。” “看来他们也是要进宫去告御状的。” 意识到这些人和他是一个目的后,柳大人冷笑一声,放下帘布坐回到了车内: “老夫倒是要看看,这回那写书人,还能不能逃得掉!” 杜大人:“……” “老杜,你怎么不说话?” 等着前头路口马车排开的工夫,柳大人自己一个人又絮絮叨叨地骂了半天, 等他意识到车内另一个人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的时候,那双眼睛霎时间就眯了起来: “你该不会是不想进宫去找陛下陈明此事了吧?” “那倒不是。” 杜大人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只是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子,真是像极了文章里那些反对甄襄的大臣们。” 柳大人:“?” 胡说八道! 他……他…… 柳大人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儿地对视了好一阵子, 半晌,柳大人终于再度开了口,只是气势却远没有之前那般有底气了: “莫非杜大人是觉得,那文章里的事情真有可能发生不成?”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杜大人抿了下唇: “太女殿下的那些个新发明出现之前,柳大人能想象得到,天盛会有今日这般的盛况吗?” “你也说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柳大人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很有可能真就是文中那些大臣之一的事实,气闷地继续反驳道: “你怎么就不知道那文章里的内容全都是写书人自己胡编乱造的? 况且咱们有太女殿下在,何须担心天盛往后无法继续进步?” “那柳大人有没有想过,这《大国》,其实就是太女殿下写的?” “这不可能!” 柳大人一下子就炸毛了。 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潜意识里他就拒绝自己往这个方向去想。 毕竟这《大国》若真是太女殿下写的,那说明什么? 说明殿下想要进行科举改制,但料到了他们这些人不会同意, 更说明了《大国》今日这章最后结尾部分的内容,就是在指着他们这些大臣的鼻子,骂他们井底之蛙,鼠目寸光,刚愎自用,冥顽不宁,误国贼子, 骂他们不如墨上撒米令鸡啄之! “绝对不可能!” 柳大人疾言厉色,也不知到底是真的在反驳杜大人,还是单纯在说服自己: “杜大人之前不是就已经去问过太女殿下了?当时殿下可是亲口说过,那文章不是她写的!” “咱们这位殿下喜欢忽悠人那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杜大人小声哔哔: “柳大人竟是到如今,都还没认清这一点吗?” 柳大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对方这话真的……太有道理了。 他颓然地佝偻下了腰身,冷静下来之后,很多事情就更容易想通了: “那你说,这所谓的大炮,殿下是不是已经有想法儿了? 若是如此,那咱们不就更不用担心……” “老柳啊!” 杜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女殿下是储君,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还会成为天盛的皇帝。 她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一闲下来就往工部跑。 而且就算她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她也不是真能千岁万岁活下去的。 便是她能活到八九十,那之后呢? 将天盛的发展仅系于殿下一人身上,这做法未免也太愚蠢了些!” “那照你这意思,咱就该支持殿下,把那什么数理化全都加进科举要考的内容里头,以后天下读书人都得学这劳什子的数理化?” 柳大人仍是满脸都写着不赞同三个大字: “就算殿下的担忧是对的,这也叫矫枉过正!” “咱们能想到的东西,陛下和殿下能想不到?” 到底是最早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的人,杜大人如今已然想通了许多—— “倘若这《大国》真是殿下写的,你以为陛下会全不知情? 既然陛下知情,但却还选择了默认,那就说明陛下其实也是赞同的。 一会儿进了宫之后你且看着吧,殿下她定然早有计划!” “……” 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前头堵住的路口,也终于被疏通了。 十几辆马车齐齐调头朝着皇宫赶去, 不同的是,如今柳大人面上早已没了先前那种恨不得立刻马上亲自抓人下大狱的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纠结与忧虑之色。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宫门之外, 不多时,御书房内的云舒和宣武帝也毫无意外地从李德海口中听闻了群臣宫外求见的消息。 “来得还挺快。” 云舒端起她提前凉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轻啧一声: “看这架势是在马车上就看完了全部更新,直接半道上就折回来了。” “才只来了十几个。” 一旁宣武帝闻言,忍不住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就你文章最后的那几句话,他们没有全部折回来,朕都觉得稀奇。”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话虽这么说,可云舒还是垂眸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俨然一副进入备战状态的模样。 第376章:柳大人立场突变? 宫门与御书房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柳大人他们很快便出现在了宣武帝和云舒面前——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大约是想到这帮人刚刚才被自家闺女儿用一种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话语骂了一通,这才气得一刻也等不了,半道上就折回来找他告状了, 宣武帝虽不至于心虚,但语气还是下意识地稍微放温和了几分: “不知诸爱卿这般兴师动众地来找朕,所为何事啊?” “陛下!” 有性子比较冲动的,听见这话当即就想要告状, 结果刚一抬头,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被云舒桌上那几乎已经垒成了一面墙,将她整个人全部砌在里面的书册给镇住了—— “殿下这是?” “嗯?” 听到有人提及了自己,云舒从“墙”内抬起眼来: “怎么了?” “殿下这些书……” “哦,你说这些啊!” 云舒如梦初醒般随手举起一本儿,特意让那些大臣们看清了封面上写的字儿: “之前本宫平定七国之乱,得胜归来之后,父皇曾教导本宫,让本宫戒骄戒躁, 毕竟那基于化学知识研制而成的新武器,制造法子并不难,况且这数理化知识本就是本宫之前从海外得来的。 本宫能造得出来,海外那些国家的人自然也都能造得出来。 本宫深以为然。 正好这几天临近除夕,每日要看的折子少了,本宫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空闲时间,就琢磨着尽量再多学点儿数理化这方面的知识, 看还能不能再捣鼓点儿更厉害的武器出来。 毕竟咱们天盛朝这方面的人才也少,大家都不乐意学嘛!” 众大臣:“……” 好家伙,他们这都还没开口呢,话就都让殿下给直接堵死了? 都是一群在朝堂中浸淫已久的老狐狸,即便之前怒火上头无心思考,到这时候也都回过味来,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全都是太女殿下,甚至陛下安排好了的。 原本想要告状,甚至要求宣武帝治那写书人罪的话,自然是没法儿再说了, 但他们这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入宫求见,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岂不是显得他们很呆? 十几个大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杜大人上前一步,拱手道: “殿下,其实我等今日进宫求见,是因为看了那篇名为《大国》的连载文章。” “《大国》?” 云舒挑眉,故作不知: “这文章怎么了?” “回殿下,这文章里着重强调了数理化的重要性,并且还提到了一种新武器。” 杜大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忍不住抬眼望云舒那边看了看: “这种新武器与投石器十分类似,但投出去的却不是石头,而是炮弹。 它可以将炮弹直接投出一两里地的距离,让炮弹精准地在敌军阵营爆炸。” “嘶……” 云舒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豁然开朗: “这想法不错,本宫就往这个方向先琢磨琢磨看看!” “……殿下的意思是,这新武器,真的可行?” 见云舒没有要承认《大国》就是她自己写的的意思,杜大人也识趣的没有点破,只是略显激动地追问道: “那这种新武器的制造法子,可容易?” “这都还没造出来呢,本宫怎么知道容不容易?” 云舒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肯定是比咱们现在这个要难的。 而且理论上来讲,只要有人能花他个几十上百年来专攻这个领域, 说不定……” 她抬起眸,目露憧憬之色: “说不定,哪天咱们就在这盛京城里,只动动手指,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地干掉一个想要侵犯咱们领土的国家。” “这怎么可能!” 群臣之中,有人惊呼出声: “那岂非神力乎?” “神力?” 云舒将这两个字儿单拎出来重复了一遍,失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之前本宫那新武器第一次用在战场上的时候,也被人说过是天神之威来着。” “……” 好令人无法反驳的一句话! 众臣再度沉默下来,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又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半晌,还是云舒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所以,诸位今日这么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问本宫这件事儿?” “自然……不是。” 见旁边站着的其他那些个大臣们还迟迟没有动静, 柳大人心下一横,宛若就义般往前迈出了英勇的一步: “老臣斗胆,恳请陛下与太女殿下重视数理化这三门科目的发展,将其纳入科考范围!” 柳大人一语落下,原本还在装鹌鹑的那帮大臣们登时都有些绷不住了, 一个个不是扭头对着柳大人怒目而视,就是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小声质问柳大人。 再有的,更是按捺不住地直接提出了反对意见: “科举考试不是儿戏,天下读书人多的是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一朝金榜题名时的, 贸然将大家知之甚少的数理化这三门加入其中,定会招致学子们的不满!” “可这是能够最快将数理化三门学科发展起来的法子!” 柳大人据理力争: “学习科举原先的那些内容固然重要,可数理化难道就不重要吗? 老夫记得张大人当年也曾是状元出身,敢问张大人,炮弹来临之时,张大人能靠着你念过的那写书,把它挡下来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张大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本官是文臣又不是武将,那炮弹来了怎么也轮不到本官去挡!” “你……” “好了好了!两位大人先别吵了!” 云舒坐在“书墙”后头,愣是等到两个人都吵红温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劝道: “其实这事也不是不能折中,常规科举之前怎么考,现在就还怎么考, 咱们只要单独再加一个和常规科举同步进行的数理化科举不就行了? 这样既不影响那些参加常规科举的学子,也能帮助朝廷更好的选出需要的人才。” …… 稍晚~ 第377章:老夫为何就不能变成“甄襄”? 虽然另设数理化科举什么的,照样也还是会减少常规科举这边原有的名额—— 至少工部那边的缺口,往后肯定是绝大多数都要给通过数理化科举上来的人了。 但有了柳大人前头的那一番提议,两相对比之下,云舒这折中的方案,就显得让人好接受了许多。 一群人就此事在御书房里仔仔细细地商议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宣武帝大手一挥,让大家回去再自行整理整理思路,写成折子,明日早朝当堂再议, 这帮大臣们才总算是又御书房里出来了。 虽说新加数理化科举的事情,如今几乎已成定局, 但一想到大家进宫之前,明明都还是统一的意见, 可进到御书房后,柳大人却突然临阵倒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感觉遭到了背叛的大臣们便很难能给柳大人一个好脸色—— “还是柳大人厉害啊!之前还装作没看过《大国》的样子, 现在看来,柳大人莫不是早就知道了太女殿下的谋算?” “柳大人之前装得还真不错,我等实在佩服至极啊!” “哼!”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臣们或阴阳怪气,或冷哼甩袖着离开, 最近都和柳大人乘坐一驾马车的杜大人也忍不住多嘴问了两句: “柳大人之前不是还坚决反对将数理化三科加入到科举当中吗? 方才在御书房,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咱们进门之后,太女殿下说的那番话还不明显吗?” 柳大人理所当然地道: “既然明知此举势在必行,老夫为何还要冥顽不宁,坚持让自己成为《大国》里被后世怒骂误国的臣子之一? 总归老夫之前也没公然说过什么反对的话,那老夫为何就不能变成‘甄襄’?” 杜大人:“???” 好一个奸诈的柳老贼! 该死的,亏他开始最早醒悟过来的那一个,方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竟叫这姓柳的抢了先…… 该不会后世历史上,柳老贼真就能留下如“甄襄”一般的美名吧? 若是如此,他只怕入土了都要被气得再爬起来! 为了能和柳大人争这一个在史书上留下美名的机会,杜大人回府之后便将自己关进书房里,从新建贡院,明年春闱另设数理化科举开始写起,具体到整个过程中可能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问题, 全都井井有条地注意罗列出来,并详细地配上了解决方案。 只待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李德海刚喊完“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他立刻就抢在所有人前面,率先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老臣有本奏!” “准奏。” “陛下,臣以为……” 将自己昨日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内容大致陈述了一遍, 杜大人语气坚决,掷地有声地总结道: “故此,臣以为,另设数理化科举一事,刻不容缓!” 哗—— 昨日未曾入宫,消息也不怎么灵通的那些个官员们一个个都傻眼儿了。 眼瞅着这除夕马上都要到了,杜大人这个时候搞出这么大件事儿来,怕不是疯了? 他们下意识地就想要出列反驳, 然而脚下步子还没迈出去,他们便又敏锐地注意到了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 前排的那些大佬们……怎么都没啥动静? 莫非…… “臣附议!” 就在后排那些个官阶较小的还在兀自猜测着这些大佬们是不是打算憋个大的的时候, 前排,被杜大人抢先了一步的柳大人也连忙站了出来: “听闻天盛如今这些数理化的书籍,有不少都是从海外传入的。 倘若让那些海外国家掌握了更加先进的武器,必将对我朝产生威胁!” “臣附议!” …… 前排大佬们都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附议了,后排的小虾米们自然也无法再掀起什么浪来。 另加数理化科举的事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定下了, 宣武帝指派完除夕后负责数理化科举的官员,本以为今日的早朝差不多就到这儿了。 他屁股都已经隐隐有了要离开龙椅的趋势了, 站在第一排的云舒却忽然慢悠悠地出列了: “禀父皇,儿臣还有禀奏。” “你?” 宣武帝一愣,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这小崽子天天就在他眼前晃悠,居然还能有他不知道的事儿要奏? 宣武帝有些好奇: “何事?” “回父皇,儿臣以为,天盛想要发展得更加繁荣昌盛,除了要重视数理化这些科目本身之外,更要重视人才本身。 只有拥有康健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云舒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儿医书: “这是儿臣前不久才寻到的一本医书,上面明确有写到,睡眠对人体的健康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子时沉睡,胆经活络,有助于胆囊调理,促进面色红润; 丑时沉睡,肝经旺,熟睡养肝护肝; 寅时沉睡,肺经旺,有助于肺部输血,可令晨起之后精力更加充沛, 而卯时睡眠,则大肠经旺,可助身体排泄不必要的秽物。 所以对人体而言,最健康的作息时间,应当是由子时睡至卯时, 可现在大家基本都只睡到了寅时,如此作息,不仅令肺、肠无法得到养护,而且就连出门时的那天儿,都恰恰是最冷的时候,极不利于身体。 故此,儿臣以为,早朝时间,大可以往后延至辰时。” 宣武帝:“……” 众大臣:“……” 好家伙,这又是一个重量级的大事件! 虽然细说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大……但早朝时间即便往前再数上千年,那也都是雷打不动的卯时就开始了, 殿下这一出手,就想把它往后延一两个时辰……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离谱了? 后排的小官员们暗搓搓地探出了脑袋,还以为这也是大佬们提前都商量好了的。 然而这一次,他们显然又想错了—— 因为大佬们也表现得很懵逼,甚至就连龙椅上的宣武帝听完云舒的上奏,都沉默了。 第378章:朝九晚六它不香吗? 但或许是因为云舒之前就用生活习惯影响健康这一套说服过他把那些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分给底下人去做, 并且这一点还得到过人生选择模拟系统的认可, 所以宣武帝回神的速度也还算是比较快的。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底下那群总喜欢跟他讲“老祖宗规矩”的大臣们,也没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沉声询问道: “诸爱卿以为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可召太医前来,看看这医书中记载的内容是否有误。” 前排,柳相沉吟片刻,恭声道: “上朝时间毕竟关乎陛下龙体,而陛下龙体更是关系着天下万民, 再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臣等附议!” “既如此,来人,宣太医!” 宣武帝下了令,但太医要从太医院那边赶过来,总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他随意地翻了翻云舒递上来的那本医书,淡声道: “按照现行的上朝时间,朝臣们寅时起身后,用些简单的茶点,然后入宫上朝,这段时间是不必处理公务的, 所以天亮没亮,影响也不是特别大。 总归下了朝,该当值的时候,天色便也大亮了。 但若是将早朝时间延后,这中间耽误的一两个时辰,如何补上?” “既然早朝时间往后延了,那下值时间也同样往后延一延不就行了?” 云舒毫不犹豫地道: “现如今我朝官员下值的时间着实是有些早了,申时初日头可还高着呢,等到酉时中也不迟啊!” 现代社会可都还没享受到下午三点下班儿的福利呢, 早上多睡会儿,晚上六点再下班它不香吗? “殿下有所不知。” 大概是云舒说这话的语气有些过于理所当然了,宣政殿内,又有大臣忍不住站了出来: “单看申时初便下了值,这时间或许是有些早了。 可京城……还是挺大的,朝中许多同僚任职的地方与住的地方离着也比较远,下了值想要回府,可能都得花上半个多时辰。 回府之后还要用饭,消食,之后才能洗漱睡觉, 总得算下来,这个时间便不算早了。” “戌时中便睡了,这个时间算下来当然不算早。” 现代晚上八点,好多人班儿都还没下呢, 十点再睡也不迟啊! 云舒淡定地转过头: “周大人可还记得,本宫刚刚说的,有益于身体的睡眠时间?” 周大人:“……” 记得是记得,可那一般到了戌时……尤其是冬季的时候,可能酉时中那天儿就黑透了, 不睡觉他能干嘛? “周大人是担心天黑的问题?” 虽然周大人并没有直接开口说出他的想法,但云舒还是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不过她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周大人可还记得,麟德殿?” “自然记得!” 万寿节那晚的神迹,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惊叹不已, 不出意外的话,周大人觉得他应该是能一直记到自己寿终正寝的那一刻! 不过太女殿下在这个时候提及此事,莫非…… 周大人呼吸一顿,情绪骤然激动起来: “莫非殿下还能让其他地方也如麟德殿一般,再无黑夜?” “黑夜还是要有的。” 她可没有那个能耐影响地球自转! 况且黑夜的存在不管是对自然环境还是人体机能也都同样重要。 云舒老神在在地晃了下脑袋: “本宫只是可以在黑夜下,点起一片光亮。” “若真如此,那晚些歇息,倒是真不影响什么了!” 一想到自己府上未来也能如麟德殿一般,夜里几乎比白天还亮,周大人就激动到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面上那雀跃的小表情了! 好在他激动归激动,倒是也没忘了关心一下云舒这位太女—— “殿下,朝中这么多官员府上若是全都点亮了……对您的损耗会不会太大了些?” “对本宫?” 好家伙,这周大人该不会到现在都还以为那真是耗费什么神力才能点亮的吧? 意识到周大人在担心什么后,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 “损耗确实挺大的,所以京城主干道上的灯由国库出钱来造, 至于诸位府上的,就得由各位大人们自行决定了。 便如当初铺设地龙时一般,诸位大人想买多少灯,就买多少灯。” “……灯?” 周大人错愕: “殿下说的,莫非是灯笼?” “本宫以为麟德殿内到底有没有灯笼,万寿节那日,周大人便已经看清了。” 云舒挑了下眉,见周大人仍是一脸迷茫的表情, 唇角的笑意不由更深了几分: “说起来,这灯,也是靠着物理化学知识做成的。” 竟然是靠着物理化学做出来的! 是他花银子就能买到的东西! 周大人震惊之余,也越发兴奋起来: “那不知这灯,价值几何?” “咳!” 眼看着他的宣政殿都快变成某个小崽子经商做买卖的地方了, 上首宣武帝终于忍不住假咳一声,打断了两人越跑越偏的对话: “这医书上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都还未经证实,你们商量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 “回父皇,夜里烛光稍显昏暗,便是不为其它,这发电机与灯也还是同样可以推广嘛!” 云舒笑眯眯地转回视线,一本正经地道: “父皇放心,那第一批灯具,儿臣定然是全都要给父皇留着的!” 宣武帝:“……” 小崽子这话说的,好像他会和那些大臣们吃一个灯具的醋一样! 谁在意这个了? 嘁! 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灯具能不能做成特定的模样? 他想要一个龙灯来着…… 就在云舒不遗余力地推销着她那些灯具的时候, 另一边,听到宣武帝传召之后,立刻跟着小太监一路跑过来的老太医也终于跨过了宣政殿的门槛儿: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医服下去高呼万岁的时候,声音里都还透着几分喘, 可见刚才这一路上真是跑得格外的急。 去传他的小太监除了一句“陛下传召”之外,别的什么都没说, 他这会儿是真的慌啊! 第379章:她知道她这会儿真的很像周扒皮吗? 好在宣武帝很快就让人拿了一本医书给他: “你且看看,这书中所写,是真是假?” “是。” 这一大早上,急匆匆把他从太医院叫到宣政殿来,就是为了让他看本书? 老太医抹了把汗,虽有些无语,但来时这一路上悬着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低头看向书卷翻开的那一页—— 【夜间入梦之时,正是人体内脏最佳排毒时间, 对应时辰与各器官如下……】 咦? 还有这说法? 老太医愣了一下,仔细将这一页看完,还未来得及细想, 上首便又传来了帝王的询问: “如何?” “这……” 老太医额上刚刚擦掉的汗水,又重新沁了出来: “这说法,微臣也是头一次见,所以……”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了一下宣武帝的脸色,虽然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但他就还是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子极大的压力, 只一眼,便又连忙低下头去,语速飞快地道: “不过微臣还可以再多看看其他的,兴许可以根据那些老臣有所了解的部分,来判断这这本书的真实性!” “嗯。” 宣武帝不怒自威地应了声, 老太医忙不迭地将书卷往第一页翻—— 不管什么书,最开始的时候,应该……都是最简单的,吧? 老太医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暗暗在心里祈求一定要来点儿他了解的。 万幸,老天爷…… 不,准确的说,是云舒早就料到今日可能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整理做旧这本书的时候,除了后世人琢磨出来的一些养生之道外, 还穿插了不少老祖宗们早就已经知晓了的医学、养生知识。 老太医粗略地翻过了小半本后,心中基本上就已经有数了: “回禀陛下,这似乎是一本专门讲如何养护身体,让人保持身体康健的书籍。 这其中有些内容,老臣确实是第一次见, 但绝大部分经老臣确认之后,都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剩下那些他不清楚的,或许也都同样没有问题。 宣武帝微微颔了下首,目光再度落到最开始说需要召太医前来询问的柳相身上: “柳爱卿以为如何?” “回禀陛下,臣以为,既然这书中内容已经基本被太医证实过了,的确所言不假, 而太女殿下又能解决日落天黑之后,行事不便的问题, 这推迟早朝时间一事,便已无甚不可为。” 柳相照旧还是那一句全心全意为陛下考虑的话: “为陛下龙体安康,臣赞同太女殿下的提议。” “臣附议!” 开玩笑,那可是关乎寿数的事儿欸! 不管在哪个时代,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在意自己的身体,总想着要活得越久越好。 如今知晓不过只是稍微改一下睡觉的时间,就可以养护身体,这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一溜儿的大臣们纷纷附议, 难得见到这种级别的改革竟然能在提出当天便得到这样一边倒支持的宣武帝眉梢轻挑,决断倒也是下得同样利落: “既如此,那便从明日开始,辰时末早朝!” “陛下圣明!” 一片呼声之中,唯有老太医满脸的迷茫—— 是他理解有问题还是怎么了? 就因为这书上写着寅时睡觉对身体好,陛下和满朝文武就把早朝时间给改了?? 这么草率的吗? 老太医震撼地跟着诸位朝中重臣们一块儿,限时体验了一把下朝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对早朝的想象,好像是碎掉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舒,显然是不清楚老太医心中所想的。 毕竟她一点儿也没觉得这怎么草率了, 要知道她为了能办成这事儿,可是连发电机和电灯都捣鼓出来了! 若是这都还不能让她睡个好觉,那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些。 心情愉悦地进了御书房,云舒先是扫了眼宣武帝桌上的折子,确认总共也没几本儿后, 云舒笑吟吟地就凑了上去: “父皇,儿臣想告假一日!” “你又告什么假?” 今日才在早朝上干成了两件大事儿还嫌不够,又要上哪儿搅事去? 宣武帝幽幽地抬眸提醒道: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工部也是要休息的。” “您不会以为儿臣是又要去工部送新图纸了吧?” 云舒一脸“您可真是太高看儿臣”了的表情: “想什么呢?儿臣就是去给呼延明川送数学书而已!” “你?” 宣武帝面上充满了不信任的神情: “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好到几本书还得亲自去送的地步了?” “这不是要举办数理化科举了吗?” 当着宣武帝的面儿,云舒也没什么可瞒的,当即就摸着鼻子,嘿嘿笑了起来: “儿臣虽不知这几个月里,天盛学院的那些数理化专业的学生们学得怎么样了, 但就之前而言,其实还真没几个能入得了儿臣的眼。 可这第一届数理化科举,总不好连个像样儿的状元都没有吧? 正巧那呼延明川别的不说,在数学方面是绝对的天才, 这样一个现成的理科天才就摆在面前,不启用一下,儿臣都觉得浪费!” 反正那呼延明川对别的东西全都不感兴趣, 就连宣武帝之前想封他做一个藩王,让他继续掌管这北襄部分事务,他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一心就只惦记着数学, 那就干脆在数学领域发光发热,为她建设天盛朝献一份力嘛! 宣武帝:“……” 她知道她现在真的很像她故事里的那个周扒皮吗? …… 成功从宣武帝这边要到了一日假期,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云舒今日也没骑马,而是选择了马车出行。 一路上,她都能听见路边百姓们讨论今日京城日报上刊登的数理化科举一事—— “老天!今日路过茶楼听说数理化科举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哈哈哈我之前还总觉得我家那丫头在天盛学院学什么物理,一点儿用都没有,充其量就是让她去混两年饭吃, 没想到这下她都能参加科举了!” 第380章:殿下莫不是想要反悔? 那可是科举啊! 考中了能当官儿的! 他家那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若非当初为了一口饭,去天盛学院念了个物理专业,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如此造化! 说话的人语气格外亢奋,明显是高兴坏了。 云舒隔了好一段儿距离,都能受到他情绪上的感染, 周围也不乏有各种或羡艳,或懊恼,又或是嫉恨的声音传出—— “这老陶家的运气还真是有够好的,去年我还听他家那媳妇儿说,他们家那小丫头在天盛学院学的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好歹能教孩子学会识字儿,以后出去干活都能找点儿钱多的事儿干。 没想到这下子更是不得了了,竟都能参加科举了!” “你说这数理化科举的事儿怎么就不早两年说呢? 之前我家老三去参加天盛学院的招生考核,明明数学和算账这两个都通过了,二选一选数学的话,他这马上也能参加科举了! 可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啊,就想着学了算账以后能给人当账房先生…… 哎!这可真是亏大发了! 也不知道现在反悔,再让我家老三去学数学还来不来得及?” “也是时代不同了!小丫头片子还考什么科举? 要不为了招这些赔钱货,我家耀祖去年也能去天盛学院念书了!” “你疯了吧!” 耀祖他娘的发言一出来,旁边立马就有人小声呵斥道: “学院招女孩儿那可是太女殿下的提议! 况且这有什么不好?咱们女人现在的日子不比以前好多了? 从前我每天只能在家看孩子做家务伺候婆婆,还动不动就被我家那口子和婆婆骂,说这没做好那没做好的。 如今我也能出来挣钱了,而且挣的还比我家那口子都多, 婆婆会好脾气地帮我带孩子了,我家那口子忙完回去之后看到我在操持家务,听我叫他,也知道过去搭把手,帮忙分担点儿了, 最近这两天,我回去的比他晚,甚至还能瞧见他主动在家收拾。 这搁从前,我可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那是因为你没儿子。” 耀祖娘还不服气: “况且你说的这些,我可没感觉到,我只知道因为那些赔钱货占了名额, 我家耀祖进不去天盛学院,我还得多攒些钱,送耀祖去别的书院念书!” “赔钱货赔钱货,一口一个赔钱货,有本事你到太女殿下跟前去这么说啊!” 后头劝她的那名妇人见劝说无效,脸色也黑了下来: “要是没有太女殿下,别说天盛学院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攒够钱送你家耀祖去念书!” 耀祖娘:“……” …… 两人后面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随着马车的走远,云舒也听不见了。 她倒是没觉得有多生气, 毕竟有些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现代尚且还有不少“耀祖妈”的存在,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女性地位几乎可以说只是刚刚开始提升的古代? 慢慢来吧! 这才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能有如此转变,已经相当不错了。 云舒心气十分平和,去到呼延明川如今居住的府邸时,脚步都还明显透着几分轻快的意味。 说起来,呼延明川现在住的地方,还是他万寿节送上北疆这份大礼,并且拒绝被封王之后,宣武帝特意赐给他的一座大宅子。 里面装潢布置都相当不错,底下伺候的奴仆也都提前备好了。 本来是说让呼延明川自己看看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宣武帝还可以出钱再给他重装一下, 但这人对住处什么的压根儿也不在意,一心就想着要看他那宝贝数学书, 所以愣是连这府上原本的一颗石头都没动过,直接就拎包入住了。 云舒到的时候,呼延明川也不出意外的还是在书房里醉心于他万寿节当日得到的那本儿数学书。 听到有人在外头敲门,连头都没抬一下,就只扔出一个极不耐烦的字儿: “滚!” “你确定?” “……” 本来有人在他钻研数学的时候来打扰他就已经够烦的了, 这来打扰的人竟还如此大胆。 呼延明川下意识的就要发脾气,好在话还没出口,他的数学脑袋便清醒了过来—— 听这声儿,好像是那位天盛太女。 她之前答应过要在除夕之前让人把剩下的数学书都给他送过来, 莫非…… 想到这儿,呼延明川一扫之前暴躁不耐的神色,连忙改口道: “进来!” “本宫还以为你这数学书,是真不打算要了呢。” 一把推开书房的大门,云舒带着几名小厮,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却见呼延明川的注意力全程都没放在自己身上,一双眼睛就跟黏在那些箱子上了一般: “这里面装的,全都是数学书?” “不止是那里面。” 云舒举起手里的数学书,在他眼前晃了晃: “本宫手里也有。” “这是什……” 想着能被云舒单独拿在手上的,必然不会什么普通的数学书, 呼延明川抬手就要去接,云舒却一个侧身,直接避开了: “等会儿,本宫可没说这本也要给你。” “什么意思?” 心心念念的数学书就在眼皮子底下,对方却不给他,呼延明川神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殿下之前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诺了会将后面所有的数学书全都给我,现在莫不是想反悔?” “你也说了,本宫答应的只是数学书。” 云舒挑眉,再次举起了手里的书籍: “看清楚这封面上写的字儿了吗? 《数学物理》,虽然它里头也是各种数学理论和数学方法,但却是以研究物理问题为目的的。 从学科分类上来说,它属于物理学,所以这书也该是物理书,而非数学书。” “所以呢?” 呼延明川臭着一张脸,满脸都写着“老子不爽”四个大字儿: “若是真不想给我,你不会亲自拿着这书过来一趟。 你想做什么?直说!” “几个月之后,天盛新增数理化科举,本宫想要你去参加。” 稍晚~ 第381章:三年义务教育? “我说过,我无意于做什么官。” 呼延明川神情越发不悦: “你……” “先别急着拒绝。” 云舒淡定地打断了他的话: “数理化科举与寻常科举不同,考的只有数学、物理或者化学知识。 考中之后也没什么政务需要你去处理,因为到时候会有一个专门的理工部让你们去入职。 进入理工部之后,数理化学习资料管够, 平日里除非是朝廷给了你们特定的研究项目,其余时间,你们都可以自行选择是安安静静地继续学习,或者自主确立研究项目组。” “研究项目?” 呼延明川有些没听明白: “什么东西?” “你不想知道你学的这些数学,究竟能有什么用吗?” 云舒随手打开了一箱数学书,语调悠然: “你不会以为,学数学就只是为了解那些复杂的数学题,实则没有任何意义吧?” 呼延明川:“……” …… 忽悠一个古代背景下,很多东西都不懂的狂热数学爱好者,对云舒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儿。 成功给自己又招来一个天才打工人, 云舒自觉过年前的kpi已经超额完成,剩下两天时间总算是老实下来,没再到处卷来卷去的搞事情了—— 当然,统计谁家府上要装多少盏灯,要交多少银子这种事儿, 她还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得妥妥当当了。 除夕当日,他国使臣们大概是因为有了罗兰德的教训,宴席上表现得那是一个比一个老实。 吃完饭后一天也没多待,立刻就向宣武帝请辞,离开了京城。 云舒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春节, 七日的休沐结束之后,年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新建贡院、装电灯,春闱开考等事宜也都顺顺利利地进行了下去。 就连蒸汽大船也在这一年八月的时候正式下海,并在十月份的时候,带回了从倭国那边挖出来的又一批令严尚书脸都差点儿笑裂开的巨额财富。 眼看着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之前打下的七国外加北襄也渐渐融入了天盛, 每日批阅奏折时,看到真正称得上重要的事情越来越少, 云舒终于又按捺不住她那颗想要搞事的心了——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 宣武帝诧异地抬起了头: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这倒是好说,毕竟朝廷现在也不缺钱了。 可官绅一体纳粮这事儿,几年前为尽量解决土地兼并问题,让百姓开垦荒地时,便已经讨论过了。 此事可以说是损害到了全天下官绅甚至是读书人的利益, 一旦推行,必将遭到极大的阻力。 当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你甚至还另外提出了新商税。” “可是三四年前的天盛与如今的天盛又岂能相提并论?” 云舒显然也是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闻言毫不犹豫地道: “在这个问题上,当时的新商税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如今儿臣有新武器震慑,那些官绅无非是损失些利益罢了,又不是被逼得没活路了,真要说闹多大事儿,料想他们也是不敢的。 无非是私底下弄些小动作罢了,儿臣也不介意和他们斗上一番! 至于读书人…… 这个也简单,儿臣打算再设立一个三年义务教育!” “三年义务教育?” 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儿, 宣武帝忍不住挑了下眉: “这又是何意?” “凡适龄孩童,无论男女,皆可免费入学,念三年的书,要求不高,学会识字写话,还有那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并懂得一些基本的道理即可。 往后再要想入学天盛学院,也都得先念完了这三年义务教育再说。” 见宣武帝微拧了下眉,似是还有些没明白这跟读书人反对官绅一体纳粮有什么关系, 云舒笑吟吟地接着道: “这些免掉的费用,均由官绅缴纳的赋税来出。 除此之外,父皇此前不是还担心过倘若削减这部分的福利,导致普通百姓担心自家孩子其实并非读书的料, 自己举家供出的读书人,最后考不到足以入仕的功名, 只得个秀才之类的,不能免除赋税了,得不到任何好处, 便干脆放弃供养读书人,致使出身寻常人家的读书人变少么? 有了这三年义务教育,是不是那读书的料,也能提前窥见一二了。” “想法不错。” 宣武帝微颔了下首: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全天盛适龄孩童皆可免费入学,念三年的书…… 上哪儿找那么多夫子去? 孩童启蒙也是要看资质的,倘若一个夫子同时教导一百多个孩子,孩子太多,必然无法每一个都顾到。 要全部教会他们识字,又谈何容易?” “识字其实也不难的!” 云舒淡定地又掏出了一张写满奇怪符号的纸来: “硬生生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孩儿强行把那些复杂的字体和读音全部记下来,自然不容易。 可若是用上拼音做辅助,就不难了。” 宣武帝疑惑:“拼音?” “说起来这还是海外那些国家给儿臣带来的灵感! 之前看他们的字符一个个书写起来都十分简单,儿臣就试着稍作更改,把它们和咱们文字对应上了。” 云舒面不改色地胡诌了一通,也不给宣武帝多想的机会, 立马便又仔仔细细地给宣武帝讲起拼音来。 果不其然,宣武帝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这拼音本身所吸引,并为之震撼了—— “这东西学起来,倒确实是不难,如你所说,最多只需半天的时间,便可轻易靠着这所谓的拼音来念书了!” 云舒:“???” 谁家寻常小孩儿的学习能力能跟接受了全天下最最精英的教育,堪称卷王之王的皇帝相提并论啊! 云舒沉默了一下,十分委婉地道: “总归三年义务教育这事儿,也不是儿臣今天提了,明日就能干成的。 正好天盛学院那边去年秋才刚又招了一批学生,如今识字也都还没识全, 儿臣以为,可以先在他们那边试试效果。” 第382章:带朝臣们出去放松一下? “看来你都已经想好了。” 从小到大都是学霸的宣武帝还真就没听出云舒话里想要委婉传达出来的意思, 他只是欣慰于云舒提出的政见,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她早在出口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全部的应对方式。 真不愧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崽儿! 宣武帝微颔了下首: “既如此,那便按你想的那般,放 下车的时候玉醐坚持自己行走,一边往房里走一边看,此处好像是个私人的宅院,很大,很富有。 此时他听到众人的议论,不由有些怜悯的扫了这些人一眼,好心提醒了一句。 靠近陈列桌的一个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整个桌子上的美味已较被吃掉大半,如果细心的人就可以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套餐具。 去往辽国,西夏等国的六名强者在这些国家的国都,购买了房产,建立好传送阵,这一切都做好之后,才去想办法觐见他国之王。 可是到了先天之后,内力的增加,正常来说,就是靠着日积月累。 刑警大队二大队的院子里,气压低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低气压是从三楼那间,平时用来开全体会议的会议室里,传出来的,那里正在召开这潍州市最高会议。 转眼冬至,所谓冬至大如年,京师最重此节,即使是那些贫弱者,亦是筹办新衣备办饮食,衙门亦是放假一天,宫中更是热闹非凡,康熙设宴,阖宫聚餐,既有嫔妃王爵,也有一干大臣,玉醐,更在其中。 这一次因为他的莽撞行事,姬昊铁定损失了不少,不然这里姬昊就不会是这幅表情了!再者,他与姬昊可是有着灵魂上的联系,此刻他能清晰的从姬昊心中感应到一股怒火在翻腾。 自从经历了生死之后,马凯好像一下子大彻大悟了一样,他开始学会关心别人,开始在乎别人的感受了。 考虑到熊武长时间被束缚,陈浩一个挑挎,把熊武也扛在了另外一头的肩膀上! 马婉玲一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楚昊然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对他有了感觉,但是她也不知道这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也许真的有可能是把感激当成了感情了。 江凯然淡定地收回拳头,然后轻轻吹了一下,少罡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像是触电了一般,渐渐地嘴里甚至吐出了白沫。 凭借着金象决,萧炎将面前人影的攻势尽数抵挡下来,身形上前之际,这家伙居然又借助身法躲开了萧炎的攻势,并立即绕到了萧炎的身侧,两手翻转,一掌落在萧炎的肩头。 幸亏言哥及时的出手相助,才将这异常消除,不然的话,不仅奶奶的病没有治好,恐怕就连自己也会受到波及。 他现在的存款,去除了一点五个亿的投资,还剩下的只有庄华给的五千万还有自己买原石剩下的两千万,也就七千万而已,比前几天两亿多,真的不是太多。 可自从来到这邙山密境之后,只看到那些星球在不断的长大,却没有新生的星球出现,让他郁闷了好久,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瓶颈状态,可这颗星生的星球,却是让他明白了很多。 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蜕变,由人至神,焚烧自身的枷锁,迈入传说中那不朽的神之境界。 因为即便是他来丢这块石头,也只会把石头杂碎,绝对不会在观日台上,砸出这么一个坑洞!这种情况,只有依靠内力辅助,才可以办到。 第383章:这别是高兴疯了吧? 还能再大胆! 可他觉得他猜的一千二就已经相当大胆了啊! 田大人只觉得自己激动地呼吸都漏了一拍,捏着枯玉米杆儿的那只手,更是不住地轻颤起来: “莫非,竟是能达到一千五百斤?” 云舒:“……” 这是真“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田大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往大胆了猜啊! “那好,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轩辕黄帝不愧是上古第一帝,做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孟亮在一边寸步不离,因为他害怕这个售货员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该死的莱恩哈特!这个老狐狸!”北斗一拳打在了雪白的墙壁上,尽管他已经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但还是把墙壁给砸出了一个巨洞。 我等了一会以后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缓缓的动了汽车开回市区。 “成君,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乖乖听我的,广川的事不要再想,我绝不会让它第二次发生。”若非这时过来,他不会知道原来她睡得竟是这般不安稳,原来白日里可以笑声朗朗的她,在一人时竟会如此脆弱害怕。 前几年,张万达设计毒害周墨爸爸,事情暴露后,本来是准备严惩他的,中途,却被一个官员给叫了过去,为了躲避周洪林,这个老狐狸一直住在那个官员家里。 “结阵!传力!”一道号令而下,队伍中,北斗的身后顿时有一名血卫的身上冒起了强光,接着光芒分别扩散了出去,将六个队员全都包裹其中,但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此刻的空中,北斗已经发现了突击队员完成了他所交代的任务,突然间在空中一个急转,朝着下方激射而去,甩开了众多的十字军。 何朗与蓝允当日见识过那烽火斩,威力骇人,一出手,就将两个金丹镇杀。不想竟是出自荒古神殿。 我走到一边,心里还是挺紧张的,我有预感,可能是夏雪的事,接通电话。周墨并没有咋咋呼呼的,而是个沉默了很久。 正当二人打算离开之时,突然,山丘之上传来了一阵打招呼的声音。 皇家园林中,江典和唐皇把从前的往事又提了一遍,最终唐皇还是决定开口。 克利克的“大战枪”撞在了维利安架起的手臂上,狂暴的气流瞬间从交击出爆发出来,维利安直接被这一个横扫击飞了出去,他的身形再次从船上跌落进大海。 又是一日,江典从长安归来,他倒是没有加官进爵,不过获得的赏赐倒是不少,对他自己没啥用,用来给江饮溪打熬身体,突破境界还是可行。 德拉加德少将在旁边立刻接上了话,虽然g-5支部还不像日后维尔戈统治时那么腐败,但是从德拉加德少将身上,也能够明显的看出来这里与别处的不同之处。 江饮溪看着这一切,猩红的眼中没有任何色彩,在这方不属于天道服务区的世界,主角光环似乎失去了作用。 傅沉洲拿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静音,上面有一条顾槿发的微信。 "嫂子怀孕的症状如此明显,怎么不去医院验个血呢?"南星漫不经心的问,好似在拉家常。 维利安有点无奈,他想的办法,就是把那印有“飞龙之蹄”的皮肤直接割掉,然后吃半颗“仙豆”,再让那里的皮肤长出来。 第384章:气氛都给你烘托到这儿了! “田大人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云舒无奈地玩笑了一句: “这不是还没成呢吗?” “即便成不了,单就如今这五千斤的亩产量,也已是足可以令天盛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神物了!” 田大人老泪纵横: “老臣祖上是泥腿子出身,老臣的父亲幼年时,曾亲身经历过饥荒时期。 那时候,就连草根 “回去吧。”夕阳西下,古树茂亭,轻浅的三个字让慕容芷莫名的生出安定感来,至今为止,明明只有楚昭南能够做到的。这个她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是凭什么会让她有那种感觉? 那道风刃重重地射向张正宇,眼看就要击中张正宇的身体了,但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突然就好像天边上飞来了一片坚云一般,张正宇的右手向着前方用力一挥动,一道看上去似乎是无形的刀气就这样飞了出去。 然而山东的日军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支突然出现在他们防区内的中国军队又突然消失了,日军已经沿着中国军队可能逃跑的方向展开了搜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前往一个岛屿探查事情的真像,布赛岛屿,位于东南亚与泰国之间,交通十分发达。 顾陵歌什么武器都没带出来,把伞抬起来,看着对方。对方一身白衣,脸上蒙着纱巾,她眼尖的看到纱巾一角绣了个“穆”,她皱起眉头来。 飞廉步发动,李天佑出现在了箫子矜和胡老三面前。两人都没有太大意外,显然早就发现了李天佑在一旁,只是刚刚对战没来的急管对方。 与此同时,其他刀兵人偶的攻击,也全部都到达丁火身上,丁火只用炎盾去防御,果然,一次次的攻击,威力都几近于无。 几棵竹子应声而倒,谢念亦把旁枝末节削了之后,又找了一些绳子把他们聚在了一起,没多久,两把扫把便做成了,谢念亦嘿嘿一笑,对自己的手艺很是自豪。 轨道上的“大鸡蛋”,虽然在大铁棚时曾无数次坐过,但是这里的大鸡蛋却有着格外丰富的形态和功能。 “大约是她七岁的时候吧,七月十三的晚上,月亮很大,月光如洗,”风伊洛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坐在桌子边上轻轻抿了一口茶,脑子里开始回忆起那个时候。记忆就好像是灯笼一样悬挂在空中,她找到那一盏,点亮起来。 叶柠回头看了看后面,保姆在她在的时候,不会进客厅来的,除非她有叫。 大道的修炼,归根到底,就是一个不断领悟法则,借用法则调用力量的过程。这修炼的最终目标,是将己身炼成法则。这,就是世人所称的“升仙”。 陈龙二人步出舱外,只见水天一色,波光粼粼,夕阳倒影,落日余晖,远远看到朦朦胧胧的水雾中,湖中心一黑点青螺般高耸,正是君山。两人都被眼前美景沉醉,浑没注意到船后,远远有两个黑点越来越大。 如此便能把曹丕牵制在兖州,主公亲自提兵赶往长安坐镇,在命人兵出长安,攻下潼关,函谷关,武关,连同宛城,围攻洛阳。 一看是宫祁瞑的号码,丁甯兴奋的直起背,难以置信。他会主动给自己发短信了。 “但是这些、、、、、、”此时的若轩看着面前的箭矢说道,实在是有些害怕,毕竟在那里还有几具已经紫黑的尸体。 第385章:重新登记田地? “是啊!这一切都亏了陛下和太女殿下!” …… 听这帮大臣们花式吹彩虹屁又花了不少的时间, 等到云舒他们终于从田间折返回去的时候,厨房那边正好也把云舒之前吩咐的那些菜品都做好了。 各种各样土豆做成的菜品自是不必说,就连玉米、红薯这些也都被她玩出了花儿, 什么粉条面饼红薯干 恰在此时,一声瓷器一类的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在整个厅堂之中响彻。 一手并做剑指,动作随着虚幻剑影一起挥动,剑技触发下,有剑气从手指中透体而出。 只是此时,本来应该一片死寂的宇宙,突然多了一道道裂缝,仿佛有什么东西将整个宇宙撞裂,随时都可能破开空间降临神州大陆一般。 他刚跨入浮空皇城范围内,还没有进入城池,身旁一道身影瞬间出现。 其实燕北不知道,因为那些民夫与纥升骨城难民混在一起才使得太史慈以为他们有近两万人,而实际上……不过六千军队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林浩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这个男子的话,仿佛不容拒绝。 但是她想清楚了,这个钱财,她不能接受,她宁愿凭借这次订婚找到一个更好的合作商当然,这个机会是渺茫的,不过,为了公司,她还是要试一试。 兵马早已重新整备好阵形,轲比能却不着急行军,命全军支开帐篷烧火热饭。他们的军粮与汉军有所不同,从来不讲究将兵同体同食,贵族们宰杀随军放牧的羔羊,普通军卒则食用自己携带的肉干或是干涩难嚼的饼子。 一旦自身的本命法宝成长潜力受限,后期威力根不上,那这个本命法宝的主人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实力在同阶之中很容易就会归于平庸,甚至更严重的还会影响到以后的修炼道途。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个释飞已经不知哪里去了,貌似对哪个瓶子里面的东西非常满意。 早就派了暗骑卫的人通知金骑卫,也不知道这会的情况如何了,京畿卫和禁卫军的应该也能赶到了吧? “云白,我现在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公寓的电梯坏了,走楼梯的时候从楼上面摔了下来,现在在你们医院,说是要手术?”苏琦着急的说。 自从师父上一次从十里飘香回来之后,诺芸就四处打听七月的爱好,还想送东西过去呢,被师父给拦了下来。 这番道理,阿九知道,蓝禾更有所感,所以当初在衮州时,她才会对自己说那番话吧? 这一天,大海沐歌城又发生了地震。提修从梦里醒来,刚刚抱怨地震,祝清婷就在外面敲了她的门。 所有的凤凰,都可以利用自己掌握的法则复活,例如火凤凰可以在烈火中复活,雷凤凰可以在雷暴中复活等等。 “你——”盖伊还有些意外他的反应时,只见李国柱已经拿起枪,直接就按下扳机。 马逸宸顺着知县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人,不由得大声的问了一句。 第二天早上,陆佳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点,她看到射进来的阳光,突然坐了起来,薄被滑落至胸口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她懊恼的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心里也跟着埋怨自己。 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但是蓝莓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可能轻易走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嘟——嘟——”响了两声后袁槊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