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考科举》 第1页 [bl同人] 《(聊斋同人)我在聊斋考科举》作者:胡半仙儿【完结】 文案: 猪脚君:我觉得我周围好像只有我一个正常人 《聊斋志异》: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人家可是正经书!(手动滑稽) 猪脚君:…… 参加科举前: 妖魔鬼怪:这个书生白白净净,不如我们把他烤了吃了吧! 主角:…… 当官后: 妖魔鬼怪鬼哭狼嚎:大人,我好冤啊,求大人给我做主啊! 正在如厕的主角面无表情的看着茅坑里露出来的大头:……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皿′)╯︵┻━┻ 戏精大佬攻x学习很好的受 食用指南: 1非穿越,非重生,原创主角,朝代架空,地名架空,主受,1v1,双洁 2更新时间:21-22点之间,偶尔会晚,请见谅 3本文科举不是重点,聊斋才是。只以《聊斋》原着为原型,有改动,私设较多。 4文中的科举制度参考好几个朝代,有改动,有私设。 5文中关于修真界与修真者,纯靠瞎编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科举 聊斋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子禾x孟章 ┃ 配角:隔壁同人文:《我在聊斋做山神》,曾用名《东山再起的日子[聊斋]》 ┃ 其它:不吓人,不是恐怖片 第1章 初宿荒野寺 午后,一大一小两人从城里出来,一路向北,来到北郊的一处寺庙里。 大的那个背着背篓,做着书生打扮。小的那个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脸上还带有些许婴儿肥,一只手拉着书生的大手,看起来就像是兄弟俩。 「大表哥,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季子禾看着院中长的比自己都要高的荒草,「这里看起来似乎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那也没办法,院试在即,城里的房子都被租光了,只能暂时先住在这寺中了。」宁采臣拍了拍季子禾的脑袋,「你看南边那间房子,门锁是新换上的,肯定是有人住。待他回来,我们再向他提出借住,像这种寺庙一般都不会拒绝借住的,还能省下一笔租房子的钱。」 季子禾一副瞭然的样子,宁采臣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脑蹦,「人小鬼大的小东西。」 季子禾捂着脑袋,「你又欺负我,你为老不尊,我要回去告诉姑姑!」 「我才二十几岁,与你平辈,哪里老了。再说了,我年长于你,教训你是应该的。」宁采臣说的义正言辞。 季子禾撇了撇嘴巴,决定不与这个小时候脑袋撞到村口大树上的傻瓜大人计较了。 仔细打量这寺庙,发现这里的景色还算不错。殿宇高大宏伟,其中还坐着佛像。东西的两边僧舍,门都虚掩着的。在殿堂东面的角落,长着一丛粗壮的竹子,台阶下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池,池中荷叶交错,池水清澈幽深。虽然地方破败,但也算的上僻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季子禾得出了结论,对接下来要住在这里地方也没了牴触。 宁采臣将东西暂时搁置在了西侧的空厢房里,就在这寺里到处转悠。季子禾在厢房里收拾出来一张桌子,从宁采臣背着的背篓里拿出文房四宝开始做题。 没错,这两人里,小的这个才是来考试的。因为院试离家太远,小孩年纪太小,家里不放心,就找来大的那个来陪考。 宁采臣把寺里寺外都走了一个遍,最后在大门外的荒草堆里找到了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兰若寺」三个大字。 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寺里南边那个房子的主人才回来。那人也是一副书生打扮,宁采臣猜测他说不定也是来参加院试的考生,便找上他行礼,说明了想要借住的意图。 「这房子的主人不是我,我也是借住在这里的。这个地方荒凉,兄台要是愿意住在这里,若有疑惑,我也能请教你些问题。」书生爽朗的笑道。 宁采臣笑道,「若是需要的地方尽管来问我,这院试我已经考过了,这次是陪家中小辈来,对此也算是有经验了。」 知道可以住下后,宁采臣也没多聊,趁着天还未黑便回西厢房去收拾房间。若是只他一人,他用把稻草垫在木板上就能睡,可还带着孩子就不行了。 三年前,季子禾就已经考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了生员,本想将院试一併给考了,结果府试刚一结束就病倒了,终是与院试无缘。 这次再来考院试,自家老娘和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注意,宁采臣自然也不敢怠慢。 将僧舍里的床榻打扫干净,铺上自己带着的被褥,至少住的地方解决了。再看那桌边趴着写卷子的小孩,还在认认真真的拿着笔在纸上作文。宁采臣走到了他身后他也没发现,纸上的文章已成大半,字体虽然还缺些风骨,那也是年纪小的问题,过几年想必又是一番模样。 天色渐暗,季子禾揉了揉眼睛,放下了笔。宁采臣添上一盏油灯,招呼他吃饭。 季子禾收好纸笔,他也不是那种非要到考试前才用功的人,没必要争着一时三刻的。 晚饭是蒸饼和肉汤,饼和肉都是在城里买的,这简单的饭食宁采臣还是会做的。 吃了饭,季子禾就上床休息了,宁采臣兴致勃勃的与南屋那个书生约在殿廊下促膝交谈。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二人互通姓名。 第2页 书生说道,「燕姓,字赤霞。」 宁采臣有些疑惑,「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我是秦地人。」燕赤霞说道。 宁采臣点了点头,心想不是本地人跑到这里跑考哪门子试。等等,大概说不定是自己想差了,这人从头到尾也没说自己是来考试的。如此说来……这tm就尴尬了。 气氛突然凝固起来,宁采臣不说话了,燕赤霞也不开口,两人相视而坐,竟是无话可说,好生无趣,最后只好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夜半,季子禾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屋外月光澄澈,他推了推身边睡着的宁采臣,「大表哥,我想上茅房。」 「那快去吧。」宁采臣闭着眼睛闷声道。 「我害怕,你陪我去呗。」季子禾试图撒娇。 宁采臣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往窗外看去。季子禾还以为他同意了,结果他开口却道, 「外边月亮那么大,你个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快去!」 说罢,他躺下一滚,便将所有的被子都给裹到了自己身上。 季子禾:…… 季子禾:好个凑不要脸的无耻大人! 季子禾怒瞪宁采臣,宁采臣脑袋蒙在被子里,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季子禾只好穿上衣服下床,拖拉着鞋子往外走。当然,这傢伙也是会报复的,出去的时候故意将门重重的关上,就怕吵不醒屋里的人。 出了门,季子禾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茅房在哪。看着院里芳草萋萋,季子禾很想直接就在门口方便。但南边那个房子里不知为何还亮着灯,站在草外边万一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可他又不想进那草丛里,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蛇虫蚁兽呢! 无法,季子禾只能走远一些。寺中殿宇前面是片砖头铺的地,大殿右边有一片竹林,季子禾一路小跑绕到竹林后边开始放水。 解决完人生大事,季子禾提了裤子就赶紧跑。他没有看见,在他的身后,那片竹林之中缓缓冒出了一股白烟,像是什么东西甦醒了一般。 等到季子禾跑回去的时候,却见一十七八岁的貌美女子正从房里出来。那女子见了他,愣了一下,反手就扔到地上一块骨头。 季子禾:…… 骨头?他又不是狗! 季子禾像是没看见那女子,也没看见那骨头,目不斜视的从女子身侧走过进了屋里,咣当一声将房门给关上了。 「奇怪,那汉子铁石心肠也就罢了,怎么这童子也对罗剎鬼骨变作的珠宝无动于衷?」聂小倩弯腰将扔出的金子拾起,金子到了她的手中就变成了一块骨头,「难不成是年纪太小的缘故?」 第2章 生平无二色 进了屋的季子禾趴在门缝上往外看,见那女鬼捡了骨头就消失不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还不回来睡觉。」宁采臣怒道。 「你怎么还不睡?」季子禾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季子禾有一个秘密,他从小就能看到那些脏东西。不过他谁也没有告诉,小时候他是没机会告诉别人,等大点的时候,他也知事了,知道这种事不好,便不愿意再向别人说起了。 其实妖魔鬼怪也没那么可怕,平日里人们看不见他们,他们也不去害人,季子禾只要装作看不到他们就好了。不过妖魔鬼怪偶尔也有想让普通人看到的时候,有些大妖怪只要施展一下法术就好,这是他小时候一个老鬼告诉他的。 那老鬼是个孤魂野鬼,因为骨头没人安葬,所以投不了胎。季子禾小时候在院子里玩耍,不小心挖到一根骨头,骨头里飘出一个老鬼就死皮赖脸的缠上了季子禾。 老鬼是个前朝人,他死的早,那时候季子禾住的这个村子还是荒野。因为他只记得骨头是在他家附近,却不知具体的地方。为了找他的骨头,季子禾把院里院外挖的坑坑洼洼,被他爷爷给打了好几顿,这才将老鬼的骨头凑齐安葬在了山上。也因着这老鬼,季子禾对妖魔鬼怪的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 刚刚那女子一看就是一个鬼,月亮那么大她居然没有影子,不是鬼是什么? 「刚刚那个女人你看到没?」宁采臣问道。 「女人,什么女人?」季子禾心里一咯噔,遭了,该不会刚刚那个女鬼是现身状态吧,那自己刚刚装作没看见人家岂不是掩耳盗铃。 没办法,那些妖魔鬼怪无论现身不现身在季子禾的眼里都是一个样,也不能怪他分不清啊!不过,没有现身的妖魔鬼怪是摸不到的,施了法术现身的鬼怪就成了实体,不仅普通人能看到,还能摸的到。可是,见到个鬼就要去摸人家,那不是流氓嘛,季子禾可干不出这事儿。 「嗯?你没看到啊!刚才有个不简点的女人非要跑到咱屋里自荐枕席,我宁采臣生平无二色,怎么能受她诱惑。她又想塞给我金子,这种不义之财谁稀罕,我就把她赶了出去。」宁采臣堂堂正正的说道。 「大表哥,你可真是个正直的君子!」季子禾夸奖道,没想到那么抠门的人居然面对金子还能无动于衷。 「那是当然。」宁采臣理所当然道,「荒寺里出现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一看就有问题,还要给我金子看起来就更有问题了。你年纪还小,以后可要记住多长几个心眼,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我记住了。」季子禾说道,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把脑袋伸出来,「放心吧,大表哥,我肯定不会告诉嫂子的!」 第3页 「孺子可教也。」宁采臣笑着说道。 到了第二天,季子禾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南边那屋子又被锁上了。 吃过早饭,宁采臣就出去了。难得来一次金华,他要去城里找老朋友叙叙旧,喝喝酒,午饭让季子禾自己解决,他会带晚饭回来的。 季子禾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一个小屁孩读书有什么好玩的。作为一个大好青年,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身上,当然要去和盆友一起找乐子了。 不过季子禾并不在意,反正他读书也不需要人看着,身边一直总站着个人反倒会影响他。 宁采臣走后,这荒寺又迎来了两位访客。一个书生带着他的僕人走进了这荒寺,见着西边的僧舍门开着,就走了过来敲了敲门。 「请问小哥,这寺中的主人现在何处,院试在即,城里房子难租,小生想要在此打扰几天。」书生说道。 「这寺无主,我也是在这里借住的,东边还有空闲的僧舍。」季子禾头也不抬说道。 书生闻言,打量了一番僧舍里,朝着季子禾说道,「小哥看起来也是来参加院试的考生,真是少年有为。相逢即是有缘,我们同住如何?」 季子禾摇了摇头,「我是与我表兄一起住的,他出去了,晚饭前就会回来。东边的僧舍还空着,你们可以住在那里。」 书生有些傲慢道,「这僧舍多年没有人住,收拾起来困难,干脆我们同住如何,我还能给你指导指导,想必你那个表兄也会同意的吧。」 季子禾抬起头打量着书生,这书生满脸傲气,衣服虽然看起来还算整洁,却并不怎么新。再看他的僕人,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背上的行李也不怎么多。 季子禾再次摇头,「你和你僕人有手有脚,为什么连个僧舍都懒得收拾,是觉得我年纪小好欺负吗?」 被戳穿的心思的书生憋红了脸,一甩袖子,「竖子无礼,简直不可理喻!」 「嗯,我大表哥可是练家子,要是知道你们欺负我肯定会打你们的。我见你们没有带被褥,但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帮不了你们,东僧舍在那边。」季子禾说道。好吧,他大表哥没练过,那是他胡说的。 书生站在那里气的不行,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字,最后只得不屑的哼了一声,心里咒骂着季子禾,甩袖带着僕人离开西僧舍,朝着东僧舍走去。 季子禾看着书生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孩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这书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遂继续埋头书中。 努力学习的时光虽然充实但总是过的很快,温习了几篇策论就已经到了中午。肚子呼噜呼噜开始闹革命,因为上一次生病错过院试,季子禾就很爱护自己的身体。什么废寝忘食之类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肚子饿了就要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 拿出昨天买的剩下的蒸饼,点燃放在廊下,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肉汤也在炉子上热了热,就着肉汤吃了饼子,也算把午饭对付过去了。 大白天的季子禾也不想一直闷在屋子里,就拿了几本书坐在廊上阅读。院里草比人高,坐在廊上也看不见东边僧舍的样子,但却能听到那书生打骂僕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骂声停了,书生的僕人来到西厢房这边,涨红了张脸说道,「小公子,可否借些吃食给我。」 季子禾看着这老实巴交的僕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将剩下的两个饼子拿了出来交给了他。罢了,反正晚上大表哥还是会带吃的回来的,就帮这老实人一次吧。 第3章 洗洗还能用 晚上宁采臣回来,果然为季子禾带回了一堆好吃的。季子禾咬着鸡腿向他说起白天的事情,宁采臣摸了摸下巴,「你做的对,那种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最好不要与他们牵扯太多。」 「我给了那个僕人两块饼子。」季子禾说道。 「给他们饼子做甚,万一他们讹上咱们怎么办。都说升米恩斗米仇,若是明日那僕人又向你讨食,你给还是不给?」宁采臣说道。 「我没想那么多,我当时只是想若是那个僕役讨不到食物,那个书生肯定还会打骂他。」季子禾说道。 宁采臣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就算他免了这顿打骂,以后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是会挨打。」 「看不到的地方我肯定是帮不了,但看得到的地方我能帮的地方却无动于衷,那又与禽兽有什么区别。我不管以后如何,但求无愧于心就好。」 「好个无愧于心,若是以后你当了官,可不要忘记这四个字啊!」宁采臣笑道。 季子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配着蒸饼,吃的满口流油。 夜里,季子禾又想如厕,白天的时候他倒是找到了茅厕。只是这寺里的茅厕很长时间没有人用过了,实在是脏的要命,反正晚上又没人看见,季子禾熟门熟路的摸到竹林里解开裤子小解。 突然,他的小叽叽一凉,季子禾低头,竟发现有一只苍白的手从旁边的竹子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他命运的小弟弟。 季子禾白着张脸,看着竹子里探来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怪,不敢动,不敢动。 「你竟然敢在我的埋骨之地撒尿,你说,我是把你这孽根给砍掉还是剁掉好呢?」鬼一身白衣,浑身湿漉漉的,一手抓着季子禾的小叽叽,一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第4页 「对不起,大哥哥,饶命!」季子禾的小短腿抖啊抖,怎么办,这鬼一看就很凶啊! 「想让我饶了你,好啊,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饶了你?」 季子禾脑袋一时打结,竟是什么也想不到,急的瞎说道,「要不我将你的骨头捡起来洗洗,洗洗就干净了!」 说完季子禾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这齣的什么馊主意。 谁知这鬼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最后拍板道,「可以,你把我的骨头洗干净,带在身上。」 「带在身上?」这是个什么道理? 「问那么多干嘛,再问我现在就把你的孽根掐断,然后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让你变成孤魂野鬼!」鬼怪威胁道。 季子禾立刻举手投降,「那大哥哥,你的骨头在哪?」 「就在这根竹子下,你挖就是了。」鬼怪松开了手说道。 季子禾赶紧把裤子给提上,松了口气。 「快干活。」鬼怪催促道。 「是,是。」季子禾认命的捡过一片碎瓦片,开始在土里挖啊挖。挖了半天刨出了一个小坑也没看到一块白骨,只有一截拇指长的木头块。 季子禾把木头拿出来打算丢到一边,却被鬼怪阻止,「等等,这个就是我的骨头。」 季子禾准备丢木头的动作停了下来,赶紧宝贝的捧着这东西,「大哥哥,你确定这是你的骨头吗?」 「嗯,这看起来大概是嵴骨位置上的一小截,风吹雨打太多年了,都被腐蚀成这副样子了。」鬼怪对着自己的骨头品足论道。 听他这么一说,季子禾再一看,还真的有些像骨头。既然第一块骨头挖到了,那其他的骨头肯定也不远了,季子禾给自己打了打气,将骨头放到一边,继续挖着。 「不用挖了,这里没有骨头了。」鬼怪突然道。 季子禾疑惑,「那你其余的骨头在哪?」 「我哪里知道,这里就这一块骨头。快去给我洗洗,我现在浑身都难受的很。」鬼怪嫌弃道。 「哦。」季子禾拿起骨头,走下台阶,去水池中洗骨头。 水池中的野荷叶层层交错,看起来有些渗人。季子禾把骨头在水池里洗了洗,就赶紧远离了水池。 「你怕什么?」鬼怪问道。 「我觉得那水池里有不好的东西。」 「不过是个野荷精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鬼怪不屑道,「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它。」 「可你现在没有手指头,你只有一块骨头。」季子禾突然插刀,鬼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季子禾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臭小子,我要回去睡觉了。记住,你要把我的骨头带在身上。你要是敢丢了,我就吃了你。」鬼怪幽幽道,化作一缕白烟飞进了季子禾手里的骨头里。 季子禾乘着月光打量着手里的骨头,怎么看怎么像块烂木头。听老鬼说,人死后变成鬼,如果尸体没埋好,那就成了孤魂野鬼,连投胎都投不了。骨头与鬼的关系密切,一个连骨头都没有的鬼可真可怜。而且老鬼说,童子尿可以辟邪来着,自己浇了他一身,肯定对他的伤害很大,自己这是对他负责,才不是因为怕他报复呢。 季子禾想着,为自己找好理由,把骨头揣到兜里,就回去睡觉了。 到了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今天宁采臣不打算出门,他要在这里给季子禾撑场子。虽然他确实没季子禾说的那样练过武功,但是他好歹是个男人,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早上的时候,对面那家的僕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宁采臣一见,递给季子禾一个眼神。看吧,果然又找来了。 季子禾不说话,默默躲到了宁采臣的身后。 「你又来做什么?」宁采臣脸色不善道。 「两位公子,求你们帮帮忙,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僕人噗通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祈求道。 「你家公子怎么了?」 「我也不知。」僕人答的有些支支吾吾,神色有些躲闪,「早上我一开门,就看到我家公子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宁采臣怀疑的看着这个僕人,对他产生了警惕。 「你家公子死了,你不去报官,找我们有什么用?」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僕人大呼。 「莫不是你家公子没有死,你们是想诓骗我们过去,在东僧舍设下陷阱,待我们过去就要加害我等?」宁采臣怒目而视。 「冤枉啊,我家公子确实是去了,只是他走的不光彩,我是怕传出去有损他的颜面。」僕人又磕了几个响头。 「哦,出了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昨夜,我好像听到屋里有女子的调笑声,到了今早进门,我家公子赤着身体躺在地上,身下一片狼藉,似是精绝的样子。」 宁采臣突然想到了前天摸进他房间里的女子,心里有了些想法,「那我就随你过去看看,子禾,你留在这,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去报官。」 季子禾点了点头,僕人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谢公子,谢公子。」 宁采臣就与这僕人一起去了东边的僧舍。 第4章 怪力乱心神 季子禾等了没多久,宁采臣就回来了,他赶紧迎了过去。 第5页 「大表哥,那书生真的死了吗?」季子禾问道。 「嗯,幸亏你没过去,不然我还得捂着你的眼睛,真是死的太噁心了。」宁采臣面露鄙夷,那书生尸体身上没有半缕,皮肤上还有许多红痕,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事情。一个读书人死成这个德行,怪不得他的僕人都不敢报官,真是丢读书人的脸。 「那他真的是死于房事吗?我昨日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挺健康,没有生病的迹象,精力应该不会这么差吧。」季子禾思索道。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说不定他肾亏呢,你怎么看的出来。」说着,宁采臣又想拍他的脑袋,却被他给躲开了。 「你刚刚肯定摸了尸体,不要碰我!」 「我洗手了!」宁采臣反驳道,却也没有再动手。他这小兄弟可是马上要考试的人,尸体总归是晦气。 「你说你连晚上一个人上厕所都害怕,怎么会不怕尸体呢?」 「尸体是死的,又不会咬我,可晚上出门可就不一样了。这里草那么多,说不定会有什么蝎子、毒蛇,它们万一咬到我怎么办?」而且还经常见到鬼,昨晚上不就有个鬼抓住了他的小丁丁,晚上出门太不安全了。还是家里好,好歹家里床底下有夜壶啊! 「你歪理还不少。」宁采臣看他说的头头是道的模样笑了起来,「那人的死因还真不好说,我看他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脸上表情安详,全身也没有见到什么致命伤口。只有脚底板有个小洞,像是什么东西扎的,伤口很小,还有血丝流出,只是地上并没有太多血迹。」 「若是伤口血还未凝,那他死的时间应该不长。不过就一个小伤口,能流多少血,说不定流着流着就自己止住了,他的死因应该与这个无关。」 「谁知道呢。我帮着那个僕人收拾了那个书生的尸身,又为他写了一封信陈述这件事。希望他带着书生回老家后书生的家人不要太难为他吧。」 「真的不需要报官吗?」季子禾问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是暴毙,又不是谋杀,没必要报官。」宁采臣没说的是,而且如果报官了,衙门可能还会提季子禾去审查,马上季子禾就要考试了,这样可能还会影响考官对他的印象,影响他的成绩。 季子禾表示理解了,便没有再问什么。天塌下来有家长顶着,他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读书,其他的都不重要。这次,他必须要考上秀才,爷爷年纪大了,还能等个几年呢? 估计是怕季子禾吓着,一个白天宁采臣都没有出门,在寺里陪着季子禾读书。 院试的评卷由五百里外较远的书院山长或幕友当任,成绩与主考官的喜好是挂钩的,有的主考官偏好华丽的文风,有的考官更喜欢看到文章内容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把握好考官的喜好,才能考高分。 在季子禾来之前,他的夫子就已经与他分析过了,他也作了几篇文章让夫子修改。夫子看过后,断言他这次考试没什么问题,但季子禾还是不敢大意。 既然宁采臣不走,季子禾又让他看了些自己这些天来作的试题答卷。宁采臣提了些建议,为他作了些修改润色,又出了几道试题让他写,让季子禾脑子都闲不下来去想死人的事情。 到了晚上,季子禾特意上完厕所再爬床上睡觉。这寺里夜里上厕所太吓人了,容易见鬼,他还是不要晚上出去的好。 再说那块鬼骨头,自从季子禾带在身边之后,那鬼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他不出来,季子禾还觉得省事了,也就没多在意。 到了第二天,住东边的那书生的僕人也死了。这还是宁采臣傍晚遛弯的时候发现的,那人死状与书生一模一样。 一连死了两个人,宁采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难道这寺里真的不干净? 「要不我们还是搬出去吧,贵点就贵点,总比在这里提心弔胆强。」宁采臣回来对季子禾说道。 「好啊。」季子禾没意见,住哪里都一样。 「那我明天就去找房子,不对,你和我一起去,把你一个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宁采臣说道。 「没事的,我一个人能行。」他腿短,带上他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他在这里等着。之前他也一个人呆在寺里过啊,也没有出什么事情。 「那你可要小心点。」 「嗯。大表哥,那两人的尸体怎么办?要报官吗?」 「行,明天我就去,总得把这两人的尸体送回老家才是。」宁采臣有些发愁,「我再去东边一趟,给那僕人也套上衣服。唉,算了,不能破坏现场,还是不去了。」 宁采臣说着,又自己给反驳了。这时候,住南边的燕赤霞从寺外走了进来,宁采臣想着觉得应该给他提个醒。 「燕兄请留步。」宁采臣叫道。 「怎么了?」燕赤霞问道。 「是这样的,前两天东僧舍来了一个书生还有他的僕人住着,结果这两个人都突然死了,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只有脚底板有个小孔。我怀疑这寺里是不是不干净?」宁采臣说道。 「哦,带我去看看。」燕赤霞仿佛来了些兴致。 「就在东僧舍。」宁采臣说着,就和燕赤霞一起去了东僧舍。 结果等他们到了那里,竟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书生的尸体不见了,僕人的尸体也不见了,就连他们带着的行李也没有了,僧舍里积下了厚厚的灰尘,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东僧舍一样。 第6页 「奇怪了,怎么会是这样?」宁采臣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他记错了吗? 「应该是鬼魅所为。」燕赤霞蹲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 「鬼魅,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宁采臣问道。 「当然,你不相信有吗?」 宁采臣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只是不语,不是不信。」燕赤霞说道。 「可我更觉得这恐怕是歹人所为,燕兄还是小心些吧,我已经决定要和家弟搬出去了。」宁采臣不以为然道。 「搬出去也好,这里对你们凡人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燕赤霞说道。 听到他这样说,宁采臣的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怪异之感。 第5章 狐狸来邀客 是夜,季子禾将鬼骨头又拿出来查看了一番。这鬼自那天夜里匆匆回到骨头里面之后,就再也没动静了,着实让人奇怪。 「你在看什么?」宁采臣躺在床上问道。 「一块骨头。」季子禾举起骨头说道。 「什么骨头,我看怎么像是块烂木头。行了,别玩了,既然不想看书了那就过来睡觉,灯油多贵啊!」 「哦。」季子禾将骨头随手搁在桌子上,把灯吹灭,爬上床开始睡觉。 夜半十分,季子禾被一阵敲门声给 吵醒了。 「公子,给奴家开开门啊!」女子娇媚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季子禾想起东僧舍那一主一仆的死状,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身边宁采臣睡的很沉,那呼噜声简直要盖过了敲门声,季子禾不禁在想,到底是敲门声吵醒了他还是呼噜声把他给吵醒的? 不过这呼噜声可比敲门声令人安心多了,季子禾往宁采臣身边蹭了蹭,贴着他的胳膊继续睡觉。听村里老人家说,要是有脏东西敲门,只要不要给他们开门,他们就进不来的。 「官人,给奴家开开门啊,奴家在外边好冷啊!」女人的声音都陡然拔高,宁采臣的呼噜声突然停了一下,再次响起时声音也高了一个度,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刺啦刺啦,门外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门一样。 季子禾缩了缩脑袋,把身子都缩进了被子里。这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吓人啊,季子禾心跳的极快。 「啊——」女子突然悽惨的大叫了一声,像是收到了什么攻击,接着门外就再没了动静。 季子禾拉开被子,向外看去。只见窗户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月光洒进屋里,桌上的骨头散发着红光,分外妖异。 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季子禾就睡着了。等他醒了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从床上坐了起来,季子禾突然发现自己胸前的衣服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昨天晚上被他随意搁置在桌子上的骨头。 「是你把那个脏东西赶走了吗?」 季子禾小声的问道。 骨头君高冷的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块骨头,没给季子禾半点反应。 季子禾挠了挠头,将骨头揣到了怀里,「我知道你们鬼都喜欢阳气,我将你带在身边,我人小,你少吸一点,不然我会得病的。你可不要想害我,要是我感觉不舒服,就把你扔掉!」 清晨,宁采臣要出门去寻新的住处了,他本想带着季子禾一起离开的,但带着季子禾一个童子太麻烦了。他担心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房子,便想将季子禾託付给燕赤霞照顾。 只是燕赤霞经常外出,怕他离开,宁采臣早早就带着季子禾上门去找他。待燕赤霞应了下来,他才放心出门。 季子禾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燕赤霞的门前看书,一副乖巧的模样。燕赤霞也没有管他,自己窝在屋子里捣鼓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季子禾好奇的瞥过几眼,看到燕生一会儿神神叨叨的画着符,一会儿又串起了铜钱剑。季子禾猜想,大概这人对岐黄之术很感兴趣吧。这很正常,读书人都有些业余爱好,就比如朝廷里有位大官回家就忙着修仙。 临近晌午,燕生走过来问道,「季小友,中午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行,我不挑食。」季子禾一副乖巧的模样。 「我去给你买,很快就回来。」 「这里距离城里很远,来回去买吃食太麻烦了吧。我那里还有烤饼和咸菜,如果您不嫌弃,不如将就一下。」 「无妨,你且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燕生信誓旦旦道。 季子禾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季子禾也不好推辞。反正如果燕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还有烤饼可以吃,饿不着的。 等燕生离开后,季子禾继续坐在小马扎上读书。春天的太阳并不令人讨厌,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空气中仿佛飘散出一缕花香,舒服的让人懒洋洋的,眼皮直打架。 「公子,醒醒,公子……」 「唔,谁啊!」季子禾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是一名有点眼熟的女子。 「公子,奴家奉主子的命令,邀请您过府一聚。」女子笑道。 季子禾想起来这女子是谁了,这不就是前几天他起夜时碰到的那个女鬼嘛!不过鬼也会有主人?也许是只大鬼,鬼住的地方,说不定就是某个野坟。 「不去,不去,我答应了别人要待在这里,怎么能够离开呢?」季子禾赶忙拒绝。 第7页 「我家主人可是正等着您呢,您还是去一趟吧,我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女子突然抓住了季子禾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外走。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放开,快放开!」季子禾挣扎道,这女子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却力大无比,她的手就像是大铁棍一样结实,根本没办法挣脱开。季子禾也不嫌丢面子了,扯着嗓子,大叫救命。 等到女子将季子禾拉到寺门时,突然,一道白光从寺中飞出,打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打翻在地。 「谁,是谁!」女子倒在地上后,突然变了个模样,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妈子。 「你这狐狸,没看到人家小公子不愿意嘛,何必非要强迫人家。」身上披着白色披风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了季子禾的面前,冲着老妈子说道。 季子禾怂怂的退后几步,他刚刚还在纳闷呢,鬼怎么大中午能出门呢,感情这个压根就不是鬼,只是变成了那个漂亮女鬼的妖怪。 「又是你坏我们好事,待我回去禀报姥姥,定让她来处置你。」 「那便让她来啊,我三娘子还未怕过谁。」 「哼,你等着!」说罢,老妈子变成一只狐狸,飞快的跑走了。 季子禾悬着一颗心未落下来,也不知道这身着白披风女子是敌是友,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行礼,「多谢姐姐相救。」 「你不怕我吗,我可是妖怪哦!」白披风少女打量着季子禾,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来。 怎么可能不怕,怕也不能说出来啊!季子禾小心肝抖啊抖,怂的一批,可面上还要保持微笑,摇了摇头,「妖怪也有好妖,还请姐姐告知芳名,等回了家我一定给你立个长生牌位供奉您。」 第6章 荷花三娘子 「你这小书生倒是有趣,牌位供奉就算了,我不修此道,于我也没有什么用处。我姓何,家中排行老三,人家都称呼我为三娘子。我年长你不知几许,这样吧,你就叫我何奶奶吧。」荷花三娘子脸上带着坏笑。 这姑娘看起来不过才二八年华,但却让自己称她为奶奶,总觉得好像是在占自己便宜啊! 季子禾面不改色,完全没有半点的不情愿,甜甜的叫了一声,「何奶奶。」 一声奶奶把三娘子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给叫起来了,她瞧着自己新出炉的大孙子,完全没有感受到半点捉弄到人的喜悦,反而有种自己掉坑里的感觉。没有女孩子不在乎年龄的,被季子禾这么一叫,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不止五十岁。 「算了,算了,别叫我奶奶了,我还是个姑娘家呢,哪里来的你那么大的孙子。」三娘子嘟囔道。 「好的,姐姐。」季子禾完全无所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他一点也不介意。季子禾犹如一只偷腥的肥猫,表面无辜,内心里却偷偷的露出一个坏笑。 「姐姐,你知道刚才那只狐狸精怪为什么要拉着我去什么地方吗?」 「这寺庙周围不太干净,以前没荒废的时候,还有佛光罩着,妖魔鬼怪不敢来此地撒野。可自从它荒废了之后,这里就成了某些坏东西掠食的场所了。那狐狸是这边一个首领的下属,那首领真身不知是什么,我只知道所有小妖小鬼都称呼她为姥姥。这位姥姥座下集结了不少的小妖小鬼,他们干的都是杀人的勾当。想必今日找上你,也是对你这身皮肉感兴趣。」 季子禾打了一个哆嗦,「好可怕,多谢姐姐相救,不然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我只是看不顺眼罢了,你心思纯良,若像前两天的那对主僕一般,我才不会救你。」 突然被夸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起那对死的蹊跷的主僕,季子禾还有些疑惑。 「姐姐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那两个人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这些妖物害人无非就是投其所好,用□□和贪婪来引诱。一则,姥姥座下有几个漂亮的小鬼,平日就被指使着勾引住宿的人,凡是与她们亲热的人,她们就会用锥子刺他的脚,等其昏迷过去之后,就取他全身血液,供妖物饮用。这二嘛,就是用罗剎鬼骨变成金子来迷惑人,如果人心生贪念留下鬼骨,就被剖出心肝。若是心中有浩然正气者,定不会被迷惑,所以我才说那两人不值得同情。」三娘子眼中有些轻蔑。 「如果那两种方法都杀不了人就会被拉去做客吗?」 「当然不,你是特殊的。若是他人,软的不行,就会来硬的,姥姥手下的罗剎鬼可不是吃素的。」 季子禾满脸的问号,他哪里不一样了? 「我也说不上来你哪里不一样,我修仙道,平日里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可打第一眼起见到你起,我就觉得喜欢的紧。我灵力有限,看不出来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但我听闻你们人类里总会有一些受天道偏爱的人,血肉堪称天材地宝。若是我修的是邪道,定也要尝尝你这身血肉,说不定能少修炼几百年。可我修的是正道,真是可惜了……」三娘子满脸遗憾的上下打量着季子禾。 季子禾:…… 哦呵呵,那还真是可惜呢!你们妖怪见到异于常人的人就要尝尝,就不怕那不是天材地宝而是大毒物吗,毒死丫的。 「我猜,姥姥之所以让只狐狸来请你,就是怕他手下的罗剎鬼伤了你这身皮肉。等你去了妖怪窝,若真是天才地宝,她便会好好养着你。虽然平日里被取些血肉肯定是免不了的,但至少不会伤你性命,直到你寿命尽了,百年里她都不会缺修炼材料的。」 第8页 季子禾张大了嘴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可持续发展? 「还好,我马上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不过,您知道燕大哥吗,他也住在这寺里,为何他这么久都没有事呢?」 「你说的是那个剑客啊,他身上煞气重,妖魔不敢靠近……」三娘子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面色微变,「遭了,那凶人回来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就化作一股白烟,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白练飞来射入了三娘子刚刚站着的地方。季子禾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二寸长的莹莹小剑。看起来十分锋利,剑身都没入了地面一半了。 「大胆妖怪,居然来我面前撒野。」燕赤霞一脸修罗像,黑着脸走到季子禾面前,手一抬,地上的小剑自己把自己拔了出来,飞进了他的袖子里。 「燕大哥误会了,不是这个妖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前有一个狐妖想要拉我出去,是她救下了我。」季子禾赶忙解释道。 但燕赤霞的脸色并没有变好,「我暂居此处,本不想费心力去诛杀这些小妖,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居然敢动我罩着的人。若是你出事,我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辈,让我还有何脸面在世间行走。」 「燕大哥,你是道士吗?」怪不得三娘子说他是个凶人,之前还不觉得,这会看着他黑脸才发现是真凶啊,可以吓哭小孩的那种。 不过,燕赤霞也是为真侠士,将一个义字看的如此之重。他和他表哥与燕赤霞不过是萍水相逢,却只因为一个临时的託付看见他差点出事就如此生气,着实令人敬佩他的品行。 燕赤霞绷着一张脸看了季子禾半天,突然嘆了口气,「不是,我是个剑客,不是出家人,也不会念经。」 「那你先前画符……」 「我师从蜀山的某位剑仙,所以只会剑道,不会其他。出师后游历时才发现,只有剑道还是有许多不便,所以便想试试自学些符箓炼器什么的,可惜我似乎没有那个天分。今日之事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样吧,我将此物送给你,就当是给你的赔礼了。」燕生拿出一个破旧的皮囊递到季子禾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季子禾接过皮囊,一打开,里面黑糊糊的,还有一种难闻的味道。 「这是我使用了多年的剑袋,自出师之后,我一直用除妖卫道来历练自己。这剑袋是我用来装为祸一方的妖魔鬼王或是大奸大恶之人的头颅的。你将它带在身边,寻常鬼怪便不敢近你的身。」 季子禾眼睛亮了,好东西,感激道,「多谢燕大哥!」 第7章 暴脾气剑仙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燕赤霞的脸色变好了些,「走吧,回去,我买了些吃食回来,你一定饿了吧。」 季子禾这才看到,燕生的一只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食盒。说实话,这个荒寺离城里挺远的,燕生不过才离开一小会儿,居然就已经将吃食买回来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术吗?想到这里,季子禾越发对燕生敬佩起来。 燕生买回来的饭食很是精緻,一看就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住在城里,偏偏要住在这荒寺之中。 燕生说道,「我来此地不是为了科举,也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除妖魔。这方地界有一魔王,十分的难对付,我一直都在暗中观察那魔王,寻找他的弱点。若是住城里,反倒是有些不方便。你说的那个姥姥,就是这魔王座下的一名小头领。我暂时还不能出手治她,以免打草惊蛇。等到我将那做恶的魔王杀了,这些小喽啰自然不成气候。」 季子禾表示理解,下午,季子禾继续奋斗着学习,燕生就待在屋里继续试着画符,只是提着硃笔迟迟难以落下,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傍晚,季子禾就读不下去书了,一会儿就跑到寺门口张望一番,眼巴巴的瞧着,就是没见到他表哥的人影。等到天色完全黑了,季子禾才不敢再跑出去了。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说不定你表哥是有事耽搁了,所以才回来的晚些。」燕生将中午的剩菜热了一下,就着季子禾拿出来的蒸饼,二人饱饱的吃了一顿。 季子禾点了点头,「我就是怕天黑路难走。」 而且这边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晚上真是一点都不安全。 宁采臣不回来,季子禾就一直赖在燕生的屋里不敢出门,燕生也不驱赶他,反而将屋里的灯挑的更亮了,方便他读书。 等过了一更,宁采臣还是没有回来。季子禾虽然害怕,但也不好意思呆在这里了打扰人家,就对燕生说自己先回去要睡觉了。 燕生看出来了季子禾的害怕,便道,「既然宁兄没有回来,那你便与我同睡吧。」 季子禾心中惊喜,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好吧,怎么能一直劳烦你。」 「这有什么,既然我答应了宁兄要在他离开的期间照顾你,就不会食言的。这寺里不太平,你一个人睡我也不放心。」 「那就多谢燕大哥了。」季子禾没在推辞,心里放起了小烟花。 燕生将原本搁在床上的箱子拿了下来,搁在了窗台上,给季子禾腾了个地方。熄了灯,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被吓到了,还是因为第一次与一个陌生人睡在一起,虽然没睡在同一个被窝,但季子禾就是睡不着。 第9页 他躺在被窝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顶,旁边燕生躺下去不久就打起了咕噜,那音量,一点也不比宁采臣差多少。 季子禾不是那种有点声音就睡不着的人,在家时,他爷爷的呼噜声他听了十几年,说不定哪天他听不到呼噜声还不习惯呢。不仅如此,呼噜声还有让季子禾安神的功能。夜里天黑看不到人,但听到这声音,他就能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其他人在,黑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虽然屋里黑糊糊的,可窗外却有月色朦胧,并不是一点都看不见东西。 大约是过了二更天的时候,季子禾终于来了些困意,打了一个大呵欠。 突然,他停住了,睁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来的那点困意顷刻消失不见。只见窗上映出一个人影,虽然看不清楚身形,但是却能看见他那一双发着亮光的眼睛,正朝屋里看。 季子禾哆哆嗦嗦赶忙去推燕生,突然窗台上的箱子动了起来,一道白光突然沖了出来,撞断了窗上的石棂,飞了出去。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窗外的影子消失不见了。那白光又飞了回来,返回到了箱子里,不再发亮了。 「这群妖怪,本想放他们一马,偏偏还不死心,竟然还敢来夜袭!」燕生骂骂咧咧的起身,点了灯,去查看自己的箱子。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季子禾露出一个脑袋,怂成球。 「定是白日里的那些妖魔。」燕生气愤道,从箱子里掏出一柄二寸长的小剑,上面还沾染了发黑血迹。 「那妖怪死了吗?」 「没有,要不是窗上的石棂挡了一下,定让他有来无回。」燕生心疼的用布将剑上的血迹擦掉,用布条缠上放在一旁。而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柄二寸长被布条缠着的小剑,与之前的同放在一起。接着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了一柄……大概是真的没耐心了,他也不一柄一柄的拿了,干脆一抓一大把的往外掏。 季子禾:…… 兄弟,你到底有多少这种小剑啊握艹!不是说剑客吗,人家剑客都是大长剑耍的既威风又气派,可你这没长剑也就算了,也不至于都是这种连匕首长都没有的小剑吧!这种小剑怎么耍?当暗器使? 「这箱子也太不禁使了,又破了,我又得给我的剑换个住处了。」燕生说着,将那些小剑全都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季子禾好奇的盯着他的袖子,却发现被塞了那么多东西后,他袖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袖里干坤,还真有这种东西啊! 「看你的模样,估计也睡不着了,走,我带你报仇去!」燕生整理整理衣服,一副随时都可以出门的书生模样。 「我也要去?」 「自然,你要是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 季子禾想到刚才的情景,觉得十分有理,「你不是说不能随便出手吗?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群妖怪太过分了,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也不知道珍惜,竟然还敢来。士可忍孰不可忍,不歼灭他们,难解我心头之恨,要怪就怪他们自己。」 季子禾爬起来穿好衣服,原来这剑仙还是个暴脾气啊。 第8章 夜闯妖怪窝 季子禾将燕生给的剑袋挂在腰间显眼的地方,提着灯笼,亦步亦趋的跟在燕生身后。东张西望的,怂的就像只小兔子,仿佛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要赶紧缩回洞里去。 他的这种紧张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燕生,燕生一直都是信步闲庭的模样,看到他这个紧张的样子,还无良的嘲笑。 季子禾绷着张脸,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他的眼睛能看到鬼,可以前从来没见过喜欢吃人的坏鬼,还有妖怪。而且他现在已经被写上妖怪的菜单了,能不怕嘛! 出了寺门,二人一路往北,到了一个坟地。这个坟地里有许多荒坟,都没有墓碑,坟包低矮,上面长了许多的杂草和野球,估计有很多年都没有人来祭拜了。 「那妖怪窝就在这里啊!」季子禾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如果一个坟里一只鬼,这里有多少只鬼啊! 「是的。」燕生领着季子禾来到一棵白杨树下,树上还有一个乌鸦窝,「在寺里作乱的那只妖魔的老巢就在这树里,你且往边上靠靠,我得找找这妖怪的洞口在哪里。」 季子禾赶忙往后退了一步,细心的将灯笼往那边照了照。燕生拨开杂草,「找到了。」 季子禾凑了上去,看着那个拇指大小的洞口,有些怀疑,「你确定是这个吗?」 「自然,我要去洞里杀了那妖怪,你在外边等着我!」说罢,燕生就在季子禾面前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季子禾只觉一阵清风拂面,燕生就没了踪影。 季子禾眨了眨眼睛,????? 什么鬼?不是说好了不让他个人呆着嘛,这不靠谱的人,怎么还是把他一个人扔到坟堆里。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了。季子禾抱着灯笼寻了个地方蹲了下去,缩着脑袋看着四周,怂成球。 没过多久,一阵巨大的轰隆声突然响起起,紧接着白杨树下尘土飞扬,就算季子禾离的没那么近,也被草皮给打了一脸。 白杨树下的小洞被炸成了一个直径将近一米的大洞,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在季子禾还在考虑要不要凑过去瞧一瞧时,一群透明的鬼魂尖叫着从洞里飞了出来。见到那么多鬼,季子禾脸一白,谁知鬼见了他,脸更白了,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一般叫的更惨烈了。 第10页 都说什么鬼哭狼嚎,今天季子禾算是见识到了,赶紧捂住耳朵,低下头正好看见腰间的剑袋。他解开剑袋,举在手上,鬼魂们作吶喊状,恨不得长出八条腿出来,纷纷避开他没入了周围的荒坟之中。 季子禾刚想松口气,谁知那洞中又传来了动静。一群野鸡,猞猁,黄鼠狼之类的小动物纷纷从洞中跳了出来,四散跑走了。其中有一只狐狸,刚跳出来时看见季子禾眼睛一亮,正想扑上去,却见到了他手中拿着的剑袋,便犹豫了起来。 眼见周围的小动物都跑光了,它还是做出了决定,面露不舍的朝着季子禾看了一眼,飞快的跑走了。 若不知道的看了这场景,说不定还能脑补出来一段人狐情未了呢。 经过了鬼怪和小动物们的考验,手握剑袋的季子禾胆子不禁大了起来。鬼和妖怪都跑出来了,这洞里还有什么呢?燕赤霞怎么还不出来呢?该不会是因为他将法器(剑袋)给了我,所以打不过那妖怪了吧! 季子禾举着剑袋一点点靠近那个大洞,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燕大哥,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季子禾吞了吞口水,这次该不会是殭尸了吧! 不过,季子禾看了眼手里的剑袋,立马充满了底气。他举着灯笼往洞里照,一个人头窜了出来,直接将灯笼给顶到了一边去。 「啊,妖怪,我不怕你!」季子禾闭着眼睛抡着剑袋就要往人头上打。 「别打,别打,是我!」燕赤霞急忙道。 季子禾的手停在半空,睁开了一只眼。那个人头伸了出来,季子禾把灯笼往哪里伸了伸,好让光看到他的脸。虽然灰头土脸的,但还是能看出来他是燕赤霞。 可季子禾又想起了白天那狐狸变成女鬼的样子,心中还是怀疑,万一这是妖怪变的怎么办。 「你谁?」季子禾严肃道。 「我是你燕大哥啊!」 「怎么证明?」 燕赤霞有些无奈,「我怎么知道怎么证明我是我?」 季子禾想了想,「那你让我用剑袋打一下,这剑袋是燕大哥交给我的,妖魔鬼怪都害怕,肯定不敢让我打。」 燕赤霞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那你打吧。」 季子禾毫不客气的冲着燕赤霞的脑袋来了一下,见并没有发生什么,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赶紧将剑袋别在腰里去扶他,辛勤的笑着,「燕大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赶紧上来吧。」 燕赤霞睁着俩死鱼眼,面无表情,他怎么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难不成他发现了自己是故意把他一个人丢下,想看见他被吓的尿裤子了吗? 燕赤霞从洞里爬了出来,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另一只手里拎着一只吱吱叫的大老鼠。 「燕大哥,你怎么抓了只老鼠上来?」季子禾疑惑道。 燕赤霞将手里的大老鼠提到季子禾面前,季子禾一面淡定,想吓他?他才不怕老鼠哩,他家里的二黑抓的老鼠多了去了。 「这就是那个叫姥姥的妖怪。」燕赤霞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解释道。 「啊,居然是老鼠啊!」季子禾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有狐狸当下属的妖怪怎么说也是豺狼虎豹那种猛兽,结果就是只个头大了点的耗子。 不过再想想,一只耗子都能有狐狸当属下,这肯定是只很励志的耗子。 「想出气吗?它现在已经被我毁了道行,你可以随便打它!」燕赤霞道。他就是故意留这老鼠一条小命让季子禾报仇的,他可真是个好人(大雾)。 季子禾本想拒绝,他可不想对只耗子动手,因为那场景让他觉得特别没品。可还没等他说话,他的胸口突然一热,季子禾想到了自己挂在胸前的骨头。 「小子,把那老鼠抢过来!」 季子禾突然听到了耳边有人说道,他抬头看了看燕赤霞,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并不想打它,燕大哥,这妖怪你打算怎么安排?」 「找个熟人卖了,赚点钱。这种修炼许久的妖怪已经不是普通的动物了,它们浑身都是宝,炼丹炼器或是拿来修炼都是很好的材料。」 第9章 野鬼的下场 君子不夺人所好,听到燕赤霞这么说,季子禾本不想开口。说不定燕赤霞就是靠这个赚钱谋生的,自己怎么好意思夺人家的财路。 可脑袋里那个声音一直吵个不停,就像个不停找存在感的熊孩子一样,季子禾无法,只好向燕赤霞讨要老鼠。 「你要这个做什么?这妖怪虽然死了,但它的尸体对其他妖魔鬼怪来说同样很有吸引力,你拿着容易有危险。」燕赤霞道。 虽然妖怪尸体算是一笔小财,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毕竟妖怪窝里妖怪的珍藏才是大头。入了趟妖怪窝抄了妖怪的家,燕赤霞收穫的东西可不少,相比起来妖怪尸体这点小财也就是个蚊子肉。虽然姥姥挺会敛财的,可它本身真的不是什么法力高强大妖怪,燕赤霞根本不在意。 可若是给了一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凡人,万一吸引来了什么大妖怪,就比如姥姥的主子,害了这孩子的性命就不好了。 季子禾脸红了,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剑袋,还是没好意思再开口。任由那声音在自己脑子里嘟囔,就当自己没听见。 第11页 燕赤霞拎着大老鼠的尾巴将它重重摔到了地上,大老鼠弹了弹腿,没了动静。燕赤霞拿出一个口袋,将老鼠的尸体塞了进去,收到了袖子里。 姥姥一死,周围的荒坟里缓缓飘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鬼魂来。季子禾还见到了他来荒寺第一天见到的那只漂亮的女鬼,她就是从白杨树旁的那座坟里飘出来的。 所有的鬼都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不安的徘徊在坟地里,不知该前往各方。 「燕大哥,他们怎么了?」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季子禾并没有害怕。他只是有些疑惑的抓住燕赤霞的衣角,疑惑道。 「你看的见?」燕赤霞有些意外,「阴阳眼?」 季子禾点了点头,「应该是。」 燕赤霞神情一变,昂首挺胸,一只手背在身后,剎那间仿佛高人附体,变得仙风道骨起来。 「季小友,我瞧你骨骼清奇,不如拜我为师可好?」 季子禾:…… 「不了,谢谢,我还要考科举呢!」 燕赤霞的眼中明显带着失望,「你可要想好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干我这行虽然辛苦了些,但我们修道之人,可是有机率得道成仙呢!」 「不了,我还是想当个人。」 「好吧,你就一点不心动?」虽然被拒绝了,但燕赤霞也并没有恼羞成怒,这点心胸他还是有的。 「若说没一点心动那是假的,只是我家里还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要侍奉,我不可能丢下一切去和你修仙除魔。」 「你倒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燕赤霞感嘆道,他还以为这小子不愿意拜他为师是捨不得这人间的荣华富贵呢,这年头的书生有几个不这样,都有一颗状元梦。 「燕大哥,这些鬼魂怎么办?」 「嗯……他们都是那只老鼠座下的小鬼,那只老鼠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把戏,竟然让他们都躲过了鬼差。如今姥姥死了,他们找不到黄泉路,只能做孤魂野鬼。这里荒坟那么多,任由他们发展下去,此地将会变成一处极阴之地,容易生邪祟害人,反正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我直接将他们灭了算了。」燕赤霞说道。 「他们都害过人吗?」季子禾看着这些野鬼,有的鬼光鲜亮丽,有的鬼伤痕累累,有的鬼还是幼童,有的鬼老态龙钟。 「那倒不是,这里的鬼也并不是所有都想追随大老鼠的,只是大老鼠太过霸道,他们也不敢不从。好看点的鬼被大老鼠逼着去寺里迷惑人,恶鬼被她当成了打手,其余的鬼都是洞中的奴僕,我刚下去的时候,那个姥姥还在打骂一只鬼,只因为那只鬼碍了她的眼。」燕赤霞有些唏嘘道。 姥姥的洞府中最凶的是个罗剎鬼,所谓罗剎鬼,就是一种恶鬼,非常厉害,比姥姥都厉害。但洞府的主人却是姥姥,所以燕赤霞猜测,这些罗剎鬼是那位魔王派来保护姥姥的。 恶鬼并不好对付,燕赤霞与之打斗时,将洞府大闹了一翻,其余的那些小妖小鬼都趁机逃了出去。不过燕赤霞并没有理会,他不是滥杀之人。虽然那些小妖跟着姥姥作恶,可罪魁祸首还是姥姥,那些小妖小鬼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本质上并不一定就是坏的。 妖怪们修行不易,试想不是所有年岁长的东西都可以生灵的,想要成妖成怪,那也需要莫大的机缘。碰上这种小妖,大多数正道的修行之人都会放它们一马。 可鬼就不同了,没坟的鬼无处可去,只能变成孤魂野鬼,尚可怜悯。但是姥姥座下这些鬼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有坟有去处的鬼。即使不一定是故意的,但这种故意躲避鬼差,扰乱公务的甘愿做野鬼的鬼,就等于上了地府的黑名单,就连地府都不愿意庇护他们。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他们又不是恶鬼。」 「这也没有办法啊,我又不是和尚道士,不会超度他们。一般的和尚道士没啥用,而大师都日理万机,谁愿意到这个荒郊野岭来只为几只小鬼。」燕赤霞随口说道。 季子禾皱紧了眉头,所有的鬼都离他们俩的远远的,不停的在坟地里游荡。眼神呆板,仿佛从上到下都写了个大大的「丧」字。 季子禾心有不忍,杀了他们就好像是要去杀一群活生生的人一样。生而为人,他做不到冷眼旁观这么多条人命被杀。 燕赤霞也不想给这小傢伙留下什么阴影,安慰道,「你想啊,这些鬼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甚至有些鬼手上还不止一条人命,不值得同情的。他们身上背负着罪孽,就算被抓到地府,说不定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那样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燕大哥,让我试试吧。」 「你?」 「我自幼父母双亡,祖母也过世的早,所以经常会抄写一些经文送到寺庙为他们祈福,对超度的经文也算的上熟悉。都说心诚则灵,虽然我不是和尚,佛法不高深,但我觉得只要有心诚,也是会有作用的。」季子禾坚定道。 第10章 超度 「那你便试试吧。」燕赤霞倒是觉得无所谓,小孩要试就试吧,试了才知道自己不行嘛,也省的留有遗憾。 「谢谢燕大哥。」季子禾感激道。他也知道他这是在打扰燕赤霞,浪费他的时间。也知道自己可能在做无用功,但总要问心无愧才是。 季子禾给自己打了打气,学着寺里僧人的样子,将灯笼小心搁置在一旁,盘腿坐到了地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起《地藏经》。 第12页 季子禾不知道真正的僧侣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会念什么经,可是他知道的经文并不多。《地藏经》有很多种叫法,比如《地藏菩萨本愿经》、《地藏本行经》等,季子禾之所以会念,是因为他抄写过这篇经文很多遍。 季子禾年龄不大,对佛法并未深入研究过,之所以抄这个经,只是因为别人说这个是孝经,对亡灵有好处。抄的多了,他也明白,这经文是超度亡灵的。就是洗清亡灵身上的罪业,使他们免受地狱之苦,往生净土。 如今燕赤霞说这些鬼魂都有业,但他们却没有变成恶鬼,所以季子禾想,他们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属于可超度的范围。季子禾只可惜自己平时没多读几本佛经,如今能想到的可以超度亡灵的经文也就只有地藏经。而且自己不是真正的和尚,不会什么佛法,连信徒都算不上,也不知道地藏王菩萨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嘴里念着经文,季子禾觉得自己周身都安静了不少,就连脑袋里鬼骨的吵闹声都听不见了。 梵音在坟间缭绕,令燕赤霞惊讶的是,那些游荡的野鬼们慢慢的停下了脚步,眼神由迷茫变为清明,纷纷向季子禾露出感激的目光。有的甚至激动的朝着季子禾跪了下去,不断的叩首,一边哭一边笑,看起来像是疯癫。他们的眼中有的不光是喜悦,更多的是希望。 经文没有停下,野鬼们的身形越发的清晰起来,就连原本神魂不稳的鬼也不再是一副叠影的模样了。 燕赤霞探究的看向季子禾,这小孩身上到底有什么鬼怪,这么随随便便一念就成了?难不成寺里那群秃驴都是大尾巴狼,其实念经什么的根本不用废多大力气? 燕赤霞越想越觉得可能,等他有空了也去买几本佛经。待到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掏书读几遍不就好了。 「既然你如此诚心,我就帮帮你吧。」燕赤霞说着,从身上摸出小半截香来,手指在香上一抹,那香就燃烧了起来。 一缕白烟从香上冒了出来,却未晕散,直直的往某个方向飘去。 季子禾突然听到了锁链的声音,但他的经还未念完,既然燕赤霞没有示警,他就不去管。心诚则灵,念经途中可不能跑神。 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燕赤霞也听到了那声音。微微一笑,掐灭了香,将小半截香小心的又收了起来。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香的尽头飘来,他们的头上都戴着官帽,白鬼官帽上写着「一见生财」,黑鬼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到了坟地,香气戛然而止。这两兄弟还在想去寻这香味的来源,却看到了这一坟地的鬼魂,心中大惊。 这些鬼都不是新鬼,而是死了很长时间的鬼。身为本地的阴差,让那么多的鬼怪遗留在人世间那么久,是他们的失职,若是被上头发现,肯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还好,幸亏有人请他们过来。冷静下来之后,两鬼差自然是看到了坟地里的俩活人,想必定是两人的其中一个燃的香。 俩鬼差本想走过去拜谢一番,可还未走近,就被燕赤霞身上的煞气逼退。都说鬼怕恶人,这话一点也没毛病,只要你比鬼更凶更强大,鬼自然会害怕,就算领了阴职的鬼也一样。 两鬼差踌躇,燕赤霞食指举在嘴边,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指向坐在地上专心致致念着经文的季子禾。 黑白无常明白了,招他们来的是这位剑修,便朝着他拱手作揖表示感谢。记住这两人的模样后,两鬼差就开始干活了。 勾魂锁缠住一只又一只鬼的脖子,鬼魂们也不反抗,他们身上业果已消,不必再担心下十八层地狱了。被黑白无常带去地府,那就能直接去投胎了,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最好的归宿了。 尽管他们有些已经是缺胳膊少腿的残魂,下辈子投胎也可能不是人身,但那也比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有前途啊。多轮回几次,将灵魂补全,他们照样有机会再脱胎成人。 所有的鬼都老老实实的被勾魂锁缠着脖子,排成了一列长长的队伍。黑白无常领着队伍,缓缓离开。 燕赤霞伸手拍了拍季子禾,「季小友醒醒,不用再念了。」 季子禾猛然从一种玄妙的境界抽神,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大群鬼怪从面前排排过,把他给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他出现了幻觉了吗? 等等,那个是…… 季子禾在队伍里发现了一个眼熟的鬼,是那个他来兰若寺第一天时遇见的那个漂亮的女鬼。聂小倩走在队伍的最后头,见季子禾看向她,便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没有一丝的魅惑,有的真是纯真,使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小姑娘。 季子禾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还从没有女孩子朝着他这样笑呢!他脸上不禁升起两坨红晕,害羞的朝着聂小倩挥了挥手。小倩笑容可掬,转过身,随着队伍渐渐走远。 「真没想到,季小友也是性情中人啊。只可惜人鬼殊途,别再看了,人家都走远了。」燕赤霞嘴里发出啧啧声,那脸上分明写道,原来季子禾是个小色鬼! 季子禾脸更红了,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似是掩饰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灯笼提起。 「才不是,我才没有喜欢她。」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喜欢她就直说嘛。你现在还小,等她投了胎长大成人,你也不过正值壮年,还有机会再续前缘啊。」燕赤霞递给他一个我什么都懂的眼神。 第13页 季子禾:…… 总觉得越解释越黑,他真的只是有些害羞而已,不是喜欢谁! 突然,从鬼怪们离开的方向飘来了些许细小的亮光,像是乳燕归巢般扑向季子禾。在亮光接触到季子禾时,他的身上爆发出巨大的光,将他裹成了一个大光球,一点也看不出人影来。 燕赤霞也猝不及防的被这情况给吓到了,他慌忙用胳膊挡住了自己快要被闪瞎的狗眼,大惊道,「原来,你居然是……」 第11章 我生前肯定是个大人物 燕赤霞还没说完,季子禾身上的光就消失不见了。谁让那些飘来的光点实在太少了呢,没有光点他身上的光就再也找不到一点的影子了。 「燕大哥,这……」季子禾也搞不清现在的状况,疑惑道。 燕赤霞放下手臂,有些嫉妒的看向季子禾,「这叫功德,你帮了那么多鬼,上天认为你有功,所以降下功德。」 真是的,明明那些鬼还是他救出来的,为什么只有季子禾得了功德,而他没有,就因为季子禾是累世善人吗?老天真是太欺负人了。 燕赤霞幽怨的看着季子禾,他杀了那么多作乱的妖魔鬼怪也没有见过老天爷奖励的那么勤快,十次里能有一次给功德的就好了,而且哪次有季子禾这么多过。都说累世善人都是大气运者,果然如此。 咦,这小孩头发里那是什么东西?燕赤霞看着两三个小光点在季子禾的头顶蹦跶,拼了命的在季子禾头皮里沖,可是半点没有用。最后泄气的从季子禾的头上飘了下来,一步三回头,恋恋不捨的没入燕赤霞的身体里。 燕赤霞的眼角抽了抽,他有那么不受欢迎吗?等等,他也有功德拿啊,这么幸运吗,不过是端了个小小的妖怪窝而已,就给了他这么多功德,肯定是沾了季小友的光,2333。 「哦,原来心诚真的能灵啊!」季子禾感嘆道。 「不是心诚则灵,而是因为你。像你这样的人,按照秃驴的说法,那就是佛子啊!累世善人,功德深厚,若是修仙,不必担心心魔;若是修佛绝对可以修成正果。真的,季小友,要不要考虑出家啊?」燕赤霞笑容慈祥,但季子禾却觉得他这笑绝对有诈。 「不了,我修不了佛,我要考科举,而且我还喜欢吃肉。」佛家人都不能杀生,也不能吃肉。季子禾最喜欢吃肉了,他家里也就是普通的农家,除了过年,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顿肉,季子禾超级馋肉的有木有。 再说了,他家就剩他一棵独苗苗。他爷爷早早就给他定了亲,就指望到了年纪就让他把人娶进门,让他爷爷能够抱曾孙呢! 「那你可记住了,见到秃驴们可得躲远点。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是累世的善人,就算你不愿意入佛,他们也会打着度你的旗号,天天在你耳边念经,烦都能烦死你。」燕赤霞说道。 燕赤霞非常厌恶和尚,瞎子都能看出来。能将一个佛修的好苗子给提前撬了墙角,这让燕赤霞感到非常高兴。 「燕大哥,累世善人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当了好几辈子好人吗?」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连续好几辈子都是善人的人。我游历多年,也就见到一个累世善人。在沧州圣泉寺,有一个九世轮回的善人,年纪比你还小,却被那群秃驴奉为圣僧,讲起佛理来头头是道的。我觉得你肯定不到九世,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连秀才都还没考上。」 季子禾:…… 我今年才虚岁十二,谢谢! 「燕大哥,功德有什么用?」 「功德就是老天爷认为你有功,给你的奖励。功德越多运气就越好,就比如这次,你就瞎念了几句经文就得了功德,运气可真好。我平常做了那么多好事,咋就不见给我多点功德呢?」燕赤霞遗憾道。 季子禾嘴巴一撇,骗人,什么功德等于运气。要真这样的话,他会一出生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只能与老祖父相依为命?还有三年前的院试,若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他怎么会错过。 想到这里,季子禾也就没有再询问的兴趣了。妖怪窝的事情已经解决,两人就继续回寺里睡大觉去了。 躺在被窝里,听着身边的呼噜声,季子禾摸着胸前的骨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骨头摸起来滑熘了不少。 「骨头哥,你在吗?」季子禾钻进被窝小声道。 「哼。」季子禾的耳边又响起了男人的冷哼声。 「原来真的是你啊,你居然还会说话!」季子禾惊喜道。 「那只老鼠精,你为什么不给我抢过来!」骨头质问道。 「那是别人的东西,又不是我的,怎么可以抢。」季子禾小声逼逼。 「没出息的东西。」 「这跟有没有出息有什么关系,我把那老鼠抢过来了,我就有出息了吗?像这种出息的人才,都在大狱里蹲着。」 「本事不大,倒挺会耍嘴皮子的。」 听骨头的声音并没有生气,季子禾嘿嘿一笑,「骨头哥,你是鬼,为什么不怕剑袋啊。我一拿出剑袋,其他的鬼都跑光了,而你却一点都不慌。」 「这种粗制滥造的法器我怎么会怕,我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不知道,忘了,不过我生前一定很厉害,别说剑袋了,就算是你身边这剑修,来一百个我也不怕。」骨头自信道。 第14页 「鬼也会失忆吗?」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我是残魂的缘故,除了些常识,生前的事情大多记不清了。」骨头都只剩一块了,魂魄也是碎的,这大大影响了骨头的心智和记忆。但骨头丝毫不慌,自信实足,总觉得自己生前是个大人物。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跟着我,是想吸我的阳气把骨头变好看吗?」 「就你这小身板,有多少阳气可以吸啊,信不信我吸一口你就能病上一个月!」骨头不屑道。他可不是一般的鬼,他是个有身份的鬼,阳气什么的他可看不上。 「不是因为阳气那因为什么?」 「你不猜到了嘛,坏小子,当然是因为你是累世的善人,身上的功德无量。呆在你身边,我魂魄都稳了不少。」只可惜功德什么的只能看不能吃,这么多功德要是能抢过来多好啊!骨头君遗憾的徘徊在宝山上,扛着锄头就是找不到下锄头的地方。 「什么功德,都是骗人的,若是真的与福报挂钩,我怎么会没了爹娘!」 「那是你爹娘福薄,没那个命。其实气运这事本就是虚无缥缈,人们只知道,功德是上天给予的奖励。常理来推断,打个比方,老天爷是你的夫子,夫子肯定会偏爱那些得的奖励多的好学生不是吗?所以功德多的人更容易获取功德。可现实却是,那些身负大功德的人,往往比普通人更短命。」 第12章 失踪人口回归 「为,为什么?」季子禾差点咬到舌头,难道他也会早死吗? 「像你们这种累世善人,在妖魔鬼怪的眼中可不亚于天才地宝,你的肉体和灵魂可都是大补之物,只要吃了你,就能少奋斗几百年。」骨头阴森森的说道。 所谓累世善人,就是每一世都是善人的人,极数为九,据说如果侥倖活到了第十世就该成佛成仙了。累世善人数量实在是稀少,因为鬼投胎可掌握不了自己托生是什么,托生成富贵人家还行,若是托生成乞丐也还有机会,可若是小猫小狗小蟑螂或者大树小草豆芽菜那些个非人类,要怎么做善人。 再者,灵魂本就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喝了孟婆汤,投了胎,成了人,这性格往往受后天影响较大,谁能保证自己不干坏事。因此啊,除了那些诸天上下来历劫的神佛,几乎没有人能做的到。 正因为条件苛刻,所以这样的人才少,归为珍惜的天材地宝一类也可以。神佛历劫最多也就十世便可回归本位,在他们历劫时只要不啃了他们的灵魂,抗的住他们归位后及还有其亲友团的报复,老天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单纯的凡人累世善人,就算连灵魂一起被啃了,只要你能抗的住吃掉善人所降临的业力,付出足够的代价,老天爷还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总之一句话,只要一天不脱「凡」,就还处在食物链最底端。 季子禾眼角抽了抽,去他丫的累世善人,怎么想怎么都是个坑。 「还好还好,我下辈子肯定做不了累世善人了。我三岁的时候就知道用老鼠夹抓老鼠,再大点就会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打死的蚊虫能,死在我手上的生灵不计其数,像我这么坏的人,肯定做不了善人的!」 「善人又不是和尚,又没规定不能杀生。只要你多做点善事,这点业力不就抵消了。」骨头内心毫无波澜,这小子身上积累了如此多的功德,说不定哪辈子拯救了世界。他的功德基数大,就算这辈子他毫无作为,加加减减,到了还是能把他评为善人,老天爷的滤镜就是能那么厚。除非他这辈子坏事做绝,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用业力把功德都给抵消掉。 「那要不我多做点坏事,我可不想被啃。」 「放心,只要你将我带在身边,保管护你周全!」骨头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额?」得了吧,就这块小骨头,而且还是个残疾鬼,还护我周全,呵。 「别看我现在不咋滴,可我生前一定是个法力无边的大人物,什么妖魔鬼怪在我面前我都能分分钟碾死!」 吹牛皮谁不会啊,季子禾想了想,脸上挂起职业假笑, 「骨头哥,认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呃……艹,我叫啥来着?」 呵,果然,洗洗睡吧,骨头兄弟。 季子禾其实也没多害怕,要他真是什么累世善人,肯定不会是突然变成的。既然以前都没人发现过,那就证明安全系数挺高的,操心那么多干嘛。 「您慢慢想,我先睡了。」季子禾把头伸出被窝,闭上了眼睛。 「喂,别睡啊,我还没说完呢!」骨头叫道。 听不到,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季子禾闭着眼睛,任由骨头怎么叫嚣,睡的依旧很踏实。 第二天日上三竿,宁采臣终于回来了。他不只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了一个朋友。 「大表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怎么没有回来?」季子禾坐在小马扎上挑着眉毛,满脸写着不高兴的看着这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个出过人命的荒寺里过夜的大表哥,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出意外吗? 宁采臣对着季子禾脑袋来了一脑崩,笑着道, 「昨天晚上喝酒喝醉了,所以就在张兄那里借宿了一宿。这不,今天刚醒,我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嘛!」 季子禾抿了抿嘴巴,就知道这傢伙不靠谱。 第15页 「行了,别气了,我找到住的地方了,是你张大哥给找的地儿。」宁采臣拍了拍季子禾的背示意道。 季子禾打量着宁采臣身边的书生,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富贵,长相周正,但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子浪荡公子的味道。 季子禾不是很清楚宁采臣的交友情况的,不过好歹他也是要考科举的人,对这些也知道点。为什么书生都有那么多应酬,都喜欢交朋友,那是为了给自己打好关系网,以后在官场上更好立足。 同为科举考生,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况,说不定以后在官场上都是同僚。所以考生们交朋友门第反而没那么重要了,莫欺少年穷嘛! 「张大哥!」季子禾乖乖叫人。 张于旦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来递到季子禾面前。「早就听宁兄提起过你,今日终于见到真人了。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也不是什么好玉,可不要嫌弃啊!」 张于旦没有将季子禾当成可以交往的同辈人,而是直接将他当做朋友家的小辈般对待了。季子禾已经习惯了,毕竟他年纪太小,也没有考上秀才。而宁采臣的朋友多已经是秀才公了,拿他当成后辈也正常,谁知道他这次能不能考的过呢! 季子禾没有伸手,而是看了看宁采臣。 「收下吧。」宁采臣说道。 季子禾这才把玉拿过来,「谢谢张大哥。」 「行了,你赶紧回屋收拾收拾,我和你张大哥燕大哥还有话说。」人也引荐了,见面礼也收了,宁采臣就开始赶人了。 季子禾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搬着自己的小马扎就回了西厢,开始收拾东西。等到把东西都打包好,季子禾看看窗外,摸了摸自己胸前挂着的骨头。 「骨头哥,你还在吗?」 「怎么了?」 「你知道之前救我的荷花三姐姐是在哪里吗?」 「我说你这个小色鬼,刚送走一个漂亮小娘子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真是个花心大萝蔔,啧啧。」骨头调侃道。 季子禾脸有点发烫,「都说我不喜欢女鬼,我可是有未过门的妻子的,你不要乱说。」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你要找的荷花三娘子就是院里那池子里生长的野荷。原本是五百年前信徒送到寺里供奉佛前的荷花,聆听了梵音,后被一高僧点化,生了灵智便被种在了这寺里的水池中。虽然后来这寺荒废了,这荷花也没有离开,一直都在这寺中修行。」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第13章 离开兰若寺 「我来这寺里的时候,这野荷精还没来呢!」骨头说道。 季子禾惊讶了,原来这骨头当了这么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啊,怪不得骨头都腐烂了。 「骨头哥,你还记得你其它的骨头在哪里吗?」这流程季子禾熟啊,他小时候遇到那只老鬼就是这种情况。后来季子禾把他的骨头都找到了,然后找个地方埋了,他就开开心心的投胎去了。 「不记得了,反正我感觉这寺里是没有了。」骨头说道,「瞧我这个样子,我死的时候一定很年轻。说不定我是被人杀完分尸,其中一块尸体就埋在了这个寺里。天吶,简直太惨无人道了。」 「这个……」 「我以前说不定家财万贯,害我的人肯定是想要我的财产,谋财害命,趁我不注意,偷袭了我,不然我那么厉害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那个……」 「小禾子,我好可怜啊~」骨头嘤嘤嘤。 季子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得亏现在骨头只是声音,若是有实体,肯定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咬着小手绢哭唧唧。想想那场面,那么高壮的一个汉子化身嘤嘤怪,眼睛都要瞎掉了有木有。 「我,还是去水池边看看吧。」 「喂,小子,给个面子啊!」骨头立马变脸。 季子禾:…… 没有理会这戏精的骨头,季子禾磨蹭磨蹭到了寺里头那个水池边。他只是一直都觉得这水池里边有东西,如今瞧着还是觉得有些太幽静了些。 季子禾站在岸边朝着水中的野荷一拜,「三姐姐,我马上就要离开此地了,特地前来和您道别。」 池中水幽深,不可窥其底。水面无波无澜,荷叶交错。季子禾等待了片刻,荷花三娘子没有现身。 他有些失望,又道,「姐姐,您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正当季子禾想要离开时,一阵风起,池中荷叶摇摆了起来,像是在像季子禾挥手告别。 季子禾嘴角扬了起来,朝着荷叶挥了挥手,脚步轻快的便离开了。 燕赤霞亲自将他们给送出了寺,寺外的老树上繫着两匹马,宁采臣将行李放在黑马的背上,招呼着季子禾上马。 「大表哥,你哪来的马?」季子禾站在黑马前,黑马翻着嘴唇朝着他唏律律的叫了几声,露出满口大板牙。 骨头适时道,「小禾子,这马在嘲讽你呢,好有个性!」 季子禾:…… 宁采臣拍了拍马背,骄傲道,「昨天诗会我夺了魁首,这可是我赢的彩头,怎么样,你大表哥厉害吧!」 瞧着宁采臣笑的合不拢嘴的模样,季子禾悟了,怪不得他昨天喝那么多酒,原来是人逢喜事啊,高兴的连他这个表弟都给忘了。 这年头,马都是稀罕物,多用于军需,民间虽然不禁止买卖,但是价钱肯定不会低。而且马市多驽马,少有良驹,瞧这黑马的身形如此强壮,就知道这马很值钱,也不知道那诗会的主人怎么这么豪气。 第16页 唉,人不如马啊!季子禾想着就觉得来气,朝着黑马呲了呲牙,做了个鬼脸。黑马一甩头,颇有种不和幼稚鬼计较的架势,骨头又开始笑的哈哈哈。 季子禾:……艹! 和燕赤霞告别之后,季子禾坐上宁采臣的马跟着张于旦的马后就离开了。 燕赤霞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转身走进了寺里,并未回南厢,而是来到了阶下的水池边。 「我杀了姥姥,最快今晚,魔王恕就会来此地找我报复。我见你这小妖心存善念,然实力低微,我不想殃及你,你也速速离开此地吧。」 层层的荷叶中,一支红莲缓缓露出,继而化为一道白光落到岸上,变成了一个身着白纱披的美丽少女,朝着燕赤霞盈盈一欠身。 「拜见道爷。虽然这寺院早已荒废,但寺里的佛爷曾对我有点化之恩,所以我才不肯离去,看守着这寺院。然三娘实力有限,不能击退姥姥,只能退步和他们达成共识,不干涉她们在寺中掠食,使寺里不至于成为妖穴。如今道爷除了姥姥,便是对我有恩,我愿意留下来助道爷一臂之力。」荷花三娘子说道。 「你可知姥姥只是魔王恕手下的一个小头目,魔王恕修炼千年,比姥姥要厉害百倍。」 「知道,我看守着这寺院已有五百余年,如今这寺已荒废,怕是再难有复兴之日。我知道再留下也无用,今日便做个了断吧。一旦这寺里发生大战,恐怕连空壳也不会剩下了,请求道爷让我亲眼看着这寺的覆灭吧。」 「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妖怪,也罢,那你留下吧。但你要知道,若是真打起来的话,我恐怕顾不上你。」燕赤霞是个剑客,也是个侠士,最欣赏的就是一个「义」字。 「多谢道爷!」荷花三娘子再一欠身,感激道。 离开了荒寺,路边的景色或是田地,或是荒草萋萋,这路好像不是进城的路吧。 「大表哥,我们要住哪?」季子禾抓着马鞍,坐在宁采臣的身前问道。 「这得问你张大哥,我怎么知道!」宁采臣理所当然道。 季子禾愣住了,他知道他大表哥不靠谱,没想到还能更不靠谱。你就算不知道具体位置,你好歹知道个大致的地方吧,连这个都不问一下吗? 「我带你们去我现在读书的地方去住,我住的地方僻静,很适合读书。」张于旦笑道。 「张大哥不在家里住吗?」土包子季子禾疑惑道,读书在哪里不是读,为什么还要特意找个住处,那多费钱。好吧,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季子禾刚一问完,就被宁采臣拍了下脑袋,「在家里读书容易分心,很多读书人都会特意找个僻静的地方备考。」 季子禾木着张脸,说话就说话呗,拍他脑袋干嘛。等他长大了,就能把头发给束起来了,到时看谁还敢拍他脑袋。 「宁兄说的对,家里的妻妾还有孩子们都太闹腾了,难以静下心来读书。索性我就寻了个地方给买了下来,当做读书的好去处,搬了进去。」 「哦,那是个什么好地方?」宁采臣问道。 「那是……」突然,张于旦像是被人施了什么定身咒语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的望着远处。 第14章 獐子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张于旦眼神呆愣,嘴里喃喃道。 「什么,张兄,你说什么?」宁采臣疑惑,不是说住处吗,怎么扯到洛神赋身上去了。 「啧啧啧,瞧瞧,这可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骨头又在怪里怪气的说道。 季子禾闻言,朝着张于旦望着的方向看去。他视力还不错,看到远远的有一群人骑着骏马路过。 为首的是位女子,骑着匹枣红马,穿着锦缎貂皮,容貌艷丽,神态高傲,一看就是名门贵女。 「宁兄,你说那女子像不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啊?」张于旦一脸花痴道。 「是挺像的。」 张于旦一脸兴奋的扭过头,「宁兄,你说我现在去询问她家住何处,然后去下聘如何?」 宁采臣:!!! 「张兄,你可千万要三思。瞧这姑娘出行的阵仗,定不是出身一般人家,怎么会与人做小。」 张于旦家境不错,如今他都二十多岁了,也有了秀才功名,怎么会没娶妻。而且这人不仅有妻,还有好几房妾室,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和好几个女儿,这种情况还想娶一位贵女,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那我就休妻!」 宁采臣&季子禾:!!! 「张兄,嫂子并未犯错,怎么能将休妻之事轻易说出口?」宁采臣收敛了笑容,提醒道。。 张于旦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脸顿时垮了下去。不说他老婆出身也不低,就凭发妻为他生了两个嫡子他也不能休了她。也难怪宁采臣不高兴,随随便便就将休妻挂在嘴边的人,岂是大丈夫。 「是我糊涂了,还望宁兄莫怪。」张于旦诚恳道。 「无事,只是张兄以后言语上还是严谨些为好。」宁采臣说道。 这年头,读书人不仅要书读的好,德行也要跟的上。为了一个偶遇一面的女子就要休掉发妻什么的,要是传出去,不仅会被人看不起,就连仕途说不定也会受影响。 「既然无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宁采臣说道。 第17页 「好吧。」张于旦有些魂不守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看。 季子禾确实不知道要往哪走,可是这明显就不是正道啊,张于旦你带个路怎么带到人家屁股后面啦喂! 宁采臣也劝过了,既如此,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张于旦也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只是不死心的跑过来跟在人家队伍后边走而已,果然是风流才子啊! 在季子禾想方设法想要趁宁采臣不注意挠挠自己有点痒的屁股的时候,一道白烟慢悠悠的从他胸前的骨头里飘了出来,在马的一侧聚集成一个透明的人影,「看看,又是一个衣冠禽兽!」 季子禾一抬头,双眼瞪的老大,激动的打了个嗝。 「怎么了?」宁采臣赶忙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屁股噔得慌。」季子禾支支吾吾道。 宁采臣没有怀疑,「头回骑马正常,忍忍吧,晚上回去我给你用水敷一下。等你考完院试,回去后我就教你骑马,你要做官的话怎么能连马都不会骑。」 「好。」季子禾回答道,眼睛却一直看着马的旁边。 一只鬼就在他们身侧,头发披散着,却梳的很整齐,实话说季子禾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直的头发,又黑又亮,也不知道怎么打理的。身上只披了一身破旧的外袍,上半身还能看到胸膛,可他的下半身,却没有见到腿,腿的部分被一股白烟代替了。 季子禾想了想,上次见面时这鬼邋遢的像个乞丐,如今嘛,像个拾倒干净的乞丐。(骨头:老子这么帅,哪里像乞丐了!) 「不用担心,他们看不到我的,也听不到我说话!」干净的乞……呸,骨头围着宁采臣飘了一圈,嚣张道。 季子禾抬头看了看宁采臣,然后冲着骨头招了招手,待骨头凑近时,才做口型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离开那个剑客了,我就不怕还有人看到我要杀我了,为何不能出来。」骨头理所当然道。 「你就不怕太阳吗?」季子禾指了指天上。 「没事,我离你近点就不怕,虽然你的功德看不见摸不着,可它还是存在的。只要我不出你方圆三尺,别说太阳了,就连天雷也伤不了我。」骨头伸出胳膊,想要去勾季子禾的肩膀,可惜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他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可想要摸到人,就必须要现形,那样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了,他可不愿意自找麻烦。 季子禾点头,又找到了一个自己的用处。 时间已经临近晌午,前边有一个茶棚,女子的队伍停了下来,在哪里歇脚,季子禾他们三人自然也停了下来。 茶棚本就是小本生意,供行人歇脚,也没个马棚什么的,所有的牲畜都直接系在外边的树上。 下了马,经过前面那帮人繫着的牲畜时,季子禾发现,原来这群人都是刚打猎回来的。他们的马上都挂着弓箭和兵器,有些还挂着些死掉的小型猎物。至于活的猎物嘛,都被关在笼子里放置在一辆牛车上。 季子禾停下了脚步,他看见牛车上的笼子里有一只动物很奇怪,长的有些像鹿,屁股上有一个箭孔,已经止了血,估计是被捕捉时留下的。它后腿蜷缩着,两只前蹄扒着笼子,眼睛里一直在流眼泪,可怜巴巴的小声叫着,就像人一般在求饶似得。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季子禾指着那动物小声问道。 「那是个獐子精。」骨头飘来飘去,然而獐子好像并没有看到他。 獐子见季子禾看着它,两只前蹄伸出笼子,碰在一起,一上一下的摇着,叫声也变得激昂起来。 「它在向你求救呢,它说它就是个本本分分的老獐子,平常没有做过坏事,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他,求求你救他一条老命。」骨头见季子禾感兴趣,颇善解人意的直接将獐子的话给翻译了出来。 「唉,叫什么叫,再叫剥了你的皮!」一个汉子从茶棚里走了出来,凶神恶煞的拿着棍子将笼子敲的邦邦响。 獐子立马就老实了,收回了前蹄不敢再叫唤,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季子禾。 第15章 买獐 对于很多人来说,面对小动物那种澄澈却带着祈求的目光,很容易生出怜悯之心,那种眼神真的很难让人拒绝。甚至于,如果你拒绝它们,会觉得自己在犯错误一样。 在季子禾还在摇摆不定的时候,已经坐在茶棚里的宁采臣朝着他喊了一声,「表弟,你站在那里干嘛呢,快进来啊!」 「哦,来了!」季子禾扭过头不去看獐子,脚步匆匆的奔向了茶棚。 茶棚难得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还都要吃饭。虽然这里兜售的食物很简单,但一时也有些忙不过来,所有人都只能点完饭菜干等着。 大人们忙着聊天就没人去注意季子禾了,他打量着那群打猎的人,与骨头说起了悄悄话。 「骨头哥,你说那獐子是妖,为什么会被人抓住,难不成这群人里也有捉妖师?」 「这倒不是,这群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但也有点不普通的地方。看那几个壮汉,身上杀气都那么重,但阳气却特别足,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的,寻常小妖小鬼也怕这类人。」 「那是他们抓了獐子吗?」季子禾虽然有阴阳眼,却不会观气,看不出来什么煞气阳气的,自然是骨头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8页 「瞧见那个坐在那里的那个女子没有,她身上的煞气最重,而且怨气缠身,偏偏像她这样的身份肯定不会上过战场杀人或者是菜市场上做屠夫的,想必平日里经常出来打猎。刚才那牛车上可没有比獐子更大的猎物了,这些人以那女子为首,怕是能抓獐子也不会抓。而且你刚才看到没有,獐子身上的伤口早已止血,说明射箭的人力气不会太大,估计是这群人将獐子围起来让这女子射中,以此来讨其欢心。」 「嗯,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季子禾点了点头。 「那是,也不想想,你骨头哥是什么人吶!」一夸他一句,骨头立马就能把尾巴给翘到天上去。 季子禾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第一次见到骨头时还以为他是个大酷哥,结果熟悉了之后,咋越看越像村东头老李家的二狗子呢? 季子禾抬头看了看状似在和宁采臣聊天,实则眼睛不断往人姑娘那里跑的张于旦,心里突然来了主意。 「唉,外边那只獐子真可怜,张大哥,你能去和那个姐姐说说,把獐子给放了吗?」季子禾突然道。 「表弟,不得无礼,人家的猎物怎么可能我们说放就放。」宁采臣说道。 谁知张于旦的眼睛却亮了,他正愁着找不到话题和女子搭话呢! 「宁兄此言差矣,令弟如此心善,这是好事啊,怎么能拂了他一番好意。我这就去帮他询问,就算用买的,我也一定要把那獐子给买回来!」张于旦大义凛然道。 「小孩子胡闹,张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宁兄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张于旦猛的站了起来,一脸正气道。 季子禾拍了拍爪子,鼓励道,「张大哥加油!」 「我,去了!」张于旦深吸了一口气,短短几步路,硬是被他走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你这是在胡闹!」张于旦一离开,宁采臣压低了声音冲着季子禾温怒道。 「我只是想帮帮张大哥啊!你想啊,他这么老跟着总不能一直跟到人家家里去吧,还不如给他找个机会去问问,省的被人发现了找他麻烦。」 「就你心眼多,你张大哥可是有家室的人,这女子一看就出身不低,跟你张大哥没可能的。」 宁采臣话音刚落,张于旦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张大哥,你怎么了?」季子禾赶忙问道,「是不是那姑娘不愿意将獐子卖给你啊!」 张于旦嘆了口气,「我压根就没和那姑娘搭上话。」 他还未靠近呢,就被那姑娘的护卫给拦下了。张于旦还未开口,那护卫就像看出了他的来意一样,披头盖脸就是一通骂。我们家小姐那是什么人啊,你这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快滚滚滚,像你这样的人老子见多了! 张于旦本想与他理论,谁知那护卫当场就把刀给露了出来,又说道,「你个凑不要脸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一直在跟着我们后头,谁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似得。我跟你讲,你要再跟着我们,我就把你抓起来见官!」 被人当场拆穿,张于旦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灰熘熘的就跑了回来。 「这样啊。」季子禾有些失望,眼睛往外边看了看像是在想什么。 「别想太多,你与那獐子非亲非故的,谁也没规定你非要救那只它啊。既然现在你救不了它,那就算了,不用自责。」骨头安慰道。 「不,我想再试试。」季子禾说道。 「好兄弟!」听到季子禾的话,张于旦顿时精神了,热情的将季子禾的手抓住,饱含深情道,「没想到子禾兄弟你对我如此的好,我记住了,哥哥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拜託给你了呀!」 季子禾:== 大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谁要替你和姑娘搭讪了。 「说吧,你需要什么,无论是钱还是人,我都亲力配合你!」张于旦兴奋道。 「张兄,他就一小屁孩,能干成什么事儿啊。」宁采臣说道,而后又朝着季子禾呵斥道,「表弟,别闹了,好好呆着,没看到那些恶人手里的兵器吗,要是伤到你你还考不考院试了。」 「放心,大表哥,子禾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罢,季子禾走出了茶棚,从马背上的书篓里翻出了一个画轴。 「这是什么?小禾子,你想做什么?」骨头疑惑道。 季子禾没有回答,他大表哥和张于旦都盯着他呢,他一说话肯定会被人发现的,刚才已经是个教训了。 季子禾抱着画轴,朝着那帮人走去,同样的,还未靠近,就被人给拦下了。 「唉,你来干什么,你跟刚才那男人是不是一伙的?」护卫狰狞着一张脸,眼睛瞥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张于旦,羞得张于旦立马低下了头。 「大哥哥,他只是我大表哥的朋友,我和他不熟,我只是来卖画的。」头上扎着俩丸子的童子如是道。 第16章 仙 「画,什么画,拿来我看看!」说着,护卫就要去抢。 季子禾抱着画轴躲开了他的手,「这画只给有缘人看!」 「哦,有缘人,小孩,我怎么不是有缘人了,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拿来我看看。」护卫的没再凶着张脸,反倒是来了点兴趣。 「不给,我这幅画可珍贵了,若是损坏了半分你可赔不起。」 第19页 「呦呵,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小孩儿能拿出多珍贵的画。好吧,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见我家小姐嘛,等着,我去帮你问问。」 季子禾疑惑的看着他,这傢伙怎么突然变的那么好说话了,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先说好了,我们家小姐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就连平日里最喜爱的狩猎都提不起兴趣,可把我们家老爷都急坏了。我瞧你这小孩挺有趣,你要是能把我家小姐逗开心了,有你的好处拿,知道不。」护卫一副看好他的样子,就跑去女子的那一桌通报去了。 季子禾抱着画轴有些发憷,他哪里会哄女孩子开心啊! 因着站的位置离女子那桌有点远,只看见护卫与那女子说了些什么,却听不清声音。女子打量了季子禾片刻,接着便让护卫将他叫到了跟前。 「是你这小童在卖画,卖的什么画啊?」女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着一个杯盏,漫不经心的问道。季子禾一看便知,杯盏应该是她自备的,这简陋的茶棚可不会有这种好茶具。 「我这副画不是一般的画,乃是真龙所绘之仙图。」季子禾站的笔直,一本正经道。 「哦,仙图?」女子停下了动作,似乎有些感兴趣的扭过头来,「你这小孩休要胡言,这世间仙佛传闻倒是不少,可我从来都未曾听说过有什么真龙绘制的仙图。」 「姐姐可知猎龙叟姜元衡。」 「可是前朝的国师姜元衡姜玉璇。」 历朝历代都设太史一值,专管历法,祭祀等事务。前朝有位太史名为姜元衡,字玉璇,是一位法力无边的高人,被当时的皇帝封为了国师。听说他善猎龙,好食龙肉,因着长相丑陋,所以也有人称其为猎龙叟。 「就是他,说起来此图与姜太史有不小的渊源。相传,前朝时期,有一村夫在田间偶遇一四五岁的孩童,以为是弃儿,便收养于家中。几年后,一僧人路经此地,言这孩子是条小龙,便要将其收服。村夫一家人心生畏惧,认为龙乃天神,不敢不敬,便助小龙逃脱。后来龙为了感谢村夫一家,就将此图赠与了他,而那僧人,有人说便是姜太史。」 「故事说的不错,可没听说姜太史出过家啊。再者,这画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民间关于姜太史的传言多不胜数,我也不知其真假。至于这画是怎么到我手上的,我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小姐要瞧瞧我的画吗?」 「摊开看看吧。」 桌上的茶盏都被撤了下去,季子禾上前一步,将画轴放在桌上,缓缓的摊开。女子只觉一条青龙突然从画中飞了出来,扑向了自己的面门,吓的她猛的站了起来。 惊魂未定之时,再一看,那龙不还好好呆在画里吗?仔细观摩,龙眼紧闭,龙身在祥云之间若隐若现。其实这龙画的也不是多逼真,但形不似神气,以至于瞧着的第一眼她竟然觉得这龙要从画里飞出来一样。 画被打开,惊到的不仅只有人,还有鬼。 骨头哇哇大叫,「小禾子,我们不要救獐子了,你把画送给我吧!我瞧着这画真的觉得特别熟悉,说不定跟我有很大渊源,不要卖,不要卖,给我!」 季子禾不为所动,朝女子问道,「您觉得这画怎样?」 女子伸手在画的空白处摸了摸,「这画倒是好画,只是传说却是假的。瞧这纸张,只是本地所造竹风纸,再瞧这墨迹,怕是新画的吧。」 一下子就被拆穿了,季子禾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姐姐真是好眼力,传说是真的,但此画确实是完成不久,乃是我在家时根据本地的流传的仙图摹本仿作的。」 「你说这画是你画的?」女子惊讶道。 「是。」 「画的倒是不错,你也是今年的考生?」 季子禾点了点头,「小生姓季,名子禾,白河镇人士。」 「季子禾,可是三年前夺了县试和府试两试案首那个季子禾?」 「正是小生,姐姐怎么会知道我?」 女子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家父乃鲁县令,我曾听闻他嘆惜过,若是季子禾参加了院试,或许当年招远县又能得一个小三元。」 「鲁公谬赞了。」季子禾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来没有见过鲁县令,没想到县令居然知道他。 「真是可惜了,三年前你为何没有参加院试?」鲁公女问道。 若是三年前季子禾考出个小三元,再加上他的年纪,对她父亲来说,绝对是不错的政绩。她父亲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很多年了,县里出个神童,说不定考绩时能让他的位置动动。 虽然现在小三元是没了,可是要出一个十二岁的小秀才也不错啊。招远县也算大县了,秀才的名额还不到三十人。年底又要考绩了,若是出个神童,那对她父亲也是很有帮助的。 想到此处,鲁公女对季子禾的态度越发的好了起来。 「说来惭愧,我身体不太好,当时考完县试和府试之后,我就生了场大病,最终无缘院试。」 「原来如此。」鲁公女说道,「你这画我买了,你要价几何?等回家我将它交给父亲看看,想必他也会很感兴趣的。」 她特意提到她的父亲,也是在对季子禾一种鼓励。告诉他她的父亲鲁县令可是很看好他哦,千万不要辜负鲁县令的期待。 听她这么说,骨头立马慌了,「假画也要买,好过分,小禾子,你千万不要卖,给我,给我!」 第20页 季子禾弯了弯眼睛,「我不要钱,姐姐,我可否用这副画换你猎的那头獐子?」 「你确定?」那獐子已经年老,皮毛和肉质都不算好。 「当然。」 「好吧,阿四,带这位小公子去牛车那边,将獐子交给他。」 「多谢姐姐。」季子禾朝着鲁公女微微一行礼,跟着护卫就离开了。 骨头看了看季子禾,再看看画,颇为护食的往画上一扑,毫不意外的从桌子上穿了过去,摔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鲁公女将画给收了起来。 第17章 又是一荒寺 装獐子的笼子被护卫给了季子禾,张于旦非常热心的跑过来把它搬到了拴着他们马匹的那几棵树下。季子禾取了金疮药蹲在笼子边,将笼子打开,獐子也不动弹,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原因,由着季子禾摆弄。 「子禾,打听到了吗?」张于旦蹲在他的身边,像是地下党街头般小声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打听到了,那姑娘是县令鲁公的女儿。」 「那她叫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我可是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问人家姑娘的芳名。」 张于旦盯着他半天,而后嘆了口气,摸了把季子禾的脑袋站了起来,「算了,谢谢你啦。不要玩太久啊,饭快好了,记得回去吃饭。」 说完,张于旦就走进了茶棚,季子禾收敛了笑容,怎么又摸他脑袋,还嫌他头发不够油吗。 骨头撅着嘴巴,臭着张脸飘在季子禾的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怨念,可偏偏就是倔强的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季子禾专心致志,完全没有被其干扰。骨头变本加厉,强势插入季子禾的胳膊间,脸都快贴到季子禾的脸上了。 季子禾妥协了,「你怎么了?」 「哼!」多么精简的回答,小小的一个字,却包含着巨大的情感。简单来说就是,老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除非…… 「那画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等到了新住处,我再帮你画一幅不就好了。」 「不,要十幅。」 「那么多啊,要画好久的,画一幅不行吗?」 「那就五幅,不能再少了。」骨头紧张的看着季子禾,颇有种你要是敢不答应,我就揍你的感觉。 季子禾想了想,「好吧,不过,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我的画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画里,蕴含着一种让我很熟悉的力量。」说不定等他吃掉了那些力量,他就能想起来些生前的事情。 季子禾画了这么多年的画,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的画有特别之处,居然能让鬼感觉熟悉。啧,怎么觉得这次出远门,整个世界都好像变了一个样。 吃过简单的午饭,张于旦终于不再跟着鲁公女的队伍,走上了通往住处的道路。 途径某个荒山的时候,季子禾就将獐子给放生了。他没打算把獐子的伤养好,毕竟獐子是妖怪,说不定放走它它的伤好的更快呢。 张于旦和宁采臣这俩粗心的大男人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事,反正獐子是季子禾买的,想杀想放,他们才不会干涉的。 獐子出了笼,看看季子禾,再偷偷瞥了眼骨头,甩了甩短小的尾巴,像是身后有恶犬一样拔腿就跑。骨头这才明白,原来这獐子是装作看不见自己啊,狡猾的老东西。 放生了獐子后,季子禾有些疑惑,怎么这次他做了好事上天没降下功德呢?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矫情了,他又不打算做善人,要什么功德啊,没有不正好。 季子禾他们原本住的兰若寺在城北郊外,而张于旦住的地方在城南郊外,所以离得还是比较远的。 季子禾本来对这个新住处还是挺期待的,结果到了地方,傻眼了,「怎么又是荒寺啊!」 他都快对荒寺有阴影了。 「子禾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古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别看咱这地方简陋,却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张于旦颇为骄傲道。 荒寺嘛,多是因为地方偏才荒的。地方偏僻,人就少,安静啊,读书就是应该找这种地方。他挑了好久才挑了这么个地儿,将周围的荒地都给买下了,至于这寺院的房契地契,寺荒的时候给抵给官府了,他也给一併买下了。 「我不是嫌简陋,我只是……」 「张兄别逗他了,他只是在北郊那个荒寺里被吓到了。」宁采臣笑道。 「我知道,话说你们怎么住到那里去了呢,我听说那地儿邪门的很。」 「那也不是赶巧嘛。」 「少爷,您回来了。」寺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年人从寺里走了出来。 「嗯,快来见见贵客,这就是宁兄,这是季兄,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张于旦很自然的搭上了少年人的肩膀说道。 「小的罗风,见过二位客人。」少年人乖巧道。 季子禾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少年,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违和感。 「放心,他不是妖怪,他是人。这个寺里很干净,没有妖魔鬼怪。」骨头适时道。 季子禾挠了挠下巴,他不是说这个男人是妖怪。当然啦,知道这个荒寺没妖怪什么他也是很高兴啦。他只是觉得这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看起来,怎么像是个女孩子,难不成是女扮男装? 第21页 再想想张于旦的为人,这种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嘛。 「张兄,这位是?」宁采臣问道。 「这是我的书童,走,我们进去再说。」张于旦招呼着,和宁采臣牵着马走进了寺里。 季子禾落在了后头,再偷偷看了一眼罗风,罗风察觉到他的视线对着他莞尔一笑,季子禾一惊,赶紧追上了宁采臣。 寺里很干净,没有半根杂草。虽然房子很旧,但收拾的非常整洁,倒是有种古朴的气质。 寺里的所有杂物都是罗风一人在做,而且他的厨艺也非常好,这让季子禾再次疑惑,这人真的不是女孩子吗? 是夜,月亮准时的从东边升起,高高挂在天上。星子一闪一闪,像是顽皮的孩童,围着月亮玩耍。 突然,黑云从天边出现,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的拉起,遮住了星和月的影子。 兰若寺中,书生眉眼轻抬,从石阶上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白纱披的女子立在他的身后,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来了!」燕赤霞说道。 阴风阵阵,兰若寺的周围多了许多巨大的身形,将此地重重保围。天上的黑云突然裂开两道缝隙,射出红光,像是两只巨大的眼睛一般看向了燕赤霞。 「就是你杀了姥姥?」这声音沙哑,似是从云中响起,朝着燕赤霞质问道。 「是又如何。」风吹动着燕赤霞的衣袍,他的语气中写满了「嚣张」二字,真是将仇恨值拉的满满的。 「你,该死!」那声音震怒道。 「呵,装神弄鬼!」突然,无数道白练从燕赤霞袖中飞出射向黑云,黑云溃散,露出了其中包裹巨大的怪物。 「我要杀了你!」怪物再次怒吼道。 没有理会怪物的挑衅,燕赤霞手中迅速结印,所有的小剑迅速飞回,猛的撞在了一处,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消失,一柄浑身散发着寒气,剑身刻梅的莹白长剑悬立在燕赤霞的面前。 「好久不见,霜之千华。」燕赤霞向老朋友打了个招呼,握住剑柄,剎那间他的手上就蒙了一层白霜。 这个时候,一只只凶悍的罗剎鬼朝着他们冲来,挥出尖利的鬼爪。似是下一秒,就能穿透他们的脑袋,扯裂他们的身体,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第18章 干枯的红莲 乡下来的朴实孩子季子禾震惊了,城里人都这么会玩的吗?他一直以为书童就是陪着人读书,顺便干点活什么的,没想到有钱人居然还会专门挑选些长相很看的男孩当书童,除了陪读干活,还要负责主人的生理需要。 事情是这样的,晚上吃过饭,季子禾专程去找了宁采臣询问白天见到罗风时心里的疑惑,宁采臣就告诉了他这个。季子禾被惊到了,若罗风是个女子,说不定张于旦还能给他个名分,可他是个男人啊。但宁采臣却说这种事情很平常,有些大户人家的读书人寒窗苦读,为了专心而不会近女色,所以会找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年人当书童。 这实在颠覆了老实孩子季子禾的世界观,都说什么风流才子,可张大哥是有妻有妾的人,他现在这样和那些养外室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呢? 由于这寺里的空厢房比较多,而且都特意修缮过,所以季子禾这次没有和宁采臣一间屋子,他有自己的房间了。 天已经黑了,季子禾燃起了油灯继续看书,可就是看不进去一个字。索性他就放下了书,拿出一张本地产的竹风纸开始作画。 季子禾画的很快,因为这幅画他已经描绘过无数次了,闭着眼睛他都能画出来。一笔笔的勾勒,动作行云流水,没多久一幅与之前他卖出去的那幅一模一样的画就出现在了纸上。 骨头全程都在这里看着,待画成之后,他却没有半分高兴,「不对,不对,这画不对!」 「怎么不对,与我之前的那张不是一模一样吗?」季子禾放下笔,疑惑道。 「就是不对,这就是幅普通的画,里面什么都没有!」骨头一着急,干脆化作了实体,将画拿起翻来覆去的看。 季子禾一脸懵逼,可不就是一幅普通的画嘛,还能变出个花来! 骨头看了看季子禾,发现他也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便知画中的秘密他也不知道,顿时耷拉下了肩膀,将画放回了桌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别这样。」季子禾拍了拍他的肩膀。 骨头想了想,身形缓缓变小,下半身仍旧是烟雾,上半身居然变得和季子禾一模一样。「我觉得用我的脸做出这个表情,对我的形象不好。」 那用我的脸做这个表情就对我的形象好了吗?再说了,你这行为不就是掩耳盗铃嘛。季子禾瞧着面前和自己相同的脸在生无可恋,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你别变成我的样子,这样很丑!」季子禾捂脸。 「呵。」骨头趴在桌子上,瞪着俩死鱼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以前就是那样画的,我也不知道我画里有什么。」季子禾试图解释。 骨头挖了挖鼻孔,撇嘴,用行动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糟小屁孩子坏的很! 骨头成功把季子禾噁心了一把,他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能用自己的脸把挖鼻孔这个动作做的如此的辣眼睛。虽然不知道鬼鼻孔里是不是真有东西,可季子禾相信,就算没有,骨头也能给挖一个出来噁心自己。 第22页 「你别着急,虽然我临摹的不好,可我可以带你去看真迹。」 「真迹,难不成还真有仙图?」骨头挖鼻孔的动作停了。 「对啊,就在我家书房里挂着呢,那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季子禾说道。他之所以画这副画这么熟练,完全是因为从小就开始临摹这张图,画的多了,自然也就熟练了。 「而且我讲的故事也是真的,故事里救了小龙的人其实是我的太太太爷爷,这个故事还是我爷爷在我小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 「那这画也是真的吗?」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画是我们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等院试结束,我就带你回我家,给你看看这画。」 骨头从站了起来,飘到季子禾面前,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万一我是坏人,想要夺走你的传家宝怎么办?」 「我知道你不是啊。」季子禾理所当然道。 骨头眯了眯眼睛,「你确定?」 季子禾疑惑,虽说是传家宝,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幅画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那传说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再者,骨头是鬼又不是人,在季子禾看来,鬼可比人可信多了,他们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早晚都是要投胎的。阳间的东西再好他们也不会留恋,就算那画是古董很值钱,他们也没有理由会偷走或者是破坏。 「反正那画放着也是放着,如果能帮到朋友的忙,我也会很高兴的。」 「你说我们是朋友?」骨头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巴心情愉悦的笑了,「对啊,我们当然是朋友。你已经答应带我去看画了,可不能反悔。」 季子禾点了点头,将骨头冰凉凉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骨头哥,现在你能变回去了吗?」 「让我想想,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容易对弱小的东西心软,要不我变成个人类小崽子好了。」 季子禾:…… 求别闹!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院子里。 骨头瞬间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警惕道, 「有妖气!」 「有妖怪来了吗,我们出去看看,我怕表哥他们有危险。」季子禾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燕赤霞给他的剑袋,身为这里唯一能够看到妖鬼的人,他这会儿责任感爆棚。 骨头本想说些什么,但瞧着季子禾的样子,便没有开口。 季子禾端着油灯出了门,正好看到罗风提着灯笼出来。见到季子禾,他笑道,「季先生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季子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那声音是我弄出来的,我刚想上厕所时没看清路,不小心踩空了摔了一跤,所以又跑回来拿灯。」 「您受伤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拿些药来?」 「不用,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睡吧。」 听季子禾这样说,罗风不疑有他,便回房休息了。季子禾松了一口气,幸亏他走了,不然的话若是突然跳出来只妖怪,他可没办法解释。 季子禾小心护着油灯往院子里走,还未走两步,就踩到了一个东西。他弯腰查看,却发现是一株干枯的红莲,上面还带着白霜,似是刚从冰天雪地里拿出来的一般。 第19章 消失的兰若 「这是什么东西。」季子禾将红莲捡了起来,发现花上的冰霜都是真的。这就奇怪了,现在也不是多冷的天,怎么会结冰呢? 「我说怎么觉得这么熟悉,这不就是你那个什么荷花三姐姐嘛。」骨头阴阳怪气道。 「三姐姐,她怎么会在这儿?」 「说不定她是捨不得你这个小情郎,特意来找你再续前缘的呢。」 「别闹,好好说话,她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好吧。」骨头挑着眉毛,嫌弃的伸手碰了一下干莲花,「她受了重伤,连原型都枯了,埋了吧,没得救了。」 「怎么会这样。」季子禾看着手里的花,迈起步子跑进了屋子。 骨头本想跟进去,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往某处看了一眼。一只狐狸瞪着腿,好不容易攀上了院墙,正好对上了骨头的眼睛,顿时毛都炸开了。嗖的一下子又跳了下去,飞快的跑走了。 「啧,一群磨人的小妖精。」骨头拢了拢耳侧的长发,慢悠悠的飘回了房间里。 回到房间的季子禾将自己的床铺摊开,将花放在被子里,包了一层又一层。 「傻瓜,你见过被子自己会发热的吗?」骨头幽幽道。 被子不会发热可妖怪会啊,季子禾本想反驳,却又想到鬼肯定要比人更懂这些事情,便又道,「那我去烧热水!」 「你要拿它泡茶?」 季子禾愣了,听骨头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干莲花泡热水,可不就是在泡茶嘛。 季子禾把被子扒开,将干莲花拿了出来。也不知为何,这莲花置身空气中那么久,依旧寒气逼人。 季子禾看了看周围,从包裹里找了片手帕将莲花包住,「姐姐,我知道女孩子的清誉很重要。但我今天是迫不得已,还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冒犯。」 说完,季子禾拉开自己的衣服,将干莲花贴身放进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里,季子禾瞬间打了个激灵。 骨头十分不爽自己骨头与那莲花挨着,「解个冻而已,磨磨唧唧,把那玩意儿往下挪挪,凉死了。」 第23页 「三姐姐是女子,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还是要慎重些。」季子禾说着,伸手进衣服里,将莲花往下放了放,让它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就你规矩多。」骨头翻了个白眼,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徒手拿着花,照他这么讲,他还不把人给摸了个遍了,瞎讲究个啥啊! 「唉,小禾子,你把她贴身放你就不觉得冷吗?反正也不一定救的活,干脆点,我们去院里挖个坑把她埋了吧。」看在她救过小禾子的份上,本大爷就勉为其难,不吃她了。 「你们不是说我身上有功德嘛,说不定我就是那个万一呢,试试吧。凡事没有绝对,不去尝试一下,怎么能知道一定会失败呢?」 「你要试就试吧。」等到受凉了,拉肚子的时候,看他后不后悔。一个小妖精而已,干嘛为她废那么大功夫。之前就算她不救小禾子,自己也不会让他出事的。骨头本想着她只是爱多管闲事,谁知现在前脚刚救完人,后脚就跟来求报答了,真是个心机小妖精。 「也不知道寺里发生了什么事,三姐姐跑到这里来,还受了重伤,也不知道燕大哥有没有出事。」季子禾担心道。 「不必担心,那个姓燕的可比你厉害多了,我现在都不一定打的过他,能出什么事情。」骨头越想越觉得荷花三娘子是早有预谋,眼神越发的不善起来。季子禾可是他发现的大宝贝,谁都不能和他抢! 「可三姐姐都成这样了,说不定他们遇到了很厉害的对手。对了,燕大哥说,那个叫姥姥的妖怪是一个魔王的得力干将,说不定是那魔王来替姥姥报仇了!」季子禾猜测道。 骨头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赶走干莲花的计划,闻言笑道,「要不,我们现在回去看看?」 「这个,还是算了吧,天都黑了,而且离的那么远,我不会骑马。」季子禾犹豫道,他长那么大,还没有一个人走过夜路呢。更何况他现在在南郊,离北郊那么远,万一走错路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带你过去。」 季子禾疑惑的看着他,这要怎么带? 骨头勾起嘴角,突然化作实体,一只胳膊搂住季子禾的大腿把他给抱了起来,惊的季子禾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样不就行了,坐稳了。」说着,骨头就直接从开着的窗户那里飞了出去。季子还是头一次坐那么快的交通工具,起先还觉得有些害怕,可他适应的很快,不一会儿害怕就变成刺激了,可惜,还没等他继续体验下去,骨头就停了。 「怎么不走了?」季子禾坐在骨头的胳膊上,疑惑的问道。 「已经到了。」 「到了?」季子禾探着脑袋,查看着周围,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就是这里,我不会认错的。」骨头肯定道。 月光虽然没那么亮,可仍旧足以让季子禾看出来这里的空荡。没有寺庙,没有树木,甚至地上连根杂草都没有,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过一座荒寺。 裸露的土地上闪过微弱的光芒,仔细一看,原来是地面上覆着一层薄冰,在反射着月光。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季子禾喃喃道。 可惜,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红莲上的冰霜终于融化光了,代价是季子禾拉了好几天的肚子。虽然骨头说红莲还活着,但是红莲依旧是枯的,也不曾回应过季子禾半分。 骨头说,荷花三娘子伤的太重了,就算捡回一条小命,也要好好修养,若是没有机缘要等个几百年才会养好。他强烈建议,莲花就要养水里,应该赶紧找个有水的地,把红莲给扔进去,比如外边那条臭水沟就不错。 季子禾拒绝了他的提议,并打算日后寻到了风水宝地再说。 时间就在季子禾有条不紊的备考中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院试的日子。这天,季子禾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却发现宁采臣比他还要起的早。这位临时家长简直比季子禾这个即将上考场的考生还要紧张,脸上挂着俩黑眼圈,竟是失眠到天明。 第20章 考试了 「大表哥,你没事吧。」季子禾吸熘一口白粥,又咬了一口包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宁采臣。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我考试,赶紧吃你的饭。」宁采臣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包子,只觉得寡然无味。天知道,他自己考院试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又不是他要考试,为什么反而是他睡不好吃不下,对面那小子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哦。」 早饭是罗风准备的,说实话,罗风真的是个很贤惠的人,季子禾真的找不到理由讨厌他,只可惜他的主人不靠谱。 罗风还老早为季子禾准备考篮,院试非常严格,考生进场除了考篮什么都不能带,考篮中只能放些吃食与笔墨,其余都是由贡院提供。 吃过饭,季子禾就带着考篮被宁采臣带着去了县城。他今天并没有看见张于旦,因为昨天晚上张于旦又去参加了一个什么宴会,大半夜才回来,现在还在睡着呢。 到了贡院,门口人山人海,用千军万马行独木桥来形容此刻的场景一点也不为过。几千号人就争那二十几个秀才的名额,难度系数可想而知。招远县是一个人口大县,本来参加科举的人就多,再加上每次院试都要有一大堆人名落孙山,经年累月之后,来参加院试的人就更多了。 第24页 相比后世的高考生来说,显然秀才的含金量更大。虽然与县试府试同为童试,但只有过了院试,成为了秀才,才算是有了功名,正式进入士大夫阶层。说院试是文人进入仕途的门槛也不为过,它的试题难度比县试和府试大,朝廷给每个地方的秀才名额也都不多,成功为科举考试刷下了一大批学子。 院试的检查十分的严格,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几乎没有放过任何地方,就连季子禾头上的丱发也被扒拉了个遍。 这么严格的检查,还真的查出了几个带夹带的傢伙。朝廷对科场作弊现象一直都是零容忍的态度,发现作弊的人,直接用大枷子夹着,拉到贡院门口示众三个月。不仅丢尽了颜面,还取消了科举的资格,甚至挨板子充军。 尽管如此严打,可光宗耀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总有人经受不住诱惑去铤而走险,总想着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事实上,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但大部分的作弊者都只能起到一个反面教材的作用。 为了院试的检查,季子禾连骨头都没带上。前一晚上他一提不能带骨头上考场的时候,骨头差点就翻脸,好说歹说才将鬼给安抚住。但事实上,今天早上骨头还挺高兴的,直到季子禾临走之前嘱咐他,要是他敢将干红莲给扔了他就把骨头给煮了。 骨头:……(╯‵□′)╯︵┻━┻ 尽管进入贡院时因为搜身点名等事被搞得很紧张,可等坐进考棚之后,季子禾还是在第一时间平复下来心情。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像季子禾这么适应良好,还有些人心态直接就崩了。试捲发下来时,脑袋一片空白,提起笔手抖抖抖,还没开始写,试卷上就被滴上了墨迹,这样的人註定是要考砸的。管你文採好坏,只要卷面有污渍,就直接被踢出了一等,就是这么严格。 平时积累,考试不慌。季子禾先打了个腹稿,接着写了草稿,然后花费大量时间修改润色,等到满意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其腾抄到正式的试卷上。虽然是草稿,但就连季子禾也没有马虎,毕竟草稿也是和正式的卷子一起上交的。 院试一共分为两场,等到了第二场的时候,季子禾刚把草稿写完,突然被告知考试暂停,卷子被收回,所有的考生都被赶出了考场重新接受检查。听官方解释,有人向上头举报本次考场有作弊之人,因此才要重新检查。 这次检查比之前更为严格,之前是差点扒衣服,这次是真的把衣服给扒光了。尽管很多人都觉得有辱斯文,可再有异议也没人真敢大声说出来,若是被学政大人听到,给加个扰乱考场的罪名怎么办。 再说这次检查,一旦招远县查出舞弊者,那身为县令的鲁公肯定少不了担责获罪。但巡抚大人显然不想追究县令责任的,将这个重新检查的任务交给了县令,让他务必要查清真相。 鲁县令接到任命时,差点哭出来,只是不知道是被巡抚大人的信任感动的,还是因为了自己差点获罪而后怕。不管因为什么,鲁县令对于这次检查那不是一般的重视,不仅专门调兵来检查,而且全程亲自监控,管你什么歪门邪道都得现形。 这种高压的检查下,还真找到了作弊者。作弊者的作弊方式也不是很高明,也没有什么新意,无非就是衣服鞋子中缝着夹带还有微刻小书。至于为什么这么小儿科的作弊没有被检查出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有内应啦。 当然,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季子禾并不关心,那都是县令应该操心的事情。季子禾唯一关心的就是,这院试还考不考,是否需要延期或者重考。 在众多考生的焦急等待中,学政大人终于出面,宣布考试继续。考生重新进入考场,卷子发下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考题被更换了,只是可惜了他们之前打好的草稿。 季子禾的发挥依旧稳如老狗,完全没有受到多次检查的影响,摸着试卷片刻便提笔开始写草稿,对比其他人迟迟进入不了状态的情况,这小孩心态好的简直让人嫉妒。以至于在季子禾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在部分考生和监考中都小小出了次名。 虽然考试的时候很在状态,但交完卷子走出考场的时候,季子禾的脚步还是有些发飘。贡院门口人很多,有考生,但大部分还是来等着接考生的。 人挤人,车挤车,唧唧喳喳的小声谈话声充斥着耳朵,在平日里季子禾并不会觉得这种声音有多吵闹,可在此刻,他却觉得烦透了。 季子禾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用眼睛四处张望,寻找宁采臣的影子。可是宁采臣没找到,他却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男人似乎只是路过一般,并没有在贡院门口停留。季子禾立马就来了精神,拔腿追了上去,伸手去拉他的衣服,「骨头,你怎么在这儿?」 唉,居然摸到了,怎么回事? 男人停下了脚步,上身微侧,季子禾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眼睛。那眼睛里空空荡荡,瞳孔漆黑,就像一个黑洞,没有半点光亮,甚至映不出季子禾的身影。季子禾的心神一下子就被摄入了其中,瞬间忘却了一切,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第21章 案首 「表弟,站这里发什么呆呢,我刚叫你半天了你怎么都不回我一声?」宁采臣一巴掌拍到了季子禾背上,成功将他给拍回了神。 「额,大表哥,骨头呢?」季子禾打了一个激灵,看着面前宁采臣有些发懵,再看周围,哪里还有骨头的影子。 第25页 「骨头?什么骨头?哦,我知道了,你一定知道今天罗风为了庆祝你考完试,特意炖了你最喜欢的排骨。想想都有些饿了,走,咱们赶紧回去,晚了排骨都要炖烂了。」 季子禾不死心的往打量着周围,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身影,有些失魂落魄的跟着宁采臣回到了寺里。 「恭喜你考完试了,今天我可是很乖的哦,你看这花,我都没有扔!」季子禾一打开门,一鬼就迎面而来,手里举着一枝干枯的红莲。 「骨头,你还在啊!」季子禾有些惊喜道。 「我当然在啦,我能去哪。」骨头说着将干花扔进了季子禾的怀里,「吶,这花我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了。」 骨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虚的不行。这花的花瓣那么多,小禾子应该不会发现少了两片吧。 这也不能怪他啊,荷花三娘子修行了那么多年,就算受了重伤,也仍然是灵植啊。小禾子不让他扔,非要让他们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干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观众啊。 骨头本来没想对莲花动手,可谁让她一直冒灵气勾引他的,气的他拽掉了她的一片花瓣,想着扔了有些浪费,就吃掉了,味道还不错,然后顺手又揪了一片。还好骨头自制力超群,即时制止了自己的罪恶之爪,不然的话,这花早秃了。 季子禾又没数过干莲花有多少花瓣,只是扫了一样,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将荷花给放到了桌子上。着实让暗中观察的骨头松了一口气,还好荷花三娘子现在不会开口说话。 「骨头,你今天离开过寺里吗?」季子禾直言道。 「没啊,外边太阳那么大,你又不在身边,我能去哪?」小禾子没发现问题,骨头说起话来,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骨头的话倒是让季子禾有了猜测,他今天在贡院门口看到的那人头戴白玉冠,而骨头一直都是披散着长发。那人身穿白衣,衣服料子摸起来很不一般,其上还有淡淡的金色纹路;再看骨头,虽然也是白衣服,却破破烂烂,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再者,虽然长相一样,但那人浑身清冷,仿佛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就好像是九天上的谪仙,可望而不可及;再看正趴在他身上闻来闻去的傻骨头,完全就是村里的二狗子,太接地气了。 综上所述,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说不定是他考试考晕了,出现幻觉了呢,季子禾猜测着。 「骨头,你在闻什么呢?」推开在自己身上乱闻的骨头狗狗。 「你身上什么味道,真难闻,难不成你今天掉茅坑里了嘛?」骨头捏着鼻子一脸嫌弃道。 难闻你还趴我身上闻,什么癖好! 「你才掉茅坑了呢,我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就算有,那也只能是墨香!」季子禾拉起衣服闻了闻。 「墨哪里香了,墨都是臭的,再说了,你这也不是墨臭味。」 「那能有什么味道?」 「反正是个很讨厌的味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季子禾想了想,犹豫道,「说起奇怪的人,我今天考完试后,在贡院门口看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本来以为那是你,我叫他他也不理我,搞得我还以为你要离开了。结果回来之后发现你还在寺里,所以我才问你你今天是不是离开过。」 「别开玩笑了,我这么英俊,怎么可能会有人和我长的一样好看,你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对了,也有可能是什么妖物变的也说不定,你身上的味道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的。」 「是嘛。」季子禾将信将疑,他明明亲手抓住过那人的衣角,真的是假的吗? 不管真假如何,反正季子禾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了,随着院试名次的公布,这件事就彻底被他抛在了脑后。 「中了,中了,哈哈哈哈,看到没有,这院试的案首是我表弟!」挤在人堆里看红案的宁采臣笑的癫狂,随手在身边拉了几个人就开始叫道。 「恭喜,恭喜。」 「令表弟真是一表人才啊!」 他这么一嗓子,许多人立马心思活络了起来,都开始恭维道。 季子禾低头看着脚尖,偷偷往旁边挪了几步,却被宁采臣眼疾手快的给拽了回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采臣就已经与本次院试考过的几位新出炉的秀才交上了朋友,甚至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然后拉着季子禾,几个人就一起去喝酒庆祝去了。 季子禾实在佩服宁采臣的交际手段,席间几个人谈话,季子禾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插嘴。当然,其他人肯定不会冷落小案首的,故意找话题和他搭话,季子禾脸皮薄,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长着这么大头回成为焦点,还真有些招架不住,闹出了些笑话。 这怎么行,表弟以后可是要当官的人,怎么能不善交际呢?不行,得练。宁采臣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立刻决定以后自己参加各种文人聚会的时候都要把季子禾给带上,多练练,还有救。 本次院试共取秀才二十六人,人数不多,一个县几年也就出这二十几人。本县的县令对院试一直很重视,按照以往的惯例,在红案公布之后,还专门设宴款待他们。 为了这次宴会,宁采臣还特意为季子禾买了身新衣服。好歹他也是院试的案首,怎么穿的太寒酸,那会被其他人笑话的。可一想到季子禾那还没来得及调—教的交际能力,宁采臣又不放心了。将季子禾送到县令的府邸门口时,特地嘱咐他在席间多吃东西少说话。不求能在席上惊艷四座,只求不出错被人笑话就行。 第26页 季子禾秉承着宁采臣的嘱咐,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只是县令大人似乎特别关照他,瞧着他的表情特别的慈祥,这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怪异。虽然案首年纪是有点小,可鲁县公,您不觉得您现在表现的过了点吗? 第22章 鲁公相邀 等到参加完了县令的宴会,季子禾他们就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大早,寺外就来了人,说是县令来请季秀才过府一趟。 县令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季子禾他们放弃了今天回家的打算,一起坐上了县令派来接人的马车上。 张于旦并不在寺中,说起来这寺院还是张于旦为了自己读书买下的。结果在季子禾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他待在寺里读书的日子并不多,反而天天都在往外跑,各种交际应酬不断。若是今天他在的话,定会跟着季子禾他们一起去县令的府邸的,毕竟他还惦记着人家姑娘不是。 下了马车,便看到县令在门口等着,这让季子禾他们俩感到十分的受宠若惊。他们不过就是俩秀才,身上又没有官职,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劳烦县太爷亲自来接人。 也因为此,骨头进门都没有被门神拦,沾了季子禾的光也算作了被主人家欢迎的客人,大摇大摆的跟着季子禾从正门进入。 鲁公将季子禾二人引至花厅,便招呼僕人奉上好茶,好一番寒暄之后,才进入正题。 「不知大人召小生前来所谓何事?」季子禾问道。 「季小友可记得,小女前些日子从你这里购得一副墨宝。」 「小生记得。」 「哎呀,季小友,您可是小女的大恩人啊。瑶仙,还不快出来亲自向恩人道谢。」鲁公叫道。 「是,父亲大人。」鲁瑶仙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身穿一袭长裙,怀抱一卷画轴。褪去了之前的英姿飒爽,此刻的她多了几分闺中女子的娇柔之美。 「多谢季先生救命之恩。」鲁瑶仙朝着季子禾微微欠身。 季子禾赶忙站了起来,虚扶一把道,「姐姐这是作甚,此礼我不可敢受,我何时曾救过你?」 鲁瑶仙看向了鲁公,鲁公上前一步道,「季小友不必谦虚,你的墨宝救了小女性命,自然是受得此礼的。」 鲁公见季子禾仍旧满脸疑惑,又到,「前些日子,小女夜里噩梦缠身,整日忧虑不堪,我一直寻不得缘由。直至前些日子,小女得了你的哦哦墨宝,悬于墙上。夜间,小女梦中得见一神龙,神龙将鬼怪全部赶走,掀开小女的床铺,烧掉一草人。次日,小女醒后,果真在床铺下发现一烧焦的草人。」 「这,恐怕与我无关吧。肯定是大人您平日行善积德,才会让姐姐化险为夷吧。」季子禾说道。 「起初我也不信,可前些日子,有神龙在我梦中示警,助我逃过一劫。而那神龙,正与这画中的龙一模一样。」 季子禾立马就想到院试第二场重新搜查之事,怪不得鲁县令对他们这么客气,就算是单单因为他女儿的事情,也不至于将姿态放这么低。 「当夜,画中龙言与我缘尽,便飞上了天。第二天早上,有人言夜里见金光从我府中飞出,再看此画,画中的龙果然不见了踪迹。」鲁公嘆了口气,从鲁瑶仙手中拿过画轴展开,画上果真是一片空白。 「这……」这让他怎么解释,他哪知道自己画的画还有这种功能,明明在他手里的时候都很正常的。 「表弟,你什么时候学的这种神通!」宁采臣大惊。 季子禾:……我也不知道,谢谢。 「都说那幅画不一般了,那画中蕴藏着一股能量,龙主祥瑞,能驱邪避祸。如今这画中龙消失,定是力量用尽的缘故。早就说让你把画给我了,你跟这几个凡人又不熟,干嘛把画浪费在他们身上。」骨头飘在季子禾面前幽怨道,他瞧着那画的眼神非常的遗憾,以至于现在超级想捶爆季子禾的狗头,让他不听劝。 季子禾目不斜视,心中默念,不听不听,他都没听见,啥都没看见! 「季小友,老夫还有一事相求。」鲁公突然拱手朝着季子禾一拜。 「大人如此,小生受之有愧。」季子禾也弯下了腰。 「季小友不必谦虚,既然你有此等神通,便好人做到底,再帮帮小女吧!」 「大人此话是何意?」 「唉,我出身京城名门,年轻时也在京城做过一段时间的官。那时年少轻狂,在官场上也得罪过一些人,被仇家抓了把柄,但因家中长辈的缘故,未被罢官,被贬到招远县来做县令。我觉得我女儿床下的草人定是仇家所放,因有长辈照拂,仇家不敢正面伤人,所以才会用些歪门邪道来害我。虽草人已焚,可家中又来了只狐妖作祟,我也请了些道士来捉妖,可都对它奈何,还请季小友帮忙。」鲁公放低姿态恳求道,鲁公女亦然。 「瞧他们如此诚心,那你就答应他呗,你有燕生的剑袋在手,一般的妖怪伤不了你。」骨头一反常态的说道。 季子禾疑惑,骨头又理直气壮道,「你害我没了画,就得抓妖怪补偿给我,不然我就吃了你大表哥!」 季子禾挑眉,煮了你! 骨头漏气了,差点忘了这小子还吃软不吃硬了,「也不知这鲁大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或者真得罪了什么人,这府里,可不止有一股妖气。你要不帮他们,怕是这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得玩完,啧啧,那么多无辜人,真是可怜。」 第27页 季子禾想了想,「那小生便试试吧,只是小生才疏学浅,不敢保证一定能除去那妖怪,还望大人莫要报太大希望。」 「季小友尽管放心,就算不能除妖,我也定有重谢。」 季子禾稍微安心了些,「大人,那狐妖现在何处?」 「那妖狐多夜半三更而来,五更鸡鸣而去。妖狐法力高强,曾言纸上符咒,不能奈何于它。瑶仙假意哄骗得知,其惧北山一头戴阔笠,持曲项兵之人。我派人前去北山寻找,当地人言一农人曾为山南某贵女驱过狐妖,然那农人前些日子已经过世。我这才得知,原来这狐妖是故意在戏耍我们。狐妖言今夜便要来迎娶瑶仙,若季小友不能降服此妖,瑶仙就要去给那狐狸作妻了。」鲁公满面哀愁,鲁瑶仙适时的掩面而泣。 季子禾打量着二人,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第23章 埋伏 「季先生可以今夜在我房中埋伏,等到夜里,那妖狐一来,便能将其擒下。」鲁瑶仙说道。 「这,不好吧。」季子禾有些,长这么大,他还没进过女孩子的闺房呢。 「事急从权,季小友不必有负担。」鲁公说道,没办法呀,他也不想让一个外男进他宝贝女儿的闺房,可他也不愿意自家闺女嫁给只妖狐,孰轻孰重这点他还是分的清的。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季小友,可需要我派些人过去帮你?」鲁县公问道。 「这老头事儿可真多,凡人来可不就是帮倒忙嘛。」骨头说道。 季子禾听从了骨头的建议,「大人,不必派人过来。只是今夜切勿让其他人接近此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好好,那一切都听季小友的安排了。」鲁县公笑道。 「老爷,老爷,衙门出事了。」一个僕从跑了进来,凑在鲁县令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听着听着鲁公皱起了眉头。 「实在不巧,我现在公务要忙,需要去衙门一趟,我让瑶仙带你们在府中逛逛吧。」鲁公说道。 「大人慢走。」季子禾与宁采臣二人朝着他拱手道,鲁公急急忙忙跟着那个报信的僕人离开了。 「两位先生,我带你们去园子里逛逛吧。」鲁公一走,鲁瑶仙仿佛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说起话来都爽朗了不少。 还好季子禾二人见过她骑马时的英姿,也不至于说对她的形象有什么幻灭,「那就劳烦姑娘了。」 鲁瑶仙不似其他的大家闺秀那么柔柔弱弱,性格外向开朗,甚至有些泼辣,行事又带着几分男儿的洒脱。在自己爹面前还能装一下,她爹一走瞬间变回了原型。鲁县令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姑娘的性格的,他也时常感嘆鲁瑶仙错为女儿身,不然也不会放心她出门打猎亦或是让她代替自己招呼客人。 县令爷的府邸里的园子还挺大的,花园、假山、湖泊、凉亭、水榭规划的十分的优美。鲁瑶仙正带着两人走在画廊上侃侃而谈,突然看见远处一妇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在园中游玩,当场脸就黑了。 「抱歉,我突然有些事情,需要暂时离开一下,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不,不介意。」妈呀,表情这么吓人,说介意肯定会被打爆狗头的。 「阿福,替我招呼两位客人。」 「是。」一个僕人回答道。 说罢,鲁瑶仙就带着其他下人气势汹汹的朝着那妇人走过去,然后便与那妇人起了争执,随后她便拉着小男孩便离开了,接着妇人也哭着离开了。 「那是谁?」季子禾疑惑道。 「那是小姐的继母和亲弟。」阿福只是简单的介绍,显然并不想多言。 季子禾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他对别人的家事也没那么感兴趣。只是他倒是觉得这位鲁小姐人挺奇怪的,若是普通人被妖狐缠上,不说疑神疑鬼要死要活,也总要紧张或是害怕一下吧。可鲁小姐呢,面色红润,气色不是一般的好,整个人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是有半分担忧的样子。 再者,之前骨头说过鲁小姐身上煞气重,说句不好听的,哪个妖怪会这么不长眼睛看上她啊,这不给自己找堵嘛。说不定是她看上哪个妖怪想找自己帮忙逼良就范呢!季子禾想着,被自己的脑洞大开给乐到了。 见季子禾一直在走神,宁采臣就对阿福说想要找个房间休息一下。阿福便引着两人去了客房,待到房中无人的时候,宁采臣抓住季子禾的肩膀紧张的问道。 「表弟,你到底行不行啊,别逞能,那可是妖怪啊!」 刚才他没开口只是因为看着季子禾一直表现的游刃有余罢了,可他心里还是不放心,毕竟他可没听说过这孩子什么时候去学过什么降妖捉怪的法术。 「放心吧,表哥,之前燕大哥给了我一个捉妖怪的宝贝。」 宁采臣皱了皱眉头,「燕大哥,是之前住荒寺里的那个燕赤霞吗?他是个道士?」 季子禾没有解释太多,支吾道,「差不多吧。」 「我现在就去找县令,说你不去捉妖了。你都不长脑子吗?那个姓燕的我们又跟他不熟,人家凭什么把宝贝送给你!万一他是个骗子怎么办,到时那东西失灵,你还不得被妖怪给吃喽!」宁采臣一拍桌子就要往外走。 「大表哥,你别去,我有把握。燕大哥不是骗子,我有把握。」季子禾赶紧拽住了他。 第28页 「不行,娘让我看着你,若是你受到半点伤害,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娘和姥爷!」 「大表哥,我何时骗过你啊,你就信我吧。这妖怪要是不除,你真的要看着鲁小姐嫁给狐狸,葬送一生幸福吗?」 「旁人又与我何干!」宁采臣怒斥道。 「大表哥,求你了,让我试试吧,我保证我不会出事的。」季子禾软巴巴的说道。 宁采臣最后还是松开了个眉头,败下阵来,「算了,不过晚上我要跟你一起。」 季子禾不想带着宁采臣,他自己犯险还行,打不过大不了让骨头带着他跑。若是带上宁采臣,他不知道骨头能不能背的动啊,毕竟宁采臣还挺重的。但宁采臣摆明了就在说这是底线,若是不同意就没得谈了,季子禾只能妥协,「那,好吧。」 等到了夜里,二人依计在鲁小姐的房间里埋伏着,等候那只妖狐的到来。 屋子外静悄悄的,鲁县令听从季子禾的建议,这房子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连灯都没点一盏。 宁采臣抱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坐在地上,靠着季子禾哆哆嗦嗦,连声音都打着颤,「表弟啊,我咋觉得那么冷啊!」 「表哥,你别这样,这妖怪还没来呢。」季子禾说道。 「废话,妖怪来了我还能喘气吗?」 「啥?」 「被妖怪吃了呗。」 季子禾挠了挠脸颊,「表哥,你要是害怕,要不就先出去?」 宁采臣当时就不抖了,「说什么呢,我害怕,我宁采臣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怕只小小的狐狸呢!今儿我就捨命陪君子了,别怕表弟,表哥我保护你!」 「表哥,你真好。」季子禾吸了吸鼻子,「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很久了。」 「什么话?」宁采臣一脸正气,快来崇拜你大表哥吧! 「其实,你背上趴着个白色的人。」 宁采臣:…… 「啊——」 第24章 辛十四娘 「骨头,你干嘛打晕我大表哥?」季子禾小心将翻白眼晕过去的宁采臣扶了起来,靠在墙上。 「他叫的太大声了,就不怕把妖狐给吓的不敢来了嘛!」骨头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全然不提是因为自己现身才将宁采臣给吓的哇哇大叫的。 「那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啊。」季子禾有些心虚,好吧,这也有他的责任。他只是想吓唬一下大表哥而已,没想到他这么胆小,叫那么大声,骨头一掌噼到他的后颈上就把人给打晕了。 「放心,死不了人的。」骨头有些漫不经心,突然,他似乎感觉到什么一样看向了门口,「咦,新郎官到了啊。」 「现在到三更了吗,怎么来这么早?」季子禾也不再去管宁采臣了,赶忙将剑袋给抓在手上,紧盯着房门。 门板哐当一声被妖风吹开,雾气在门外瀰漫,一个人影从雾中慢慢的显现出来。屋外月光洒下,人影逆光而立,只看见他那银白色的长发和头顶上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妖狐似乎并未察觉到屋中的危险,踏进了屋里,见屋中无人,便朝着里屋帐子遮掩着的雕花木床走去。 季子禾紧张的抓着剑袋,只待那妖狐拨开屋中的珠帘便去偷袭。谁知妖狐刚伸手碰上珠帘,一道白影便迫不及待的从季子禾身侧飞出,撞向了妖狐。 「骨头!」 珠帘碰撞着发出叮叮噹噹的声音,季子禾赶忙站起身来,沖开珠帘跑可出去。 可意想中的血腥打斗场面并没有出现,骨头掐着妖狐的脖子直接将他压倒在地上,这妖狐在骨头手里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 「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就沖了出去。」季子禾呼了口气,冲着骨头说道。 骨头和妖狐都是一身白,夜里光线太暗,若不是发色不同外加妖狐头顶长俩耳朵,还真不好区分。不过,这场面,一黑一白还真挺好看的。 「这妖狐抓到了,可以吃了吧。」骨头抬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夜里发着光,十分兴奋道。 「吃?」季子禾瞅了瞅妖狐,除了有俩耳朵以外,长的多像个人啊。吃它,怎么下的了口? 骨头眯了眯眼睛,「你不乐意?不是说好了要把抓到的妖怪给我吃的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咳,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审问一下再决定如何处理这妖狐吧。」 「事情真多,你快问。」骨头跨坐在妖狐的肚子上,有些不耐烦的松开了锁着妖狐的脖儿的手,坐直了身体。 「好的。那个,狐狸呀,你为什么要缠着鲁小姐啊,能告诉我吗?」季子禾温和的笑着。 妖狐一扭头,硬气的哼了一声,就是不说话。 这态度,一下子把骨头给惹恼了。他改坐为蹲,身体前倾,一把抓住妖狐的衣领,将妖狐给拽的抬起了上半身,「既然他不肯说,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等一下,我觉得还能再……」 骨头没等季子禾说完,嘴巴突然张的老大,一嘴上去,就咬住了妖狐的半个脑袋,血当时就从妖狐的脑袋上冒了出来。 「住手!」 突然,室内的灯光大亮,紧接着一道白光从屋外而来,射向了毫无防备的季子禾。 骨头的嘴里刚咬上妖狐的脑袋,还没来的及啃下去一块肉呢,就看见季子禾有危险。当即毫不犹豫的丢下嘴里的肉,挡在季子禾的身前,抓住了那道白光。 第29页 手里一抓到东西,骨头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原来那白光只是一条普通的白色衣带而已,伤不了人的。 「实在抱歉,冒犯了二位,我代我家小奴向你们道歉。」一位身着红帔的美丽少女从屋外走了进来,「雪儿,过来。」 妖狐一见到女子,也不顾脸上的血迹,脸上还顶着牙印便朝着她走了过去。走着走着,她的身形越发的娇小,最后竟从一俊俏的公狐狸变成了娇小可爱的母狐狸,着实让季子禾开了眼界。 「你又是何人。」骨头将季子禾护在身后,目光不善的看着这个女子。 少女餵给妖狐一颗丹药,止住了她脑袋上的伤口,接着又拭去她脸上的血迹。妖狐乖巧的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摆弄,待她摆弄完,便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后站着。 「小女子姓辛,广平人士,因家中排行十四,所以便唤作十四娘。」少女笑着说道。 季子禾抓着骨头的衣摆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犹豫道,「这妖狐要强娶鲁家小姐,你救了他,是他的同伙吗?」 这妖狐到底是公狐狸还是母狐狸啊,刚才还是男人,现在成了女人,难不成这年头女妖怪也流行娶媳妇? 「二位误会了,我的小奴并没有此意,我与瑶仙是朋友,怎么会害她呢,这一切只是一个局而已。」辛十四娘说道。 「局?」季子禾疑惑,询问似得看向骨头。 骨头臭着张脸,不用说,这俩妖怪是吃不成了。从刚才他把那只妖狐抓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狐狸修的是正道,灵气中正,一看就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心里便知晓此事有诡。可到嘴边上的肉放了多可惜,反正季子禾啥都不知道,干脆将错就错抓紧时间啃了得了,谁知这半路又杀出来个程咬金。 「事情还要从半个多月前说起……」 鲁公女从小就喜欢打猎,小时候不小心与僕从失散,落入了山间猎人陷阱,被当时在此地游玩的辛十四娘给救了一命,从此两人就成了朋友。 半个多月前,辛十四娘来招远县探亲,前文那个怕农人的狐狸,便是她姑姑家的儿子。鲁公女知道后消息后,便邀请她来家中做客。 到了鲁家,辛十四娘便告诉鲁公女,鲁家有邪气环绕。鲁公女大惊,便将前些日子梦中被画中龙所救的事情告诉了辛十四娘,并将那个坏掉的草人给拿了出来。新十四娘看过后,觉得是妖物所为。 辛十四娘知道有妖物要害鲁公女,就留了下来打算帮她找到那个妖怪。鲁家虽有邪气,可辛十四娘却找不到任何妖怪的影子。鲁公女便拿着那幅画挨个让家里人照了一遍,也并没有找到什么怪异之人,辛十四娘便知,那妖怪有遮掩的方法。 得知鲁公女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噩梦缠身的,辛十四娘便让她回忆当时可曾有什么事情发生。鲁公女想了想,那是她的继母黎氏刚进门的时候啊! 第25章 黎氏 鲁瑶仙并不喜欢她这个继母,毕竟她母亲去世时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十几岁正值青春叛逆的年纪,哪个女孩会喜欢自己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后娘啊! 鲁瑶仙不喜黎氏,黎氏同样不喜欢她,对她表面上是客客气气的,可鲁瑶仙不止一次听到黎氏在父亲面前说她坏话,可把鲁瑶仙这个暴脾气给气炸了。 偏偏,鲁公非常喜欢黎氏,而黎氏对鲁公唯一的儿子也就是鲁瑶仙的亲弟鲁耀光非常的好。鲁瑶仙想找鲁公告状,却总被他说教什么不敬主母、无法无天,就该听黎氏的对她严加管教,以免以后嫁不出去云云。 鲁瑶仙整天郁闷的不得了,也不知道黎氏对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无论黎氏做什么都是对的,是为孩子好,一牵扯到黎氏自己永远都是错的,真是好大一朵盛世白莲花。 锁定了怀疑的对象,鲁公女与辛十四娘就开始暗中观察黎氏,来证实她是否是妖怪。可黎氏实在是表现的太正常了,就像一个普通的妇人,每天都操心着如何处理家务啊,操心着家人的衣食住行,甚至还亲手为鲁公的一双儿女制衣做鞋,对耀光简直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把柄没找到,反倒是将鲁公女感动到了,耀光可是她的亲弟,如此一个为他操心的后娘,还能往哪里找呢? 在鲁公女摇摆不定想着要不要接受这个后娘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是一个月圆之夜,黎氏神色变的很奇怪,似乎是很焦虑不安。当她走到月光下时,鲁公女发现,她的影子是一个直立着的犬类动物。 鲁公女慌忙去找自己的父亲告知他真相,但鲁公却不相信,他说他知道鲁瑶仙不喜欢黎氏,但也不能诬陷人家是妖怪啊。鲁瑶仙拉着鲁公去找黎氏,却见黎氏的影子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这下,就更证实了鲁瑶仙在撒谎了。 无奈,鲁瑶仙只能求辛十四娘出手捉妖,辛十四娘便寻了个时间试探了黎氏一番,却被黎氏不声不响的都给避了过去,辛十四娘连她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辛十四娘心知技不如人,也没现身与之硬拼,暂时撤退打算另想办法。 虽然黎氏再没有对鲁家人出手,让人摸不清她的目的,可留这么个妖物在家里始终是个祸患。特别是鲁瑶仙的弟弟鲁耀光与黎氏日渐亲近,鲁瑶仙可不想自己的弟弟认只妖物当后娘,为了保护弟弟,她整天都看着耀光不让他与黎氏亲近。可只要黎氏柔弱的哭上一哭,就好像鲁瑶仙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以至于鲁公与鲁耀光对她越发的不理解。 第30页 鲁瑶仙便想请道士来收妖,可鲁公已经不信任她了,一直不同意。于是辛十四娘就让自己的狐婢化作妖狐,扮作闹妖怪的假象,请道士来驱邪。 可这年头,真是有本事的道士和尚哪有那么容易碰到。那些假道士和尚,就算黎氏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发现不了任何异常。他们连辛十四娘的狐婢都打不过,更何况是黎氏。 鲁瑶仙也想去找季子禾,可鲁公压根就不信那画有神力,所以不同意。直到院试复试之前,画中龙现身在他面前,他才真的相信。这不,院试的诸多事宜刚刚结束,他就把季子禾请回了家里。 虽说有画中龙珠玉在前,可辛十四娘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让狐婢先试他一试。可如今,狐婢在季子禾的鬼仆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辛十四娘越发觉得这个从未出手的少年郎高深莫测了。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帮你们捉鲁夫人?」季子禾问道。 「还请先生出手,救救鲁家吧。」辛十四娘欠了欠身。 季子禾有些犹豫,说起来那个鲁夫人他好像还见过一面啊,就在白天的时候,鲁瑶仙还和她吵可一架。印象里,那是个很柔弱的妇人,被鲁瑶仙一骂就哭了,妖怪难道还会这么脆弱吗? 正想着,骨头拉了拉他的袖子,「小禾子,狐狸不能吃,那鲁夫人应该可以吃吧。」 「可她也不一定是坏妖怪啊。」季子禾说道,虽然鲁小姐床下有稻草人,可也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那就是鲁夫人放的啊。 「谁说的,她就是个坏人,大坏妖,不然的话你瞧那两只狐狸怎么那么讨厌她。」 季子禾木着张脸,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啊。看骨头的样子,明明只是在为吃找个藉口而已吧。 骨头飘到季子禾身后,趴在他的背上,藏住自己那张写满心虚的脸。咳,他还真不知道鲁夫人是好妖还是坏妖,白天他也就远远瞥了一眼,也没有注意看,对方一直只顾着哭,估计都没瞧见他。 季子禾身体微微前倾了下,虽然骨头控住了自己的重量,可这么大一坨不代表不存在啊,也不知道啥毛病,还非得挂人背上去。 「我们可以去看看。」季子禾保守道,若是黎氏真的是个好妖怪,季子禾也不会让骨头啃了人家的。 「多谢先生。今日鲁公因公务在县衙之中回不来,现在正是好时机,我们可以现在去黎氏房内捉妖。」辛十四娘说道。 「这事儿鲁小姐知道吗?」季子禾又问道。 「自然,只是耀光一直在闹着与黎氏同寝,为了不让耀光捣乱,瑶仙今夜一直在看着他,难以抽身,便让我为先生带路吧。」辛十四娘说道。 「无事,去吧,我护着你。」骨头的俩胳膊环外季子禾的脖子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虽然平时一直觉得骨头不靠谱,可就他刚才小露的那么一手,这会儿就让季子禾格外的安心。 大约是因为闹狐妖的关系,夜晚的鲁家整个都是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早早的关灯上床钻被窝里了。不是没有人没好奇心,只是好奇心能有小命重要吗? 一路畅通无阻的几人就到了黎氏的院子,她的屋里也已经熄了灯。几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房外,季子禾正想着该怎么攻入敌人的地盘呢,突然觉得背后一轻,一个白色的透明身形迫不及待直接就穿墙进去了。 季子禾:…… 真为骨头感到不容易,为了一口吃的那么拼。 第26章 天谴 骨头刚进去,屋里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几人赶紧走过去推开房门,就见一个黑影撞破了窗户跑了出去。 骨头黑着张脸从塌掉的床板里爬了出来,看了看愣在那的几人,「看我干嘛,还不快追啊!」 「阿姐,我想要去找黎娘,让她给我讲故事。」小男孩嘟着张脸,躺在床上,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鲁瑶仙。 「阿姐讲的不好吗?」鲁瑶仙放下手里的笑话书问道。 「没黎娘讲的好听。」 「说多少次了,不许叫她娘,她不是我们娘!」鲁瑶仙阴沉着脸。 「她怎么不是了,她就是我娘,爹都说了,她是娘!」 「她不是,我们娘已经死了,黎氏只不过是个妖怪而已。」 「我娘没有死,耀光不是没娘的孩子,耀光的娘还活着!阿姐骗人,是大坏蛋!」小孩说着眼睛就红了,扯过被子就蒙住了脑袋。 鲁瑶仙嘆了口气,她娘生下耀光不久就死了,小耀光出生不到月余就没了娘,鲁瑶仙知道,他可羡慕人家有娘的孩子了。黎氏的到来确实满足了耀光对母亲的幻想,若是黎氏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她肯定会认可她的。但黎氏是妖精啊,万一哪天不高兴把耀光给吃了怎么办,他怎么能认一个妖精当娘? 「别哭了,大不了以后我让咱爹多给你找几个娘好吧。」 鲁耀光把被子掀开,坐了起来,「我不,我只要黎娘。她会给我做鞋袜,会给我做衣服,会给我梳头,讲故事,会关心我冷不冷,饿不饿,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逗我笑,会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她就是我娘,我就要这一个娘!」 「你说的这些阿姐也会啊。」 「可阿姐不是娘!」鲁耀光大声道。 突然,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鲁瑶仙望了过去,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黎氏怎么会来这里。 第31页 「娘,你是来接我的吗?」鲁耀光光着俩脚丫,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兴沖沖的奔向黎氏。 「别去!」鲁瑶仙忙去抓小孩的衣服,但鲁耀光跑的太快了,让她抓了个空。 「快过来,耀光,我带你走!」黎氏朝着鲁耀光张开可手臂,小孩儿一下子扑到了她的大腿上,被黎氏给抱了起来。 「住手,放开那孩子!」匆匆赶来的季子禾大叫道。 「呵,站住,再敢上前,我就杀了他!」黎氏不再维持伪装,恢复了妖形。她头发变成了麻灰色,其上还有两只狼耳,眼睛在夜里亮着绿光,嘴巴里长出两颗犬齿,手变成了毛绒绒的尖爪,锁住了鲁耀光的喉咙。 「耀光!」鲁瑶仙紧张的大叫道,「放了耀光,有什么沖我来。」 「你?一个手上沾满我同族鲜血的杂碎,我可看不上你的心肺。像你这种人,就应该死在百鬼的蚕食中。」黎氏冷漠道。 季子禾悟了,原来鲁瑶仙床底下的稻草人是这么回事啊。 「娘,你要吃我的心肺吗?」鲁耀光侧过头去看黎氏,尖利的爪子将他的脖子给划出了几道血痕。 「乖宝贝,我可不会吃你的心肺,那是要交给大人的。但是你身上的其他肉,我倒是不介意品尝一番。」黎氏的语气依旧温柔,可鲁耀光听着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你当我娘,就是为了我的心肺和肉吗?」 「不然呢,我最喜欢看那些男人一回到家里,看见自己的儿女只剩下透露时痛哭流涕的样子。」看着鲁耀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黎氏心情愉悦的勾起了嘴角。真可怜,好想咬上一口啊! 一百童男童女的心肺,她就快集齐了,马上,她就能自由了呢!真是讨厌,怎么会跑出来这么几只小虫子坏她好事,明明她隐藏的够深了。 看着黎氏走神,众人抓住机会,辛十四娘朝着她攻了过去,同时季子禾趁机将手中的剑袋扔出。 黎氏反应很快,一掌打向了辛十四娘,但此时她锁着鲁耀光脖子的另一只手被剑袋击中,像是被火烧到一般,她反射性的松开了手,鲁耀光就掉到了地上。 「骨头!」季子禾大叫一声。 黎氏刚将辛十四娘给打倒在地,就赶忙去抓鲁耀光。还没抓住人家的衣角,就被骨头给一个神龙摆尾给击到了墙上。 「耀光,你没事吧!」鲁瑶仙赶忙跑过去抱过弟弟,紧张道。 鲁耀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姐,我又没娘了。」 「乖,你还有阿姐。」鲁瑶仙将弟弟搂到怀里,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水。 看到此情此景,季子禾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他想他爹娘了,可他压根就不知道他爹娘长什么模样。 黎氏面露不善的看向骨头,这是一个劲敌。骨头的脸色也不好,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厉害的,没想到连只狼妖都收拾不了还让她跑了,实在太没面子了。 骨头实在太凶了,黎氏不想恋战,大不了这个童男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骨头为了找回面子,可不想让她跑了,非得拉着她打架,而且越打越兴奋。 黎氏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跟这鬼有什么仇,非要那么拼命,再这么下去,她会输的。 她有些肉疼的祭出一块玉符,打向了骨头。然而骨头却只被这玉符阻挡了一瞬,就恢复如常。来不及猜想玉符为什么失灵,抓住这瞬间的机会,黎氏又扑向了鲁家姐弟。 「小心!」季子禾大叫道,鲁瑶仙忙把弟弟护在身下,季子禾顺手将刚捡起来的剑袋又砸向黎氏。 被打到过一次的黎氏自然是认识剑袋,同样的错误哪能犯第二遍啊,她轻轻松松躲了过去,放弃了鲁家姐弟,将季子禾给抓在了手里。 反正她就是想抓个人质逃出去,抓哪个不是抓。这小子老坏她好事,等她脱身了一定把他给吃喽! 「放开季先生!」被狐婢扶着的辛十四娘叫道,她刚刚为了吸引黎氏的注意,硬生生挨了她全力一击,受了内伤。 「都给我退后,不然我就杀了这臭小子!」黎氏掐着季子禾的脖子,将他挟持在身前。 「骨头,救我!」季子禾挣扎道。 「放了他,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骨头拦在前面,威胁道。 「呵,让开。」黎氏呵斥道,手上一用力,季子禾的表情就变的痛苦起来。 骨头见状,捏紧了拳头,退后了几步。黎氏挟持着季子禾,骨头和辛十四娘一直远远跟在她后边,看着她走出鲁家。 「臭小子,去死吧。」黎氏看着离自己保持安全距离的骨头,松开了掐着季子禾脖子的手,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爪子向季子禾的心口掏去。 突然,头顶传来轰隆声,一道闪电噼了下来。 「啊——」被闪电击中的黎氏倒在了地上,吐了口血,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因为缺氧同样倒在地上的季子禾,「你居然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见骨头沖了过来,也顾不得去管季子禾了,化作一股黑烟逃走了。 「唉,小禾子,醒醒!」骨头抓着季子禾的衣服摇晃了几下,季子禾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骨头,我被雷噼了,我死了吗?」季子禾问道。 「没死,还活着呢!」骨头看着毫发无伤的季子禾幸灾乐祸的说道。哼,早说了不放了小禾子会后悔吧,这不,遭天谴了吧!俺家小禾子可是累世的善人,身上的功德深厚,就凭一个小小的狼妖也敢伤他? 第32页 黎氏逃到了城外的一片山林之中,再也撑不住了,抓着一棵大树,哇的又吐了一口血。 「抓到你了。」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黎氏脸刷的一下变的惨白,扭过头去,看到的是四只大鬼脚踩着鬼火抬着一个轿子,轿帘被一支摺扇挑起,露出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黎氏膝头一软,跪倒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颤抖道,「参见大人!」 第27章 狼心狗肺 「小狼啊,近来可好啊。」男人语气里满是戏嚯。 「回大人的话,小的,小的一直在为大人收集童男童女的心肺,绝不敢半分松懈。」黎氏仆服在地上,低着头,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那就是还没有收集齐了,罢了,不必辛苦了,那就把你的心肺交给我吧。」男人轻飘飘道。 「大人饶命,小的马上就会收集齐的,请大人再给我些时间吧。」黎氏哀求道。 「小狼啊,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十年了,既然你不珍惜,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更何况,比起一百童男童女的心肺,还是千年狼妖的心更适合我要这颗丹药。」 黎氏心里拔凉拔凉的,难道她纵横四海上千年,今天就要栽在这个偏僻的荒郊野岭里了吗? 她面前这人姓杨,是位得道的散仙,常隐去身份在凡间行走,以医术闻名于世。十年前她去山西童山游玩,天黑时腹中飢饿,正好见到俩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在山道上赶路,就动了几分恶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这次就看走了眼,谁知道散仙还有扮作凡人的爱好啊,然后她就被杨医给抓住了。 落在医者手中,黎氏才发现自己的肉功效还挺多,比如那本人类所着的《随患居饮食谱》中记载,狼肉可「补五脏,御风寒,暖肠胃,壮阳填髓。」向来都是吃肉的老狼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能会变成别人嘴里的肉,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但好在,杨医虽然以医术闻名,却并非以医术入道。他走的是丹道的路子,医术只是他的个人爱好,散仙也不会追求什么口腹之慾,她这身陈年老狼肉尽管比较有营养,但人家可看不上。 没等老狼安心,杨医却道,自己偶然得了一副丹方,其中有两味药为狼心狗肺。狼心就是指千年狼妖的心脏,狗就是指千年狗妖的肺,她这副心脏来的正是时候。 这顿操作简直让妖窒息,可是打又打不过,黎氏只能可怜兮兮的求杨医放自己一条生路。本以为这是自己临死前的挣扎了,谁知道杨医居然同意了。 因为丹方上的材料并没有集齐,特别是千年的狗肺最为难得。虽说狗是人类最熟悉的动物之一,可正因为被人类所训化,所以狗难成妖。更何况是有千年修为的老狗,能到哪里找? 杨医便对黎氏说,放她一命可以,让她去寻一百童男童女的心肺来交换自己的心脏。若是在他找到狗妖的肺或是找到替换狗肺的东西之后她还未寻齐,那就得老老实实将狼心交出来。 古有传说,扁鹊往伏牛山为民治病时,偶遇一尸首,心肺已坏,便刨狼心与狗肺替换之,人便活了。而今这丹方上标註的是千年狼妖与狗妖的心肺,自然是更为神奇。而今千年狗妖寻不到,所以杨医便想用一百童男童女来尝试是否可以替换。 杨医是散仙,也就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作为一个炼丹师,他眼中只有两种生物,一种是可以当做炼丹材料的,一种就是不能当作炼丹材料的,可没什么人族的伦理道德观。 用人体做炼丹材料他又不是第一次干,不过人族作为如今天道的宠儿,不能随便说杀就杀,杀的多了,业果降下对他也是有一定影响的。像他这种炼丹师,运气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成丹的时候,就算是一点微小的差错,丹药就有出现可能报废,被人抢,或是丹药自己逃走等等问题,这也是他明明知道童男童女的心肺可以代替千年老妖怪,却没有动手的原因。 可狼妖就不一样了,老狼只有一只,杀了不痛不痒。让她去找这上一百童男童女的心肺,那犯下杀业的就不是自己啦,承担后果的也不是自己,杨医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狼妖不该起了逃跑的心。 杨医让黎氏去寻童男童女的心肺,自然是不放心的,便对黎氏下的奴印。这样,无论黎氏跑到哪里,他想要找到她时随时就可以找到。 起初,黎氏整日战战兢兢,拼了命的去找童男童女。可后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宝贝或是秘法,杨医竟然没办法感受到她的奴印了,就连掐算也算不出她的位置。 没了奴印困扰的黎氏自然不会那么拼命干活了,可她又怕哪一天杨医会找到她,不敢停止收集心肺。虽然黎氏修的是邪魔外道,可也怕业多压身啊,她进阶的时候老天爷也会降下天劫的。想她虽然吃人,可那些男人自己抵不住诱惑付出代价来那是应该的,老天爷可懒得管。而稚童身上一般都挺干净的,人家又不欠她的,谁知道她杀的那些孩子以后有没有能影响世界的人,老天爷看的过去才怪。 如今没了被奴印支配的紧迫感,黎老狼自然得想办法了,然后就开始给人当后娘了。人族建立了一套完整的伦理道德,这让黎氏很轻松就找到了一个漏洞,那便是一个「孝」字。她做了孩儿他娘,养几天那也是有养育之恩,孩儿为娘献个身咋了,老天爷也不能管。 第33页 为了不让杨医找到自己,黎老狼吃完小孩儿就换一个地儿。就这么兜兜转转十年,今儿还是被找到了。 「等等,大人,我知道有一物比一百童男童女的心肺更适合您炼丹。」老狼脑中灵光一现,急忙道。 「哦,是什么?」 「今日我抓了一童子,本想掏出他的心肺,却遭天谴雷噼,那童子定是身负大功德的累世善人。用他的心肺来炼丹,一定可以代替千年狼妖和狗妖的心肺的。」 「累世善人啊,倒是可以一试。」 黎老狼激动了,有戏,她不用死了,「大人,那童子就在城中的鲁县令家中,我这就去把人给您带来。」 「不用了,我自有打算。」 「那大人,我能走了吗?」黎老狼的眼中充满着希望。 「走,当然可以。」男人勾起了嘴角。 月光下,四只巨大的鬼怪脚下踩着鬼火,抬着轿子渐渐走远。山林里,一条死狼躺在树下,温热的血从它的胸口的大洞中流出染红了土地,而它胸膛中的心脏却不见的踪迹。 第28章 舍利子 太阳慢悠悠的爬到了天上,透过开着的窗,晒到了某些睡懒觉的小猪崽的屁股上。 宁采臣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自己被晒的发烫的半张脸,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一时愣住了。而后猛的清醒了过来,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大呼道,「表弟!表弟!表弟!」 「来了,来了!」季子禾听到声,就赶紧跑过来推开了房门。 「你没事吧,我一睁眼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被鬼吃掉了。」宁采臣赤着脚跳下了床,双手托着季子禾的腋下就把人给举了起来。 「表哥,别怕,鬼都被我赶跑了。」季子禾非常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宁采臣的肩膀。 「什么,我怕,我会怕鬼,笑话。昨天要不是我不小心被偷袭了,我能正面打他十个!」宁采臣将季子禾放到了地上,满脸傲气道。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见到我叫的跟杀猪似得。」骨头飘在季子禾的身侧,慢悠悠的补刀。 季子禾努力压下自己想要翘起的嘴角,哎呀,大人嘛,总要给他留点面子嘛。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 宁采臣大概也觉得这会儿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尴尬的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表弟,昨天晚上那鬼你抓到了吗,怎么处理的?」 「抓到了。」季子禾拿出剑袋,「昨天我拿出剑袋来,剑袋见到鬼,一下子变得非常大。然后从剑袋里伸出一双鬼爪,一下子就把那只鬼给拽到了剑袋里。过了一会儿,剑袋变回了原样,我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宁采臣将剑袋给拿了过来,犹豫了片刻就将剑袋给扯开,往里面看了看。剑袋里脏兮兮的,也不知道粘了多少的污垢,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宁采臣只看了几眼确定里面没东西,就赶忙将它合上还给了季子禾。 「对了,那只妖狐?」宁采臣又问。 「也被我赶跑了,相信它再也不敢回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 「表哥,既然没事了,我们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 「嗯,那我们这就去向鲁县令辞行吧。」 「额,这个,我想,他大概不会想见我们。」季子禾挠了挠脸颊道。 今天鲁县令从县衙里回来,就得知妖狐被赶跑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谁知道季子禾还来了一个买一送一,又从他府中找到了只妖怪。一听到自己同床共枕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个妖怪,鲁县令的脸当场就挂不住了,若非他的儿女还有看大门的门房等人作证,他肯定会将季子禾给乱棍打出去,叫他再敢胡言。 然,目击证人太多了,想否认都否认不了,鲁县令只得承认这个污点,却不愿意再见发现这个的季子禾,谁让季子禾让他觉得丢了脸面呢。 宁采臣和季子禾去辞行时,鲁县令果然是没有见他们,说是突然病了,不能见客,只是让鲁瑶仙姐弟俩送来黄金百两作为谢礼,然后就让人将他们又送回了寺里。 宁采臣与季子禾又去向房东张于旦辞行,张于旦便拉着两人去了饭馆,找来了城里的友人们,为他们践行。说是践行,可季子禾瞧着越发像文人的聚会,这践行的次数也太多了吧,没回都有新面孔,愣是让二人又在招远县停留了数日后才出发回家。 招远县是一个大县,季子禾住的白河镇离招远县城足有一百多里地,他们来时连搭驴车带步行也走了三天多。可现在不一样了,宁采臣也变成了有马一族了,依这马儿的速度,季子禾觉得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们就能跑到白河镇了。 只是这马儿哪都好,就是坐久了屁股疼。 天色渐暗,他们正行至荒山,周边见不到一家野店,只好寻了处破旧的山神庙过夜。 进了庙里,却发现庙中已经有人先到了。木制的躺椅上坐着位玉面郎君,手持一卷竹简正在观看。他的身旁是四个壮汉,应该都是他的僕人,忙着为他烧水泡茶,捶腿捏肩的,明明块头那么大,但手上的动作可是没有半点笨拙的样子。 看着这人如此享受的样子,二人就熄了上前打招呼的心思,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反正这大殿也不小,二人牵着马进去寻了个角落待着。反正也就是一夜时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应该也不会有啥问题。 第34页 宁采臣找了些干柴升起了火堆,拿出饼子让季子禾先烤着,自己出去给驮了他们一路的马儿找些口粮。 饼子是临走时罗风给做的,里面包裹着香喷喷的肉馅,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都说穷家富路,这话一点也不假。在家里季子禾也没天天都有肉吃,结果出门考个试,宁采臣也不管钱不钱的了,就怕他吃不好,每天都在变着法的给他餵好吃的,出门俩月长胖好几斤。 季子禾将饼子放在火堆还未燃的木头上烘烤,不到一会儿香味就散发了出去。季子禾坐在一旁,待到一边烤热了,就给它们翻个边。 「真香,好吃吗?」蹲在季子禾身边的骨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肉饼。 「当然好吃,罗风的厨艺很厉害,我觉得他都能去酒楼里当大厨了。」季子禾说道。 骨头舔了舔嘴唇,「真的好吃吗?」 季子禾终于懂他的意思了,「你也饿了啊,我给你带了香烛,你要吃吗?」 「我不想吃香烛了,我也想吃肉。」 「这怎么吃,我现在也不可能给你摆个供桌,不然等表哥回来肯定会教训我的。」 老鬼说过,人的食物是阳间之物,鬼已经归了阴间,所以鬼不能直接吃人的食物,就算现形也不行,想吃人的食物就只能让人供奉才可以食用。 骨头努力把眼睛从食物上挪开,可怜巴巴道,「我又不是非要吃,你吃你的就好了,不用管我。」 季子禾满脸黑线,这小眼神,这小表情,哪哪都在写着你不能不管我。季子禾正想着怎么投餵骨头呢,谁知那边的贵公子走了过来,向他们拱手道。 「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兄弟,在下山西杨廷素,可否交个朋友?」 两位?季子禾疑惑看向骨头,骨头同样疑惑的看着杨廷素。这人看着不是修道者,也不是妖怪,为什么他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在下天生便能识鬼役鬼,我那四个僕从就是鬼怪。」像是看出了这一人一鬼的困惑,杨廷素毫不避讳道。 原来这个人也像自己一般有阴阳眼啊,季子禾立马就对这位贵公子的好感度噗噗的往上升,回敬一礼,「杨兄好,在下季子禾,他是骨头,我们两个都是本地户籍。」 「季兄弟,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杨廷素问道。 「当然可以。」 「可否告诉我,你脖子上的舍利子来自何处?」 第29章 身无长物 「舍利子?」季子禾把自己脖子上的烂木头块拉出来,烂木头比起之前来说,整日功德滋养,变得滑熘了不少。 「你是说我生前是个和尚?」骨头抓着自己长长的头发惊讶道。他的头发那么柔,那么顺,那么黑,那么亮,怎么可能会有人要狠心的把他们剃掉,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我并没有这么说啊,不知这位骨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杨廷素说道。 「那是我的骨头,你说它是舍利子,不就是说我是和尚吗?」骨头指着季子禾手里拿着的骨头说道,季子禾认同的点了点头,也看向了杨廷素。 杨廷素皱了皱眉,看了看骨头鬼,再看看骨头舍利,手中掐算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想骨兄搞错了一件事情,这舍利子并不是你的骨头。若我没有看错,此舍利乃一西天佛陀坐化后所形,骨兄应该只是偶然间得到舍利。没有魂魄能长存于世间,就算是厉鬼也有消失的时候,除非走上了鬼修的路子。骨兄只是一残魂,本应消散世间,因着这舍利子才得以存在千百年,魂魄也被舍利子不断修补着。但是因着时间太过久远,舍利子的力量也日渐流失,倘若即时补充,舍利子终究也会化为凡物,到时骨兄恐怕就……」 骨头的脸色发青,他从有意识起就在舍利子中,可今天却有人告诉他,这骨头不是他的,他只是个住户而已。那也不就是说,他别说全尸了,现在连一块骨头都没有了。 「舍利子一旦没有法力那骨头会消失,还请杨兄救命,告知我们如何办才好。」季子禾朝着杨廷素弯腰一拜,却被他躲开了。 「抱歉,我并没有办法恢复舍利子中的法力。」杨廷素说道。 季子禾摸着手里仍旧粗糙的舍利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骨头,果然发现骨头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有半分惊恐之色。 想来,骨头并非不知舍利子的力量在流失,他找上了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如今舍利子比初见之时好上了不少,自己应该不必担心骨头会消失了吧。 「不过,我虽无恢复舍利子法力的方法,却有能引骨兄走上鬼修之路,这样,也就不必担心骨兄会消失了。」杨廷素又道。 「代价是什么?」骨头冷静道,他可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别人。 「骨头……」你那样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啊! 「哈哈,哪里有什么代价,只不过,我对你们手中的这颗舍利子很感兴趣,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个还得看骨头自己的意思。」季子禾没有把骨头当成自己的私有物,自然不会替他做决定。 「你想要我这块破骨头做什么,难不成这舍利子中还有什么玄机?」骨头鬼心中冷呵一声,虚伪的男人,一边说着没代价,一边还想要他的骨头。 「这倒没有,只是这枚佛骨舍利乃故人尸骨,今日得见,便想为故人尽一份力,以表哀思罢了。」 第35页 「我考虑好了,不换。」 「为什么呢?成为鬼修的话,这舍利子对你就没有意义了。」 「非要鬼说出来才舒服吗?那我就告诉你,我不信你,所以不想换。」骨头冷笑了一声。 杨廷素有些失落,「这样啊,真是可惜了。」 这可是金云佛的佛骨舍利,有遮掩天机之效,光是看着就着实让人心动啊。可是看这残魂似乎与天界某位不可说之人有莫大关系,虽然因着佛骨的原因无法推演的具体些,但他的样子确实与那位一模一样。若是自己强抢,引来了那位怪物,怕是会从此断绝道途。有他护着,这累世善人的心肺也不能取,真是太可惜了。 虽有些遗憾,但杨廷素也不愿意与二人交恶,就保持着风度回到了原处。骨头赶忙让季子禾将舍利收好,千万不要露出来,以防宵小窥探。 过了一会儿,宁采臣就抱着一捆青草回来了。马儿得了草料,不响不闹的细嚼慢咽着,非常人性化的看着正在吃肉饼的宁采臣与季子禾二人下饭。 吃过饭天就开始黑了。宁采臣二人可没有热爱学习到赶路还在看书,无事可做,就只能睡觉了。宁采臣寻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当床垫,又从行李里掏出被子,就招呼着季子禾来睡觉了。 季子禾躺在被窝里,看着远处的杨廷素,这人依旧躺在躺椅上,手持竹简,火光下看着美如画。只是,火光这么暗,他的眼睛真的看的清吗? 看着看着,他眼前突然一黑,骨头冰冰凉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许看他,睡觉!」 骨头突然现形把季子禾吓了一跳,好在耳边的呼噜声挺大,让季子禾知道宁采臣已经睡熟,这才放下心来。 行吧,不看就不看了,睡觉,睡觉! 杨廷素放下竹简,眼睛弯弯的看向这边,却被骨头发现,恶狠狠的瞪了回去。杨廷素面色不变,倒是骨头先破了功,别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化为了鬼身,守护在季子禾的身边。 夜渐渐深了,山间虫鸣声回响在耳边,不时还能听到野狐还有夜猫子的啼叫声。 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山中奔跑着,无视杂草树木的阻挡,脚步迈的像是要飞起来似得。他一边跑着一边还在向后张望着,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突然,他看见前方有一破败的山神庙,见庙中有火光,心中大喜。刚想踏进去,乎见殿中巍峨肃目的山神像,心头突然恐惧起来。可现在容不得他退缩,他一咬牙就打算走出去,山神像突然金光大闪,将他给弹飞了出去。 杨廷素继续看他的药典,连眼神都没有抬一下。就算这山神庙再破,庙中的山神也是上天认可的有神职的神仙,怎么能容忍一小小野魂玷污自己的庙宇。 那边,季子禾被这动静给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啥也没有看到。本想躺下继续睡,然而却睡不着了,糟糕,是那个感觉! 季子禾看了看打呼噜的宁采臣,又看了看假寐的骨头,怎么看还是骨头可靠些。他小声道,「骨头,我们一起去如厕吧!」 第30章 席方平 「解个手都要人陪,你可真是个胆小鬼。」骨头飘在季子禾的身边,一脸嫌弃的嘲讽道。 「我这不是怕遇到什么危险嘛。」大殿里有其他人在,季子禾就打算走远点。瞅了瞅周围,前面那棵歪脖子树就不错。 「这么大的月亮,能有什么危险?」骨头不屑道。 怎么没有危险,你可不要忘记了,上次我夜里起来解手时碰到了你,差点小叽叽不保的事情! 季子禾在心里吐槽道,可是不能说出来啊,「这种草多的地方可是很容易藏着些毒蛇毒虫什么的,我小时候就差点被咬过。」 「你可真没用,居然还怕小虫子,本大爷若是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哦。」骨头嘴里还啧啧了两下。 季子禾:…… 你那副勉为其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等我回了家,我就有夜壶了,鬼才要大半夜出门解手呢!至于现在嘛……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季子禾走到树后,笑着说道。他刚把手放在裤腰带上,就看见身边那只鬼正在盯着自己的手,顿时停下了动作。 「哥,我要脱裤子了。」 「那你脱啊,我又没拦着你。」骨头理所当然道。 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骨头哥,能不能麻烦你把头转过去。」 「怎么了,还害羞吗?我又不是没看过,我还摸过呢!」这小崽子真奇怪,不是他说怕危险,所以才让自己看着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反悔了? 季子禾的脸刷一下子红成了大苹果,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别看着我,有人看着我尿不出来!」 「好吧,真是麻烦的小孩儿。一会儿让人看着,一会儿又不让人看着。求帮忙时就叫哥,不需要帮忙的时候叫骨头,可真是个坏人类崽儿!」骨头一边转过身,一边嘟囔着。 季子禾抓紧时间,解决人生大事,系好裤腰带时,突然发现前边的草丛里好像有动静。 「骨头,骨头。」季子禾手想拉骨头的衣服,却拉了个空,忘记了骨头现在没有现形了。 「怎么了,完事了吗?」骨头转过身来。 「当然完事了,哎呀,不对,你看那草里好像有东西!」季子禾指着前面的草丛说道。 第36页 「我看看。」骨头兴致勃勃的跑了过去,要真是蛇,他就把它抓起来,好好吓小禾子一番。 待看清楚后,骨头立马变得兴致缺缺,「一个野鬼而已,没什么可看的。走啦走啦,回去睡觉。」 「救我,救救我!」男鬼头朝下趴草里,刚刚山神那一击,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如今清醒了,他竟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神魂不稳的迹象,手脚不协调,半天爬不起来。 「等等,他好像在说话。」听到不是毒虫,季子禾就大着胆子也踏进了深草里。 「说话就说话吧,你跟他又不熟,不要多管闲事。」骨头是个霸道鬼,小禾子身边有他一个鬼就好了,那个讨厌的干莲花他还没赶走呢,现在他要将一切可能都隔绝掉。 「还是帮一下吧,骨头,你想啊,如果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别人都像你这么想,那还会有谁向你伸出援手呢?」 「我才不需要别人帮忙。」骨头硬着脖子说道。 「是是是,来,搭把手,把他给扶起来。」季子禾说道。他是有阴阳眼,可他看的见却摸不着啊,还是要请骨头帮忙。 骨头臭着张脸,伸手拽了一把,把鬼给拽的坐了起来。 「两位小哥,能请你们帮帮忙,帮我躲过鬼差吗?我一定感激不尽!」席方平僵着身子说道。 「你为什么要躲鬼差,既然你已经死掉了,为何不直接去投胎反而想躲掉鬼差做一孤魂野鬼呢?」季子禾疑惑道。 「小哥误会了,我乃是一生魂。」 「生魂是什么?」季子禾看向骨头。 骨头脸色好了点,「就是人还没死,魂魄却离体了。其实跟鬼也差不多,若是魂魄长时间离开身体,身体就会死去,那生魂也就变真鬼了。」 季子禾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就跟他们家乡那边掉魂差不多嘛。掉魂主要发生在孩童身上,所谓掉魂,就是指小孩受到惊吓,把三魂七魄中的某魂某魄给丢到了某个地方,然后小孩就该发烧得病,怎么治都治不好。这时候,就要去请巫婆婆做法招魂,算出小孩是在何处受到惊吓,就魂魄从哪里招回来。招完魂后,小孩的病很快就好了。 「既然是生魂,为什么鬼差还会来抓你呢?」 「这个说来话长,鬼差马上就会来了,还请小哥先帮我躲过鬼差,再容我慢慢解释。」席方平恳求道。 季子禾有些犹豫,他虽然想帮忙,可他也知道轻重。鬼差说白了就是地府的官差,帮了这鬼,就等于是妨碍官差办事。骨头说的对,他与这鬼并不熟,谁知这鬼是不是真的没有做过坏事,若是没有的话,鬼差为何会拿他! 「既然说来话长,你大可慢慢道来,我布下了结界,鬼差暂时发现不了你。」突然,一个声音从季子禾身后传来,把他吓了一跳。 「杨兄,你怎么也出来了?」季子禾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骨头立马拦在季子禾的身前,他早就觉得这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吧。 「我觉得你们似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所以便过来了。」 「杨兄也是道士吗?」 「不是,我只是对岐黄之术略懂一二罢了。」杨廷素回答道,然后看向了地上那只鬼,「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多谢几位,我姓席,名方平,家住桐乡,几位若是不信,尽管上我家中查看。」 「桐乡在哪里,这附近好像没有这个地方啊,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季子禾问道。 「这里不是东安县吗?」 季子禾摇了摇头,「这里是招远县。」 席方平也迷惑了,自己从阴间出来,怎么会走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招远县来? 第31章 传说中的二郎真君 「我父生性朴讷,却与同乡的姓羊的财主结了怨,结果羊财主先死了,贿赂了阴差,使我父惨死。为人子,怎么能坐视不管。我便想要下地府,为我父亲申冤,也不知怎得就魂魄离体,就入了鬼城,找到了我父。父亲被收押至城中的监狱里,我便去监狱寻他,得知狱吏都收了姓羊的贿赂,所以一直殴打他,竟是将他的腿都打残了。」席方平将自己的遭遇缓缓道来。 「我父即使有罪,也轮不到这群野鬼动用私刑吧。我便去城隍那里申冤,谁知城隍早就收了那姓羊的贿赂,自然不会为我做主。我便去了府城,向郡司状告城隍,谁知等了半月,竟是等来了一顿毒打,怕是郡司也收了他的好处。郡司将案子移交给了城隍,城隍对我施加了多种酷刑,才放我归家。我气不过,又下了地府,状告城隍和郡司,可谁知阎王也收了那姓羊的贿赂。我险些熬不过那些酷刑,只能暂时低头,得以保命。想着出了地府后,再寻办法。我被从地府放出不久,便发现有鬼差追了过来,想来定是鬼差发现我没回家又要压我回地府受刑,我这才逼不得已逃跑。几位小哥,我确实不是奸人啊!」 「身在其位,便要谋其职,这些阴间的官怎么能这样?」季子禾有些义愤填膺道。 「唉,谁让我没钱呢,穷人就是没天理。原本我以为阳间的衙门已经够黑暗的了,可如今看来,官官相护、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是个当官的都这样,根本不分什么阴间阳间!」席方平说道。 第37页 季子禾的心突然冷了下来,从小,他周围的人都在告诉他,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考科举当大官,他也一直都将当个好官当成自己的理想。如今听了席方平对官场的评价,再联想之前宁采臣领着他四处吃酒结交举子入乱七八糟的圈子说是为将来做官添人脉打基础的行为,他的眼中多了些迷茫。 都说近墨者黑,一滴水落入墨中,墨还是墨,但一滴墨落入水中,水就会被染黑。若是官场都是这般风气,他是不是也终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幅模样。 「清廉正直的好官自然是有的,地府的有些阴官懒散惯了,确实应该好好管管了。我听说最近天庭正抓这一块,玉皇大帝派了二郎真君坐镇,专管此事,已经有好几个阴官被拉下了马。」杨廷素说道。 骨头冷哼了一声,季子禾疑惑的看向杨廷素,怎么神仙的事情他都知道呢? 「派哪个官不都一样,官官相护,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天理在!」席方平说道。 「这位二郎真君可不一样,二郎神杨戬法力无边,机智过人,正直无私……生有三只眼,据说他的第三只眼为天眼,能让世间罪恶无处可藏,当真是位响噹噹的好神祗。」说起二郎神,杨廷素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迷弟的模样。巴拉巴拉的嘴巴不停的细数着二郎神的优点,从头夸到脚,恨不得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当真如此?」 「我为何要骗你?」 「那二郎神现在何处,我这就去找他申冤。」瞧着杨廷素信誓旦旦的样子,席方平又燃起了希望。 席方平没读过几本书,以前他拜神求佛,便以为神佛都是无欲无求的。可下了趟地府之后,他才知神仙也像普通人一样,是有欲望的。 「你可去灌江口寻他,他定会为你做主的。」杨廷素说道。 二郎神凡间的家安置在灌江口,这不是个什么秘密,凡是修真界的人士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二郎神虽在天庭领有神职,可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灌江口的。这是他上次去偷哮天犬……咳,偷狗肺的时候,蹲点观察到的。 没办法,民间多讲究犬不八年,鸡无六载,凡犬少有成精的。狼心找的着,狗肺难寻啊。偏偏呢,成神的狗倒是有一条,大摇大摆的就待在那里,能不让杨廷素心动嘛! 当然啦,偷狗是不可能偷成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二郎神手里偷到狗的。不仅没偷着,还被二郎神逮到了,真是惨绝人寰。好在,二郎神看在他师父太上老君的面上没难为他,只不过人是放了,可他炼的所有丹药都被留下了。 不知为何,从二郎神手下侥倖逃过一劫的杨廷素居然从此就成了二郎神这位强大神明的小迷弟。虽然杨廷素也姓杨,可他确实和二郎神没啥亲戚关系,但这丝毫不影响追星小迷弟的热情。与偶像一个姓,这叫啥,缘分吶!以前没关系又如何,以后他这个杨就是杨戬的杨了,还有把偶像刻印在姓名里浪漫的追星方式吗? 「好,我一定去,多谢小哥指路!」席方平有些激动道。 目睹了仿佛传教现场的季子禾又些懵,这真的不是什么邪教吗? 「真好,我也想见见二郎真君。」季子禾嚮往道,成功沦陷。 「你看我就好了,我比他好看!」骨头现形伸手捧住季子禾的脸蛋。 季子禾眨了眨眼睛,骨头确实长的很好看,他从未见过比骨头长的还好看的人。不过他更喜欢骨头的一身肌肉,那才是个爷们儿该有的样子,他长大也要好好锻鍊,绝不能像大表哥一样懒出肥肚子! 「二郎真君才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看!」杨廷素立马接道,不接受反驳。 骨头扭头,不悦的盯着他,眼睛竟是变成了竖瞳,让杨廷素居然生出了一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安静如鸡。 「你在我心中第一好看。」季子禾认真道,这可是大实话,他又没见过二郎神,在他见过的人里,就数骨头长的最好看。 骨头扭头,一双大眼睛圆熘熘的,身边仿佛开出了无数小花花,揭示了主人愉悦的心情。 哄好了爱闹脾气大龄童鬼,老父亲季子禾有些心累,看向席方平,「这么久了,鬼差应该离开了吧,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我现在魂魄不稳,恐怕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还请几位小哥帮忙,将我挪到一处白日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席方平说道。 「无需这样麻烦,我这里有固魂丹一颗,可解你燃眉之急。」杨廷素拿出了一颗丹药说道。 固魂丹算不上是什么珍贵的丹药,不过这姓杨的怎么对这野鬼如此热心肠,可疑,实在可疑。骨头在心中暗自揣测。 「如此,那小哥可帮了我大忙了,实在感谢。」席方平感激道。 「客气的话倒不必说,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杨廷素笑的一脸纯良。 第32章 野狗 「什么忙,您请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席方平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见到二郎真君后,帮我带个东西给他养的那条哮天犬。」说着,杨廷素将手中的丹药弹向席方平,刚接触到他的身体就直接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紧接着,席方平就觉得自己的手脚又回来了,他可以动了。 席方平大喜,当即弯腰拱手向杨廷素道谢,「多谢恩人相助,无论什么东西,恩人尽管放心,若我见了二郎真君,定会找到哮天犬将东西亲手交给他的。」 第38页 「如此便好。」说着,杨廷素拿出了一个信封,吹了口气,信封就变成了一根白头发,飞到了席方平的脑门上安家落户了,「信被我施了法术,到时你将这根白发直接给他就好了,白发自然能变成信件。记住,此事乃我与哮天犬之间的私事,不可二郎真君知晓。」 这样就不怕席方平把东西丢了,或者是信件被人偷看啦,杨廷素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嗯,我记住了,只是还未请教几位恩公姓名。」 「不必,你把信给他,他自然就知晓我是谁了。既然现在你魂魄稳定了,便快些动身去灌江口吧,免得再被鬼差给盯上。」杨廷素开始催促了。 「我们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姓名就不必了,若是有缘,他日会再见的。」骨头说道。 季子禾没有接话,做好事都不一定留名何况他们也没帮上什么忙,该说的骨头已经说了。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既然只有一面的缘分,那便相忘于江湖吧。 「那我这就去了,各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去东安县寻我,有缘再见。」席方平也是相当的干脆啊,当即拱手道别。 说罢,席方平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他的父亲还在大牢里受苦呢,他要赶紧将他救出来。灌江口在南边,如今他现在是魂体,身体轻盈,脚程要比做人的时候走的快的多。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白天有太阳没办法赶路,这更让席方平抓紧时间了。 很快身后的山神庙就没了影子,又飞过了几座山,突然,一根锁链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后猛的一拉,拉倒在地。 锁链看似普通,可席方平却觉得有千斤重,他努力的想要把锁链从脖子上拉开,却撼动不了一分,只能被其拖拽着,拉到了两只鬼差面前。 「你们做什么,阎王已经答应放我归家,你们难道要违抗他的命令吗?」见到俩鬼差的时候,席方平心中简直要绝望了。 「阎王爷就猜到你不会老老实实回家,现在看来果真如此。」鬼差冷哼一声,将席方平拘起,压着他便回了地府。 送走了席方平,季子禾就打算回去睡觉了,骨头却突然发难,看向杨廷素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们是何目的?」 杨廷素并不畏惧骨头,只是笑道,「我不过是一路人罢了,今日也不过正好借宿于此地。」 「你不是人吧。」骨头肯定道。季子禾想了想,果断老老实实的躲在骨头身后,他还是更相信自己人。 「那又如何,我对季小兄弟并没有兴趣,你不必如此防备。」杨廷素手中摺扇突然展开,动作十分的潇洒。 他可没说假话,除非逼不得已,他现在并不想对累世善人下手。谁知道杀了这小子的命会带来什么麻烦,他一点也不喜欢沾染麻烦。 「我并不怕你,只是真想与你们交个朋友。既然你们不信,那我便将我此行的目的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为野狗而来。」 「野狗,野狗子,哦,这个我知道。」季子禾突然说道。 「你知道?」杨廷素有些惊讶,他也是从一篇怪谈游记上偶然发现野狗的。 据说前朝一商人途径招远县,夜宿深山,偶然看见一个兽首人身的怪物。询问当地人才知,此怪物名为野狗子,喜食人脑,心中大幸,逃过一劫,写下文字记录。 杨廷素并没有从那短短几个字的描述中确定那怪物为何物,只是想着既然它名为野狗子,说不定就是狗妖呢。反正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来招远县看看也无妨。只是没想到,真是凑巧,让他把黎氏给逮到了,就算没找到野狗,这趟也不是无功而返。 「嗯,我知道,我听我爷爷讲过。以前在打仗的时候,死了好多人,夜里野狗子就会从山里出来,咬碎他们的头颅,吃掉他们的脑子。所以我们这边的老人都常吓唬小孩,不听话,晚上野狗子来吃掉你!」季子禾说着说着语气中就带了几分愤怒,一看就是被野狗子吓过不知道多少回的受害者。 「那季兄弟,你可知那山是哪座山?」 「就是我们隔壁镇的那个大风岭,不过杨兄,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为好。大风岭太大了,而且我也没有听说过有人真的见过野狗子,山里熊瞎子和大虫倒是真的有,我见过有猎户在市集上卖熊皮,可大可大一张了,我听说它们还吃人!」 「无妨,我们人多,不怕熊瞎子。多谢季兄弟告知,若是我真找到野狗子,就把它的皮扒了送你做谢礼。」 「额,这个……」季子禾挠头,他要野狗皮做什么,吓唬自己玩吗?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骨头还是不相信这傢伙,藏头露尾之辈,现在也没报上山名,怎么看都觉得没安好心。他推了推季子禾,「走啦,进去睡觉去。」 「那杨兄我就先回去了。」 「嗯。」杨廷素没有跟着一起回去,他好像好久都没观过星了,难得来了点兴致。 季子禾进了庙里,躺进被窝,却发现被窝里是凉的。他疑惑的看向宁采臣,却听宁采臣的呼噜声抖然拔高。 季子禾:…… 大表哥这掩耳盗铃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算了,既然他想装作不知道,那自己又何必拆穿呢。若非自己有阴阳眼,从小就习惯了见鬼,肯定也会害怕吧。 第33章 退亲 第二天季子禾被宁采臣叫起来的时候,发现杨廷素已经离开了。匆匆吃了些干粮,二人也骑上马赶路去了。 第39页 宁采臣并没有询问季子禾昨夜做过什么事,像是自己压根不知道一样,这让季子禾有些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走了大半天,他们就到了白河镇的地界。宁采臣住在镇上,而季子禾住在稻禾村,宁采臣自然是打算先把小秀才送回家啦。 远远的看到村庄的时候,季子禾一扫两日来的疲惫,兴奋了起来。 「呦,小秀才公回来啦。」远远的,一农人牵着水牛,朝他们招手。 虽然季子禾没回来,可放榜的时候,就有人专门盯着去,然后榜上有名者的家里领赏钱。所以稻禾村里人人都知道,他们村里出了个秀才了,说出去一村人脸上都觉得有光。 「老李叔,我回来啦!」季子禾也激动的不行,朝着老李挥手。 「快回去吧,你爷爷天天都盼着你回家呢!」 「好,老李叔你接着忙,我回家了。」 走到村里,凡是遇上个人,人家都喜气洋洋的笑着叫着秀才公,跟季子禾打招呼。一个人叫季子禾还不觉得有什么,叫的人多了,季子禾就有些臊得慌了,脸都红成猴屁股了,叫村里的妇人看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人围着马儿跟着往着季老汉家里走去,季老汉早就听到声出来眼巴巴等着大孙子了。见到爷爷季子禾眼睛有些发酸,还未到家门口就急着下了马,一路跑了过去,「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季老汉一把抱住自家大孙子,高兴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掂了掂重量,「出门那么久,受苦了吧,瞧瞧都瘦了。」 骨头眼角抽了抽,哪里瘦了,这小子明明比他见到他第一面时胖了不止一圈。都说凡人的家长眼睛都不好使,看来是真的啊! 「不苦不苦,爷爷,我考了第一啊,我现在是秀才了。以后啊,咱们家再也不用让你去服徭役了,咱们家的地也不用交税了!」季子禾喜气洋洋。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考秀才,无非就是为了考中秀才之后可以获得的那些个特权。本朝规定,中了秀才的人家就不用服徭役,还可以有八十亩地都不用交税的特权。 免税倒是其次,主要是他爷爷年纪大了,只有他爹这么一个儿子。而他爹又死的早,身边无儿子分忧,每次服完徭役之后,胳膊腿都抬不起来。所谓徭役,就是官府强制平民百姓从事的无偿劳动。官府分下来什么活你就得做什么,他们这县主要是力役,也就是做苦力。按照家里男丁数量的多少规定名额,每年必须在县里干一个月的无偿劳役。有钱的尚可花钱了事,没钱的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也不知道官府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工程要做,听说过段时间,还要整河道,又是要征劳役,所以季子禾才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考中秀才。 「好孩子,你爹肯定高兴坏了。」季老汉摸了摸季子禾的脑袋,又看向了宁采臣,「臣臣,一路辛苦,走,我们先进屋歇息会儿。」 「不了,姥爷,我就不坐了。天色已经晚了,我得赶紧回镇上给母亲报个平安。明日我带母亲,阿月一起来给表弟道喜。」宁采臣将马背上的行李给搬进了屋里,说道。 「那我就不留你了,明天中午我杀鸡炖肉,叫你爹你娘,你媳妇都来啊!」 「唉,我记下了,姥爷,我走了。」宁采臣翻身上马。 「大表哥,路上小心!」季子禾挥手。 宁采臣摆了摆手,让他回家,然后就骑着马离开了。 季子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转身,村里人都在看着他。那模样,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玩意儿似得,季子禾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本来在季子禾考中秀才的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邻人都已经上门道过喜了。季子禾一回来,邻居们又纷纷上门唠嗑,看着季子禾就和看着个宝贝疙瘩一样,夸的他都要飘到天上去了。小孩儿们不好意思进门,季子禾考中了秀才,就立马成了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了,跟他们不一样了。就算见到了,也不敢上去搭话,都扒在门口,爬上院墙瞧热闹。 好在很快就到了饭点了,女人们都回去做饭去了,做好饭后小孩儿也被叫回去吃饭去了,这才总算消停了。 吃完晚饭,天就黑了。季老汉让季子禾给他爹娘的牌位上柱香,跪在牌位前亲口将这个喜讯告诉他们。 香气弥散,季子禾突然开口道,「爷爷,我其实一直都想问,我娘是真的死了吗?」 「自然。」 「那为什么您不告诉我,她的坟到底在哪?」 「她死的时候在外地,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就埋在那里了,我也说不定那是哪。」季老汉神色坦然。 「是嘛。」听到同样的答案,季子禾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小禾,爷爷对不起你啊!」季老汉突然嘆了口气。 「爷爷此话从何说起。」季子禾疑惑道。 季老汉上前,从供桌下掏出一个精緻的木盒来,递到了季子禾的面前。 季子禾有些眼熟,将盒子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素雅的白玉发簪,「这不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发簪是季家人专门传给儿媳妇的,季子禾只在画里见过,还未曾见过实物。据说是当年给季子禾订亲时,就被当做信物交给女方家里了。女方家的父亲与季子禾的爹乃是读书时的同窗,这门婚事在季子禾还未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之后女方的父亲就去了京城做官,别说季子禾没见过发簪了,他连他未来媳妇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第40页 「我早就想告诉你,只是当时你马上就要去考试了,我怕你分心,这才没敢告诉你。」 「他们退婚了。」季子禾看着发簪发呆。 「唉,是爷爷没用,爷爷对不起你啊。」 「不能怪爷爷,钟伯父如今已经官至太史,自然是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了,我本该有这个觉悟。」季子禾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大丈夫何患无妻,爷爷,您别担心,凭您孙儿的本事,怎么会娶不到媳妇。。」 「小禾……」 「爷爷,我累了,先回去睡了。」季子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抓着发簪逃回了自己的房里。 「小禾子,你没事吧。」骨头飘在季子禾身边,担忧的问道。 季子禾坐在床上,手里握着发簪,发着愣,「骨头,我眼睛疼。」 骨头现形,将季子禾揽进了怀里,「哭吧。」 第34章 龙魂 季子禾没跟他客气,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很快骨头就觉得自己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 「退亲,他们凭什么退亲,就因为他当了大官,所以看不上我们家了吗?若不是我爹救了他,他哪有命做什么大官,结果我爹死了,他就这么对我们。」季子禾吸着鼻涕说道。 他其实没见过钟小姐,听说钟小姐比他大了三岁呢,这门亲事还是因为钟太史自己为了报恩主动提出来的。现在倒好,要订婚的是他们钟家,悔婚的也是他们钟家,真的是拿他们季家当猴耍呢!可是,就算知道被当猴耍又能怎么样,谁让人家是大官,自己惹不起呢。 「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我想我一定要让我的孩子有爹有娘。从小我爷爷就跟我说过,我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我心里其实很想见见她。我们都知道钟小姐出身好,所以平时爷爷总是省吃俭用,就为了攒钱给我娶媳妇。我吃点苦没关系,但我不想我媳妇和爷爷跟着我受苦,所以我努力读书,因为只有科举才能改变我的现状。爷爷总是告诫我,娶了钟小姐之后,要对她好,我是个男人,等成了家,我就要为妻儿撑死一片天来,这叫担当。我知道我不够好,可我一直在努力的学啊,她说退婚就退婚,她凭什么退婚,凭什么呀!」季子禾超委屈的,他一直努力的学着承担,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他来了一巴掌,他老婆跑了。 「你很好,是她没眼光。」 「我爷爷当时肯定气坏了,可他不敢跟我讲,怕我难过。我才不难过,为这种人难过什么呀,都是混蛋。」 「嗯,」 「这种人家的女儿我才不稀罕,我才不稀罕……」 「嗯,你值得更好的。」骨头拍了拍季子禾的背,「要我给你出气吗,那家人姓什么,住在哪里,我上他们家放火怎么样?」 骨头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季子禾的回答,把人抱起来一看,已经睡着了。也是,还是个童子,赶了两天的路,怎么能不累呢。 骨头把他手中的发簪给放到了桌上,轻轻的给他脱掉鞋子和外衣,把他放到了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又化为了鬼身,隐于虚空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家人的内心都比较强大,第二天起床后,季子禾就跟没事人一样。就算再提起退婚的事情,他看起来也毫无波澜了。 院子里,季老汉拎着菜刀围追着一只老母鸡跑,季子禾也帮忙对其进行围追堵截。别看这老母鸡挺肥,可身法甚是灵活,一时半会儿爷孙俩还真奈何它不得。 骨头趴在季子禾的肩头,给他当狗头军师,指挥他往这堵,往那里跑,然而看起来这个狗头军师并没有什么卵用。 夜里在外边浪了许久的老猫二黑终于记得回家了,刚从院墙下的阴龙眼里慢悠悠挤进来就见了这阵仗,吓的喵的一声,窜上了院墙。 所谓阴龙眼就是院墙下的排水孔,他们这里盖房子都会留出一个孔洞,因为村里人家多喜欢养猫养狗鸡鸭之类,所以排水孔留的都比较大,也当狗洞使,方便家里的小动物出入。 季子禾家里之前也养了只狗,叫大黑,长得特别高大威猛,还咬死过兔子呢,可惜被人偷走了。后来也没来的急再养,现在家里就只剩老猫二黑一个了。 老母鸡不好熟,需要炖的久,所以季老汉才会那么早就急着杀鸡。把鸡给抓住后,季子禾就跟季老汉打了个招呼,打算去拿两本书出门放牛去。 季子禾的书房还是他父亲留下来的,一间单独砌的茅草屋。到了书房,季子禾特意将那副传家宝画给翻了出来。 「这就是仙图。」季子禾将盛放着画轴的锦盒放在了桌子上,看着骨头仿佛要把眼睛都镶在盒子上的样子,问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趁着太阳还未升高去放牛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去吧,我需要好好看看这幅画。」骨头说道。 「那好吧,今天是个大晴天,你待在书房里不要乱跑。我爷爷从来不进我的书房,你可以现形,不必担心他突然闯进来。」 「嗯,知道了。」 季子禾拿了本书就出了书房,将书房门给关上,就去院里牛棚里牵他家大水牛出门了。 骨头看着盒子,眼睛里透露出几分贪婪。他从昨天看到季家的房子的时候,就发现它散发着淡淡金光,似有祥瑞护宅,这祥瑞之气与季子禾先前的画中所有的一模一样。而今,终是找到了源头了。 第41页 骨头打开盒子,画轴飞出,在他面前展开。剎那间,一颗龙头冲出了画来,冲着骨头咆哮。 骨头面无惧色,眼中瞳孔变作细细的竖瞳,微微犯红,透露出主人的兴奋。他单手制住龙头,手中缓缓用力。龙头发出一声惨叫,四散开来,投入画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画上的金光也消失了,整幅画像是脱力了一般,从半空中摔落在地上,再无半点异样。 「原来是条龙魂,怪不得。将龙魂封入画中,放在家中可镇宅辟邪,怪不得小禾子能够平安长这么大。」骨头将画从地上捡了起来,摊在了书桌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这条龙很怕他,他可以很轻松制服的感觉。事实看来,果然如此,这龙似乎连反抗都没有反抗一下。骨头才懒得去探究为什么,他只知道,这顿大餐跑不了了,吃进肚子里的才是真的。 「可惜了,是条失了神智的龙魂,因着被封在这画中多年,力量大减不说,还生出了怨念。若等怨念扩大,这龙魂变作魔龙,别说镇宅了,恐怕要变凶宅喽。还是让我帮小禾子一把,解决掉它吧。」 虽然嘴里说着是帮季子禾,可自己眼中的贪婪却遮掩不住。像是觉得找好了藉口,骨头大手一挥,透过画上的结界,伸进了画里,硬生生掐住龙脖子将龙魂给拉了出来。 龙魂恐惧的尖叫,骨头把它身体打了一个结,团吧团吧给团成了一个大球。他眼睛一眯,嘴巴突然张的比脑袋大好几倍,啊呜一口就将龙魂吃进了嘴里,嚼了几口吞进了肚子里,打了个嗝。 拍了拍圆圆的肚子,骨头一脸满足,瞧见那失去灵力的画,心头突然一虚。好吧,其实吧,有小禾子在这龙怎么可能变魔龙,那点怨气早晚会被他的功德金光净化掉的。自己吃了他家祖传的镇宅之宝,感觉还挺对不起他的。 可转念一想,骨头就释然了。吃了他家的镇宅之宝,那自己赔他一个不就好了。他肯定要比那条龙魂厉害多了,这样的话,小禾子还赚了呢! 第35章 家中来客 季子禾牵着他的大水牛出了门,村里人见了还挺奇怪,问他怎么考上秀才还放牛啊? 这年头读书人金贵,一个县每次童试也就二十几个名额,他们这个镇几年就出了季子禾这么一个秀才,上一个秀才还是季子禾他大表哥宁采臣。 以前季子禾放牛也就罢了,可是考上了秀才,那就等于有功名了,见到知县老爷都不用跪,每月还有朝廷给发粮食,以后肯定有出息的很,季老头咋还捨得让他干这累活? 季子禾倒是觉得没什么,他也只是帮家里干点活而已,算的了什么啊。虽说读书人讲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季子禾却觉得帮家里干点农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嘛,考上秀才他还觉得挺轻松的。说句托大的话,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脑袋挺聪明的,几乎过目不忘,就算再放松一点也是可以的嘛。 当然啦,现实很快就会把这个膨胀起来的小书生给狠狠的打脸的。 等到日头升高,季子禾就把牛拴在树荫下,自己就回家吃饭了。他原想着今天姑姑来,家里肯定会做好多好吃的,可没想到的是,客人是来了,就是来的有点多。 姑姑在厨房忙和着,姑父还有他大表哥宁采臣在屋里照顾客人。这些人大多季子禾都有些面生,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迈脚。 最后还是宁采臣发现了他,把他给拉进了屋,推到了所有人面前,给他介绍什么这是你大表姑那是你二表舅的。除了这些好像没怎么见过面的亲戚,镇长也来了,不过他可没打算在这里吃饭,他就是来亲□□问了一下季子禾,毕竟他们镇这次就出了这一个秀才,肯定得表示表示了。 本来季老汉没打算办宴席的,只是想着高兴,把女儿女婿叫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就好了,谁知道来了那么多不请自来的亲戚。人家都拎着东西上门的,还都是来恭喜季子禾的,季老汉也不能冷着脸把人赶出去不是。 事后季子禾才知道,这些亲戚哪里是来祝贺他考上秀才的,明明就是早有预谋,看上他手里那八十亩不用交税的田地的份额嘛。季老汉家里可没那么多亩地,按照他们的说法,反正放着也是放着,都是自家亲戚,干脆帮帮忙,地还是他们种,只是名义上把自家田地转到季子禾名下先放着,这样就不用交税了。而且他们也不是无偿求帮忙的,好处费也是会给的。 帮忙是不难,可明显的,来了那么多人,别说八十亩,就是翻一倍,那也不够啊!那些求办事的人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挑着季子禾回来后上门,不就是看季子禾年纪不大,好哄嘛! 季子禾有些招架不住,姑姑给做的满桌子菜没动,饭都只扒了几口,就急着要出去放牛,宁采臣拦都没拦住。 待到这些客人都离开后,宁采臣专门找上季老汉来了一场深入的谈话。谈的什么没人不知道,晚上等季子禾骑着大水牛回家的时候,客人已经都走光了。吃晚饭的时候,季老汉告诉他要给他买个丫鬟和书童。 「为什么要买人,我又不需要。」季子禾说道。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你读书重要,买个丫鬟书童回来,方便你读书。」季老汉说道。 「您还不知道我嘛,我脑子好使,读书很轻松的,家里的活我都能帮着干,用不着再养个人。」季子禾秉承一贯的勤俭节约的风格,甚至有些变本加厉。 第42页 钟家退亲对他还是有影响的,他就是不服输,非要娶一个比钟小姐条件更好的媳妇儿不可,让他们看看他季子禾压根不稀罕。不过他脑袋还算清醒,比钟小姐条件还要好的女郎哪里是那么好娶的,首先他得有权,其次他得有钱才行。等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就有了权,而钱呢,还是得靠平日节俭,谁让本朝的官员俸禄并不高呢。 季子禾有时候就挺奇怪的,明明官员俸禄不高,可不管是背地里被人扎小人的贪官还是令人称道的好官一个个似乎都不差钱。 就像鲁县令,一百两黄金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季子禾很疑惑,官员也不能行商,他们的钱都是哪里来的?这恐怕就只能等他做上官之后才会知道了。现在的他只能认认真真的攒老婆本,上次那鲁公给的一百两他分了宁采臣一半,自己现在有五十两黄金,这对季子禾来说可算是笔巨款了,他现在就在发愁这钱是上交爷爷还是自己攒着呢?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已经打算好了。对了,这是臣臣让我给你的,说是往届的乡试的试题,让你试着做一下。」季老汉拿出一张微折的纸递给了季子禾。 「好,我马上就去做。」季子禾很清楚,想要得到话语权他就必须拿到点什么证明自己。 虽还没正式接触乡试,也听过夫子讲授过一些试题,甚至还得过几回夸奖。现在又处在膨胀期,自然信心十足,拿了卷子就直奔书房。 书房里,骨头盘腿坐在地上打坐,见季子禾突然闯入,心虚的和他打了个招呼。 可季子禾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就想赶紧把文章写出来,哪里还想的起来其它事情。把摊在书桌上的龙图随意卷了卷塞进盒子里,就将卷子给放了上去。 摸着卷子,季子禾就开始下笔。乡试的试题还是很有些难度的,修修改改,差点熬了个通宵,第二天一早,他就兴沖沖的拿着做好的卷子去给爷爷看。季老汉虽然会识几个字,却评论不了什么文章的好坏。好在宁采臣早有安排,季老汉又拿出了几张纸出来。 「你大表哥说了,让你自己比比看。这张是当朝的某位翰林在他八岁乡试时所作。」 季子禾看着别人的文章,只能想到一个妙字。脸上的兴奋没了,整个人就像缺了水的花,低下了脑袋没精打彩的。 看看翰林学士的卷子,再看自己,季子禾觉得自己写的文章简直就像水沟里的臭石头。本来他还觉得自己的文章写的不错的,现在却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了。自己的那点小聪明算的了什么,得到点荣誉别人捧了几下就沾沾自喜,还好没被人发现,真是糗大发了。 于是乎,季子禾好不容易冒出点苗头的小骄傲,就这样无情的被掐死在摇篮里了。 第36章 骨头大厨师 「嗯, 这篇文章做的不错, 若是保持这样的水准, 明年的乡试我保你可得前十。」老先生摸着鬍子,对着侍立在身侧的宁采臣说道。 「多谢师父教导。」宁采臣恭敬道。 这位老先生姓刘,曾为翰林院编修,年老致仕后就回了老家来办了个私塾。虽然他教的学生很多, 但他的亲传弟子却不多,宁采臣从小就拜在了刘老先生门下,深得老先生喜爱。 季子禾也是刘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当时还是託了宁采臣的关系刘老先生才将他收到了门下。没想到收完之后,季子禾反倒成了最得宠的一个。 「让你交给子禾的东西你交给他了吗?」 「我已经把试题交给他了, 师父为了他可真是用心良苦,我代子禾谢过师父。」宁采臣朝着刘老先生行了一个礼。 刘老先生摆了摆手, 笑道,「他年纪还太小了, 学业上又太过顺畅,是该磨一磨他的心性。若是可能的话, 我真希望他明年不要去参加乡试。」 「师父,这是为何?」 「我八岁中举,十六岁便考上了状元, 那又如何呢,一辈子都在翰林院蹉跎,空有抱负却不得志,只是因为一时的年轻气盛。在官场上, 不光要有才华,心性也是必不可少的。天才我见的多了,视才凌傲者也见过不少,能得志的又有几人。我不想我的弟子和我一样,到老了抱憾终身,你明白吗?」 「弟子明白。」 季老汉去集市去了,打算去买些东西作为礼物,让季子禾下午送到他夫子那里做谢师礼。 季子禾没跟着去,考完院试之后他确实懈怠了一段时间,现在他要赶紧把以前的功课温习一番,若是下午老师考教的话省的出错。 骨头飘过来,飘过去,最后还是主动向季子禾承认了错误,「小禾子,我把你家的宅神给吃了。」 「什么宅神?」季子禾疑惑,他家可没供奉什么家仙,哪里来的宅神。 「就是画里的那个。」骨头指了指被季子禾放进盒子的的画。 「哦,我差点都忘记了,你研究那画研究的怎么样了?」 「画里封印了一条龙魂,龙主祥瑞,原本这画可以镇宅的,可是却不知怎的这龙魂竟然怨气缠身。若非因为你身上的功德深厚,它早变成一条魔龙了。 」 季子禾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 「那怨气缠身的龙魂是否也能带来祥瑞?」 骨头以为他要论罪了,竟是有种解脱的感觉,「那倒不会,怨气缠身的龙魂本身都不算是祥瑞了,还怎么为你家带来祥瑞,就算招来了那也得是蜜中带毒的那种,不仅如此还可能会来带灾祸。不过只要有你在就没问题了,你身上的功德可以把怨气净化,到时它就可以恢复正常了。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也是一时没忍住,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代替它……」 第43页 「那它身上的怨气是一开始就存在还是后来生出来的。」 骨头一愣,「应该是后来生出来的吧,按理说你都出生十多年了,龙魂身上的怨气还是那么多,肯定积怨已久,估计得有个百十来年吧。」 「骨头,你还记得我问过你,你说我是累世善人,身负大功德,可还是一出身就没有了父母吗?」 「你是说,是因为这龙魂?」倒不是没有这可能。 「我听我爷爷说,我爹死的很蹊跷。那时候,他刚刚中了举人,一家人都很高兴。当天白天他神色如常,没有半分不适的模样,到了夜里,他在这书房中挑灯夜读,一直没出门。等到第二天我娘去叫他吃饭的时候,见他趴在桌上熟睡,就推了他一把,却发现他早已没了气息。官府来查看过,我爹身上没有半点伤口也没中毒,认为这是悬案。而村民却有传言,说这是妖孽所为,为了安抚民心,官府就将我爹从举人中除了名字。」季子禾又将盒中的画取了出来,摊在桌子上。 「我天生阴阳眼,却从来未发现过这画中的异常,骨头,你说害死我爹的妖孽是不是一直都藏在这幅画里不敢见我啊!」 「这……我不知道。」骨头犹豫道,他哪里知道这龙魂有没有害过人命。 看这样子,小禾子是不会因为他吃掉龙魂而生他得气了,可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季子禾抿着嘴巴,看着这幅画的眼神越发不善。 「小禾子,你想干嘛?」 「撕了它。」季子禾站了起来,双手抓住画,正打算用力,却被骨头拦住了。 「冷静,这可是你的传家宝啊,就算你不喜欢,还可以卖了,好歹也是前朝的古董啊!」 「我很冷静,骨头,放开我。钱,我会赚的。传家宝,换一个就行了。这画,我不想留。」季子禾不容置疑道。 骨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退开了。季子禾手下一用力,撕拉一声,他们家传了几辈子的「仙图」就被他给撕成了两半。季子禾动作迅速,哗哗的几下子就把画给撕成了渣渣,心里顿时痛快了许多。 「骨头,谢谢你。」 「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季子禾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不管他爹他娘是不是真的因为这画死的,但季子禾心里却已经把罪名安到了画的头上。从小就没爹没娘,他心里肯定也是有怨的,却不知道该怨谁,硬生生憋了口气在胸口,如今倒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了。 「不,不客气。」骨头干巴巴道,他怎么瞅着这小孩有点不正常呢,难不成被刺激到了? 下午的时候,季子禾背着竹篓里的谢师礼,就去刘老先生家拜见了。 他师父和师娘最喜欢季子禾了,没别的原因,就因为季子禾是刘老先生门下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这老头老太太年纪大了,儿子女儿都已经成了家,在京城或是外地发展,非到逢年过节见不着一面,不然刘老先生也不会去开办个私塾了,就是因为空巢老人孤独啊。私塾虽然学生多,却也分个亲疏远近,被他真正收入门下的弟子也就宁采臣和季子禾二人。 都说一个徒弟半个儿,这话不假。这个时代比较看中礼节,叫声师父,可不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不然哪里来的特殊待遇。 季子禾这娃可怜,从小没爹没娘,小时候没奶水喝,营养有些不良,外加上季老汉毕竟是个大男人,肯定没妇人细心,以至于季子禾长的又黑又瘦,说白了就一个字,丑。 无论哪个时代都喜欢看脸,就因为形象问题,刘老先生开始的时候还不想收他。倒是他的师母觉得这孩子可怜,总喜欢给他塞点心。等到季子禾大了些,长胖了点,皮肤也白了点,就彻底与丑告别了关系,老人家嘛,谁不喜欢长相可爱又聪明懂事的小孩。 一到了刘老先生家,季子禾恭恭敬敬的跪拜了师父师母,然后就被刘老夫人给拉起来嘘寒问暖了。 「你没回来,你师父可一直惦记着你呢,这下好了,见到真人了,总算放心了。」刘老夫人笑着说道,季子禾偷偷拿眼神去打量刘老先生,发现他还是副严肃的模样,没反驳也没生气,似乎是应下了。 「是子禾的不对,我应该早些回来才是。」 「无事,年轻人嘛,就应该多走走,见见世面。」刘老夫人笑道,「对了,你走这段时间,我还给你做几件新衣服。」 季子禾这下真的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他还没穿过除了他姑姑以外的人做的衣服呢,「这怎么敢劳烦师娘。」 「反正我平日闲着也是闲着,不碍事的。红儿,去把我前几日做的衣服拿来。」 「是。」刘老夫人家的丫鬟回道,然后就去将几件衣服取来,递到了季子禾手里。 「你师父说了,如今你已经是秀才了,再做童子打扮就不合适了。快,去试试新衣裳,让师父师娘瞧瞧。」 季子禾早就看自己头上那俩小包子不顺眼了,村里的小孩儿都梳丱发,只有大人才能随便束头发,搞得季子禾天天都盼着长大。如今他师父师娘都开口了,季子禾自然是一脸惊喜,开开心心的去换衣裳去了。 把头上的丱发解开,季子禾笨拙的梳着头发,还是骨头看不下去了,帮了他一把,给他戴上了方巾。季子禾又将刘老夫人给他做的青袍穿上,顿时整个人气质大变,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个文化人。 第44页 「怎么样?」季子禾脸上红彤彤的,激动的问道。 骨头围着他转了个圈,点了点头,「确实比以前好看多了。」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新衣服的季子禾可爱了不止一个度,本来季子禾就长的挺好看,现在衬托的更加精緻了。 有了骨头的评价,季子禾嘿嘿的笑了几声,忙跑出去给师父师娘看。 「瞧瞧子禾这穿着,刚出来时,我还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小郎君呢!」刘老夫人夸张道。 刘老先生也点了点头,评价道,「不错。」 「谢谢师娘。」季子禾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谢道。刘老夫人可不止给他做了一件衣服,而是做了三件,可以让他换洗。得了三件新衣裳的季子禾简直快高兴上天了,往日里他穿的多是姑姑给他的宁采臣的旧衣服,哪有人会专门给他做新衣服啊。 「嗯,我的手艺还是那么好。瞧子禾穿着,多精神啊。」刘老夫人笑着说道。 李子禾认同的点着头,「师娘的手艺特别好,衣服穿着不仅好看,还特别舒服。」 「你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功名,既然已经改了衣貌,那我便再给你取个字吧,也好让你日后方便与朋友来往。」刘老先生摸着鬍子说道。 「请先生赐字。」 「子禾,同属木,《诗》有云,荏染柔木,言缗之丝。温温恭人,维德之基。我便为你取字恭谨,愿你能成为一位品德高尚的君子。」 「学生谢师父赐字。」季子禾拱手拜谢。 取了字后,刘老先生又考教了一番他的学问,还好季子禾早有准备,没有出错。见季子禾学习并未懈怠,刘老先生非常满意,又给他开了会儿小灶才放他回家。 又过了几日,季老汉又提起了买人的事儿,说是要去西河镇上买,西河镇比白河镇要大,卖东西的也全,还能好好挑挑,就是离的有点远。不过正好,宁采臣夫妻俩也要去隔壁镇,到时用他的马套上车,坐几个人绰绰有余。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宁采臣的妻子生病了,他是带着他老婆去西河镇上求医的。季子禾也知道他嫂子得病了,上次他家请客他嫂子就没来。原先季子禾还以为是个小病,过几天就好了呢,如今现在看来,这病还挺严重的。 白日里季子禾还要去私塾听课呢,前朝的时候,考上秀才还可以去县学进学,甚至想考举人那都得县学认可你有乡试资格了才能考。到了先帝的时候,觉得县学管理的太过松懈,很多秀才那都是十天半个月才去露个面,只要考试能过就能获得乡试资格,简直就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干脆就把县学给废除了,如今只要你是秀才就能去考乡试了。 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至少季子禾不用因为路途遥远跑去县里租房子住了。只是没了县学的督促,那学习这件事那都得靠考生自觉了。没了官学教授,不还有私学在嘛,除非发生了某些不可抗力的事情,否则季子禾雷打不动都要去私塾上课的。 季子禾不打算跟着去西河镇,但宁采臣需要在那里住上一晚,作为蹭车的季老汉自然也要跟着住一晚。 作为家中毋庸置疑的大家长,季老汉要做一件事情哪里有季子禾反对的份。不过,虽然打消不了季老汉买人的念头,但他倒是可以减减数量。列举了一系列的不方便和问题,季老汉总算同意不买丫鬟只买书童了。 季子禾再三强调,他要一个身体强壮,五大三粗的那种书童,要是买不到的话,那就来个手脚麻利长得丑的也行。罗风的存在真的对老实孩子造成了伤害了,以至于现在他只要看着谁家有长得好看点的书童,就能立马想歪,他可是正经读书人。 虽然季老汉只在外边住一宿,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季子禾,怕他一个人饿着。季子禾拍着胸脯说自己饿不死,他爷爷可是给他留的有饭菜,热热不就可以了。 季老汉想想也是,就不再坚持,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外孙宁采臣的马车,去了西河镇。 中午,季子禾的食谱,饼子加爷爷腌制的咸萝蔔丝。晚上,季子禾又热了两块饼,还打算继续吃他爷爷腌的咸萝蔔丝。 「你就吃这个啊,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骨头超嫌弃道。 「这个味道挺不错的,我不会下厨,不吃这个吃什么。」 「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尝试着做一下啊,反正你爷爷不在家,就算做的不好吃也不会有人知道。」骨头建议道。 季子禾毫不犹豫的拒绝,「我师父说了,君子远庖厨,让我少为这些杂事分心。我爷爷平日里也不许我做饭,他说做饭都是娘们儿的事,等我长大娶了媳妇儿,媳妇儿会给我做饭。若是心疼媳妇儿,等我有钱了,大可请个厨子回去。」 「你师父和爷爷可管的真宽,等等,这该不会是因为你做的太难吃,所以他们安慰你才这样说的吧?」骨头怀疑道。 季子禾一直都表现的跟个普通乡下崽儿没什么区别,他爷爷连他放牛都不管,怎么会管他做饭? 季子禾小脸一红,骨头知道自己真相了。 「我是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做饭有什么好羞耻的。」季子禾义红着脸硬气道,不仅没什么说服力,颇有种恼羞成怒的味道。 「看来今天不给你露一手不行了,真男人怎么可能连顿饭都不会做,小子,你还嫩了点!」骨头骄傲的说。 第45页 季子禾看看盘子里的腌萝蔔丝,果断投入了狗腿的阵营。有热菜吃,谁还要啃咸菜。 「哥,你加油,我给你烧火。」季子禾主动道。 「行啊,你就等着吃好吃的吧。」骨头磨拳擦掌,不就是做个饭嘛,能有多难啊! 从地里拔了几棵小青菜,择择洗洗,就准备好了。 「小禾子,烧大火。」骨头胸有成竹的发号施令。 「好。」季子禾把土灶烧的旺旺的。 待到锅里水渍烧干,大铁锅的底部都烧的红彤彤的,骨头从罐里挖了一个勺子猪油往锅里一放,哗的一下子…… 「着了,着了,怎么办?」锅里突然着火,把季子禾吓了一跳,窜的老远。 「问题不大。」骨头强装镇定,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往锅里一浇。 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响,锅里的火没有灭,反而油还爆开了,烫人的油星和火花四处飞溅。季子禾被烫了一下,然后就窜的更远了。 「骨头,你快出来啊!」季子禾站在厨房门口冲着还在灶台前的骨头叫道。 骨头身上也溅了许多的火花和油星,他的脸黑的比灶台上的大铁锅的底还要黑,手一拂,锅里的火熄了,油也不跳了,看来厨房也不会被烧了。 季子禾大松了口气,差点忘记骨头会法术了。不对啊,他刚才怎么不用法术,难不成也忘了? 骨头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油就乖乖的滑了下去,掉到了地上。他扭头对着季子禾叫道,「进来,烧火。」 「啊,还要继续啊!」 「当然要继续,我就不信啊,我会连一个小小的青菜都收拾不了!」骨头目露凶光,志在必得道。 「骨头,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做过饭吗?」 「做饭,本尊怎么做过饭,我一般都喜欢吃生的。」骨头露出一口大白牙。 「本尊?这是个什么称呼?」季子禾问道。 「呃,我哪知道,只是刚才顺嘴就说出来了而已。哎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么天才的鬼,怎么可能不会做饭?」 「你都没有做过饭,你怎么知道你会做?」季子禾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壳,他真傻,这么个不靠谱的鬼他也信。 「对啊,我都没做过饭,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骨头反驳道。 「你都没有做过……」季子禾突然住嘴,他有种感觉,如果他们就着这个哲学问题讨论下去,不光他不用吃饭了,这篇估计下辈子都完结不了。 「怎么不说了,做饭能有多难,我看你爷爷做过,不就是先放油,再放菜,放点盐和酱油,翻两下不就可以出锅了。刚才那个是失误,下次我一定能做好的。」骨头自信道。 季子禾想了想,好像,大概,他爷爷真的是这么炒菜的吧。听起来很简单嘛,那他以前为什么炒不好,难道是因为他太笨了? 那再试一次好了。 季子禾看着自己面前这盘绿油油的青菜,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和下锅前没什么两样啊,实在下不了筷子。 「骨头,这菜没炒好吧。」 「哪没炒好啊,放油,下锅,翻炒,装盘,哪个步骤都没错啊。」 「你不觉得它没熟吗?」 「可能是翻炒的时间太短了,你等着,我再把它放锅里炒炒。」说着,骨头就把青菜端走进了厨房。 季子禾嘴抓紧时间咬了几口之前热的饼子,吃了两口咸萝蔔丝。他有预感,这盘炒青菜是不用指望了。 等骨头再回来的时候,季子禾的预感果不其然的灵验了。 骨头两手空空,面露尴尬,「那个,这次我没经验,下次等我练好了再做给你吃。」 季子禾鼓起勇气进了厨房,本以为会看见一处堪比战场的乱象。谁知,厨房里还挺干净的,什么怪味道都没有。把锅盖掀开,大铁锅被刷的干干净净,都能反光映出人脸了。 骨头跟在后面,随便季子禾翻。那锅被烧的焦黑,还散发着浓郁糊味的炒青菜早就被他清理干净了,他这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自己失败的证据呢。 虽然第一次做菜以失败告终,不过也正因为这次失败,骨头苦练厨艺,最终成为一代名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如今,作为骨头唯一的食客,季子禾还是得老老实实啃面饼、吃咸菜,盼着他爷爷早点回家给他改善下伙食。 第二天下午,等到季子禾下学回家的时候,屋上的烟囱冒着烟,季子禾知道,他爷爷回家了。 他兴沖沖的推开门,直奔厨房,「爷爷,我回来了……你是谁?」 季子禾突然卡壳,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生的十分的美貌,简直比女孩还要好看。 少年人笑了笑,刚想开口,却突然看见了骨头,面色刷的一白。 「哪里来的狐狸精,没看见这家里是我罩着了吗?」骨头怒目而视。 原来是妖怪啊,怪不得生的如此好看,季子禾心道。 「主人,我不是坏妖,我是老爷子给您买的书童啊!」 「书童?」这这这,哪里是他要的书童的样子啦!他明明嘱咐他爷爷就算要买也要五大三粗的,或者长的丑的那种书童,这么个狐狸精比罗风还长的好看,比罗风的小身板还瘦,他爷爷怎么会看上他!难不成是这狐狸精施了什么妖法骗了他爷爷? 第46页 「呦,小禾回来啦!瞧见小九了吗,觉得怎么样?」季老汉背着锄头回了家,乐呵呵的问道。 季子禾看了看少年,拉着季老汉走到一边,「爷爷,你怎么会买了他给我当书童。他长的那么瘦,能干什么活啊!」 「书童又不是苦力,要那么壮做什么。」人伢子说的对啊,壮汉又贵又不好,他们爷孙俩老的老、小的小,若是那人起了反心,他们可怎么办。 阿九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的特别好,人老实不说,长得也秀气,给人当书童正合适。你想啊,读书多累啊,书童老在主人面前晃,要是长的丑,看着别说读书了,估计连饭都吃不下。长的好看的就不一样了,主人看着那张脸心里就高兴,一高兴不就又有精神读书,读的好了再一高兴就考个状元回来了。 季老汉一想,还真是这个理,确定黄九郎身上没什么病,他就给买下了。 「那为什么不挑个丑的,长得好看的说不定还要多花好多钱。」 「不用,小九便宜的很。别看他人长的瘦,力气可不小,还会洗衣做饭干家务,可勤快了。」季老汉一副赚到的模样,「要不是你说只要书童不要丫鬟,我非得把他妹子一起买回来不可。那小姑娘也便宜的很,长的又水灵,手脚又勤快,最主要他们俩加起来也要不了多少钱,还没其他人的一半钱多。」 季子禾懂了,原来季老汉并没有被狐狸迷惑,他只是贪小便宜而已。要说被迷惑的,那也恐怕得是人伢子,不然怎么可能把长得那么好看的狐狸精卖的如此便宜。 「爷爷,你就不觉得他卖这么便宜不正常吗?」 「管那人伢子为什么抽风呢,反正小九身上又没病没灾的,卖身契我都拿到手了,就算人伢子反悔也不成!小九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要不是家里困难,也不会卖身为奴。虽然他给你做了书童,你也不要欺负人家,知道吗?」季老汉叮嘱道。 「知道了。」季子禾假意妥协,这狐狸精来路不明,不能放在家里。此刻,他的脑回路难得的与骨头在了同一条频率上。 不得不说,黄九郎的饭菜做的还是不错的,比季老汉做的好吃多了,跟骨头比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一点都不夸张。 季老汉那是对自己买的这个经济又实惠的书童十分满意,吃着饭简直赞不绝口,这手艺,都能和镇上酒楼里的大厨比上一比了。 吃过饭,季子禾就去书房做作业去了。黄九郎收拾完厨房,就要开始履行自己书童的责任了,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去开门的是骨头,他伸出大手,拎着黄九郎的后领,把人给拎了进去,还不忘记把门给关上。 骨头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把黄九郎给扔到了地上,他这只鬼,是很喜欢长毛的妖精,不过是喜欢吃的那种喜欢。对待猎物,温柔个鬼哦! 「说,你混入我家有什么企图!」季子禾从书本里抬起脑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小的真的是被老爷买回来给您做书童的,并没有半分其他的企图。」黄九郎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觉得我是傻子?」 黄九郎赶忙摇了摇头。 「那你还骗我,没有什么企图你这个妖怪为什么要到我家当下人,脑袋撞到树了吗?」 「您有所不知啊,现在妖怪的日子也不容易啊,特别是我们这些灵力低微的小妖,更是可怜。我原本住在山里,姐妹兄弟加起来有数十只妖,山上的野兔再多也不够吃啊,兄弟姐妹们只能下山来讨生活。虽说修炼了多年,可却没学着点其它手艺,本想学着狸猫给人当宠物,结果却不想女主人更喜欢我们这身皮毛,差点把我们的狐狸皮给扒了。迫不得已,我们只能藉由人伢子手,把自己卖了给人当下人,混口饭吃。」黄九郎说到差点被人扒了皮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声泪俱下,真是闻者伤心啊。 「原来妖怪也能混到这么惨啊。」季子禾又涨见识了。 骨头确定这狐狸没有用媚术啊,为什么他居然心底也生出了几分同情来。他是不知道,这就是所谓说话的艺术。有些人说话就特别令人信服,就比如超市的某些导购员,明明你没想买某样东西,偏偏听她一说,你就会觉得很需要,稀里糊涂就买了。 「主人,您放心,我并无恶意,不信你可以让这位鬼大爷看看,我身上并无半分血色,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骨头将心头那点同情扫去,他又不是和尚,还同情,同情可以填饱肚子吗?这只狐狸长的眉清目秀,虽然瘦了点,也能打打牙祭。 「他修的确实是正道,不过我不相信他的话,不如我把他吃了吧,让你爷爷再给你买一个书童得了。」骨头说道。 说不定这小狐狸也是看上了小禾子这身功德,想要来趁机吃掉他。不过骨头可不是个大方的主,小禾子是他先发现的大宝贝,想动小禾子,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季子禾点了点头,「也好。」 黄九郎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然连哭都忘记了,这发展不对啊。他已经观察这小子有一段时间了,这小子不是挺心善的吗,怎么同意会让这只恶鬼吃了他! 骨头也就是例行的问一下,也没指望季子禾能同意。结果谁知道居然听到了这样的回覆,骨头差点都以为天上掉馅饼了!嗯,说不定是做梦,他需要吃只狐狸精压压惊。 第47页 眼见骨头的鬼爪子已经抓了过来,黄九郎怂了,他有预感,这鬼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给碾压。他的血脉告诉他,他就应该臣服于他的脚下,别说逃跑了,根本连半分的反抗心都生不出,动都动弹不得。失策了,之前离的远,并没有发现这鬼的奇异之处,难道他这条小命真的要交待在这里。 「等等,别吃我,我招!我招!」黄九郎头顶流下豆大的汗液,这鬼生前绝对是一个大妖,他的血脉等级远远在他之上,就是死了没有身体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答应小翠走这一趟。 「骨头!」 「切。」骨头停下了动作,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果然,他就说自己是在做梦,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我姓黄,家中排行第九,人家都叫我黄九郎。我家住在五陵丘,兄弟姐妹共……」 「停,我不是问你家户籍,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何来我家?」季子禾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我是来替人赎罪的。」黄九郎说道。 「赎罪?」 「我有一表姐,名为小翠,当年我被爹娘赶下山时,是她收留了我。几十年前,她渡天劫的时候,受了一户王姓人家的恩德。几年前,得知他家儿子因为痴傻娶不到媳妇儿,为了报恩,就去做了他家的儿媳妇。小翠陪伴傻子王元丰多年,又多次解救王家人于水火之中,甚至还治好了王元丰的傻病,却在王家受了许多的委屈,实在忍不下去负气而走。可这恩情还没报完,小翠又不能一走了之。王家人总说小翠无所出,那是因为我们妖呢,不能随便与人交合,否则时间一长,人就会暴毙而亡,小翠怎么可能去害王元丰。小翠便想着为王元丰寻一门好亲事,然后就看上了钟太史家的女郎,也就是您的前未婚妻。小翠夜里变作王元丰的样子与钟小姐在梦中私会,白日又变成钟小姐的样子与王元丰朝夕相处,最后成功让钟家退了亲,将钟小姐顺利的嫁给了王元丰。」黄九郎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季子禾的脸色。 季子禾怎么可能不生气,他简直就要气到爆炸,原来罪魁祸首居然是只狐狸精。 」骨头,吃……」 」等等,饶命,不是我的错,我就是只来替人赎罪的无辜狐狸精!」黄九郎大叫道。 「呵,你们妖精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还知道赎罪?」骨头幽幽道。 「其实是这样的,给元丰娶完媳妇儿后,我们也以为事情都解决了。谁知小翠回来后就开始倒霉了,真的是喝口水都能把自己呛得半死,我们便去求了瞎婆婆帮忙,瞎婆婆卜算后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钟小姐是主人您的未婚妻啊。要是早知道的话,就借给小翠一百个狐狸胆小翠也不敢动钟小姐啊!」黄九郎说道。 「我看你们不是因为钟小姐是小禾子的未婚妻才害怕,而是因为小禾子是累世的善人,身负大功德,若是亏欠了他,你们必需要付出代价才害怕吧。」骨头冷冷的给他插了一刀。 黄九郎没敢接话,「若是您和钟小姐缘分不深也就罢了,怕是钟小姐本该是您此生命定的良配,所以小翠才会一直走霉运。我们无法,只能想着能补偿您才好。知道您家老爷子想买个丫鬟和书童,便提前做了准备,谁知老爷只买了我化作的书童,未将小翠化作的丫鬟买回来……我确实是来替她赎罪的。」 「你的意思是说,钟小姐本该是我命定的妻子,那她现在嫁给王元丰了,我该怎么办?」 「您不要着急,小翠她一定会给您找到一门好亲事的。」黄九郎忙道。 「然后再去拆一门姻缘,把其他人的妻子抢来给我?」 黄九郎沉默。 「你回去告诉小翠,我不怪她,我也不需要她的赔偿。」季子禾说道。 说白了,小翠也没做什么,只是变成王元丰的样子与钟小姐见了几面而已,又没有强迫她。还不是钟小姐自己抵不住诱惑,自愿退亲。这么说来,他还应该感谢小翠,让他识清钟小姐的为人,这门亲事不要也罢。他才不信命,没了钟小姐又如何,他一个大好男儿怎么会娶不到媳妇。 「主人,我不能走,小翠对我有恩,如今她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请您把我留在身边,我会好好的服侍您的。」黄九郎恳求道。 「小禾子,留下他吧。」骨头突然开口道。 季子禾意外的看向骨头,「我以为你不喜欢其他非人类呆在我身边。」 别以为他不知道,骨头可是非常想把荷三姐姐赶走的。 「怎么会。」骨头飘到季子禾身边,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本来就是他们对不起你,不管你想不想要这门亲事,那都是你的事,他们凭什么插手。既然犯了错,就不能这么便宜的饶了他们,反正有我在,也不怕他生出别的心思来,咱们就把他留下当牛做马吧。」 第37章 偶遇色狼 季子禾想了想, 觉得骨头的话有理。而且黄九郎毕竟是他爷爷花了真金白银给买回来的, 虽然便宜了点, 那也是钱啊。要是把人给赶走了,他怎么向爷爷交代。再者,如果他走了,他爷爷还要花钱再买一个书童回来, 那可就碰不到这么又便宜又实惠的书童了。 「你真的不愿意走?」季子禾又问道。 虽然他是不觉得小翠他们亏欠了自己,不过他们既然都这么认为,而且还遭了报应,自己就勉为其难收下这不可以,也算是助狐为乐了。 第48页 黄四郎摇了摇头,「求主人不要赶我走,我很能干的, 我不仅会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还能干农活, 我还会种地!」 种地倒是不用,季子禾家中良田不少, 季老汉一个人忙不过来,每年农忙的时候都会请短工来播种收割。他爷爷肯定不会让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书童去干重活的,那不是难为人嘛。 「你会放牛吗?」季子禾最操心的就是他家那头大水牛, 那可是他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会的,会的。」傻子才会说不会呢。虽然他没放过,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放个牛能有什么技术含量。 「好吧, 那你就留下吧。」季子禾点了点头,「不过,若是你生了什么坏心思,我就把你给收进袋子里!」 季子禾啪的一下,将燕赤霞送给他的剑袋拍到了桌子上,恐吓道。 「是,小九记住了。主人,我看你的墨好像不多了,我来替您磨墨吧。」黄九郎小心询问道。 季子禾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别扭,却没有反对。既然已经是他的书童了,那这些自然就是他分内的事情,他们家才不养吃白饭的人呢。 「喵。」季子禾的书房被一只毛爪爪扒开,家里唯一一个可以随便吃白饭的小东西回来了。 小东西扭着小腰,体态妖娆,无视了屋里的鬼和狐狸,进来直奔季子禾的身边,丝毫不介意任何人的眼光,跳到了季子禾的大腿上,揣着爪子开始嗡嗡嗡的念经。 骨头俩眼瞪着这只名为二黑的猫,在这个家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只猫了。这只磨人的「小妖精」一来就勾引他家小禾子,半夜里还经常去钻小禾子的被窝,被他给扔出去了好多次。这还没成精呢就这么不正经,真是一点也不检点。 季子禾心情愉悦的撸了把猫,开始继续写作业。骨头飘来飘去的看着被独宠的二黑,心里咕噜咕噜的想着坏主意。 正在磨墨的黄九郎羡慕的看着二黑,如果他不是一只拥有漂亮皮毛的狐狸而是只猫就好了。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那么喜欢养猫当宠物,又肥又懒还喜欢吃脏兮兮的耗子。它们狐狸多好啊,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还有毛绒绒的大尾巴,为什么人类比起养它们做宠物更喜欢扒它们的皮,真是苍天无眼。 假如身为人类的季子禾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肯定会送他呵呵二字。得了吧,养狐狸做什么,既不会看家护院,又不会捉老鼠,喜欢偷吃鸡,而且还有难闻狐臭味,一般的农家是绝对不会养狐狸的。 季子禾白日里都在私塾里,不需要书童伺候,家里的一些轻活就交给黄九郎了,什么放牛啊,餵鸡鸭之类。 季子禾家的鸡鸭都是散养的,白日里鸡鸭都喜欢到处乱跑。等到了傍晚,它们就会自己从大门,院墙还有阴龙眼回家,他家里就会撒些谷物餵食。餵鸡鸭的时候,还要顺便数数数量,以免丢失。 夜晚,鸡鸭都回了鸡舍鸭舍睡觉,季老汉抹黑去鸡舍里抓鸡。天黑在鸡舍睡觉的鸡都可老实了,一抓一个准,季老汉抓了几只老母鸡和鸭子关进了笼子里,打算让季子禾送去镇上的宁采臣家里。 宁采臣一家住在镇上,田地有不少,都交给了佃农在种,他们只需要收租子就好了。家里在镇上还开了一间书坊,一直都是他的父亲在打理。因为家境还算殷实,外加镇上也不好养家禽,以至于他家里吃颗鸡子都是要用买的。 如今宁采臣的妻子还病着,肯定吃不好,季老汉就想着送几只老母鸡还有鸡蛋过去,让她好好补补。 镇上离村里并不远,也就三四里路,依照现代的时间来说,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就能到镇上。季老汉便让季子禾向刘老先生告了假,去镇上看望他的表嫂,顺便把家禽还有鸡子给送去。 第二天,季子禾就带着自己的新书童黄九郎一起去往镇上,打算带着他认认门。鸡鸭还有鸡子全都在黄九郎背上的竹篓里放着,背着那么多的鸡鸭,狐狸精简直走路都在发飘。 要是这些鸡鸭都是他的就好了,那一定是神仙日子。 「哎呦!」 「怎么了。」走在前面正和骨头侃大山的听到声响赶忙回头。 「主人,我刚刚走着,这个人突然撞上来的。我躲开了,他就摔到了地上。」黄九郎说道。哼,就算他一直在跑神又怎么样,一个小小的凡人还想撞到他身上,想的美! 「是这样吗?」季子禾看向地上那人,难不成这傢伙想碰瓷? 「是小生的错,千万不要怪罪这位小兄弟,是小生不小心被石头绊倒,险些扑到这位小兄弟身上,绝对不是这位小兄弟推的我,他不是故意的!」男人趴在地上还未爬起来便急忙解释道。 季子禾:??? 这人真奇怪,他什么时候说要怪罪小九了? 黄九郎狠狠的瞪了这人一眼,本来这傢伙摔倒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他这么一说,就好像他摔倒和自己有关系一样,他倒成好人了。 「你没事吧。」季子禾可不是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黄九郎和这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推他呢? 男人愣了一下,赶忙爬了起来,「没事没事。不知两位小哥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啊?」 「小禾子,这人看你们俩的眼神怪怪的,不像是个好人,你们还是不要和他多说了,赶紧走吧。」骨头说道。 第49页 「我从家里来,要去镇上探亲。你若没有事情,那我们就先走了。」季子禾非常同意骨头的话,他也不想和这个奇怪的人多谈。 「等等,今日得见两位实在是三生有幸,交个朋友如何。在下何师参,字子萧,敢问两位姓字?」 一听到何师参的名字,季子禾立马就知道他是谁了。从这儿到他们村也不算太远,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他的大名季子禾还是听说过的。 「姓字倒是不必了,我们还赶着去镇上,还是就此别过吧。」季子禾说完,也不等何师参的反应,带着黄九郎就走了。 何师参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到了镇上的时候,黄九郎拉了拉季子禾的衣角,「主人,那怪人还跟着我们呢!」 季子禾闻言,向后看去,远远的,还真看到了那个人。 「不管他,他想跟就跟吧,反正今天晚上我们又不用回家。」季子禾说道。 「小禾子,你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吗?」骨头问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我听村里的妇人说过他,何子萧也是个读书人,家里有些薄产。按理说他这条件也不算差,可奇怪的是,这个人都到了而立之年了还在打光棍。上门的媒人也不少,可他一个也看不上,也不知是身体有疾还是眼界高。十里八乡的媒人几乎都被他得罪了一遍,所以现在也没人愿意上他家给他做媒了。」 黄九郎若有所思,他是只狐狸精,而且还是个长相貌美的狐狸精,在凡间混了那么多年,眼界比季子禾开阔了许多。他知道在某些所谓上流人士的圈子里,盛行断袖分桃之风,嘴上说着圣人之言,行的却是下流龌龊之事。黄九郎刚下山时,不通人情世故,就被骗到过那种供有这种爱好的男人取乐的场所,差点被一个满脸麻子一身肥油的死胖子当成母狐狸骑。若非小翠找到了他把他拦住,他说不定就要大开杀戒了。刚才那人看他们的眼神色眯眯的,分明就和当年那死胖子看自己的眼神一个样子。 只是,他的主人年纪小,不该用这样的脏渍事污了他的耳朵。而骨头大老爷高深莫测,肯定什么都懂,自己就不要多嘴了。 骨头好冤枉,他冤枉死了,他懂个屁啊!他要真的啥都懂,不用黄九郎说,他当场就会给那色狼套麻袋! 「嗯,我知道了,这人肯定没有小叽叽。」骨头大老爷得出了结论。 黄九郎甚为感动,没想到骨头大老爷为了保护主人幼小的心灵,居然愿意为他撒这样的谎,简直太感人了。 「对,那人肯定不举!」黄九郎赶忙附和道。 「是嘛。」看他们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季子禾疑惑,他们怎么知道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宁采臣的家,院子的门大开着,没有见到人。季子禾进门先大喊了一声,「姑姑,我来了!」 第38章 内有恶犬! 「嘿, 大门开着, 人都去哪了。」季子禾疑惑道。 抬脚刚走进院子里, 一只小奶狗嗖的一下从厨房里窜了出来,压着前身撅着屁股冲着季子禾气势凶狠的汪汪叫。 「嘿,哪来的小狗崽儿。」骨头新奇的看着小狗崽,他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狗呢。 「可能是我姑姑家的大黄生的。」季子禾还未说完, 一只大黄狗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见到了季子禾也不叫嚷,摇着尾巴跑过去将小狗崽的脖子咬住,叼在了嘴里。 小狗崽被亲娘叼住了后颈肉,顿时凶不起来了, 老实的不得了。 「呦,小禾来了。」听到声响, 一位妇人手里还拿着小锄从后门向院中看去。 「姑姑,你瞧大黄见到我都不叫唤!」季子禾笑着朝着后门走了过去, 大黄狗见无人注意,叼着自己的崽崽就跑回了厨房柴堆里的狗窝。 「它认人。」妇人笑道, 进了门,将锄头什么的竖在了门后,拍了拍身上的灰。 「姑姑, 你在做什么?」 「我刚在后面的菜园忙活呢,除除草。别站这了,走,进屋坐。」妇人招呼着几人进了屋。 虽然宁采臣家住在镇上, 可他家后面就是野地了。家里没有养家禽,可他勤俭持家的姑姑在屋后开垦了块菜园,供应家中的青菜,减少开支。 「你旁边这小伙子是谁啊?」姑姑问道。 「他就是前几日我爷爷跟着大表哥去西河那边买的书童,叫小九。」季子禾介绍道。 黄九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十分的怕生的样子。将背上的背篓放下,朝着姑姑行了个礼,「给夫人请安。」 「是个听话的孩子。」姑姑点了点头,知道他的身份后,就没在关注他, 「对了,姑姑,我大表哥呢?」平常这会儿他都应该在书房读书啊,怎么今天却不见人了。 「唉,你嫂嫂病着,久不见好。这不,臣臣听说板桥庄最近有位姓齐的太医告老还乡,太医你知道吧,就是在宫里给皇帝看病的大夫,医术定是十分的高明。他就想着请这位齐太医来为你嫂嫂诊治一番,可是这位齐太医自打回了乡就言明了不再为人治病,没有办法,你表哥就天天往板桥庄上跑,候在他家门前求着想让他改变心意呢。」一说起此事,姑姑脸上就露出愁苦之色。 「姑姑莫急,嫂子一定会没事的。哦,对了,我这次来爷爷特意让我给你带了些鸡鸭和鸡子,这鸡都是老母鸡,你炖了给嫂子补补。」季子禾把竹篓给拎了过来。 第50页 竹篓里的鸡鸭都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鸡蛋被放在底下,上面盖着厚厚的稻草,以免鸡鸭将鸡蛋给弄破。 「爹真是的,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拿东西过来了,镇上卖的什么都有。你天天读书废脑子,更需要补补,都拿给我了,家里早晚连个下蛋的鸡都没有。」 「一两只鸡算什么,你住镇上还得花钱买,反正家里有,何必花那冤枉钱。再说了,卖的哪有自家养的好。」季子禾知道,虽然姑姑在抱怨,可心里还是高兴的。 姑姑不让他们带东西来,不是说看不起他们,只是因为她不想让娘家破费而已。她兄弟姐妹不多,也就只有季子禾他父亲一个兄弟,而且还早早的去了。如今她爹就剩她一个女儿,她孝敬父亲还来不及。怎么能一直让父亲接济呢。再者老母鸡挺值钱的,营养高,一点也不愁卖不出去,毕竟在乡下母鸡都是下蛋用的,平常来鸡蛋都捨不得吃,很何况是杀鸡卖鸡。 「下次不许再带了,路那么远,走那么久,累到了吧。」姑姑佯怒道。 「知道了,可累了。」季子禾满口答应,咳,反正这又不是他第一次保证了,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熟练工,万事只是开头难,有一就有二嘛。姑姑疼他,他何尝又不喜欢喜欢自己唯一的姑姑呢。 「时候不早了,我去给你做饭。」 「好,嫂子在屋里吧,我去看看她。」季子禾问道。 姑姑抓了几个核桃塞到季子禾手里,「去吧,打个招呼就赶紧出来,别呆久了,你嫂嫂需要休息。」 「好。」季子禾把核桃揣兜里,就跑去了宁采臣夫妻俩的房间。 季子禾经常来姑姑家,对她家也是熟门熟路,甚至于宁采臣藏书房里的七侠五义他都知道在哪。 季子禾站在门口拍了拍门,「嫂嫂,我是子禾啊,我来看你了。」 「是子禾啊,进来吧。」 季子禾推开了门,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他领着黄九郎进了门,就看见他的嫂子正撑着身体打算坐起来,忙过去扶了一把。 虽然是平辈,可季子禾与宁采臣差了十几岁。季子禾本就年纪不大,他姑姑一家也一直把他当小孩儿看,就连他嫂子也一样,也就不必忌讳什么男女大防。 「嫂嫂,你这是得的什么恶疾啊,怎么一直都不见好。」季子禾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黄九郎就站在他的身后。 「大夫说是肺疾,咳咳。」嫂子说着说着,突然猛咳了起来。她急忙拿起手帕捂住嘴巴,手帕拿开时,季子禾看到上面竟然有血迹。 「血,究竟是什么肺疾啊,竟然如此可怕。」 嫂子虚弱的沖他摆了摆手, 「你先出去吧,屋里病气重,不要久呆。」 原本他的嫂子有些微胖,脸上肉肉的,圆圆的,谁知这才病了多久,就瘦的下巴都尖了,成了个弱柳扶风的柔弱女子。美倒是美了,却是一种病态美,让季子禾欣赏不来。 「我再陪你说会儿话吧。」 「咳咳,出去。」嫂子伸着胳膊就要去推她,季子禾无法,就只能先带着黄九郎出了门。 「骨头,你说我嫂嫂这是得了什么病啊?」季子禾问道。 骨头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人,我怎么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我是人啊,可我不还是不知道。」季子禾蹲在院子里,朝着骨头翻了个白眼。 「主人,您嫂嫂这么急着赶您出来,是不是这病会传染?」 「小九,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季子禾看向了黄九郎。 「我听说民间有种病叫肺痨,得了就会久咳不止,身形消瘦,咳血,没有力气,听说与得这种病的人呆久了可能也会染上肺痨。」 「那这病可有何办法治疗?」季子禾忙问道。 黄九郎摇了摇头,「我听说这病一得就是个死,根本没听说过有哪个人能活下来。」 「妖怪也没办法治吗?」 黄九郎摇了摇头,「我不懂医术,但就算寻到会医术的妖怪他们恐怕也不愿意救凡人,以免结下因果,乱了修行。」 「这样啊,那鬼能治吗?」季子禾又看向了骨头。 「我看你嫂子肺脏里好像多了块肉,要不我给她切掉如何?」骨头想了想说道。 「你别乱来,不懂就不要瞎动手。」季子禾可不想好心却办了坏事,这是什么不靠谱的大夫哦。 「啧,她要是个妖魔鬼怪,我给她输点灵力,说不定她自己就能自愈。可你嫂子偏偏是个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我要是输灵力万一她……嗯,砰的一声炸了怎么办。」骨头说道。 若是踏上修为的人或者其他妖怪,普通的病症他们压根就不会得,大多数需要治疗的情况就是受伤。修炼之人自愈能力比凡人高的那不是一星半点,普通的外伤内伤的话只要灵力充足自己就能长好,所以骨头才说要输灵力。 「那我嫂子现在开始修行还来的及吗?」季子禾问道。 「临时抱佛脚,你觉得可行吗?」骨头反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季子禾目光灼灼。 「你当可以修仙者都是大白菜吗,那都是需要有仙缘的人才能修行。再说了,我们一个鬼和一只狐狸精,怎么可能会知道人族是如何修行的。」骨头毫不犹豫打破了他的幻想。 第51页 季子禾脑袋低下去了,「那怎么办。」 「你姑姑不是说那个齐太医很厉害嘛,或许他有办法。」骨头没有现形,虚拍了拍他的脑袋。 「也只能如此了。」 季子禾的姑父白日里一直在书坊,到了晚上才会回家,所以午饭不必等他回来吃。吃饭的时候,嫂子并没有出来,而是姑姑端进去让她单独吃的。 其实季子禾嫂子的病并没有确诊,看了好几个大夫,有的说是肺痨,有的说是肺积,到底是哪个,宁采臣他们也分不清。反正都是治着没什么效果,所以宁采臣才会继续寻名医。 到了晚上,宁采臣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季子禾一看便知,此次出门又是无功而返。 在宁家住了一夜,第二日,季子禾就打算带着黄九郎回去了。结果刚出门,就看到昨天那个姓何的在宁家门外不远处徘徊,季子禾赶紧收回了脚。还好宁家有后门,季子禾他们就从后门离开了,至于那个姓何的,哼,他姑父的二头肌可不是白长的。 回到家以后,季子禾开始四处打听,想着能不能走走门路,跟齐太医搭上关系,好让他出手救治自己的嫂子。 「主人,我打听到了,那个齐太医与一个叫何百万的人是好友,关系十分亲密。」黄九郎急匆匆的跑回来说道。 「何百万,我怎么听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啊?」季子禾思考道。 「就是前几日我们遇到的那个怪人何子萧的爹。」 季子禾:!!! 第39章 送礼 「我亲眼看到那怪人去往板桥村, 被齐太医拍着肩膀送出门, 齐太医说那怪人是他的忘年交, 让那怪人给他父亲带好呢!」黄九郎说道。 「那这么说的话,何子萧与齐太医的关系也不错。」季子禾摸了摸下巴。 黄九郎想了想,上前一步道,「主人, 此事交给我吧,我定会让何子萧向齐太医求情,救治您嫂嫂。」 「我们与他并不相识,你能有什么办法?」季子禾问道。 「主人不必多问,奴自有主意, 您请静待佳音。」 对付色狼还有什么办法,当然是最简单直接的美人计。 「等等, 我觉得这事让我去最合适。」骨头突然叫住了黄九郎。 「这又是为什么?」季子禾又问道,骨头什么时候那么热心的。 季子禾哪里知道, 骨头哪里是热心了,明明就是被戏精附体了才是。 「你们一个小孩, 一个僕从,无论哪个去谈正事的分量都不够啊,此事啊, 还需我这个大人出马。」骨头很忧愁,能力越大,肩上的担子就越重。瞧瞧这主僕二人,啧啧啧, 遇到事情就没一个能挑大樑的,事到如今,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出马才行了。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看我头上是什么?」季子禾指着自己头顶用方巾束着的发说道。 「就算你没输丱发,你也还是个小孩。」骨头将季子禾从上打量到下,桀骜道,「小矮砸!」 季子禾眼睛一眯,「死鬼!」 黄九郎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纠结自己是否应该拉架,一边是需要还债的主人,一边是不能得罪的大佬,好像帮谁都得罪人啊! 季子禾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同意了骨头的提议,让他去拜见何子萧。为了表示诚意,季子禾拿出了自己积攒多年的私房钱,去置办贿赂的礼物。这时他十分的庆幸,没有把那五十两黄金上交,不然这次钱都不够了。 俗话说得好,花钱好办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季子禾就不信了,何子萧收了他们的重礼,还不给他办事!听到这样的计策,黄九郎几次想要开口,却还是忍住了。骨头大老爷自有打算,自己还是别自作聪明的好。 因为骨头是鬼,白天离了季子禾就不能呆在太阳底下,所以他们决定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行动。 为了方便行动,今日黄九郎特意将晚饭做的比往日早了些。 「爷爷,我出去转转,夜里估计会回来的有点晚,记得给我留门啊!」季子禾快速的扒完嘴里的饭菜,赶忙道。 「大晚上去哪玩儿啊,天一会儿就黑了。」季老汉不满道。 「没事,有小九陪着我。」说着,季子禾拉着黄九郎就跑了出去。 季老汉在院子里撒了瓢秕谷餵食鸡鸭,看看天色,他背上了竹篓,拿着药锄也出了门。 季子禾他们直接就打算去何子萧的家门口守株待兔,还未走近,便看何子萧远远的往这边走来。 季子禾他们赶忙藏了起来,骨头现形,上半身是个人,下半身还是烟雾,身上的衣服还破破烂烂,若这样出去还不吓死人。 「骨头,你就打算这样出去啊!」季子禾指了指他的下半身。 骨头一低头,「哦,差点忘了。」 说罢,他摇身一变,把下半身的烟雾变成了两条腿,又给自己换了件衣袍,头发也高高束起,稍稍收拾一番,就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 骨头拎着礼物就打算出去,季子禾赶紧提醒他,「哥,迈腿啊!」 即使骨头把腿变出来了,他还是习惯直接飘。脚没挨着地尚能有衣袍遮挡,看不出来,可你腿都不动一下,这就过分了。 骨头摆了摆手,不耐烦道,「知道了。」 骨头并不是不会走路,他喜欢用飘的,纯粹就是因为犯懒。既然可以不用迈腿,他平日里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第52页 何子萧低着头,手捂着左脸,有些消沉的往家里走。 「嘶,该死的老东西,下手可真够重的,谁对那院里的半老徐娘感兴趣啊。」何子萧怨愤道。 他这几日一直都在宁家院外徘徊,等候着那两位貌美的小公子出来,想去搭讪。没想到那两位小公子没等来,反倒是等来了宁家的男主人,镇上宁致书坊的老闆的驱逐。 何子萧自然是不甘心的,趁着宁老闆不在家,他就上前去敲宁家家门,想要打听一下那两位小公子的消息。谁知开门的是一个半老徐娘,他还未开口,这妇人就噼头盖脸对他一阵臭骂,言语一直在说他意图不轨。 不等何子萧解释,宁老闆就回来了,又见到这个人,还正在骚扰自己媳妇儿,当时就炸了。他能忍,他胳膊上的二头肌也不能忍啊,抓住何子萧的领子,就把人给胖揍了一顿。 何子萧很是郁闷,美人没见到,还平白挨了顿打,可真不划算。 突然,何子萧觉得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停住了脚步,脑袋微扬,待看清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脸时,整个人都卡了壳。 他,他这是遇到了仙人了吗,世间怎么会有长得如此俊美的男人!天啊,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竟让他遇到了如此绝色的美人,真是上天眷顾啊。 在这等美人的衬托下,何子萧立马就将自己魂牵梦绕了许多天的那俩少年人给抛在了脑后。他的心跳的极快,心中甚至有一种奇怪的念头,若是能得到这等美人的垂青,就算是让他雌伏于人身下他也愿意啊! 「唉,何子萧,回神了?」骨头掂着礼物站在何子萧面前,傲慢道。 何子萧脑袋晕乎乎的,「这位公子,您认识我?」 「嗯,求你办点事!」骨头一副大爷的模样。 季子禾很想拿脑袋撞树,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同意让骨头去,这哪里像是求人办事的,分明就像是来要债的啊! 谁知何子萧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热情的邀请骨头去他家中详谈。季子禾惊到了,这种态度也是可以的吗? 「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何子萧将骨头引入了家中,询问道。 「我姓骨。」骨头冷冷道,似乎是不愿多言一般。 骨头觉得自己已经够放下身段的了,凡人不过蝼蚁,若是其他凡人,他怕是连个字都不屑与其讲。如今为了小禾子要求一个凡人办事,他只能暂时低头,对待一个凡人也是和颜悦色,啧啧,他真是太宠小禾子了。 「原来是古公子,不知古公子可用了饭食,一起用饭如何?」何子萧辛勤道。 「我吃过晚饭了,我今日找你来主要是……」 「这事不急,不急。古兄,今日一看见你我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我们今夜秉烛夜谈如何?」何子萧提议道。 骨头皱了皱眉头,这人没毛病吧,几句话的事情还需要秉烛夜谈?灯油都不要钱,大风颳来的吗? 咳咳,跟着乡下娃季子禾生活了这么久,骨头也学会了节俭。 「你不是要吃晚饭吗?」骨头又问道。 「其实我也已经吃过了,走,我们去我房里谈。」何子萧说道。 行吧,求你办事你是大佬,听你的,反正又不是他家小禾子掏灯油钱。 骨头没有任何异议的跟着何子萧去了他的房间,坐在桌边听他东扯西扯,每当骨头想要提求他办事的事情,他总是顾左言他,岔开话题,气的骨头想打爆他的狗头! 眼看天都已经黑透了,骨头很是不耐烦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对于何子萧的问题最多也就回答个嗯字,可就是这样,何子萧还兴致勃勃。 「古兄,天都黑了,不如我们今夜同塌而眠,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如何?」何子萧又道。 这次骨头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继续答嗯了,而是冷冷的看着他,那目光,竟是让何子萧心中生出一丝畏惧感。 「古,古兄为何这般看着我?」何子萧结巴道。 骨头把自己一直带着的礼物推到他的面前,「这是桃溪墨,帮我个忙,它就是你的了。」 桃溪墨是四大名墨之一,以墨质细腻,蕴含桃香,产量稀少而闻名。其只生产于桃溪镇,卖到其他地方那都能卖出天价来。桃溪镇距离白河镇路途遥远,跟白河镇都不是一个省的,白河镇上都没有卖的,县里有是有,但也卖的十分昂贵,季子禾的钱根本买不起。所以这墨,还是骨头带着季子禾飞到桃溪在当地买的,虽然当地便宜些,但也让季子禾把这么多年的老本都吃的差不多了。 只要是个读书人就没有不想要桃溪墨的,季子禾惦记好久了,所以才会想用此墨来贿赂何子萧。 「古兄怎的如此生分,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何须如此。」何子萧笑着将桃溪墨给推了回去。 「这是何意?」 何子萧起身,走到骨头身边,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倾下身缓缓道,「古兄的事便是我的事,古兄所求我岂敢不应。我不需要古兄给我什么谢礼,所求不过是能与古兄朝夕相伴,琴瑟和鸣,相对浴红衣,玉楼冰簟鸳鸯锦,共赴巫山云雨。若能如此,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啊——」 「你,想和我□□?」骨头冷哼一声,抓住何子萧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看似轻飘飘的一折,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第53页 「我不敢了,不敢了,大爷饶命!」何子萧嘴里吐着血,抓着自己的断手惊恐大叫道。此刻,在他的眼中,骨头已经不是什么俊美公子了,而是来自炼狱的妖魔。没有人,没有人的眼睛会像蛇一般,变成竖瞳的。 第40章 山参引发的血案 季子禾和黄九郎蹲在门外等了许久, 突然听到轰得一声, 何家的大门破了一个大洞, 骨头慢悠悠的从洞里走了出来。 季子禾眼皮一跳,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骨头准确的找到了季子禾他们躲藏的位置,走到季子禾面前,将礼物扔到他怀里, 「给,没用上。」 「怎么了?」季子禾现在心脏活蹦乱跳的,真刺激。 「那傢伙有毛病,居然想约我共赴云雨。我一生气,没忍住, 就把他胳膊掰折了,腿踩瘸了, 又一个不小心顺便把他的小叽叽也给踩碎了。然后我就想,这次肯定没戏了, 就拎着东西出来了。」骨头说道。 「等等,你让我缓缓。」季子禾抱着桃溪墨, 脑袋有些发晕。 「追,追!」一阵嘈杂声从何家传来,季子禾一看, 几个护院,僕人举着火把拉开了破了一个洞的大门跑了出来。 「快走,他们追出来了。」季子禾拉着骨头就要跑。 骨头低头看着他的手,不慌不忙的变回了鬼身。 季子禾:…… 握艹你大爷的,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居然丢下我们两个自己开挂了,还有没有点江湖道义! 「走吧。」黄九郎见季子禾发愣,伸手拉住了他撒开腿就跑。 等到他们跑出去很远之后,季子禾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啊,别人都看不见骨头这个罪魁祸首了,为什么他们两个还要逃跑? 大风岭间,四只大鬼脚踏鬼火抬着轿子在山间穿行,即使周围杂草丛生,没有路存在,他们也依旧能将轿子抬得稳稳的。 杨廷素坐在轿中把玩着一颗火红的内丹,这颗内胆便是那只所谓野狗子的。虽然那怪物名为野狗子,可实际上并非野狗精,只是山中的野怪而已,真让人扫兴。 突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像是千年的野山参,也是一味难得的良药。既然今日碰上了,就去收了吧,也算是个收穫。 杨廷素便让鬼仆转向去往野山参的位置,等他们停下来,杨廷素从轿中走出后才看到,竟是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这是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大爷,蹲在树下,拿着小药锄一点一点的在刨着土。杨廷素仔细看了一眼那山参,参上被人繫着一根红绳,正是千年野山参。 「老头儿,将这参让给我如何,我给你黄金千两。」杨廷素说道。 老大爷充耳不闻,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挖着土,巧妙的避开了每一根参须。 杨廷素皱了皱眉头,既然这凡人给脸不要脸,那就休要怪他动粗了。他一挥手,一个鬼仆得令,走了过去想要抓住老大爷的肩膀将他拉开。 鬼仆的大爪子刚挨上老大爷的肩膀,突然就燃烧了起来,冒死了黑烟。 鬼仆大嚎了一声,赶紧远离那老大爷,挥舞着手臂想要灭火,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杨廷素当机立断,手中摺扇一挥,发出一道利刃将鬼仆的胳膊斩去。 失去了胳膊的鬼仆命是抱住了,可整个鬼的神色恹恹,耷拉着脑袋走到杨廷素面前。杨廷素餵他吃了颗丹药,鬼仆的胳膊又重新长了出来,只是他整只鬼看起来更加疲惫了。 杨廷素一挥袖子,几只鬼仆都被他给收入了袖中。 「不知道友是何人,多有冒犯,还望见谅。」杨廷素拱手道。 老大爷依旧装聋作哑,不理人。 杨廷素还是有些不想放弃野山参,便又道,「道友,可否将这株野山参让给我。我乃一丹修,善医理,这株千年野山参于我可有大用。如果可以,我愿用这瓶上品破障丹来换。」 杨廷素为了这株野山参也算肯下本钱,破障丹,顾名思义,在进阶时服下此丹就能破除心魔,化解心魔劫。 丹药有品阶,依照各种综合因素分十八级,修界的坊市只能买到八级以下的丹药,而破障丹在第十级。 无论哪个品阶的丹药出炉后品质都有优劣之分,按优劣程度共分为五阶,分别为下品,中品,上品,仙品和神品。品质越高的丹药自然效果就越好,市面上流传的多为中下品丹药,上品难得,仙品更是难遇,至于神品,那是传说中的境界,据说这世上只有一颗神品丹药,传闻他师父太上老君所炼,至于真假谁也不知道。 用十级上品丹药换一株野山参亏吗?这倒不会。民间有传言,千年的人参都会长腿到处跑,这话倒不算是空穴来风。植物妖精是开灵智最慢的种族,千年的人参已经到了来灵的境界,还未真的生出灵智,却也能依照本能进行一些反常的行为,这都是参将化妖的预告。 为何只听人说千年人参而非万年的呢?因为万年的人参已经是妖精了,只要成了妖就不能再把他们当天材地宝随便吃掉了。植物妖精因为修行艰难,还容易夭折,所以他们更加的团结。甚至于多出一个修仙的小辈来,他的那些个天上的就恨不得随身守护,整天都在偷偷的观察。就算如杨廷素这般丧心病狂的丹修,也不愿意去触那霉头,毕竟他可不想以后炼丹药材找不全。 第54页 所谓十品丹药,并不是说全依靠药材的珍贵程度,更多的还是靠丹方,以及炼制手法为依据。再说了,一炉破障丹又不止炼出一颗丹药,而有了这株千年野山参,他就可以炼许多其他的丹药了。 「你是大夫?」老大爷停下了动作,扭头问道。 「是的。」 「可会医人疾?」 「自然,我在山西民间行医多年,各种疑难杂症我都能治疗。道友可需要我帮忙,这倒是不难,只需要将这棵野山参赠与我即可。」 老大爷看了看参,摇了摇头,「这参是我的,不给。你,跟我走。」老大爷强硬道,站起了身,面对着杨廷素。 「难不成道友还要逼迫我不成?」杨廷素刷的一下,潇洒的将摺扇打开。 「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把你打晕带走,选一个吧。」 「呵,道友好大的口气,那便来试试吧!」杨廷素目露精光,一挥摺扇,从扇面飞出无数牛毛般细长的银针朝着老大爷射去。 眼见针马上就要射中他了,却见他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杨廷素背后吹来一股风,还未等他动作,他的后脑勺便遭受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老大爷的大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倒在地,一张俊脸硬生生的与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 第41章 敢怒不敢言 杨廷素被麻绳捆成了个大虫子, 动弹不得的被扔在地上。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屈辱过, 想他成仙几百载, 还是头一回栽在了一个无名老头手里。 季老汉蹲在地上,将自己挖了半天的山参又给埋了回去,「实在抱歉,小老儿也不愿伤你性命, 只是逼不得已罢了。若非家中小辈遭难,我也不会想要抓你去救她,如今已经寻到良医,便放你归去,这个就作为补偿吧。」 季老汉将山参枝叶上的红绳解开, 粗糙的手指上汇聚灵光,在叶上一点。山参立刻剧烈抖动起来, 身体膨胀开来,竟是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参娃娃。 山参娃娃从土里爬出来, 朝着季老汉鞠了一躬,感谢他的点化之恩。然后撒腿就跑, 嗖的一下就跑的没影了。 感谢固然需要,但小山参娃娃也知道,面前这老人不是啥好人, 刚才还在挖他的根呢。若是自己再呆久一些,这老头反悔了可怎么办。 「道友,小弟初到宝地,人生地不熟的, 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道友可否将我身上的绳索解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杨廷素像只大虫子一般挪动着身体,凸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到地方我自会松开。」季老汉说道,开始收拾东西。 「不知道友道号是什么,出自哪座仙家洞府啊?」杨廷素笑着问道,完全没有半点阶下囚的自觉。 季老汉将工具都收到竹篓里,一只手抓住杨廷素腰间的绳子将他提了起来,就往山下走。他的步伐看似不大,但眨眼间便到了山下,这是一个名为缩地成寸的法术。 「小子,我送你一句话。什么都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少,你才能活的更久。」 季子禾几人垂头丧气的往家里走,送礼没送成,还把收礼的人给打残了,这可咋整哦! 「骨头,你说你,下手那么重干嘛,这下好了,一点退路都没了。」季子禾嘆了口气,他求人治他嫂子,就算何子萧不认识骨头,可他一定会找上宁采臣啊。这不仅没能求得让齐太医救他嫂嫂,说不定还得让宁家摊上麻烦,真是得不偿失。 「这个倒不至于。」骨头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嗯?」季子禾疑惑的看着他,难不成骨头用了什么法术走的时候改变了何子萧的记忆?还是用武力威胁何子萧不准报复? 「因为我就没来的及说我想求他办什么事儿,那姓何的压根就没让我有机会说出口,我每次想提的时候他就转移话题。」 「为什么啊?」季子禾疑惑。 「我怎么知道,刚进去他就拉我秉烛夜谈,也不让我说话,完了又来了句,天色已晚,明日再谈。鬼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还想跟我缠尾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若非我不想开杀戒,定要将他大卸八块。」骨头愤愤道。 「骨头,你不是人吗,哪里来的尾巴?」季子禾问道。 「当然不是,人族能长得像我这么好看吗?之前不是吞了你家那条龙魂嘛,我获益良多,不仅功力大涨,想起来了点生前的事。」 「哦,原来你也是妖怪啊。」 「不,我觉得我是神仙。我记起来的事情不多,只是脑中偶尔闪出一些片段。我不知道我原型是什么,只记得我好像一直以人形活动,不过我看到偶尔我的身后会拖着条长长的青尾巴,上面还长着鳞片。」 「那可能你是青蛇妖。」 「我还看到,我在崑崙之巅的道场讲道,底下有很多神仙来听。」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也说不定骨头生前是哪个山头的山大王,那什么讲道,说不定就是在给小妖精开会? 面对季子禾的质疑,骨头不高兴了,想闹小脾气了,飘到季子禾面前现形,故意挡着他的路,环抱着胳膊,拿后背对着他。 季子禾:…… 幼稚鬼! 「好了,骨头,别生气了。你若想让我相信,不如现在变成原型让我看看如何,那样我不就相信了嘛。」季子禾诚恳道。 第55页 骨头身形一僵,缓缓扭过头来,犹豫道,「我不会。」 季子禾一副瞭然的表情,「其实我还有一个猜想,你脑中的记忆可能不是你生前的记忆,你还记得你吞噬的那条龙魂吗?」 骨头思索了片刻,道,「你是说这记忆可能是那条龙魂的?」 季子禾点了点头,「这或许就是那条龙生前的所见或者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骨头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其实,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别灰心,骨头,还记得之前在山神庙遇到的杨兄说的话吗?你魂魄不全,说不定等你哪天魂魄补全的时候,就能记起来你生前是谁了。」季子禾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骨头依旧是个丧鬼,根本提不起精神来,看来骨头对自己生前的事情还是很在乎的。快到村子的时候,骨头就钻进了季子禾胸前戴着的舍利子中,没了动静。 等到季子禾他们到了家,月亮已经挂的很高了,约莫着已经到了二更天。季子禾本想着他爷爷已经睡了,谁知道屋里的灯还亮着,顿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爷爷,你还没睡啊!」季子禾走进了堂屋,耷拉着脑袋已经准备好了挨训。 「去哪了?」季老汉坐在椅子上,有些生气道。 「我就出去转了会儿,有小九陪着我呢,您别担心。」季子禾抬头道,却见季老汉身边还坐着个人,这一瞧,嘿,还是熟人呢,「杨兄,你怎么在这里?」 季老汉哼了一声,眼神冷冷的扫过黄九郎,像是警告。黄九郎并不畏惧一个凡人的威胁,不过现在他还是要装装样子,把脑袋勾的更低了。 「你认识他?」季老汉指着杨廷素问道。 杨廷素看到季子禾时,简直觉得自己看到了小天使,恨不得大叫,快点把我从老大爷手里救出来! 然而杨廷素和季子禾之间的信号不太好,季子禾压根没看到他的眼色。 「对啊,我之前在山神庙与杨兄有过一面之缘。」季子禾对季老汉说道。而后又看向了杨廷素,「杨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刚刚他饿晕在了咱家门口,我把他救了回来,请他吃了顿饭。」季老汉说着,杨廷素突然发现自己手脚好像可以动了,嘴巴也能张开了。刚想反驳,却看到了老大爷不善的眼神,当场就怂了。 「是啊,我不是去大风岭抓野狗子了嘛,结果出山后就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的。我好几天没吃饭了,饿晕在你家门口,幸好这位老大爷救了我,我实在是感激不尽。」杨廷素咬着牙说道。 季子禾抽了抽眼角,大风岭在隔壁镇,你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从隔壁镇迷路到白河镇来啊。 「那个,杨兄啊,从大风岭到白河镇之间有好几个村子,你怎么会饿晕的,而且你不是还有四个僕人吗?」 杨廷素看了看季老汉,硬着头皮道,「僕人把我的钱偷走了,跑了。」 「原来如此。」季子禾点了点头,同情的看着他,真可怜。 杨廷素吸吸鼻子,是啊,他简直太可怜了,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倒霉事儿啊! 「没关系,杨兄,你就暂且在我家住下吧,等明日我让表哥带你去报官,定能将那些恶僕抓住,找回你的钱财的。」季子禾说道。 杨廷素愁着张脸,「那就谢谢了。」 「这个不急,反正那恶僕已经逃走好几日了,抓到的可能性不大。我已经同他商量过了,那到时我会借给他一笔回家的路费的。」季老汉说道。 「对,你爷爷真是个大好人。」杨廷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这句话,天吶,等他逃过这一劫,他一定会集结人马杀回来已报今日之耻的。 季子禾崇敬的看着他爷爷,他就知道,他爷爷人可好了。小时候经常有人饿晕在他家门口,他爷爷救人从来都不收一分钱,那些人离开时,无一不是痛哭流涕,对他爷爷感恩戴德的。 「杨小哥说不好意思,听闻你嫂子生病了,便非要留下来去医治她,来报答我的恩情。他还发誓说,什么时候将你嫂子治好他才会离开,若是你嫂子死了,他就要给你嫂子培葬。」 去你大爷的,谁要培葬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的威胁。杨廷素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这他妈就是在说,什么时候把季子禾的嫂子给治好了,这老头才会把他给放了。要是治不好,就要把他也给杀了。 季子禾一听,激动的上前去,抓住杨廷素的手,「太好了,杨兄,你真有把握治疗我嫂子吗?」 妈呀,都主动提出培葬了,那肯定是有把握了,可季子禾还是不放心,又问道。 「那是当然,天下的怪病就没有什么我治不了的。」杨廷素自信道。 「那简直太好了。」季子禾眼里似乎有星星,有些感激的看着他。 杨廷素看着他,脑袋里突然多了点别的想法。 「今晚你就睡在这一间房间吧。」季子禾领着杨廷素去了住处,他家的空房间还是挺多的,这间房间是他姑姑留宿时住的,被子经常晒,也不需要再怎么收拾。 「唉,季兄,不知你祖父道号为何,出自哪座山门啊?」趁着没人,杨廷素赶忙问道。 「我祖父又不是出家人,哪里来的道号啊!」 「是嘛。」杨廷素点了点头,看来他恐怕并不知情。 「对了,季兄,可否给我一些你的血?」 第56页 「要我的血做什么?」 「我会配一种药,可延缓病人的病情,好让我有充足的时间为治疗做准备。这种药的药引,就是血亲的血。」杨廷素说道。 当然,这话是骗人的了。既然来了一趟,他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收点累世善人的血就当是诊金了。这可是正常的交换,老天爷都不会管的。 「这样啊,好的。」 季子禾刚说完,杨廷素就把刀子递给了他,自己拿了个瓶子准备接血。 季子禾:…… 这准备,倒是挺齐全的啊。 季子禾呼了口气,把刀子对准了自己的手指头,正准备用力。突然,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第42章 共勉 「爷爷。」季子禾疑惑的看着季老汉, 季老汉把他拿到的手抓了过来, 将刀子夺下。 「你们在干什么?」季老汉问道。 「哦, 杨兄说,他可以做一种药延缓嫂子的病情,但需要亲属的血作为药引子。」季子禾说道。 杨廷素头皮发麻,「对, 对啊,没错。」 「小禾,你快回去睡觉,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学堂,这里交给我。」 「爷爷, 我跟师父请过假了,这几天不用去上学。」季子禾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 你都几天没摸书本了,你还说以后要考科举, 当大官孝敬爷爷。如今我看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别说当大官了, 怕是过个几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季老汉呵斥道。 季子禾低头,气势上就输了一大半,「可是爷爷, 我还没把血交给杨兄,明天我还要带杨兄去姑姑家……」 「我就说让你多读书,多动脑,他傻你也是傻瓜吗?你嫂子虽然和你亲近, 但她又不是与你同宗同源,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要你的血有什么用!」 季子禾脑袋陡然清明,是啊,他嫂子是他姑姑的儿媳妇儿,又不是他姑姑的女儿,跟他根本就不是血亲,他刚刚怎么一点都没想到呢,简直就跟鬼迷心窍一般。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姑姑住在哪里,明天我带着他去,你现在给我去睡觉,明儿老老实实去私塾。」 「我知道了,爷爷,我错了,我现在就去睡觉!」季子禾满脸羞愧,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杨廷素伸出尔康手,小盆友,别走啊,留我一个人面对这老大爷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对我孙子动手。」季老汉将手中的小刀朝着杨廷素扔了过去,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削断脑袋边的几缕头发,没入他身后的墙里。 「富贵险中求嘛!」皮皮杨已经自暴自弃了,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调侃道。 「我可就这一个孙子,虽然我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不再伤人性命,但你信不信,你若是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季老汉威胁道。 「道友的手段我自然不会怀疑,多谢手下留情。」杨廷素笑着拱手道。 季老汉想想还是不放心,手中掐诀,将一抹光亮弹向杨廷素的眉心,将他的法力暂时禁锢。 杨廷素有些不适应的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他成仙已久,早已经适应了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法力的感觉。如今法力被禁,他顿时觉得四肢变得无比沉重,竟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原来,失去一身法力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啊。 「道友这是……?」 「防止你再动什么歪心思,待明日见到我外孙媳妇儿我再给你解开,不耽误治病。你所中这秘法除了我,三界之内,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解开。」季老汉说道。 「道友多虑了,我根本就没想过逃走,身为医者,救人本就是我的本分,我怎么会逃走呢,道友真是多此一举。不过既然道友不放心,我绝对不勉强,偶然体验一下做凡人的感觉也蛮有趣的。」杨廷素脸上挂着假笑,脑门青筋一突一突的。 季老汉脸上似笑非笑,「最好是这样。」 说罢,他就端着屋里的油灯出了屋子,顺带还很贴心的帮杨廷素关上了门。 杨廷素的脸立马垮了下去,死老头儿,又来坏他好事。脸上的伤口已经止血,结了厚厚的血痂,应该是老头用刀时用了什么秘法,即使他现在没有法力,可他的肉体也是经过千锤百鍊的,若是普通的划伤本该分分钟就自愈的。 不过,这无妨,虽然他现在没了法力,可他还有丹药啊!杨廷素淡定的往袖子里一掏,脸裂了,艹,没有法力他连袖里干坤都打不开,拿个鬼的丹药啊!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怎么老和他的脸过不去啊,瞧他长得又老又丑,一定是在嫉妒自己的盛世美颜! 杨廷素胸中忍着一口气,翻身上床,被子一掀,盖在了身上。漫漫长夜,这抠门的老头连盏灯都没留给他,他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季子禾就在季老汉的催促下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这时候太阳还未冒出头,红霞层层叠叠,占据了半个天空。 骨头慢悠悠的从舍利子中探出上半身,张开双臂,拥抱拥抱朝阳,好不惬意。 「骨头,你终于捨得出来了,我昨天夜里叫了你许久你都没回应我。」季子禾边走边道。 「我可不像你这么闲,我现在是沉迷于修炼无法自拔。我跟你讲,昨天晚上我一想,觉得你说的真对,我不能再这样颓废了,我要努力修炼,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我以前的记忆的。想通了之后,我居然难得的入定了,入定对我们修者来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时候,现在我觉得我的境界比之前高出了一大截。」 第57页 「那真是恭喜了。」 「谢谢,谢谢,好了,我要继续修炼了。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会有紫气东来,我要抓住这个机会,能把紫气炼化一点是一点。」骨头说道。 「你修炼我没意见,可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吗?」季子禾忍不住说道。 舍利子挂在他脖子上正好垂在他胸口的位置,骨头只把上半身露了出来,下半身大部分还在舍利子里。舍利子被季子禾的衣服遮挡着,咋一看还以为从他胸口里长出个人来。 「不会啊,你在走路,我若不这般固定在你身上,我在修炼的时候可不会走路,若你不在身边,我还不被太阳给烤熟了。」骨头毫不在意道。 「可我觉得很丑。」季子禾表示抗议。 「反正又没人看的见我,哎呀,太阳要出来了,我要修炼了。」说着,骨头闭上了眼睛,装作啥也听不见的样子。 季子禾:…… 别人看不见,可我看的见啊!那么大的一个后背抵在他脸上,就算是透明的,他也觉得很别扭。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用功呢,偏偏在他赶路的时候闹着要修炼,真的不是在故意为难他吗? 到了私塾,天还算早,学生们大部分都还没到,季子禾坐下后,复习了会儿之前学过的功课,其他学生们陆陆续续到来。 刘先生的私塾学生的年纪多不同,学习的进度也不相同。有刚开蒙的小孩子,数量不多。也有还在为童生试奋斗的学子,这类人数量多些。还有过了童生试的学子,数量最少,只有两个,一个是宁采臣,另一个就是季子禾了,而宁采臣今天还是处于请假状态。 刘先生很挑剔,私塾收的学生不多,总共也就二十几个人,都坐在同一个大教室里。根据教学进度不同,刘先生就会分别教学,等轮到季子禾这边的时候,那就是一对一的辅导了。 刘先生看见季子禾的时候,脸色极差。他这两个亲传弟子真是好啊,以为自己学问足够了是吗,一个比一个过分,这都多少天不见人影了,还知道回来上课啊!如此懈怠,怎能成大器。 季子禾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大呼冤枉,明明是您老批完假他们才敢不来的好嘛。 刘先生才不管你请不请假,你们就算请假也不要一起不来啊,这会让师父很伤心好不好!反正这么多天他没见到这俩弟子,他超不爽的。他一不爽,就喜欢提问,季子禾是他一把手教出来的,他还不知道季子禾有几斤几两,干脆直接出了个题目,让季子禾现场作出篇文章来。 在那么多的学子面前答题答的坑坑巴巴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一个人,季子禾羞耻感爆棚。唉,爷爷说的对,是他不够努力,虽然这题目偏了些,可若是他学问够了,又如何会答的如此勉强。 倒是刘先生对季子禾的回答还算满意,脸色和缓了不少,这本就是他临时起意想到的题目,季子禾能够这么快的破题,选择角度临时拼凑出一篇还算不错的文章来,已经是大大超乎他的预料了。 等到季子禾答完题,又主动向他承认错误,保证好好学习绝对不再懈怠的时候,刘先生已经不生气了。说了几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之类的劝学的话之后,就开始给他讲课,讲完之后给他布置了今天的作业就让他自己上自习了,然后又开始去给其他学生讲课了。 「你们家长的老人家都这么凶吗?」骨头修炼完后,就把下半身从舍利子里拉了出来,飘在季子禾的身边。 季子禾见没人注意自己,小声道,「只是偶尔严肃了些,毕竟严师出高徒嘛。」 「你想的倒是挺开。」 「也不知道爷爷那边怎么样了,杨兄真的能治好嫂子的病吗?」 「杨兄,哪个杨兄?」骨头疑惑,他昨天晚上入定,一入定五感都被屏蔽了,什么也不晓得。 「就是我们在山神庙里遇到的那个,爷爷救了他,他说他要治疗我嫂子报答爷爷的救命之恩。」季子禾趴在桌上开始写作业。 「他呀,他不是普通人,若他说能治那肯定是有把握的,你不必多担心。对了,你的那株干莲花已经放很久了,我提醒你一下。」骨头疯狂暗示。 「我知道了,等大王庄的阴阳先生回来,我就找他去。」季子禾无奈道。 他们这边最有名的阴阳先生住大王庄,平常镇里有人需要看风水,定宅基地墓地什么的都找他,所以季子禾也打算请他帮忙为干莲花找一处风水宝地。不过这位阴阳先生最近不在家,听说是被外地富商给请走了,再过几日才能回来。 第43章 寻鸭记 在每天的辛苦劳作中, 餵鸡是黄九郎最喜欢的家务活, 虽然不能吃, 但每天看着这些鸡被餵的肥肥胖胖,他就觉得十分的幸福。 季子禾去上学去了,季老汉带着杨公子去了镇上,估计今天会在姑姑家里住, 那今天看家的就只剩下黄九郎了。 傍晚时分,他将家中养的那头倔强的大水牛给牵回了家。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倒觉得不是初生的牛犊也不怕,什么叫牛脾气他算是见识到了。他堂堂一个吃肉的狐狸精,竟然险些镇不住一头普通的大水牛, 每天被牛牵着到处跑。 主人家的牛,打又不敢打, 骂了也没用,恐吓它它还用牛角怼人, 这水牛简直就是世界上最难沟通的生物了,也不知道季家老小的瘦弱小身板是如何让它老老实实的。幸好这大水牛知道每天都要回家, 不然黄九郎就连每天请它回家都要下一番大功夫。 第58页 将牛绳系在牛棚里,黄九郎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一天真是够累妖的。大水牛虽然没吃东西, 嘴巴不停地嚼着,听季老爷子说,这是牛在咀嚼它白天吃下肚子里的食物,真不知道这牛吃到肚子里再吐出来再吃难道都不觉得麻烦吗? 太阳渐西, 鸡鸭也都陆续回到了院子,黄九郎用旧木瓢盛了一瓢秕谷,手抓着撒向院子里,嘴里唤着,「咕咕咕咕~」 听到召唤的鸡鸭迈着大长腿扑了过来,还有在院外没回来的鸡此刻也扑腾着翅膀往家里赶来。等到再没有鸡鸭回来的时候,黄九郎就开始如同老龙数金币一般,财迷的一遍又一遍的数着鸡鸭的数量。 季子禾家里养了三十几只鸡,而鸭子的数量就少些,本来有十只的,这不,前些日子给宁家送去了两只,如今只剩下八只了。 相比鸭子,黄九郎还是更喜欢鸡,把鸡数了好几遍,他才开始数鸭子,「一对,二对,三对,四……咦,怎么少了一只?」 黄九郎赶忙又数了一遍,确实只有七只鸭子,心里一慌,糟糕,不会丢了吧。 他赶忙将家里大门一锁,就去鸭子平日里活动的地方去找。村里的家禽都是散养的,平日里也不会关在家里,而是让它们自己出去活动活动找些虫子草籽什么吃。家养的鸭子喜欢去离村子不远的那条小河沟活动,偶尔还能在河沟里的草丛里捡到鸭蛋。 他在河边寻到了鸭子们平日休息的几处地方,然而却没有见到鸭子的影子,倒是找到了颗鸭蛋。 黄九郎盯着鸭蛋,内心简直就是崩溃的,鸭蛋有什么用,又不能立马孵出一个鸭子出来。他可是狐狸精,若是主人认为是他吃掉了鸭子,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不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定得找到那只鸭子不可。 黄九郎好歹也是个狐狸精,犬科动物,鼻子好使。他闻着鸭子的味道,在河边寻找,最后居然还真让他找到了点线索。 季子禾放学回家的时候,居然发现家里的门锁着,往常这个时候黄九郎都在做饭啊,今天怎么不在家? 因为想着家里有人,季子禾就没有带钥匙,看着自家高高的院墙,嘆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蹲在门口等人回来。 「也不知道那小狐狸是不是跑了,我带你从院墙上跳进去怎么样。」骨头提议道。 「不了,要是被人看到你我怎么解释。」 「那我把这锁给你砸了?」 「为什么你不直接选择帮我开锁呢?」季子禾问道。砸什么锁啊,他家这门锁比他的年纪都大,买新锁不要钱的啊! 骨头扒着门上的锁眼往里面瞅了瞅,「我不会开锁啊,里面零件还挺多的,也不知道该动哪一个。我听人说过,有人能用铁丝或者头发丝开锁,要不你拔几根下来我试试?」 骨头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目光炯炯的看着季子禾那一脑袋的黑头发。 季子禾双手护住脑袋,保护我方头发丝,「不要,我怕我会成秃子。」 「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我一次。」骨头认真道。 「你的保证就跟过年的时候二黑保证不再偷吃我爷爷晒在屋檐底下的干鱼一样不可靠。」 骨头:…… 他的信誉有那么低嘛,二黑是只猫啊,你怎么可能保证一只猫不喜欢吃鱼? 没办法了,季子禾只能继续等。这一等,天都擦黑了,才把黄九郎给等回来。 「主人,你们怎么不进去啊?」黄九郎看到季子禾忙跑了过来。 「我没带钥匙,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主人,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您没带钥匙。」黄九郎赶紧开了门,有些忐忑道,「家里的鸭子丢了一只,我去找鸭子去了。」 「找到了吗?」季子禾倒是没怀疑是黄九郎偷吃掉。 黄九郎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如果主人怀疑他的话,他恐怕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找到了,只是带不回来。」 「怎么回事?」季子禾疑惑道。 「鸭子丢了之后,我就去了河边找,然后在河边发现了一处鸭毛比较多的地方,旁边还有人的脚印。我记下了那个味道,寻着味道找到了村子西边的一户人家,便上门向他们要鸭子,谁知道他们不给,反而还把我给哄了出来,倒打一耙说我是栽赃陷害,冤枉好人。我确实拿不出证据出来,所以只能先回来了。」黄九郎说道。 「那家人姓什么啊?」 「主人,我来村里时间不太久,人还没记全,不知道那户人家姓什么。但我知道了,他家门口有棵很大的李子树。」 季子禾想了想,「我知道了,是王老二家。他家可不好惹,王老二姓王,家中排行老二,本来也是我师父的学生,学了几年觉得读书太枯燥就没再读了。因为识字,所以就去了镇上酒楼给人当帐房。结果因为贪墨主人家的帐被辞退了,便又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住在老母亲家。王老二是出了名爱占小便宜,偏偏你又不能得罪他,不然的话就算你不会被套麻袋,他也会想方设法报复你。罢了,等爷爷回来再说吧,我可不想明天一打开门,就见到王家人头戴白布在咱家门口哭丧。」 「那就没人报官抓他们吗?」黄九郎问道。 「都是一个村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王老二也没有犯什么大过错,不好报官。不过,倒是有人闹到王家族长那里去,王家族长把王老二关了好几天小黑屋,出来后他就把告状的人家的柴火堆给烧了,偏偏没一个人能抓的住他的把柄,只能任他逍遥法外,所以我们村的人都不太想惹他。」 第59页 「这个小混混还挺聪明的啊,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置他?」骨头说道。 「这事等爷爷还是得看爷爷的意思,对了,爷爷呢?」 「老爷说他今天住您姑姑家,明天回来。」 「那他明天回来了,你跟他说一下这件事。不过我们拿不出来证据啊,也不能说是你用鼻子闻出来的,别说其他人不信,怕是爷爷也不会相信。」季子禾对此事并不看好,估计到时肯定会是他们自己吃个哑巴亏啊。 「要不,这事交给我,我来帮你解决掉。」骨头自告奋勇道。 「你该不会又要烧人家房子吧?」季子禾问道。 「怎么会,我什么时候烧过人家的房子,那都是我说着玩的!」骨头笑道,艹,他平时表现的有那么差嘛,太令人伤心了,不行,他得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能打人,不能现真身,也不能烧人家房子,砍人家的树,填人家的井,偷窃财物……」 「停——,那你直接说什么都不许干就好了。」骨头撇了撇嘴巴。 不能杀人放火,劫富济贫,那还叫哪门子行侠仗义啊。 「那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吧,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季子禾说道,「小九,快去做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好,我马上去。」黄九郎赶忙进了厨房。 骨头摸摸下巴,不行,他还非得把这事给办好了,上次那事儿没办好,让他丢了太大的面子,这次他一定得把面子给找回来。 入了夜,万籁俱寂,在季子禾进入梦乡的时候,骨头出发了。 王老二家里也已经熄了灯,夫妻俩在床上还没睡着,在说着悄悄话。 「二郎,你说咱们偷了季老汉家的鸭子,明天他会不会找上门来啊。」王老二的妻子问道。 「没事,那鸭子要被我们吃了,骨头和毛都被我给扔的远远的了,怕什么,没有证据,他们凭什么说是我偷的鸭子。」王老二闭着眼睛嘟囔道。 「我还是不放心啊,总觉得吃了那鸭子后,浑身都不对劲,难不成咱们做坏事被神仙看到了,要来惩罚咱们?」 「瞎说什么,哪来的什么神神鬼鬼的,快睡觉,你不困我还困呢!」说罢,王老二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妇人不敢再多想,也闭上了眼睛。 骨头飘到二人的床前,想了想,手中掐诀,朝着王老二施了个法术。然后化作一缕青烟,从王老二的鼻子里进入了他的梦中。 梦里,王老二正在吃着鸭子喝着小酒,好不快活。骨头施了个法术,让他吃着吃着突然觉得身上奇痒无比,竟是长出了一身的鸭毛。 「哎呦,哎呦,好疼。」王老二本想抓痒,结果一碰到鸭毛,就觉得奇痛无比。 骨头变作一个老神仙,现身在王老二面前,「本座乃骨仙人,与你有缘,今日特来救你。」 「大仙,快将我这身鸭毛给我去除吧,我受不了了!」王老二叫道。 「去除倒是不难,汝病乃天罚,须得失者骂,毛乃可落。」 「这是个什么治法,哎呦,你怕不是个神棍吧!」 「哼,我好心来告诉你自救的方法,你竟然还敢怀疑我,信不信由你!」老神仙一甩袖,生气的消失不见。 王老二心中一慌,赶忙叫道,「大仙,别走,我错了,救救我!大仙,不要走……」 「啊——」 女人的一声尖叫将正在梦魇中的王老二给吵醒,他睁开眼睛,看见蒙蒙亮的天色,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啊! 「大早上的,吵什么吵!」见到妻子一脸惊恐的样子,王老二没好气道。 「鸭,鸭毛!」妇人指着王老二叫道。 王老二一低头,瞪大了眼睛,他的身上,竟是长出了一身与梦中一样的鸭毛。 第44章 打手? 宁采臣几人在院中焦急的等待着, 就连姑父也从店里回来了, 店里虽忙, 但还是家人重要。 今日老爷子带了个年轻的大夫来,说是能治儿媳的性命,为她诊过脉后,只道可以治疗, 但不许外人观看他的诊治方法。 神医的独门秘籍自然不能让外人学了去,宁家人都懂,都懂。他们家是卖书的,最讨厌的便是那些翻版刻印的不法书商。将心比心,他们也能理解神医的要求, 自觉的出去等候。 季老汉坐在躺椅上假寐,姑父一直给自己老丈人端茶倒水, 他虽然长的又高又壮,可面对自己这个皮肤黝黑的庄稼汉老丈人的时候, 心里还有有些发憷。 「爹,这杨大夫都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会不会有了什么变故?」姑父恭敬道。 季老汉睁开了眼睛,「不会,他出来了。」 话音刚落, 杨廷素就拉开了门走了出来,宁采臣和姑父赶忙迎了上去,宁姑父看了一眼季老汉,这老爷子真是神了。 宁采臣问道, 「大夫,我娘子怎么样了?」 「你娘子已经无事了,只是气血有些亏空,待修养一段时间就可恢复如常了。」杨廷素说道。 「谢谢大夫。」 杨廷素侧过身让开路,待宁采臣几人走进屋里后,他走到了仍旧坐在院里的季老汉身边。 「大夫,我儿媳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姑父进屋里瞧了一眼,又赶忙出来问道。 「是肺积。」杨廷素如实道。 第60页 「竟真是这等恶疾,不知您是如何医治的,可需开什么药方,我写就去给您拿纸笔。」宁姑父说道。 杨廷素摆了摆手,道,「不用,我用的乃是本门的秘法,病人已经痊癒,不需要再服药。」 什么秘法啊,她这个肺积,说白了其实是肺癌。普通的凡间大夫对这种病那都是束手无策,得了这种恶疾就是一个死,但放在杨廷素这里就不一样,他大胆,敢创新。他治疗的方法很简单,开膛破肚,把癌变组织割掉就好了。他之所以不让其他人看,无非就是因为很多人接受不了在人身上动刀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允许别人在自己身上划拉口子,再者,很多人的固有思想就是,肚子上都被划拉出那么大个口子,人还能活嘛! 杨廷素常在人间行医,为了锻鍊自己的医术,一般是不会用法术的。但若是遇到动刀子才能救的情况,他也会破例,在开完刀后,给病人餵了颗丹药,修复了她的内脏还有刀口,既断绝了复发的可能,也让人一点伤都看不出来。身体是痊癒了,只是病人病了太久,身体虚弱,所以他才会说让她修养几天。 「如此,那我们真得好好谢谢神医了。这样,今晚我让拙荆置办桌酒席,我们一家定要好好敬您一杯。」虽然宁姑父觉得这个人十分怪异,但是此人治好了他的儿媳,又是他老丈人领来的,他也就不愿意想太多。 「不了,不了,我还有急事,需要赶紧离开。」杨廷素看着季老汉说道。 「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今夜就宿在我家,待明日再离开如何?」宁姑父又道。 杨廷素摇了摇头,态度坚定,宁姑父也不再坚持,掏出早就装进袋子里准备好的诊金递给了杨廷素。 「杨大夫,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袋子的银子是不少,这家人确实挺有诚意的,然而杨廷素对金钱并不怎么感兴趣,「治病救人乃我杏林之人的本分,何须道谢。」 宁姑父会错了意,难不成杨医是嫌钱少?但他家一时也拿不出更多钱,总不能让人家等着,自己去书坊拿钱吧,不妥,不妥。 他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家还有匹马,既然您要赶路,就骑上吧。这些钱就当是您路上的盘缠,还请您莫要再推辞了。」 「不用,这些我用不上。」杨廷素高冷道,他出门都是坐四鬼抬的轿子,又舒服又拉风,他是多想不开才要去骑马哦。 「这……」宁姑父有些琢磨不定这人是真不想收诊金还是还嫌钱少,但想想,哪有大夫治病不收诊金的,不收钱的那都不叫大夫而叫善人。 宁姑父求助的看向了自家老丈人,这人可是老丈人带来的,求老丈人给求求情,让杨医给打打折,他家值钱的也就是一个书坊了,卖了的话他们一家老小以后吃啥啊! 「把钱收起来,他是不会要的。我之前救过他一命,如今他来救外孙媳妇那也是为了报恩,不会再收你的钱的。」季老汉站了起来。 「哦哦。」姑父听话的把钱收了起来,心道,原来还有这般缘故啊。 杨廷素顿时就后悔了,这老头怎么还没忘记这一茬,去他娘的报恩,他又没欠他什么,若非他的威胁自己才不会救人呢!早知道就狠狠地坑他一笔巨款,就算他不心疼,那几个凡人也该肉疼吧。 「行了,女婿,你也进屋去看看外孙媳妇吧,我去送送杨医。」季老汉道。 本来姑父还想跟着他一起去送呢,可再一想,说不定两人还有事情要谈呢,也就没开那个口。 季老汉带着杨医出了镇,周围都是野地,见不到人烟,这才停了下来,「我就送你到此地,望你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碰到我。」 「道友请留步,我救了你外孙媳妇,你总要给点报酬才是啊!」杨廷素刷的一下打开扇子,笑道。 「你既冲撞了我,我留了你一条小命已是恩德,你竟还想向我要报酬,真是可笑。」 「那道友是拒绝付我诊金了?」杨廷素反问道。 「那又如何。」季老汉头也不回的就要走,几道白练突然从他身后打来,他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全部避开。 「站住!」一位仙子手持拂尘挡在了他面前,季老汉看了看她,再往后看看,原来他已经被一群仙家给包围了。 「哼,老头,这次看你往哪里逃!」杨廷素桀骜道。 今日这老头为了让他治病,就解了他的法术。杨廷素行医多年,也不至于与一个凡人为难,但他治病也要不了那么长时间。之所以在屋子里磨蹭那么久,就是为了给昔日的老友们发信号,搬救兵,等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给他找场子来的。 「你们这群年轻人当真要欺负我一个老人家,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季老汉摇了摇头。 杨廷素在心里呸了一声,什么老人家,修道之人的辈分从来都是按修为排的,修为高者皆为理,谁管你外表看起来怎样,说不定这老头还没他们几个年纪大呢。 「少废话,受死吧!」杨廷素将扇子握在手中,扇子化作一根尖矛,射向了季老汉的胸口。 季老汉一动不动,只是在尖矛离自己胸膛不足半寸之时,大手一抓,竟然徒手就将尖矛抓住,使它动弹不得半分。 「回来!」杨廷素心中一惊,忙召唤自己的法器,却丝毫未感觉到法器回应自己,就好像自己与法器之前的联繫消失了一般。 第61页 「这法器倒是不错,我就收下了。」季老汉一点也不客气道,手一抖,长矛又变成了摺扇。 杨廷素的心在滴血,那可是他师父送给他的法宝,这老头居然也敢抢! 「给我抢回来!」杨廷素红着眼冲着自己叫来的这帮兄弟说道。 几位散仙也点了点头,纷纷开始施法,攻向了季老汉。季老汉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头顶上浮现出一个图腾,那图腾似有残缺,散发着不详之气,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惊,虽未真正显现出来天上竟已经开始聚起了黑云。雷光在云中穿梭,似是随时都要噼下来般。 几位散仙见状不对,停下了攻击,竟生出了退意。这退意在季老汉展开摺扇之时猛然迸发,几个仙人陆续都架着法器逃跑了。 「我擦,胆小鬼,这还没怎么打呢,你们他娘的跑什么,回来,都给我回来!」杨廷素气的跳脚这什么狗屁打手,一点义气都没有,枉他每年还赠给他们那么多丹药,就是餵狗也比他们强。 「快走吧!」站在杨廷素身边的大兄弟说道。 「我不走,我不走!」杨廷素倔强道。 这位兄弟还是比较有义气的,逃跑的时候,抱住杨廷素的腰那就是个万米冲刺,连让他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几个围着他的散仙都逃走了,季老汉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黑云,似有雷龙若隐若现。 「胆小鬼!」季老汉说道,而在他开口之时,他头顶的图腾也张开了嘴巴,竟是发出了两种声音。 季老汉合上了扇子,头顶的图腾消失,他便像个没事人一般,保持着散步的速度离开了。黑云久久不散,像是在犹豫不决,可却已经失去了目标,即使不甘,最终也只能散去。 「姓韩的,你什么意思!」杨廷素回过神来,一掌打向抱着自己的道人,却被他松手躲开了。 「你说我什么意思,我当然是为了救你的命。我们不是那人的对手,留在那里只能是白白送死!」那道人道。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贪生怕死,算我杨某看错你们了!」 「你不怕死,你便回去吧,但恕韩某不能奉陪,告辞。」道人也有些生气,抱拳行了一礼就跑了。 杨廷素:…… 你还真走啊,大兄弟,我只是说个气话而已嘛。脾气那么臭,怪不得你找不到对象! 想到季老汉整出来的那云,那图腾,杨廷素也虚的很。他倒是想走,可是他师父给他的扇子还在季老汉手里,不拿回来不甘心啊。 杨廷素想了想,决定去趟城隍庙,请本地的判官喝个酒。 第45章 请狐仙 判官虽然是鬼仙, 其实也就是地府的一个小吏。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的官府, 都不是以法力的高低为唯一标准选拔人才的, 很多不愿意加入天庭的散仙或者修士同样法力高强,居于名山大川之间。虽然少了点天庭给予的种种便利,但没有仙职的束缚,他们可能活的更逍遥, 能够更专心的修行,甚至能走的更远。 杨廷素是个散仙不错,但他的师父却是太上老君,自己也有一身的炼丹的本事。虽然法力是差了点,可他的丹药那是极好的, 多的是人想要跟他搭上关系呢。 如今这杨廷素主动邀判官喝酒,判官自然不会拒绝。一来自己再怎么招也是个小吏, 杨廷素又不可能公然与地府作对,定然不会加害他。二来, 能与这等有名的人物搭上关系,他求之不得呢! 山市的一处酒肆之中, 杨廷素与判官同坐,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不知杨仙长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判官辛勤的为杨廷素倒酒。 「客气了, 其实我今日是有事情要请判官你帮忙。」杨廷素没有卖关子,直言道。 「哦,我倒要听听,究竟是什么忙就劳得仙长亲自来请我喝酒。」判官没有立即答应。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想向判官打听一个人。」 「杨仙长请讲,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这招远县内的所有人我都能如数家珍。」判官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杨廷素会要求让他做些什么渎职的事情,若是他以利相诱,自己还不一定撑不撑的住。 「我想问的这人姓季,家住稻禾村。」 判官召出生死簿,找到了稻禾村,有些为难道, 「这……稻禾村中姓季的不止一家人,敢问仙长所问的是哪一个?」 「他有一个孙子,叫季子禾。」 判官一听,合上了生死簿,「仙长说的这人我知道了,然而这人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 「不可能,我今日还见过他呢!」 「仙长莫要着急,我确实没有说假话。十二年前,那姓季的一家三口一夜之间全都死于非命,还是城隍派我亲自去勾的魂。若非我动作快,他们两人的魂魄怕是要被恶龙魂魄给吃了。还有那季家的挺着大肚子快要临盆的儿媳,本也该死的,我已经将抓住了她的魂魄,也不知那位大能出手,硬生生的将她的魂魄打了回去,救了她的一条命,也将我给打伤。我回去报告给了城隍,城隍告诉我无需再过问此事,还给我放了一个大长假,带薪的。」判官说道,他严重怀疑城隍爷收礼了,收的礼物还绝对不会少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好说话。 「你是说,那老头不是人?」 「谁知道呢,也或许是谁在用着那个季老头的躯壳也说不定。不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嘛,我们这种小人物啊,就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喜欢多事。来来来,喝酒,喝酒。」判官辛勤的为杨廷素甄酒。 第62页 杨廷素举起杯子与他碰杯,这判官肯定有事情隐瞒着他,只是很显然,这人怕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不过,那季老汉的来历自己确实应该去调查清楚,再谨慎行事。 此刻的招远县城,大街上的人都驻足在街头,看向城外的远山上那繁荣的街市之景。 「山市,是山市!」 不知是谁呼喊着,闻声之人都忙从坊市屋中跑出,或是在阁楼凝望。 那街市原本只是一条街,房屋、塔楼渐渐耸起,连横六七里,竟成为了一座城池。 那城中的布局与招远县城不同,周围也没有相同的城池。城中有一高楼,不知有多少层,高耸入云,越往上看越模糊,令人有一种感觉,若能登上此楼,定能徒手摘星。 山市之上,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只是离得太远,画面模糊,看不大清,却也能令人感觉得到热闹非凡。 附近的居民围观山市,却不敢大声说话,恐惊天上人。 然而,很快的,山市就变的越发模糊,最后消失不见,给人留下一个可以吹嘘的奇景。 其实呢,所谓的山市,凡间也叫它鬼市,常出现于山间。开办坊市的多为某些修真界的大势力,是专门为修真者们日常交易开办的坊市,基本上不局限任何种族进入。 之所以会在凡间现形,只是因为坊市外的阵法维护保养的问题,算不上什么大事。像是很多大型的坊市,使用的阵法好,不需要更换灵石,基本就不会有这个问题出现了。 待到这种奇景传到白河镇,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季子禾不禁感嘆,怎么自己在招远县考试的时候没有遇上此等奇景呢?还是怪自己没有眼福啊。 季老汉回家后,知道鸭子被偷,果然没有去找王老二的茬,只是又去了镇上姑姑家一趟,将她家的小狗崽给抱了回来,说是要训练狗放鸭子。 季子禾觉得这事儿一点也不靠谱,那小胖狗还没什么大,抱回来的时候还挺凶,结果被二黑一爪子就给打翻了好几个跟头。 季老汉沉默,然后决定过段时间去买几只鹅跟鸭子混养,大白鹅的战斗力可一点也不低,甚至狗都不敢招惹他们。 不过姑姑家那只小胖狗也没送回去,他们家也确实需要养条狗看家护院。 王老二身上长出了鸭毛,几天都不敢出门。虽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老神仙去让他主动找骂,可谁知道那是真是假,而且那样的话,不就主动承认自己偷鸭子了嘛。 王老二便私下里偷偷去看大夫,可大夫也瞧不出他这是什么毛病,只道是得了怪病,胡乱给开了不少方子,没有半点作用。 大夫不能治,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王老二的媳妇儿就去邻村去找巫婆婆。巫婆婆是本地有名的神婆,这边谁家孩子掉魂都习惯找她搜魂,确实挺灵的。听说她还能够做法请狐仙,只是很少有人见过罢了。 巫婆婆被王家人好生请来,见了王老二便大吃了一惊。他全身上下都长着鸭茸毛,看着不像是个人,倒像是只妖怪。 王老二的家人再三保证,许诺了大价钱她才将信将疑的留了下来,并同意为他开坛做法请狐仙来问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杀鸡摆坛之后,巫婆婆换上衣服摇着铃铛就开始做法了,她的嘴中念念有词,步伐看似神秘,看着很像那么回事。 俄而狂风大作,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待到风停,桌上的鸡不见了,一只红毛的狐狸端坐祭坛上。 巫婆婆大惊,她还是第一次直接召唤出来狐仙呢,忙跪倒在蒲团上,「狐狸大仙保佑,今有信男王二,体生怪毛,还请告知是何缘故?」 王家人也看傻了,还真的能请来狐仙啊,巫婆婆果然有神通。见巫婆婆跪下,他们几个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红狐眯了眯眼睛,张开尖嘴道,「王二此病乃邪气入体,若想治疗此病,只需要一味药即可。」 王老二心道,果然梦不可信,哪有挨骂就能治病的。他早就觉得梦里那老神仙不对劲,说不定就是什么妖精变的,故意来害他的。还好有巫婆婆在,请来了狐仙,不然他可就上当喽。 「还望狐仙告知,此药为何物?」巫婆婆又道。 「在季家的书房中,有一株干枯的红莲,王二所中的邪气便出自这株红莲。想要治癒,只需将红莲熬成汤药,服食即可。」狐狸又道。 既然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巫婆婆便道, 「恭送狐仙。」 狐狸点了点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呸,我就说这季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居然有妖怪,怎么没把他们都吃了呢,敢害老子!」王老二爬起来便骂道,完全没有想过自己长毛是因为偷了人家的鸭子。 巫婆婆可不想听这家人絮叨,她拿了钱,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她走的时候倒是挺高兴的,倒不是因为她得了钱财,只是因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狐仙呢! 她哪里知道,她这次请来的可不是什么狐仙,而是一只跟着季子禾从兰若寺一直跟到白河镇的野狐妖啊! 「二郎,你说怎么办?」王老二的妻子问道。 「废话,当然是找上门去要啊!」 「若是他们不给可怎么办?」 「老子因为他们才长了这一身毛,不给,信不信老子告他们去。」王老二蛮横道,也不管什么毛不毛的了,出了门就直奔季老汉家。 第63页 害他吃了那么多苦头,岂是一株干红莲可以了结的,他定要狠狠地讹上一笔才行。 王老二一出门,就被村里的孩子们发现,又害怕又觉得新奇的开始围观。 有胆大的小孩问道, 「王老二你怎么了,怎么变鸭子了?」 王老二也不恼,指着自己这身毛就道,「看到没,我这身毛,都是季老头害的。他家里有妖怪,会做法,要是谁得罪他他就让人长毛!」 「我们才不信呢,你这个二流子,还有让人欺负的时候?」 「就是,就是。」 「不信就算了,去去去,别走我前面碍我的道儿!」王老二恐吓道。 小孩子们一闹而散,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忙着奔走相告,不一会儿的时间,全村的人都知道王老二长毛了,稀奇的跑来围观。 王老二径直走向了季家,对着季家门砰砰砰的拍了起来。 「谁啊!」季老汉拉开了门,看见面前长了毛的王老二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大叫道,「妖怪啊!」 第46章 商业互吹与互比 「你这老头, 还敢装傻, 大白天在家里关着门是不是又在施法害人。要不是你让你家里的妖怪施法, 我能变成这样?」王老二面目狰狞,想要去抓季老汉的领子。 谁知这老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对着他狠狠的一撞,让他退了好几步。周围聚起了一堆想要看热闹的人, 但瞧见王老二的样子,没一个人敢上前的。 「你这老头还敢撞我,信不信我打断你这把老骨头!」王老二捂着胸口,恶狠狠道。 「有妖怪啊,老子打死你!」季老汉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歇斯底里的叫着,慌乱间拿过门后的扫帚, 举起来就往王老二身上打去。 「哎呦,哎呦, 你还敢打我,你讲不讲理啊!」那扫帚就跟长了眼睛似得, 老是爱往王老二身上跑,他躲都躲不及。 「让你吓人,臭妖怪, 让你吓人!」季老汉抡着扫帚边追着王老二打,边大声叫道,周围看热闹的甚至还有人鼓起了掌。 王老二这身鸭毛,平日里碰一下就疼的让他受不了, 何况现在让他被竹子做的扫帚打,打飞了他身上多少鸭毛,王老二不疼的跳脚才怪。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是妖怪,我是人!」王老二跑着跑着,左脚绊右脚,愣是给围观群众表现了一把平地摔。 季老汉举着扫帚,大喘着气,怀疑的看着他,「你真是人?」 那架势,仿佛只要王老二敢说半个不字,下一秒肯定就得挨上一扫帚。 「我真是人,大爷,你听我声音听不出来吗?」王老二指着自己,「我,王老二啊!」 「胡说,王老二怎么会长鸭毛,我看你还是妖怪,该打!」季老汉作势要打,王老二赶忙叫住了他。 「等等,我真是王老二,我真是王老二啊!我身上长鸭毛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家的妖怪作祟……哎呦,大爷别打,别打。」王老二疼的在地上打滚。 「胡说八道,我家里哪来的妖怪!」 「我没骗人,没有,是巫婆婆请来的狐仙说有一株干莲花,那是妖物,就在你家书房放着!」 「还敢胡言,若是我家里有妖怪为何不害我们,不去害他人,倒去害你。你到底说不说实话,说不说实话!」季老头说着,手下的动作是一点也不客气,扫帚打的是鸭毛乱飞,惨叫声不绝。 「别打了,别打了,老爷子别打了。」一个妇人沖了过来,扑在了王老二身上。 「王家媳妇,你让开,我倒要听王二说说,他长这身毛跟我家有什么关系!」季老汉停下了动作,冲着妇人说道。 王老二的媳妇看着王老二哆哆嗦嗦泪流满面的模样,一咬牙,「老爷子,这事是我们不对,我家二郎不该偷您家的鸭子。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他一次吧。」 「什么,我家的鸭子是你们偷的,你们凭什么偷我家鸭子!」季老汉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插着腰,气势汹汹道。 「都怪二郎一时鬼迷心窍,您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把那干莲花给我们吧。」 「哼,且不说我家没有什么干莲花,就算有我也不会给王老二这个偷鸭贼。偷了我家鸭子还敢大摇大摆上我家来闹,幸亏我孙儿不在家,若是吓到他,我非跟您们拼命不可。」 「哎呦,大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放我一马吧,我这已经被你打成这样了,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王老二也没了刚才的气焰,怂的躲在老婆身后说道。 「你们这群偷鸭子的贼,赶紧走,你长毛跟我家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活该,平常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臭小子,平常就喜欢偷鸡摸狗,不事生产,呸,多大的人了还靠你那老娘养活,你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真是餵条狗都比你强!」季老汉气的破口大骂。 王老二听着听着,好像身上没那么痒了,一低头,地上一片鸭毛,自己身上的鸭毛竟然掉下去那么多。王老二又想到了梦里的老神仙,难不成他说的也是真的,心中大喜。 「季大爷,别停,别停,继续骂我!」王老二大胆的从媳妇身后跳了出来,大笑着叫道。 季老汉怪异的看着他,难不成这人疯了,哪有人主动找骂的? 第64页 「骂呀,怎么不骂了!」王老二有些着急了。 「王家媳妇儿,鸭子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你赶紧带王二找个大夫看看,我看他脑子好像出了点毛病!」季老汉说道。 「你不骂我就不走。」王老二想了想,又道,「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年,你家丢的那只鸡也是我偷的。」 「什么,是你!」 「对啊,对啊,来骂我啊!」王老二一脸贱样。 季老汉气沉丹田,双手握住扫帚,大吼一声,「别跑,我打死你个龟孙!」 …… 等到季子禾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门口散着一堆的鸭毛,黄九郎正拿着扫帚在扫。 「咱家杀鸭子了吗,怎么鸭毛到处扔?」季子禾问道。 黄九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放牛回来门口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倒是骨头看到这一地的鸭毛一副瞭然的样子,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去邀功合适。 进了门,季子禾就看到季老汉正掂着刀比划到了一只鸡的脖子上,他旁边还有两只被绑着腿的肥鸭子和一只同样被绑着腿的鸡。 「爷爷,今天怎么要杀那么多鸡鸭啊,是有客人要来吗?」季子禾问道。 「不是,这是王老二给咱家送来的赔礼。」季老汉停下了动作,将刀横在鸡的脖子上就抬头跟季子禾说话,吓得鸡伸着脑袋一动不敢动。 「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季老汉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他得了什么毛病,今天居然主动上门承认了偷了咱家的鸭子,还有前两年丢的那只鸡也是他偷的。我把他打了一顿,他就送来了两只鸡和两只鸭子,说是给我赔礼道歉。」 季子禾瞧见骨头一脸坏笑,心里大概有了数,「那门口的鸭毛哪里来的?」 「说来也是个怪事,是那小子身上长的,非说是你书房的干莲花妖怪害的,还让我把干莲花交给他。后来又非要让我骂他,也不知道怎么滴,他身上的毛都掉了。对了,你书房里真的有什么干莲花妖怪吗?」 「没有,当然没有。」季子禾立马摇头,他要说有,他爷爷肯定会立马让他把干莲花丢掉的,「王老二又没来过我书房,他怎么会知道我书房里有什么,肯定是他瞎编的。」 「说的也是,行了,别站在这儿了,去读书吧,我要处理这几只鸡鸭。可惜了,这么大的鸡鸭,餵也餵不熟了,多养一天瘦一斤,只能把它们全杀了。」季老汉说道。 季子禾听话的进了书房,赶紧翻箱倒柜的将那株干莲花给翻了出来,放到了书包里。 「小禾子,你在干嘛?」 「我觉得我不能再把它留在家里了。」为什么有人会知道它的存在,他明明谁都没有告诉过。 「这个想法不错,你终于要把它扔掉了吗?」骨头那是相当的乐意。 「我打算明天偷偷请个假,去大王庄找一下阴阳先生。对了,王二的事情跟你有关吧。」 「那当然了。」骨头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估计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咱俩什么谁跟谁啊,偷你家的鸭子就是偷我的鸭子,我肯定会帮你出气的。」 「以后不要随便对别人出手了,正常人没有会长毛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怀疑是我们家里有妖怪。」 骨头尾巴耷拉了下去,目露凶光,像只随时都要大火的大猫,「你不高兴?我觉得我一点都没有错。」 「我很高兴啊,骨头你很聪明,如果是我,我肯定找不到办法让王二主动来认错,还会送来赔礼。要知道,就连欠村长二两银子他都能拖到现在也不给。我只是觉得,你这么聪明,肯定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毕竟我们家里真的有好几只妖怪。」季子禾试图顺毛。 骨头十分虚荣的收下了季子禾的夸奖,并且十分虚伪的商业互吹了一番,「其实你也没那么笨,就是比我差了那么一点。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诚心诚意的请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以后会注意的。你们人类可真够麻烦的,条条框框的规矩那么多,做人可真是累。」 「可我觉得神仙更累,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喜乐悲苦都会经历一遍,已经足够充实了。而那些神仙还有像你这样活了许多年修士,活那么久都不觉得无聊吗?」 「不会啊,平常一闭关,再睁开眼睛时可能都过几百年了,天天都忙着修炼,哪里有时间无聊……等等,这么说起来,无聊倒是不无聊了,怎么感觉那么累啊。」骨头萎了,每天都是修炼,修炼,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你振作点。」 骨头看着季子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其实我发现,相比起来还是你比较累啊,至少我不必天天背书写作业。每天看着你不厌其烦的在卷子上写着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蝇头小字,我的头简直都要大了。比起你,我觉得我真的是太轻松了。」 季子禾:…… 再见,友尽!难道你的快乐都是建立在朋友的不幸的基础上的吗,真的是太没有义气了!还有,不要再试图狡辩了,明明你比我更惨,这样垂死挣扎是没有意义的。 呵,这虚假的兄弟情义呦! 第47章 黄雀在后 要说季子禾真的那么爱学习吗?肯定没有那么夸张, 只能说不讨厌罢了。他学习的目标很明确, 那就是为了科举。这是他爷爷的愿望, 同时也是为了满足他父亲的遗憾,毕竟他父亲也是个考生。为了担起这份期望,他每天能逼着自己去喜欢学习。 第65页 他爷爷从小教导他要有一颗责任心,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在别的小朋友都在玩耍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双耳不闻窗外事。在他拜了刘先生为师之后,更是从来没有让季老汉操心过半点学习上的事情。 季子禾同样也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这点和他的脑瓜好使很有关系,不然他也不会在十二虚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刘先生也跟他商量过明年乡试的事情, 他的意思是,准备的时间太少, 反正季子禾年纪不大,在等四年又何妨。 季子禾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但他爷爷支持他明年去考,他的原话是, 考不过没事,大不了多来几次,不耽误。 刘先生还真的不是担心季子禾考的中考不中, 事实上就季子禾如今的水平考中举人肯定不难,难的是肯定无法名列前茅。一方面是他的虚荣心作祟,他也不想让自己最得意的小徒弟在举人榜单的尾巴坠着,另一方面, 季子禾优秀惯了,若是成绩不好,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未来会试发挥,那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还是他还是与季老汉商议,反正乡试在明年秋季,现在离乡试满打满算还有一年的时间,若是再这期间季子禾的水平能得到自己的肯定,他就允许他去考乡试。若是达不到,就让他再等几年。 既然能提前考,季子禾不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他早考上进士,他的爷爷就能早点享福嘛。不愿意多等,所以只能更加的努力了。 好在季子禾的脑袋瓜确实好使,无论师父教什么他都能很快的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如今他不光白天用功,夜晚还要学到夜半三更。要说不累那是假话,就算身体抗的住,心理上也会累的。不过他学习的时候骨头就会在他身边打坐,瞧着骨头的样子,他还真得多了点慰藉,至少有人和他一样忙碌甚至要比他忙碌的时间更长不时吗?毕竟他考上进士就可以不用那么用功了,而骨头大概这辈子都要天天修炼吧。 他哪里知道,就算神仙也不可能天天都打坐的,打坐是为了静心,提高修炼效率。实际上修士只要到了一定境界,就算不打坐也可以修炼,他们身体里的功法每时每刻都在自发的运转,只是效率没打坐那么而已,一点也不影响做其他事情。骨头之所以打坐,只是因为季子禾学习的时候自己无聊了罢了。 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挨了打又挨了骂的王老二碎了一口唾沫,他身上虽然没了鸭毛,可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老巫婆居然敢骗我,害我挨顿打不说,还赔了季老头四只鸡鸭,看我不找她去。」王老二光着身子,任由自己媳妇儿在他身上抹药。 「行了,今天吃的苦头还不够嘛,巫婆婆是真有神通,别去招惹她,这事就算了。」王老太沉着脸说道。 「娘,我看您是被那老巫婆给忽悠了,若她真有神通,我这身鸭毛是怎么掉的!」王老二不贊同道。 「那是你活该!」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难不成二郎这顿打白挨了,还有那鸡鸭,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怎么能这么算了!」王老二媳妇也说道。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们这些年干的缺德事也够多了,就当是遭报应了吧。」王老太硬气道。 「娘……」王老二媳妇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老二拉了拉衣角。多年的夫妻默契,让她立马就懂了丈夫的意思,先把娘稳住再说,「放心吧,娘,二郎他伤的那么重,我肯定不会去的。」 她肯定不会去的,至于二郎会不会去,那就不一定了。 第二天下午,刘先生辅导完季子禾让他自己自习的时候,他就跟刘先生打了个招呼,提前出了学堂。 大王村离这边其实挺远的,不过季子禾有外挂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骨头给季子禾套了个隐身咒,抱着他嗖的一下就飞到了大王庄,根本不费什么时间。 找了个村民打听了一下那位阴阳先生的住处,季子禾就找了过去。季子禾以为阴阳先生的房子应该很气派呢,谁知道阴阳先生的家就和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差不多。 后来他才知道,干阴阳先生这一行赚的多,但散的也多,进了笔钱大部分都要捐出去积德,因为这是窥探天机得来的钱。季子禾其实也搞不懂是什么道理,不过行善积德总归是好的。 季子禾曾听人说,那些与泄露天机的半仙儿们五弊三缺必犯其一,要是没个五弊三缺,那肯定是骗子。就比如大街上的算命先生,一般都是瞎子,别管真瞎还是假瞎,反正就是得瞎,不是瞎子人家还觉得你不专业。大王庄的这位阴阳先生倒不是瞎子,当然啦,瞎子怎么看风水啊。他看起来很专业,季子禾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脚,走路不方便,是个跛子。 季子禾向风水先生说明了来意,想要找一个没人的风水宝地。 风水先生开始还以为他是想要自己为人看阴宅,他知道季子禾不是他们村的,便说要跟他一起回去,毕竟坟墓最好不要离自己村子太远,想祭拜的时候方便些。 季子禾拒绝了,他可不想让他爷爷知道这事儿,便说在附近找一个就行。看在钱的面子上,风水先生也没多问,就和他一起出门了。 连找了好几个地方季子禾都不满意,风水先生也怒了,这小孩儿是故意来找茬的吧。季子禾赶忙道歉,说自己没有说清楚,他想要一个有水的地方。 第66页 「你不是找阴宅吗,咱这边夏天雨水多,若是发洪水了,靠近水边的坟墓就会被淹,你可要想清楚啊。」风水先生摸着山羊鬍说道。 季子禾刚想否认,却被骨头拦住,「没事,墓地就墓地吧,找个风水相对吉利的地方就行了,也别提太多要求了,等会我布个聚灵阵就好了。」 他看季子禾跑了这么久也挺累的,有意想要让他轻松点。 「嗯,想清楚了,她就喜欢水。」季子禾感激的看了一眼骨头,模稜两可的对阴阳先生说道。 若不是骨头,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阴阳先生解释。 阴阳先生闻言,也没有多问,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嘛。他带着季子禾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河沟,这是他以前帮别人看阴宅的时候发现的,只是当时的僱主嫌弃太偏僻,而且容易被淹所以没看上这里。此地离大王庄已经很远了,周围也没有什么村落和田地,倒是很符合季子禾的要求。 阴阳先生在河边点穴,示意道,「就是这里。」 季子禾当时就把钱款给他结清了,让他先回去。阴阳先生这辈子遇到的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多了,他知道季子禾很奇怪,却什么也没有问,只说有什么事可以再去大王庄寻他,拿了钱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 等到风水先生走远,季子禾打量着河沟,「骨头,你说这地方是风水宝地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哪里来的那么多风水宝地啊,真正的风水宝地埋的的是你们凡间那些帝王将相的祖宗,普通人怎么会有这待遇。」骨头现形说道。 「我觉得也是,可这么说,那风水先生不就是在骗人吗?」 「没风水先生点穴,万一葬到大凶之地,诈尸了怎么办。就算不诈尸,也会搅得后人鸡犬不宁。」 「说的也是啊。」季子禾点了点头。 「好了,我开始布阵了。」骨头说着,就跳进了水里。河水不算浅,他跳进去连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骨头面色苍白的从水里飘了出来,整个鬼都散发着虚弱感。 「骨头你没事吧。」季子禾担心道。 骨头摇了摇头,「把莲花给我。」 季子禾忙从书包里将干莲花拿出来,骨头接过莲花,用法力将它送到河面中央,莲花便消失不见了。 看着季子禾疑惑的表情,骨头靠在季子禾身上露出一个笑来,「我做了一个聚灵阵,一个隐逸阵,原本还想做个防御阵的,只是布到一半的时候……唉,没有灵石,以我现在的情况用自身灵力灵力代替灵石为基结阵还是太勉强了。」 「谢谢你,骨头。」季子禾发自内心的感谢道,若不是因为他,骨头也不会那么累。 「也不是什么大事了,举手之劳罢了。」骨头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只是耳朵有些泛红,「若是有灵石,阵旗或者其他什么物件能用的就好了,别说小小的聚灵阵,就算是九天降魔阵我都能布出来。」 「骨头,你真厉害。」虽然他不懂什么是聚灵阵,什么是九天降魔阵,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骨头弯起嘴角,神气道, 「你知道就好了,就算是小小的聚灵阵,我没有道具布的也比其他人好。行了,我们回去吧,虽然没有防御阵,不过一般人也看不破我这隐逸阵。」 待到骨头抱着季子禾离开后,一只红色的狐狸从草里跳了出来,化身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妈子,看着河面满眼都是恶意。 「该死的荷花三娘子,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时候了,看这次还有谁能护的住你,为姥姥偿命吧。」 她脸上挂着癫狂的笑容,举起一柄散发着不详之气的红色长剑,朝着河面狠狠地噼了下去。 第48章 我来度你 「哇, 好快哦, 马上就要到村里了, 咱们去那棵树后你把我放下来吧。」季子禾指着离村子很近的那棵大树说道。 没办法,他现在可隐着身被鬼抱着的,若是突然出现,吓到人可就不好了。 「好。」骨头笑着往树后飞去。 还未等他过去, 突然,他的身形一顿,一股腥甜从腹中涌出,喷在了地上。 季子禾被这操作吓懵了,骨头的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不一会儿就化为了灵气,回归了天地。 「骨头, 你怎么了?」 「不好,有人动了我的……」阵法。 还未吐出最后两个字, 骨头又喷了一口血,因为阵法的反噬当即失去了意识, 化为一缕青烟回到了季子禾胸口的舍利子中。 季子禾身上的隐身咒消失,整个噗通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幸好周围没有人, 不然肯定会被吓一跳,大变活人啊这是。 「骨头,你怎么了,骨头, 别吓我啊!」季子禾顾不得自己的屁股,抓住舍利子急忙问道。 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喊,舍利子都没有回应。 「该死的老鬼,居然还会布阵,幸好我有魔王恕的嵴骨铸成的魔剑。」红狐狸说道。 虽然骨头的防御阵法只布了一半,可还是挡住了魔剑的一次攻击,然后红狐狸又挥出了第二剑,这一次,防御阵,隐逸阵以及聚灵阵三阵皆碎。 若是用灵石或阵旗来布阵的话,需要布阵人的法力极少,阵法虽然与布阵人有一丝感应,但绝对不会有多大反噬,有些甚至还不如蚊子咬。可是骨头身无长物,他又不想让小禾子失望,十分装逼的以自身灵力为基构建阵法。 第67页 用自身灵力为基的那都是灵力十深厚的大佬,普通阵修谁也不会那么干,太费灵力了,谁抗的住啊。而且骨头做的聚灵阵等级都不低,不然怎么能凭半个防御阵挡下魔王恕嵴骨做的魔剑的一次攻击。这鬼若不是真灵力不够了,他怎么会将防御阵只布了一半。 他布阵时就耗费了大量的灵力,身体十分虚弱,要不是为了装逼他早趴下成死狗了,估计没个百八十天肯定恢复不了。用自己灵力布阵自然这阵法与他的联繫很强,阵法一碎,立刻就会反噬到他身上,这就跟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而且这根稻草还有些超重,也怪不得他会撑不住失去意识了。 综上所述的一切,红狐狸一点也不在乎,她才不想管那只鬼会怎样,她现在满眼都是河中的那株干莲花。 红狐狸手一举,那莲花就被她吸进了手里。 「呵,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乖乖进我的腹中成为我的修为吧。」红狐狸眼中狂热,这可是被活佛点化的修炼了五百年的莲妖,只要吃了她,自己的修为必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红狐狸张嘴就要将干莲花咬进嘴里,突然,一串佛珠打在了她的手上,将干莲花击飞。 「什么人!」红狐狸并没有立刻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莲花,手握魔剑,警惕的看着周围。 「阿弥陀佛。」一声梵音在河谷中回响,小和尚年纪很小,长的白白净净,头戴斗笠,身穿带着补丁褐色僧衣,脚蹬草鞋,背着小包裹,就这么走到了红狐狸的视线中。 「小秃驴,你想要多管闲事,听说和尚的阳气最足,你就不怕我把你也给吃了。」红狐狸虽然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可心里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 无他,这小和尚实在太小了,小的让红狐狸都不相信,这小孩是一个人出门。不,他的身边肯定有大和尚陪着,说不定这会儿那大和尚正蹲在哪里等着她露出破绽来埋伏她呢!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和尚双手合十,面上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身上一股宽容的气息,让人感觉就好像是他不是个小孩儿而是庙里修行了多年的老和尚。 「呸,你这整天念经的和尚都成不了佛,何况我只妖精。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何必来坏我的好事。」 「施主,何苦执迷不悟。」 「我与这莲花精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报仇有什么错!我本住兰若寺,是姥姥座下的狐使,就因为她捣乱,燕赤霞那老贼把姥姥杀了,害我无家可归!我投奔魔王恕,还是她,趁着燕贼与魔王恕打斗,竟从背后偷袭了魔王恕,害的魔王恕惨死在燕贼剑下,让我再次无家可归。我拼了老命从发疯的燕贼手下将魔王恕的尸体抢走,用他的骨血做的魔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旧主报仇,我有什么错!」红狐狸说着,脚下猛然发力,魔剑刺向了小和尚。 不管暗中的人有多强大,只要她将这小和尚挟持在手中,就不必去害怕。 眼见那魔剑就到了小和尚的面门,只看那小和尚垂眸,低诵一声,「阿弥陀佛。」 霎时,无数的经文在他身侧涌现,化为球形的防护罩将他笼罩在其中,将狐狸精与魔剑一同弹飞了出去。 「噗。」红狐狸倒在地上,被和尚的至刚之气所伤,捂着胸口吐了口血,「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她得了魔王恕的尸体,可魔王恕的内丹却被杀红眼的燕赤霞所得。魔王恕的一身修为都在他那颗内丹上,但他的肉体也早已经成为了天材地宝,得了他尸体食了他的血肉的红狐狸也得了几百年修为。虽然打不过季子禾身边的那只老鬼,可总不能打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吧。 「小僧法号慧心。」 「好,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红狐狸承认是她看走眼了,这小和尚年纪不大,修为倒是不低。既然打不过,她还是走为上策,保命要紧。这么长时间她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她就不信这和尚能天天将莲妖带在身上,早晚能等到下手的机会。 小和尚拿出一个钵盂,对着红狐狸说道,「我观施主血气环绕,身上罪孽深重,还是在小僧座下呆上些时日,祛除魔性再走吧。」 「凭你也想拦住我!」红狐狸不屑道,虽然她打不过和尚,可逃跑却是她的强项,就连燕赤霞都没拦得住她,何况一个和尚。说着,她御起魔剑,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收。」小和尚不慌不忙,手中的钵盂忽的变大,朝着红狐狸逃走的方向追去。不消片刻,就又飞回了小和尚的手中。 小和尚看着钵盂中的血色魔剑和一个稻草人皱了皱眉头,「居然是替身傀儡,罢了,看来这狐狸的劫数还未到。」 小和尚收起钵盂便打算继续赶路,已经走了一段路又拐了回来,从草丛中将一株干莲花捡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差点忘了你了,既然你与我有缘,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修行吧。」 小和尚随手将干莲花揣到了怀里,又忙着赶路了。 一阵风吹过河谷,风中似乎传来女子轻轻的低喃,崇敬而又眷恋。 「佛爷……」 红狐狸负伤而逃,正好感觉到了某处的召唤之意,那地方她知道,是那个供奉狐仙的老巫婆。红狐狸想了想,疗伤要紧,左右没有更好的去处,便去那那里呆上几天吧。 第68页 巫婆婆摆好祭坛,在祭坛上摆着鸡还有水果之类的祭品,手中摇铃,跳着玄之又玄的祭舞,比上次在王老二家里跳的那个还要正式,想要再次引得狐仙现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一阵大风,桌上的祭品消失了,一只红狐狸端坐在供桌上。 「拜见狐狸大仙!」巫婆婆赶忙停下舞步,虔诚的跪倒在供桌前。 红狐狸勾起嘴角,尖尖的嘴巴里吐出人语,「尔唤我来所谓何事啊?」 「回禀大仙,小巫供奉狐仙数十年,直至昨日才得见大仙仙颜,心中万分惶恐,心中怕怠慢了大仙。今日请大仙来是想询问大仙的名讳,小巫好为您做长生排位立在家中,以后日日供奉,还望大仙不要嫌弃。」 「嗯,你的诚心本大仙已经知晓了,正好本大仙现在受了伤,这段时间就住在你家中吧。」 「究竟是何贼子竟敢伤了大仙?」 「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以后每日准备十只活鸡给我,等我伤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是,大仙您放心,小巫定当尽心尽力侍奉您,我这就去为您准备贡品。」巫婆婆朝着狐狸拜了一拜,起身便走了出去准备抓鸡了。 红狐狸甩了甩尾巴,跳到了屋里的房樑上开始疗伤。 该死的和尚,害得她丢了魔剑,该死的荷花三娘子,这些帐,她早晚会一一讨回来的。 天色渐晚,季子禾爷孙俩开始吃饭。季子禾明显有心事,一直不在状态,就连季老汉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气的季老汉对着他脑袋瓜用筷子敲了一下。 「哎呦,爷爷,你打我干嘛!」季子禾捂着脑门,控诉道。 「臭小子,我叫你那么多遍你怎么不答应啊。饭都凉了,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季老汉问道。 「我就走了下神,没想什么。」季子禾低下头将碗里的饭扒拉完,他想的自然是骨头啦,也不知道骨头是怎么了,伤的重不重,都吐血了一定伤的很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帮帮他。 「是隔壁村的大虎又欺负你了,还是上课的时候惹夫子生气了……」 「哎呀,都不是,您别瞎猜,人家大虎上次被您找到家里后就再没敢欺负过我了。」季子禾摇了摇头,骨头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告诉爷爷的。 突然,季子禾听到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他忙站了起来,跑了出去,「爷爷,我去开门。」 将院门拉开,季子禾愣了一下,门外站着一个比季子禾还要矮上几分的小和尚。他们镇上也没寺庙啊,怎么会有和尚出现在他家门口? 小和尚一见到季子禾,就朝着他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季子禾也急忙的弯腰回礼。 小和尚抬起头,看着季子禾,面上挂着慈悲为怀的笑,「阿弥陀佛,季施主,我来度你。」 季子禾有些懵,「啥?」 第49章 接引僧 「那个, 小师傅,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季子禾有些尴尬的问道。 「怎么, 你不愿意和我走?」 季子禾摇了摇头,「我未犯下什么因果,也不想做和尚,小师傅你为何要度我入佛门?」 「你年纪虽小, 但亲缘已尽,无亲无故,尝尽世间悲欢,历经万般坎坷,孑然一身, 这人世间早已没有你有可以留恋的东西了,为何不愿随我遁入空门之中?」小和尚问道。 「小师傅, 我觉得你找的人肯定不是我。」季子禾一本正经道,他描述的事情跟自己可没有半文钱的相似。 「难不成你是季子禾?」小和尚再次打量着季子禾, 又肯定道,「不, 你就是季子禾。」 季子禾挠了挠脸颊,这小和尚既然知道他,又怎么会给他编造一个天煞孤星般的经历? 「子禾, 站在门口干嘛呢?」季老汉在屋里叫了一声。 「爷爷,门口来了个小和尚!」季子禾伸着脖子回答道。 小和尚皱了皱眉头,爷爷,季子禾怎么会有爷爷?明明在他投胎之前就看过季子禾此世的命格, 季子禾本该在还未出生前就散尽了亲缘,他出生于母亲的棺材之中,因为是死尸产子,所以被视为不详,季世族人中没有愿意收养他。季子禾靠吃百家饭勉强活着,日日被人欺凌,从小便尝尽了世间的冷暖…… 「和尚啊,他是饿了还是想是想借宿啊?」季老汉问道。 「都不是,他想让我出家。」季子禾说道。 「什么!」季老汉一听,那还得了,风风火火的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这可是他们季家最后一根独苗苗,怎么能出家。 小和尚看见了季老汉,皱了皱眉头,这人本该早就死了,怎么还活着?而且,他竟然瞧不出这老汉身上有何不妥。 季老汉也瞧见了小和尚,这小孩儿怎么比他孙子个还矮,顿时就凶不起来了。 「就是你想让我孙儿出家?」季老汉问道。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炸起一声惊雷,看样子,像是马上就要下雨了一般。 小和尚摇了摇头,「施主,今日天色已晚,雷雨将至,我想讨些斋饭,借宿一晚,不知施主可否方便。」 季子禾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这小孩居然撒谎,骗子! 小和尚掏出度牒递给季老汉,「小僧法号慧心,是沧州圣泉寺的和尚,如今正在国中游历,听闻贵县有一龙隐寺富有盛名,便打算去寺中挂单修行。」 第69页 度牒就跟和尚的身份证一样,国家给发的,只有正规僧人才有。 看过度牒,季老汉不再怀疑,将度牒还给小和尚,态度立马热情了不少,「原来是慧心小师傅啊,快请进,快请进。没想到小师傅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出门游历,定然是佛法高深,住在我家正合适。我也信佛,什么佛都信,天天都在求佛祖保佑我孙儿早日考上进士……哎,小九,快点为小师傅做些斋饭送来。」 季子禾:…… 爷爷,你什么时候信佛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我记得前几年村里路过一个道士你还说你信道的,你这改口也太快了些吧。 季老汉若是知道季子禾在想些什么,定会给他来一脑崩。谁说他不信佛不信道了,他明明什么都信,他天天不都在求着各路神仙菩萨佛祖保佑他孙子平安健康早点考上进士当上大官娶个媳妇生个娃嘛! 天黑之后,果然下起了暴雨。今日心情烦躁,季子禾也没心情读书了,将老师布置下的作业写完,又预习复习了下功课,他就提前熄了灯在书房里的小床上躺下了。 慧心盘腿坐在堂屋门口,手捧着一盏莲灯,静看这漫天的大雨。 季老汉夜间起夜的时候,看见堂屋有亮光,以为是谁忘记熄灯,便披上衣服走了过去。 「是小师傅啊,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啊?」季老汉从屋里出来后才看到,原来这灯是小和尚手中的莲灯。 小和尚将莲灯置在身侧,对着季老汉说道,「我在等你。」 「等我,莫不是想要和我讨论佛法,这可使不得,小老儿虽然信佛,可这佛法实在是一窍不通啊!」季老汉摆手笑道。 慧心站起身来,转过头看向季老汉,他的背后划过一道闪电,将室外映成惨白之色。雷声骤响,慧心开口道,「你为何要阻季子禾渡劫?」 「小师傅这话是何意啊?」季老汉疑惑道。 「你可知季子禾真身乃金云佛,如今已轮回九世,此生註定是要破障成佛、修成正果的,你又何苦改他命数,阻他的大道。」 「小师傅可不要忽悠我,什么金云佛,我都没听过。我孙儿就是我孙儿,是我们老季家最后一条根,你就是编出个花来,我也不会让他出家的。」季老汉十分清醒的摇了摇头。 「金云佛本是西方极乐界中一朵金云,日日受佛法薰陶,孕育而成一佛子。万年前,天地间出现一场浩劫,金云有感天道,以身为祭化解了这一劫难,其成佛之际便是他圆寂之时。弥勒尊佛寻了数千年才于天地间找到他得一缕魂魄,将他投入人间,让他在累世轮回中得以补全魂魄。又命我去下界守护他,接引他至西天。因为是渡劫,在下界他要尝尽世间悲苦,方能看破红尘,修成正果。如今已经到了第九世了,此世他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无亲无友,怎么会有一个爷爷在,你究竟是何人?」小和尚的眼中中浮现万千佛语,映得瞳孔都好像变成了金色。 「我,我当然是他爷爷啊,还能是谁。」 「既然施主不承认,那请恕小僧无礼了。」小和尚双手合十,手中的一串佛珠飞了出去,停在了季老汉的头顶,洒下了一片佛光。 对于佛光,季老汉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应,小和尚有些惊讶,「你不是妖魔,莫非是仙界派来阻我西方佛陀归位的天神?」 季老汉摇了摇头,将胳膊举了起来,徒手将头顶那发光的佛珠拿了下来,朝着慧心扔了回去。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季子禾的爷爷。下次不要在我面前变戏法了,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东西没有见过,这些玩意儿都是骗人的。既然是个和尚就好好念经,别整天整这些没用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务正业。要不是看了你的度牒,我真怀疑你是个小骗子。」 慧心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佛珠,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早点睡觉,现在油灯多贵啊,就算你那灯烧的不是我家的灯油,那也很浪费你知不知道。」季老汉严肃道。 「知,知道了。」慧心将佛珠挂在腕上,他不相信命格会有错,那只能是一种结果,这人的道行远远在他之上。 季老汉点了点头,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要回屋睡觉,背影深藏功与名。 「金云佛圆寂后留下了七颗佛骨舍利,因其真身乃天上金云,所以舍利有遮掩天机之能。」慧心突然又道。 季老汉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跟没事人一样,走回了屋里。 慧心转头看着门外电闪雷鸣的天空,心慢慢沉了下去。季子禾命数有变,就算不是仙界动手,仙界也定然不会不知情。仙界非但没有向佛界示警,还故意纵容,究竟是何居心。 第二天清晨,季子禾觉得胸口重的喘不过气来,他睁开眼睛,发现是二黑窝在他的胸口睡觉。 「懒猫。」他伸手把二黑推到一边,二黑睁开一只眼睛,哑着嗓子喵了一声又把自己团了团,接着睡。 「主人,你醒了。」 季子禾刚坐起来,两只狐狸爪就搭在了他的床上,把它吓了一跳,「你是小九吗?」 「是我,主人。」小九摇了摇尾巴,床下还有只小胖狗崽围着他汪汪的叫了两声。 「你怎么在这里?」 「主人,昨晚上雷打的很厉害,我们这些小妖最怕雷劫,听见雷声就觉得害怕。不得已,化为了原形,在您床底下躲了一夜。」小九变回了人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第70页 「外边还在下吗?」季子禾没有追究,听着雨声问道。 小九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主人,还在下雨,只是没有昨日下的那么大了。今日,您还要去私塾吗?」 「当然要去。」 「那吃完饭我送您去吧。」 「不用,既然雨下的不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季子禾拒绝了他,他不习惯有书童跟着,这跟下不下雨没什么关系。 「这样啊,那我先去做饭了。」黄九郎有些失落道。 「去吧。」 待黄九郎离开后,季子禾将挂在胸口的舍利子掏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舍利子看起来比之前又旧了些,明明前段时间已经变光滑了不少。 「骨头,你好些了吗?」季子禾轻声问道。 舍利子没有回应,季子禾嘆了口气,将舍利子又塞进了里衣中,开始穿衣服。 因为雨还在下,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季老汉就说让小和尚在家里再呆些时间,等雨停了再走。 季子禾是没什么意见,这小和尚年纪也太小了些,他人生地不熟的,下雨天路也不好走,让他一个人上路实在不放心。再说了,他爷爷昨天不还说自己信佛嘛,倒是可以与小和尚交流一番。 小和尚明显是还不死心,想要拉着季子禾推销佛修的好处,怂恿他出家。不过季子禾忙着去学堂,吃过饭后,背着书包打着雨伞就出门了。 第50章 番外一:天下为棋 上古有神兽, 其名为犼, 体型不大, 头上有两只长长的耳朵,身上有着毛绒绒的长毛,看着呆萌可爱,实则凶猛无比。这精緻的小东西还挺会吃, 平常都是以龙作为自己的食物。当然了,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龙多的很,不必担心没粮。 这个犼可不是后世的那种金毛犼,不是龙子,更不是喜欢偷窥皇帝的那种望帝归。犼就是犼, 天底下独一份的神兽,与混沌梼杌饕餮穷奇……凶兽生长在同一个时代的生物。可惜, 万年前的天地大劫,这些个上古传奇般的凶兽都死的差不多了。犼也没什么意外的赶上了大部队, 一起狗带了。与其他小伙伴不同的是,他得了一线生机。 也不知道谁家扔的舍利子这么巧, 正好砸到了他的尸体上。犼死后鬼魂就钻进了舍利子中,慢慢修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犼终于把自己修出了点样儿, 就赶紧从舍利子里跑了出来玩耍。 谁知一觉醒来,世界变了,天上多了个天界,地上人族大兴, 上古时期的那些小伙伴都不见了踪影。犼肚子饿了,就抓了几条小龙吃,谁知这些小龙都属于仙界编制内的公务员,他吃完仙界的人就来找事情了。 犼超委屈的,他不就是吃了几条龙吗,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来打他,龙本来就是他的食物啊。还有天上的雷,这个叫雷神的神仙居然能控制雷电,怎么专门就打他一个魂。他用魂身修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修出来了身体,他容易嘛。 站在仙界的视角就是,上古凶兽犼现世作恶,仙界派遣八十万天兵天将,与之缠斗月余,最终将其击杀。 而在犼看来就是,仙界不要脸,以多敌寡,欺负他还没修养好,用人海战术,最终把他给活活磨死了。死掉的犼胸中留有一口怨气,带着他的传承,乘坐舍利子牌直通车落入了人间界。 怨气与传承落到了一座荒坟里,不久,坟里的尸体爬了出来。他不仅接受了犼的记忆与传承,也接受了犼对仙界的恨意,与对龙肉的爱。他不记得他生前的事情,将犼的记忆当成了自己的记忆,他的心中只有两件事,复仇与龙肉。 这个新生的犼在人间的行走数年,感受到了新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这些上古时期应天而生的神兽早就已经被天所抛弃,新世界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第二代犼将这个原因归于了仙界这个庞大的机器,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深,他就越大的明白仙界的强大。食龙虽然能恢复他的力量,却不能与仙界抗衡,第二代犼便将目光看向了人间帝国的龙脉。 二代犼杀了一个人,那人名叫江元衡,字玉璇,是帝国的太史,为人奸诈,是名副其实的佞臣。杀了这个人后,二代犼就顶替了他的身份。帝国的帝王是个野心家,天天都在想着扩大版图,打仗,打仗!为了获得国王的信任,他为帝王做了许多的坏事,所以帝王很是宠幸他。 舍利子能遮掩天机让天上那群神仙算不到关于他的一切,二代犼靠着舍利子隐藏在帝王身侧,吸食龙脉国运,很快就由一具人尸修出了犼真身,国家也日渐式微。 原本照这样下去,二代犼会没什么意外的走上复仇的道路,等他的力量能比肩上古全胜时期的犼,还不一屁股坐烂南天门。命运显然是偏向仙界那一边的,于是,事情出现转折了。 一日,二代犼追着一条小龙的时候,偶然到了一个名为稻禾村的地方。他很快就找到了这条龙,这条龙藏身在一户姓季的人家里,待到门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二代犼瞪大了眼睛,他,他,他居然是自己的血脉。闭上眼睛再看,这人还是自己的子孙。 此时,身体被第一代犼的记忆与怨气压制着的属于人的那部分复甦,二代犼开始思考一个哲学问题,他到底是人还是犼?若是犼,他为何会瞧见季家人的第一眼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大叫,这是你的亲人,这是你的血脉! 第71页 二代犼也顾不得那条小龙了,面对一个人族,他居然被吓的逃跑了。当然,没跑多远,他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潜伏在稻禾村暗中观察。 稻禾村姓季的有很多,可是自己血脉的却只有一家人。为什么只有一家人,人族不是很能生的吗?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季家人太穷的缘故,然后就往季家人院子里扔钱,结果第二天他家就遭贼了。二代犼觉得是因为自己没看护好的缘故,扔了更多的钱,这次亲自暗中看守。这次倒是没贼,天降陨石,差点没把季家人砸死。 二代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失落的把钱拿了回去,天不许他帮季家人。他请人为季家人算了一卦,那人道,他作恶多端,罪孽深重,这些因果报不到他自己身上却会报在他的后世子孙的头上,他的后人是在为他赎罪。所以他的血脉一直都是一脉单传,若是他继续作恶,他的血脉就会彻底断绝。 属于人的那部分还是压倒了属于兽的那部分,人都是群居生物,二代犼已经孤单太久了,天下没有第二只犼,却有一户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他不想让他们也消失。 老天爷说他罪恶多端,虽然他不觉得他都做了什么恶,但老天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呗。这国运他不要了,这食物……呸,这龙他也不吃了,以后他都不在杀有灵智的灵智了,多做好事积德行善,这总行了吧。 当然……还不够,老天爷的意思可不是用一户人家来威胁犼,而是要恢复这天地秩序,所以,一直闭关不出四圣之一的青龙醒了。 青龙是与犼同一时代的神,上古时期的神可不像如今的神,如今的神指的都是仙道有缺转修神道的仙人,而上古时期的神都是天生的神灵。 《淮南子》中记载: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青龙生来就是东方之神,掌管四季之一的春季,他有三个兄弟,分别是白虎,朱雀,玄武,兄弟几个并称为四圣,青龙是老大。 万年前的天地大劫,天地间的神明重新洗牌,很多古神都死了,但对这四位的影响不大。毕竟这四位神灵代表四方与四季,其他的神职都能换人来做,可若是他们狗带了,便星宿破灭,四季无常,天地秩序紊乱,这还不乱了套了,还怎么建设美好新世界啊。好在他们哥儿几个都挺宅,在大劫来临之前就闭关了,神仙闭关千年万年也不算长,完美闪避过了这一大劫。 猛的一出关,青龙也摸不着头脑,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神职什么的都被仙界给分走的差不多了,美名其曰,为他分忧。去他x的分忧,他还没有老到动不了,当他是傻子吗? 还没等他发火,仙界的人倒是先带着一群小龙来他面前哭来了,说什么下界有只妖怪爱吃龙,已经吃了许多许多条龙了,多亏一条小龙死里逃生才得到那妖怪的消息。这些都是你的后辈啊,你这个青龙神君得管啊。 青龙还真的不想管,且不说他个天生地养的龙,跟其他龙族有个屁的亲戚关系。龙的种类多了,什么蟠龙,应龙,行龙,角龙……,虽都是龙,长的都不一样,实力也各不相同,压根就不是一个族的,怎么这会儿都来叫他祖宗。他这族就他一条龙,可还没娶媳妇。 再者,上古的时候,别说其他种族食龙,有些种族的龙甚至自己的菜单上都有其他龙族,不就吃几条龙嘛,有什么关系。 结果这些龙族又说什么,现在龙族数量稀少,所有龙都混为了一族艰难度日,已经没有种类之分了。而龙族现在活的最久也最厉害的一个老祖宗就是他,他再不做主龙族就完了。 被捧得高高的青龙神君还真有些下不来台,行吧,本君去还不行嘛。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好傢伙,居然还是「熟人」! 新时代的活雷锋二代犼同学正在给只兔子小妖怪挖窝,一扭头,心情万分激动。居然是青龙神君,这还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与自己时代的神兽呢。 二代犼迈着四条毛绒绒的小胖腿,长耳飘扬,开心的往青龙神君跑去,扑—— 骤然看见天敌扑向自己,青龙没忍住,一个大尾巴,就把人给抽飞了。 云头上一群闲的没事的仙界众仙磕着瓜子,拍手叫好。 二代犼一见这群仙界的吃瓜群众,顿时红了眼,没想到青龙也成了仙界走狗。他明明都打算放仙界一马了,谁知道他们不领情,还来招惹他。既然如此,那就怪他不客气了! 二代犼与青龙打成了一团,青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着云上那些吃瓜群众,没一个来帮忙的,感情他这是被人忽悠成了免费的打手啊! 打着打着,天上突然聚起了黑云,这可不是雷神给弄出来的,雷神可搞不出那么大的动静。云层酝酿了半天,趁着青龙牵制着二代犼,紫色的水桶粗的闪电击到了二代犼身上,将他整只兽都噼的焦黑,青龙也受到了点波及,却没有那么大。 二代犼的肉身成了黑炭,一丝生气都不存在了,不用看,没得救了。一颗舍利子,裹着他的元神飞了出去。 青龙并没有阻止他的元神逃跑,他与犼本来也没有多大仇,再者他们这些上古神兽都快死绝了,今日得见这紫雷,方知老天对他们有多么的苛刻,心中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岂料,黑云仿佛对他这种做法很是生气,明明它都把犼给打残血了,他怎么可以不补刀,辣鸡队友! 第72页 无奈大招cd太长,小招基本不痛不痒。黑云哼哼嗤嗤追着二代犼噼了一路,然而到底没舍利子速度快,追丢了。 气急败坏的黑云又跑了回来,很不客气的对着辣鸡队友的脑壳丢了道雷,接着便散去了。 青龙本就受了伤,这再一噼,直接就把魂儿给噼飞了。从此青龙神君就成了一位得了失魂症的青龙神君,天天都在找自己的魂儿,找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失魂症青龙神君的风评很不好,听说这人很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手宰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杀神了。 再说二代犼,逃走后便不敢再暴露身份。老天爷仿佛对他失去了耐心,一旦他暴露身份,势必会引来天雷。好在有金云佛的舍利子在为他遮掩,只要他不主动作死,就不会暴露。 二代犼对青龙的态度有些复杂,青龙成了仙界走狗真让他心寒,但是青龙放了自己一条命也是事实,二代犼便决定大方的原谅他了。食物嘛,总是能得到他最大的宽容心,虽然他已经打算不吃龙了。不管如何,他真的想做个好人,为他的后人积累福报。 经此一难,二代犼行事更加低调了,他躲在深山里疗伤,除了偶尔去看看自己的后人之外从来都不出门,转眼间又过了几百年。 这天,他正在山中闭关,突然觉得一阵心神不宁,季家人有危险。 当二代犼赶到季家时,判官正在收季老汉儿媳的魂,二代犼匆忙将判官打伤,将季老汉儿媳的魂魄给打回了她的肉身,救了她一命。判官趁这个时候,赶紧带着季老汉和他儿子的魂魄跑了。 二代犼本想去追,结果却被杀人凶手给拦下了。这是条入了魔的龙魂,看样子,还是来寻仇的。它的身体以前被二代犼给吃掉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找到了季家人来报仇。 二代犼将其抓住,封印在了一幅画中,考虑再三,他决定在季老汉和他儿子之间挑了个身体。季老汉刚死,身体里的记忆还未来得及消散,与二代犼融合之后,第三代犼就诞生了。 三代犼,也就是季老汉,从力量上来说,绝对是最弱的一代犼。为了隐藏身份,他只能顶着人身不敢修炼犼身,这让他的力量大打折扣。但同时,他也是最聪明的一只犼,毕竟季老汉活了那么多年,为人处事都已经很老练了,弥补了前两代犼智商上的短板。 三代犼在自身难保情况下,自然不敢奢求将与地府抗衡季家父子的魂魄抢回来,那是只有前两代犼才会做的蠢事情。他想做的只是想保住儿媳,以及她腹中季家最后一个男丁。 三代犼在诞生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让人大跌眼镜,他在屋里摆了一个供桌,供的是本地城隍,他这个人居然公然贿赂城隍爷。咳,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话糙理不糙,在许诺了无数的好处之后,还真没有鬼差再上门找麻烦了,简直是神一般的操作。 又过了数日,季家最后一个男丁出生了,季老汉为他取名为季子禾。 一切仿佛都已尘埃落定,却不知,他们早已又捲入了东方仙界与西方佛界的无形争斗之中…… 第51章 再出发 到了放学的时候, 天已经晴了, 乌云散去, 太阳斜斜的挂在西边,映着半边天的红霞。 雨后的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一场大雨将天地都洗刷了一遍,眼中的景物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只是美则美, 但也有令人烦心的地方。地上满是水洼,泥泞难走。不得已,季子禾脱下鞋子用手拎着,将两个裤腿折了起来,光着脚用胳膊夹着雨伞往家里走。 「嗯, 这雨后的风景可真不错。」骨头慢悠悠的从舍利子里飘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骨头, 你终于醒了,昨日我看你吐血了你没事吧。」季子禾惊喜道。 「你这么担心我啊, 我就是受了点小伤,能有什么事, 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你没事就好,你昨天是怎么了?」 「有人破了我布下的阵,抱歉, 小禾子,那干莲花可能凶多吉少了。」 「什么!」 一人一鬼再次来到了河谷,经过一夜的大雨,河谷里的水位长高不少。 「有什么线索吗?」 季子禾看着从河水里钻出来的骨头问道。 骨头摇了摇头, 「这雨下的太不是时候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全都沖走了。」 季子禾失望的低下了头,心里满是自责,「骨头,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很没用。」 要不是他害怕被人发现荷花三娘子的存在,便不会把她送到这里来,害她如今下落不明。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只是想帮她。」骨头拍了拍他的脑袋,「万物皆有因果,她既有此劫数,你也护不住她的。」 「可事实却是我害了她,她可能已经……」 「若没有你,可能她早就死了,你有什么好自责的。再说了,我看这野荷妖运气好的很,一开始就被高僧点化,修炼几百年遇到什么危险总能逢凶化吉,这次她肯定会没事的。」骨头信誓旦旦道。 「真的?」季子禾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骨头有些心虚,面上还是一副自信的模样,「当然是真的,我可跟她做了五百年的邻居,还能有假不成。我觉得啊,肯定是点化她成妖的那高僧的魂灵在保护她,你就放心吧。」 季子禾点了点头,双手合十看着河面,「求高僧一定要保佑三姐姐平安。」 第73页 骨头松了口气,这孩子就是有些太老实,说什么他都信。 不过骨头也不算是在骗人,荷花三娘子是真的好运气,不是任何一朵供奉的莲花都能有幸被点化成妖,也不是任何一个妖都能有机会帮助一个累世善人,遇事总能逢凶化吉,也不知是不是真有高僧庇佑她。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种,有时候甚至比实力更重要,或许她真的没事也说不定。 季子禾他们回到家得时候,小和尚慧心已经离开了。 慧心本就是为了季子禾而来,然而这种情况季子禾根本不可能跟他走。季子禾六根不净,对人世间的眷恋太深,就算强行将他带进佛门,他也不可能好好修行的。有句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佛家讲究缘分,既然此时没有带走他得希望,大概是季子禾与他佛门的缘分还未到吧。 原本慧心就打算带季子禾走之后,就收他为徒,带着他在国中云游苦修,与各地的高僧论佛法,体验世间百态,好让他早日顿悟。如今嘛,他暂时只能自己去完成这趟修行了。 因为愧疚,季子禾本想偷偷的为荷花三娘子弄一个长生排位供奉,可骨头却阻止了他。季子禾可是身负大功德的人,他这一供奉可不打紧,万一老天爷觉得荷花三娘子没那个资本受她的供奉,那可不就害了她嘛。 季子禾顿时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又担心道,「那我爹娘和祖先我可以祭拜吗?」 「这个当然可以了,祭拜自己爹娘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骨头说道。 季子禾这才放心的给自己爹娘上了柱香,顺便拜託他们在天之灵也保佑保佑荷花三娘子。 王老二一直都想找巫婆婆麻烦,但这老巫婆整日神神叨叨的,看起来好像真的有几分本事,王老二不敢轻举妄动。 王老二最近总在老巫婆家转悠,竟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老巫婆这为什么每天都要让她儿子去镇上给她买鸡,那么多鸡他吃的完吗?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等到夜半三更,王老二翻进巫婆婆家的院墙,见一屋灯火通明,便偷偷摸摸的挨着墙根走了过去。他用手捅破了窗户纸,见屋中无人,只有一只红狐狸正在屋中供桌下的蒲团上假寐,心中立马气愤不已。 好啊,原来那日老巫婆召来的狐仙居然是她养的狐狸,他就说嘛,哪里来狐仙,定是那老巫婆骗人。待他抓住这狐狸,与那老巫婆对峙,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老二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屋门,将门关上,打算来个瓮中捉鳖,看那只狐狸哪里逃。结果一转身,奇怪了,蒲团上的狐狸呢,怎么没有了? 王老二往屋里走了几步,眼睛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狐狸藏哪里去了。 「公子在找什么?」 两只纤细白皙的胳膊轻轻环住了王老二的脖子,美貌的女子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话间,仿佛有热气扑向了他的脸颊。 王老二吓得赶忙挣脱出女子的怀抱,转身看清身后之人,眼睛立马就直了,鼻子不争气流出两管了血液。 女子美若天仙,面如桃花,肤如凝脂,身上仅着薄纱,曼妙的胴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不断吸引着王老二的目光。 女子似乎对王老二的反应很是满意,眼波婉转,「我美吗?」 「美,美。」王老二狂点头。 「那你还在等什么?」女子轻笑一声,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王老二整个人就跟魔怔了似得,迫不及待的扑向了女子…… 第二天,村民们在村外的农田里发现了不着寸缕昏迷不醒的王老二,叫来了人将他送回了家中。 王老二在床上躺了十多天,他家里人请了好几个大夫才把他救过来。醒了之后的王老二却成了个傻子,嘴里一直念着什么狐仙姐姐,傻的连他老婆都不认识了。 村民都在传言,王老二是遇到妖怪了,被妖怪吸干了精气,不然怎么会成这样。一时间整个村子都人人自危,女人们恨不得提着家里男人的耳朵嘱咐他们要洁身自好,路边的野花不要採,不然王老二的下场就是他们的。 好在也没有第二个人再遇害,这让倒是让人松了口气。不过又发生了一件事情,王老二的媳妇跑了,也不知道是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还是受不了自己天天闹着要找狐仙的丈夫。 王老二的兄弟听说了这事也赶了回来,想将自己老娘接走,不管这个丢人现眼的兄弟。但是他的老娘还是放不下王老二,二郎都成傻子了,自己要走了二郎还怎么活下去啊。可怜天下父母心,王老二的老娘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以上这些都是季子禾从骨头那里听来的八卦啦,他平日里都是家和私塾两头跑,学习的时间都不够了,哪有功夫去八卦,甚至于连赚外快的机会都被他推掉了。 说起这个啊,季子禾第一次知道原来功名还真能赚钱。虽然他只考中了个秀才,可居然有个财主请他去主持自己婚礼,并表示,红包大大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他主持婚礼,以前别人结婚连请他吃席的都没有,当然啦,没人请他也去过,因为人家请了他的爷爷。 财主请季子禾主持婚礼,就是因为季子禾如今是个秀才,有了功名,辈分就高了。而且他年纪不大,说不定以后就能当上大官,以后说出去xx官老爷给我儿子主持的婚礼,那还不倍儿有面子。 第74页 红包虽好,可还是学习重要。虽然季子禾很心动,可他还是捂着胸口痛心的回绝了。红包再大也买不来时间啊,明年就要乡试了,他要加倍努力学习才行。去主持什么婚礼,肯定不会念几句词就完事儿啊,还要应酬交际,说不定要耗费好几天的时间。 季子禾安慰自己,等他考上举人,肯定会有更多的人请他主持婚礼的,到时候会有更大更多的红包。放弃了一棵大树,可未来还有更多的大树等着他,他不遗憾,他真的一点也不遗憾…… 才怪! 他现在兜比脸还干净,老婆本大都浪费在了为了那块贿赂渣男何子萧的桃溪墨身上了,剩下的那些也被用在了为荷花三娘子请风水先生上了。兜里没钱,心中没底,男子汉大丈夫兜里怎么能没有一分钱的老婆本呢! 无奈,季子禾只能化悲愤为力量,更加疯狂的学习。 春去秋来,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年。一年的发愤图强没有浪费,在秋闱开始的前一个月,刘先生看着他的试卷终于点头了,他可以跟着大表哥一起去考乡试了。 童生试是在县里考的,但乡试却是在省里考,距离遥远,所以他们要提前出发。 不过宁采臣现在可是有马一族,出行方便了不少。宁采臣给马套上了车,便来接季子禾出发了。 原本季子禾是不打算带上黄九郎的,他觉得他爷爷一个老人家肯定比他更需要人照顾。不过他爷爷坚持,季子禾也只好妥协。 季子禾想了想,偷偷将燕赤霞送给他的剑袋放在了季老汉的床底下,这才安心上路,却不知…… 季老汉闻着屋里臭臭的,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破皮囊,一打开。呵,这是哪个瓜娃子这么不讲究卫生,乱扔垃圾,袋子里面都生煞鬼了! 季老汉也没捨得扔,拎着剑袋去了河边,把剑袋洗的干干净净,晾在绳子上暴晒了几天,就收拾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旧皮囊了,他可真不愧为一位勤俭持家的好爷爷。 第52章 佳人爱我乎? 乡试的考试地点在禺平, 招远县距离禺平说不上近, 却也不是本省离的最远的一个县。 有了马车代步, 不到十天的功夫,三人就到了禺平城。 当今皇帝姓刘,国号为楚,国家划分为了二十一个省, 山北省就是其中之一。这些省多是顺地势而划分,山北的名字来源就与此有关,因为它位于大风山以北,所以名为山北。用当今的话来说,禺平就是山北省的省会城市。 相比于招远县, 禺平城更大,季子禾这个乡下小孩连招远县城都没去过几次, 更何况是禺平城,从进城之后眼睛都没捨得眨一下。大城市就是繁华, 有许多季子禾都没有见过的稀罕玩意儿,琳琅满目的, 让季子禾感觉十分新奇。 「瞧你这点出息,你以后可是要去京州考试的,那可是凡间皇帝住的地方, 你就不怕皇帝知道你这副土包子样儿?」骨头笑道。 「我不是还小嘛!」季子禾嘟囔着,掀着轿帘头也不扭一下。 宁采臣见到他这副模样倒是挺喜欢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表弟太早熟了,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没了爹娘的缘故吧, 他一向都很懂事,很少会有孩子气的时候,让人看着就挺心疼的。 「你有什么喜欢的吗,表哥去给你买?」宁采臣问道。 季子禾闻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喜欢的,表哥不必破费。」 「哪有什么破费的,临走的时候,姥爷不是把你的盘缠都给我了嘛,现在都还未动过呢。姥爷说了,到时你用不完剩下的可都归我了。」宁采臣说道。 季子禾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爷爷要把我的盘缠给你拿着,我又不会乱花钱。」 季老汉在自己孙子身上从来都没有抠门过,外孙身上也没有,他给季子禾准备了盘缠,也给宁采臣准备了一份。宁采臣没收,他家里不缺这点钱,只是爷爷坚持,宁采臣就把季子禾的那份盘缠给收下了。 季子禾严重怀疑他爷爷是不是把两份盘缠给合在了一起,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就算有两个季子禾大手大脚的花费也不可能用掉那么多钱,那要剩下多少来。相比从来都不缺钱的宁采臣,一向兜比脸干净的季子禾简直要眼红的快要质壁分离了。 「因为我是大人啊。」宁采臣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季子禾打击的没有脾气了。 他爷爷一向都是这样,总说什么,小孩子又不需要买东西,又不需要交际,要什么零花钱啊!就算是过年了出门走亲戚收到的红包也要上交,说什么怕他丢了,反正以后都还是花在他身上。 季子禾以前偷偷老婆本多是为同学抄书写作业慢慢攒下来的,如今满打满算下来也就剩二十文钱了。真是辛苦抄书许多年,一招回到解放前,可怜,可怜。 「大表哥,我们今天住哪啊?我记得去年考院试我们是提前去县城里的,县城里的客栈就没客房了,连租房子都没地方租。这禺平城虽然大,可人也多,会不会又没有落脚的地方。」季子禾担忧道。 「放心,我早有打算。」宁采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季子禾遂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不在多问。 宁采臣将马车停在了城西的一户人家门前,下了车,就去叫门。黄九郎先跳下马车,从马车上拿出一个小凳子放在下面。 第75页 「其实我可以不用马凳的。」季子禾踩着小凳子走下马车。 「小矮子,你那么矮,要是不用马凳我怕你会被摔断腿。」骨头幽幽道。 「才不会。」季子禾嘟囔道,「我还在长个子,早晚会身高八尺的,肯定比你高。」 「行,我等着。」骨头说着,身体猛的抽长,给自己变出了两条比院墙还要高的大长腿,高高俯视着「矮小」的季子禾。 季子禾:…… 握艹,这明明就是在作弊! 黄九郎嘴角带着笑听着这一人一鬼的谈话,将马凳收了起来,那边宁采臣就已经招呼屋里的僕人来搬行李了。 一位年轻的妇人正在和宁采臣交谈,季子禾不认识这女子,但看宁采臣的样子,二人很是熟悉,莫非是大表哥的某位红颜知己? 正想着,便见宁采臣朝着他招了招手,季子禾这才走了过去,宁采臣拉着季子禾向女子介绍道,「这个是我的表弟季子禾,他也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妇人见了季子禾笑着说道,「你就是子禾啊,早就在书信中听表哥提起你,年少有为,今天可见到真人了。」 表哥?季子禾看着宁采臣,原来不是红颜知己啊。 宁采臣可不知道季子禾在心里怎么编排他的,笑着说道,「你叫她嫂子就好了,对了,弟妹,表弟呢?」 「他呀,他现在在书斋,咱们先进屋,我让人去书斋叫他回来。」说起王生,陈氏面上多了些哀愁。 季子禾他们被迎进了家里,拜见了宁采臣的姑母和姑父,陈氏又领着他们去看住处。 一路上,季子禾见陈氏几次看着宁采臣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了地方季子禾就坐不住了,知趣的对宁采臣说自己想出门逛逛。 「就知道你呆不住,出去转转吧,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想买什么就买吧,不用替我省。」宁?不差钱?采臣给了季子禾一个钱袋。 季子禾点了点头,「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省的。」 废话,到了他手里的钱不就成他的了,难不成还想要让他再还回去吗? 「小九,这城里人员混杂,你可要看好表弟。」宁采臣不放心的对着黄九郎嘱咐道。 「是,表少爷,小九记住了。」黄九郎点了点头。 「子禾第一次来禺平城,人生地不熟的,我让阿兰带他们去逛逛吧,这丫头对禺平城最熟了,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她摸的门清。」陈氏叫来一个丫鬟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这俩小子玩疯了就找不到门在哪了。」宁采臣笑着说道。 季子禾心里白了宁采臣一眼,他们怎么会迷路,大不了让骨头长高点不就能找到门在哪里了嘛。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可季子禾他们还是乖乖跟着阿兰出了门。 等季子禾走了之后,陈氏脸上的笑容褪去,露出丝丝的哀愁,「表哥,你说我可怎么办吶!」 「弟媳莫急,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唉,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前些日子相公遇到一女子,将她养在了书斋,日日不归家,只知与那女子戏玩。」陈氏看着宁采臣有些发飘的眼神,赶忙补充道,「我不是怪他在外金窝藏娇,只是那女子的身份不对。」 宁采臣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弟媳是要向他抱怨表弟花心的事情,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他哪里管的了啊。他要帮表弟说话,好像有些不道德,他要是不帮表弟说话,那又是不仗义了,做个好人可真难。 「弟妹啊,这女子身份有什么不对啊?」 「我听相公说,这女子家中贫寒,被父母卖到了某个大户人家做了人家的妾室,因为家中主母善妒,容不下她,她便逃了出来。她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也就罢了,可若是别人家得逃妾,被人发现了相公私藏,不仅有损相公的名誉,甚至还可能惹上官司。」陈氏说道。 这女子既然是卖身为妾,她的卖身契肯定还在主人家手里。如今她的丈夫将她私藏,若是被人家发现,将他告上公堂该怎么办。私藏逃奴本就是重罪,说不定还会判刑,那她丈夫的前途可就毁了。 宁采臣也想到了其中的厉害关系,郑重道,「放心吧,弟妹,我这去他书斋找他去。」 陈氏大喜,「那就多谢表哥了。」 季子禾他们几人在城里晃悠,阿兰这个导游十分的称职,带着二人游遍各个景点。饶是季子禾想抠门也没拦住自己的爪子,兜里的钱哗啦啦的都流进了街边小贩的荷包里,真是痛苦并快乐着。 「季少爷,那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阿兰指着街上的人堆说道。 「走,过去看看。」季子禾咬着糖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小禾子,小心!」骨头突然叫了一声,季子禾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乞丐就晃晃悠悠的扑了过来,将他撞倒在地。 「季少爷!」阿兰惊呼一声,赶忙去拉那乞丐的衣服,想要把他拉起来。谁知那乞丐看着瘦,但重量倒不小,阿兰使劲拉他,他竟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主人,你没事吧!」黄九郎赶忙将怀里抱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下,便要去帮阿兰一起去拉那乞丐。 还未碰到这人的衣角,黄九郎心中的警报突然响起,两股战战,一脸惊恐的样子,手上抖啊抖,不敢碰乞丐一下。阿兰看见了,瞪了他一眼,心道这小书童可真没用,一个疯乞丐也怕成这样。 第76页 季子禾看着身侧掉在地上的糖人,一脸的生无可恋,好重,他一定是受了内伤,他怎么那么倒霉。 「都叫你小心了,谁让你不看路的。」骨头蹲在季子禾的面前说道。 乞丐似乎是清醒了,撑着胳膊抬起了头,看了看周围似乎是不知道身处何地,又低头看了看季子禾的脸,端详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个邪气的笑,「佳人爱我乎?」 季子禾:??? 「握艹,这人是不是在占你便宜!」骨头立马就炸了,撸起袖子就想打人。 「你这疯子乱说什么啊,快给我滚开!」阿兰猛的发力将乞丐推倒在一旁,赶忙将季子禾拉了起来。 第53章 王瑜仪 乞丐疯癫大笑着仰躺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一直都在重复着那句, 「佳人爱我乎?」 「这人是谁?」季子禾活动活动胳膊,胳膊都被给这傢伙给压麻了。 阿兰拍着季子禾身上的污秽,「这就是个疯乞丐,平日里就疯疯癫癫的, 小少爷若是生气,打他一顿出出气可好。」 「他也是个可怜人,想必也不是故意撞到我的,何必与他计较。」季子禾摇了摇头说道。 「小少爷可真是心善,说起这乞丐, 故意这附近的住户都认识他,我来但禺平城时这乞丐就在城里了, 但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姓甚名谁。」阿兰说道。 「那他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吗?」黄九郎忍不住问道, 这乞丐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刚刚他想去拉他时, 确实察觉到了危险,那绝对不是错觉,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阿兰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她现在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没出息的胆小鬼,「都说了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姓什么,叫什么, 难道你没听到吗。这么个乞丐,哪里来的亲朋好友?」 黄九郎摸了摸鼻子,大约是感觉到了阿兰对他的不喜,没有自讨没趣的说话了。 骨头绕着着疯乞丐转了两圈,瞧他一身污秽,又疯又傻的可怜样子,虽然厌恶,但他不屑于对这种人动手。 「他看起来像是个有故事的人,总问这一句话,说不定还是为情自伤。」季子禾摸上了自己的钱袋,面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小少爷说的是,他平日里逢人就问佳人爱我乎,很多人猜测他是为情所困才流落到禺平的。不过他总是这样疯癫,也有人厌烦他,将他告上官府,可他就是个疯乞丐,还能怎么惩罚呢?最多不过是打他几板子或是关上几天,出来后还不是依旧是这副模样。」阿兰看着这疯乞丐,眼中隐隐也有几分怜悯。 今日碰上了便是缘分,季子禾觉得自己应该力所能及的帮帮他。虽说自己只能帮他一时却帮不了他一辈子,可他一时能活下去就能碰到下一个能帮他一时的人,倘若其他人都这么想,不就是一辈子了嘛。若非如此,这疯乞丐疯了那么多年,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季子禾想了想,还是没把钱袋给这疯乞丐。给了他也没用啊,他也不一定会用银子,倒不如直接给些吃食实在。 瞧见不远处有包子店,季子禾便让黄九郎去买几个肉包子回来。 大约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疯乞丐突然又大哭了起来,在地上挥着胳膊蹬着腿,鼻涕眼泪横流,大叫道,「无人爱我,无人爱我……」 「主人,包子来了。」 黄九郎将荷叶包着的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给了季子禾。 季子禾蹲下身,拿出一个包子递到疯乞丐的眼前,「吃包子吗?」 疯乞丐,眼睛由包子看向了拿着包子的人,季子禾从他那张脏兮兮而且鬍子拉碴的脸上瞧不出他的表情,但他还是伸手将包子拿了过去。 「佳人不爱我,无人爱我。」疯乞丐盘腿坐了起来,脸上泪痕交错,吸着鼻子说道。 「那你就自己爱自己。」季子禾说着将剩下的包子全都塞在了他的怀里就站了起来。 疯乞丐抱着包子愣愣的看着季子禾,脸上还挂着泪痕,可季子禾却没有再看他,而是对着其他几人道,「走吧,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 乞丐看着几人离开,脏手抓着包子往嘴里填,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我才不要自己爱自己,那多可怜啊。」 宁采臣不是第一次来禺平,姑母嫁到这里,他虽然不常来,却也来过好几次,在禺平也住过一段时间,倒是知道王大郎的书斋在哪里。 王大郎的书斋在城外,因为姑父觉得城外清净,好让他专心读书。他姑父是一个商贾,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家中没有靠山。若是他族里能有一个当官的,他家的生意肯定能做的更顺畅。俗话说得好,世间本没有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没有条件那就自己创造条件。既然族中没有当官的亲戚,那他就自己培养出来一个不就高了。 姑父一共有两个儿子,大郎名叫王瑜仪,天资聪慧,能沉下心读书,对生意一窍不通。二郎王瑜封脑袋也不笨,只是无心科举,只对做生意感兴趣。姑父便将他家里的生意多交给了二郎打理,就是不想让大郎为这些俗物分心,安心考科举。他对王瑜仪的要求也不高,就算考不中进士,你考个举人也行啊,家里花钱上下打点打点,也是能为他补个官做的。可他这个大表弟的表现却让人有些失望,都二十来岁的人了,参加了数次的童试,如今却连个童生都不是。 第77页 宁采臣的姑父对这个大儿子可寄予了厚望,从小便给他请了许多的名师,那时他也被夫子们夸奖过,说他长大之后必有作为。可似乎是家里人把他捧得太高的缘故,长大后的他反而没有那个聪明劲了。平日待在书斋的时间比在家里多的太多了,可谁知道他是真在书斋还是假在书斋,毕竟又没有人像是在家里一样看着他。 到了斋前,宁采臣便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年轻的书生才将门打开了。 「采臣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王大郎一脸惊喜的样子。 「我可来了有一会儿了,家里派人来找过你,只是你没回去。」宁采臣说道。 王大郎一拍脑门,「哎呦,定是我读书读的太入迷,没听见声音。那僕从见我没开门,以为我不在,就以为我不在家自己回去了。」 「是嘛,我还以为你是在与佳人玩乐,顾不上我这个表哥呢。」 「表哥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这书斋哪来的佳人啊!」王大郎笑道。 宁采臣也不戳穿他,又道,「瑜仪啊,我都在这门口站了半天了,不请我进斋里坐坐,喝杯茶?」 「斋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住,没人打理,太过杂乱,我就不请表哥进去坐了,我们回家,回家再坐下喝茶。」王大郎挤出门外,哐当一声就将斋门给锁上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王大郎,也就是王瑜仪挺害怕这个表哥的,不是因为他武力值有多高,纯粹就是因为他是那个家长们最喜欢挂在嘴边上的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王瑜仪就被家里娇惯的有种天上地下为我独尊的感觉,听到自己娘亲夸奖宁采臣,心中非常不屑。宁采臣再聪明,能有他聪明吗?不就是个乡下小子嘛,他的夫子可都说了,他可是能当大官的料,直到他见了宁采臣的真人。 宁采臣头次跟着自己爹来姑姑家时已经十多岁了,他一来,立马就成了家里的新宠儿。亲哥家得孩子难得来一趟,宁世自然是关注的多些。第一次被分走家长注意力的王瑜仪如临大敌,将宁采臣列为了头号的阶级敌人。 平日里都站在他这一边的爹娘们都被宁采臣这个大魔王抢走了,宁采臣还比他大,打也打不过,要说起自己擅长的,那就只有学习了。 王瑜仪主动邀请宁采臣和他一起听夫子讲课,他要让爹娘知道,宁采臣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学习肯定比自己差。然而让王瑜仪意外的是,宁采臣居然对自己夫子的考教对答如流,夫子询问过他的老师之后,直言自己不敢教导他。 这下子,爹娘就更喜欢宁采臣了,只要宁采臣在,王瑜仪就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小白菜。直到宁采臣回家王瑜仪才缓了过来,虽然偶尔还能在爹娘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王瑜仪就当是耳旁风,听不见就对了。可好景不长,宁采臣居然考上秀才了,这下子,他立马就成了爹娘的口头禅,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加上他考了数次童试皆以失败告终,再见到宁采臣时,他难免有些自卑。 「藏的倒是挺严实,你的那位佳人莫非真的是天仙下凡,连让表兄看一眼都捨不得?」宁采臣门板笑了一声。 「哪有的事情,表哥说笑了。」王大郎打算打死不承认,他才不想在自己这个讨厌的表哥面前丢脸。 「还跟我装呢,那小娘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都不怕惹上麻烦吗?」既然王瑜仪不想让他见到人,那他不见也就是了,便抬脚带着王瑜仪往城里走。 「能惹上什么麻烦,是不是陈氏告诉你我收留怜儿的事情?」王瑜仪最后还是松口了,已经被人戳穿了老底了,他再狡辩还有什么意义吗? 「她也是为你好,她可是你结发的妻子,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她倒成了你的敌人了?」 「就她管的多,怜儿是好人家的姑娘,一个人漂泊在外多可怜。我不过是收留她在书斋,又未带到家里去,那妒妇就容不下她,百般刁难。」王瑜仪有些厌恶道。 「你当初娶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宁采臣说道。他这表弟什么毛病,家里老婆貌美如花还嫌弃,那他书斋那位难不成长得跟个天仙似得? 「我那时是不知道她这妇人的心肠度量如此小,若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娶如此妒妇的。」 宁采臣摇了摇头,他这表弟本事不大,毛病倒还不少。这喜新厌旧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想当年求娶陈氏时的那副深情的模样去哪了?难不成都被狗吃了? 第54章 骨女 王瑜仪的书斋中, 一位美貌的少女正在对着镜子画眉, 素手轻描, 恍若画中仙子。 「唉,你说你一个鬼修,好好修行不好吗,何必非要入这红尘之中呢?」燕赤霞从窗口跳了进来, 一副道士的打扮,腰间还别着一把拂尘,就是这气质跟出家人有些出入。 骨女放下眉笔,又拿起了胭脂,「你个小道士能懂什么, 我的事情你少管。」 「我不是道士,是剑修, 算了算了,跟你也解释不明白。若不是看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 我早就将你收了。」燕赤霞非常自来熟的走到桌子边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世间的情爱再好, 能有成仙得道好吗?世间修行者为鬼修最难入门,你一厉鬼出身,好不容易踏入了鬼修的大道, 何必为个凡人坏了自己的道行,不如随我去拜在我师父门下好好修行?」 第78页 燕赤霞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徒弟,自己师父看上一个鬼徒,他便天天为他游说, 啧啧,哪里有他那么孝顺的徒弟哦。师父还想关他几百年禁闭,要不是他机智的逃了出来,他这个鬼徒弟就要没了。 「我不在乎,只要黎郎他还爱我,什么得道成仙,什么成魔成鬼,我都不在乎。他许我三世,我便等他三世,他说过,若是他不爱我了,就把他的心刨出来送给我。今生,若他再负我,我便亲手挖出他的心。」骨女说道。 燕赤霞摇了摇头,「痴儿,你可知人死后成鬼,过了奈何桥,喝下一碗孟婆汤,前尘皆散尽,便是新生。他已轮回三世,早就不是你的黎郎了,对了,我记得他上辈子还是托生成了个女子,最后还嫁了人,你的这身人皮……」 「住口!」骨女大声道,愤怒的将手里的胭脂盒砸向了燕赤霞,却被他躲开。 「不许提那个女人,那不是他,那不是他!」骨女怒吼道,面目狰狞,鬼脸若隐若现。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动怒,脸要裂开了。」燕赤霞安抚道。 骨女赶忙收起鬼面,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裂痕,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再做什么激烈的表情。 「道士,别在缠着我了,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不想拜师,也不求成佛成仙。我本就一枯骨,因黎郎才得以存在这世间,只求与黎郎的一世情缘便能满足。」 「可王生已经娶了妻子。」 「那是他爹娘逼迫他娶的,他不爱她,他只爱我。是我的错,若是我能早些找到他,他也不必娶那女子。」 「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也相信?」燕赤霞惊呆了,好歹是修炼了那么多年的大鬼了,怎么连这种凡间男子哄女子的瞎话也会信。好好一个鬼修,干什么不好非要谈恋爱,这下好了吧,成傻子了吧。 这骨女身世挺惨的,燕赤霞上次被他师父抓回山上去,就提到了这个女鬼。他见其挺有慧根的,便想收她为徒,却被拒绝了。 骨女原本是个姓黎的贵族家中独子的侍女,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自然是相恋了。那位公子生的十分俊美,性格温润如玉,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真的是万千少女的梦啊,名声甚至传到了京州城。多少媒人踏破了他家门槛,他都没有成亲的打算,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侍女,想要娶她为妻。 和很多俗套的故事一样,公子的父母不同意,因为侍女出身低贱,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公子。公子执意要娶骨女,不惜违抗父母的命令,甘愿承受家法,甚至被逐出了家门。 离开了家中的公子生活变得贫苦起来,他开始学着赚钱,学着去养家餬口,他们虽然过的清苦,但公子却没有放弃对侍女的爱。然后,公子就与侍女成亲了。 在他们成亲的那晚,没有父母祝福,没有宴席宾客,有的只有天地为鑑,明月为媒。俩小情侣拜了堂,你侬我侬的许下海誓山盟,喝下了对方杯中的酒,然后公子就死在了侍女的面前。 原来,公子的家中从来都未真正想要放弃公子,那公子是家中独子,家里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真的将他逐出家门不管。他得父母只是想让他在外边吃吃苦头,明白离开家后他便什么都不是,想让他低头承认自己喜欢贱婢是个错误,娶一个他们所认可的完美妻子。 可无论公子的家中如何叼难他们,公子也没有放弃侍女,最后还想和侍女成亲,他的父母就坐不住了。他们明白,他们的儿子很固执,不会因为些许困难而放弃。想要儿子回家,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让侍女消失便好了。 他们将毒下在了侍女的酒杯里,可万万没想到,小情侣为了秀恩爱的骚操作,居然喝下对方杯里的酒,这下子就大发了。 黎家继承人死了,他们将过错全都推在了侍女身上。他们将公子的尸体带走,举办了盛大的葬礼,而侍女再没有见过公子一眼。 黎家人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杀人凶手」,他们用尽了方法欺辱,虐待她,折磨她,他们说这是在为公子报仇。最后一点一点的用刀子割下她身上的肉,剁碎餵给了狗,剩下的白骨扔到了乱葬岗中。 愤恨而死的侍女最终化作了厉鬼,附在了白骨之上,为了自己,为了恋人,向黎家人索命。仇人的血平息了厉鬼的怒气,骨女将他们的皮剥下,披在了自己身上,好似她还是个活人一般。 她不愿入轮回,喝下孟婆汤,她就会忘记黎郎,这不是她想要的。 黎郎曾说过,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从中,有一块三生石,世间所有的有情人都会被它庇佑。他们今生相恋,定是名字刻在了三生石上,纵使有再大的困难也不会将他们分开,毕竟他们可是三生的缘分。 公子的谎话曾让侍女放弃了芥蒂,勇敢的答应了他的求婚。而今公子已死,骨女仍旧将这些话当成了真理,印刻在自己的每一寸白骨中。可她身负杀孽,要下地狱赎清了罪业才可投胎,而且还不一定能投胎成人,等那时,怕是黎郎早就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三生了,这也是骨女不愿投胎的原因之一。 鬼终究是鬼,纵然执念再深,随着时间的消磨,她终究会消失。骨女还要等着她的黎郎,她不愿消失。大概是她的诚意被上天感动,她竟入了鬼修的门内,纵使没了执念,她也仍旧能够存在。 第79页 费劲千辛万苦,她终于找到了公子的转世。此生,她的恋人成了女子,忘记了前世的海誓山盟,不再认识她了。她只好披上人皮,成了她的侍女。此生的公子没了满腹经纶,成了一个刁蛮大小姐,蛮横不讲理是她的代名词,可骨女乐意宠着,她觉得这样的公子比前世更加的快乐。后来,大小姐长大了,爱上了别人,那人已经有了恋人,可小姐不在乎,利用家里的权势,逼的那人与自己成亲。 骨女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嫁给了别人,却毫无办法。她下不去手去掏小姐的心,她不敢杀了那个男人,因为她不愿意看到小姐伤心。然而,嫁给自己心爱男人的小姐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婚后的男人并没有碰过小姐,小姐长久的独守空房,这反而让骨女松了口气,至少没有让她看到恋人与其他人浓情蜜意的样子。 否则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再沸腾的热血也会被长久的冷眼降温,小姐后悔了,她终于想通了,男人不爱她,她或许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爱那个男人。只是,这份悔悟来的太晚了,此时的她已经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男人来看过她,虽然他不爱她,但她终究是他的妻,此时她就要死了,他也无悲无喜。 弥留之际,小姐拉着骨女的手对她说,愿她不要像自己一般,爱的那么卑微。可讽刺的是,骨女为了她,早已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骨女履行了前世的诺言,将小姐的心挖了出来。她剥下了小姐的皮,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就仿佛那样,她就能让自己的骨头暖和起来一样。 骨女等待着黎公子的第三世,或许他们真的是三生石上刻下的缘分,每当黎公子投胎的时候,骨女总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而这一次,骨女路上遇到了一个怪人,说自己是什么剑仙,非要拉着她收徒。她本不愿与这老头纠缠,可这怪人竟然把她抓走关了起来,说什么帮她渡劫,笑话,她有什么劫可渡。 废了很大一番功夫骨女才逃了出来,她找到了他的恋人,此世他姓王,是个书生,虽然音容样貌性格秉性与前前世没有半点相似,可她还是认出了他。 她编造了个身份接近了王生,让骨女难过的是,她这辈子好像来的有些晚,王公子已经成了亲。不过令骨女庆幸的是,王生并不爱他的妻子,他说了,他只爱自己,这让苦苦追寻了这么久的骨女立刻就沦陷了…… 「黎郎不会骗我的,他从来都不会说谎。」骨女说道。 「醒醒吧,你的黎郎早就死了,王生虽然是他的转世,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什么前世今生都是假话,你不是见过他的前世嘛,与他前前世或是今生是不是差别很大?」燕赤霞说道。 差别能不大嘛,明明就是三个独立不同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这骨女在坚持什么? 骨女低下头,抿了抿唇,「王生说他爱我。」 「要不,我帮你试探一下王生如何?若是他不爱你,你就就此收手,随我去拜师。若是他爱你,我就离开,再也不来烦你了。」燕赤霞说道。 骨头抬起了头,「怎么做?」 第55章 劝学 「你可敢在他面前现出真身?」燕赤霞说道。 「不行!」骨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为什么?若他真的爱你, 又怎么会厌恶你的鬼身?」 「我……」骨女的眼神躲, 欲言又止。 「你是怕他知道了你是妖怪就会抛弃你, 厌恶你吧,这便是你口中的爱。你心里也清楚,隔着一层人皮,他爱的只是红颜而非枯骨, 他根本不爱你。」 「别说了,别说了。」骨头捂着耳朵大声道。 「为什么不说,你若真的爱他,又怎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连坦诚相见都做不到,你有什么底气说你们相爱?」 「别说了!」骨女站了起来, 一掌将身旁的梳妆檯击碎,红着眼睛看着燕赤霞。 燕赤霞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手臂上的肌肉崩了起来,暗自提防这骨女是否会因为愤怒而攻击他。 骨女大喘着气, 像是耗尽了力气般坐了下去,低声道, 「别说了……我答应。」 季子禾回到了王家后,并没有找到宁采臣,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阿兰将她送回住处就回陈氏那里复命了, 不过没多久她又回来了,说是陈氏让她照顾季子禾的起居。季子禾知道,这肯定是沾了他表哥的光。 离乡试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了,季子禾打算剩下的时间就待在王家临阵磨枪了, 跟着长辈一起出门就是好,他除了学习什么都不需要管,只等到了时间去考个试就行了。出去玩一次就好了,不能一直出去玩,那就是玩物丧志了。 季子禾正趴在桌子上写卷子,远远的就听见了宁采臣的声音。 「我跟你讲,我这个表弟那可比你厉害多了,年纪小小,如今都已经是秀才公了。你再看看你,同是表弟,你怎么能差这么多。」 「行了,表哥,一路上我都听多少遍了,你就不能换个话题,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吗。」白河镇那个小地方,出了他表哥一个没有弱冠就考上秀才的人已经够了,怎么可能出第二个啊。 「你有什么好怀疑的,你看当朝的丞相,十二岁考上的状元,你再看前边的许太史,十五岁的探花郎,你再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些人都是各朝各代的名家大儒,我们怎么能和他们比。」王瑜仪不耐烦道。 第80页 「我知道你自诩天资聪慧,所以干什么事情都是三心二意,心里还不服气,一直觉得没考上只是因为自己不用心。只要用心,别说小小的童生,就算是状元你也不在话下是吗?」 王瑜仪没有反驳,宁采臣的这番话他还是认同的。他这么天才的人,若是稍微用点心,怎么会考不过童试,他就是不想考而已嘛! 「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你觉得世上的聪明人只有你一个吗?当然不会,比你更聪明的人都在努力读书,而你,却只会虚度光阴,得过且过。你信不信,抱着这种心态,你这辈子都过不了童试。」 「够了,你烦不烦啊,我爹都不会这样教训我,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王瑜仪不耐烦道,显然是没把宁采臣的那番话听进耳朵里。 「我是你表哥,难道你的事情我不该管吗?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能不能当个男人一样,承担起你该负起的责任!」宁采臣呵斥道。 「你也知道我是个成年人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为什么还要来管我的事情,就凭你考上了个秀才吗,你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王瑜仪皱着眉头。 「表哥?」季子禾走了过来,外边吵的那么激烈,他也没有心情再写卷子了。 「小禾子。」见了季子禾,宁采臣脸上立马春暖花开,「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骨头看着王瑜仪皱了皱眉头,对季子禾道,「小禾子,别靠近那个人,那人身上有其他鬼的印记,他是其他鬼的猎物。」 「好。」季子禾点了点头,看似是在回答宁采臣,实际上却是在回答骨头。 季子禾走到宁采臣身边,被他的胳膊搭上肩膀上,宁采臣亲昵道,「这是我姑母的儿子,你就叫他王大哥好了。」 「王大哥。」季子禾缩在宁采臣身边,打量着王生。 王瑜仪对季子禾的态度不太好,并没有向季子禾打招呼,而是皱着眉头看向宁采臣,「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表弟?」 「对。」 「那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要参加过几日的乡试。」 「什么,他才多大!」说完王瑜仪就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又改口道,「他去岁才考上秀才,今年就打算来考乡试,未免太过自负了些,真是自不量力。」 「那又如何,至少他有那个本钱。瑜仪,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姑父为你置办这书斋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在书斋中养外室可对的起那万卷藏书,对的起你的父母,对的起你的妻吗?」 王瑜仪心中愤愤不平,但什么也没说出来,看了看季子禾,便拂袖而去。 「大表哥,王大哥,似乎很讨厌我。」季子禾说道。 「不用管他,这小子就是被家里宠坏了,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宁采臣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看向王瑜仪的背影。在那个人心脏的位置,散发着一股淡淡黑色的气,那气汇聚成了一个丑陋的鬼面,不光正面能看到,背后也能看到,想必那就是骨头说的鬼怪的印记了吧。 虽然这个人不喜欢他,可自己住在他家里,便是受了他的帮助,他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他呢? 「混蛋,他算个什么东西!」王瑜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视线里所有能看见的东西他通通都给砸到了地上。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陈氏站在一旁,有些焦急的问道。 王瑜仪像是突然注意到了陈氏,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打倒在地。 陈氏单手附在脸颊上,愣住了,她的相公,当年说过要将她捧在手心的相公,如今这是,对她动了手? 「你这毒妇,是你,是你向宁采臣告的密,若非是你,我怎会受到如此侮辱!」王瑜仪指着陈氏唾骂道。 陈氏此刻心中有万千话语,可张开了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看着他,她的夫,那狰狞的面容,如今为何让她觉得如此的陌生? 第56章 传说中吃软饭的男人 「你打我?」陈氏不敢置信的说道。 「我……」王瑜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打了个激灵, 他做了什么, 他居然打了陈氏。 他虽然厌恶陈氏,但他从来都没有再陈氏面前表现的太过分,因为陈氏的娘家后台太硬了。陈氏的父母虽然都只是商贾,但她的外公乃朝中大将, 兄长也在朝中做官,而王家却是纯粹的商户之家,很多生意都要靠陈家照顾。 说到曾经,王瑜仪也是喜欢过陈氏的,毕竟她长的很好看,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家世又很好, 他能娶到陈氏,真的是高攀了。为了追求陈氏, 他也费了很大的功夫。 而把陈氏娶回家之后,王瑜仪觉得一切都变了。他娶回家的哪里是个老婆啊, 分明就是个老娘,比他娘还要烦,处处管着他。陈氏是很好, 端庄贤惠,很得他爹娘的喜欢,王瑜仪却觉得她呆头呆脑像块木头,一点乐趣都没有。或许是得到了之后就不稀罕了, 再好看的脸天天看也会有腻的一天,何况这张漂亮的脸还长在一块连笑都不敢露齿的木讷之人身上,王瑜仪看着都觉得烦。偏偏因为她的家世,他还要处处忍让陈氏,这简直让王小霸王觉得不能接受,所以他才很少呆在家里。 陈氏虽然出身高,但恪守妇道,对丈夫很是尊重。虽然丈夫偶尔喜欢闹点小脾气,她都选择了包容,这使得王瑜仪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最后终于把自己的不满爆发了出来,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了陈氏一巴掌。 第81页 「你可知,上一个打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陈氏说着,被侍女扶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弥,我不是故意的。」王瑜仪紧张道。 「上一个打了我的人,是爹爹最最宠爱的姨娘,是我亲口下令,将她沉塘。」陈氏看着王瑜仪,冷漠的说道。 王瑜仪的脸色发白,他一向只敢窝里横,谁知这次在窝里翻了车。他这个贤惠温柔的妻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放心,相公,只要你乖乖的,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只是……你打了我,若是一点惩罚都没有,我怕你记不住怎么办?我这人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挨打,打了我的人,都是用命来还的。」陈氏勾起一个笑来,这让王瑜仪有些惊讶,原来,他这个木讷的妻子脸上也会露出如此邪气的表情。 王瑜仪心头发凉,门外突然窜了进来几个强壮的僕人丫鬟,这些人都是陈氏的陪嫁。平日里,王瑜仪可以尽情的指挥他们,可如今这群人却丝毫没有半点将他当成主子的样子,进了门,便钳制了他的双手,将他按下跪倒在地。 「你想干什么?阿弥,我错了,你别冲动,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碰你一下。阿弥,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原谅我这一次,原谅我这一次!」这疯女人竟然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简直太可怕了! 陈氏被侍女扶着朝他走进了一步,王瑜仪立马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就好像别人怎么招他似得一样。 「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此时在王瑜仪的眼中,陈氏不再是他贤惠的妻子了,而是魔鬼,是可以随时向他索命的恶鬼。 他挣扎着,可他这个四肢不勤,平常也不喜欢锻鍊的文弱书生哪里挣脱的开陈氏的娘家为了怕她受委屈,特意准备的壮仆的手掌心。 陈氏皱着眉头看着王瑜仪,她心气甚高,当年多少青年才俊都没有打动她的心,偏偏就是这个小书生的诚意打动了她。要说陈氏喜欢王瑜仪吗,或许是有的,毕竟哪个少女不爱翩翩少年郎啊。只是,她选择王瑜仪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以她的地位来说,这个男人很好拿捏。她无法摆脱自己一定要嫁人的命运,却可以让自己变得好过一些,不是吗? 作为妻子,她可以忍受丈夫三妻四妾,可以忍受丈夫对她日渐冷落,也可以忍受丈夫时常的小脾气,但她绝对不会忍受丈夫对自己的不尊重。 王瑜仪越发的肆无忌惮,她确实应该给他一些教训,让他清醒一些了。 「如玉,这里交给你了,你知道分寸的。」陈氏冷冷的看着王瑜仪,让王瑜仪觉得,自己在陈氏的眼中就如同一只蝼蚁。 「是。」陈氏身边的位贴身女僕回答道。 没有再看王瑜仪,陈氏带着几位僕人直接走了出去。王瑜仪有些慌了,有陈氏在或许他还能装可怜让她心软,可陈氏走了,鬼知道这些卑贱的奴僕会怎么对待他。 「阿弥,你要去哪,回来!回来!」王瑜仪大叫着。 陈氏素手轻抬,拢了拢耳侧的鬓发,对王瑜仪的叫声没有丝毫的反应。她的身后,房间的大门被关上,隔绝了男人的惨叫声。 陈氏行走间,举止优雅,仪态端庄,一看便是有着良好的修养,从大家族中出来的女子。她这是要去拜见公婆,她的丈夫真可怜,不幸「摔伤」了,估计要在病榻上缠绵一段时间,希望公公婆婆莫要怪罪他不能日日去请安才好。 骨女在与燕赤霞约定要在王瑜仪面前暴露真身之后,心中十分的忐忑。在书斋等待了两天之后,依旧没有等到王瑜仪来书斋,这下她又有些担心了,难不成瑜仪出了什么意外吗?又或是他家中那个妒妇又使了什么坏招,不让他出门吗? 越想越担心,骨女坐不住了,她要去王家看看。 鬼怪很少走正门,因为普通人家的正门上都喜欢贴门神画,或者直接将门神鵰刻在门上。如今所谓的神道,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人们相信门上有门神庇佑,那就自然会衍生出来门神,守护宅院的大门。 妖魔鬼怪若想从正门走,无非就两个结果,一是主人家同意你进出,二就是打败门神。 不请自来的妖魔鬼怪们显然不可能有主人家同意,而且门神神职虽小,但好歹也是个神啊,生来就对阴邪之物有克制的作用,所以说,硬闯是不可能的,就算闯过去也要掉层皮,那多得不偿失啊,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 骨女绕过正门,寻了一面墙。这墙对一般的毛贼来说确实有些高,不会点飞檐走壁的轻功肯定翻不进去。可对骨女就不一样了,虽然门神对整个家宅都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可远离了门,这层保护就微乎其微了。 骨女从墙头翻了进去,这里是一处花园,古树散落,假山林立,隐约可以听到缥缈的古琴声。 骨女一下子就被古琴吸引了,她的黎公子,活着的时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他最喜欢的,便是一把名为烟缈的桐木琴。 古琴是一种非常高雅的乐器,古来就有士无故不撤琴瑟、左琴右书之说。会弹古琴的人很多,但在骨女看来,弹的好的人却不多。她也听过许多人弹古琴,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像她的黎公子那般,让她能古琴音中感受到一个玄妙的境界,让她有种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碰到公子的内心的错觉。 第82页 黎公子告诉她,琴曲相同,只是弹的人不同,听的人不同罢了。人常言,爱琴解音,可她根本不通音律,只是她喜欢弹琴的人,自然会觉得琴音无与伦比。 骨女觉得公子说的不对,黎公子的转世的那位小姐不通乐理,而他此生的转世王瑜仪却是会弹古琴的。然而她从来就不觉得王瑜仪的古琴弹的好听,顶多就是勉强会弹罢了。而现在,她听到的这琴声,又让她回忆起了当年的感觉,却又与公子的琴音有很大的区别。这琴声虽然好听,但她却能感觉的到琴声中所蕴含的操琴者的哀伤,就好像一只呆在笼中的鸟儿,只能在琴音中展望着天空。 骨女瞬间就忘记了自己来王家的目的了,顺着琴音,找到了一处水榭。在水榭中,一位发髻挽起年轻妇人,坐在水榭之中,素手拨动琴弦,泛音空灵,犹如天籁。 水榭中,侍女们不管是真的觉得好听还是假的觉得好听,反正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而水榭外,骨女是真的醉倒在这琴音之中了,不觉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滴到她的手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很快,妇人就停下了弹琴。琴音虽好,却无知音,只能在这方寸的宅院中孤芳自赏,怕是弹得再好,自己也会觉得厌烦吧。 古琴被侍女收起,陈氏打算回书房看帐本了。这些产业不是王家的产业,而是陈氏自己的陪嫁。自从嫁到这个家里,陈氏便自己管理这些产业。 王瑜仪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大房的月例为什么从来都没经过他得手,甚至他连具体的数目都不知道。月例都被老婆管着,以至于自己花点钱还要去老婆要。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大房早就没有向家里要过月例了,实际上他现在整个人就是被他老婆养着的。 陈氏离开,骨女想都没想,就跟着她一起走了。王家宅院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内部却非常大,毕竟他家不差钱,自然愿意下本钱搞装修了。 骨女一路尾随陈氏走到一个长廊,那里,陈氏遇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以及一只非常强大的鬼怪。 骨女见到骨头,仿佛老鼠见到猫一般慌得一批,赶忙跑开了。鬼的世界可不怎么和谐,大鬼比她更强大,那小少年一看便知是他的猎物,若是他认为自己窥伺他的猎物,免不了就是一场恶战,她还不想消失。骨女心里十分的紧张,也不知道那大鬼到底发现她了没有。 第57章 拜神 骨女在王家找到了王瑜仪, 此刻他正一个人坐在床上, 一条腿被绷带固定着, 动弹不得,脸上但是干干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至于身上其他地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伤口, 也不知道才几天不见,他是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的。 房间里还有几个侍女,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立在床边像是随时准备听主人使唤一样。不过王瑜仪可没有半点主人的模样, 哆哆嗦嗦的坐在床上看书,不时的偷瞄一下这些侍女, 只要她们稍微动一下,他就跟受惊的猫一样把脸埋进书里, 完全褪下了平日里为了装逼而刻意营造出的那种谦谦君子的模样。 太可怕了,这疯女人把他的腿打断了还不算完事, 在他养伤的时候还说什么功课不能落下,给他搬来了一堆书放在他床边,日日让这些壮婢看管他读书。唉, 他这棵可怜的小白菜,当年怎么就这么眼瞎,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回来。 骨女可感觉不到王瑜仪的苦,见他并无大碍, 当时就放下了心。她隐身进入屋里,看着王瑜仪的小表情,小动作,皱起了眉头。 她的黎公子从来都不会做这种表情来的,即使是为了为了她承受家法时,他也挺直着嵴樑。骨女知道,那是他的尊严,是君子的风骨。纵然血将他的后背染红,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眼中仍旧是坚毅,找不到丝毫的软弱。唯有将她护在身下时,他的背才会弯下去,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她忽然又想起了燕赤霞的话,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去,再无踪迹。她的黎郎真的不在了吗……不会的,黎郎说过,他与自己有三世的缘分,倘若他真的不在了,自己又怎么能找到他的转世。王瑜仪,就是她的黎郎,纵使变了容貌,变了性格,变成了让她陌生的模样。 骨女在心里反覆对自己强调着,但看着王瑜仪那副软弱无能的做派,她竟是生出一丝厌恶来。回忆起自己与黎公子之间的过往,骨女的一颗心越发难以落到他身上来,若非冥冥之中那份启示,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黎公子的转世。 心烦意乱的骨女没有再在王瑜仪的房间里呆下去,她走了出去,却没有离开王家,而是漫无目的在王家大宅中四处游荡。也不知道那位漂亮的小娘子什么时候才会再抚琴啊? 「嫂嫂。」季子禾站在陈氏面前,朝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子禾,你在这里可是在等人?」陈氏问道。 「我正是在等嫂嫂。」 「等我?」陈氏有些意外。 「我有些话想要跟嫂嫂说。」季子禾看向陈氏身后的僕婢,示意想要和她说点悄悄话,不想让别人听见。 陈氏自然是看懂了季子禾的意思,只是却没有让僕婢们下去,「无妨,她们都是我的亲信,有什么话可以直言,不必避讳她们。」 「是。」季子禾说道,既然陈氏都说不用避讳了,他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嫂嫂有没有觉得,王大哥这一跤摔得有些蹊跷?」 第83页 「哦,子禾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陈氏面色依旧如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惊讶,不成季子禾发现了王瑜仪受伤的真相吗?可旁人不知,她自己还能不知道王瑜仪假摔跤真挨打的事实嘛。当然了,她也不怕季子禾发现真相,毕竟没人会相信的。 季子禾的眼力劲还是太浅,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是这样的,我平日里对杂学也颇为感兴趣,懂的一些识人看相之术。我观王大哥面相,印堂发黑,隐隐泛着血色,气息驳杂,有些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说来也怪,我也觉得相公最近有些不对劲,没找到子禾竟还有这等本事。」陈氏笑道。她原以为季子禾发现了什么呢,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啊。 季子禾心中惭愧,他那里会看什么相啊,只是想提醒一下王瑜仪被恶鬼缠上了而已。但是王瑜仪显然不喜欢他,之前季子禾听闻王瑜仪摔断了腿,本来想去探望一下他,却被拒之门外。季子禾便知,自己就算说了,王瑜仪恐怕也不会相信,只好从陈氏的身上入手,曲线救国了。 「其实我对此道研究的也没有那么透彻,嫂嫂还是请个道士或者和尚给王大哥看看比较好。」 「这样啊,正好,我明日打算去东郊的道观中敬香,为相公祈福。观中供奉有文曲星君,你和表哥过些日子就要参加乡试了,不如随我一同前去拜拜如何?」陈氏问道。 「这个,我回去与表哥商量一下吧。」 季子禾其实并不是很想去,他并不信这个,与其求神拜佛,他更希望能利用这些时间多做几张试题。 不过宁采臣倒是很感兴趣,反正临近考试了,再怎么努力读书对考试结果来说影响并不大,倒不如放松放松。特别是他这个小表弟季子禾,这几天学习跟疯了似得,若不是他晚上起夜还瞧着他屋中未熄灯,把他抓着扔进被窝外加陪睡,估计这小子天天都要熬通宵。 季子禾对待乡试可比对待童试的时候紧张太多了,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心中没底啊,纵使刘先生认可了他,可他还是觉得底气不足。总想着多学一点,多练一点,说不定考试就能用的上了呢,以至于夜里都不觉得犯困了。虽然有黄九郎和阿兰看着,提醒他睡觉,可等黄九郎和阿兰离开去睡觉了,他又偷偷摸摸的爬了起来。至于骨头,这傢伙对季子禾从来都是盲目的支持,完全不觉得季子禾熬夜有什么不对,毕竟季子禾平日里看起来很可靠,做事很有分寸,他决定的事情肯定没错。不仅如此,这只鬼还与季子禾狼狈为奸,夜里还老是帮他望风陪读,若非宁采臣陪睡,这对狼狈的合作绝对夭折不了。 宁采臣觉得太紧张了也非常影响考场发挥嘛,所以坚持把季子禾带上去拜文曲星,好好在外边玩一玩,给季子禾放松放松。季子禾还想拒绝,然而现实很残酷,小孩子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季子禾被宁采臣拖上了去拜神的队伍。除了他俩之外,王家二郎的媳妇也在队伍之中,不过季子禾没有见到,他们不在同一个马车里。 禺平城东郊有一座大山,此山有一个非常常见的名字,叫做灵山。山很高,且连绵不绝,道观就坐落在最高峰的山顶。 山路十八弯,但山路修的挺顺畅,马车也可通行,所以这道观虽在山顶,但香火依旧十分的旺盛。 除了山顶的道观外,山脚、山腰处也能看到几处佛寺庙宇。不过他们这群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山顶的那座大道观,其他的都不能诱惑他们。 即使是这样,一行人到了山上也过了晌午,还好观中提供饭食,便打算上完香再吃饭。 道观很大,供奉的神仙也挺多,作为一个宅男,季子禾压根就不识得这些都是哪路神仙。他们这行人没有一起行动,季子禾就认准了他表哥,跟着宁采臣囫囵拜了一圈,季子禾晕晕乎乎的,也搞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拜已经将文曲星给拜过去了。 等季子禾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拜碧霞元君。碧霞元君全称有很多,例如「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什么的,在道教中也是送子神,季子禾跪在蒲团上,还听到身旁的大娘嘴里正念叨着求泰山娘娘让自己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季子禾脸上顿时有点发黑,他表哥一定是故意的,他看到了,他表哥正在偷笑。 出了供奉碧霞元君的偏殿,宁采臣就不是偷笑了,而是放声大笑,无情的嘲笑了,「哈哈哈,没想到我们小禾子那么有着急啊,媳妇儿还没娶到,就急着要抱大胖小子了!」 「你是故意的。」季子禾绷着张脸。 「我故意什么,拜神还走神,心不诚,也不怕神仙怪罪。我拜泰山娘娘那是想让你嫂子早些给我生个孩子,又没有让你拜,谁知道你跪的怎么那么干嘛。」宁采臣笑道。 季子禾气成河豚,然而却没地方撒,「别笑了,有那么好笑嘛。」 「自然好笑,回去我一定把这事跟你姑姑嫂子分享分享,感谢你贡献的笑料。」无良表哥宁采臣无情的给季子禾判了公开行刑。 季子禾气急了眼,攻其不备,对着他的脚背狠狠就是一脚,宁采臣嗷的叫了一声。季子禾踩完就跑,真刺激。 观中人还挺多,季子禾抛弃了队友宁采臣,打算去找陈嫂嫂她们一行人。一个人走在人群中,季子禾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少了什么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适应一个人了,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吵嚷,对啊,骨头怎么不见了? 第84页 知道今天要来上香,黄九郎就请假了,他是个妖怪,来神仙的道场,那不是找死嘛。阿兰说有事,也没有跟来。骨头倒表示没问题,只要不离开季子禾身边,别说小小的道观,就连真正有仙家坐镇的道场他也不怕,谁让季子禾是个功德buff呢。 季子禾记得,刚进道观的时候,骨头还跟在自己身边呢,怎么他拜了一圈神,骨头就没了? 季子禾找了一个僻静地儿,掏出脖子上的舍利子呼叫了几声,然而并没有回应。季子禾有些慌了,糟糕,难不成哪位神仙把骨头留下喝茶了? 第58章 一只大骨头啊 季子禾赶忙去各个殿中寻找, 道观再大, 供奉神仙的殿宇也就那么多, 找一遍下来用不了太长时间。不一会儿的功夫,季子禾就把所有的殿宇都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骨头的踪迹。 季子禾又开始怀疑了,难不成骨头没有丢, 而是还藏在这颗舍利子中? 季子禾正把舍利子掏出来看,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季子禾回头一看,原来是骨头啊,吓他一跳。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没找到你。」季子禾有些埋怨道。 骨头不说话, 只是拿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季子禾。 季子禾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的地方,「骨头, 你怎么了?莫非被这庙里的神仙给伤到哪里了,你为何要离开我这么久啊, 离我远了我便护不住你呀。」 「我没事。」骨头的声音如同高山寒泉般不带有半点人间烟火,这就好像村里的二狗子突然成了高岭之花, 让季子禾很是不适应。 「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哪里奇怪?」 「嗯,平日里, 你不是最讨厌走路的吗?为何现在……」 「只是人形方便而已,并没有其他缘故。」骨头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过,骨头这身打扮可真好看。白色的衣袍仙气十足, 头戴白玉冠,往日披散着的头发被高高束起,衬得骨头越发的芝兰玉树。季子禾放眼望去,观中不少来上香的年轻女孩子都红着脸,偷偷看着他呢。 虽然骨头现在的样子很反常,但季子禾倒是不怀疑骨头是被人假扮的。毕竟这里是个香火鼎盛的道观,骨头说这样的道观妖魔邪祟都不敢来的,信众多神仙自然也更偏爱这样的道观,不仅对道观加以庇佑,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神仙来道观享受供奉。万一撞上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有,你的眼睛。」季子禾疑惑,为什么他会有种骨头明明在看自己,可偏偏他的眼睛里压根没有自己的感觉? 「眼睛?」骨头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睛,面上露出了几分困惑,傻乎乎的,顿时多了几分烟火气。季子禾心中的怀疑消散,瞧,还是他家二狗子嘛,就是比以前更呆更傻了些。 「我觉得你的眼睛似乎比往常更黑些。」季子禾垫起脚尖,脑袋朝着骨头面上凑了过去。 骨头本欲躲开,但他硬生生压下了那份冲动,任由季子禾打量,说道,「我受伤了。」 「伤到哪里了,要不要回舍利子中休息?」季子禾手里拿着舍利子问道。 骨头看着舍利子摇了摇头,「不需要,你脖子上的舍利子本就有缺,如今几乎已经耗尽的力量,还是少使用为好。」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好好的佛陀的舍利子怎么变成了烂木头。不过,我戴着它,它就会渐渐变的圆润,是不是功德可以修复它?」 骨头没有反驳,「你把它带在身边,早晚有一天它会修复好的。」 「那真是太好了……不对,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你跑去哪里了,这么久了,想好说辞了吗?」季子禾问道。 骨头摇了摇头,「没有想好。」 「不能告诉我?」 骨头点了点头,季子禾也不勉强,毕竟谁都会有秘密的。别说朋友之间了,就连季子禾和他爷爷之间,不也有彼此间都不能说的小秘密嘛。 「那我们现在去找嫂嫂她们吧,用过饭之后我们就该下山了。」 「好。」骨头回答道。 季子禾站着不动,看着骨头,骨头也不动,看着季子禾,两人对视了半天,还是季子禾败下阵来。 「你怎么不变成鬼身?」季子禾问道,骨头若不变成鬼,这么大个人跟着他,他怎么向表哥他们解释。 骨头面色不变,心里却恍然大悟,开口道,「这里人太多,我不可突然消失。」 季子禾小脸一红,他都忘记现在的处境了,难不成是打算让骨头大变活人吗? 「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全,跟我来。」 观中就没有人少的地方,季子禾干脆就拉着骨头去了观外,寻了个僻静之处,让骨头安心变换。 骨头的身形在季子禾眼中缓缓变淡,成了他熟悉的透明状。季子禾知道,他这种状态,在旁人眼中是看不见他的。 「为何你都变成鬼身了,还有腿?」季子禾看着骨头的下半身问道。以往骨头的下半身都是一缕雾气,走路的时候都是用飘的,从来都是懒得迈腿,怎么今日突然不飘了? 「我总是要习惯用腿的。」骨头说道。 季子禾闻言,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你该不会是在庙里有什么奇遇吧,是哪位老神仙收你做了徒弟,给了你传世秘籍了吗?」 第85页 「是有一番奇遇。」 「那你是不是可以不用一直都做鬼了?」季子禾激动道。 骨头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你很高兴吗?」 「你不用做孤魂野鬼了,我当然很高兴了。你一定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老神仙的教导,以后一定也可以做个神仙,到时便能逍遥自在。」 骨头空洞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季子禾带着骨头找到了嫂嫂他们,宁采臣也在,正与众人绘声绘色的说起季子禾拜神求子的笑料,不光是王家众人,就连一旁的道士嘴巴都是咧开的。 季子禾老脸一红,这次是气红的。他一个箭步向前冲去,脚下一用力,猛的跳到了宁采臣的背上,捂住他的嘴巴。 「休要胡言!」 臭表哥,就知道揭他老底,一点都不晓得什么叫为老不尊吗? 骨头远远的站着,看着季子禾,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吃过饭,季子禾一行人出了庙宇,又在山上逛了一圈,看了看山上的风景,这才准备下山。 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这句话说的很对,毕竟上山的时候都是上坡,下山的时候都是下坡,原本两个时辰的山路,硬是一个时辰就走完了。 到了山下,已经到了傍晚,天色忽变,降下大雨,实在难以行走。赶车的家僕来通知,说是山下有一佛寺,车队要去避雨。 季子禾没有异议,当然了,他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一行人来到佛寺,此寺名为柳沟寺,寺庙的规模不小,但香火却不怎么旺盛。早些年这寺也有很多信众,不过自从山上修了路,多了一个大道观和若干小些的道观寺庙,将信众分走,这里的信众就越来越少了。 王家一行人来到佛寺,惊的主持亲自接待,这一看就是大客户啊,难得还能遇到这种信众。 陈氏与主持说明了来意,主持也不失望,脸上依旧笑眯眯。施主,今日天降大雨,我佛保佑,让你们来到此处避雨,便说明你们与我佛有缘,真的不考虑考虑信佛吗? 主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一行人顿时开始反省,好像进了佛寺不拜佛,真的不合适啊。 于是,一群刚刚拜过道家神仙的人又跑到了佛家的地盘,把寺庙里供奉的佛陀菩萨什么的都拜了一遍,光拜还不行啊,还要表诚心,又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主持拨动着佛珠,嘴里念着佛偈,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能不真诚嘛,感谢佛祖赐下了这么一个有钱的大客户。啧,这大和尚不去做销售可真是屈才啊。 捐了香油钱,主持对一行人更加热情了,全程陪聊,与陈氏论佛理,势必要让这一锤子买卖发展为长期合作。 结果到了天黑雨还未停,主持非常热情的让小和尚准备斋饭,收拾房间,邀请他们留宿。 寺庙的房间很多,虽然他们这行人挺多的,不过季子禾住的还是单人间。今天出门时,宁采臣没有让他带上一本书,如今吃了饭,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季子禾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他习惯了晚睡,一直以来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为何不睡觉?」屋里没人,骨头又现出了人形,坐在了季子禾的床上。 「睡不着。我一想着,有人比我多学了那么多年,心里就没底,总想多看会儿书,说不定就能够与别人的差距拉小一些。」季子禾躺在床上说道。 「多想无益。」 「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要想。我听说,有人八十多岁还在考乡试呢,你说我会不会也会那样?」 「不会。」骨头肯定道。 「为何?」 「不为何……我信你。」 「你这样一说,反而我心里更没底了。」季子禾呼了一口气,所有人都觉得他没问题,他若是考的不好,就辜负了很多人的期望,这让他压力更大了。 「既然睡不着,不如与我手谈几局吧。」骨头一拂手,桌上的油灯燃起,季子禾这才看到屋子里的矮桌上放着一盘棋。 「你会下棋?」季子禾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 「只是略懂一二而已。」骨头嘴角微微上扬,暖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季子禾总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然而等他摸上了棋,季子禾就没办法沉迷美色了,去他娘的略懂一二,骗砸! 在另一个房间里,侍女为陈氏梳洗换衣之后,陈氏本想去床上休息,却看见了房间里的矮桌上放着的那把琴。 「如玉,这琴可是你带来的?」陈氏走了过去,仔细观察,这琴确实是她常总的那把。 如玉摇了摇头,「回夫人,如玉记得,这琴被收置在书房,今日出行,并未带着。」 第59章 雷雨夜惊魂 「许是哪个僕从自作主张, 待婢子下去查清, 再禀夫人处置。」如玉恭敬道。 陈氏没有回答, 站在矮桌前,手指在琴弦上略过,激起零丁音符。 作为陈氏的贴身侍女,如玉自然懂得察言观色, 「夫人可是要操琴?」 陈氏坐了下去,微笑着对如玉说道,「为我燃香。」 「是。」如玉回答道,便去为陈氏准备香炉。 陈氏弹琴时喜燃香,如玉将沉香点燃, 精緻的香炉中烟气裊裊升起,美人葱白段般的手指拨动着琴弦, 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 第86页 窗外雷声点点,雨天, 佛寺,古琴之音, 几者交融在一起,倒越发显得幽静起来。 无人知晓,在陈氏的正对面, 一个隐身的女鬼正坐在矮桌后,手撑在下巴上,听着琴声如痴如醉。 由于雨势太大,陈氏房中的琴音半点没有传到季子禾的耳朵里。他头顶冒着汗, 眼睛紧盯着桌上的棋盘,手执着棋子,往棋盘上比划着名,想落下子却在下一秒又急忙将手收了回去,踌躇不定。 骨头老神若定的坐在桌前,也不催促,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壶中的水已经凉了,他手拿着茶盏,片刻杯中的水就变的沸腾。将热气吹散,骨头这才将水送入口中。 季子禾考虑了再三,最后还是放下了手,将肩膀耷拉了下去,垂头丧气道,「我输了。」 「那便重开局吧。」 「不了,子禾甘拜下风。」季子禾拱手道。 「这么快就认输了?」 「三局棋我一局都未胜,这一局你还让我三子,是我技不如人,你我差距太大,再下也无趣。」 「我觉得挺有趣的啊。」骨头眼角带笑。 季子禾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一直赢当然觉得有趣了,我也喜欢虐菜,但前提是我不是那个菜鸡。 「现在我比不过你,不过别着急,等我练好了棋艺,再来找你指教。」季子禾心里憋着一口气。 「随时奉陪,静待佳音。」骨头好不畏惧的应战。 不下棋了,又没有其他娱乐方式,自然是只能睡觉了。君不见,寺里现在也没几间房还亮着灯了。 房中的灯被熄灭,季子禾以为自己睡不着,谁知道躺下没多久困意就来了,与骨头打了个招呼,闭着眼睛睡死了过去。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映亮了半个天空,紧接着就是轰隆的雷声。声音倒是没把季子禾吵醒,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骨头见状,抬手暂时封了他的五感,任由外边再亮,声音再大,也不会影响他。他弯下腰,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将季子禾的脸露了出来。 「别碰他。」 身体里突然传出了另一个声音,孟章放缓了动作,「安静。」 「你把我吃到了肚子里,还让我安静,你还是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孟章淡淡道。 骨头一时语塞,这人怎么喜欢抓住漏洞不放,有毛病吧。天知道,今天他开开心心的跟着小禾子一起逛道观,谁知这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傢伙突然就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他吃掉了,骨头压根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虽然骨头被他给吃掉了,可好像没有进这傢伙的胃里,也不知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周围黑不隆东的,而且虚空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他的身体,骨头只好用法术给自己建了个屏障抵挡。危险暂时解除之后,骨头放开了神识,好在神识未被阻挡,让他能看见外边的情况。结果就看见这个不要脸的傢伙假扮自己去接近小禾子,结果小禾子这个笨蛋居然没有认出来他,真是气煞他也。 「我管你是不是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放我出去!」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就是一体,为何你如此抗拒与我融合?」孟章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为身,你为魂,没有你,我便是不完整,没有我,你也只是一魂灵而已。」 骨头:「???」 骨头再怎么想也没料到这种情况,这就好像一个没爹没娘以为自己是孤儿的小孩,某一天被一壮汉给绑走,那壮汉告诉他,自己是他爹,是上门来寻亲的,确定不是来绑架的吗? 「你乃吾之魂灵,吾乃孟章神君。」孟章耐心道。 「孟章,你是四方神之一的青龙孟章?」骨头觉得自己有点晕,他是在做梦吧,不然他怎么从一孤魂野鬼变成了大佬的魂?虽然他一直都说自己是个大人物,可其实他也没真相信啊,也就是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谁知道如今居然成真了。 「正是。」 「怎么证明?」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我为何要证明?」 骨头:……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找不到话来反驳。自己现在都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了,人家凭什么跟自己证明哦。 「那你既然是我的肉身,为何今日才来寻我?」骨头又问道。他都呆在兰若寺那个小破寺几百年了,还以为自己是孤魂野鬼呢,这肉身早干嘛去了。 孟章沉默片刻,便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详情请看第五十章 ),而后又道,「我没料到,我们被天雷噼开之后,你竟没有去投胎,反而落入了金云佛的舍利子中藏匿。没有你,我便为野兽,毫无机智可言,只是依靠本能想要寻回灵魂。期间,倒是有不少人打我的主意,没有灵魂的上古之神的肉身,于任何人来看都是一块肥肉。然而野兽也是有杀伐的本能的,遂这些年来我再天界的风评也不好,落了个「屠夫」的诨名。这样一来,再无一人敢靠近我,也无一人敢将你的消息告知于我,纵使我上天入地寻了数百年也未曾寻到你在何处。」 「那你为何今日找到了我?」 「虽然金云佛的舍利子可以遮掩天机,让我寻不到你的气息,但今日你进山上道观的时候,我看到你了,便找来了。」 第87页 骨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在道观的山门前面,修有两座神殿,左为青龙神像,右为白虎神像,大概就是那时,孟章透过神像找到了自己。 「那你为什么骗小禾子?你不是说没有我便同野兽无异吗,那为什么你现在思维调理如此清晰?」 「孟章就是骨头,骨头就是孟章,我没有骗他,我们本就是一个人。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 「什么意思?」 「你既然已经回到了我身上,纵然还未完全融合,我也恢复了些许神智,接收了你的记忆。你所经历的一切,我都能感同身受。」 「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我的记忆,而我却不能看到你的?」 「你当然可以,只要你敞开心扉,放弃抵抗,专心与我融合,自然就能接收到我的记忆,到时候,神魂归位,我们自会融为一体。」 「不,我不同意,我不愿意融合。」 「为什么?」孟章不悦道,他都解释的如此清楚了,为什么还是反对。 「与你融合之后,我还是我自己吗,我拒绝!」他宁愿做个孤魂野鬼,也不想冒半点消失的风险,谁知道与肉身融合了之后他会变成什么玩意儿。 「莫要胡闹,你当然还是你自己,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孟章有些头疼,不知为何,他竟有种提前当上老父亲的感觉。 他以前是这么幼稚不讲道理的人吗,不,一定是因为灵魂被雷噼的残缺不全的缘故,也不知道融合了这样的灵魂,自己会不会也变的那么傻里傻气。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嫌弃的骨头强烈抗议,「我拒绝,若我一直不配合,你也没办法同我融合,倒不如放我出去如何。」 孟章微微摇头,「无碍,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骨头闻言,似乎突然明白了孟章所想一般,赶忙内视自身,心中大骇。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好像比之前更透明了些,这差别很小,小的骨头一直都没有留意。 难怪孟章恢复了些神智,难怪他得到了自己的记忆。肉身与灵魂本就是相互吸引的,纵然骨头想要抵抗,但他的法术依旧与肉身同宗同源,怎么能挡得住其融合,最多也就拖慢些速度罢了。 骨头有些无措,他现在就好像被人玩弄于鼓掌,完全没有丝毫办法能够逃脱,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怎么办,他不想要消失。 正当骨头焦头烂额之际,窗外又闪过一道闪电,一个巨大的黑影映在了窗上,狰狞且可怖。 孟章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抬手,在房中布下防御的阵法。 窗外的廊下,一只巨大的怪物在此间行走着,雨水顺着它的毛发滴落在地上,它面如老瓜皮色,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嘴里呼着热气,寻望四周,找寻着猎物。 怪物并没有在季子禾的房间外停留多久,就离开了。 「是山魈,你不管吗,若是有人受伤,小禾子会伤心的。」骨头故意道。 孟章并没有因他的话改变态度,只言,「一切自有定数,莫要随意沾染因果。」 天地不仁,遭此大劫,青龙神君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属于他们这些上古神灵的时代已经过去,骨头不想消失,他亦不想消失。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少沾因果,方能保全自身。 黑暗之中,只有光才是最显眼的,山魈因为躲雨误入柳沟寺,寺中多数房间尽已熄灯,突见一屋还亮着灯,山魈自然就被吸引过去了。脆弱木门可挡不住山魈的大块头,山魈用蛮力撞破了房门。 琴声,破门声,尖叫声,最终都被阵阵雷雨之声所遮盖。 第60章 山魈 琴声的节奏突然被打乱, 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后归于寂静。紧接着便是女子的尖叫声, 然而屋外雷声阵阵, 竟是半分没惹得人注意。 「啊~,怪物!」如玉退后了几步,大声尖叫着。 山魈将门板推倒,门对于它这个庞然大物来说还是太小了, 它只好弯下腰,躬身一点点往屋子里挤。听见如玉的叫声,不耐烦的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她露出獠牙嚎叫了一声,如玉眼球上翻露出眼白, 竟是被吓晕了过去。 而屋中的另一个大活人陈氏受到了惊吓,虽没有像如玉一样直接晕了过去, 但同样是脸发白,手脚发软, 没有半点想和山魈战斗的欲望,只是想要躲起来。 见到屋中墙边的柜子, 赶忙起身,拉开柜门。这柜子里原本是放床褥被子的,如今床褥被子等物现在都在床上躺着, 柜子自然就空了。她缩进柜子里,将柜门关上,身上止不住的发抖。 那怪物连房门都能打破,怎么会奈何不了一个柜子。陈氏的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 人在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找一个狭小的空间躲藏,虽然会得到短暂的心安,但马上,心中的恐惧便会无限放大。 山魈挤进了屋子里,并没有先去找屋里的两个活人,它首先奔向的就是矮桌。桌上的灯火燃烧着,它伸出手去触碰桌上油灯里燃烧的火苗,灯火虽然微小,温度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烫的山魈嗷的叫了一声,爪子狠狠的的油灯打翻,房间里的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了。 透过柜子的缝隙,陈氏紧张的睁着眼睛向外看着。室内黑漆漆的,只有当闪电划过的时候,才能看清山魈的动作。 那怪物已经走到了倒着的如玉身边,爪子拨弄了几下,伸着脑袋在如玉身上闻了闻,似乎在找下口的位置。 第88页 如玉是跟随陈氏多年的侍女,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吃。陈氏将手腕上翠绿的玉镯取下,微微推开柜门,将镯子朝着房门外扔了过去,期望能将山魈引出去。 玉镯落在门外的廊下,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了清脆的绝响,碎成了好几段。 眼前突然飞出去一个东西确实是引起了山魈的注意,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山魈并没有跟着出去。它撇下了如玉,朝着柜子快步走了过来。显然,它并没有忘记柜子里的陈氏。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山魈丑陋的面容,山魈已经到了柜子前,举起了爪子。陈氏猛的向后缩,背抵着柜子,头上滴下冷汗,抱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像中的柜门破碎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陈氏睁开了眼睛,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忙趴在柜门后从缝中往外看去,却见黑影缭乱,发出噼里啪啦的搏斗声。等到下一道闪电出现的时候,陈氏才看清,原来与山魈搏斗的竟然是一只脸碧绿色,獠牙龅出嘴巴的厉鬼。 陈氏用手捂住嘴巴,往后靠去,无心再看,只觉内心一片凄凉。 看来今天,她这条命是活不成了。前头来了只怪物,后面来了只恶鬼,二者为了争抢猎物还打了起来。无论是那方赢了,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除非它们两败俱伤,否则她都难逃一死。 只恨今日这场暴雨,若非屋外电闪雷鸣、暴雨狂风,若非她的隔壁是如玉的房间,而如玉现在正倒在屋里的地上,这里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人听见,天要亡她啊。 不等陈氏想好怎么写遗书,打斗声已经停止了,陈氏脑袋瞬间被清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今天该她绝命,那便任命吧。至于遗书,人都要死了,何必还要在意身后事呢。 陈氏再次闭上了眼睛,开始安详的等死。 柜门被拉开,陈氏握紧了拳头,少女弯下腰看着面目苍白的陈氏,「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陈氏不敢睁眼,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少女轻笑了一声,伸手抓住陈氏的胳膊,用力一拉。 陈氏被这动作惊了一下,慌乱间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少女明艷的脸庞。陈氏愣了一下,待站定后,她扫了眼周围。 屋里再次被油灯的光芒照亮,怪物和恶鬼都不见了踪迹,门板躺在地上,窗口破了个大洞,打斗的痕迹到处都是。 「你是要杀我吗?」陈氏看着面前的少女,声音带有一丝颤抖。 她曾听闻,妖魔鬼怪们最喜欢变成美丽的女子来迷惑人。刚刚室内只有一怪一鬼,恐怕面前这个少女,就是二者之一吧。 「我是恶鬼,却非滥杀无辜的恶鬼,我只取负心人的心,杀残害我的人。你可曾负我,又可曾害过我?」少女问道。 陈氏摇了摇头,她都不认识这女孩子,又怎么会负她害她呢? 「那不就是了,我没有要杀你,是我救了你才对。那山魈想要袭击你,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来,只好现身出手,与山魈打了起来。山魈不敌我,便破窗而逃了。」少女笑着说道。 陈氏没有放下戒心,「果真如此,你为何要救我?」 「我喜欢听你弹琴,你是我听过的,弹琴第二好听的人。」少女双手托起,一把古琴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陈氏认识这把琴,因为这琴,刚刚她还弹过。陈氏顿时就对少女产生了好感,爱琴音之人……鬼也一样,怎么会是坏鬼呢? 眼睛上加持着城墙那么厚的滤镜的陈氏再看少女,怎么看怎么都像个好鬼。就连刚刚那与山魈打斗的恶鬼的模样,滤镜也能将其给美化成朵花来。 「这琴,是你带来的?」 「这是你的琴,今日你出行没有带着它,我特意将它给你送来。」骨女将自己想听琴说的超理直气壮。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陈氏看着琴,更加安心了。这琴既然是她的,那这女鬼定然早已经见过她了,她若想害自己,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呢? 「你不怕我?我可是鬼啊,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像个人,其实这只是一张人皮。」少女压低了声音,露出了嘴里的虎牙。若是用真身做这个动作,兴许能将如玉吓昏。可如今她这副少女模样,做这个动作,倒显得有些俏皮。 她又不是第一天做鬼了,她的真身有多丑陋可怖,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犹豫不决,要不要在王生面前显露真身。陈氏一个深闺女子,刚刚还吓得脸发白,可见其胆子并不大,怎么会不怕自己呢? 「红颜枯骨只是表象而已,你虽然样貌异于常人,却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而且你还给我送琴,你是个好鬼,我怎么会怕你呢。」陈氏微笑道。 对着她的目光,骨女突然有些自卑,怎么会有人不怕她呢,定是为了哄骗她开心才说的谎话,她是如此的丑陋。骨女有些懊悔,若是她的鬼身能够好看一些就好了,她目光躲闪道,「那你以后可不可以经常给我弹琴听?」 「当然可以,你若想听,我随时都可以为你弹琴。」 「那说好了,我会再来找你的。」骨女低着头,抱着琴就往门外跑去。 陈氏赶忙去追她,谁知刚出了门,就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陈氏看着屋外的大雨喃喃道,心中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第89页 「唔,夫人~」屋内,躺在地上的如玉呻—吟了一声,陈氏回过神来,急忙回到了屋里。 「如玉,你没事吧。」陈氏蹲下身,将如玉扶了起来。 如玉摇了摇头,顺势起身,只觉得胳膊上火辣辣的疼,她将胳膊抬了起来,袖子上多出了数条裂缝,胳膊也多了好几条伤口,将衣袖沾染了很多的血液。好在只是皮外伤,应该是刚刚山魈的爪子划的。 「夫人,这怎么,妖怪呢?」如玉看着周围,询问道。 「别怕,妖怪已经离开了,我去找人来。」陈氏披上衣服,就出门叫人去了。 孟章皱了皱眉头,将季子禾封闭的五感打开,隐去了身形。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宁采臣走了进来,将床榻上的季子禾叫醒。 「怎么了,表哥。」季子禾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快起来,出事了。」宁采臣抖了抖季子禾解下的衣裳,往他的身上套去。 等二人到了陈氏的房间时,基本上人都来齐了。一个婢女正在处理如玉的伤口,陈氏的弟媳,王二夫人害怕正缩在陈氏怀里哭,陈氏拍了拍她的背,冷眼看着几个正在检查门窗还有屋中矮桌上痕迹的和尚和僕从。 「你们没事吧。」宁采臣走到陈氏面前询问道。 陈氏冷静的有些不正常,二夫人又哭的那么惨,宁采臣还真有些拿不准刚才到底是哪个弟媳遇到了危险。 陈氏摇了摇头,「无事,表哥不用担心。」 「那就好。」宁采臣说道,又走到查看屋中痕迹的那群人身边问道, 「这屋中到底是何物所为?」 「许是山魈,从前樵夫上山砍柴时偶能遇上那怪物,几年前还有一姓孙的书生在寺中读书时,说自己也曾经遇见过山魈。」一和尚说道。 「为何不早提醒?」 「我们其实也未真正见过山魈,再者这几年间也没有再听闻过山魈的消息,便没有在意。今日大雨倾盆,雷声阵阵,可能那怪物受了惊吓,慌不择路,才从山上误跑到了寺里来。惊吓了施主,没有早做提醒,实在是我们的过错。」和尚诚恳道。 第61章 秋闱 陈氏将今晚的遭遇娓娓道来, 只是刻意模糊了骨女的存在, 下意识的, 她觉得这些人不知道骨女的存在会更好,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只道是有人救了她,将山魈打跑后,不等她道谢就直接离开了。 众人也就稍微了解一下情况, 并没有多过追问。和尚们该道歉的也都道歉了,态度也都放的特别低,如此再去责怪这些个出家人,倒是让人觉得过意不去。 众人将寺里排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山魈的影子, 便认为它已经离开了柳沟寺。既然山魈已经离开,大半夜的, 也不能干坐着等到天亮啊。 陈氏的房间如今肯定是没有办法住人了,寺里其他的房间还未收拾, 大半夜的陈氏也不想去麻烦和尚们去收拾了。她原本是想要和如玉在隔壁房里凑合一夜,但王二夫人却拉着她与自己同住, 陈氏想了想,便同意了。 王二夫人虽然出身没有陈氏高,但与陈氏相同的是, 她也是从小养在深闺中的柔弱女子。区别就是,陈氏渴望离开温室,看看外边的世界,而且离开了温室还能顽强的活着。而王二夫人却不然, 她性情温婉,胆子很小,就是只能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花,离了温室不到一天就能被太阳晒死的那种。 幸好这朵娇花遇到的是王二郎而非王大郎,嫁给了王二郎后,一直都被捧在手心里,这才能一直娇艷美丽下去,否则的话,肯定早就被辣手摧花,碾落红尘与尘埃作伴了。 也正因为她的性格,如今遇到陈氏遭遇怪物,她哭的反而要比陈氏更惨,陈氏这个受害人反倒要反过来来安慰她了。 陈氏也知道她的意思,一来晚上发生了这一出,她一个人睡肯定不敢睡,又不愿意与侍女同睡,便想找陈氏同寝。二来夜里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房间分配好了,众人就回去睡觉了,只是躺在床上,不知有多少人都张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声响,不敢再睡死过去。 好在这一夜里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平安的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就放晴了,一行人没多停留,在寺里吃了顿早饭,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一夜的大雨,将原本干燥结实的土路一点点的浸泡的柔软起来,地上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水洼,马车一不注意,就会陷入泥坑里。 即便这样,也没人愿意在柳沟寺待到路变干。为了防止意外,节省时间,马车上没有再坐人,所有人都在步行,车夫赶着空马车朝着禺平城行去。 好在灵山其实离禺平城并不算太远,之所以用那么多时间才到山顶,纯粹就是因为山高而已。女眷们的速度不快,一行人走走停停,跟散步一般,也在中午前回到了王家。 之后,季子禾就完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宁采臣也一样,二人专心在家里复习准备考试了。 当然啦,也有许多没有被考试给影响到的考生,二人在家这几日,每天都有很多的拜帖送到府中。这些拜帖倒不是给王家人的,一些是给宁采臣的,但大多还是给季子禾的,毕竟季子禾这般年纪的考生,实在是太显眼了。 宁采臣告诉季子禾,这些如今还在到处结交不准备考试的考生,其实呢,都是没打算这次能考过或者压根就考不过乡试的人。不用与他们浪费时间,专心复习才是。 第90页 季子禾表示理解,宁采臣很是欣慰,然后告诉门房,他们要准备乡试,以后再有人来送拜帖,直接就回绝就好,不用再询问他们。 没过几日,就到了八月初八,秋闱要开始了。 乡试要连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而且每场都要提前一天进场,所以虽然九号才正式考试,但考生们八号就要去贡院了。 这天一大早,贡院门口就挤满了人。有考生,很多的是送考生来考试的。上一次考院试的时候,是宁采臣送季子禾进考场,这一次,成了两人一起进考场了。王老夫人还挺重视的他们考试的,大郎躺在床上没办法走动,就让二郎先放下生意,来送他们考试。 季子禾与宁采臣这一大一小的考试组合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难得见到一家里出了两个考生,就连送他们考试的王二郎都觉得面上有光。这一次是送他的表兄弟来考试,也不知道有没有送他亲兄弟来考试一天。 乡试入场检查的更加严格了,季子禾本来就特别紧张,加上年纪又小,检查的时候差役看他的眼神立马都不对了,于是他被重点照顾了。衣服都给扒了个精光,连条底裤给没放过,翻来翻去的都检查了一遍,还把他的头发也给解了下来,把头发也给扒拉了遍,就是怀疑这小子是个名不副实的秀才,身上藏有夹带。 这样的区别对待,季子禾也没法抗议,毕竟人家也是秉公办事,检查严格就严格吧,反正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连脖子上一直常挂的舍利子他都没有带着。 差役没有检查出来东西,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把考篮还给季子禾,让他通过了。季子禾摸到自己的考篮,往里面一看,发现自己考篮里带着的蒸饼馒头什么的都被掰成了好多块,那罐酱菜看着倒没怎么变化,不过季子禾相信,肯定也被翻过了好几遍。 乡试期间,吃喝睡都要在号舍里解决,今天的八月天还挺热,再好吃的饭菜放到第二天也得变味。与其冒着闹肚子的风险吃那些东西,倒还不如准备点耐放的吃食。 季子禾与宁采臣的号舍没有在一起,不过季子禾也不是第一次考试的小白了,倒也不怎么令宁采臣担心。 号舍十分的简陋,里面只有两块板,还有一盆炭盆和一根蜡烛。墙上有槽,板子可以拆卸,夜晚的时候,将前面的板子拆下,与后面的板子对齐架在墙上,就可以躺着睡觉了。考试的时候,再将前面的板子架高,就能当桌子使了,而后面的板子,自然就是椅子了。 等到季子禾吃饭的时候,去拿考篮里的干粮,却发现篮子里居然多了点东西,这个香喷喷的鸡腿是哪里来的,刚刚他拿到考篮的时候还没有呢。 咳,好吧,季子禾也猜的出来,除了骨头还会有谁呢。虽然孟章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可骨头却觉得十分的有必要。俗话说的好,吃的好才能学的好,别问我这句俗话是谁说的,大概只有骨头自己知道。以前他不敢离舍利子太远,可如今孟章可以随便离开啊,骨头软磨硬泡,硬是让孟章答应负责偷渡季子禾考试期间的一日三餐。 但是,骨头却不让孟章现身,而且让他偷偷送饭。他的理由是,害怕季子禾看到孟章分心。实际呢,这个小心眼的骨头是不想让孟章在季子禾面前刷存在感,他才不愿意让小禾子感激这个假扮自己的傢伙呢。 初九,考试正式开始。季子禾其实还是很紧张,刚开始的时候都写错好几个字,好在写的是草稿。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沉浸在试题里了,完全忘记了紧张。 燕赤霞蹲在街口墙角,紧盯着王家大门,这个人都写着大大的丧字。他都等了好几天了,这个姓王的书生怎么还不出门,不出来他与师妹的赌还怎么玩。 他觉得这个花心大萝蔔应该对他师妹还挺感兴趣的,几天不去书斋,难道他家的母老虎气他养外室把他腿给打断了吗? 燕赤霞也没见过陈氏,之所以叫她母老虎,纯粹是因为在书斋听墙角时,总是听王生给他老婆起各种外号,母老虎就是其中之一。而母老虎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但相比那些什么毒妇之类的外号,他感觉顺嘴多了。 不得不说,燕赤霞猜的还真的八九不离十,王瑜仪现在不就是被打断腿躺床上了嘛,虽然不是因为养了外室才挨的打。 疯乞丐哼着不着调的歌谣,往燕赤霞身边一坐,脏兮兮的爪子搭在了燕赤霞的胳膊上。 燕赤霞往后看了一眼,以为自己占了他的地方,将乞丐的手拍下去,往旁边挪了挪。疯乞丐也往旁边挪了挪,顺势一躺,正好靠在燕赤霞的背上。燕赤霞烦躁的站了起来,疯乞丐没反应过来,就躺倒在了地上。 燕赤霞本不想跟个乞丐计较,他来禺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这个乞丐了。一个疯子而已,何必与他置气,他再找个地方蹲着就好了。结果他刚抬脚,就被疯乞丐给抱住了一条腿。 燕赤霞皱了皱眉头,摸出钱袋,掏出两文钱扔到地上,「放手。」 疯乞丐没有看那两文钱,仰起脸,露出一口白牙。燕赤霞眼睛被闪到了,心里不禁开始想,这乞丐连脸都不洗一下,难不成还天天清理牙齿吗? 「小霞,你是来找我的吗?」疯乞丐笑道。 「谁是小霞,你撒手……等等,难不成,你是白凤师叔?」燕赤霞瞪大了眼睛,被自己这个猜测给惊到了。 第91页 小霞这么女气的名字只有他那个骚包的白凤师叔叫过,可那么一个光鲜亮丽,爱干净的白凤凰,任谁也不可能把他与这地上脏兮兮的乞丐联繫起来啊。 疯乞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松开了抱住燕赤霞腿的胳膊,躺在地上慢慢蜷起了身子,用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腿,把自己缩成一团,委屈巴巴道,「无人爱我乎?」 第62章 白凤凰 「师叔, 谁说没人爱你, 不是……你不是回老家娶媳妇儿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燕赤霞蹲下身问道。 说起这个,疯乞丐立马也不嚎了,瞪了燕赤霞一眼,翻了个身, 面向墙,开始自闭。 「师叔,你别这样,您这到底是怎么了?」燕赤霞伸手推了推疯乞丐,疯乞丐不理他。 「您说句话啊, 当年您留下一封信就跑了,再没了音讯, 师父他老人家等了你好久了,我这就给他发个讯息。」燕赤霞掏出一张纸, 手指飞快的折成一只千纸鹤。千纸鹤拍打着翅膀,从他手中飞了起来, 还未升高,一阵劲风就将它拍倒在地。 「不许联繫他,你师父那个糟老头子坏的很。」疯乞丐跳了起来, 凶巴巴道。 燕赤霞仰着头看着他,「师叔,你不让我联繫师父,总要给我个原因吧。」 「我说不许, 就是不许!」疯乞丐对着挣扎在地上的千纸鹤又踩上了几脚,「都怪他,要不是那个糟老头子怂恿我回去向黑花妹妹求婚,她怎么会拒绝我,和黑壮结了婚,都怪他!」 燕赤霞想了想,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白凤离开山头的时候,燕赤霞的年纪还小,就经常听见白凤整日黑花妹妹,黑花妹妹的挂在嘴边。那个所谓的黑花妹妹,其实就是只黑乌鸦,连化形都不会的那种,但却是白凤的梦中情鸦。 听他师父说,白凤凰是个孤儿,在它还是颗蛋的时候,就被遗弃了,落到了鸦族的某个乌鸦的巢里,被当成乌鸦蛋给孵了出来。 鸦族以黑为美,从来就没见过白凤这么白的鸟,所以这群没见过世面的鸦族人都觉得白凤是只得了白化病的乌鸦。就连白凤自己也觉得是这样,它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个头大的变异乌鸦。 白凤的鸦族父母为他取名为白,因为它的羽毛是白色的嘛。它与同族的小乌鸦一起玩耍,其他的小乌鸦一个月就等把羽毛给长全了。而白凤不一样,在其他乌鸦都能飞上枝头的时候,它还是只只能靠两根小细腿走路的毛茸茸的雏鸟。 这可把白凤的父母给愁坏了,好在鸦族也并非是凡间的乌鸦。它们生来就开了智,虽不能化形,却也算是个小妖怪,不至于说会像凡鸟一样在过了繁育期后就会不再管自己的孩子的死活。所以,不会飞的白凤小雏鸟,好歹不至于饿死。 没有人会跟一个异类玩耍,就连白凤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完全没有意外的,他被其他小乌鸦当成了捉弄的对象。白凤没有朋友,被捉弄了也不敢反抗,因为他怕他一反抗,其他人会连捉弄他都不肯了。 像鸦族这种小妖怪族还是挺多的,这种小妖怪少有天赋高的,虽能修行,也很少有大能出现。鸦族人顶多也就是比凡间的乌鸦活的久一些,会思考,会交流,别说化形,就连炼化横骨可以说人话的乌鸦都很少。 黑花是白凤养父母的在孵出他之后生的第三窝蛋里的一个,那几天一直下雨,白凤的养父母饿的实在是不行了,天一晴便想出去找吃的,但是蛋不能离鸦啊。白凤的养父母就把白凤提到了蛋上,他虽然是个雏鸟,还没长出硬羽,可他个头大啊,一下子就等把所有蛋给藏在身下。他的养父母表示很满意,终于找到自己这个吃白饭的儿子的用处了。 这种事情嘛,有一就有二,白凤像只老母鸡般抱窝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熟练,还掌握了翻蛋技巧,不时的给蛋翻了面。再然后,白凤就孵出了人生中的第一颗蛋。 他得养父母回来后傻眼了,一脚把白凤踹出了鸟窝,告诉雏鸟,那不是你妈,那是你哥。大概是因为雏鸟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白凤,产生了雏鸟情节,虽然后来纠正过来白凤不是她妈,可她还是成了整个鸦族中最亲近白凤的鸟,比他的养父母还要亲近。 养父母给那只被白凤孵出来的雏鸟取名为黑花,它是只雌鸟,与其他鸦族一样,它有着漆黑的羽毛,尖尖的喙,细细的爪,漂亮极了,长大后不知是多少鸦族的梦中情鸦。从小她就护着白凤这个变异鸦,被所有鸦族嫌弃的白凤自然对黑花心生好感。 再后来,燕赤霞的师父剑尊路经鸦族,发现了白凤。剑尊的师父并不是剑修,倒不是说他不修剑,只是他涉猎的东西太多,主修的不是剑,而是法术。可惜,那位大佬直到自己死也没找到自己的亲传弟子,便将这个重任託付给了剑尊。剑尊的师父死后,他为了习剑,这才加入了蜀山剑门,成了蜀山剑门的门客长老。 凤凰生来就是神明,天上地下都难寻的神兽,虽然是一个白子,但根骨也能凑合。剑尊便打算代师收徒,将白凤化到自己的师门。 一听说白凤不是自己的娃,他的养父母欢天喜地。这么个永远不长个头,吃的还多,羽毛还是白色的崽儿,他们餵的简直都要崩溃了。终于有人要把这个大—麻烦接走,他们自然高兴了。别和他们说什么捨不得,新的雏鸟都离巢好几窝了,他还在啃老,这是个正常鸟能干出的事情吗? 第92页 白凤也很高兴,这么说他和黑花妹妹就不是亲兄妹了,那他以后就可以和黑花妹妹生蛋蛋了。为了媳妇儿,白凤当然不肯走了,不过剑尊告诉他,若他不肯离开,等他自然长大,黑花妹妹的曾曾曾……孙子都出生了,只有跟自己走,才会有前途。 白凤瞅了瞅自己一身的绒毛,再看看黑花妹妹能够翱翔天空的翅膀,无奈的向现实低下了头。 白凤哭唧唧的与黑花妹妹告别,让她千万要等着自己回来再结婚,一步三回头,搞得剑尊都看不过去,一把将他抓了起来揣进了袖子里。 被剑尊带回山上的白凤,拜了剑尊的师父的画像,正式成了剑尊的师弟。为了能快点长大,每天都吞噬大量的天材地宝。好在库房里的东西够多,不然还真不够他吃。 营养跟上的,崽儿自然就长的快了,体型那是跟吹气球一般膨胀变胖。加上他确实很有天分,法术什么的练的很快。修了个三五百年,白凤依旧是个未成年,可已经能够化形了。虽然原型还是个半大的雏鸟,但人形却是个成年人,也算是修成了个伪成年的状态。 之后的故事就是燕赤霞的连猜带蒙拼凑出来的了。大概是剑尊调侃了白凤几句,说什么你再修炼快点,黑花有对象了,不等他之类。之所以这样说,大概也类似于大人吓唬小朋友,你再不好好学习,你爸爸就不要你了那种恶趣味。只是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好,有时候小孩子会当真的。 凡间的小孩遇上这种情况,可能会被吓哭,搁在妖怪身上,那就不一样了。白凤听了这话,立马就留书离家出走了,扑腾着翅膀就飞回了鸦族。 对于鸦族来说,几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黑花妹妹确实遵守诺言,等了白凤回来才结婚,只是她结婚的对象却不是白凤。 咳,这是个很容易看懂的道理,用黑花妹妹的话来说就是,我把你当爸爸,你想娶我,不可能! 以黑花对白凤的态度,可能她结婚的时候,不仅会让白凤参加,说不定他还要担任主婚人或者长辈之类重要的角色。心上鸟的新郎官不是他也就算了,他还要亲口送上祝福。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可为什么燕赤霞会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你跟你师父一样不讨人喜欢,讨厌鬼!」白凤指着他大骂道,真是一点凤凰的形象都没有了。 燕赤霞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生气,他为什么要跟个小孩子计较。虽然白凤年纪比他大,辈分比他高,但依旧掩盖不了他还是个未成年的事实。 「师叔,你说没人爱你,难道我师父不爱你的吗?」岂止是喜爱啊,简直就是当儿子养好吗。燕赤霞也是从小就被剑尊收在了门下,可他师父从来就没抱过他一下,反倒是白凤,燕赤霞经常就能看见师父抱着这只变成原型的小肥鸟。 白凤想了想剑尊那张皱纹满布的老脸,整个人都大写着拒绝二字。他才不要糟老头子爱他,又老又丑,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鸟儿的话自然是黑的好看,人的话,当然还是白白净净的好看。鸦族也不是没有化形的乌鸦,对于人形的审美,鸦族也并非异于常人。 「别跟我提你师父,你既然不是来找我的,那你蹲在这里好几天干什么?」白凤问道。 亏他还以为燕赤霞是来找他的,看他等了那么多天,觉得还挺可怜的,心想着,既然他那么有诚意,自己就勉为其难的现身了。结果居然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倒是想看看小霞到底是在等什么。 燕赤霞便将他与骨女的赌约告诉了白凤,白凤摸了摸下巴,不行,这事他得掺一脚。他可是只乐于助人的白凤,咳,说不定剑尊那老头子收了新徒弟就会顾不上管自己了。 「你说那骨女是厉鬼出身,你就不怕她发现了王生是个骗子,恼羞成怒杀了他?」白凤问道。 「那也没有办法啊,谁让他自己许下了三生情缘,这因是他起的,果自然也要他自己来抗。至于骨女身上的煞气……哪个剑修的剑下没几条亡魂,杀孽重了,最多也就遇天劫的时候多被噼几下呗。」 「呵,果然剑修都是没脑子的傢伙,藏书阁那么多书你读过几本?」白凤鄙视道。 「师叔,你这是何意?」燕赤霞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笨蛋,她能和你一样吗,还不就多被雷劫噼几下,说的倒是轻松。骨女乃鬼修,天雷阳火乃她的克星,你是想让她在雷劫之下魂飞魄散吗?」 第63章 考完试了 「那师叔, 您认为该怎么办?」大尾巴狼燕赤霞摇了摇大尾巴, 面上一本正经的问道。 「哼。」白凤骄傲的扬起了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 有人说, 朱雀是凤凰的一种,这个说法不对,因为其实朱雀的地位要比凤凰尊贵的多。也有人说,凤凰是朱雀的一种, 这个说法没法求证,但可以肯定的是,凤凰与朱雀之间绝对不能划等号。不过凤凰和朱雀之间确实存在一定关系,就如前面(第五十章 )的龙族与四方神兽之一的青龙的关系类似。 凤凰表祥瑞,与龙族一样, 在凤凰这个大概念底下,也分好多种类之分, 比如凤、凰、鸾、鸑鷟、鹓鶵、鵔鸃等等。其中,以凤和凰最为尊贵, 除了它们,其他归属凤凰这一种类的鸟, 只能称自己的本名,而不能使用凤凰这一称呼。 第93页 要说凤凰在上古时期的定位,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与龙族一样, 他们的地位是越往后越高。开始,它们并没有任何的神职,后世把它们与人间的皇后挂钩,成为权力的象徵, 才让它显得尊贵。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那些真正牛掰的上古神明除了有重要神职的,其他的都死的差不多了,龙族和凤族比起其他的神兽,损失倒不是很大。当然啦,倒不是说龙凤不厉害,只是比起那些老天都容不下想尽办法弄死的上古神明来说,它们肯定比不过。但比起如今的天界诸神,它们属于赢在起跑线的那一类。 龙族归于天界,统领四方水域。凤凰嘛,从上古时期数量没那么多,而且都不喜欢露面,至于原因嘛,一则凤凰一族繁衍困难,二则……《大荒西经》有云:沃之野,凤鸟之卵是食,甘露是饮。 所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其实是指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未来的一位姓郭的文学家所写的诗歌,而他诗歌中的凤凰也不是指真的凤凰,而是指西方传说中的不死鸟菲尼克斯,华国古代的传说中的凤凰并不能涅槃重生。同样,在这个世界中,凤凰也不是不死神鸟,不会涅槃,但是,左右一个凡人的生死他们还是做的到的。 朱雀陵光,乃天生神明,与青龙、白虎、玄武一样,既是四灵之一,又是四象之一。如今人们都知道,凡人死后归地府管,那没有地府的上古时期呢? 一种普遍的说法是,朱雀是掌握生与死的神明,能够接引死者灵魂升天,回归天地,尘归尘,土归土。所以,人族的很多贵族死后,都会在棺椁、墓室或者壁画上绘上朱雀纹饰,甚至还有人认为朱雀有令人长生之能。 天地浩劫之后,秩序重立,仙界诞生之后,天地自动造化出了鬼界,开闢地府,设六道轮回,统管凡间死者的灵魂。然而即使是现在,而那些跳出三界的神明地府也半点干涉不了。所以要说起来,朱雀还是地府的前辈呢。 虽然不知道上古的朱雀与凤凰是什么关系,可到了如今,朱雀与青龙一般,也成了这一族的庇护者。凤凰虽不能如同朱雀一般接引神明的灵魂,脚踏阴阳生死,但地府方面也愿意给他们几分薄面。 白凤是凤凰中的白子,凤凰一族羽毛多为鲜艷的色彩,而无色的羽毛,是缺陷的代表,他们生来就没有传承记忆。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白凤才会被凤凰抛弃。不过,自从白凤上了越剑峰后,藏书阁的书都被他看了一个遍,也翻到不少关于凤凰的记载,甚至还学会了些凤凰一族的神通。若是没有金刚钻,他也不敢揽下这瓷器活。 「骨女与王生的因果非王生身死不可断,但王生若是死在骨女手上,就会徒增骨女身上的杀孽。所以王生必须死,但又不能死。」白凤说道。 「师叔,您的意思是?」燕赤霞在心里暗搓搓的搓小手。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能让王生活着。」白凤贱贱的说道。 燕赤霞丝毫没有犹豫,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也不顾白凤一身脏兮兮,很没有骨气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捏着嗓子矫揉做作道,「师叔,求你了~」 白凤的鸡皮疙瘩顿时就出来了,剑尊那老头子怎么教徒弟的,不是说好的剑修都是硬骨头,死不低头吗,师徒俩难道都是异类?他不过就是想为难一下燕赤霞,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瞅着燕赤霞这贱样儿,白凤一个没忍住,脚上一用力,就把燕赤霞给踹飞了。 他哪里知道,在这个世上会与白凤嬉皮笑脸的剑修,大概也就只有剑尊师徒二人尔;而能让剑尊师徒二人愿意放下身段,丢掉面子讨好的人,恐怕如今也就只有白凤一人矣。 遥想当年,蜀山重重,越剑峰上,寸草不生。两个剑修终年死气沉沉,山上唯一的一丝生气,便是一只白色的小肥啾。 王家大宅里,陈氏的书房紧闭着,侍女们都在门口侯着,不让任何人入内。书房里,古琴之音缓缓流出。 「你弹的可真好听。」骨女趴在桌子上,看着陈氏笑道。 「你说我是弹古琴第二好听的人,那第一好听的是谁?」陈氏问道。 「是我家公子,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不过他死了。」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陈氏手指一顿,琴音停了下来。 「不用道歉,反正我也已经死了,算不上什么伤心事。只不过,他死了就去投胎了,我死了,没入地府而已。」 「你家公子……总听你提起他,能和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吗?」 骨女脸上的笑容消失,原本阳光明艷的脸如今染上了淡淡的哀愁,「他啊,其实好多事情我也记不清了……」 这是骨女第一次对其他人说起自己的故事,她向陈氏讲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黎公子的爱情,他们的婚礼,他们的誓言,他们的死亡,还有他们的三世之约。就连黎公子的第二世、第三世骨女也没有隐瞒的说了出来。 只是,她还记得陈氏是王瑜仪的妻子,她没有将黎公子的第三世是王瑜仪这件事告诉陈氏。 她很喜欢陈氏,她很难过,为什么陈氏要嫁给王瑜仪呢?若是王瑜仪爱自己,那就是负了她;若是王瑜仪不爱自己,那自己就要杀了他,那陈氏就成了寡妇了,可真是让人为难。 骨女不想失去陈氏这个朋友,好在她人皮够多,她现在披着的这个,和她与王瑜仪在一起时披的那张不一样。她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欺骗,但她实在没有勇气告诉陈氏这个真相。 第94页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曲折的经历。如今你已经找到了黎公子,真是太好了。」陈氏抓住了骨女的一只手,将它拉进了自己的手掌里,用双手包住。 骨女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若是你知道了黎公子今生的真实身份,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吧。 「我原本以为,我会找到他每一世的转世,与他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可才找了第三世,我就没了勇气再找下去了,只想要完成与公子的三世之约就好。」 「这是为什么?」 骨女反握住陈氏的手,像是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她深埋在心里,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因为……我在他们身上找不到公子的影子,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丝与公子相像的地方。如果再找下去,我怕,我怕因为他们而忘记了公子。」 陈氏对这些鬼神之事所涉猎的也不多,她不能解释为什么黎公子每一次的转世都像是换了一个人。明明都是同一个灵魂,只一碗孟婆汤,就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陈氏突然有些畏惧死亡,畏惧那碗传说中的孟婆汤,她不想,变成一个她不熟悉的模样。那样的死亡,又与完全消失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这样,不找也好。如果黎公子还在,他也不会希望看见你如此伤心的。他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肯定不会愿意自己成为你的负担的。」陈氏说道。 「真的吗?」 「嗯,当然,书上都是那样写的。」陈氏信誓旦旦,咳,话本也是书不是。 作为一个没过读书的鬼修,自然对书本有种敬畏,甚至有种盲目的崇拜。骨女点了点头,「好,等我完成了与公子的誓言,我就去拜那个老头好好修仙去。」 「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陈氏疑惑问道。 「当然了……要不,我教你修仙吧!」凡人一投胎就会变个模样,骨女不想陈氏也像黎公子一样,变的面目全非。 陈氏有些惊讶,「这个,可以吗?我也可以成为仙人?」 「当然可以啦,不过我是鬼修,没有人族修炼的功法。不过你放心,我能帮你弄到。」 陈氏紧张的有些手足无措,「我,我真的可以……」 「你教我弹琴好吗,我突然想学了。」骨女看出了陈氏的紧张,站了起来,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坐到了陈氏的身边。 陈氏看着骨女握着她的手,按住了胸口那颗乱跳的心脏,轻轻点了点头。书房里,古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考完三场之后,季子禾走出贡院的时候,那是头重脚轻,有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 王二郎亲自带着下人在贡院门口等着接家里的俩考生,贡院门口人挤人,季子禾个头低,挤在人群里,抬眼望去都是后背。幸好王家的下人眼疾手快,把季子禾从人群里拎了出来,不然谁知道他会随着人群挤到哪里去。 季子禾被下人拎到王家的马车边后,王二郎见他脸色不好,就把他抱上了马车,让他先进去休息。过了一会儿,宁采臣才与他们碰头,等宁采臣掀开车帘时,两人见面,季子禾红着张脸,宁采臣白着张脸,真是有意思极了。 这实在是扛不住啊,乡试考了那么多天,天天住在个漏风的号舍里。虽然八月不算冷,可号舍里夜里连个盖的东西都没有,只一薄薄的衣服御寒。而且吃的也不好,写卷子还是费脑子,就连宁采臣一个大人考完出来都觉得扛不住,何况季子禾这个体质不好的童子呢。 马车没有直接回王家,而是先去了趟医馆。宁采臣倒是无大碍,只需要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但季子禾就不行了,他现在全身发烫,整个人都跟小火炉一般,就如同几年前他刚考完府试之后一样。宁采臣有些庆幸,还好这次小禾子是考完三场才病倒,若是在前两场就倒了,就等于白忙和一场了。 第64章 太上 季子禾烧的脸红彤彤的, 躺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阿兰哄着他一口一口吃药, 可他迷迷糊糊的, 连嘴里的药都不知道往下吞,吃的还没吐的多。 孟章看着季子禾烧成这副模样,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放点血给他喝,但凡人喝了他的血会不会虚不受补, 补过头说不定就死掉了,真是令人纠结。 「我可怜的小禾子,孟章,你还愣着干嘛,快救救他啊!」骨头大叫道。 「我不会。」孟章说道。 「你不是青龙神君吗?怎么连个凡人的风寒都治不了, 这还算什么神仙啊!」 孟章沉默,青龙象徵着生机不错, 他能让季子禾的身体生机勃勃,但生机不代表健康, 他的病还是在,顶多就是维持个病不死的状态。孟章对凡人这种小东西实在没辙, 凡人太脆弱太容易死掉了。丹药什么的凡人又不能吃,吃了会补过头死掉,法术什么的……仙界之人谁会得风寒这种小病啊, 多的是疗伤的法术,可不对症啊。 「那要不你去太上道祖那里求颗仙丹吧,我听闻他在天界的化身曾炼过某种丹药,不仅人族可以吃, 还可以令其长生不死。化身那么厉害想必道祖就更厉害了,你快去寻道祖求颗丹药吧。」骨头说道。 太上道祖也叫太上老君,却非在仙界天庭任职的那位太上老君,应该说天庭的那位只是太上道祖的一个化身而已。 百度有云:太上者,万物之所尊,大道之主宰,万教之宗元。有一种说法是,「「道」者,虚无自然,难名之神,强名曰道,尊称太上。」言下之意便是,太上道祖便是道。 第95页 这个道,不是道门的道,而是大道的道。 无论何门何派,修士或是凡人,都有自己追求的大道。在佛门,太上被称为法身,在道门,太上被称为太上老君,道门始祖……大道三千,无论哪条,其实都是他精分的。 古籍有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一种说法是,太上道祖化生出无数世界,拥有无数个化身,就连我们常说的老天,也是太上的化身之一,这大概就是所谓无量天尊吧。 不过,人们虽然对道祖有敬意,却对大道敬不起来,此二者就是所谓包含和被包含的关系。 大道三千,每条大道都是不同甚至是相冲的,一个个体,大都只能信其一。你若修了仙道可不就仇视魔道了嘛,然无论仙道还是魔道都归于太上道祖。这就所谓是敬道祖不敬大道了。 再比如,有人顺天而行,有人逆天而为,就是走了两个不同的道。但逆天者只是不走天道,并不是没有自己的道。这个代表就是修士。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有人行剑道,有人修情道……三千并非一个绝对的数量词,它代表的是无穷无尽,每个人的道心都会有所差异。 仙界兜率宫的那位太上老君,也是太上的一个化身。他的存在很特殊,虽在仙界,但大多时间都是宅男,不问世事,整日都在关门炼丹。即使仙界为了拉拢他给他安排了神职,他也表现的无所谓,是个和善的老好人。 这位老君是丹道的化身,丹道法门不全,他之所以现世,就是为了补全丹道。其余外物,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太上老君现世后,创造了丹修这一门,办道场,传播丹道。没有一个修士敢说自己没吃过丹药,也没有一个修士敢说自己永远不需要丹药,所以无论是神佛魔鬼……论任何一方势力都愿意给太上老君提供便利。所以当时太上老君门下弟子无数,什么种族都有,多的估计他自己也记不清。后来,所有会炼丹的修士,都尊称太上老君为祖师爷,丹道大兴。 然而虽然谁都缺不了丹药,可丹道一途却是不全的。丹药按品阶分为十八阶,按品质优劣共分为五品,就连老君自己也炼不出十八阶的丹药,传说中他炼出的世间唯一一颗五品丹药也只是一颗低阶丹药而已,这样的丹道根本没有前途可言嘛。 以至于后来,丹门很多的门徒都觉得自己上当受骗,纷纷转修他道,将炼丹当成个副业,真正的丹修反而不多了。丹门兴盛的也快,衰败的也快,而这些,对于太上老君来说还是个无所谓,他的任务是补全丹道,丹道若是全了,还怕没人修行吗?到那时,他就可以捨弃这一化身,回归自然了。 「道祖无形,不可寻。老君乃道祖化身之一,是为丹道,他所炼的丹药,就是道祖所炼的丹药,二者并没有什么差别。」青龙耐着性子,为骨头科普。没关系,你不知道,我原谅你,还告诉你,所以别提什么无礼的要求。 「那你就去找太上老君啊!」孟章眼中的无理取闹的熊孩子骨头又道。 「我与老君并无交情。」孟章看着季子禾,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而且,一个凡人,也不值得的我找上门去欠老君一个人情。」 「什么,他可是我们自己人,难道在你心里他还比不上一个人情吗?」 「凡人命数自有天定,他本就无意长生,吾等更不能随意干涉。况且,我看他的样子,也没有到非要用仙丹续命的地步。」 即使孟章对凡人了解不多,他也知道季子禾得的这风寒不是什么绝症,凡间的大夫可以治好。这小骨头怂恿他上天找什么道祖老君,肯定是有阴谋。 骨头「嘁」了一声,盘着腿坐到了地上。他以为这种宅男老神仙都很好骗呢。若是孟章真去找什么老君,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一来一回肯定会离开很久。小禾子身边又离不开人,说不定自己就能脱身了呢。 「唉,你要干嘛去?我可已经答应做季家的镇宅神兽,我不能离开小禾子!」骨头惊呼道,这青龙怎么不守着小禾子反而还要这个时候出门? 「安心。」孟章没有停下来,飞上了云端。 虽然季子禾不能吃丹药,但听闻凡人生病的话体质会变得虚弱,需要大补,用灵芝人参雪莲之类的药材最佳。这些东西对凡人来说难寻,对他来说却不算困难……唔,自己还得去学学怎么炖汤,也不用太麻烦,以后一天给他炖锅大补汤就好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惜,孟章还是高估了小禾子的承受能力,以至于后来造成了小禾子鼻血横流的人间惨剧。 再说骨女这边,既然答应了陈氏要帮她找到人可以修炼的功法,那就不能食言。但他认识的人修不多,若是论关系的话,也就燕赤霞和她能说上几句话,而燕赤霞就在禺平城。 骨女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燕赤霞,谁能想到他就在街口呢。骨女找到他时,他就跟个闲汉一般,靠着墙角,脸上盖着个草帽,旁边就是一个脏兮兮浑身是味儿的乞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道士,醒醒。」骨女有些嫌弃的往旁边站了站,离那乞丐远点,对着燕赤霞说道。虽然她是个鬼,可也是个爱干净的鬼,这么个有手有脚的汉子,居然来做乞丐,还把自己搞的这么脏,可真人看不起。 燕赤霞把脸上的帽子拿开,「是你啊,找我有何事?」 第96页 「道士,你有没有凡人可以修行的功法?」骨女开门见山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答应一个人,想引她入道修行。」 「那人可是王生?」 「不是他。」 燕赤霞瞭然,盘腿坐好,正色道,「有倒是有,只是,我为何要给你?」 「我答应你,无论赌约我是输是赢,我都会跟你去山上拜师。」骨女说道。 燕赤霞摇了摇头。 「你还有什么条件?」骨女皱了皱眉头。 燕赤霞轻笑了一声,「非我不想给你,凡人可以修炼功法,在越剑峰的藏书阁中多的是。就算我不给你,只要你拜了师,自然便可翻看。」 「那你为何要摇头?」 「那些功法乃师门珍藏,非本门弟子不得修行。师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燕赤霞仰着头看着她,气势并没有因为高度而弱下去。 骨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师兄。」 燕赤霞勾起了嘴角,「就沖你这句师兄,我便再提醒你一句,凡人入道,除了机缘天赋之外,还要出世,斩断尘世间的因果。切记,不可留下孽缘,否则便可能后患无穷,徒增劫数……就如你一般。」 骨女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等她魂不守舍的回到了王家大宅,见到了陈氏,便将自己燕赤霞对自己所说的话告诉了她。 「这样啊,无碍,我不能修行那便是没有仙缘,你不用自责。」陈氏微笑道。 「要不,你放下凡间的事情,拜我为师好了。」骨女说道。 陈氏摇了摇头,「我不能这么做,我是个有家庭的妇人,不可能抛下一切去修仙……嗯,按照你们仙人的说法,那就是凡心未了。」 「为什么,你没有孩子,你的父母兄姐也安好,若是你要修仙,我相信他们定不会拦着你。大不了他们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帮一把,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不就了却因果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总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还清的?」 「是王瑜仪对不对,你就这么爱他吗?可他一点都不好啊,读书也不努力,也不会其它事,还那么花心,他到底哪里值得你为了他放弃长生?」 陈氏摇了摇头, 「这与爱不爱没有关系,虽然我的丈夫没有那么优秀,但他仍是我的丈夫。我嫁给他时,有三书六聘,也拜过天地,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生活难免有些小波折,但既然成为了夫妻,就註定要一起相伴扶持一生。我知道他如今不喜我,可他却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抛弃我的话,我亦不可以那么绝情,为了自己的前途就抛弃他,那便是不义。心中若有愧之人,又如何证道修行呢?」 第65章 放榜了 季子禾是被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屋外的天刚刚蒙蒙亮, 而门窗紧闭的屋内,漆黑一片 「你醒了。」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把季子禾吓了一跳。 他定睛看去,才看出来床边坐着的人的轮廓, 「是骨头啊,可以把灯点着吗?」 季子禾的话音刚落,屋里桌上的油灯就亮了起来,他这才看清楚孟章的身影。 孟章手一翻,一杯温水就出现在他掌中, 然后他就将水递给了季子禾。 「谢谢,我正觉得渴了。」季子禾坐了起来, 接过水一饮而尽,不禁为孟章的贴心举动所感动。 「你现在感觉如何?」孟章将空杯子拿了过来, 放到了一旁。 「我感觉很好啊,精神气爽, 肯定是休息够了。」季子禾笑道。 孟章点了点头,「你确实休息了很久的时间,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有那么久吗?」季子禾脑中完全没有印象。 「你刚出考场就病倒了, 体温刚刚才降下来。」 季子禾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一点也不热,呼了口气,「我之前考童试的时候也病过一场, 错过了院试。不过那次病了好久才大好,这次怎么居然这么快就治好了?」 「兴许是你年岁渐长的缘故。」孟章没有提自己一直用维持着季子禾身上的生气,虽然生气不能治病,但却能起到一个很好的辅助作用。当然了,季子禾长大了好几岁,身体也比小时候强壮了不少,这也是他病好的快的原因之一。 「可能吧,毕竟我当时年纪确实有点小。对了,骨头,外面发什么事情啊,怎么这么吵?」 「厨房失火了,他们在救火。」 「啊,怎么会失火,火势大不大,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不必担心,火势不大,他们能应付的过来,你安心休息便是。」孟章脸不红,心不跳,一脸平静道。 「呸,虚伪!」骨头嫌弃道。 厨房为什么会失火,还不是因为青龙要做什么大补汤。结果汤没做好,厨房却着了,没等他灭火,就有人发现了厨房着火了迹象。青龙只能匆匆把大补汤毁尸灭迹,灰熘熘的跑了回来,任由那群人去救火。 孟章听了骨头的话,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任谁也想不出这么个光鲜亮丽,衣上没有半点污渍的人是点燃厨房的罪魁祸首。 季子禾乖乖听话,又躺了下去。别看他是睡了那么久刚醒,但只要他一想到自己已经考完了乡试,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我不要起床!床,我爱你!谁都不可以让我与床分离! 第97页 季子禾是那么狠心的人吗?他当然不是啦,于是他就顺应了自己内心的请求,继续与床亲密接触,滚床单。 「对了,小禾子,这几日白天我有事需要出门,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孟章又道。 「是你师父找来要教你学艺吗?我懂,我懂,这些不能跟别人说,你放心去吧,我的病已经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季子禾挥着小爪子。 孟章沉默,没有反驳,嗯……对饭馆后厨偷师也算是学艺吧。 很快,就到了放榜的那天,不过季子禾他们都没有亲自去看,毕竟那里人太多,他们,挤来挤去的,可能半天还找不到,还不如直接在家里等结果。反正季子禾对他的狐狸精书童还是很放心的。 不光他们在等结果,王家人除了养病的王大郎外,其他人也都在大堂陪着他们一起等。 黄九郎也没有辜负季子禾的信任,很快就跑了回来,把其他一同看榜的下人全都甩在了身后,「中了,中了,两位少爷都中了!」 宁采臣激动的站了起来,「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恭喜二位少爷,宁少爷得了第二名,我家主人得了个第五名!」黄九郎说道。 「哈哈哈,这真是件大喜事,下去领赏吧。」宁采臣的姑父王老爷笑道。 「多谢大老爷赏,多谢大老爷赏。」黄九郎笑的眼睛弯弯,屁颠屁颠跟着管家就下去领赏钱去了。 这只狐狸还是很务实的,谁说妖精不爱金银,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的狐狸能买多少只鸡。王家家大业大,给的赏钱肯定不会少,不然的话这只狐狸精为什么要和一群凡人拼速度争第一个回来讨赏钱。 「这怎么好让姑父破费。」宁采臣说道。 「难得出了件大喜事,两位贤侄勿要推辞。早前我就观两位贤侄乃人中龙凤,今日果真不同凡响,双双中了举。等晚上咱们一定大摆宴席,好好的庆祝一番才是。」王老爷笑着说道。 两位贤侄?我吗?季子禾一脸懵逼的被冠上了贤侄称号,先前见到这位王老爷时,人家可直接当自己是表哥的跟班,连句话都没跟自己说过。 行吧,贤侄就贤侄吧,谁让自己还借住在人家家里呢。不管先前人家的态度如何,至少自己借住在这里这么多天,人家也没有说怠慢自己,而且王夫人还有嫂嫂对自己照顾都挺大的,自己也应该感谢人家。 也不怪王老爷前后的差异如此大,实在是中举对于科举考生来说,是个大坎。考中举人前,是秀才,虽然已经迈入了士的阶层,但说白了,秀才只是一个身份,又没有什么权力。天下秀才多了,没出息的穷酸秀才不知道有多少。 举人就不一样了,中了举人,不仅具有了参加会试的资格,而且一只脚已经算是踏进了仕途,就算会试考不过,也具备官的资格,成为候补人员。只要有空缺,就有可能可以当上官。也正因为如此,乡试特别难考,三十个人里有一个人能考上就算不错的了。 一场乡试下来,几家欢喜几家愁,落榜者愁眉苦脸,上榜者欢天喜地。酒楼里这几天都特别的热闹,酒席一桌又一桌的,妓子也不停地奔波辗转于各个宴会中,为这些才俊们弹琴唱曲。 乡试结果下来后,宁采臣也不拘着季子禾了,四处带着他去参加文人的诗会,酒宴,见到了不少老朋友,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就比如他考院试时认识的那个张于旦,也参加了这次乡试,不过他没考中,现在已经打算收拾东西回老家,下次再战了。 几日后,按照惯例,知府大人在他家的桂苑宴请了本次乡试所有的举人。季子禾也看到了这次的乡试第一,那位解元看起来至少是而立之年了,面相周正,很有正义感,很符合如今主流大众的审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长得就像个当大官的样子。 开始季子禾还在想着,这位压了他表哥一头的魁首该是什么样,心里隐隐有些不服气。但看见他的那副正直的相貌,再比对一下自己表哥,天平顿时倾向了魁首那边。没办法,人家一看就是故事中正义的主角,而自己表哥怎么看都像个小白脸。要他是老天爷,他也不愿意把主角称号安在表哥头上。 宴会过后,季子禾他们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打包回家了。王家人客气的想要挽留他们多住些日子,却被他们谢绝了,毕竟已经打扰了人家这么久了。 这几天,除了应付交际,宁采臣就和季子禾奔波于禺平街道,两个大男人逛街,四处买买买,准备着给老家的亲戚朋友带的特产和礼物。 只是,还未等季子禾他们离开,王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其实陈氏让人教训王瑜仪的时候,也让他们注意了分寸的,毕竟陈氏也不愿意让王瑜仪下辈子当个残疾人。虽然这伤看着可怕,其实也没有那么重。普通人伤筋动骨怎么也要修养个一百天吧,而王生呢,修养也不过大半个月就能下地了。又被他老婆让人压着耐着性子老老实实读了几天书,在家里憋了那么多天早就呆不住了。 这不,趁着个如厕的机会,就甩掉了那几个看着他的人,偷偷熘出了家门。嘿嘿,这么多天没有去书斋,怜儿肯定想他想坏了。 王瑜仪脚步匆匆,就要往书斋走,刚走到他家前面的那条街时,就被一个道士给拦住了。 第98页 燕赤霞双手抓住王瑜仪的胳膊,看着他的脸,大惊失色:「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公子你这是要大难临头了啊!」 「你这道士,休要胡言。」王瑜仪的脸当时就黑了,任谁在大街上被拦住,指着大叫大难临头都不会高兴的起来吧。 「我怎么会是胡言呢,公子近些日子是否走了桃花运?」燕赤霞一脸高深莫测。 「没有。」王瑜仪心里想到了书斋里的怜儿,可他就是看不惯这道士,所以故意不承认。 「我看你身上邪气缭绕,为什么要说没有呢?」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看你就是个骗子,休想糊弄我。」王瑜仪硬气道。 燕赤霞看着他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大声嘆息道,「真是奇怪,世上怎么会有死到临头还不愿意醒悟的人呢?」 王瑜仪心里有些动摇,这人莫非是什么高人吗?不对,不对,怜儿如此美丽娇弱,还那么小鸟依人,怎么会是妖怪呢,一定是这道士故弄玄虚。 等到王瑜仪到了书斋时,发现书斋的院门被从里面拴上了。他本想要敲门,却不知为何,脑袋里被刚刚街上那个道士给刷屏了,抬起来打算敲门的手又放下了。 他从院墙上翻了进去,却见屋子的门也关着的。他觉得很奇怪,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等等,莫不是怜儿背着他偷人了吧! 王瑜仪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这小蹄子长得就不像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样子,自己不过数日没看着,她就敢偷人了,这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王瑜仪脾气一上来,便想直接走过去踹门捉姦。可他也不是个不考虑后果的人,再一想,不行,万一自己误会怜儿了怎么办,那该多伤她的心吶。想着怜儿那张漂亮的脸,王瑜仪动摇了,还是先探探情况再说。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窗下,舔了舔手指,将手指沾湿,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窥洞向屋里看去…… 第66章 挖心 王瑜仪眼睛睁大, 瞳孔猛缩, 赶忙底下头去, 满脸的惊恐,双手捂住了嘴巴,就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屋里,哪里有什么美人, 只有一只青面獠牙的鬼物,正在拿着画笔,描绘着人皮。 王瑜仪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明怕的不行,却还是忍不住又把头伸了过去, 从洞中窥探着房内。 只见那鬼物十分的专注,一点一点的将人皮上的细节补全。待它放下笔, 将人皮拎了起来,抖了抖, 就像是平常人们抖衣服一般。 而后,它巨大的身体开始变化, 一点一点的扭曲,变形,将自己塞进了人皮中。套上人皮后, 还像人穿衣服那般,这里扯一扯,那里拍一拍,将褶皱排平, 整张人皮就服服帖帖,就像是它本来就长这样一般。 王瑜仪再也待不下去了,捂着嘴巴,满脸惧色,撒腿就跑。 天吶,为什么那鬼套上人皮后会是怜儿的样子,难道他就与这样的一只丑陋的恶鬼同床共枕那么久吗?想到这种可能,王瑜仪脸都绿了。 「行了,愿赌服输,这下你该和我一起回山上去了吧。」燕赤霞从房樑上落下,对着骨女说道。 骨女坐在梳妆檯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赌约之事,我自会履行,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等我做完便随你离去。」 「你想干什么,该不会想要挖王瑜仪的心吧,你不要那么糊涂好吗!你那个什么黎公子说什么三世情缘明显就是骗人的,他一个凡人,怎么会知道三生石上刻了什么。」 「王瑜仪他不是公子,我知道的。小姐不是公子,王生不是公子,这个世上早就没有公子了,我早该知道的。」骨女静坐着,明明面上无悲无喜,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眼底的悲伤。 鬼,是没有眼泪的,即使心中再苦,身上再痛,他们的眼中也流不下一滴泪水。 燕赤霞张了张嘴,想要说着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嘆了口气,「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执着?」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还是单身最安全。 骨女摇了摇头,「公子他还活着,他会一直活在我心里的,小姐不能代替他,王生亦不能,我分的清楚。我留下来不是为了王生,而是为了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我想收她为徒。」 「就是那个你为他求功法的人?那人是谁?」 「她姓陈,小字阿弥,她现在还有些俗事未了,我要等她事了后,带她一起走。」 燕赤霞想了想,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说不定是他记错了吧。 「好吧,这个给你,等你们都收拾好后,就用它来找我吧。」燕赤霞掏出一张黄纸,刷刷几下,就叠出了一只千纸鹤,交给了骨女。 骨女接过千纸鹤,有些苦涩的勾了勾嘴角。阿弥,既然你放不下,那就由我来替你斩断情缘,扫清仙路吧。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了结了一桩事,燕赤霞心情愉悦的往禺平城走去。哎呀,女人嘛,就是磨叽,等她们事了肯定要好多天。这些天自己也不能乱跑,就当给自己放放假得了,天天打打杀杀自己也挺累的。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干脆去找白凤师叔一起喝酒好了。 「道长,道长,我可找到您了!」 还未到禺平城,燕赤霞就远远的看到王瑜仪眼泪汪汪的哭喊着向自己跑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恳求道: 第99页 「道长,你可得救我啊,您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个怜儿,她是个女鬼,您快点去除了她吧!」 燕赤霞有些尴尬,怎么又碰到他了啊。之前他是怕骨女拿他泄愤,这才装模作样的给他提个醒。可如今人家骨女都不打算杀他了,他怎么还要跳出来给自己加戏。 不过假道长是这么没有职业道德的人吗?当然不,瞧瞧,人家一直都维持着高人人设,就算面对这种情况,面上也半点没崩。 「那女鬼可曾伤害过你?」燕赤霞问道。 王瑜仪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他不敢再骗燕赤霞了,只得老老实实答道:「未曾。」 「她又没有害你,你又为何要害她性命。一夜夫妻百日恩,公子何必赶尽杀绝呢?」 王瑜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看,「道长,虽然她现在没害我性命。可她是鬼啊,人鬼殊途,万一她以后起了害我的心思该怎么办?」 「我看那鬼也可怜,捧着一颗真心,结果却遇上你这个负心汉。」 王瑜仪面上有些难堪,但还是没有去说什么反驳燕赤霞的话,毕竟现在也就只有燕赤霞能救他性命了。 「是是是,道长,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一意对我妻子,再也不在外边花心了。至于那女鬼,您就行行好,替我收了她吧,我们王家一定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的!」王瑜仪一把鼻涕一把泪,双臂扑向燕赤霞的大腿,却被他躲开了。 「我看那女鬼也可怜,不忍心伤她性命。这样吧,我把我的法器赠你,你把它挂在卧室门上,那女鬼若是看到了,肯定不敢进门。到时你遣人去寻我,我就去帮你收了那女鬼。」燕赤霞说着,把别在腰上那把拂尘递给了王瑜仪。 当然啦,拂尘可不是法器,他自己都没有几个法器哪捨得随便送人啊。这就是他为了配合自己这身道士的打扮,买的一个道具而已。 王瑜仪很宝贝的用双手接过拂尘,非常恭敬道,「道长,若那女鬼来,我要到哪里去寻你?」 「城里不是有个青帝庙嘛,我最近会暂住在那里。」燕赤霞说道。 青帝庙?王瑜仪想了想,终于从记忆里翻到了那个地方。等等,那不是个废弃了好久的破庙嘛,听说好多乞丐都在那里落脚,莫非这位道长穷的连客栈都住不起了吗? 这么想着,王瑜仪看着燕赤霞的眼中就多了几分同情,掏出钱袋很热情的塞到燕赤霞的手里,「道长,这些就当是孝敬您的,您若是觉得不够,尽管来王家便是。」 燕赤霞看着手里钱袋有点愣,掂量掂量重量,再看看王瑜仪。嗯,不错,小伙子,有前途啊。 到了城里,告别了王瑜仪,燕赤霞继续在街上晃悠,打算找到自己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睡觉的白凤师叔。 只是,白凤师叔还没找到,他反而看到了俩熟人。 「咦,是燕大哥!」季子禾扯了扯身侧正在跟小贩杀价的宁采臣说道。 「燕大哥,哪个燕……」宁采臣扭头,正好看到朝着他们走来的燕赤霞,脸上立马露出了他标准的职业笑,朝着他行了一礼,很是热络道,「燕兄,好久不见!」 燕赤霞回礼,「宁兄,季小友,你们怎么也在禺平……哎呦,瞧我这记性,你们是来参加乡试的吧。」 「自然,难道燕兄不是来参加乡试的吗?」 「我无心科举,这次来禺平是为了我师妹。乡试已经考完,相信以两位的实力,一定榜上有名吧。」 「只是侥倖而已,我与子禾都在前十之中。」 「恭喜二位,难得得闲,今日有缘再见二位,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如何?」燕赤霞热情相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采臣说道。 三人结伴同行,燕赤霞早就把他师叔不知忘到哪里去了。反正他也就想找个人喝酒而已,这个人是谁,倒是无所谓。 王瑜仪回到了家,第一个就找到了陈氏,将自己今天的经历从头到尾给陈氏讲述了一遍。 「相公别急,那道长听着像是个有本事的,既然他说这法器有用,那我们就把它挂上便是,相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陈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紧张的王生温声道。 「嗯,阿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花心了。以前是我混帐,瞎了眼睛,以后我定不负你。」王瑜仪拉着陈氏的手真诚道。 什么小美人啊,什么野花啊,哪有家里的老婆好。老婆虽然有时候凶点,还让人打过自己,可怎么说都不会变成吃人的女鬼,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陈氏只是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浪子回头固然可贵,但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可不会真的信的,谁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无论如何,他总归是自己的丈夫啊。 「相公,快将拂尘挂起来吧。」 「好,好。」王瑜仪赶忙搬着凳子,踩着将拂尘挂在了房门上。 这一天,王瑜仪都害怕的没敢出这间屋子,缩在床上,真是要多怂有多怂。 夜幕渐渐降临,这时才一更天,屋里燃起了油灯,陈氏手持着一本杂记,正坐在桌边看。而王瑜仪,大概是因为在床上呆久了,怕着怕着就怕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好像是有人在门外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第100页 就这么点声音,结果竟将王瑜仪吓醒了,他用被子裹住脑袋,哭丧道,「阿弥,一定是那女鬼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陈氏很是无奈的看了如同惊弓之鸟的王瑜仪,觉得是他多虑了,说不定是哪个僕从在外边。 「相公别怕,我去看看。」 「阿弥,你小心。」 陈氏走到门边,直接将房门拉开,然后就看到在门外徘徊的艷丽少女。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看到陈氏还后退了半步。 陈氏打量着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见过她,这女子怕不是家里的僕从吧。正打算开口,屋里传来一声尖叫,「是她,阿弥,她就是那女鬼!」 少女看着跑回内室的王瑜仪面露凶色,但再看看房门上的拂尘,似乎有些忌惮。这拂尘她认识,这是那道士一直拿着的那一把,没想到他居然给了王瑜仪,果然是不信自己吗? 正想着要怎么避开拂尘,陈氏突然开口道,「你,是骨儿吗?」 骨女大惊,陈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是骨儿对不对?你为何……难不成……」 陈氏话还未说完,骨女转头就飞走了。 「难不成,相公就是你的黎公子吗?」陈氏苦笑了一声,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光彩。 陈氏朝着外边看了一会儿,等到王瑜仪在屋里叫她了,她才关上了门,去床边安抚受惊的王瑜仪。 谁知没过多久,那骨女又飞了回来,跳起抓住房门上的拂尘,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道士吓唬我,他一个剑修,用个哪门子拂尘!」 说罢,踹开了房门,冲进房中,风带过桌上的油灯,将灯火吹熄,尖尖的利爪直取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王瑜仪的心脏! 「不要!」 骨女瞪大了眼睛,她的手下,是一颗热腾腾,还跳动的心脏。她慌忙松开了手,陈氏的身体顺势往下倒去,骨女又忙上前接住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他挡。只要他死了,你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就能去修仙,就能长生了,为什么你这么傻?」骨女的眼睛通红,血色的液体从她眼眶中大颗大颗滚出。她质问着怀里的满身是血的人,而那人却不会对她回应半分了。 第67章 失魂 「我只是不希望你也像公子一般消失而已, 我不是想杀你, 我只是想让你成仙, 想让你活的更好,你不该拘束于这个破院子一辈子的。你出来见见我好吗,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杀人的, 不该杀人的……你不会原谅我的,对吗?」骨女无措的叫着,身体里的魂力化成红色的液体,从她眼中流出,比泪水看着更加可怖。 人死了, 灵魂就会离开躯壳,变成鬼。若没有意外, 就会有鬼差来将鬼锁走,带入地府, 接受审判,然后该受罚的受罚, 该投胎的投胎。 骨女曾经是个厉鬼,怨气大的,连鬼差都不愿意来锁她。这种厉鬼若是怨气不消, 就没办法投胎,就连孟婆汤都不好使。地府那么忙,近些年公务员都不好招。没办法工作强度那么大,工资又不高, 基层人员还容易被炮灰,而且招人的门槛一点没降低。愿意来的达不到标准,达到标准的人家又不愿意来,导致地府人手紧缺。人手不够,阎王爷也是要体谅体谅属下的是吧。 所以现在上面的鬼神也就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捅到明面上就行。若是厉鬼报了仇,消了怨气,攻击力降低的话,鬼差遇上了会将其锁回地府,压到阎王面前审判;若是厉鬼沾了人血怨气依旧未消,继续在人间作恶……对不起,这种情况的厉鬼,基层的鬼差去了也是炮灰,何必浪费人手呢。还是交给凡间的道士和尚或者修士们来吧,打的魂飞魄散地府也不会管的,反正到了地府,那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陈氏已死,按理说,就会灵魂出窍,一盏茶以内就会被鬼差带走。她不是厉鬼,灵魂出窍后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会踏上黄泉路。灵魂本来就是从地府出来的,对地府有一种很强的归属感,人死后,即使意识还很清醒,依旧会将去往地府当成自己唯一的使命。 就算强留下来又能如何,错过了时间就会成为孤魂野鬼,若是停留在世上久了就会魂飞魄散。不是每只鬼都可以那么幸运成为鬼修的,因为每个鬼修入道的经历都是无法复制的。即使骨女是鬼修,她也对此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骨女嚎啕大哭,她明白,她不能留下陈氏的灵魂,只要陈氏喝下孟婆汤,这个人就会永远的消失了。 「你出来好不好,我只想最后跟你再说几句话。」骨女卑微的哀求道,她不愿意让阿弥成为孤魂野鬼,可等过会儿鬼差来了,她们就再没机会相见了。 「阿弥。」蚊子大的声音从床上响起,骨女一抬头,就对上了床上那个怂的流着眼泪,看着自己妻子死掉都不敢哭出声的男人。 王瑜仪顿时打了个激灵,身子一缩,又缩回了被子里。可惜,已经晚了。 骨女鬼爪一伸,将王瑜仪从被子里抓了出来,单爪掐住了他脖子,「阿弥,你现身好不好,你若再不出来,你护着的这个男人就要死了。」 王瑜仪张着嘴巴,双手双脚扑腾着,竟是半分也挣脱不开。他的脸越来越红,哑着嗓子大叫着,「阿弥,救我,救我!」 可惜,地上的尸体毫无反应。 王瑜仪的脸色由红变紫,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眼前不断冒着金星,意识也渐渐抽离。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轻飘飘的,飞呀飞,脚踩到了云端上。 第101页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叫他小姐,下一秒,他又看见了一个小丫头跟在自己身边公子公子的叫着…… 骨女咬着牙,手下的王瑜仪已经停止了挣扎,呼吸也若有若无,随时都可能断气一般。 骨女松开了手,王瑜仪软趴趴的倒在了床上,若非看到他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还真会让人觉得他已经死掉了一般。 骨女颓废的跪坐在地上,像是抽干了力气一般。她低头看着陈氏,这是阿弥用命换来的人,他不能死,自己不能杀了他。 她在等待,等着鬼差来,那时,就算阿弥不想和她说话,但好歹能让她见到最后一面,让她能亲口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再道一句珍重。 可是,一盏茶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鬼差没来,陈氏的灵魂也没看见。骨女开始慌了,她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了,用魂力在陈氏尸体上找了一遍,都没发现她的灵魂。她心中大骇,莫非自己那一下,竟将阿弥打的魂飞魄散了吗? 鬼身上本来就是凉的,而想到这种猜测之后,骨女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冰窟,凉到了魂力都要被冻结了。 她慌忙抱起陈氏的尸体,朝着外边走去,「阿弥,别怕,我这就找人去救你。」 季子禾三人找了个酒楼包间喝酒,准确来说,是燕赤霞与宁采臣在喝,季子禾是半点没碰。 燕赤霞是典型的唯手中剑,杯中酒不可负的人,自然是千杯不倒。而宁采臣,那也是经常参加各种酒局饭局的人,虽然说不上千杯不倒,但也算能喝的。唯一不喝酒季子禾就被歧视了,两个傢伙坏心眼的想灌季子禾酒,但季子禾就是不碰。 「小禾啊,不会喝酒怎么行啊,以后当了官,是免不了酒局的。得先把酒量给练出来,不然的话,以后很多事情都会不方便的。」宁采臣语重心长道。 「不了,不了,酒什么的喝多了不好。之前村里的张大伯就是因为酒喝多了喝死了。」季子禾淡定的数着盘子里的花生米。 他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喜欢喝酒罢了。他爷爷也贪这杯中物,吃饭的时候喜欢喝一盅,偶尔高兴了,也会让季子禾陪着他一起喝两杯。虽然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但他从来都没有喝醉过。 「这酒,这是上好的老窖,滋味馥郁绵长,你尝一口如何?」燕赤霞试图引诱。 「我不会品酒,酒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味道,还是不糟蹋佳酿了。两位哥哥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喝便是。」季子禾笑道。 既然季子禾拒绝的这么坚定,燕赤霞二人也就没有再坚持。两人喝着小酒,聊了聊分开后的见闻佚事,季子禾没有插嘴。 他之所以不喝酒还在这里呆着,就是有些事情想要问燕赤霞。只是这些事情不方便当着宁采臣的面问,现在只能等着这俩人喝完再说,希望燕赤霞真的有他自己说的那般能喝。 这顿酒愣是喝到了天色暗下,宁采臣终于倒在桌上爬不起来了,燕赤霞也红着张脸,打了个酒嗝。 「我说你这位表哥可真挺能喝的,居然这个时候才倒下。」燕赤霞手背撑着下巴,虽然脸有点红,意识倒还算清醒。 宁采臣看着像一个文弱的书生,没想到这酒量倒挺大。男人嘛,喝着喝着就开始暗中较劲了,到最后,竟是干脆和他拼起酒来了,还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你是故意灌我表哥酒的?」季子禾有些意外。 「不然呢,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燕赤霞笑道。 「你喝醉了吗?」 「醉了又如何,醒了又如何,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燕赤霞的眉宇间带着些许慵懒,整个人就好像只吃饱了的大猫一样,懒洋洋的摇尾巴。 「我想知道兰若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荷花三姐姐是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荷花三姐姐,哪个荷花三姐姐啊,我怎么不记得了?」燕赤霞想了想,没记得他认识的哪位姑娘叫荷花三姐姐啊。 「就是兰若寺水池中的那个野荷精,她叫荷花三娘子。那日我离开后的夜晚,荷花三姐姐受了重伤后找到了我。我再回兰若寺,却发现兰若寺已经不见了。」季子禾急切道。 「她啊,我记起来是谁了。之前我们不是捣毁了耗子精的老巢嘛,夜里耗子精的头领魔王恕就来找事了。我本来想让你那位三姐姐先走,可她不愿意,非要留下来。我在兰若寺与那魔王打了起来,打的太过瘾了,一时杀红了眼,就没顾得上她,她应该是中途自觉敌不过逃走了吧。」燕赤霞手中拿着酒杯小酌,实在让人想不到,这位看起来淡泊的道长杀红眼是个什么模样。 听到了困扰了自己多日的问题竟是这样的答案,季子禾心里不知该如何滋味,良久又道,「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说来听听。」燕赤霞没有立马答应。 季子禾便将荷花三娘子失踪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燕赤霞。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她?」 季子禾点了点头。 「这个我做不到,我只是个剑修罢了,那些个寻人的法门我一窍不通。再者,你说的那河沟涨水,早就没了半点线索,什么寻人的法术也不可能凭空就能找到人的。」燕赤霞说道。 季子禾有些失望。 「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在这条修仙路上的人不知几何。别看我今日还在这里喝酒,谁知道明日我会是什么模样。」燕赤霞低声笑了下,摇了摇头,「呵,我跟你说这些做甚。季小友,无需太过担忧,若她还活着,有缘你们自会再见的。」 第102页 季子禾知道担心没用,可人本来就是种情感丰富的动物,荷花三娘子于他有恩,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天色已经很晚了,燕大哥,能帮我送我表哥回去吗?」季子禾请求道,他表哥这么大块头,他可扶不动。 「小事而已。」燕赤霞说道,正要起身去扶他,突然,包间的窗户被撞开,一股妖风扑面而来。 「师兄,快救救阿弥,她的魂魄不见了!」 第68章 要求 突然闯进来两个浑身是血的人真是够吓人的, 而且其中一个还长着巨大的鬼爪, 一看就不是人的情况下, 简直就把季子禾给吓懵了。 燕赤霞走到骨女面前,看了眼她怀里的人胸前的伤口,皱了皱眉头,「你杀了人?」 「我……师兄, 求你救救阿弥。」骨女曲起双腿跪在了他面前,恳求道。 「你杀了她,又想让我救她,是何意?」燕赤霞努力压下自己想要清理门户的心思。 虽然这女鬼杀了人,但她能够跪在自己面前求救, 或许她并非自己想的那样滥杀无辜,也并非自己想的那般野性难驯无药可救。自己应该听听她的解释, 再决定自己的千霜剑该不该饮血。 「不,不,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害她的意思。」骨女用力摇着头,「她不快乐, 我知道,她在王家一点都不快乐。我只是想让她活的自在些,想带她离开王家, 可她却说自己放不下王瑜仪那个没用的书生。我只是想帮帮她,帮她扫清障碍,帮她解脱……我不想的,我真没有想过杀她, 可她却因我而死,是我对不起她。师兄,你救救她,她的魂魄消失了,就算拿我的魂魄去换也可以!」 「她就是你想要收作弟子的那人,她是王生的妻子?」燕赤霞深吸了口气,等等,这信息量太大,让他缓缓。 这到底造的什么孽啊,骨女是王生上上辈子的老婆,陈氏是王生这辈子的老婆。结果他上上辈子的老婆为了他这辈子老婆要杀了他,他这辈子的老婆却为了他被他上上辈子的老婆给杀掉了,而如今杀人的人又为了被杀的人求救,这三人的关系可真tm够乱的。 季子禾听了他们提到王瑜仪,便压下了恐惧,也凑到了女鬼身边,待看清女鬼抱着的那具尸体后大惊失色,「王嫂嫂,嫂嫂她怎么了?」 「你也认识她?」燕赤霞将目光看向了季子禾。 「此次考试,我与表哥就住在王家,王家主母正是我表哥的姑母。住在王家这段时间,嫂嫂对我极好,燕大哥,你能救嫂嫂吗?」季子禾并没有去抢夺陈氏的尸体,只是对骨女多了几分打量。 骨女低下头,逃避着不敢与季子禾对视,将陈氏的尸体抱的更紧了。 燕赤霞有些头疼,又来两个,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搞来搞去,都是熟人啊。 「都说了我只是个剑修,哪有那么多本事啊。」燕赤霞无奈道,为什么都要为难他这个小剑修,他真的做不到啊! 「那师父呢,师父能救她吗?」骨女又问道。 「师父也是剑修。」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她了吗?」骨女的意志消沉了下去,目光触及到了自己的鬼爪。若是没有办法救她,那自己还有何颜面活着。 「虽然我不会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你可以去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骨女瞪大了眼睛,起死回生,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莫非阿弥还能活过来?她原本只是想保住陈氏的魂魄让她能够投胎而已,就好像是想要求杯水燕赤霞却给她描绘了一片大海,怎能不让人心动。 「他是谁?」 「你见过,就是前几天睡我旁边的那个脏乞丐。」 「是他?」骨女想起来那个人了,当时她见到那乞丐时,还有些嫌弃他身上的味道,没想到如今自己却有求于他。「他真的能救阿弥?」 「或许吧,那乞丐是个高人。只是这高人脾气很怪,若是他侮辱你,你别生气,或许他就会帮你。」燕赤霞没有告诉骨女乞丐的真实身份。 说实话,他还真不确定白凤能不能救陈氏,毕竟当初白凤师叔说要帮忙,只是因为怕骨女会杀了王生,答应要保住王生的性命。谁知道王生没死,死的是他的妻子,万一白凤师叔死心眼点,认准了王生,那陈氏不就没救了。 「为了阿弥能活,只是受点委屈算什么,就算他要我这条命,我也能给他。」骨女毫不犹豫道。 燕赤霞点了点头,「那你就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季子禾说道。 「你?」 「她是我嫂嫂,为什么我不能去,若是那乞丐故意为难人,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那你们去吧。」燕赤霞没什么意见。 「不过,燕大哥,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扶着表哥行吗?」 燕赤霞心里是拒绝的,万一白凤师叔救不了陈氏,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到时自己这个将人引过去的人不就成了那只好面子的小胖鸟的出气筒,还是算了算了。 「我帮你把宁采臣送回王家吧,你们去就好。师妹啊,季小友是我朋友,你可要好好关照他,等完事了记得送他回家。」燕赤霞直接下达了决定。 「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起……」季子禾话还没说完,燕赤霞就动作迅速的往肩膀上一抗,利落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第103页 季子禾沉默,大哥,这可是二楼,你是有多不愿意啊。再看看明显不是人的骨女,虽然知道这个是燕赤霞的师妹,可他走的那么利落,真的不怕自己会被吃掉吗? 「走吧。」骨女抱起陈氏对着季子禾说道。 「哦,好。」季子禾老老实实的像个小跟屁虫一般,同手同脚的远远缀在她身后。 骨头啊,你快回来啊,我好方。 大晚上的,天色那么暗,走在外边就是半瞎状态,季子禾对找人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光线似乎对骨女并没有什么影响,季子禾只要跟着她就好了。幸好如今没有宵禁,不然他们这几个人大晚上在外边乱晃,说不定会被抓起来。 季子禾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妖魔鬼怪怎么可能会被抓进牢里呢?这街上有些地方还是能碰见人的,然而人家对这女子和嫂嫂身上的血并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她们用了什么法术。所以就算要抓,估计也只可能是他一人独自铁窗泪两行吧。 抛弃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季子禾追上骨女,对她多了几分好奇,大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与我嫂子是什么关系啊?」 骨女没有理他。 「你是嫂子的好友吗?之前听你们讲话,你似乎还认识王大哥,你为什么要杀他啊?」季子禾语气天真的问道。 骨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季子禾觉得脖子有些凉,缩了缩脑袋,然后便听她说道,「你太吵了。」 季子禾捂住了嘴巴,看来他的绝招对这女子没什么用啊。经季子禾无数次实践,装嫩是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方法,当然了,他本来就是童子,装嫩也不丢人。若是装嫩没用,那只有一种解释,这个人肯定不喜欢小孩子。 不过这次季子禾可猜错了,骨女并非讨厌小孩子,只是她曾见过季子禾,还有骨头一面。她以为季子禾是骨头这只大鬼的猎物,所以才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而已。 季子禾老实巴交的跟着骨女,不敢再有其他小心思。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也不说话,突然跪倒在地上。 季子禾打量了一下墙角,那里处于背光处,很暗,根本看不到有人在。 不过骨女都跪了,季子禾自然也就跟要跟着跪,谁知暗处的人突然跳了出来,避开了季子禾的一跪。 白凤拍了拍胸脯,看了看跪着的两人。刚刚他还正在睡觉呢,脑中突然警铃大作,察觉到危险,吓的他赶忙跳了起来。 「求前辈救救阿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骨女换了个方向,朝着白凤一拜。 季子禾看着,也要跟着拜,却被白凤抓住了胳膊,提了起来。季子禾疑惑的看着这个乞丐,天太黑,看不清脸,可他却觉得这乞丐有种熟悉的感觉。 「佳人爱我乎?」 白凤一开口,季子禾瞬间就知道这乞丐是谁了。他囧着张脸,心中开始怀疑,燕赤霞是不是有些不靠谱。 「求前辈救救阿弥。」骨女又道。 白凤掏了掏耳朵,大发慈悲的将注意力转向了她,有些嫌弃,披着张美人皮的丑八怪,可真是让人讨厌。 「快走,快走,别脏了我的眼睛。」 骨女谨记燕赤霞的嘱咐,无论什么侮辱,她都能承受。朝着疯乞丐磕了个头,将她与陈氏的事情告诉了白凤。 「你这丑八怪,可真是奇怪,世上会弹琴的人多了,你何必费那么大功夫,非要救她。我又不是阎王,求我做甚。」白凤桀骜道。 「世上会弹琴的人很多,可阿弥却只有一个。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求您救救她。」骨女哀求道。 「求您救救嫂嫂吧。」季子禾附和着,想要对白凤行礼,白凤赶忙躲开,季子禾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了。」白凤躲开季子禾的目光,看向骨女,问道,「你真的为了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愿意!」骨女毫无犹豫道。 「哈哈哈,好,好。」白凤伸出他脏兮兮的爪子,朝着手心吐了好几口浓痰。即使光线不好,季子禾看着也觉得噁心反胃。 白凤把脏手伸到骨女面前,「吃了它。」 季子禾忍着噁心,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受这份罪,便自告奋勇道,「要不我来吧。」 「不,我来。」骨女拒绝了他,低下了头,便要喝下这滩污秽之物。 突然,一道白光飞来,打在了白凤的手上,将那滩浓痰打翻在地。 「是谁?」白凤皱着眉头,怒气沖沖道。 「我。」男人一身白衣,从空中跃下,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一般,一看就知道是人群中最亮的崽儿。 「骨头,你回来了。」季子禾欢呼着扑向孟章。他家骨头回来了,他的腰板瞬间挺直了。 「抱歉,回来晚了。」孟章摸了摸季子禾的脑袋。 季子禾摇了摇头,「不晚,不晚。」 「原来是神君啊,今日怎么到这来了?」白凤狗腿道。 孟章看了他一眼,手上施了个法术,地上那滩浓痰瞬间现出了原型,原来那就是陈氏的魂魄。孟章将陈氏的魂魄推进了她的尸体之中,紧接着她身上的伤口都消失了,胸口开始起伏,整个人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神君,你不能……」白凤满脸纠结,他就是想考验考验骨女,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人给救了。 第104页 孟章赏了他一个眼神,白凤立马变脸,义正言辞道,「您做的对,您做的太对了。」 天啊,怎么会碰上这个杀神,太可怕了。他小时候可是见过得了失魂症的青龙神君杀人的模样,那次,他尿裤子了,从此留下了阴影。 「前辈,阿弥这是……」骨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没事了。」孟章说道。 「骨头,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季子禾满脸钦慕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孟章竟觉得有些欣喜。 第69章 与过去的葬礼 「神君, 你这是病好了吗?」白凤扭扭捏捏, 像个小媳妇儿般挪到孟章面前问道。 「嗯。」孟章眼睛都没抬一下, 随口道。 神君?季子禾偷偷打量他俩,这乞丐似乎是在叫骨头啊? 「骨头,你生病了吗?」 「嗯。」孟章轻轻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大碍了。」 「神君, 陵光神君有信给您。」白凤上前打断了他们的话,恭敬道。 听到朱雀的名字,孟章才将目光转向他,「你这是什么打扮?」 白凤身体一僵,忙退后一步, 弯腰作揖,「神君, 请恕白凤不敬。」 待他再抬起头时,脸上的大鬍子没了, 头发也被彩冠束起,露出白净的脸庞, 眼角上的彩纹透露着一丝神秘与魅惑。身着一身蓝色的衣袍,料子上有流光划过,隐约可见其上凤凰的暗纹。 季子禾不禁的张大了嘴巴, 帅哥,你谁啊? 对于季子禾这种反应,臭美的白凤还是很嘚瑟的。只是他现在面前站着个大杀神,没办法回应小美人的喜爱之情了, 真是可惜。 「孟章,宰了那只肥鸟,居然敢嚣想我家小禾子,他还是个孩子啊,死变态!」骨头气愤道,全然忘记他想打死的小肥鸟也还是个孩子啊。 孟章皱了皱眉头,「陵光让你带给我什么信,他为何不直接将信传给我?」 白凤伸手,手中变出一封信来,恭敬的递给孟章,「回神君,我也不知情,只是听族中长老说,陵光先前给您传过信,只是您得了失魂症,神智不清……这才将这个送信的任务交给了我们这些小辈,若遇上你痊癒的时候或是其他两位神君甦醒,便将信交给你们几位。」 孟章接过信,展开,信上只有短短四个字:南山,速来! 「陵光怎么了?」孟章问道,季子禾对信里的内容有些好奇,不过出于尊重,他并没有偷看。 「听长老说,陵光神君只在两百年前出现在族中一次,便又销声匿迹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现状如何。」 「骨头,你恢复记忆了吗?」季子禾伸手抓住了孟章的衣角,有些忐忑的问道。 对于骨头失忆这件事,季子禾的态度是复杂的。一方面,骨头若是找回了记忆,作为朋友,他应该为他高兴。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恐惧。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有骨头在身边。如今骨头拜了师父,又恢复了记忆,他是不是就不需要呆在自己身边,很快就要离开了? 「嗯。」 「那你以后是不是就要跟着你师父离开了?」季子禾拨弄着手指,告诉自己不要伤心,这是件好事,骨头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他不该伤心。反正他们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可是,他就是心里捨不得。 孟章身体里的骨头沉默了,就算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办法做主,总归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他已经给不了小禾子任何的承诺了。 没有听到骨头的叫嚣声孟章还觉得有些意外,但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傢伙,他就立马将骨头抛到脑后了。这太不正常了,他竟然会心软。 罢了,反正已经等了几百年了,也不差这一时三刻了。凡人的生命不过只有匆匆百年时光,他再等些时日又如何。 孟章拍了拍季子禾的脑袋,「不会,我会守护你一生的。」 季子禾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从孟章的身体中分离出来的人,两个骨头? 骨头被放出来第一个反应不是逃跑,而是警惕的看着孟章。跑是不可能跑的啦,反正又跑不掉,他现在就是青龙案板上的鱼,原本该下锅的,却又被放回了水里。骨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要离开些时日,替我照顾好他,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在心里唤我便好。」孟章说道。 将骨头吃进肚子里这些天里,他从骨头身上吸收了不少魂力,就算没有完全融合,他也暂时不会因为失魂症而失去理智。 「不用你操心。」骨头将季子禾拉到自己身边,圈进了胳膊里,霸道的宣示主权,我们才是一伙的! 「两个骨头?」季子禾有点懵。 「什么有两个骨头,明明只有我是真的,那就是个冒牌货,你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真是要气死我!」骨头双手捏住季子禾的肉肉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仔细看看,其实两个「骨头」的外表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虽然长相都是一样的,孟章神君穿着一身顶级装备,虽然装饰不多,但看着一眼就能让人知道那衣服很值钱。再看看骨头,穿的是季子禾给他烧的衣服。虽然为了买那件衣服季子禾也攒了许久的钱,但对比孟章神君身上的那身,立马就好像是游戏里刚出新手村的菜鸟与人民币满级玩家的区别。 第105页 「你弄疼他了。」孟章不贊同的看向骨头的手。 「要你管,这是我家的小禾子,又不是你的。」骨头抱住季子禾的脑袋。 「可是,明明你们就是一个人啊。」季子禾小声道。 「你在胡说什么?」骨头不悦的看着他。 季子禾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我,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孟章的嘴角微微上扬,弧度不大,但确实让人察觉到他在笑。白凤很想揉揉眼睛,他是睡糊涂了吧,杀神也会笑? 「哼,我们走!」骨头将季子禾抱了起来,就打算离开,他连一秒钟都不愿意与孟章多待, 「可是,骨头……」季子禾看向了孟章,却被骨头腾出一只手将他的脸扭了回来。 「只有一个骨头,那就是我,记住了吗?」骨头咬牙切齿道。他不是孟章,也不愿意成为孟章,他只是骨头,他不想变成另一个人,更不想被人取代。 虽然潜意识还是不认同他的话,可巨大的求生欲让季子禾反射性的选择了闭嘴,重重的点了点头。 「哼!」骨头脚下一用力,就越到了房顶。 「对了,还有嫂嫂!」 「放心,那女鬼会照顾好他的!」骨头耐着性子回答道。 孟章目送二人离去,转身看向了白凤。 白凤腿抖啊抖,该不会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这杀神要毁尸灭迹吧。茶馆里说书的不都这样讲的,只有死人才会真正保守秘密。 天啊,他到底触了什么霉头,为什么要让他知道的那么多,剑尊师兄,救命啊! 在白凤快要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尿前,孟章终于开口道,「带我去凤族一趟。」 难道不光要杀掉他,还要灭他们凤族吗,简直丧心病狂!沙雕白凤终于被自己的沙雕吓晕了,眼睛一翻,砰的一下,化成了雏鸟的原型,倒在了地上,还很有画面感的弹了弹腿。 孟章:…… 「多谢仙君大恩大德,不知仙君名讳,还请告知,待日后我定尽全力报答仙君。」骨女将陈氏放在地上,朝着孟章叩拜道。 「不必。」孟章冷漠道,他本就不是为了骨女而救人,何来报答之说。说白了,他救陈氏,只是不想让季子禾伤心而已。 孟章屈尊降贵的弯下腰,将地上那只胖成球的小肥鸟捞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脚尖一点,也离开了。 待所有大佬们都离开了,骨女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地上躺着的陈氏,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七日后 阿弥脸上带着面纱,一身素衣,独自站在街角,远远的看着挂满了白布的王家。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长长的送葬队伍从王家走了出来。他们身穿白衣,打着白帆,抬着棺材,走向了王家的祖坟。 这是王家长子的正妻,陈氏的葬礼。据说陈氏是暴毙而亡,但有传言说,棺材里并没有尸体,因为陈氏是为了保护丈夫被妖怪给吃掉了,尸骨无存。正因为如此,看着发妻在自己面前死去,王家大郎才会看破红尘,打算出家。 事实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喜欢听这些灵异神怪的事情。相比于棺材里躺着尸体,人们更乐于接受棺材是空的这个传言。至于事实究竟如何,也不会有好事者为了探究一个真相就去挖人祖坟翘人棺材,那会被打死的好嘛! 「骨儿,出来吧。」阿弥转过身,离开了人来人往的街道,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妇人才走了出来,身上满是拘谨,远远的看着她,却不敢靠近。 「我们走吧。」阿弥朝着她伸出了手。 「我……」披着老妇人皮的骨女迟疑着,她守了阿弥七日,整整七日她才醒了过来。可骨女却逃走了,她不敢见她,她害怕见到阿弥厌恶的眼神。 骨女看着阿弥离开了这些天下榻的客栈,一步步走向王家。骨女想通了,是她差点毁掉阿弥,好不容易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就这样吧,她不会再干涉阿弥的生活了。阿弥会回到王家当她的王夫人,自己也会继续做鬼修,她们之间再不会有联繫了。 可为什么,阿弥会叫自己带她离开? 见骨女没有动弹,阿弥便迈出脚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抓起了她的手,笑道,「你不是说好要带我走吗?」 「你不恨我吗,是我杀了你。」骨女的声音颤抖着,是她亲手杀了阿弥啊。 阿弥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要帮王瑜仪挡下我?」 「因为,我不想与骨儿成为仇人啊。若你杀了我的丈夫,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去面对你,原谅我选择了逃避。」阿弥张开手臂,抱住了老妇人,亲昵道,「谢谢你,骨儿,是你给了我新生。」 陈家的女儿、王家媳妇已经死了,她葬在了王家的祖坟里。而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阿弥,一个没有过去只有未来的阿弥。 骨女小心翼翼的抬起了手,回抱住了阿弥的腰。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她将头埋在阿弥的胸口,听着她胸膛中心脏跳动的声音,闭上了眼睛,真好。 第70章 回家之后的二三事 「大哥, 你这是何必呢, 跟爹娘认个错吧。我知道嫂嫂过世你很难过, 可也不必去出家啊!」王二郎看着自己这位兄长,极力的劝说道。 「我意已决。」王瑜仪跪在爹娘的房门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面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第106页 自陈氏下葬之后, 他就一直跪在这里。起初,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少爷是想一出来一出。就算不用管他,他也坚持不下来,不必当回事。可没想到, 他这一跪就是两天,执意要去当和尚, 这下众人慌了。 王家二老劝过,打过, 最后只能失望的闭门不见。王二郎为了劝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虽然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大哥不会有出息,可他到底是自己的亲兄弟,他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哥去做什么出家人。 「王瑜仪, 你闹够了没有,这样耍得所有人围着你转有意思吗?」宁采臣忍无可忍,一把抓住王瑜仪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跪了两天未进任何食物, 还挨了父亲两下家法的王瑜仪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他没有反抗,只是平静的看着宁采臣,无悲无喜。 「我已看破红尘,不愿再为俗世所扰,并非无理取闹。」 「你才多大年纪,经历了多点挫折,就看破红尘了,看破个屁!」宁采臣一拳头就往王瑜仪脸上照顾去了,直接就把他脸上给打清了一块。 「表哥,别打。」 「表少爷,息怒啊!」 王二郎和那些围观的丫鬟僕人赶紧去拉他,宁采臣的手一松,王瑜仪就倒在了地上。宁采臣这暴脾气,被拉住了手,抱住了腰,脚也非要趁机朝着王瑜仪身上招呼。而后就被拉到够不到王瑜仪的地方了,任他再反抗,腿也踢不着。 而在这院中,唯一一个真正的观众季子禾注视着这场闹剧,在他看来,宁采臣这些人作秀的成分太大了,动静那么大,其实王瑜仪根本就没有挨上几下好嘛! 这边宁采臣还在叫着放开我,朝着王瑜仪蹬腿,那边人家就已经自己爬起来,继续跪着了,根本没带怕的。 不过,这位王表哥,似乎真的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季子禾说不上来。 其实,他挺想说出来嫂子还活着的真相的,只不过,他一个外人,无凭无据谁会信。毕竟,王瑜仪是亲眼看到陈氏死在他面前的。 再者,燕赤霞还私下里找过他,高深莫测的告诉他,陈氏与王生自有机缘,让他不要插手此事。季子禾心里还是认为燕赤霞是个高人,他说的话还是挺让季子禾信服的,所以季子禾就一直在做个旁观者。 「骨头,你觉得他真的是王大哥吗,会不会是换了个人啊?」季子禾摸着脖子上的舍利子问道。 「我们还在冷战,我不能和你说话。」骨头一本正经的声音从舍利子中传了出来。 「哦。」季子禾配合着他的表演。 「住手!」王家二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停下了动作,什么鬼,他们这齣可不是演给王家二老看的啊! 「瑜仪,进来,你爹有话跟你说。」王夫人说道。 「是,娘。」王瑜仪起身,走进了屋里,王夫人哐当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宁采臣看了看身边这群没眼色的傢伙,深吸了口气,挣扎道: 「放开我。」 「对对对,快放开表哥。」王二郎立马反应了过来,推开了僕人,将宁采臣解救了出来。 「表哥,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啊!」王二郎朝着宁采臣问道。以往王瑜仪最怕的就是宁采臣了,怎么这招也不灵了。 「放心,表哥还有后招。」 「不知表哥还有何妙计?」 「等瑜仪出来你就知道了。」宁采臣卖了个关子。 王瑜仪几人也没在屋子里带多久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几人脸上还带着笑,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冲突的样子。 王二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胳膊怼了怼宁采臣,「表哥,什么情况?」 「我只是提醒了一下姑父姑母,现在和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宁采臣高深莫测道。 真当和尚是这样容易做的啊,这些年北方战乱,赋税劳役什么的都挺重,前些年和尚道士的数量激增,但大多都是没有被官府登记在册的。为了整治出现那些出家逃税逃劳役之人,官府出台的相关政策,严格控制和尚道士的数量。没有在官府登记的,都是假出家人,抓到就直接充军。 当今圣上是个实干派,为了显示整治的决心,连国教都没有设立,只拜祖先不拜仙佛。他早就看这些个整日念经,田产丰厚,不交税不服劳役的傢伙们不顺眼了。虽不至于禁止国民信教,但若发现哪个庙宇敢不经官府审核私自为人剃度,官府直接带兵过去端老巢,田产充公,就算正规和尚得也得充军,情节严重者小命难保。 这样一番动作之后,国内无数的庙宇道观都倒闭了,到处都有荒寺。出家人收人的门槛就更高了,有钱都不一定买到名额。当个出家人首先就要过家庭这关,别说王大郎这种父母健在的,就连父母不在的那些人都不一定能被收下。 王瑜仪去寺庙,可以,去住段日子散散心就行,出家就算了。只要王家送人去寺里时,多给寺里捐些香油钱,让寺里的大师们亲眼看看王瑜仪的尘缘有多重,谁敢给他剃度,谁敢收他啊。万一被举报了,那就不是掉头发而是掉脑袋的事了。 然而这些,王瑜仪一点也不知道,他原先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谁没事打听这个啊。别管他如今有了不知多少世的记忆,可这政策也就出台了十几年的时间,他怎么会知道。 第107页 王瑜仪十分感谢此世的父母能够理解他的决定,从生死间走过一遭,突然多了几世记忆,让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了。虽然外表还年轻,但心理年龄却已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家了。 王瑜仪一脸感动的跪下,朝着王家二老磕了个头,「爹,娘,孩儿不孝,以后不能侍奉在二老左右了,还请珍重。」 宁采臣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就是不知道等他到了寺庙,发现真相时会是什么反应。 此间事了,宁采臣和季子禾就踏上了回家的路了。 回到家以后,季子禾瞬间就觉得不一样了。怎么个不一样法呢,往常村里人秀才公,秀才公的叫,其实都是带着点调侃意味的。而如今,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见了他,都带着着讨好的称呼他为举人老爷,搞得季子禾都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四十岁一样。 季子禾考上了举人,村里的季氏族亲还专门开了祠堂,将这件喜事告诉先祖。他们季氏一族,祖上十八代都是泥腿子,如今也是有举人了。 对此,季老汉一脸骄傲,这可都是他的功劳。 刚到家没多久,宁采臣就又要启程了。会试的时间在明年的三月份,京州城路途遥远,所以他现在就要赶去了。 他离开的那日,送行的人很多,他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的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呢。所以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也过来凑了个热闹,直接将个头不高的季子禾挤出了包围圈。 季子禾只能在骨头的帮助下爬上了旁边的老树,才让宁采臣看到他。季子禾朝着他挥着手,宁采臣朝着他笑了笑,无声道,为兄先去京州为你探路。季子禾抱着树干,看着宁采臣骑上马儿,马儿四蹄飞扬,奔向了远方,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怎么了,捨不得啊?」骨头突然从舍利子中钻了出来。 季子禾摇了摇头,「没有。骨头,你怎么出来了,你的身体恢复好了吗?」 「还行吧。」骨头脸色怪异,别扭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禾子怎么知道他受伤了,他并没有跟他说起过。被青龙吸收了那么多魂力,他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若是变成实体还不觉得,只要变成鬼身,就立马能看出来他比以前透明了不少。他也不是故意要晾着季子禾不理他,只是不想让他担心罢了,所以才一直躲在舍利子中疗伤不肯出来。 「因为骨头肯定不会愿意让我担心的,若不是因为受伤,怎么会这么久不肯现身呢?」季子禾理所当然道。 「真是栽到你这小子手里了。」骨头看了他良久,臭着张脸暗骂了一声。 「说真的,我也好想跟着表哥一起去啊!」季子禾看着宁采臣离开的方向,嚮往道。 「那为何你不和他一起去?」 「还是不了,下次吧。」 季子禾倒是对这次会试没想法,他考个举人都觉得有压力了,别说会试了。到时天下英才齐聚京州,定是一番龙争虎斗。 反正他年纪还小,那么着急做什么。不如等几年,好好打磨打磨自己,再战京州城。 季子禾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坐在树枝上吹着小风,再看看脚下,腿有点抖,抱着树干木着张小脸,「骨头,我想下去。」 第二年,宁采臣参加了会试,可惜名落孙山。不过他并没有回来,而是进入了京州的国学,打算参加下次会试。结果第三年,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继位,西北大乱,匈奴大军趁机大军压境。 在国家危急之时,国内的一切资源都向西北靠拢。就连科举也受到了影响,被新帝叫停。大批热血青年甭管有没有功名都纷纷参了军,就连季子禾都有些按捺不住。 若非他年龄不够,加上季老汉天天念叨他是家里最后的独苗苗,说不定他早就上了战场,成为一名光荣的烈士了。 第71章 路宿荒野寺 夕阳西下, 转眼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荒郊野岭中, 一条长着草的小道上, 走来了两个人。 身着青衣的俊秀少年人坐在毛驴上,身侧跟着一个青年,约莫着是主僕的关系。 那少年就是季子禾,青年则是扮作黄九郎的骨头。不知不觉间, 季子禾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了。西北的战事未停,科举依旧未开,因着家中年迈的老爷子,他依旧留在白河镇蹉跎岁月。 这次离家,是因为要去参加一个丧事。他的一个住在红河镇的远亲死了, 这个远亲原本是个秀才,因着西北战事, 他就弃文从武了。结果死在了战场上,连尸体都没有运回来, 直接就葬在了西北。 家里人得了信儿,十分的伤心, 就算没有尸体,也要为他立个衣冠冢。这位烈士上有老父亲老母亲,下有妻子和四个儿女, 幸好家中小有资产,不至于让妻儿受苦。 然后,他们就找人给季子禾的爷爷送了个信,希望请季子禾这位举人能够亲自操刀为死者写祭文和墓志铭。 其实自从季子禾成了举人之后, 周围很多的红白喜事都喜欢找他主持,虽说都会提供报酬什么的,可季子禾也看不上了那点小钱了。 成了举人之后,国家就会给补贴,只这补贴就足够他爷俩衣食无忧。再加上他手下的田产都不用交税,所以有很多人都来「投现」,就是把他们的地挂靠到他的名下,然后每年都会给他交税,当然这个税远远低于国家税收的。即便如此,单靠这些挂靠的地,季子禾就能保证他爷俩过上富裕的小康生活。 第108页 所以现在的季子禾,也算是个小有资产的人了。除非是熟人,或是真土豪客户,他一般都会拒绝这种累人的工作。 但是这次不同,这位没见过也没听过的远亲可是死在战场上的,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而且他还是个读书人。单单这种勇气,这种大义,就值得让人钦佩。 所以季子禾当即就答应了为他写祭文,并表示自己可以去为他主持葬礼。季子禾这样提议,那边当然不会拒绝,约定好日子,就等着季子禾上门了。 季子禾还从来没有去过红河镇呢,他爷爷还有些担心,不想让他去。那个远亲是真的远,八百年都没联繫也没见过面的亲戚,干嘛非要去帮忙。 爷爷是不能够理解季子禾那点热血青年的小九九了,因为家庭原因,这辈子季子禾是没办法上战场了,对于那些弃文从武的军人,他打心底觉得尊敬。 大楚国并非读书人的天下,虽然国家对读书人优待很大,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可不止文臣,甚至武将比文臣晋升的更快。毕竟,只要有仗打,他们就能一直升官,而文官却要一点点熬资历。甚至有些文臣当着当着就成武将了也说不定,毕竟这年头,可不兴培养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不过,对于大部分需要服兵役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成为士兵并不是什么好事。上了战场就是送死当炮灰,若是侥倖能活下来,要么继续当兵,要么回老家种地。选择回老家种地的人显然更多,相比建功立业,他们这些死里逃生的普通老百姓更想本本分分的活着,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不过季子禾已经是个大人了,而且黄九郎说他去过红河镇,可以带路,这才让季老汉没再反对。 可谁知道,黄九郎这只不靠谱的狐狸,临出发前突然向季子禾告假,说他娘又给他生了窝弟弟妹妹,让他回去认认人。 遇到这种事情,季子禾也不能不让人回家啊,可没有黄九郎,季老汉也不会让他出门啊。于是,骨头就变成了黄九郎的模样,在季老汉欲言又止的脸色中,一人一鬼就出发了。 靠着黄九郎画的那张简易的地图,季子禾他们走了一天也没看见红河镇的影子。如今走到这荒郊野岭,连个村落都没有,他们想找人问路都找不到。 很快,天就黑了,就在季子禾思考着他们要不要就地安营扎寨的时候,骨头拍了拍他的胳膊。 「怎么了?」季子禾问道。 「看那边。」 顺着骨头指着的方向,季子禾看到远处有灯火,心中大喜,「那里是村子吗?」 「不知道,离的太远了。」骨头说道。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季子禾说道,他可不想睡在荒郊野岭,谁知道夜里会不会有狼什么的出没。就算有骨头保护他,没有生命危险却会担惊受怕啊。 「嗯。」骨头表示没意见。 「那个,骨头,你这样会吓到人的,咱们暂时当个人行吗?」季子禾忍不住开口道,骨头的脚其实压根就没有踩在地上,而且行走时腿都没迈一下,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做人真麻烦,飘着多舒服……。」骨头满脸的不情愿。 「可你现在是我的书童小九啊!」季子禾提醒了这位演员,小九是不会飘的。 「好的呢,主人。」骨头立马进入状态,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还妖娆的用黄九郎的脸朝着季子禾抛了个媚眼。 果不其然,季子禾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起一身。小九才没有这么娘呢,这纯粹就是骨头在噁心他。 骨头见他的反应,恶劣的哈哈大笑,终于将自身的气息收敛了起来,脚踏实地,屈尊降贵迈开了自己的大长腿。 没走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驼背的老大爷,拄着拐杖匆匆走过来。若是在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可看看这天色,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诡异。 季子禾脑海中立马联想到了村里老人喜欢讲的鬼故事,忙歪了歪身子,朝着骨头问道,「骨头,那老翁是人吗?」 骨头摇了摇头,「是只妖怪。」 季子禾瞭然,心下便道,这妖怪说不定就是来迷惑自己的,他的话定不能信半分。 待老汉走近,季子禾他们就靠路边给他让路。谁知那老汉却停了下来,笑着问道,「这位小公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路上啊?」 「我们要去红河镇,谁知走了一天还没走到,许是迷了路。见前面有灯光,便想去那里投宿,待明日天亮之后找人问路再走。」季子禾说道。 「哎呀,小公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千万不要去。幸好你遇到了我,快跟我走吧,我家就在附近,可以让你借宿一晚。」章老汉说道。 可惜,无论他说什么,季子禾已经打定主意不肯信了。一个妖怪大半夜邀你回家做客,谁敢去,说不定去了就是给人家改善伙食,加道菜。 「不了,不了,天色这么晚了,老人家您就快些回家吧,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季子禾说道。 章老汉急了,「小公子,那里真的不能去啊,不是什么好地方。」 「老人家不用担心,快些回家吧,我们先走了。」 不顾章老汉的挽留,季子禾他们走了,将章老汉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最后变成了一只獐子,跳进草丛里没了影子。 第109页 「话本里不都说妖怪喜欢变美女迷惑人吗,怎么改变老翁了?」季子禾坐在驴子上吐槽道。 「说不定妖怪也看话本呢,都变美女不就穿帮了嘛。」骨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说的有道理,若不是你看出来他的原身,说不定我也会被迷惑。」 毕竟那老人家长的真的很接地气,哪里有半点妖怪的样子啊! 「别跟我说好话,我还不知道你嘛。有我在,就算跟他回家你也不会出事。你不就是怕我把那群妖怪都吃了吗,哼。」 就算没有骨头,以季子禾的警惕心,也不会随随便便跟个可疑人物回家。 「也不能这么说,妖怪也不一定都是坏的,说不定他也没有说谎,只是好心提醒我,邀我回家做客而已。你看,刚刚我拒绝了他,他不也是没有做什么吗?」 「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你这个负心汉,跟着你我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我真是太可怜了。」骨头用着黄九郎这张脸,仿佛戏精附体,分分钟变脸没有半点压力。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块手帕,抹着脸上根本就没有的眼泪。 「哥,我错了,你能别再折磨我了吗?」季子禾简直快要崩溃了,他都快无法直视黄九郎那张脸了。若是将这番动作放在骨头原本的脸上……咦~,那更辣眼睛。 「我也不是不让你吃妖怪,只是你能不能只吃坏妖怪?」 「那你们人过年杀猪的时候,怎么不问问猪,它是好猪还是好猪呢?」骨头问道。 季子禾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既然成了妖怪,就会思考、有了感情、对待事情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与你我并没有什么区别。我知道,在你的眼里,他们是食物,这是天性使然。可是,我是个人,骨头,我做不到把他们看成食物啊。」 骨头动作一顿,把手帕一扔,也不装哭了,别过脸佯怒道,「真是个任性的傢伙,就知道仗着我的宠爱为所欲为。」 「骨头,你最好了。」季子禾顺毛。 骨头没有说话,只是耳朵有些发烫。天色那么暗,谁也看不出来,所以它就放肆的红着。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这里没有村落,只有一个禅院。原来,他们看到的灯火就是从寺里传出来的。 季子禾他们上前拍门,很快,寺院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束发盘髻,身着青兰色道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季子禾:??? 这里不是佛寺吗,怎么开门的却是一个道士? 第72章 蛇窟 「打扰道长了, 今日天色已晚, 我二人想在贵寺借住一晚, 可否行个方便?」季子禾压下心中的疑惑,拱手问道。 「进来吧,居士打哪里来啊,幸好未被我那些孩子们看见。」道士笑道, 侧身让季子禾二人进门。 「我们从白河镇来,要去红河镇上。」季子禾说道。 「那居士可就绕远路了,这里离红河镇远着呢。」道士为二人引着路。 驴子被系在了院中的马厩里,院中总有嘻嘻索索像是什么东西爬过的声音,因着天太黑, 季子禾并没有看清。骨头也没有什么反应,季子禾便以为自己看错了。道士引着二人进了屋子里。 「唉, 我们俩都是第一次去红河镇,本想找人问路, 谁知这附近竟然没有一户人家。道长,这寺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你为何会住在这佛寺之中啊?」 「这个说来话长,你们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端些饭菜来, 咱们再说这些。」道士说道。 「谢谢道长,我们正好还没吃晚饭呢。」季子禾笑道。 道士离开了屋子,只留下了季子禾与骨头二人在。 季子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若有所思道, 「骨头,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啊。」 「那为何一个道士会在佛寺里,这寺看起来也并不破败,寺里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存在。」 「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啊。那道士是条蛇精,这里是个蛇窟啊,那么多蛇都生活在这里,自然不会显得破败。」骨头幽幽道。 季子禾:…… 啊啊啊,你不要一脸淡定的说出这里是蛇窟这种话好吗,还说没有不对劲的地方。蛇窟啊,哪点对劲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季子禾脸色一白,突然觉得自己的听力好了很多。那些之前刻意被他忽略的沙沙声,如今感觉被放大了数倍一般,宣誓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不是不想露宿荒野嘛,放心,有我在,怕什么。」 季子禾欲哭无泪,虽然知道骨头会保护自己,但一想到自己处在蛇堆里,他腿都要软了。 很快,道士就端了些清粥小菜回来,招呼着二人吃饭。 季子禾端起碗,看着碗里的粥,不敢下筷子。这是真的粥还是障眼法,里面有没有被下毒? 「居士为何不吃啊?」道士问道。 「我……」 「主人,这饭菜味道尚佳,快些吃吧,过会儿就凉了。」骨头吃的津津有味。 听骨头这么说,季子禾也就不再犹豫了,他早就饿的不行了。心想,就算妖怪要动手脚,应该也不会在这么寒酸的饭菜里动手脚吧。 正吃着,季子禾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一扭头,就见门外爬进屋里一条大蛇。那大蛇通体为青色,足有十余抱粗,额间有一个小红点。它扬起上半身,蛇头对着季子禾与骨头二人,吐着蛇信,目光闪烁,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开大嘴,将二人吃入腹中。 第110页 季子禾端着碗,张着嘴巴,直接就给吓愣了。 道士没有半点害怕的拍了拍它的脑袋,呵斥道,「去!」 青蛇看了道士一眼,低下头,将上半身压了下去,往东室爬了过去。它的身体很长,爬了许久身子才完全进了东室。它盘起身体,将整个东室塞的满满当当,脑袋朝着季子禾的摆着,用它那双大近视眼死死的盯着他。 季子禾机械的吞了口粥,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忍不住往骨头那边挪了挪,大蛇也跟着挪了挪脑袋。骨头幽幽的看了大蛇一眼,大蛇若无其事的扭过了头,闭上了眼睛假寐。 「唉,居士不是问我这附近为何没有人烟吗?这就是答案。」道士说道。 「莫非,都是被这大蛇给吃了?」糟糕,难不成这蛇精要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了吗?他的饭还没吃完啊! 「自然不是,二青是个好孩子。」道士说道。 「二青?」 「就是它,它的前主人为它取名为二青,那人抛弃了它后,我收留了它。」道士指着青蛇说道。 「原本这周围,也有不少的村落。这寺庙,原本是个佛寺,寺中只有一个僧人,但香火十分的鼎盛,甚至有不少外地人士专门赶来寺中,居士觉得是何缘故?」 「难道这寺庙的佛非常灵验?」 「非也,若是灵验,那么大的寺庙怎么会落地只有一个僧人的下场?」 「那是何故?」 「那僧人俗家的活计便是饲蛇,做了和尚没几年,寺里的香火不景气,许多僧人都受不了庙里的清苦,要么还俗,要么去了大寺庙,最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人。没了旁人,他也懒得守那清规戒律了,只想用出家人的身份为自己谋利,便又做起了老本行。他擅养蛇,更擅烹蛇,那滋味,别说当地人,就连外地人也闻名来尝鲜。」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他既要杀生,又为何不还俗?」 「大约是因为不用交税吧,他本就是为逃避徭役而当的和尚。做了和尚后,他赚了很多钱,他以寺庙的名义置办了许多田产,都不需要交税。后来,来吃蛇的人越来越多,他养的蛇很快就被吃光了,于是他就发动了当地人捕蛇来卖给他。他在佛殿的佛座下挖了一口大井,抓到的蛇都放在井中。若是有不知情者来此地,他就告诉人家,此地昔日有蛇患,佛坐在上面将蛇都镇压在了井中,使它们不敢出来做乱。这等说辞传出去,寺庙的名声就更大了。」 「那后来呢?」季子禾心里骂了几句那虚伪的和尚,但直觉告诉他,肯定还有下文。 「后来……」道士阴森森的笑了一声,「那井中蛇越来越多,但它们本就是食物,僧人怎么会肯为它们投食。就像养蛊一样,大蛇开始吃小蛇,身体强壮的蛇开始吞噬体弱的蛇。尽管蛇是冷血的生物,可依靠同类的骨肉才得以存活,它们也会仇恨。最后,蛇井中滋养出了几条怪蛇,带着同类的怨气爬出了蛇井,放出了井中的其他蛇,杀死了僧人还有几名捕蛇的能手。周围村庄的人害怕被报复,纷纷搬离,周围的田地也都荒废了,长满了野草。再后来,我听闻了这里的事情,便来到了寺中,收养了这群小蛇,以道义来教化它们,让它们不再作乱。」 季子禾眼睛睁着大大的,听着故事扒着饭,扒着扒着嘴里没了东西,低头一看,碗里的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吃光了。 「还要吗,我再去给你盛。」道士问道。 季子禾尴尬的将碗放下,「不用了。」 「不用怕二青,它们都是我养的,十分的听话,不必担心它伤害你们。」道士说道。 道士话音刚落,又是一条蛇进了门。这条蛇比二青细了些,通体黑色,看起来也更莽撞些,见到季子禾,眼睛发出一道诡异的光,兴沖沖的张着大嘴就朝季子禾扑来。 「去。」道士跳了起来,一掌拍向蛇头,将黑蛇打趴在地。黑蛇有些委屈的看了道士一眼,一步三回头,扭扭捏捏的也朝东室爬去。东室的地面都被青蛇给占据了,它只好爬到了房樑上,缠了几圈,虎视眈眈的看着季子禾。 「让居士见笑了,这些孩子亲近我,所以夜间都会回寺中休息。」道士说道。 「是,是吗。」季子禾干笑了一下,「那个,我们吃饱了,有些困了,可以带我们去睡觉的地方了吗?」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间屋子,谁知道过会儿还会不会有蛇来找这道士啊,他还是不打扰这群蛇精聚会了。 「那好吧,两位跟我来。」道士起身,带着他们去了厢房,然后就离开了。 关上房门,季子禾松了一口气,「骨头,这屋子里没有蛇吧?」 「有啊。」骨头说着,从被子里,榻下,樑上……等等犄角旮旯里抓出来好多条小蛇,然后把门打开,全都扔了出去。 「这下没了。」骨头拍了拍手说道。 「那屋子外边也有吗?」 骨头点了点头,「房顶上最多,不过有我在,它们进不来。」 「骨头,你没提醒我这是个蛇窟,该不会是想吃掉这里的蛇妖吧?」 「怎么会。」骨头一脸坦荡荡,「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不是都说了,只吃坏妖怪,不吃好妖怪,我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这蛇妖又没动你,我干嘛要吃它?」 开玩笑,不吃那是不可能的。那些蛇妖身上大多都有邪气,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妖怪。虽然不知道这些蛇妖为什么没对他们出手,害的他都没理由吃它们。但是难得碰到那么多的妖,若是不一锅端了那多不像话。骨头那是打定了主意,等季子禾睡着,他就把这地方所有妖怪通通吃掉,只要小禾子看不到就好了。 第111页 道士回到了屋子里,黑蛇变成一个小女孩从樑上跳了下来,「白娘娘,你为何不让我吃掉那两个人,我已经好几天都没吃饱饭了。」 道士习惯性的抬手往鬓边拨了拨,没有摸到碎发才发觉,自己如今这副打扮根本就不需要。他坐在了椅子上,开口却是女子的声音,「那两人与捕蛇之人没有关系,我等何必害他们性命。」 「可那个少年郎看起来很好吃啊,是吧,二青。」黑蛇说道。 青蛇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开口是青年的声音,「他的味道确实很香,不过他的僕人,似乎有些奇怪。」 「他还有僕人啊,我怎么没看见?」小女孩疑惑。 还不是因为你把心思都放在了吃上,只顾着专注那少年一人,把旁人都无视的干干净净。没看见白夫人在嘛,进门就想咬人,活该挨打。二青扭过头,继续睡觉。 第73章 诱惑 「白娘娘, 我真的很想吃了他, 您就让我吃了吧。」小黑跑到道士的身边, 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小黑。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受蛇井的影响,怕是此生不得入仙道, 而你,还有希望。你应少生杀孽,好好修炼,早日成仙。」白锦芝摸了摸小黑的脸笑道。 小黑是后来才来寺中的蛇妖,自然不用受到蛇井的影响。 小黑蹭了蹭她的手, 「我才不想和白娘娘你们分开,入魔道就入魔道, 若我一人成仙,那多没意思啊。」 「傻丫头, 净说胡话,若能成仙, 孰愿意入魔啊。我让你们少杀人,也不免有些行善积德的意思,说不定哪天, 我们就能摆脱魔障,重入仙道。」白锦芝弹了弹她的脑门。 「那个可能也太低了,除非能将当年所有的捕蛇人杀死,否则蛇井的诅咒是消不了的。可当年那些村民早就逃的无影无踪了, 有些早就死光了,你们又没有办法离开蛇井方圆百里,如何报仇。倒不如面对现实,既然堕入魔道,那就一条道走到黑,等到功力大成,炼化这蛇井,自然不必再被困在这该死的地方。」小黑说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白锦芝皱了皱眉头。 「不光我这样想,寺里大部分的族人都是这样想的。白娘娘,您一直不愿意修炼,修为停滞不前,何时才能让族人重获自由啊?」小黑扒着她的腿望着她。 白锦芝抿了抿唇,「让我想想。」 「娘娘,别再犹豫了,当神仙有什么好的,规矩那么多,不如做个魔,想杀人就能杀人……」小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别说了,出去,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白锦芝站了起来,背着她说道。 「娘娘……」小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不敢说。她能感觉的到,白锦芝好像被她惹生气了。 「黑鬼,走了。」二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半个身子已经爬出了屋子,只余条大尾巴还在。他抬着大尾巴,用细细的尾巴尖戳了戳小黑的背。 小黑看了看白锦芝,最后在二青的催促下出了屋子。二青还用大尾巴将房门给关上了,可谓贴心至极。 「二青,你跟着白娘娘的时间最长,你说娘娘她是怎么想的啊?」小黑骑在二青的身上,郁闷道。 二青跟着白夫人的时候,还是个刚开灵智的蛇,就是体型大了些,所以才被主人抛弃。而白锦芝也不是什么大妖怪,连化形都做不到。虽然它们俩成了小妖,还是扛不住那些身经百战的捕蛇人,最后双双被抓到了蛇井中。 僧人说,佛像镇压蛇井,这一点都不假。蛇井很深,普通的蛇自己爬不上来,寺里的佛像被和尚们供奉了数百年,就算那个时候,也没断了香火,依旧对妖魔有威慑力。像白锦芝二青这样的小妖,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大约是矮子里面挑将军,白锦芝是当时蛇井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就算她不愿意,她也是蛇井的重点照顾对象。每当僧人取蛇烹食之事,其他的蛇就会把她和二青压在最底下藏起来。无论是被僧人吃,还是自相残杀,每死去一条蛇,所有活着的蛇身上就会发生一丝变化,而白锦芝是变化最明显的一个。这是死去的蛇的怨气,亦可说诅咒,必得血债血偿。 白锦芝是这魔井最大的受益人,虽然入了魔道,但增长的修为却是实实在在的。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她终于有了掀开佛像的力量,便带着其它蛇冲出了蛇井。也因此,她就成了此地的山大王。 白锦芝是与蛇井联繫最深的那条蛇,也只有她,是最容易炼化蛇井的那条蛇。只可惜,她似乎对入魔道很牴触,一直不愿意。 「白夫人的想法,我怎会知晓。」二青扭着自己的大肥腰,爬到了寺里的一棵大树上挂着,全身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嗯,不管了。」小黑从树上跳了下来,对着二青说道,「我要去吃人,你来不来,我把那个僕人让给你,我吃那个少年郎就好。」 二青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她,「不去。」 「怎么,你也想行善积德不杀生?」 「成仙成魔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不过,白夫人说了,不许我们杀人。你若吃了他们,就不怕被白夫人赶走吗?」二青上半身垂了下来,脑袋与小黑平视。 小黑泄气了,撅着嘴巴,「讨厌,难不成我们真的只能当个听话的好宝宝吗?」 第112页 「你真想吃?」 「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吗?他看起来真的好吃,连我最喜欢的小鹿都没有他香。」小黑一脸嚮往。 「确实,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能让我想吃的人。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只吃他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只要不害他性命,相信白夫人也不会太生气。我个头比较大,就吃条腿,你就吃条胳膊吧。」二青提议道。 「嗯……可以,不过腿要给我。」小黑拍板道。 就这样,在季子禾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胳膊和腿已经被分配好了。至于不好吃的僕人,两条蛇默契的选择性的将他遗忘了。 厢房里,灯早就熄了,漆黑一片。 「骨头,你在吗?」季子禾躺在床上叫道。 「在。」 听到回应,季子禾又闭上了眼睛,然而没过多久,他又睁开了,「骨头,你在吗?」 「在。」 季子禾又闭上了眼睛,又没过多久,「骨头……」 「我在,你怎么还不睡。」屋里的油灯又被点亮,骨头走到了床边有些发愁。这小傢伙一会儿叫他一声,也不睡觉,这让他怎么放心出去捕食啊! 「一想到我们现在在蛇窝里,我一点困意都没有。」季子禾眨了眨眼睛,目光十分清醒的看着他。 骨头嘆了口气,坐到了床上,「睡吧,我看着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季子禾矜持道。 「我一个人呆着害怕,就想呆在你身边。」骨头面无表情。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下不为例。」季子禾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心里欢欢喜喜的闭上了眼睛,不过几息的时间就打起了小呼噜。 骨头:…… 早知道自己这么有用,他干嘛还要等那么久啊,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吃上了。 骨头起身,准备开始大展拳脚,突然,房门被敲响了。 「公子,开开门啊!」女子娇媚的声音在门外想起。 骨头心里咯噔一下,糟糕。一转身,果然看到了已经睁开眼睛的季子禾。怎么办,好想大开杀戒啊! 「这么晚了,谁啊?」季子禾叫道。 「我是这寺里的厨娘,公子,道长说您晚饭吃的不多,怕您夜里飢饿,特意让奴家给您送些吃食来。您快把门开开吧,人家手好酸呢。」 厨娘?不是说寺里只有道士一个人嘛,哦,不对,道士也不是人。开不开门,是个送分又送命的题。 季子禾的智商还没被扔在路上,当场就要拒绝,却被骨头拦了下来。 「你不是晚饭没吃饱嘛,正好看看她送些什么东西。」骨头臭着张脸,该死的长虫,送上门的把柄,他干嘛不收。 虽然她把小禾子给吵醒了,却给了自己一个能够正大光明杀蛇的理由,倒还有些用处。 骨头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美艷的少女,眉目勾人,穿着一身锦衣,头上戴着漂亮的发饰,皮肤白皙,手指娇嫩。没有半点僕人的样子,倒有些像大城市里坊间豢养的歌伎。 少女手上提着食盒,见开门的是骨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里有我伺候,你先下去吧。」少女说道。 「这大半夜的,你让我下去哪?」骨头冷漠道。 「你这没眼色的东西,没看到你家公子的桃花来了嘛。」少女娇怒道。 「桃花不假,就是怕是朵烂桃花。」 季子禾穿好了鞋子,见两人还在门口僵持着,便道,「小九,怎么不请这姑娘进来?」 骨头闻言,侧了侧身,让开了路。少女扬着头,像只胜利的公鸡一般,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公子快尝尝,这些都是我刚刚做的,看看好不好吃。」少女将食盒中的饭菜都摆在了桌子上,招呼着季子禾来吃。 季子禾拿起筷子,有些犹豫,少女坐在他面前,捧着脸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恋人一般关心道,「公子为何不吃啊?」 「等等,我先试试毒。」骨头强势插入,抢过季子禾手里的筷子吃了起来。 「你这恶奴,好生无礼!」少女站了起来,冲着骨头怒气沖沖的叫道。 「哦,你这菜味道不错,就是下的药有些重啊。」骨头幽幽道道。 「你在胡说什么!」 「是嘛,我真的是胡说吗?」骨头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少女心头竟感到一丝压迫感,不禁退后了一步。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凡人吓退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少女冷哼了一声,也没心思再装模作样了,「是又如何,本来想让你们少吃点苦头,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哦,你要怎么不客气啊?」 「二青!」少女大叫了一声。 一条巨大的青蛇爬了进来,见到依旧活蹦乱跳的二人,疑惑道,「怎么回事?」 少女摘下头上的簪花,扔到地上踩了一脚,「你出的什么鬼主意,根本没有用,他们压根就不喜欢。」 「不会吧,我记得当年我和我主人去花楼的时候,那些女人都是这样的打扮。只要她们招招手,那些男人什么都听她们的。」二青说道。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没有用,不管了,我现在要吃了他们。」少女说着,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张着嘴巴就朝季子禾扑了过去。 第113页 「住手。」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将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进入了屋子里,一脚踹向了小黑。 第74章 小禾子的情感路程 小黑在空中灵活的闪躲开那只飞来横腿, 而后落在了墙上, 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你是谁,为何坏我的好事?」 「小女子姓章,名花鸣,深夜打扰各位, 还请见谅。」女子一身粉衣,亭亭而立,一双眼睛如秋水寒潭般动人,朝着众人微微施礼。 「你就是章家的花姑子?」二青问道。 「正是小女子。」 「二青,花姑子是谁?」小黑从墙上跳了下来。 「花姑子不是人名, 而是獐子族年轻一辈魁首的称号,若为男妖便称香君, 女妖便作花姑子。」二青警惕的看着章花鸣,能担得起花姑子之名的獐子妖无论天赋、法术都是顶尖的。 别看獐子都是吃素的, 但实力却不低。更何况花姑子为女妖,要打败所有男妖夺得魁首, 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花姑子敢独身一人闯入蛇寺,自然不会没有半点倚仗。 「过奖了。」花姑子微笑道,未露半分锋芒, 就像是位彬彬有礼的大家闺秀。 「哇,这么厉害吗,我们来打架吧!」小黑眼中亮晶晶的,看着花姑子跃跃欲试。 「黑鬼, 退下。」白锦芝从门外走了进来,呵斥道。 「哦。」尽管小黑不怎么乐意,可还是乖乖听白锦芝的话,退到了一旁。 「您就是此地的主人吗?」花姑子朝着一道士打扮的白锦芝问道。 「我便是此地的主人,人都叫我白娘娘,不知花姑子到此所为何事?」白锦芝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大洞,皱了皱眉头。 「实在抱歉,毁了你家屋顶,这位季公子也是我父亲的恩人之一,曾救过我父亲一命,方才我见那位黑蛇妹妹攻击他,这才破屋而入。事从权急,多有得罪还请海涵。」花姑子看着被骨头护在身后的季子禾说道。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记得我救过你父亲啊?」季子禾扒着骨头的肩膀说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必隐瞒什么了,几年前,你考院试时,从县令千金手中救下了一头獐子,那就是我的父亲。」花姑子说道。 她父亲修为不高,经常会被猎人抓到,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姑子自己去解救。只是有时还没等花姑子去救,他爹爹就会遇上贵人帮助,也因此,她们家便得了一大堆的恩人要报恩。作为家中独女,父亲欠下的债,她自然也要帮忙还的。 「原来是那头獐子精啊。」季子禾想起来了,那时他用了一幅自己临摹的画换了头獐子,后来他将那头獐子给放生了。 「家父得知恩人误陷蛇窟,特意让我来救您,恩人快与我离开吧。」花姑子朝着季子禾走了过去,却被二青挡住了。 「白娘娘这是何意?」 「花姑子这样就想带走白娘娘的客人,恐怕不太合适吧。」二青吐着蛇信说道。 这獐子精虽有些本事,可到了他们白夫人的地界居然那么嚣张,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不是明摆着不将白夫人放在眼里。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要替大王找回场子。 「这么说,你们是想跟我动手了?」花姑子手中手中多了把长剑,她握着剑鞘对着二青,「正好,最近想做条长鞭,那便用你们的蛇骨做材料吧。」 「好大的口气。」二青臃肿的身躯突然化作一道闪电,朝着花姑子沖了过去。 看着两妖相斗,小黑舔了舔蛇牙,跃跃欲试,却被白锦芝出口制止,「黑鬼,回蛇井去。」 「娘娘,我想帮二青。」小黑有些不情愿。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小黑不敢再顶撞,没在停留,快步离开了屋子。 就二青那大个头,小小的屋子还真不够他施展的,然后墙就被他们打出了一个大洞,两妖就打到了院子里。幸好有骨头护着季子禾,不然他脑门上肯定会被房顶掉下的瓦片给砸出来几个大包。 眼见二青不敌,白锦芝也加入了打斗之中。花姑子不愧为獐妖一族年轻一辈的第一人,面对两条蛇妖依旧游刃有余。 而让吃瓜群众季子禾奇怪的是,道士打扮的白娘娘不是说是蛇寺妖怪的头头吗?为何她还没有青蛇禁打,若非青蛇为她挡剑,她哪里能撑到现在。 「骨头,我们该怎么办?」季子禾拉了拉骨头的衣服。 虽然花姑子说她爹被季子禾救过,但鬼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妖怪恩将仇报的故事季子禾也没少听过。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与人之间尚不可完全信任,更何况人妖殊途,非我族类。让季子禾跟花姑子走,他还真不大乐意。 虽然蛇妖很多,可明显是那个叫花姑子的更厉害。谁知道她家里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妖怪,相比之下,还是这些不怎么厉害的蛇妖更安全。 骨头想了想,「要不,我把他们都吃了?」 这个办法真的好,这样就不用怕妖怪们打架了,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居然能想出来这么优秀的主意。 「别闹。」季子禾扶额,为什么他的小伙伴什么都想用吃来解决。 「你知道我不是开玩笑,他们看起来可真好吃。」骨头垂涎道。 季子禾: 「……」 第114页 不要用黄九郎的脸做这么变态的表情可以吗,这样让他以后如何直视小九。 最后,还是花姑子赢了,二青的身上满是伤痕,仆伏在地上,被花姑子踩着脑袋,动弹不得。花姑子拿着剑在二青的脖子上比划,似乎在找地方下剑。 「我们认输,放了二青,那两人你可以带走了。」白锦芝半跪在地,捂着胸口,那里被刺了一剑,血液很快就染红了她的道袍。在她的身边,围了密密麻麻的毒蛇,全都抬着上半身,虎视眈眈的看着花姑子。 「我虽不喜杀生,但你们这群罪孽深重的妖若是死在我的剑下,非但不会损害我的道行,反而还是为民除害。」花姑子笑道。 小黑扒着佛殿的门框,看着院子,手指都陷到了木头里。她咬着唇,看着花姑子的目光充满了恨意,身上的气息缓缓发生了变化。 骨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勾了勾嘴角。 「你怎么了?」季子禾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变化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们救蛇吧,我突然觉得那些蛇看起来真顺眼。」骨头说着,从地上捡起一片瓦片,朝着花姑子扔了过去。 花姑子自然是很轻易的就躲开了,不解的看着季子禾二人,「公子,为何拦我?」 季子禾从墙上的大洞钻了出去,骨头紧跟他身后。 「额,这蛇看起来挺可怜的。」季子禾干巴巴道,他怎么知道为什么骨头怎么想的。虽然这蛇没成功,可到底有害他的心,季子禾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骨头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家公子的决定,我只是个书童罢了。 这锅甩的真好,季?背锅侠?子禾脸上笑呵呵,朝着背后伸出罪恶之爪,对着骨头的腰狠狠一掐。尼玛,肉好硬,掐不动。 「我知道了。」花姑子收起了剑,把脚从二青脑袋上收了下来,恢复成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朝着季子禾走了过来,「公子是心善之人,小女子考虑不周,竟险些让公子见到血腥场面,实在是我的过错。」 「没,没关系。」一想到花姑子打蛇妖就跟闹着玩一样,季子禾头上就开始冒冷汗。姑娘,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可以吗,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二十步以上的安全距离。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只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美丽的姑娘,我有些紧张。」季子禾试图拍马屁。 花姑子闻言,低笑了一声,「听闻公子还未婚配?」 「姑娘这是何意?」季子禾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您是我家的大恩人,小女子自当报答。只是,恩人乃天人之姿,家中富裕,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一点,家中还少一个妻子。若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愿为公子妻,为公子孕育子嗣……」 「不用了。」季子禾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公子为何拒绝,我观公子情路颇为不顺,是嫌弃我是妖吗?」 「不,我们不合适。」季子禾现在就想抱着骨头大哭一场,太打击人了,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还要往他心上捅刀子。 想当年,季子禾雄心勃勃,誓要娶一个比他前未婚妻更优秀,有才有貌家世又好的女子,后来朝廷停了科举,他一个举人达到那个标准似乎有些困难。 起初两年,季子禾还不急,结果等到村里同龄的小伙伴都娶到了老婆,他就有些急了。主动降低了点标准,也不考虑家世了,才貌双全就行。可乡下小地方,哪有几个读过书的女子,就算有,人家也许了人了。 季子禾又降低了标准,长的好看就行。这个倒是不难找,也找媒人说了几个,可惜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意外,搞得季子禾都怀疑黄九郎曾经说的他会註定孤生会是真的了。 没办法,季子禾自暴自弃,是个女的就行。这次更过分了,好不容易谈妥了一个,都要下聘礼了,结果天降陨石,砸到了那姑娘身上,把那姑娘给砸晕了。等她醒了之后,就变成了个男人。发生了这种事,就算季子禾想娶,人家还不愿意嫁呢。 自此,季子禾死了这条心,再也不提什么娶媳妇儿的事儿了。要什么妹子啊,他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骨头兄弟就不错,嘿嘿。 然后,认为小禾子魔怔了的骨头送给了他一顿社会的捶打,用疼痛疗法成功将其治癒。 从此之后,季子禾再也没起过找对象的心思了。单身真好,单身的快乐你们根本体会不到,微笑。 第75章 解救 「既然公子不愿娶我为妻, 那就让我为您留下一个血脉作为报答吧。」花姑子说道。 道行越低的妖怪, 与人交合交合的话, 对人的伤害越大。就如小翠,为报恩嫁给了王元丰,却不敢与之相处太久,治好了王元丰的病就给他重新找了个老婆。而花姑子就不一样了, 道行比小翠要高的多,就算为季子禾生下一个孩子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咳,不用了。章姑娘,女孩子还是应该矜持些。」季子禾有些尴尬道。 「可我是妖啊,并不需要讲你们人类的规矩。而且除了这个, 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地方了。」花姑子为难道。 季子禾不缺钱财,不缺名利, 甚至连保镖都不缺。他身边有一恶鬼,武力非凡, 就连花姑子也看不透他的实力。此次出行,不知为何, 那鬼没有跟在季子禾身边,只有一小小的狐仆随侍,这才有了章老汉偶遇阻去路, 花姑子夜袭蛇寺救人的故事。 第115页 季子禾什么都不缺,唯独只有一点遗憾,他似乎没有姻缘。连许下的女子变成男子这种奇葩事情都能发生,想必俗世之中再找不到一良人吧。 花姑子不是人, 没有人的那种人族道德绑身,只想着,既然季子禾没妻子孩子,她就当他的妻子为他生个孩子好了。凡人的夫妻尚不可白头偕老,更何况人与妖。她只要生了孩子,便算是履行了妻子的义务,报了恩情,左右也不过浪费几年的时间。到时她便能功成身退,继续追寻大道了。 「其实我觉得你今天能来救我已经是报答了。」 「这怎么能算呢,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虽然季子禾身边的大鬼不在,可谁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保命的东西给他,就算自己不来救,季子禾也未必会有事。 「这样啊,你若真的想报答我的话,也不必急于一时啊,我还不到弱冠,未来还有几十年可活。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到时再说吧。」季子禾提议。 「这……」花姑子有些犹豫,「好吧,那我这几十年间便不再闭关了。」 花姑子暗道,今日是她考虑不周,若早知道人族都喜欢矜持的女子,她便不会这般鲁莽的自荐枕席了。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她一定会注意的。 正想着,花姑子突然往后一看,青蛇已经抬起了上半身,恢复的精神。他身上挂满了小蛇,那着蛇反覆在他的伤口上爬行,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他身上的伤口竟然很快就癒合了。再看白锦芝,也已经是看不出来受伤的样子了。 花姑子皱了皱眉头,「这地方有古怪,二位还是跟着我离开吧。」 「不了,不了,大晚上的,也不必麻烦,我们在寺中睡一觉,明天一早就离开了。」季子禾说道。 「住在蛇寺,您就不害怕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为何要怕?」姐姐,你不觉得你比这些蛇更可怕些吗? 「公子乃真君子也,只是这些蛇妖却非善类,害人无数,方才还想要害您性命,你们还是随我离开吧。至于蛇寺,待你们离开后,我再来清理。」花姑子劝说道。 「胡说,我们才没想要杀人。」小黑跑了出来,冲着花姑子叫道。 「黑鬼,回去。」白锦芝呵斥道。 「不要!白娘娘她们根本就没有杀过无辜人,死在他们手下的,都是当年将他们抓进蛇井的捕蛇人或者他们的后人。他们该死,是那些人将他们变成这副模样的,就必须付出代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若执意要杀这蛇寺中的蛇,必将罪业累身,与飞升无缘。」 面对小黑的恐吓,花姑子并没有放在心上,「那你刚刚在酒中下了什么药?」 无论动机如何,终究是一群魔物,杀了便杀了,怎么会降下罪业呢?只是,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怕是会有些良心不安吧。修仙之人最忌心魔,倒是会与她修行有些影响。 小黑偷偷看了眼白锦芝,有些心虚道,「是迷药。」 「黑鬼,你为何要对两位客人下迷药?」不等花姑子,白锦芝便问道。 「其实是我……」二青刚要开口开口,却被小黑打断。 小黑没有看二青,而是将所有的过错全都自己揽下,「是我想要尝尝他的味道而已,我也没想要他性命。」 「我不是告诉你,不许伤人吗?」白锦芝有些恨铁不成钢。 「谁让他这么香的。」小黑硬着脖子说道。 「回蛇井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出来。不然,你就离开蛇寺吧。」 「不要赶我走,我这就回去。」小黑瞬间化作一条黑蛇,窜回了大殿的神像后的蛇井之中,用蛇尾扫过神像,哐当一声用神像将蛇井的井口堵住。 「今日之事,是我治下不严,多有得罪。若花姑子非要治罪,我愿一力承担,你若想要蛇骨制鞭,那便取我的好了,还请你不要为难寺中其他小蛇。」白锦芝对着花姑子说道。 「白夫人,你」二青扬起了脑袋,震惊道。 「不知花姑子意下如何?」白锦芝没有理会他,又道。 「好,既然白娘娘如此深明大义,那我就答应你。」花姑子笑着,手中再次出现了一柄短剑,扔到了白锦芝面前,抬手道,「今日恩人在,我不宜杀生,请吧。」 「多谢。」白锦芝拨开压在脸上的小蛇,从蛇堆里捡起了地上的短剑,闭上了眼睛,举向了自己的后颈。 「等一下,我原谅你了,你不必自杀了。」季子禾突然开口道。 「公子切莫误会,我并非恶人,也并不是非得要蛇骨,只是公子理听说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也不愿多杀生灵,只是怕这些蛇妖继续作恶,只要这蛇妖的头领死了,其他蛇妖自然会散去。死她一人,便可能让数百人甚至是数千人活下去,公子以为如何?」花姑子说道。 「我倒是没听说过这般道理,明明这蛇妖得罪的是我家少爷,理应向我家少爷赔罪。我家少爷都还开口,又哪轮的到旁人去制裁她。」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白锦芝的身后,将她手中的短剑夺了下来,一掌将她拍倒在地。 白锦芝半跪在地上,大喘着气,刚刚,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你不是书童?」花姑子说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乖乖听我家主人的话就好。」骨头勾了勾嘴角,一手抓着剑柄,一手捏着剑尖,轻轻一掰。灵剑发出一声嗡鸣,断成了两节。 第116页 花姑子知道他是谁了,这么傲慢的神情,不是那只大鬼又会是谁。 「大人说的是,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季公子,您认为该怎么办?」花姑子问道。 「章姑娘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季子禾态度有些疏离,花姑子的做法固然不能说是错的,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些。相比之下,他倒情愿相信白蛇妖并非恶人,至少那黑蛇妖所做所为,她应该是不知情的。 「好吧,那我就先离开了,公子保重。」花姑子说完,丝毫步拖泥带水的离开了。 既然这大鬼在此,她也就不需要担心季子禾的安危了。至于这蛇妖,她本就与蛇妖无冤无仇,若非为了季子禾,她也不会起了清理她们的心思。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她会查清楚这蛇寺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否有隐情存在。若是这些蛇妖真是罪有应得,她会来清理掉的,反正几十年间她不能闭关,时间多的很。 见花姑子离开,季子禾走到白锦芝面前,朝着她伸出了手。 「你们想做什么?」白锦芝抓住季子禾的手站了起来。是她看走了眼,原来,这两位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我们只是想借宿一晚而已,不知道长意下如何?」虽然着道士说自己叫什么白娘娘,可怎么看都是个男人啊,白娘娘什么的季子禾可叫不出口,干脆还称他为道长好了。 白锦芝心中松了一口气,「两位是我蛇寺的恩人,自然是贵客,我这就让人去收拾房间。」 「对了,道长,之前你跟我讲的故事是真的吗?」季子禾问道。 白锦芝想了想,明白季子禾说的是她讲的蛇井的事情,便道,「自然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跟两个凡人说这些,兴许是瞧着季子禾顺眼,又兴许,是她太想找人倾诉了吧。 这次,季子禾他们住到了个大房间里,这房间可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好多了。听说,为了让他们俩住的舒服些,白娘娘是将寺里的库存都给用上了。 季子禾躺进柔软的被窝里,睁着眼睛难以入睡,「骨头,你说我们做的是对还是错啊?」 「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既然你认为这些蛇妖不算是坏到无可救药,那我们救她们一条生路又如何呢?」骨头说道。再者,这寺里倒还有些意思,没想到还有条未成年的上古神兽的遗脉,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季子禾双手枕在脑袋后边, 「但愿我没有看错人吧。对了,骨头,刚刚你救那个道士的时候可真帅!」 骨头扬了扬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 神殿里,二青将神像推开,将蛇井露了出来。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白锦芝,「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锦芝看着幽深不可见底的蛇井,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或许你们说的对,我不该再执着仙道了。」 「夫人,不必在意黑鬼的话,您也知道,她就是那副德行。」 「不,她说的对,我是该换一条路走了。」白锦芝站在井口,突然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钻进了井中,消失不见。 第76章 书痴 一年前 晚风吹动着窗边的兰叶, 男子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页, 脸上十分的专注。当他翻到《汉书》第八卷 的时候, 看到了书页中夹着的那片纱剪的美人。 他将美人放在书上,面上多了些天真之色,「若你是真的就好了。」 纱剪的美人突然眨了眨眼睛,在书上坐了起来, 面上露出微笑。 「啊!」青年吓了一跳,往后一仰,摔倒在地上。 「你叫什么啊,我有那么可怕吗?」纱剪的美人越变越大,最后竟变成了真正的美人, 从桌上走了下来,弯着腰瞧着倒在地上的青年。 青年慌忙换了个姿势, 跪倒在地上,朝着女子一拜, 「敢问仙姑是哪位神仙,多有得罪, 还请见谅!」 女子直起身来,轻笑道,「你这书生, 可真是奇怪。平日里总是盼着我来,怎么如今我来了,你倒是认不出我了?」 「姑娘这是何意啊,玉柱不知, 还请仙姑明示。」 女子坐在了桌子上,荡着腿,显得娇俏可爱,「我姓颜,名如玉。你天天念着我,我若不来一趟,怕是天下的读书人都不再信古人的话了呢。」 郎玉柱愣了一下,接着便惊喜道,「古人诚不欺我,书中真的有颜如玉啊!」 …… 「啊啊啊,真是讨厌,为什么白娘娘让我送你们两个去红河镇啊,你们两个真是笨死了,连地图都不会看吗?」小黑坐在唯一一头毛驴上,两个大人都靠两条腿在走。 「你不乐意干嘛不让你家白娘娘换个人,我们又没有逼着你给我们带路。」骨头没好气道。 这黑蛇不乐意,他还不乐意呢。这毛驴本就是给小禾子代步的,结果他倒好,仗着自己外表看起来年纪小就霸占了,让小禾子只能靠步行。有本事爆出来她究竟多大岁数啊,说不定比小禾子爷爷的年龄都大。 「你当我不想换,我才不想离开白娘娘身边,可那寺里就我一条蛇能离开,其他蛇只能在那蛇井附近百里之内活动。若不是白娘娘说你们是蛇寺的恩人,让我将功赎罪,我才没那闲功夫送你们呢。」小黑臭着张脸。 「我说小黑啊……」 第117页 「叫我黑鬼,小黑是你能叫的吗?」 「行吧,黑鬼,我看你明明比白娘娘厉害多了,为什么还那么听她的话啊?」骨头问道。 「听她的话怎么了,白娘娘可是我媳妇儿,虽然我还没娶到手,但早晚我会成功的。」小黑握紧了拳头,满脸的豪情壮志。 「白娘娘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啊?」季子禾有些糊涂了,男子的话可以称为媳妇儿麻?可若是女子,小黑也是女孩啊,又如何谈嫁娶? 「白娘娘当然是女孩子,而且美若天仙,我此生都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蛇了!」小黑说道。 季子禾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见过的道士打扮的白娘娘,一张纯爷们儿的脸,怎么招也和漂亮搭不上关系,实在想像不出来。 「可你也是女孩啊,怎么能娶她?」季子禾又问道。 「谁说我是女孩了,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呢!」小黑嘟着张包子脸不满道。 「那你这……」季子禾惊呆了,是个男孩干嘛要梳女孩子的发型,穿女孩子的小裙子,这不摆明让人误会的嘛! 「不相信的话,要我脱下裤子给你看看我的小弟弟吗?」小黑提出了一个最粗暴的求证方法。 「不,不用了。」季子禾尴尬的笑了笑。 「你说你好歹也是上古神兽螣蛇啊,干嘛要娶一条普通的大白蛇?」骨头又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本大爷是螣蛇的?」小黑气势猛然一变,一双眼睛变作竖瞳死死的盯着骨头,让人不寒而慄。 骨头将自己收敛起来的气息放开,「别那么紧张。」 虽然小黑看不出来骨头的原型是什么,但还是看出来了点名堂,「你也是上古神兽啊,虽然只是一个魂魄,但你看起来可真好吃。」 小黑满脸垂涎,若是自己能将他吃掉,那自己肯定会长大一大截的。真是好可惜,白娘娘不让吃。 「谢谢,你看起来味道也不错。」骨头笑眯眯的回答道。 季子禾抽了抽嘴角,为什么这两个人说的话都那么的奇怪,难道妖怪之间现在流行这种互吹的方式吗? 「你说黑鬼是螣蛇,是我想的那个神兽螣蛇吗?」季子禾戳了戳骨头。 骨头想了想, 「应该是吧。」 难道还会有第二种螣蛇吗,这是个什么问题? 「哇,好厉害,骨头你居然能够看出来他的真身,那你真身是什么啊?」季子禾似乎是随口问道,小黑也挺好奇这个的,这朝着骨头看了过去。 骨头看着他,像是能看透一切一般,季子禾不自在的将眼睛瞟到了一边去。 「我现在是骨头,也只是骨头,至于旁的,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我觉得你们人族有句话说的好,叫作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骨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来。 季子禾白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小孩了,还想吓唬他。 「先休息片刻吧,刚才水喝多了,我想去方便一下。」季子禾说道。 「要我陪着你吗?」骨头问道。 「不用。」季子禾摇了摇头,这大白天的,他可不怕。 见季子禾走远,小黑才道, 「喂,媳妇儿是用来哄的,你干嘛要欺负他。看在我们是难兄难弟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小心把人惹毛了人家就不要你了。」 「媳妇儿?你是说小禾子,别开玩笑了,我们可都是男人。」骨头说道。 「男人怎么了,我们修道之人找伴侣,年龄不是问题,种族也不是问题,何况区区一个性别。你若是介意这个,那你变成个女人不就好了。」 「说的有些道理……唉,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了?」 「你若是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他不过就是一个凡人,哪里值得你那样宝贝的。」 「我那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你个小崽子懂什么?」 「可别看不起人了,我年纪虽小,那也比你强多了。自遇上白娘娘后,我就立志要娶她当我的老婆,从此便跟在她身边守着她,因为我知道什么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我长大了些,定会娶她过门的,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有半点截胡的机会。」小黑坚定道。 「那祝你成功。」骨头心想,这小螣蛇才多大啊,等他成年可能都要上万年,那白蛇修为不高,说不准等到那时候,白蛇都成老太婆了,这小螣蛇不还能看上人家嘛。 其实,他觉得他对小禾子也不是没有好感,不然也不会那样在意小禾子吧。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崽,就算是养只小猫也是会有感情的,更何况小禾子是个如此耀眼的人呢。可他是残魂,说不定哪天就被孟章神君给抓住融合了,到时候鬼知道他还存在不存在。而小禾子是凡人,最多也就百年的寿命,若自己侥倖没死,那小禾子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他不是热血小青年,他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却也活了几百年了,以他们俩个这种情况,绝对不适合再进一步。 他想,他能够做的只能是陪着他,看着他科举,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功成名就,也或许自己能看着他老去,看着他的尸骨被埋进土里。到那时,自己若是消失了,也就没有那么大的遗憾了吧。 「谢谢,我肯定会成功的。」小黑理所当然道,而后打量着骨头,手中多出了一摞厚厚的蓝皮书,「一看你就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这样吧,我这里有几本宝典,从入门到生娃一条龙服务。见你有缘,每本就收你一百两银子吧,亲测有效哦。哥们儿,不来一套吗?」 第118页 骨头一脸冷漠的盯着那摞书,半晌才道,「没银子,丹药可以吗?」 「当然可以,支持各种等价交换。」小黑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奸商的笑来。呵,男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等到季子禾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骨头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在干些什么。他对小黑比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的朝着骨头走去。 小黑十分的配合,刚刚小赚了一笔,他心情好的不得了。 季子禾一巴掌拍到了骨头的肩膀上,「看什么呢?」 骨头嗖的一下将手里的书塞到了袖子里,面色平静的转过头,「没什么,你回来了,那我们继续走吧。」 季子禾狐疑的看着他的袖子,要真没什么,你脸上那么红干嘛,骗鬼呢! 有了小黑的帮助,季子禾他们很快就到了红河镇。 到了镇上,季子禾他们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便找到了季子禾那位远方亲戚的家里。 那户人家姓何,虽然与季子禾不是一个姓,却真的是远方亲戚。他家中也小有资产,主要是家里的地比较多,生计不需要发愁。而何家老夫妇虽然失去了儿子,却还有儿媳孝敬,四个孙儿和孙女环于膝下,生活倒是还有些盼头。 葬礼举行的很顺利,何秀才是个读书人,生前也结交了不少友人。当他在战场上殉国的消息传开之后,更有不少的读书人专程来到他的葬礼来祭拜他。季子禾作为葬礼的主持者,也认识了不少人。 等到葬礼结束之后,季子禾没收任何谢礼,何家人便请季子禾在红河镇小住些日子,以表谢意。季子禾没有拒绝,反正他又没什么事情,在这里住些日子也无妨。而且他最近还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做郎玉柱。 第77章 郎玉柱 郎玉柱是彭城人, 因为他爹曾经在那里做过官, 不过自打他爹娘都去世后, 家道中落,他就回到了老家招远县的祖宅居住。 郎玉柱与季子禾一同出门时,手不释卷,季子禾就很奇怪, 「郎兄,为何如此急迫,走路时还要看书?」 「季兄有所不知,家中拙荆不喜我读书。我怕她生气,所以出门抓紧时间看会书。」郎玉柱头也不抬的说道。 「哦, 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因为科举暂停, 夫人觉得读书无用,这才不愿让你多读书吗?」季子禾问道。 「非也, 难道季兄读书只是为了科举吗?」郎玉柱总算抬起了头。这人长相周正,眉宇间带着几分率真, 看着不像是个三十好几的人,倒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青年。 季子禾深感自己就是个大俗人,他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学习的人, 要不是为了科举,他觉得自己能识俩字就好了,才不会这么卖力的读书。 「郎兄说的是,读书是为明理, 而非谋生,是我太过俗套了。既然夫人不是因为科举,那为什么不喜你读书?」 「我只是太喜欢读书了,旁人都叫我书痴,说我是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考了这么多年科举,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其实我觉得当官也没有什么好的,当官的话没有琐事繁多,就那么多时间可以读书了,做个秀才可以维持生计便足矣。这些年科举停了,倒是让我松了口气,至少不会老是有人催促着我去考试了。」郎玉柱笑道。 季子禾不由得感嘆,这才是真正的爱书之人啊。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读书,果然是真性情。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吾妻便为我的颜如玉。她教我琴棋,带我玩乐,让我多出门结交朋友,能够认识季兄也是我家夫人劝我来参加何先生的葬礼。她不喜欢我读书,只是怕我成了个只会沉迷读书的呆子罢了,其实我都懂的。」郎玉柱说着,嘆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卷了卷,放进了袖子里。 一不小心被秀了一脸恩爱的季子禾摸了摸鼻子,把自己妻子比作颜如玉,果真是书痴啊。 不过这位郎兄虽然只是个秀才,可却是真的学识渊博之人,跟他呆了几天,季子禾好多以前没理解的知识点全都被他三言两语给疏通了。真的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二人进了一个茶馆,这样的店里不像酒馆那样嘈杂,多是文人下棋,品茗,聚会的场所。一楼人比较多,桌子都快坐满了,还有不少人围在一起观棋,赏宝。为了吸引客流量,店家还招了个唱曲儿的小姑娘,长相虽然一般,但声线十分的干净,唱起曲儿来犹如黄鹂清脆的吟唱,倒是挺配着茶馆的格调。 不过季子禾并不是什么喜欢听曲儿的人,他们便直接上了二楼。二楼的人就比较少了,没有底下热闹。二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季子禾要了一壶茶与两盘糕点,二人就又开始讨论些学术问题了。 当然啦,二人的观点有时也会冲突,虽然季子禾很钦佩郎玉柱的学识,但他却不会盲目的认同。两人若是争辩不出结果,便会暂停讨论这个问题,毕竟孔夫子说的好,君子和而不同。 不讨论学习了,就该聊八卦了。别以为八卦只是现代年轻人的权力,古代的读书人同样也很八卦。而且读书人的聚会,可是各种小道消息传播的最快的途径之一。 「我知季兄有意会试,那你现在就该再做准备了。」郎玉柱说道。 「郎兄的意思是?」季子禾心中多出几分狂喜,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第119页 「西北战事初定,据说,朝廷有意,明年三月重开会试,选良材,以补战时造成的缺位。」郎玉柱说道。 打了几年仗,全国上下都不好受,虽然最后是打赢了,可一个偌大的帝国,也亏损很严重。单单是官吏来说,几年下来死在战场上,或是其他原因的官员不计其数,以至于官吏损失巨大。特别是文官,毕竟朝廷要是没人可用的话,文官都能当武将使。现在披盔甲的大将军好几个曾经都是科举考上的,如今硬生生在战场上用军功给自己升官加爵了。当然,这种都是少部分,大部分被当武将使的文官都埋在西北了。 打完仗了,活下来的文官们论功行赏完了,大多又脱了盔甲,继续干文官的活。即便如此,文官还是不够用,可又不能扒了不识大字的武夫们的盔甲让他们来抗。无法,中央官不够,就只能从地方提,可地方没官员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因此,为了维持庞大的国家机器的运转,科举考试刻不容缓,即便如今国家刚刚安定,国库空虚,新帝也得咬牙花大价钱重开会试。 如此说来,这次会试很有可能是许多读书人的福音。一旦考上,便有很大可能不需要熬空缺,直接选官,不必像以前一样,即便考上若是没空缺就只能干等着。等着等着,说不定又轮到了新的一轮科举,有新的进士诞生,如果人家比你更优秀,你就只能排更后边去。苦等数年,多少考生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呢,想必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这个消息可属实?」 「这消息是从京州传出来的,应该不会错,不过具体还是要等官府的通知。」郎玉柱说道。 这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可一想到自己来红河镇的目的,季子禾便压下了心中的喜悦。 战争结束是好,可同时也给民间带来了许多的噩耗。多少服兵役或是主动参军的家庭都盼着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却并非都是好事。有的人回来了,可有些人回来的却只有同乡给捎回的几件遗物,或是官府拿着抚恤名单找上门,通知他们,你们的父亲或者儿子死在了什么地方。更有甚者,连个死讯都得不到,直接没了音讯。 季子禾这远方亲戚家还算好的,谁又知,有多少家庭因为战争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么想着,重开科举带给读书人的好处也就没有那么令人高兴了,毕竟,那都是用死去的同胞们的骨血堆出来的啊。 「唉,若这天下再无战事便好了。」季子禾嘆了口气。 「说的是啊。咦,季兄,那不是你家的那两个书童吗,季兄家中莫非是做书商的生意的?」郎玉柱突然指着窗外的街道说道。 因为小黑没有离开,所以季子禾向别人介绍他时,也说是自己的书童。而骨头也依旧顶着黄九郎的那张脸,还有身份,所以季子禾就成了出门带着俩书童的大户了。 季子禾顺着郎玉柱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他俩在摆摊卖书,生意还挺好,买的人也不少。 早上骨头向他讨了舍利子,说是有事要做,没想到就是来卖书啊。真奇怪,他们俩哪里来的那么多书? 「我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并没有做什么生意,不过我姑父家中倒是有一个书坊,传了数代,生意兴隆,其中不乏有些绝版的古籍。我便抄录了一些,闲来无事,便让书童拿去售卖。」 「我还以为是季兄钱财无多了呢,若季兄真的缺钱,尽管告诉我。我与季兄相谈甚欢,早就视你为知己,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无需介怀。」 「多谢郎兄,小弟真的不缺钱。」季子禾笑道,他现在可是地主中的一员了,怎么可能会差钱。 「那好吧,你姑父家的书坊中当真有许多绝版的古籍吗?」郎玉柱又道。 「有是有,只是那都是书坊中的镇店之宝,我姑父没打算售卖,平日里都藏的紧紧的,从不轻易示人。」季子禾说道。 「真是可惜。」郎玉柱有些失望,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他家的那些绝版书他也捨不得卖啊,所以这个他能理解。 「不过,若是郎兄有机会到白河镇去,我便将你引荐给姑父,看在我的面子上,姑父一定会将藏书借给你一观了。」季子禾说道。 「那真是多谢季兄了,若季兄不嫌弃,我便跟你一道回白河镇如何?」郎玉柱说道。 「当然可以,小弟乐意至极。」季子禾高兴道。 「那我能先看看你那书摊上的书吗?」郎玉柱问道。 季子禾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等去了白河镇,便能看到原本了,何必再去看这些呢。」 也亏得他们没去,若季子禾他们真的知道了小黑在卖什么书,说不定就要友尽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赶紧喊啊!」小黑冲着骨头叫道。 骨头翻着摊上的全是「妖精打架」的书,不像个卖书的,倒像个蹭书看的。 「这种书怎么好意思喊出来,再说了,你这生意不是挺好的吗?」骨头看着他忙着不停收钱的手,缓缓道。 「我觉得还能更好,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套秘戏珍藏版超大彩图的钱没给呢,想赖帐吗?」小黑瞪了他一眼。 骨头耸了耸肩膀,算了算了,反正他现在顶着黄九郎的样子,一点也不丢他脸。他深吸一口气,冷着张脸有气无力的开始念着早上黄九郎让他背的词,「快来看一看,瞧一瞧,黑鬼大师最新力作《十二美春宫》独家售卖,还有各种春宫秘戏,龙阳……」 第120页 「停停停,别念了,你都快把我客人给吓跑了。真是个笨蛋,连吆喝都不会。」小黑叫道。 骨头耸了耸肩膀,这就不能不怪他吧。 突然,天空炸起一道惊雷,紧接着黑云密布,像是马上就要下雨了。街上的人也顾不得再买卖东西了,纷纷开始收拾东西走人。 虽然没了客人,可小黑一点也不生气,他甚至是有些心情愉悦的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朝着蛇寺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起来,像是妖邪出世之相啊。」骨头放下手里的书,对着小黑说道。 第78章 变戏法 「是我家小白, 她在进阶。」小黑喜滋滋的收拾着书摊上的书。 「魔物进阶, 可不止会遭受天劫, 这动静可不是一般的魔物能制造出来了,附近的那些所谓正义的修士们说不定都会赶过去除妖。这个时候不在她身边,你就不担心?」 「若是她连这点危险都扛不住,还怎么做我的女人。」小黑特别装逼的回答道。 当然啦, 要说不担心是假,小黑也就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呈呈威风。白娘娘是故意把他支出来的,想必是不愿意让他守护她进阶。白娘娘总是把他当成小孩看待,怕他受到伤害, 这些小黑都知道。 甭管出发点如何,可作为一个疼媳妇儿的男人来说, 自然是不会拒绝媳妇的请求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让自己未来的妻子真的处于危险之中。恐怕白锦芝自己都不知道, 她身上有着上古神明的祝福,在她的丹田深处储存着三颗上古神明螣蛇的火种, 只要她受到致命的危险,这些火种就会被激发,除非来的是大罗神仙, 否则谁也奈何不了她。 除此之外,蛇井也被小黑偷偷动了手脚,不然单单是进阶融合蛇井,哪能弄出这么大动静。蛇井本来只是因为怨气凝结生灵的魔器, 小黑就用自己的鳞片,辅以各种天材地宝将其炼化成了一个白锦芝的专属法宝,除了她谁也不能将其收服。白锦芝原本只是一条修为尚浅的小妖,而收服蛇井之后,白锦芝便会魔力大增,由原来的小蛇妖一跃成为魔王,就算对上散仙也有一拼的能力。有蛇井作为辅助,只要认真修炼个几千年几万年,魔皇、魔帝、魔尊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想想的嘛。 不要以为上古神明都是正义的神,像螣蛇一类,就属于魔神。这个划分其实与他们本身的性格没太大关系,主要与他们的神职或者所代表的事物有关。如果按性格来分,估计上古神明全都得划到魔神上去。毕竟那些傢伙们坏毛病多的很,也没有什么道德观,一个比一个彪悍,弱肉强食才是正道,善良的都早就被吞到肚子里做了其他人的午餐了。 螣蛇性柔而口毒,主灾祸,还是虚诈之神,司惊恐怪异之事,属火的凶将。反正一提起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词。所以相比仙界,他更喜欢魔界,这也是他总劝白锦芝修魔的原因之一。如今白锦芝终于跨出了那一步,他自然是欢喜了。 「啧,称呼都变了。」之前一口一个白娘娘,怎么突然就开始叫小白了? 「那是,知道我为什么叫小黑吗,就是为了和小白凑对啊。不过小白不喜欢别人叫她小白,因为她之前的丈夫喜欢叫她小白,所以我也只好叫她白娘娘。」 「原来你竟然看上一个有夫之妇!」 「什么有夫之妇,她之前的丈夫就是条普通的蛇,早就老死了。现在的妖怪,又不像上古时期的神一样生来就开了灵智,他们都是从普通生物慢慢修炼来的,能有几个成妖前没与别人缠过尾巴的。特别是那些每年都要开花的植物妖怪,一到花期不都是互相传花粉,这都是没法控制的事情,何必在意。」小黑说道。 「说的也是。黑鬼,知道的可真多,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小黑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我还是个孩子,未成年,不会发情。」 骨头卡了壳,本想夸夸他经验丰富,拍拍蛇屁,结果却忘了这还是个小朋友,一个画小黄~图的大师级的小朋友。额,怎么说呢,估计没有小黄~图的读者会相信,画师居然是个小屁孩吧, 雨很快就落了下来,书摊上的书还没收拾完,趁着别人不注意,小黑一拂手将所有的书都收拾了起来,与骨头进了附近的一个茶馆里避雨。 屋外电闪雷鸣,风急雨骤,像是有人站在云上朝着地上倒水。大颗大颗的雨点犹如石子一般砸在人身上,让人抬头都觉得困难,躲雨的人还戏称,说不定是有妖怪在渡劫呢。 见骨头他们进了茶馆,季子禾就走到楼梯口,将他们叫上了二楼。 「来,两位小兄弟,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郎玉柱辛勤的为骨头和小黑倒了杯热茶。 「多谢。」骨头有些疏离道,将没有动杯子,这姓郎的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肠? 小黑倒是没注意到反常的地方,拿起杯子就往嘴里倒,一杯茶立马就见底了。 「你感觉怎么样?」郎玉柱瞪着眼睛,一脸震惊的说道。 「还成,就是有点苦。」小黑咂吧咂吧嘴,评价道。 「不是,我是说,你就不觉得烫吗?」这可是刚上的茶,就这么喝了,嘴巴没事吗? 「没有啊,我天生耐热,不怕烫。」小黑说道,螣蛇本就是火神啊,怎么可能怕烫。 郎玉柱也是心大,不疑有他,还满脸佩服的说道,「小黑兄弟果然是高人啊。」 第121页 看看,什么是高人范,这就是啊!高人就是不拘一格,特立独行。虽是男孩偏要扮作女孩,喝茶不怕烫,手一挥书都不见了,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吧。 「客气,客气。」小黑摆了摆手。 「黑鬼兄弟,能跟我说说,你刚才手一挥,书摊上的书都不见了,那是怎么做到的,是仙法吗?」郎玉柱有些激动道。 「那个啊,只是……唔。」小黑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声音,俩眼睛瞪着骨头。该死的,他的嘴巴突然就张不开了,一定是这大鬼干的好事。 「郎公子,你不要听他乱说,那只是戏法而已。我们只是书童,怎么可能会什么仙法。」骨头脸上笑眯眯,心里的小人狂削小黑。这小崽子,做事一点也不牢靠,施法被人看到了都不知道。 「可是,戏法不都是骗人的,那些书你们都弄放到哪里去了?」郎玉柱显然不信,这俩人进门时身上没带一本书,怎么会是戏法呢? 「那个就是我们秘法了,我们这一行有规矩,是不能向其他人透露的,还请郎公子见谅。」骨头决定打死不承认,甚至还在考虑,要是他不信还要追问,就向小禾子申请将其干掉,然后再毁尸灭迹。 「郎兄不要误会,我这两个书童真的不会什么仙法。」季子禾说道。 「这样啊。」好在郎玉柱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虽有些失望,但既然人家不愿意透露,他也不能勉强啊。「对了,既然你们都来了,可以把书先借给我看看吗?」 「书?」骨头眼神有些发飘,没看出来啊,这书生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居然会对那种书感兴趣。 「不是说好,等咱们一起去了白河镇,我带你直接去看原本吗,为何现在又反悔了?」季子禾问道。 他可不知道骨头他们卖的是什么书,之所以说是抄录的古籍,只是因为怕郎玉柱以为他俩是背着主人做生意。万一郎玉柱认为他俩偷窃主人的财物,再热心肠帮他报了官怎么办。 「我这也是临时起意,反正这会儿两位卖书的小兄弟都过来了,现在外边下了那么大雨,闲来无事,不如季兄先将古籍拿出来。我们两个趁此机会研读一番,岂不美哉。」 「好吧,骨头,那你就将我从姑父书坊中抄录的古籍拿出来让郎公子看看吧。」季子禾咬着重音提醒道。 听他们的对话,骨头大致是了解情况,知道二人说的书肯定不会是黑鬼那些「妖精打架」的书,可那什么古籍他也没有啊。 「实在不巧,公子还是等些日子去看原本吧,那些书我们没带在身上,凭空也变不出来啊。」骨头说道。 「你们不是用戏法变没了吗,再变出来不就好了。」 「实不相瞒,我们这个戏法只能将东西变没,不能将东西再变回来。虽然个中缘由没法透露,但要是想把东西再变回来,就只能去特定的地方取。外边雨下的那么大,这会儿我们也不好去取。若是两位公子觉得无趣,不如还让黑鬼给你们变几个戏法吧。」骨头提议道。 过分了啊,凭什么让他变戏法,你提议的你怎么不自己变!黑鬼磨着牙看着骨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想骂骨头,谁知禁言术还没解。气的他端起桌上的糕点,嘴巴一张,一下子全都倒进了嘴里,然后狠狠的将盘子摔在地上,叉着腰,怒目而视,对着骨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空气突然变的安静起来,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紧接着二楼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掌声。 「好,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二楼上的客人们起闹的叫着,黑鬼放下了叉着腰的手,也不瞪骨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俯下身,将地上的碎盘子拼在了一起,结果拼好的盘子跟原来的一模一样,连半点裂缝都没有,这下叫好的人就更多了。 一楼的人听见楼上这么热闹,也纷纷跑了上来,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黑鬼还趁机收了波赏钱,表演兴致越发高涨。 「啊,蛇!」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紧接着,人群分开。只见一条小儿手臂粗的青蛇盘于柱上,吐着蛇信,看着小黑。 小黑朝着那青蛇招了招手,瞧这青蛇的模样,离化妖也不远了啊,不如将它带到蛇寺好了。 青蛇从柱子上游了下来,朝着小黑爬了过去。突然,一个老人挤进了人群,将背上的竹箱打开,冲着青蛇叫道,「小青,回来!」 青蛇看了看小黑,再看看老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老人爬了过去,钻进了竹箱里。 第79章 渡劫 小黑告知众人表演结束了, 待人群散去后, 他走到老人面前问道, 「老人家,您的这条蛇卖吗?」 老人将竹箱合实,摇了摇头,「不卖, 不卖,小青是我的老伙计,我们搭档多年,我怎么能卖了它呢?」 「老人家,这边桌子不够, 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季子禾邀请道。 「多谢小公子。」老人小心翼翼的搬着竹箱,将它搁置在长凳下。 「老人家是养蛇人吗?」季子禾问道。因为刚刚经历过一个蛇寺, 再看见蛇,就不由自主的多了些关注。 「算是吧, 我年轻时靠耍蛇为生,就是带着蛇走南闯北四处表演献技。它们既是我的伙计, 也是我的兄弟,我是不可能卖掉它们的。」老人家说道。 第122页 「老人家误会了,我这个书童只是喜欢蛇而已, 见您养的蛇那么好,一时心喜,这才莽撞了些。不知老人家,您的蛇怎么养的如此强壮又听话的?」 「只要多用心就好, 蛇虽然是冷血动物,却并非无情无义。我这辈子共养了四条蛇,其实最让我得意的不是小青,而是二青。二青也是条青蛇,它的额头有一个小红点,看着特别俊。二青不仅听话,而且表演时与我配合的也是最好的。」 季子禾想了想,怎么觉得二青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那二青现在在哪?」小黑问道。 「我们这一行,一旦蛇超过二尺就不能再留了,就跟民间的犬无八年,鸡无六载是一个道理。后来,二青长大了,长的竹箱都装不下它了,我捨不得杀它,就将它放生了。」 「那小青如今竹箱也快装不下了吧。」 「是啊,我已经老了,不打算再耍蛇了,该去过过养老的生活了,可我放不下二青啊。小青是二青领回来的蛇,那时候我还年轻,养了两条蛇,一条叫大青,一条叫二青,它们也是我养的第一和第二条蛇。大青长的比二青快,它长大后,我就遵循行规把它杀了。杀完我就后悔了,那是我养了那么久的蛇,我怎么能下的了手啊!大青死后,我本想找条蛇来填补空缺,结果有一天早晨,二青突然就把小青领回来了。小青当时还很小,可看着它,我总有种是大青回来的感觉。又过了些年,二青长大了,我就把它给放走了,临走时,二青和小青交头吐舌,像是在说悄悄话,态度很是亲密。它们两条蛇一起走了,我本以为与它们的缘分尽了,谁知道小青又回来了。我当时高兴坏了,就决定,等小青长大了,一定带它回来找二青,亲手把它交到二青手上。」老人家说道。 「二青是蛇,不是死物,万一它已经从你当初放生的地方离开了怎么办?」郎玉柱说道。 「我记得当初我就是在招远县将它给放生了,它走应该也是在这附近吧,好好找找,应该能找到。老汉我怎么说也能再活个几年,总归还有些时间,要是不把小青送到二青手上,我怕是死都遗憾啊!」老人家长满褶子的手搭在竹箱上,昏沉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柔。 「老人家,我听说此地往北的一座山上有一蛇寺,寺里有一条特别粗特别大的青蛇,那青蛇额头也有一个小红点,说不定就是你的二青。」小黑说道。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小黑想了想,又道,「只是山上的蛇不止一条,而且那些蛇还喜欢追撵人,所以那片地方都没有人住,连行人都绕道走。」 「我这把老骨头,左右也就只有几年可活了,还怕什么危险啊。找到二青是我最大的心愿,不管是真是假,我总要走一趟才行。多谢小兄弟,等雨停了,我便往北边去看看。」老人家起身朝着小黑一拜,小黑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老人家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二青是他的好兄弟,帮它这点忙算什么。 作为小黑好兄弟的二青,此刻也在帮他护着媳妇。 招远县并不算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没什么灵气旺盛之处,就连最垃圾的修真门派都看不上这里。在此地居住的修士不多,也没有什么厉害的除妖师。 妖邪出世,天生异像,自然是老天爷在宣布,我不待见这傢伙,我给你们指个路,快点来人灭了它,替天行道,有大大滴功德奖励哦! 外地的修士就算看不见异象,有些也能测算出来此地妖魔渡劫。只是修为不够的修士一时赶不过来,而能够短时间内赶来的修士也不愿意为那么点功德跑那么远,划不来。修为越高的修士越不愿意去打扰人渡劫,因为他们隐约知晓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摸到了自己的道,不在执着于相信天道。管他渡劫的是妖是魔还是人,只要不为祸一方就好。大家都是逆天修行之人,都不容易,何必赶尽杀绝。 可对于招远县这种小地方来说,压根没啥厉害的修士,自然也就没这个觉悟,看见有妖魔就想杀,管它是好是坏。今日碰到妖魔渡劫,这就跟天降横财一样,毕竟刚刚渡完劫的妖魔可是它们最虚弱的时候,正好宰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自认为实力足够的,单枪匹马就去了。也有自认为能力不足的,也禁不住诱惑,干脆组团去刷怪,一个人打不过,就一群人一起打,累也要累死它。 雷声阵阵,闪电如银蛇般不断地噼向蛇寺内,寺中房屋倒塌,高大的佛像也被噼成了渣渣,成为一片废墟。七七四十九道天雷过后,废墟中躺着一条焦黑的大白蛇,身上冒着烟,身下是血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蛇寺中所有的蛇早已退到了山下,不敢再待在蛇寺。一来是怕受到雷劫的牵连,二来则是要为白锦芝护法,抵御从四方到来的敌人。 对于蛇来说,雨天其实并不适合它们外出活动。一来大雨倾盆,地面湿滑泥泞,不便出行。二来蛇是冷血动物,身体的温度本来就低,而暴雨天气,使得空气温度降低,这就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它们的活动能力。虽说蛇寺的蛇多多少少都算是蛇妖了,有了法力护体,可多多少少还会受些影响。 不过,受影响的可不止是蛇,那些想要除妖亦的人同样会受到影响。有些穿着蓑衣斗笠,有些用法器,还有些直接用法术将雨水阻隔。而最后一种人,不是对自己太自信,就是菜鸟。 第123页 山上的蛇寺,是白蛇与老天爷的战斗,山下的战争,是蛇与人的较量。大部分蛇的并不是很厉害,像二青这种的都是凤毛菱角。不过,蛇的数量比人多,而且令人崩溃的是,这些蛇是杀不死的,即使将它们砍成几段,它们也照样能再活过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蛇早就不是普通的蛇了。它们的命运早就与蛇井牵连在了一起,是蛇井的一部分。只要诅咒不消,与蛇井的联繫不断,它们就死不了。 不过,这个死不了也是有个限制的。蛇井力量有限,普通的小蛇复生对它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若是蛇井的力量不足,不足以支撑它们复生,蛇井就会无情的将联繫斩断,断尾求生。那样的话,它们就会真的死掉。当然啦,你也可以自己选择断掉这点联繫,拒绝蛇井送来的复生的力量,那样的话,也可以死翘翘。 至于蛇井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恐怕只有它的主人才会知道。在白锦芝未将它收服前,关于它的一切,所有的蛇都只是知道点皮毛。 白锦芝同样就不晓得蛇井已经被小黑祭炼过的事情,她一直想着,一个仅由蛇怨铸成的魔器能有多厉害。之前她抽骨自杀的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她本就是蛇寺法力最高的蛇,复活她的需要的力量也是最大的,她从来没死过,也不知道蛇井能不能复活她。骨头被拿走,身体就会不完整,想要复活就会需要更大的力量。她真的很怀疑,蛇井会嫌弃她复活需要的力量太大,直接将她捨弃。 当然以上这些,来除妖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看到这些蛇是杀不死的怪物,无论怎么杀,它们还是无穷无尽。相对的,人这边的数量在不断减少,越来越多的人打起了退堂鼓,功德虽好,可也要有命来使啊。没坚持多久,人就都跑光了。 还未等二青它们松口气,更大的危险就来了。 「瞧瞧,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红色的身影降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美艷至极的红衣厉鬼。 「呸,什么你发现的,这明明是老子发现的。」面色发青的尸将叫道。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不如我们先齐心协力,将这些小蛇解决掉,再讨论渡劫大魔的归属问题如何?」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说道。 这些都是附近的一些小妖魔,虽然本地没有灵气逼人的地方,可对于厉鬼殭尸或是那些修魔的妖怪来说,影响并不大,倒也出了几个相对厉害点的魔物。 「呵,老妖婆,你们自己齐心协力吧,小爷我就先走一步了!」一只雉鸡精扑腾着翅膀,直接从蛇群头顶上飞过,往山上的佛寺飞去。 众蛇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本就元气大伤,见状又慌忙去追那雉鸡精,谁知身后那些魔物趁机也攻了上来,让它们自顾不暇。 眼见雉鸡精就要飞到了蛇寺,突然,天外飞来一柄长剑,灵光一闪,雉鸡精嚣张的咕咕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雉鸡精断开的头与身掉落在地。 花姑子踏雨而来,灵剑被她抓在手中,发出阵阵嗡鸣。她面色冰冷看着地上的魔物,抬起灵剑,「向前一步者,死!」 第80章 有美人哉 「哪里来的小娘子, 怎么这么凶啊!」红衣女子抬袖遮住半张脸, 咯咯的笑着。 「獐族花姑子, 章花鸣。」花姑子说道。 「难不成你就是那个拜在蜀山白眉老祖座下学艺的獐子精,花姑子?」老妇人大骇。 「是我,现在离开,我饶你们不死。」花姑子说道。 「多谢花姑子。」老妇人当即转身离去。 「呸, 什么花姑子,我倒要讨教一番。」尸将手指弯曲成爪,飞了起来,扑向了花姑子。 花姑子抬剑挡住这殭尸的利爪,尸将手掌一握, 抓住灵剑,冲着红衣女鬼叫道, 「死鬼,还不赶紧来帮忙!」 「来了, 来了。」女鬼刚上前一步,却被二青给挡住了, 她咯咯一笑,身体突然变作红绸,从二青的身上窜了出去, 直指花姑子。 花姑子皱了皱眉头,被尸将抓住的灵剑突然发出一道白光。她将剑往上一扬,竟是将尸将的手掌平整的削落。尸将发出一声惨叫,花姑子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将他打倒在地。 眼见红绸已经来到了花姑子的身后,马上就要缠到她的身上,花姑子突然反手一噼,剑刃从红绸上划过,发出刺啦声,将其噼成了两半。 红衣女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了两团红雾,花姑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葫芦,将红雾吸进了葫芦里,然后又将葫芦收了起来。 等她料理完红衣女鬼打算处理一下尸将时,却发现地上已经没了那殭尸的影子,想必是刚才趁着花姑子与红衣女鬼打斗时逃走了。 剩下的来凑热闹小妖魔鬼怪虽未听过花姑子的名号,但见花姑子战斗力如此强悍,也不敢再挑战她的权威,纷纷开始逃跑。 群蛇并没有去追赶逃走的妖魔,它们警惕的看着现场唯一的外来者。 雨势渐渐变小,很快就停了下来,头顶的黑云不甘的散去,露出了泛着灰色的天空。 「花姑子,你也是为白娘娘来的吗?」二青大声道。 花姑子手中的灵剑收了起来,有些厌恶的看着地上的水洼,但还是从空中落了下来,踩在湿漉漉的青草上,「我确实为她而来。」 她的话音刚落,众蛇如临大敌,抬起了上半身,身体像是绷紧的弹簧一样,像是随时都会跳起来咬她一口。 第124页 「想要伤害白娘娘,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所有的蛇都坚定的说道,没有一条蛇的眼中有畏惧之意。 花姑子微微笑了笑,「蛇寺的事情我已经查明,确实是我冤枉了你们。我们蜀山弟子,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却也并非不分黑白,见到妖魔就滥杀之人。先前是我的过错,所以特来赔罪。没想到今日正巧碰到白娘娘渡劫,见有人想要趁人之危,所以才出手相助。」 「多谢花姑子仗义相救。」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如同雪山上流下来的清冽山泉一般,沁人心脾。 花姑子转身,便看到一女子披着白纱,赤着玉足踏空而来。三千鸦发无拘无束的披在她的身后,被风吹的微扬,眉宇间是淡淡的疏离,周身没有半点装饰,却让人觉得高贵不已,就好像是从雪山上来的神女,令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意。 花姑子愣了一下,眼中满是惊艷。她确实是没想到,一条魔蛇,真身竟会是如此模样。 「恭喜大王顺利渡劫,收服蛇井!」众蛇妖伏地而拜。如今的白娘娘已经顺利收服蛇井并渡劫,所有的蛇妖都心有感应,白娘娘现在不仅是它们的大王,更是它们的主人。 蛇井的束缚减轻了,或者说,白娘娘放宽了蛇井对它们的限制,至少它们现在不必在困于蛇井方圆百里之内了。所有的蛇心中都在狂喜,脑海中同时浮现两个字,报仇!报仇! 「恭喜白娘娘顺利渡劫,前些日子有所冒犯,还请白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花姑子双手推前,向白锦芝行了一礼。 「花姑子说笑了,今日您能来为我护法,助我渡劫,便是与我有恩,我怎会再责怪于您。」白娘娘说道。 「多谢白娘娘。我原先以为人间皇帝的陶贵妃便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没想到今日得见白娘娘真身,方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花姑子语气中并无轻薄之意,只是单纯的欣赏,见到了美人,想要夸奖一番罢了。 「多谢花姑子夸奖,再美的容貌,也只是一具皮囊而已,无需太过在意。」白锦芝说道。 花姑子笑了笑,没有接话,「白娘娘,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便多留,还请见谅。」 「请便。」 「告辞。」花姑子说完,就御剑离开了。 「夫人,我们现在做些什么?」二青爬到白锦芝身旁,恭敬的问道。 「该到了报仇的时候了,走吧。」白锦芝冷冷一笑,所有的蛇的眼中都迸发出火光来,激动的看着她。 二青垂下脑袋,待白锦芝坐到了他的脑袋上,他才抬起头来,朝着远方行去。 所有的蛇都离开了,没有蛇转头再看一眼蛇寺,这个它们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有些事情,一旦迈出了第一步,便没有回头路。既然如此,何必再优柔寡断。白锦芝划破手掌,口中念着咒语,血滴成线,一根根为它们指明了仇人的所在。血海深仇只能由鲜血来偿还,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雨停了,众人也就不必再躲在茶楼里了。告别了耍蛇的老汉,郎玉柱邀请季子禾他们一同到他家中做客,看看他家里的藏书。 季子禾欣然接受,只是看小黑说对求书没兴趣,想先离开,季子禾也没勉强。也不知道小黑和骨头说了些什么,骨头二话不说,将舍利子还给他,然后就跟着认识没多久的小黑一起跑了,抛弃了形影不离相处了好几年的小伙伴。 季子禾觉得有些心塞,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种孩子长大了,跟着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跑了的感觉。咳,或许没那么糟糕,至少这俩人没有手拉着手不是吗? 虽然雨停了,可太阳还是没出来,雨后的空气非常的清新,平日里的扬尘都随着大雨落到了地上,所见之处都会觉得特别的干净。 郎玉柱的家没有在镇上,不过离镇上也不是太远,走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地方。 郎玉柱如今住在老宅里,他父亲原来是做官的,家里的老宅自然不会小。等他父母亡故之后,郎玉柱确实也贫困了些时日,不然也不会搬回年久失修的老宅来住。不过,他后来发了一笔小财,又找到了些赚钱的营生,这才得以维持生计。 虽然从外边老宅看着像那么回事,但进了大门之后就会发现,这宅子并没有它外边看起来那么富丽堂皇,许多的屋子都空闲着,甚至还缺瓦露顶,能住人待客的也就那几间。 季子禾想了想,觉得也正常,毕竟这么大的宅子也就住着郎玉柱一家三口,还有一个看孩子的老妇人,一个负责饮食起居的粗使丫鬟,能占多大地方,那么多屋子收拾出来也是浪费。 季子禾并没有见到这个家的女主人,听郎玉柱说,他那位总爱管着他不喜欢他读书的妻子回娘家去了。思及他对妻子的描述,季子禾非常怀疑是他不听他妻子的劝说,总是读书忽略了她,所以她一气之下便回了娘家。便劝说他,好好与嫂子沟通沟通,正好科举马上就要重开了,到时去考个举人回来,嫂子一定不会再管他读书了。 郎玉柱满口答应,然后带着季子禾去看了看他的儿子。那小婴儿被一个老妇人照看着,看样子也就刚刚满月,甚是可爱。 季子禾心道,郎夫人究竟有多不喜郎兄读书啊,这么大点的孩子都能不急不顾的回娘家,当真是生气至极啊! 第125页 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实在是干不了哄孩子的活,逗弄了婴孩片刻,那婴儿就哇哇大哭,吓得郎玉柱赶紧把小孩儿塞进老妇人怀里,不敢再碰一下。 然后,郎玉柱就带着季子禾去了自己的书房。季子禾还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书房,郎玉柱的书房的书可不是一般的多,分门别类,放在了特质的几个大书架上。地上还有几个巨大的木箱子,哪里面也是书画。 郎玉柱兴沖沖的跟季子禾介绍他的这些书,季子禾这才知道,其实这书房里的大部分书都是他那位曾经当官的父亲留给他的「遗产」。他父亲虽然身居高位,却是一个难得的清官,平日里的俸禄赏赐大多都用来买书了,也怪不得等他死后,郎玉柱作为他的独子还会那么穷。 想来郎玉柱那么喜欢读书也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有这么个书痴父亲做榜样,郎玉柱不仅成了书痴,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父亲更加爱读书。 说着说着,郎玉柱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季兄来了这么久了,我竟然来杯茶都还没有上。」 「不必麻烦,其实我也不怎么渴。」季子禾笑道。 「唉,我家那个丫鬟,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我这就去找她让她烧壶茶送来,季兄你在这里先随便看看书,我去去就来。」郎玉柱说着就出了门。 季子禾打量了这些书架,说看书,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他随便翻翻看看,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郎玉柱的书桌前,见他桌上放着一本《汉书》,就拿起来翻了翻。突然,一个纱剪的美人从书页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第81章 雄性的竞争力 季子禾弯腰将那纱剪的美人捡起, 打量了一番, 发现这小人可真精緻, 有鼻子有眼的,细节做的特别好,也不知道是原型是哪位美人。季子禾不禁感嘆,郎兄可真是个精緻的读书人, 就连书籤都那么有情调。 因为不知道这美人究竟是从那一页里掉出来的,季子禾也就没把它再夹进书里,随手给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翻着那本《汉书》看了会儿。 没多久,郎玉柱就端着茶盘回来了, 「唉,我那个懒丫鬟也不知道躲哪里偷懒去了, 我只好自己沏茶,用的时间久了些, 还望季兄不要见怪啊。」 「无碍。」季子禾也没有去问为什么他口中的丫鬟那么懒,为何不将其辞退或者发卖。毕竟他俩刚认识不久, 又不是太熟悉,不宜过问他的家事,季子禾也不是多事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才应该是常态。 郎玉柱将茶具放在书桌上,这才注意到季子禾手里的那本书,面色突然一变,「季兄怎么看的是这本书?」 季子禾疑惑, 「这本书怎么了。」 郎玉柱想说什么,张开了嘴巴,又将话给咽进了肚子里,「没什么,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书,书中还有我的颜如玉。」 「颜如玉,是这个吗?」季子禾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书,手伸向了桌上的那个他以为是书籤的纱剪美人。 郎玉柱这才看到那纱剪的美人在桌上,他刚刚只顾着书了,竟然没注意到。见季子禾的动作,不禁大叫了一声,「别碰她!」 季子禾被他这一嗓子给镇住了,手离那纱剪美人不过两指的距离,硬生生的停住了动作。 郎玉柱迅速将胳膊伸了过去,手指却动作轻柔的捻起纱剪美人,将其捧在手里,这才大松一口气。 「郎兄,我做错什么了吗?」季子禾手回了手,疑惑道。 郎玉柱捧着纱剪美人,仔细观察着她有没有什么破损或者污渍的地方,随口答道,「她是我夫人。」 送的。季子禾在脑中帮他补全了话,原来这书籤是郎夫人送的啊,说不定这美人就是照着郎夫人的样子画的。郎兄竟然如此珍惜,恐怕是爱极了郎夫人吧。遇上这种郎君,郎夫人肯定很幸福。只可惜郎夫人似乎脾气不太好,平日里若是多理解理解郎兄就好了。 郎玉柱可不知道季子禾把他给脑补成了一个大情圣,还在心里为他鸣不平呢。检查完纱剪美人无事后,他小心翼翼的将其又夹进了那本《汉书》里,压在了桌上其他书的底下,明显是不想让季子禾再碰。 季子禾也是个识趣的,知道这书籤对郎玉柱很重要重要,便不会再去碰,并拱手道歉,「郎兄,实在是抱歉,刚刚我本想翻看一下这本《汉书》,没想到这书籤就掉了出来。因为不知道是从那一页掉出来的,所以就放在了桌上。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书籤是嫂子所赠,不然我是绝对不会乱碰的。」 「是我太过紧张了,还望季兄不要介意。」虽然季子禾误会了,但郎玉柱也没有澄清,毕竟被误会成书籤总比女妖要强的多。但自己老婆被人碰了,郎玉柱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季子禾也就没有多呆,也没再去看那些据说是孤本的藏书,就拱手告辞了。 待季子禾离开后,郎玉柱就再没克制,脸阴沉的可怕。 纱剪美人从书页中飘了出来,化作一美人,眉眼带笑,「怎么了,为何如此生气?」 「我后悔了,我不该带他来书房的。要是刚刚,我来晚一点,谁知道他会不会把你弄破。一想到你会受伤,我就很后悔。」郎玉柱坐在椅子上,抱住颜如玉的腰,头搁在她的小腹上。 女子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他的发,「你不能总待在书房里,你是人,你需要朋友,你不能总沉迷书里的世界。」 第126页 「可是我就是喜欢读书,读书有什么不好。书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郎玉柱有些固执道。 他年少时读书,风把书吹走了,他去追书时却发现了古人藏粮食的地窖,虽然粮食因为时间久远腐烂了,可那不就是千钟粟。他曾经在书堆里发现了个金车,虽然是镀金的,但他将金车献给了父亲曾经的一位信佛的同僚做佛龛,那位官员赏了他黄金和马匹,这不就是黄金屋和车马吗?至于颜如玉,他怀里正抱着呢,还能有假。既然读书人想要的东西他都在书里找到了,那为什么夫人那么讨厌他读书呢? 「你之所以科举屡试不中,不是因为你读书少,而是因为你只会死读书。你看看旁的那些科举考生,哪一个像你这般读书的。就说方才那位小公子,不过十几岁就考上了举人,他可曾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你若不愿听我的话,那我以后便不再和你来往了。」颜如玉说道。 郎玉柱立马回想起以前他们刚认识时,他不听劝告,颜如玉离开的事情了。他收紧胳膊,再不敢反驳,「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出门,多与人说话,多交朋友。还有季子禾,我也会再请他回来做客的,你别离开。」 「这样便好,前些日子,我不是让你学新的曲子吗,你现在练习的如何了?」颜如玉将郎玉柱拉了起来,牵着他走向窗边的琴架。 这琴也是颜如玉给他架的,不仅这琴,还是这屋中的棋盘,也是颜如玉为他准备的。 「我已经学会了,我这就弹给你听。」 郎玉柱手指在琴上拨弄着,一曲高山流水从琴上溢出。看着如今的郎玉柱,谁又能想到,一年前的他,是个不通琴棋书画只会读书,且不通交际,三句话都说不完整的书呆子呢? 山市里,骨头翻看着书摊上那些画风清奇的「哲学」书,不禁对此书的作者小黑同学刮目相看。也不知道他从哪想出来的那么多大场面,在人间的坊市卖书,就卖人与人的,到了山市里,就不光只卖人与人的了,还有各种妖与妖的,人与妖的,兽与兽的,花样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甭管你想要什么样的,他这里全都有,简直就是修真界另类启蒙大师啊! 然而,小黑大师对虚名什么的并不在意,他的目标只是买书人口袋里的钱而已。甚至买书的人大都不知道书的作者黑鬼大师就是卖书的那个小姑娘。 骨头真的是相当的好奇,为什么小黑为什么这么喜欢钱。无论是仙界的灵石,还是人界的金银,亦或是魔界的金刚玉鬼界的阴冥币,他通通来者不拒,当真是个小财迷。 「钱,对我来说连个屁用都没有。我们上古神明要钱有什么用,造窝吗?我是蛇,又不是乌鸦,亮晶晶的东西对我没半点吸引力。」终于将存货处理完,收摊了的小黑同学数着钱说道,当真是没有半点说服力。 「那你赚那么多钱做什么?」骨头等着他数钱,用眼神吓退那些从四周投射来贪婪的目光。 「当然是为了追媳妇儿了,有钱就能为她买买买了。」小黑数完钱,记好帐,然后将所有钱都收进了手腕上的镯子里,「我真有远见,带着你果然有用。以前我收摊的时候,总有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挑衅我。虽然我打的过他们,可他们人太多,总有那么一两只小老鼠能趁我不注意偷到我的钱,真是气死我了。」 骨头瞭然,怪不得他非要雇自己帮他卖书,就是自己不会叫卖,他也不责怪,感情原来是自己定错位了。他不是来卖东西的,而是来当保镖的啊。 「我觉得,如果你不把所有的钱都摊在地上数,肯定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偷你的钱的。」那么多钱堆地上,就一个小孩躲那里,掰着手指头数数,能有多少人抵得住诱惑。 「那怎么行呢,不清完数目,怎么能收起来,那样我怎么会知道我究竟有多少钱?」小黑说道。 「你要挣多少钱,你家白娘娘非常喜欢乱花钱吗?」骨头问道。小黑的书包装精美,画风也极为流畅,自然价钱都不低。而且小黑还不止是自己卖,还让书商在卖,天天拿分成,怎么说也算小有资产了吧。 「反正现在不够,作为一个雄性,必须要有钱,有很多很多花不完的钱才可以,那样你才会有竞争力。」小黑握拳郑重道。 「额,谁在和你争?」怎么说小黑也是上古神兽啊,虽然未成年,可也不容小觑啊。 小黑看了眼骨头,松开了拳头,「那倒没有,只是我有危机感。小白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会有很多人在暗中窥伺,我一定要全面碾压他们。」 「有志气,不过作为一个雄性,我觉得你可以先换个发型,换身衣服。」总打扮成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有姑娘喜欢。 小黑立马就泄气了,「其实我也不想打扮成女孩,还不是为了小白。」 骨头:??? 「我之前向小白求婚,她不愿意,我问为什么,她说我长的不好看。为了让自己好看点,我就打扮成了女孩儿,然后小白就再没嫌弃我丑了。」 骨头:…… 「那她答应你了?」 「没,她嫌我穷。」 骨头抽了抽嘴角,小兄弟,她哪里是嫌你丑,嫌你穷,人家是压根就没有看上你啊。也是,哪会有大姑娘喜欢上小屁孩的,估计也就随口一说当作哄孩子了,你居然还当真了。 第127页 第82章 路遇安幼舆 「那你这手画技是跟谁学的?」骨头问道。这么多赚钱的方法, 这小蛇怎么这么想不开, 偏偏走这条道呢? 「当然我自学的, 我出生在一个秘境里,那里除了我,就只有食物,没有一条蛇, 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秘境里有一片沙漠,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修炼,就是在沙上爬来爬去。后来我发现我爬过的痕迹连起来会变成新的图形,就有意识得锻鍊这种能力。我从出生到化形用了将近一千年的时间,从化形到离开秘境又用了一千年的时间, 练习了那么多年时间,你说我画画能不好嘛!」小黑说道。 「那你是怎么想到卖书这个方法的?」 「想要向我取经啊, 行,看在同为上古神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开始的想法很简单, 想要有钱,肯定不能只有人界的钱, 也不能只有仙界的钱,不然买买买时万一遇到没办法兑换钱的地方怎么办?当时我就在想,有什么生意可以兼顾所有界呢?于是我就在各个坊市之中蹲了半年, 最终才找到了这个适合我又能兼顾所有地界的生意。」小黑很是骄傲。赚钱嘛,主要还是要靠脑子,像他这样有商业头脑的人已经不多了。 只是令人讨厌的是,凡间的皇帝居然把他的书列为了□□, 说什么有失风化,所以人界的那些书商都是偷偷的在卖。小黑有时候自己也会出来摆摊,但绝对是卖一次立马换地方,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就是不想被人界官府给注意到。 不过,除了人界的皇帝,其他地界的领主倒是没人去管这些小事情,小黑的书赚的最少的就是人界了。而魔界,则有着小黑的大批忠实读者,绝对是为他赚钱的第一把好手,也难怪小黑那么亲近魔界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骨头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词,「姿势的?」 「当然是用眼睛看到的,我平日若是无事,就去青楼楚馆做个梁上君子,不然我怎么画的如此写实。」 骨头不禁对小黑刮目相看,小东西还挺聪明,这么小一点,连这么下流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就是不知被他当作参照对象的人若是看到这书,会不会发现书中的人是自己,留下心理阴影。 季子禾一行人在红河镇住了些日子,小黑几乎每天都会从书商那里拿货,拉着骨头去山市售卖。而季子禾这些日子则泡在郎玉柱家的书房里。 虽说之前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过事后,郎玉柱又主动的来找他,态度与往常并无不同,还热情的邀请他继续去他家里看书,季子禾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在他家的书房里,季子禾却没有再看到那本《汉书》,想来是郎玉柱专门收起来了。 谁都会有秘密,季子禾没有探究郎玉柱秘密的意思,就没有多问。不给看就不给看呗,一本普普通通的《汉书》而已,季子禾都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你信不信,没什么稀罕的。 不过,郎玉柱的书房里倒是有许多的孤本是季子禾没看过的。若是遇到觉得可以多读几遍或是觉得一时参悟不透的书,就去询问郎玉柱可否抄录。得到允许后,便拿笔把它们抄录下来装订成册。等到他们要离开红河镇的时候,季子禾竟是已经抄录了几十本。看着这些书,季子禾突然觉得,自己来红河镇这一趟,真的是赚大发了。只可惜郎玉柱书房中的书他才看完一半,他就要回去了,他可不能一直呆在红河镇,他爷爷还在家等着他呢。 回去的那日,他们本来打算早上出发的。结果等了许久才等到郎玉柱来,郎玉柱说他家的那个小娃娃一直哭闹个不停像是生病了,离不开人,此次就不能与季子禾同去了,只得与他说声抱歉。 季子禾对此深表遗憾,然后劝说他赶紧将郎夫人接回家才是,孩子身边怎么能没有母亲照顾。至于去白河镇,以后机会多的是,等到时郎兄来白河镇做客,他一定扫榻相迎。 郎玉柱满口道好,与季子禾道别之后,就回家哄孩子去了。 他这么一耽搁,太阳都已经升的很高了,见天色还早,季子禾他们三人就上了路,也不知道今天到不到得了白河镇。季子禾想早点到家,而小黑归心似箭,也想早点将季子禾他们送回家,然后回去找白娘娘。只是季子禾走的实在太慢,为什么季子禾就不能像他骑着的这个驴子一样,长四条腿呢? 若是骨头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煽他的脑壳。嫌弃小禾子走的慢,你倒是把驴子还给他啊,没成年又如何,两千多岁的老妖精装什么嫩,非要抢小禾子的驴子骑,没长腿你也比四条腿的驴子跑的快多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他们又走到了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幸好季子禾他们带了干粮。之前因为以为郎玉柱会和他们一起走,怕他怀疑,季子禾就带了三个人的干粮。如今郎玉柱不在,骨头表示他个鬼魂对这些没兴趣,反正又不好吃,而小黑,他也不愿意吃,叫着什么兽人永不吃素,然后就跑走打野食去了。 「行吧,你们不吃,那我就一个人吃。」季子禾拿出一个馒头就打算啃,却被骨头给制止了。 他生了堆火,将馒头烤了烤,表皮烤的焦黄,闻着就有一股浓浓的麦香,这才递给季子禾,「给,吃这个。」 季子禾接过烤过的馒头,咬了一口,馒头焦黄的外皮特别的脆,吃着可比凉馒头香太多了。这馒头是昨天买的,今天吃起来硬邦邦的,没有半点软和劲儿。 第128页 季子禾不禁赞嘆道,「骨头你真聪明。」 「怎么说我也在人家酒楼后厨偷师过一段时间,怎么可能一点东西没学到。也就你一直不肯信我,不同意让我靠近厨房。」骨头抱着胳膊说道。 季子禾有些心虚,还不是因为你烧过厨房,给我留下阴影了嘛。 「我这不是怕累到你了嘛,家里有专门做饭的厨娘了,怎么还能让你亲自动手。」季子禾说道。 自从他考上举人有钱之后,他就把家里房子翻修了一遍,以前的茅草屋全都改成了大瓦房。下人倒是没买,本来季子禾还想给专门去买个下人专门照顾爷爷,但季老汉没同意,说不让他铺张浪费,他只是个举人,又不是当官的,怎么能那么奢侈。季子禾听从教诲,只给家里聘了一个厨娘,给家里改善改善伙食。并励志好好读书,等科举重开,考上进士,当了官,就能让老爷子放心过上老太爷的生活了。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这纤纤玉手去干粗活,公子可真是疼我啊。」骨头嘴上这样说着,可脸上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季子禾低下脑袋,「好吧,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 「知道错就好,再给我一个馒头。」 季子禾从包裹里又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他,骨头拿着馒头放到火上烤。季子禾三下五除二把手里这个馒头消灭,就聚精会神的盯着骨头烤馒头。 等到馒头烤好后,在季子禾期待的眼神中,骨头勾起了嘴角,「想吃?」 季子禾点了点头。 「自己烤去吧。」骨头说着,将那个馒头送到了自己嘴里。 季子禾有些幽怨的又掏出一个馒头,扔到了火上,「你不是不吃吗?」 「突然就想吃了,不行吗?」骨头笑的十分欠揍,「你的馒头着了。」 「啥?」季子禾把视线转移到自己扔到火堆里馒头,为什么馒头还会着火,这不符合常理啊! 季子禾赶紧折了根草茎将馒头从火堆里扒拉了出来,将上面的火拍灭,可馒头到底还是黑了,还有一股很难闻的焦糊味。拿着它,季子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扔了吧,我再给你烤。」骨头说道。 「好吧。」季子禾嘆了口气,这么好的一个白面馒头,扔了可真可惜。 「等等,能把这个馒头给我吗?」突然,一个声音从季子禾身后传来。 季子禾扭头一看,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季子禾心里立马敲响了警铃,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人,该不会又是妖怪吧。见多了妖怪,季子禾如今已经是草木皆兵状态了。见到个有疑点的人,现在首先怀疑其不是坏蛋,而是妖怪变的。毕竟这年头妖怪不仅喜欢变美女,连糟老头子都有妖怪变,更何况是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呢。 「你是谁?」季子禾问道。 「兄台有礼,在下安幼舆。」安幼舆朝着季子禾行了一礼。 「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舅父过世,我去帮忙料理丧事,如今想要回家,却不小心迷了路。实不相瞒,在下已经一天都没见到人烟了,也没多带干粮,如今实在是腹中飢饿……」安幼舆看着季子禾手里的馒头,疯狂暗示。 季子禾看了看手里的黑馒头,没好意思拿出手,从包裹里又拿出了个馒头递给了他,「你还是吃这个吧。」 安幼舆接过馒头,随地一坐就吃了起来,「多谢小兄弟了。」 这边正吃着,那边嘴里叼着一个肥兔子的大黑蛇也慢悠悠的往回走着。还未走近,小黑就嗅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味道。顺着味道爬了过去,原来是一匹躲在草里的老獐子精。 小黑眼睛一亮,这老獐子精的身上有花姑子的味道,看来,报仇的时候到了啊! 第83章 情景再现 小黑悄无声息的靠近老獐子, 老獐子并没有发现他, 甩着尾巴躲在草丛里在窥探什么。小黑觉得很奇怪, 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发现这老獐子竟是在偷看远处的季子禾他们,心想,难不成这老獐子也换口味想吃肉了? 这可真是奇怪了, 獐子不都是吃草的吗,怎么也对肉食感兴趣了,难不成这老獐子也在练什么邪功? 小黑吐了吐舌头,迅雷不及掩耳,灵活的细长身体将老獐子缠了起来。老獐子身体被翻了过来, 肚子朝天,四蹄有三个都被缠住了, 唯一一条自由的后腿无助的踢来踢去,张着嘴巴发出无助的叫声。 「闭嘴, 再叫吃了你!」小黑抬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自己卷着的老獐子。 老獐子身子打着颤, 屈服于大黑蛇的威胁之下,闭紧了嘴巴,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小黑, 像是马上就要哭了一般。 作为一只凶猛的猎食者,是不会因为草食动物的眼泪而产生任何怜悯之心的。真铁石心肠?小黑亮出毒牙,眼睛发出骇人的光芒,震慑自己的猎物。 「告诉我, 你和花姑子是什么关系?」 老獐子心肝发颤,莫非这是他女儿的仇人?糟糕,看来他老头子今天性命难保啊! 「大人,小老儿只是花姑子的一个老僕人,求大人饶命。」 「巧了,我与花姑子有仇,你是她的人,那就也跟我有仇。今天碰上了就是缘分,何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什么缘分,孽缘吧!章老汉心中咒骂道,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大人,小老儿有话要说。那花姑子生性残暴,仗着自己修为高,就在獐族中为非作歹,欺压良獐,强占山头,强抢民獐为奴。不给工钱也就罢了,还对我们这些奴才不仅整日打骂,我们都特别仇恨她。大人若是与她有仇,小老儿愿尽绵薄之力,帮助大人完成心愿。」 第129页 小黑有些怀疑,「花姑子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求大人明鑑,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绝不敢拿性命乱讲的。那花姑子也就是在外边装成清高的模样,若是没了外人,就换了副嘴脸。小老儿原先的领地就是被她给抢了去的,小老儿都这把年纪,若是没有那个女魔头,此时定会在家颐养天年,何必来这荒郊野外。如今小老儿无家可归,还要为她驱使卖命。倘若大人能够除掉她,便是小老儿的大恩人啊!」章老汉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鼻涕一把泪一把,感情投入的十分到位,不亏为一代老戏骨。 「原来这花姑子居然是这么表里不一的一个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黑重重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松开了老獐子。 老獐子滚落在地上,四条腿抖啊抖,强装镇静,「大人,您有什么需要烦请吩咐?」 「我问你,你为何在此地偷窥?」 章老汉想了想,没敢说假话,「回大人的话,那边的两位书生都是花姑子的恩人。花姑子有一个父亲,特别笨,总是被人抓,也经常被人救,那两个书生都救过他的命。花姑子算出来那个姓安的书生近期会有一死劫,便命我护送他回家,帮他度过此劫,以报他的救父之恩。」 花姑子对章老汉说过,季子禾身边的大鬼很厉害,而安幼舆如今在他们身边,这大蛇就算想对他们下手,估计也讨不了好。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如何逃离蛇口,等他安全了,肯定立马就通知女儿过来灭了这大蛇。 「原来是这样啊!」小黑甩了下尾巴。他知道,季子禾是花姑子的恩人,不过白娘娘不许自己动他,而骨头也算他的朋友,他肯定是不能对季子禾下手了。但是这个姓安的就不一样了,救谁不好,你偏偏去救那女魔头的父亲,不把他给杀了那简直就是天理难容啊! 「大人,您可有什么主意?」老獐子勾着头,恭敬道。 「这些就不该是你能知道的了,行了,今儿本大爷心情好,姑且饶你一条老命。你现在就回去告诉花姑子,就说这人你已经将他安全送回家了,其他就不用管了。」 「是是,那大人,你什么时候去除掉花姑子啊,小老儿好提前做些准备,恭迎您的大驾!」章老汉谄媚道,试图为他女儿打探敌情。 「怎么,不想走?那就进我的肚子里呆着吧。」 「是是,小老儿这就走!」老獐子说着,四蹄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跑的没了影子。 小黑变成了人形,在草丛里找到了之前被自己勒死的兔子,心情愉悦的抓着它的耳朵往回走。 他可没想和花姑子动手,花姑子的命要由他家白娘娘决定。他家白娘娘什么时候想办花姑子了,就什么时候办,急什么。至于现在,自己也就先给她找找堵,出个气而已。 小黑将兔子扔到季子禾面前,满不在乎道,「抓多了,吃不完,给你了。」 季子禾看着这只死不瞑目的兔子沉默了,就是给了他,他也不会料理兔子啊。 「放心,没毒。」见季子禾没动作,小黑又补充道。他知道他的毒很厉害,这兔子是它在吃野鹿时自己撞上来的,估计是觉得他嘴里有东西就没危险了。这兔子竟然挑战蛇大爷的权威,就算是嘴里有东西,大黑蛇也不会放过它,上去就是一尾巴把它给捲住缠死了。 缠死之后,小黑却没兴趣吃它。这兔子那么小一点,还不够他塞牙缝,而且毛多肉少,还不好吃。小黑就把它给带回来,打算给他大兄弟的家属加餐。 「行了,交给我吧,我去找找附近哪里有水源处理一下。小黑,好好保护小禾子。」骨头抓住兔子耳朵提了起来,交代了小黑一声,就离开了。 「季兄,这位小姑娘是?」安幼舆看着小黑有些好奇。 「他是我远方的表妹,姓黑,你叫他小黑好了。」季子禾介绍道,「小黑,这位是安公子。」 小黑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幼舆,「原来是安公子啊,幸会,安公子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岭啊?」 「我本想回家,只是不小心迷了路。」 「原来是迷了路啊,真可怜。季哥哥,反正我们又不着急赶路,要不我们先送安公子回家吧。」小黑抓着季子禾的袖子娇羞的摇了摇。 季子禾:== 我只是不想解释向一个陌生人你为什么会打扮成一个小姑娘,你不要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姑娘撒娇好吗?还有你说话就说话,娇羞是个什么鬼,演的太过了吧,就算想表现少女怀春,你也要看看自己的年纪……咳咳,错了,外表的年龄有多大好吗? 「可以吗?」安幼舆有些惊喜的道,又想起来这里主事的是季子禾,压下了自己的喜悦,小心翼翼的询问季子禾,「会不会太麻烦了?」 「季哥哥,你就帮帮安公子吧!」小黑帮腔道。 季子禾怀疑的看了眼小黑,这小傢伙怎么突然变的那么好心了,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季子禾想了想,没有立刻同意,「安公子家住何方啊?」 「我家原是陕西人,只是北边经常战乱,几代前就举家迁到招远县的小华山下居住,就形成了一个村落,名为安家村。」安幼舆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小华山啊,不就是他们大风岭之中的一座山嘛,说起来他们还算是同路,只是中途需要拐个弯而已。 第130页 「好吧,那我们就先送安公子回家吧。」季子禾说道。 「多谢季公子,实在感激不尽。」安幼舆高兴道。 不多时,骨头回来了,同时带着个烤的金黄酥脆的兔子。骨头解释说,刚才在水边处理完兔子后,顺手就生了堆火给烤了。 季子禾很想拍拍他的脑壳,你空手出去的,哪里来的香料,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别说把兔子扒皮烤熟,就是找水源估计都不一定能找到。但是,就这样的鬼话,安幼舆竟然信了。季子禾丝毫不怀疑,这位安公子肯定从没下过厨。 接下来的路程就是四个人一起走了,走了一下午,一路上都没看见人烟,依旧是在荒山野岭。等太阳落下了西山,他们依旧是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状态。这路骨头他们都没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黑带错路了。 很快,天就黑了,就在众人准备露宿荒野的时候。突然,远处亮起了灯火。 骨头十分耐人寻味的看了一眼坐在驴子上的小黑,小黑的姿势已经很久没变过了,也不说话,就像是一个精緻的玩偶一般。 「主人,看那里!」骨头指向灯火的方向。 「那里是个村子吗?」季子禾问道。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等一下,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场景那么熟悉! 还未等季子禾多想,章老汉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迎面走来。 季子禾:== 真的是一点都不让他多想啊,这个情景怎么这么快就再现了。这不就跟他去红河镇途中,入住蛇寺的那天一模一样嘛! 章老汉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几位公子,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路上啊?」 「这位老人家,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季子禾问道。 「没有,小公子认错人了,我是第一次见到你。」章老汉立马否认。 季子禾眯了眯眼睛,呵,妖怪,别以为天黑看不清脸我就不认识你了。否认的那么快,肯定是心里有鬼。 第84章 坐客 「老人家, 这附近我们都未见到村庄, 你怎么会在这里?」季子禾问道。 「我家就在附近, 我这是吃完饭出来遛弯呢。天已经黑了,这荒郊野岭的,几位公子不如去我家茅庐歇息一夜吧。」章老汉问道。 「老人家,你家可是在那边?」季子禾指向灯火亮着的地方。 「哎呀, 幸亏我来了,几位公子,那可不是什么安乐窝,快些跟我走吧。」章老汉偷偷看了一眼驴子上的小黑,不知什么时候, 小黑扭过了头看向他,面上似笑非笑。 章老汉浑身打了个激灵, 赶紧将视线又转向了季子禾,心中默念, 不怕不怕,驴子上那个是假的, 不会来咬人的。 「季兄,这……」安幼舆看着章老汉,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他说的是真是假。 「既然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我们就跟着这位老人家走吧。」季子禾笑道,上一次他选择了不听老人言,结果进了蛇窝,这次他就换个选择。 「烦请老人家带路。」 章老汉点了点头, 拄着拐杖走在前面,几人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安幼舆凑到季子禾身边小声道,「季兄,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老人家很奇怪?」 「没有啊,这不挺正常的吗?」季子禾说道。 安幼舆有些心焦,「有谁遛弯会跑到这荒郊野岭来,这也太奇怪了,简直就好像是专门为我们而来的一样。」 「安兄且宽心,我看这老人家并无恶意,还是不要多想了。」 安幼舆见说服不了季子禾,嘆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大致行了一里多的路程,众人来到一个小村庄。章老汉敲开其中一个柴门,一个身着灰衣的老太婆将门打开,瞧见章老汉小声问道,「老头子回来了,郎君可是来了?」 章老汉应着,露出身后的人来,章老太太有些惊讶,「怎么来了那么多贵客啊,快请进。」 「打扰老人家了。」 季子禾与安幼舆先进了屋,章老汉领着骨头将驴子系在屋前的歪脖子树上。驴子上的小黑依旧没有动弹,只是歪着脑袋看着骨头。 骨头长臂一捞,将小黑从驴子上抱了下来。小黑不仅看着像娃娃,抱着更像个瓷娃娃。入手极轻,肤质光滑,体温冰凉,一双眼睛似黑色的珍珠,又大又圆,就是没有半点神采。 骨头把小黑放在地上就没有管他,小黑自己却动了,跟着他慢悠悠的走进了屋里。 章老汉的家说是茅屋还真是不假,矮就不说了,墙角还有些潮湿。屋里燃着油灯,发出暖色的光,众人围桌坐着,倒是觉得心安了不少。 「老婆子,快去准备饭食,客人们都饿了。」章老汉挑亮油灯,冲着章老太说道。 章老太点了点头,小声问道,「我这就去,只是老婆子我腿脚不利索,几位客人都是我们的恩人,也不是外人,一会儿就让花姑子出来烫酒吧。」 季子禾想了想,花姑子,这名字很耳熟啊,是月余前在蛇寺见到的那位女子吗? 「行,等做好饭,就让花姑子送来吧。」章老汉说道。 章老太就去了厨房,章老汉留下来招呼客人。众人攀谈了几句,季子禾突然瞧见小黑一句话也不说的坐在那里,觉得很是反常。仔细想来,从天一擦黑开始,小黑就没说过一句话,难不成这小子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第131页 「小黑,你怎么了?」季子禾问道。 小黑抬头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就知道微笑。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不对,这很不对劲。他伸手就要去碰小黑,小黑却突然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主人,小黑他是想上茅房,不知道路呢。老人家,可否带我们去茅房一趟?」骨头笑着问道。 章老汉脸上的笑容一僵,和大鬼还有蛇妖独处,他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老人家,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季子禾问道。 章老汉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并无,两位请和我来。」 没关系,有花姑子保护他呢,他们一定不敢对自己动手的。章老汉给自己壮了壮胆,小心肝扑通狂跳,带着骨头他们出去了。 安幼舆大呼一口气,小声对季子禾说道,「真是惭愧,亏我还怀疑这老汉。若非季兄慧眼,我们没有随这老汉回家,去了那处灯火通明处,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呢。」 季子禾淡定喝茶,大兄弟,你放心的似乎太早了些。虽说那灯火通明处不一定是什么好地方,可这里,也是个妖怪窝啊。 「两位,就是这里。」出了门,章老汉毕恭毕敬的带着骨头他们去了茅厕。 「多谢老人家。」 骨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可章老汉眼瞅着,就是觉得他不怀好意。废话,吃肉的朝着吃草的露出笑,是想吃了它呢,还是想吃了它呢? 章老汉小心翼翼,「两位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就进窝……屋里招待客人了。」 「请便。」 得到骨头的首肯后,章老汉扭头就走,步伐飞快,就像是有恶犬在后面追他一样。 骨头嘴里啧了一声,他那么平易近人,怎么会让人觉得害怕呢。定是黄九郎长得太丑,才会把人老头吓这样的。(黄九郎:我做错了什么?) 小黑一动不动的站在他的身后,骨头伸手放在他的头顶,手下顿时一软。小女孩不见了,一张蛇皮落到了地上。 「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拿张蛇皮糊弄人,如此消极怠工,这蛇皮没收了。」骨头很不客气的蛇皮给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怎么说螣蛇的蜕皮也算个宝贝,不亏。 远在某个山头上的大房子打了个喷嚏,变了个形状。定睛一看,原来那房子的大门是黑蛇张开的大嘴,门上的灯笼是黑蛇发亮的眼睛,倘若有人进了屋子,可不就是进黑蛇肚子给他送菜来的嘛。 「怎么这么久都没有人来,该不会走错地方了吧。」小黑活动了一下自己张了许久的大嘴巴,保持了这么久的姿势,他的脸都要僵掉了。 「蛇皮化身被破掉了,肯定是骨头干的好事,看来他已经发现我不在了。那几个路痴,给他们指了道他们都找不来,看来今天这计策是行不通了。算了,先去找他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小黑说着,扭着自己硕壮的水桶腰,吐着舌头,寻着季子禾的气味找了去。 骨头收完蛇皮,就回到了屋子里,站在了季子禾的身后。 「小九,小黑呢?」季子禾见骨头独自一个回来了,便问道。 「他拉肚子,就让我先回来了。」 季子禾点了点头,想要再问些什么,突然,一个妙龄女子端着酒菜进了屋。季子禾一下子就被她吸引过去了,这满脸娇羞,编着俩大辫子,穿着一身农家女衣服的女子,可不就是花姑子嘛。 若是以前没见过她,见到她这副样子恐怕不会觉得奇怪。可季子禾可是见过她仙气飘飘的样子的,如今反差太大,怎么看怎么都别扭。 若非旁边还有一个安幼舆,季子禾真想问问他们,他们演的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难不成花姑子还是没死心想要给他生个孩子吗? 花姑子摆好酒菜,就在章老汉身后站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打量着对面的三人。 安幼舆对上了花姑子的视线忙得的朝一旁看去,面上泛起微微的红晕,这姑娘长得可真是俊俏,就好像天上下凡的仙子一般。就是行为太大胆了些,总是看自己,难不成是看上自己了? 花姑子打量着对面的三人,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在看骨头,算是与他打了招呼。骨头有些不满的看着她,这獐子精怎么老跳出来晃悠。花姑子对着他莞尔一笑,看了看安幼舆,她也不想在他们面前晃悠,这是安幼舆最近有一死劫,他们必须万事小心谨慎。 「花姑子,去为客人烫酒。」章老汉说道。 「是。」花姑子拿着酒,掀开门帘,走到西间屋里。 安幼舆的眼睛跟随着花姑子,见花姑子的身形被门帘遮住,他心中有些失落,转头与章老汉攀谈起来。 「老人家,这姑娘是您的什么人啊?」安幼舆问道。 「老夫姓章,今年七十多岁了,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名唤花姑子。庄户人家,家中清贫,没有僕人,所以才让妻女出来招呼客人,招待不周,希望客人不要笑话才是。」章老汉说道。 「怎会,老人家能够收留我们,我们已经十分的感激了,怎么会笑话您呢。」安幼舆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别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凉了,两位公子还是快吃吧。家里也没有什么好菜,还望你们不要嫌弃,这位小哥也一起坐下吃吧。」 「不用了,我不饿。」骨头道。 第132页 「坐下吧,小九,好歹也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季子禾说道。 「是,主人。」骨头这才坐了下去。章老汉心里大松一口气,这大鬼站着太吓人了,他就怕这大鬼到时一个招待不周的罪名扣下来,待以后来找麻烦。 「老人家,花姑子许了哪里的人家啊?」安幼舆又问。 「还未曾许人。」章老汉面色怪异,这年轻人是看上他女儿了? 安幼舆没有再问,只是一股脑的夸花姑子漂亮,顺便开始抖自己的家底。就连季子禾都看出来他的意图了,更何况旁人。 章老汉藉口要去厨房帮忙,就遁走了。不管旁人怎么想,他是做不到为了报恩,就把自己女儿搭进去。再说了,只要保安幼舆度过这一劫他们的恩情就算没了,他才不要和他攀亲家。女儿这么优秀,一个凡间男子怎么能配的上! 第85章 为父 「我去看看章姑娘酒温好了吗?」安幼舆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 没有多嘴。以他来看, 怕是这位安公子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毕竟花姑子是要修仙的,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凡人。 再者,二人的物种都不一样啊,季子禾设身处地带入一下, 觉得话本里那些人妖恋肯定都是书生们瞎写的。他若是个獐子精,那肯定也会喜欢獐子,绝对不会喜欢猫猫狗狗亦或者是人。 显然,季子禾还是太单纯,修士的底线往往比人想像的更加破廉耻。动物们繁衍往往靠本能, 当它们踏入修道一途,已经是打破了本能, 怎么可能找个伴侣还仅仅着眼于本族呢? 安幼舆撩开帘子走进西间屋里,花姑子有些疑惑, 「公子怎么进来了?」 「我来看看。」安幼舆有些侷促,花姑子神情大大方方, 面上无半分羞涩之意,让安幼舆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公子是等急了吧,酒马上就温好了, 这是农家自己酿的酒,虽不能与琼浆相比,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公子还是到外间先食些菜吧,我待会儿就将酒送过去。」花姑子说道。 「嗯……」安幼舆打量着周围, 看见锅炉上放着一个未编完的青草小人,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认出来那编的是紫姑神,「这是姑娘编的吗?」 「就是编着玩儿的小玩意儿,难登大雅。」 「虽说是玩物,但姑娘编的如此精緻,足以看的出姑娘的慧心。」安幼舆拿着紫姑神爱不释手。这小人编的五官俱全,还有漂亮的裙摆,当真是精巧的很。 「公子谬赞了,公子还是出去吧,这屋里没有外人,只怕会让人说闲话的。」 安幼舆握着紫姑神,心一横便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姑娘仙容,我魂都要丢了。我想要等回家之后托媒来你家里说亲,又怕被拒绝,你说该怎么办好呢?」 花姑子眼睛看向炉火,面上神色看不清楚,没有回应安幼舆,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安幼舆一看没有被拒绝,觉得有希望。又重复了几遍,朝着她靠近了些,花姑子立马躲避开,厉声道,「你这登徒子,闯进来到底想做些什么?」 安幼舆有些猝不及防,怎么突然就变脸了。他赶忙跪下,想要挽回一下姑娘的芳心,「实在是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没等安幼舆说完,花姑子转身就要出去,安幼舆一着急,便猛的站了起来抱住了她,花姑子惊叫了一声,却也没有立刻推开他。 大抵是外边听到了什么声音,帘子突然被掀开,安幼舆赶忙松手,满脸的羞愧的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你们在做什么?」稚嫩的声音响起。安幼舆抬头一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小黑,不是章老汉来了啊。 可他还是低下了头,不敢再瞧花姑子一眼。他满脸痛恨的看着自己的这双色手,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居然敢轻薄人家姑娘,简直是色胆包天。要是被章老大爷发现,把它们剁掉都不亏。 「没什么,酒沸了,多谢安公子过来帮忙,若非有你,这酒壶怕是要烧坏不可。」 花姑子将炉上的浊酒倒进了酒壶里一些,递给了安幼舆。 「不用客气。」安幼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端着酒壶就走出了西间。 小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只是安幼舆没好意思抬头,而花姑子则是完全无视,表示根本不怕他的小伎俩。 「小黑,过来吃饭。」季子禾冲着他叫道。 「不了,我要去茅厕!」小黑说着,就往外边跑去。 季子禾见状,伸过头跟骨头咬耳朵,「你说小黑这是怎么了,不刚从茅房出来嘛,还没喘口气呢,怎么又跑去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骨头目不斜视的与盘子里的花生米做斗争,这小东西忒难夹,「吃坏肚子倒是不可能,他大概是喜欢章家的茅房吧。」 季子禾:??? 不知道自己被骨头黑了一把的小黑大步走进了厨房,满脸的嚣张,「呦,老獐子,可还记得我啊?」 章老汉头皮发麻,慌忙跑到小黑面前恭敬道,「小的怎么会忘记大人呢,大人为何不在屋里用饭,来厨房做什么啊。厨房里烟气大,熏到您老人家可就不好了。」 「你这老妖精,面上看着老实,实际上就是个骗子。你不是说你是花姑子的僕人吗,怎么这会儿倒成她爹了?」小黑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寻着季子禾他们的味道找到了这个村子,在屋子外边观察了片刻,竟然发现这个被花姑子叫爹的老獐子精就是白日里他放跑的那只,这可把小黑给气坏了。 第133页 章老汉心中嘟囔,那不是为了逃离蛇口急中生智嘛,不骗你我现在早就进了你的肚子了。 不管心里怎么埋怨,可面上章老汉还是带着笑,「是是,白日里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我家女儿就在家里呢,若是您现在吃了我,她定是要与您拼命的。」 「你威胁我?」小黑眯了眯眼睛,当真以为他怕那该死的花姑子吗,可笑。 「怎敢,只是我那女儿师从蜀山的仙君,性子刚烈,您若伤了我,她定然不会与您善罢甘休的。」章老汉抖着腿,声音依旧保持镇定。不怕不怕,女儿就在屋里呢,蛇精肯定不敢动手的。 小黑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来,「你倒是有个好女儿,可惜摊上了你这么个爹。都说你们吃草的心善,我今天倒是见识到了,我们吃肉的尚且不食你,可你这老头子,为了报恩,居然让自己的女儿沦为千人骑的女支子。」 一听到别人污衊自己的女儿,章老汉顿时腿也不抖了,背也不驼了,怒着张脸沖小黑叫道,「你胡说什么,老汉我就是再没用,再没本事,也不会为了报恩就去糟践我的女儿。」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的女儿是他的骄傲,怎么能让别人随口污衊。就是拼了他这条老命,也要维护女儿的清白,万不能让女儿背负一身污名。 「我才没胡说,什么蜀山弟子,看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实际上还不是与那勾栏楚馆的女人一样,四处勾引男人。呸,还不如人家勾栏里的女人,至少那些女子不用给人生孩子,而且还有钱拿。」小黑不屑道。梁上君子做的多了,他说起话来,也能学着人家那般句句诛心。 「你!」章老汉气的举起拐杖就要与小黑拼命,却被章老太太拦了下来。 「老头子,别冲动,别冲动。」章老太太抱住章老汉,安抚道。这蛇妖他们打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给女儿添麻烦。 「怎么,不承认?这可都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的不成。刚刚,你那好女儿还在跟那个姓安的拉拉扯扯,商量婚事呢。可月前在蛇寺,也是你那位好女儿,见到屋里那个姓季的公子非要给人当媳妇,人家不愿意,她还死皮赖脸的非要给人生孩子,啧啧,也不知是为你报恩,还是是她生性yin贱。」 「你胡说,我们章家门庭清白,我女儿从小就心气高,她以后可是要成为仙人的,怎么可能会去委身一介凡人!」 「不信啊,那你现在就可以去问问她。」 「去就去。」章老汉呼吸急促,放下了拐杖,怒气沖沖的就往外走。小黑还好心的为他让开路,看着他走进了屋子里。 章老汉走进屋里,见几人都坐在桌前吃饭,一个人都没有少,心里不禁大松了一口气。 「老人家,过来一起吃饭吧。」安幼舆招呼道。 「不了,不了,我找花姑子有些事情。」章老汉没有心情与他们交谈,冲着西间屋就叫道,「花姑子,给我出来。」 「爹,你找我?」花姑子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章老汉黑着张脸,「你跟我来。」 「是。」花姑子跟着他离开了屋子,安幼舆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倩影消失在夜色里,心中万分担忧。章老汉的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把花姑子叫出去做什么。 章老汉带着花姑子走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他绷着张脸,「女儿,你可是心悦安幼舆?」 花姑子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问,摇了摇头,「我对安公子并没有任何私心。」 章老汉的脸色放松了下来,将小黑在厨房说的话原原本本的与花姑子说了一遍,然后又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为了报恩委身凡人,定是那蛇妖乱说的。」 花姑子没有接话,面露沉思,章老汉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花姑子嘆了口气,「爹,其实那蛇妖说的话,也不全都是谎话。」 「什么!」 「爹,那安幼舆是死劫,死劫难度,你我都是知道的,就算保了他一命,我们肯定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既然他心悦我,那我便为他留下一个血脉,这样既偿还了他的恩情,我们也不必多费什么功夫……」 「住口,我章家清白门庭,都被你给玷污了。」 「爹,我们是妖,何必去守那些人的规矩。」 「我管他什么人,什么妖,我就知道你是我闺女。我章老头是没本事,可我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会为了什么恩情就让人去作践自己的女儿。」章老汉气的将拐杖在地上拍的邦邦响。 花姑子内心一股暖流流过,她跪了下去,「爹,您疼我,女儿都知道的。只是这次,您就听我的吧,纵使要打要罚,女儿也不后悔。」 「你!」章老汉举起了拐杖,花姑子弯下腰,朝着章老汉磕了一个头。 只听一声脆响,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花姑子的脸上,花姑子猛的抬头,却见章老汉倒在了地上,用拐杖用力的砸着自己的腿。 「爹,你没事吧!」花姑子大叫着,赶忙就要去扶章老汉。 「别碰我!都怪我这双腿,要不是它们乱跑,我又怎么会欠下那么多恩情,拖累我女儿,逼的她要用身体去报恩。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我捧在心尖尖上疼的女儿啊,她以后可是有大好的前程,我这个糟老头子怎么能拖累她。看我打断这双腿,以后哪都去不了,就再也不会到处去惹事儿了,再也不会成为我女儿的累赘了。」章老汉坐在地上,红着眼睛,挥着拐杖,将自己的一双腿砸的血肉模糊。 第134页 「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快停下来吧!」花姑子跪在地上哭喊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我要这双只会乱跑的腿有什么用,老汉无能,我女儿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挣来的,我给不了她半点助力。天天说着以女儿为荣,其实就知道四处给她找麻烦。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花姑子摇着头,「爹,不是的,你不是拖累,你是我爹。你快停下来,女儿没有委身于人,女儿没有委身于人啊。」 「真的?」章老汉举着拐杖停了下来。 「是真的,女儿就动了两次念头,一次是季公子,女儿被他拒绝了。另一次就是今天,您不同意,女儿自然是不敢自作主张。以后女儿都听您的,再不会起旁的心思了。」花姑子大叫着。 「你不骗我?」章老汉的眼睛红的似乎要沁血。 「您信女儿吧,快停下来,让女儿给您治伤吧。」花姑子伸手却不敢去碰触章老汉。 章老汉面色一变,当即将拐杖一扔,大叫着,「哎呦,我的腿,我的腿好疼。花姑子你快给我瞧瞧,我的腿是不是断掉了!」 第86章 去留 「唉, 老头子, 我说你怎么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呢, 瞧着腿,不知道疼啊!」章老太一巴掌拍在了老獐子的头顶,看着它那被包扎起来的腿忍不住直嘆气。 「我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女儿是个有主意的, 我要对自己狠点,她能听我一句劝嘛。」章老汉卧倒在厨房的干草堆里,疼的声音直发颤。家里的房子小,客人一下子来的那么多,为了不让人起疑心, 他就只能躲在厨房里了。 刚才他打自己的那几下子,许是气极, 一点都没留手。现在想想,心里不禁有些后怕, 若非有花姑子师父赐下的丹药,他这两条腿肯定是要废了。就算是丹药, 也不能一下子医好他的腿,估计怎么招也得修养个个把月。 「唉,都怪你, 把她宠的无法无天。若是她跟隔壁花芽从小就学些女红刺绣什么的,养个温柔贤惠的性子,哪里会像如今这般难以管教。」 「妇人之见,我女儿可是要修仙的, 又不是要像其他女子一样等着嫁人,要那么贤惠做什么。」 「嫁人怎么不好了,族里的姑娘不都这样过来的。女孩子家家的,修什么仙,就该学学怎么勤俭持家,等到了年纪直接就给嫁出去。也不知道你这脑子想的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非要想法子把她送到蜀山,这下好了,管不了了吧。」 老獐子前蹄拍地,瞪着大眼睛生气的说,「头发长见识短,我女儿既然有这个天赋就不能浪费。她怎么能像咱们一样,这辈子就窝在个穷乡僻壤里当个妖精虚度一生呢,不成仙哪里来的出头之日。」 「整天就知道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难不成头发短了见识就长了,那庙里的光头和尚岂不就成了圣人了。」 章老汉想反驳可就不知道从哪下手,年轻的时候读书少,想吵架都找不到词,他气呼呼的拿前蹄拍地,似乎是想拿出来一家之主的气势出来,「你这老太婆,满嘴的歪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是是是,就你懂的多。」章老太白了他一眼。 「爹,娘,客人都已经睡下了。」花姑子走进了屋里说道。 「嗯,你也快去休息吧。」章老汉说道。 「爹,娘,我欲出关一趟。」 「你出关做什么?」章老太问道。 「求药。既然您不同意我换种方式报答他的恩情,那我也只能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了。」花姑子说道。 章老汉垂下眼眸, 「你可有把握?」 花姑子摇了摇头,「把握不大。」 章老汉嘆了口气,「你保护好自己,量力而为吧。要是不成,就回来,爹再想想法子,万不要伤了自己。」 「孩儿知道,请爹娘放心,孩儿这就去了。」 黑暗中,小黑伸着脑袋蠢蠢欲动,他本见着花姑子的行事她父母不知,便故意捅破,想让她爹娘去收拾她。结果这俩老獐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没捨得打花姑子一下,倒是将自己给整成了个残废,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他是来给花姑子添堵的,可不是帮他们调解关系的,还不如把这俩老东西吃了,至少能让花姑子痛苦几分。 「大半夜的,回去睡觉。」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紧接着,小黑就被骨头抓着领子提了起来。 「放开我,我……」小黑话还没说完,又被骨头给下了个禁言术。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若是将小禾子吵醒,我非扒了你的皮。」 小黑撅着嘴巴,不满的看着他。 「别做什么多余的事,他们明天还要给小禾子做早饭吃,可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 小黑扭过头,不想和他说话。身为一个上古神兽,整天就知道小禾子长,小禾子短,也不知道那凡人给他下了什么咒。 骨头见小黑不说话,提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拎进了屋里,轻轻的将木门关上。 第二天的时候,季子禾他们起床之后,家里就只剩下章老太一人。章老太为他们准备了饭菜,坐饭桌上,安幼舆询问花姑子他们都去了哪里。 章老太说,章老汉父女一大早就下地了,她在家里就是等着几位客人起床。等他们走了,她也要去地里干活了。 第135页 季子禾有些惭愧,平日里他也总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约束自己,为了读书他觉得自己起的也挺早。结果如今一比,他起床的时间连种地的妖怪都下地干了许久的活了,当真是惭愧。 安幼舆有些心不在焉,不能见到章姑娘,实在遗憾。 人家老太太就等着他们吃完赶紧走然后自己下地干活呢,为了不耽误人家的事情,季子禾他们早早的解决了早饭,就告别了章老太,踏上了回程的路。一路上,安幼舆就跟丢了魂一般,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季子禾以为小华山离他们隔壁镇不远呢,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它们根本不在一个地方。大风岭大着呢,横跨了两个省,季子禾虽然知道小华山在大风岭,可真到了地方,他还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哪是哪。 偏偏小黑这个不靠谱的,刚到了小华山脚下的小华山镇吃了个饭的功夫,小黑就跑了,只留了个信说自己有事要办,等办完再来接他们,然后就没了影子。 安幼舆热情的邀请季子禾他们去安家村里住,得知季子禾也是一个举人,便请他做个媒人帮自己向安家提亲。推脱不过,季子禾只好答应了,安幼舆高高兴兴的就开始与家人开始准备提亲的礼物。 小黑返回原路来到昨夜住的地方,结果到了发现,这里哪还有村落在。面前只有一片荒地,没有半点瓦砾,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居住过。 小黑大怒,这老獐子精怎么能如此的狡猾,怕是算准了自己会回来,早就转移了。小黑不甘心的四处徘徊,不吃了他,实在是难解他心头之恨。 是夜,万家灯火时,大多数的人家都已经吃过晚饭,打算洗洗睡了。 一个大宅院里,留着山羊鬍的老头子悠哉悠哉的躺在老爷椅上,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紫砂壶。美貌的少女跪侍在他身边,为他捶着腿。 老头子眼角上挑,色眯眯的看着美貌的少女,「小桃,今儿夫人不在家,看谁还能护着你。你若是从了我,我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你若不从我……不从也得从,老爷我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少女低着头,机械的为他捶着腿,没有半分反应。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山羊鬍伸手拍向了少女的肩膀。 少女扬起了脸,面上一片惨白,就像是个纸糊的人。山羊鬍面色一沉,「就知道你这丫头不安分,还学会装神弄鬼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扬起手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少女的脸上,少女的脖子断裂,脑袋无力的垂在胸口处。原来,这少女竟然是个纸糊的稻草人。 山羊鬍一脚将稻草人踹在地上,起身就要去找侍女的麻烦,走到门口却发现门拉不开。突然,他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他扭头看了看屋里,发现那声音是从稻草人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山羊鬍认定这是他的侍女小桃在装神弄鬼,也不觉得害怕,往稻草人那边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草人断裂的脖子里伸了出来,山羊鬍皱了皱眉头,「原来是条小蛇啊。」 他们家里最忌讳蛇,肯定是小桃故意寻来想要生事,等他找到那小贱人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山羊鬍不怕蛇,甚至于说对付蛇非常有经验,他伸手快速的抓住小蛇的脑袋,用力一扯,就将其从稻草人里拉了出来。 一条小蛇而已,能耐他何? 山羊鬍正打算将手里的小蛇摔死,只见从那草人的脖子,五官中又伸出了许多的蛇头。一条条蛇从草人的身体里爬出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也不知道那草人是怎么装的下的。 山羊鬍这下慌了,一条蛇他不怕,可是一群蛇他怕啊。他将手上的小蛇一丢,精緻的紫砂壶掉到了地上碎裂开来他也顾不上了,脚步慌乱的就往门口跑。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山羊鬍大叫着拍着门,却没有丝毫反应。他又跑去推窗户,却发现窗户也坚如磐石,没有半分反应。 蛇一条接着一条从稻草人里钻出来,屋子里的蛇越来越多,很快就将屋里填满。它们扬着上半身,吐着蛇信,怨恨的看着这屋里唯一的一个人类。 山羊鬍白着脸,身体贴着墙看着这些蛇,吓得满身的冷汗。从前,蛇是他的猎物,可如今,角色对调,曾经的猎人变成了猎物,面对这么多蛇,吓得腿软,再生不起半点逃跑的心思。 「啊——」 房顶上,女子望着天上圆圆的月,内心一片宁静,「最后一个了。」 「对啊,最后一个了,这傢伙是那老秃驴的外甥,当年为老秃驴卖命,也宰杀了不少同族。老秃驴死后,他带着老秃驴的财产逃到了外省,安逸了几十年,怕是早就把蛇寺的惨剧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还不是逃不出夫人的手掌心。」二青奉承道。 不过数日,靠着白锦芝血引秘术,它们就将所有当年的捕蛇人尽数找到,报了大仇。 很快,屋子里的声音就消失了,蛇离开了屋子,屋里的山羊鬍没了影子,只剩下了一滩血迹存在,连骨头渣都找不到半点。 所有的蛇集中到院里,看着白锦芝。白锦芝没有说话,所有的蛇都明白她的意思。大仇得报,它们已经不用再受蛇井控制,唯她马首是瞻了。一部分蛇朝着她拜了拜,然后就离开了。还有一部分蛇留了下来,恭敬的等候着它们的王,带领它们开始新的生活。 第136页 第87章 寻觅 南海天外凤族领地 一身彩衣的男人面目清冷, 气势尊贵无比, 此刻却步履匆匆, 到了圣殿之外才放慢了脚步。 守卫们恭敬的向他行礼,「大长老。」 凤英轻轻点了点头,朝着身后的侍者做了个手势,「你们在外边侯着。」 「是。」 圣殿的大门推开, 凤英抬脚迈进空旷的大殿之中。黑色的玄灵晶铺地,红色的朱赤晶为柱,火灵晶为壁,取九天之外的日之精华为盖,虽与其他装饰, 却处处透露着一个豪字。 圣殿之中什么都没有,只在殿中的中央主位有一深坑, 坑中燃着一缕火焰,一个白衣男子盘腿坐在神坑的边缘打坐。 凤英步子极轻, 即使走在如此空旷安静的地方,也没发出半点声响。他走近了男人的身后, 看到坑中燃起的火焰,眼中露出狂热。他扭头看向坑旁的孟章神君,努力压下了心中的喜悦, 恭敬道,「神君。」 孟章睁开眼睛,「南明离火暂时不会熄灭,我已从南明离火中知晓了南山的下落, 欲出发寻朱雀。」 「多谢神君大恩,我凤凰一族感激不尽。」高傲的凤凰低头,诚心诚意的朝着孟章行了一个大礼。 南明离火乃是朱雀陵光的本命真火,自陵光神君失踪之后,他放在凤凰族中的这缕火焰日益消减,这暗示着朱雀的生命也在渐渐地消亡。至孟章来到凤族之时,南明离火已经只剩拳头大小。 天之四灵可是亲兄弟,彼此相互照应,要说谁能救朱雀,恐怕只有其他三位神明。在南明离火越来越小,凤凰一族都束手无策的时候,青龙到来,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青龙主木,包含生机,比起其他二神,更易解决困境。孟章花了几年的时间使南明离火获得生机,再次燃放,虽不能达到全盛时期,但暂时保住了朱雀的性命。想要根本解决问题,必须查清朱雀遇到了什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不必多礼,陵光乃我亲弟,我自当照拂。」 面对凤凰的感谢,孟章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受。上古时期,无论是龙族还是凤族,跟他们四方神明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结果一觉醒来,孟章成了龙族的老祖宗,朱雀被凤凰一族尊为老祖,而且凤凰一族天天就等着他回来继承族长之位。原本他和朱雀才是兄弟,如今反倒是被这些凤凰感谢,倒有种他才是外人的感觉。 不过,朱雀肯留一簇本命真火在凤族之中,应该也是信任凤凰的吧。凤族修了这么个圣殿盛放南明离火,对朱雀也是尊敬,孟章也就勉强认同了凤族,将他们当成兄弟家的小辈看待。 「神君,此次前去南山,恐怕危险重重,不如晚辈从族中挑些人马,陪您一同前往。」凤英说道。 「不必,人多反倒是累赘。」孟章脱口而出,然后又觉得这样拂了小辈的好意是不是有些伤他们的心,毕竟他们对朱雀忠心耿耿,这么想着,他又加了一句,「让白凤跟着我吧。」 凤英顿了一下,「白凤只是一白子,资质修为都平平,恐怕难当大任。」 凤族以彩羽为尊,白色的凤凰在凤族看来,就是发育不良。不仅传承记忆不全,甚至凤凰的许多神通都难以施展。凤英实在想不通那只身有缺陷的白子究竟是哪里得了孟章神君的青眼。 「无碍,就他了。」孟章说道。 他倒真不觉得凤凰能帮他什么忙,相比上古时期的凤凰,就连凤英这个管事的实力也逊色不少。既然朱雀都于南山遇险,这些小凤凰去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自己还要分心顾及他们。之所以选白凤,就是因为白凤是个识趣的,知道自己实力低,肯定不会往危险的地方凑。到时自己把他随意扔在个安全的地方,他也不会嚷嚷着非要去送死。 「是。」见孟章坚持,凤英也不好再劝,转身就离开寻白凤去了。 —— 待安家人准备妥帖之后,季子禾就拿着安幼舆的生辰八字,带着安家的僕从礼物,赶鸭子上架当回媒人去给安幼舆提亲了。 他是觉得这事儿肯定是成不了的,人家花姑子可是妖怪啊,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同意嫁给安幼舆。只是这个中的缘由,季子禾也不好对安幼舆讲,也磨不开面子推脱,只能去试试了,成与不成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了。 结果到了地方,啥都没有了,眼前一片荒芜,哪里还有村落在。 季子禾与安家僕从大眼瞪小眼,安家的僕人委婉道,「公子,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没有啊,我分明记得就在这里。小九,我们是从章家一起离开的,你说我有没有走错地方?」季子禾问道。 骨头摇了摇头,「没有走落路,就是这里。」 「可这里,分明就什么都没有啊!」安家的僕人说道。 「这,我也不知道。」季子禾有些为难,就让众人四处找找,看看这附近是不是有村落,可惜都没有找到。附近的村落也都说,没有姓章的人家。 无奈,众人只能鎩羽而归,安幼舆听他们说了原委,精神恍惚,难不成花姑子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吗? 安幼舆从此茶不思,饭不想,很快就病倒了。季子禾也劝说过他,可惜没什么作用,也不知道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安幼舆就能够如此情深义重,这是季子禾这个母胎单身的单身汉没办法理解的。 第137页 安幼舆病的最重的那阵,整日昏睡在床上,嘴里念叨着花姑子的名字。气的他母亲直骂花姑子是个小妖精,却又无可奈何。 在安家的日子里,季子禾等了小黑好几天也没见到人,就去镇上找了个带路的嚮导。只是,他是安幼舆邀请来的客人,如今主人家病重,季子禾也不好这个时候就离开。 季子禾发愁啊,「都出来这么久了还没有回家,爷爷肯定担心坏了。骨头,你有没有办法赶紧让安兄好起来?」 「我对治人族的病不太擅长。」骨头表示无能为力。 「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骨头,你有没有办法找到花姑子,让她来见安兄一面。」 「我试试吧。」骨头也没敢打包票。 小黑消失了那么久,肯定是去找那几个獐子精去了。如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他们都吃了,要是吃了可就难办了。 出了门,季子禾他们本想先去章家原址看看有什么线索,结果没走几步,季子禾就拉住了骨头。 「怎么了?」骨头疑惑。 季子禾指了指安家不远处那片小树林,「我突然觉得,那里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 季子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觉得,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你说那里会不会有线索。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骨头点头,二人直奔小树林。小树林里的低矮的灌木还挺多,季子禾就很有目的性的直奔一棵老树,然后就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季子禾围着老树转了两圈,拿手推了推,十分确信,这就是棵正经的老树。 他觉得他真是疯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什么线索,实在是浪费时间。 骨头没有说话,蹲下了身,扒开了地上的落叶,若有若思。 「你在看什么?」季子禾凑了过去,看到地上有个小小的蚂蚁洞。洞口在靠近树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洞,很奇怪,没有蚂蚁进出,而且……」还有很微弱的灵力波动。 「会不会是蚂蚁不要的洞啊?」 「把手给我。」骨头朝着季子禾伸出了手。 「怎么了?」季子禾抓住了骨头的手,只见骨头抬脚踩上了那个小洞,下一秒,季子禾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往下坠去。 「啊!」季子禾惊叫一声,差点松开了骨头的手,被他一拉,然后拖住他的腋下和膝盖,将他抱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落了地。原来这洞中另有干坤,这里有些潮湿,竟和前些日子他们住过一晚的花姑子的家里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章老汉和章老太正围着桌子吃饭,头顶突然掉下来俩人,吓的他们筷子都要掉了。 「放我下来。」惊魂未定的季子禾推了推骨头的胸膛,有外人看着,不要这么抱着他,多影响他的硬汉形象啊。 「哦。」骨头把他放到了地上,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轻咳一声,试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章老汉夫妻俩像是突然回神,惊讶的拿筷子指着他们,「你,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骨头扫视了屋子一圈,看向屋顶那颗发亮的石头,肯定道,「金云佛的佛骨舍利。」 季子禾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己胸口戴着的那块烂木头,同样是金云佛的舍利,为啥人家的就这么金灿灿,骨头的这个就是块烂木头呢? 「你怎么知道,你想干嘛?」章老汉毛都快炸起来了,虽然很害怕,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将章老太护在身后。 「你们不要怕,我们不是来抢劫的,舍利子我们也有。」季子禾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舍利子掏了出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来请你们帮个忙。」 「真的?」看到季子禾的舍利子,章老汉猜测,可能是两个舍利子相互之间有吸引他们才能找到这里。毕竟金云佛的舍利子谁也没有具体研究过,说不定就有这种能力的。 「我不吃你们。」骨头看着章老汉,脸上分明写着不怀好意。 第88章 入室相见 骨头伸手, 头顶那颗亮晶晶的舍利子就落入他的手中, 「这东西哪里来的?」 「这是花姑子的师父赠给她的, 她又给了我们。」章老汉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大人喜欢,这舍利子就孝敬您了。」 其实金云佛的舍利说来珍贵, 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世人只知金云佛原身乃西天金云,因其原型的特殊性,其坐化之后所产生的舍利子除了是镇压邪魔外道的正阳之物,还有遮掩天机之能。最大的用处就是你带着这舍利躲猫猫的时候,就算人家开了天眼也看不到你, 狗鼻子也闻不到你的味道,除非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好撞上真人, 否则是不可能找到人的。 可除了这些作用,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大佛的舍利子还有什么大用。或许有其他的作用, 不过研究不出来不还是没个卵用。修真界中能够遮掩踪迹的法术和法器也并不是没有,至于对邪魔外道的克制作用, 所有佛门法器都有这个作用,虽没有舍利子的功效大却也足够用。所以即使舍利子这种东西虽然珍贵,却也没有到那种人人都想要的程度。也因此, 花姑子的师父说给就把东西送给她了,而舍利子对花姑子本人也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她就把这东西给了她爹。 第138页 正是因为舍利子,小黑才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章老汉在哪里。若非季子禾, 骨头他也发现不了那个蚂蚁洞。 「你倒是识趣。」骨头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的将舍利子收了起来。 见骨头收下了舍利子,章老汉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收了他的孝敬,这大鬼肯定不会来吃他们了。 「两位大人快坐,老婆子,赶紧把桌子收拾收拾,给两位贵客上茶。」章老汉殷勤道。 「好。」章老太哆哆嗦嗦,赶忙将桌上的饭菜端了出去。 季子禾和骨头坐到了桌边,章老太神色匆匆,赶忙将茶水送了上来。 「两位大人请喝茶。」章老汉沏了两杯茶推到他们面前,笑道,「不知两位大人来我家所谓何事啊?」 「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住这里的啊,为何现在却来了这小树林里住?」季子禾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说话,而是好奇的闻道。 章老汉顿了一下,嘆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原本也不住在哪里。之所以那天将房子搬到那处,只是想请安幼舆安公子去我家过夜。」 「哦,这是为什么啊?」 「说来惭愧,一切都是老汉我的错。老汉年轻的时候,喜好游山玩水,偏偏资质不行,修为太差,被一猎人所捕。幸好得一少年郎搭救,才倖免于难。只是从此之后落下了病根,见到拿弓箭的人就会害怕的变为原型,不敢反抗。那位少年郎救我性命,我定要报答他的恩情,可在报恩的时候,我又被人抓了。好不容易报了他的恩,却又欠下了新的恩情。以此循环往复,天天都奔波着报恩,但恩人却越来越多。」 「你这运气也太差了些,招远县所有的猎户估计都被你遇上了吧。」骨头啧啧称奇,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倒霉的妖怪呢。 章老汉苦笑了一下,「说的也是,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被诅咒了。直到我家花姑子长大这种情况才变好,我女儿肯定是上天送给我的福星,总能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也不想老拖累她,只是我也有不得不出门的时候,花姑子还鼓励我,让我放心大胆的出门,若是遇上事情,她帮我顶着。我怕是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生下了花姑子身上,不然的话我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女儿,碰上我这样的爹,她也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是偶尔她也会来的晚一些,还未来的及救我,我就已经被其他人救了。就比如安家的这位安幼舆安公子,他之前在小华山救过我一命,花姑子在蜀山找人算过,他这段时间会有一个死劫,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们就只好就近保护他。」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知道他的死劫是什么吗?」季子禾问道。 「不知,那为安公子算命之人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什么都没有说。我们也就只好一路跟着他,等他回家后守在他家附近,就怕他出现什么意外。」 「那他会不会是因为生了病……」 「不会吧,我听安家请来的大夫说,他这是心病,等他看开了病就好了。怎么,这种病也会死人吗?」章老汉惊讶道。 「你不是说他近期有死劫吗,一切皆有可能,还是小心为上。」 「那该怎么办?」 「能让花姑子见他一面吗?也不必答应他什么,只是劝劝他,让他把念头消了就好了。」在季子禾看来,既然是相思病,只要不会再去相思不就好了。只要花姑子明明白白的拒绝了他,让他绝了念头,那不就没有相思了。 章老汉坐不住了,日防夜防,结果安幼舆的死劫反倒是因为他们,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花姑子去了关外,一时半会回不来啊!」章老汉焦急道。 「老头子别慌,我们先给花姑子报个信,让她赶紧回来。在她回来之前,就由老婆子我变成她的模样去见见安公子吧,他现在在病中,估计也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吧。」章老太说道。 「那怎么行,要是那臭小子趁机占你便宜怎么办。」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会怕这个。」章老太笑道。 「那也不成。」章老汉一咬牙,心一横,「我来。」 话虽然如此,可真到了要去见安幼舆的时候,章老汉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也没两样了。 白日里有人,只好等夜晚守着安幼舆的人都离开睡觉的时候,章老汉他们才摸到了安幼舆的房外。 「章大爷,你进去后直接明明白白拒绝他就好了,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季子禾说道。 「小公子,我吃的草比你吃的饭还多,这点小事老头子还是做的好的。」章老汉说道。 「怪我多嘴了,那我就静候您的佳音了。」季子禾笑道。 章老汉点了点头,变成了花姑子的模样。他这位老大爷再怎么招是学不来小姑娘的姿态的,总觉得有股别扭的地方。而且他的腿还没有大好,走起路来还有些奇怪,希望安幼舆不要发现才好。 章老汉推开房门,径直走向了安幼舆的床边,伸手推了推安幼舆,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才道,「你这痴儿,何苦如此呢?」 「你怎么来了。」安幼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章老汉赶紧扶住了他,安幼舆只觉一股麝香味扑鼻而来,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 「唉,我不过只是收留了你一晚,你何苦如此惦念我呢。」章老汉就纳闷了,安幼舆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家姑娘呢。 第139页 「当日一见姑娘,便记在了心里,不能忘记,只盼望能与姑娘共结连理。」 章老汉脸一黑,「不成。」 就你这没用的书生还想娶我女儿,也不照照镜子,就因为找不到人便要死要活,怪不得二三十岁的人了还在打光棍。就这性子,若真娶了哪家姑娘,还不得天天把人憋屈死。 「姑娘,你……」安幼舆听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等一下,别晕,我是说,让我再想想。」章老汉赶忙拉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安幼舆抓住了他的手,章老汉瞪着那只咸猪手,脸色实在不好看。这臭不要脸的书生,还开始动手了,幸好来的不是花姑子。 虽然安幼舆是章老汉的恩人,可章老汉在心里也没少骂他一句。恩人怎么了,他是该感激,是该报恩,但这也不能否认这个人的人品不好,谁让他看上自己女儿了呢。所有老父亲都是一个样,见到想要追求自家闺女的臭小子,基本心里都会有些敌意,恨不得拿显微镜看人,再小的毛病也会被挑出来无限放大。 「终身大事,是该好好想一想。」安幼舆没有逼他。 「这样吧,你先休息,等病好了再来寻我,我再给你答案。」章老汉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就拒绝他,万一他再一口气没上来那不就完了。还是先稳住他,等他病好了再说,倒时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容易死的。 「可是,上次季兄去寻你,却没有找到你家。」 「那是他们走错路了,放心,这次你定能找的到的。」章老汉说道,「行了,你安心养病,我这就离开了。」 安幼舆却有些不愿意了,他扑向章老汉,抱住他的大腿,有气无力道,「花姑子,别走,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章老汉很想一巴掌拍死他,手都举起来了,硬生生的忍住了,「我得走了,放手。」 「再多留一会儿吧。」 「不能多留,快放手。」章老汉伸手想要推开他,老爷子活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调戏,这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 「这边又没有人,不会有人知道的。」安幼舆顺势抓住他的手,哀求道。 「你放不放。」 安幼舆脑袋晕晕,本想放手,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大胆的摇了摇头。老爹说的对,是男人就不能怂,对待女人就要强势一点,不然老婆就该跑了。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培养感情。 章老汉本不想跟个病人计较,可他这实在忍不了,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将人给打晕了。 「臭小子,老子都能当你祖宗了,还想和我调情。」章老汉臭着张脸,手背在身后,驮着背离开了屋子。 第89章 下雪了 过了三日, 花姑子还未回来, 安幼舆的病就已经大好了, 开开心心的打算去安家找花姑子约会。 这可急坏章老汉了,夜里光线不好,加上当时安幼舆还在病中,神智不清醒, 自己扮成女儿的模样还能滚过去。可大白天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矇骗过去呢? 还好安家主母是个神助攻,她虽未见过花姑子,安幼舆因为她生病,内心里便对这个小狐狸精不喜。如今儿子还想去和那女子私会, 不行,绝对不行。还未出阁的女子就知道与男人勾勾搭搭, 定不是什么好姑娘,娶回家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虽说她安家不是什么高门望族, 但家风清白,她坚决不同意自己儿子去见这种不三不四的乡野丫头, 免得败坏门庭。 章老汉虽然不同意安家夫人这样诋毁自己女儿,不过她阻止安幼舆出门倒是解决了章老汉的一个心腹大患。只要安生这段时间天天好好呆在家里,他就不信了, 天上还能来到雷把他给噼死。 这边安幼舆病刚好,季子禾就提出了告辞。他才不要再呆在安家,他本就没打算和安生深交,只是碍于情面住在他家几天而已。 季子禾说要回家照顾祖父, 读书人都重孝,这个理由一出,纵使安幼舆捨不得他也没有再挽留。只是安夫人挺捨不得季子禾的,季子禾在这位老夫人眼中妥妥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又乖又懂事,而且他同安幼舆一样,也是个举人。再瞧他的年纪,比安幼舆可小的太多了,长的又好看。真是可恨,要是自己晚生个几十年,或者季子禾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尽管安夫人捨不得,可季子禾他们还是麻熘的就上路了。说句不好听的,安幼舆这么多愁善感,万一他又病了,自己可就走不了了。 是夜,月光皎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从房里摸了出来。门口,看守之人靠着柱子打着呼噜,安幼舆轻手轻脚的从他身边走过去,直奔马棚,牵了一匹马便出了章家。 安幼舆满心欢喜的骑着马儿要去章家会女郎,快马加鞭,奔走在夜色之中。路上,偶尔还能看到几个黑影,安幼舆也不觉得害怕,马儿未停,直接将其给忽略了过去。 试图碰瓷的章老汉:「……」 寻着记忆,安幼舆找到了自己夜宿了一夜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大宅院,院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犹如指路明灯。 安幼舆心里泛起嘀咕,许是自己也走错路了,他就是再瞎,也看的出来,这房子是高门大户,肯定不会是章家。章家人只是农户,家里也没什么年轻力壮的男丁,怎么也不可能短短数日就盖起一座大房子。 第140页 这荒郊野岭的,一时找不到章家在哪,附近也没看到别的人家,自己不如去这户人家问问路。想着,安幼舆牵着马就上前拍门。 很快,门就打开了,一个小脑袋伸了出来,「你找谁?」 光线太暗,安幼舆并没有看清这小孩的模样,只是听着声音,像个童子,又像是个小丫头,估计是这家的下人吧。 「打扰了,我是章家的亲戚,一时迷了路,想要问问章家在什么地方。」安幼舆说道。 「原来如此,那你不必打听章家在什么地方了,这里是花姑子的舅母家,花姑子如今就在这里。」 「太好了,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吧。」 「那你等等,我这就去叫她去。」小孩啪的一下将门给关上了,差点把安幼舆碰一鼻子灰。 安幼舆也不恼,心里只道这小孩调皮,乐呵呵的等着与心上人见面。 不一会儿,花姑子就出来了。一上来就拉住安幼舆的手,把他往屋里拽,「这么晚又走了那么远的路,你一定累坏了吧,快随我进屋歇息吧。」 花姑子突然如此热情,安幼舆有些招架不住,没怎么反抗就被她给拉进了屋里。 章老汉远远的看着他进了屋子急得跳脚,可他却不敢上前阻止。那可是修为很高的大蛇妖,自己过去不仅救不了人,说不定还要给他送菜。心里只得祈祷,花姑子快回来吧,要出人命了。 「这宅子里怎么没见到其他人呢?」被花姑子拖进屋子的安幼舆躲闪着她灼灼的目光,面上多了几分羞涩。 「舅母她们出门了,只留下我看家,正好你来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啊?」花姑子两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头朝着他凑了过去。 瞧着她如此主动,安幼舆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虽然有些害羞,却坚定的没有动弹。说不定他这个母胎单身汉今天就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了呢,激动。 花姑子脸上突然笑了一下,安幼舆奇怪的看着她,只见花姑子的头突然变成了一个蛇脑袋,分叉的蛇信伸了出去从他鼻子前略过,带起一阵寒风,只往他鼻孔里去。 「啊——」安幼舆大叫了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人身蛇脑袋的小黑很是鄙视的啧了一声,「真是没用,这么容易就被吓晕了,好生无趣。」 原来,这宅院是小黑的法术变得,而那花姑子,也是他伪装的。 「让我想想,你怎么死才好呢。」小黑蹲在地上,戳了戳被吓晕过去的安幼舆,「你这般好色之徒,可不能便宜了你。」 小黑单手一提,就把安幼舆给提了起来,飞到了小华山上,找到了一个悬崖。他伸手将安幼舆给扒光,衣服随手一扔,一脚就将安幼舆给踹下了悬崖。 还没等安幼舆落地,小黑就看见一獐子跑了过去要去接他。小黑勾了勾嘴角,「我正找你呢,你还送上门来了。」 眼见章老汉就要接住安幼舆了,身形却突然停住,眼睁睁的看着安幼舆从自己面前落了下去,掉到了崖下的碎石堆里,脑袋顿时开了瓢,没了性命。也幸好,悬崖不算太高,他掉下去的时候,脸朝上,没毁容,至少收尸的不会认不出来。 章老汉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缅怀这位脑袋开瓢的恩人,因为他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生死问题。 可怕的大蛇妖咧开嘴巴,露出两颗大毒牙,「好巧呀,又见面了。」 章老汉心里泪流满面,真倒霉,又遇上这冤家,老头子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见面。 自认为为自家白娘娘出了恶气的小黑心情大好,也没去吃章老汉,这獐子精肉那么柴,他才不喜欢吃呢,不过倒是可以把他送给白娘娘,让白娘娘出气。 提着章老汉,小黑就兴沖沖的往蛇寺赶了,完全把大明湖畔的季子禾二人给抛在了脑后,一心就想着找白娘娘邀功呢。 报了仇之后,白娘娘他们又回到了蛇寺。虽然以前他们也挺不喜这个地方的,可出去了一圈,发现除了蛇寺,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毕竟它们在蛇寺附近积威已久,早就把那里圈成自己的地盘了,换个山头的话,那就要重头再来,说不定还要和别人抢,哪里有现成的舒服。 不过他们在哪,小黑都可以找过去。白锦芝的体内有他的火种,依照火种定位,他毫无障碍的就找到白锦芝。 小黑把章老汉扔到了白锦芝的面前,然后朝着她讲起了自己是如何为她出气的,满心欢喜的等着白锦芝能够笑上一笑,可白锦芝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高兴。 「那安幼舆真的死了?」白锦芝问道。 「死了,真的死了,我把他扔下了悬崖,他当场就断气了。」小黑肯定道。 白锦芝面色一沉,「黑鬼,你走吧。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小黑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当即跪了下去,有些慌乱道,「为什么要赶我走,白娘娘,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可以改,你不要赶我走。」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以为我能管的了你,哪里知道你这么有主见。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己出去闯荡吧。」 「我听话的,我没有吃人,我只是想替你出口气。」小黑委屈道。 「我受够了,你总是惹祸,不服从管教,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赖在我这里。」白锦芝震怒道。 第141页 「我可以改,我可以改。二青,帮我劝劝白娘娘,有什么错我一定改。」小黑求助的看向二青。 「你可知,白夫人渡劫之时,花姑子帮她护法一事。」二青冷淡道。 「我……」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上次遇到花姑子,她也没有说过啊。该死的,早知道她帮过白娘娘,他又怎么可能去找她的麻烦。 「白娘娘,我错了,我一定向花姑子道歉,向她赔罪,求你不要赶我走。」小黑想要抓住白锦芝的衣角,却被她推开。 「人死可能复生?」白锦芝冷冷道。 「不,不能。」 白锦芝摇了摇头,「我已经容忍你太多次了,你走吧。」 小黑僵住了身子, 「白娘娘,你真的要赶我走?」 「二青,把他给我赶出去。」 「是。」二青爬到小黑面前,嘆了口气,「出去吧。」 小黑固执的不肯动弹,眼睛红红的看着白锦芝,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二青只好用尾巴卷着他的腰,将他送出了蛇寺。 白锦芝皱着眉头看着爬回来的二青,「他走了吗?」 二青摇了摇头,「在寺外跪着呢。」 「把他轰走。」 二青却没有动弹,「夫人,何必呢,与他讲清楚利害不就好了,小黑他还是个孩子啊!」 「正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我才这般护着他,他不同我们这些凡蛇修炼成妖,我听闻他们这样的神兽成长更为艰难。虽然成年神兽不好对付,可他只是个幼兽。他的每一份血肉无论对修士还是妖魔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一旦他被他人发现,定要被擒杀。如今他杀了安幼舆,我倒不怕花姑子,只是花姑子的师父,那位蜀山的上仙,那绝对不是小黑这个幼兽可以抵挡的。以往我想赶他走,只是因为我们这蛇寺不是什么好地方,容易引来修士除妖,我怕会暴露他的身份。若他被发现,必死无疑。如今,他与花姑子结怨,花姑子定会将罪过算在我的头上。小黑必须走,逃的远远的,这样他才会有活路啊!」 「或许吧。」二青轻嘆道,突然,他发觉自己没有收进屋里的尾巴略有一丝凉意,扭头一看,惊讶道,「这个季节,怎么会下雪?」 第90章 回忆 雪下了一夜, 小黑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积雪厚厚的一层, 已经将他的膝盖淹没了。蛇是讨厌冬天,讨厌下雪的,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是什么时候呢? 小黑一动不动的看着寺门,安逸了太久, 再回忆旧事,突然觉得那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他刚刚出秘境,就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妖怪的城市。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世界,无论是他这几千多年生活经历还是记忆里的上古, 都与如今的世界是脱轨的。老古董出山,什么也不懂, 什么也好奇,看见与自己长的相似的小妖就凑了过去, 看着人家手里的糖人馋的流口水。 这是什么呀,好像很香的样子啊, 想尝尝。 小黑没有所谓求人的概念,也没人教过他,他只是从人家手里把糖人拿过来而已, 就成了人家口中的强盗。于是,小黑知道了他这种行为叫做抢劫。 小黑并不觉得抢有什么不对,因为没有人告诉他,喜欢就抢过来, 不然怎么变成自己的。反正这群弱鸡又打不过他,为什么不能抢呢? 小妖怪哭哭啼啼,「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娘,你欺负我!」 「爹娘是什么?」小黑咬着糖人,一脸疑惑。 「你没有爹娘吗?」 「没有。」 「原来你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野孩子!」 小黑没有因为他骂人而生气,只是觉得他的态度很让人讨厌,然后就把他给揍了一顿。 小妖的爹爹来了,小妖怪立马变得趾高气昂。小妖怪的爹爹抱着小妖怪安慰他,还要替他出气,对着小黑说让他道歉,否则就要打死他。 小黑明白了,原来这个大妖怪就是爹爹啊。 可小妖怪的爹爹打不过小黑,小黑看着抱着大妖怪哭的惨兮兮的小妖怪,「爹爹没用,打不过我。」 大妖怪一咬牙,「你给我等着,我找我爹收拾你!」 小黑疑惑,你不就是爹爹吗,还有人也叫爹爹吗? 这回来了一个老妖怪,老妖怪说他要吃小黑,可老妖怪还是打不过小黑,然后他就带着大妖怪和小妖怪逃走了。 糖人吃完了,嘴里的甜味散去,小黑咬着糖人棍,捨不得丢掉,想要再挽留一下这美好的味道。 爹爹原来就是帮你打架的人啊,哪里可以领,他还没有收到。 修真界就是这点不好,容易得罪人,而且打了小的来老的,还有什么道友,兄弟一类的。只要得罪一个人,就能得到一群敌人。 小黑是不怕树敌人的,主要是他还没遇到厉害的敌人,所有来找茬的都打不过他。 随着入世的时间长了,小黑也渐渐懂得了人情世故。他知道,爹娘不是打手,而是生养他的那两个人,是家。很多人骂他是有娘生没爹娘教导的野种,小黑也不再像以前一般不在乎,他很容易发怒,生起气来非得把那些讨厌鬼吃进肚子里不可。 他没有家,没有爹娘,没有亲朋好友又如何,其他人倒是有,不还是打不过他。 小黑咔哧咔哧的咬着糖人,看着其他人一家三口甜甜蜜蜜,朋友间打打闹闹,兄弟间勾肩搭背,突然觉得糖人也没有那么甜了。不仅不甜,还有些酸,比糖葫芦还要酸,酸到了他的心里。 第142页 可螣蛇生来就该是坏蛋,是说书人口中所谓的反派,就该做坏事,怎么会有亲朋好友呢! 天色渐晚,白日热闹的集市到了晚上就变得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回家了。身为一个孤家寡人,小黑没有家,这个时候,他要么蹲墙角,要么蹲房顶。 坐看万家灯火,听起来倒是挺浪漫。可看的久了,也未免会觉得难过。灯火虽多,可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 小黑记得,那段时间,经常会下雪,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本来他心情就不好,下了雪,他心情就更差了,他讨厌下雪,讨厌变冷,他是蛇,没有毛,下雪太冷,冷的他骨头都是冰的。 忽然有一天,一对男女来到了小黑面前,满脸的慈祥,「我们是你的爹娘。」 那对男女是这样说的。 小黑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可真的当爹娘站在自己面前,说要给他一个家后,他还是没骨气的屈服了心中的欲望。 那大概是小黑最快乐的一天,爹娘给他买了好看的新衣裳,给他洗了澡,换上了新衣裳,给他做了一桌好菜好饭。 小黑是第一次吃上娘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好吃的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当即就决定,他原谅爹娘出现的这么晚了,只要他们以后会陪着他就好。 可惜,一顿饭过后,小黑的美梦就醒了。 饭很好吃,可惜里面带毒,吃了之后便会经脉堵塞,浑身无力,只能任人为所欲为。 面对失去了战斗力的小黑,那对男女立马暴露了真面目。他们压根就不是小黑的爹娘,只是小黑的武力值很高,而且还未成年,说不定是什么大妖的后代,或者是出现了返祖现象。无论哪种可能,小黑的这身血肉定是大补之物,吃了他,说不定就能少奋斗个几百年,这对于妖怪来说诱惑还是挺大的。 见着上一秒还在与自己言笑晏晏的父母,下一秒就拿着刀子在自己身上比划,讨论着自己的一百零八种吃法,小黑怒了,硬是撑着,用自己一身血肉将那对男女给捶了个稀巴烂。虽然没死,可他也受了重伤。 那段时间,天上总是飘着雪花,对于小黑来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受伤的妖怪在修真界里很危险,知道你受伤,妖怪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救人,而是如何趁你病要你命。碰到伤患,那就跟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般运气,说不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一大妖的肉身,多好的买卖啊。 小黑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这伤险些就要了他的性命。他不敢在这里久留,怕其他妖怪闻着血腥味追过来,他必须要逃,逃去一个没人的山头养好病才能再出门。 小黑咬着牙,什么爹娘,都是骗人的,他再也不要爹娘了,太疼了。 小黑的逃亡之路并不顺利,以前畏惧他的人如今敢拿着武器攻击他,以前对他谄媚的人如今也会从背后偷袭他。妖们仿佛忘记了恐惧,贪婪的看着小黑这块肥肉,都想要将他拆吃入肚。一时间,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小黑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此地没有什么大妖,他就是那其他妖怪眼中的大妖,所以没人敢惹他,也没有人发现他竟然是上古的神兽。虽然那些妖怪阵仗挺大的要追杀他,可对于其他地方的修士来说,不过是几个乡野妖怪的恩仇罢了,也没打算插一脚,占点便宜。是以,小黑才能坚持逃了许久。 不过,那毒并没有被解掉,所以小黑的修为神通还是用不出来,只能被动挨打。小黑骨子里就有种骄傲,就算逼到绝地,也不愿意把自己送到这群他平日里看不上的妖怪嘴里,甚至拼着用自己的血肉化成火种,也要将那些妖怪击杀。 筋疲力尽的小黑倒在了一个寺庙前,他的血肉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以至于他看起来瘦的皮包骨头,合身的衣服也变的空荡荡的,身上的伤口也再流不出血来了。 都说凡人的寺庙里有念经的大和尚,只吃素,不吃荤,也不杀生,兴许不会吃掉自己。只不过,可能会把自己给压在塔下,就跟戏里唱的大白蛇一样。 雪落了下来,覆在了他的身上。小黑正为自己的未来自怜自哀,突然,寺门打开,一个白衣女子从寺中走了出来。 小黑真的要感嘆自己的时运了,说大白蛇,大白蛇就来了。真倒霉,还以为会是个和尚庙呢,没想到还是妖怪窝,自己就是个送上门的肥肉。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子,小黑扬着头,「你长得可真好看,也罢,反正我就要死了。与其被那些丑八怪们吃掉,倒不如让你这样的美人吃掉,说不定到了地府,阎王看在我为美人饱腹而死的份上,就让我下辈子投个好胎呢。不过你下手利落点,我现在身上肉不多,你最好把我煮成汤,不要配素菜煮,我喜欢吃肉,讨厌吃草。」 小黑巴拉巴拉交代了一通遗言,闭着眼睛开始等死。一双细嫩的手将他抱了起来,小黑窝在女子的怀里,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这个姿势,之前他的那位「娘亲」也抱过他,真是个舒服的姿势,就是可惜了,抱一下要付的代价太大,要的是他的这条小命啊。 小黑的意识沉浸在了黑暗里,他想着自己要死了,也就不紧张了。逃了那么久,他已经很累了,如今一放松,他就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在锅里。干净柔软的床榻,带有太阳的味道的被子,是他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第143页 「你不吃我吗?」小黑看着这个好看的白蛇妖。 「我没有吃同类的习惯,你且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就回家吧。」白锦芝笑道。 小黑双手抓着被子,「我没有家。」 白锦芝愣了一下,「若你没有其他去处,就留下吧,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我可以留下?」小黑惊讶的看着她,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这寺里有很多的蛇。只是,你若是干了坏事,不愿意守规矩的话,我就不能留你。」 「我不干坏事,我听你的话,我想留下。」 「那就好,我叫白锦芝,是这里管事的妖,你就叫我白娘娘吧。」 「好。」小黑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道,「白娘娘,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一起生蛋吗?」 要问小黑什么关系才最坚固,那还用说,当然是家人,只有家人才是没办法说背弃就背弃的。那什么才叫家呢,自然是有妻有子才叫家不是吗?小黑已经不想做孩子了,他要做孩子他爹! 第91章 鹿衔草 真的好冷啊, 冷的血液都要结冰了呢, 可他捨不得离开这里啊。除了蛇寺, 他还能到哪里去,哪里还有他的家呢? 蛇寺的大门发出吱呀声,小黑猛的一抬头,眼中迸发出光彩。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白娘娘不会不要他的! 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美好。走在白锦芝前面的是个老头,小黑认识他,不就是那个獐子精嘛。如今这靠獐子小人得志,走起路来都扬着下巴, 活像是有人欠了他银子一样。白锦芝跟在他的身后,放低了姿态, 向他致歉。 小黑眼巴巴的看着白锦芝,可她从他身边走过去时连半点眼神都没分给他, 一直在向老獐子道歉,可那老东西没半点领情的模样, 气的小黑想打爆他的狗头。 可小黑不敢,他知道,那样肯定不会是白娘娘希望的。 待两人走远, 寺里的小蛇们纷纷爬了出来,围着小黑叽叽哇哇的说着话,问他怎么惹白娘娘生气了,七嘴八舌的为他出谋划策。 二青也从蛇寺里探出头来, 尾巴上勾着条厚厚的兔毛斗篷递到他的面前,「快走吧,别在这门口跪着了,白娘娘不会心软的。你跪在这里也是白跪,何苦呢,赶紧去找个地方躲躲雪吧。」 「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里。」小黑跪着不动弹。 「这脾气犟的,随便你。」二青将斗篷放到了他面前的雪地上,摇着脑袋走进了寺里。 把老獐子精送到了山下,白锦芝就回来了。远远看见了她的身影,所有小蛇一闹而散。 白锦芝目不斜视的往蛇寺走,直接无视了跪在哪里的小黑。 「为什么要赶我走。」小黑伸手拉住白锦芝的衣裙,身上的雪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上。 「我说过了,我已经受够你了。」白锦芝眼神平静的看着蛇寺。 「我不信,你说过蛇寺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只要我听话,我就可以一直待在这里。我很听话,很听话……你别不要我。」说着说着,小黑就红了眼睛,泪水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 「你说一我从来不会说二,你说让我往东我也没有往西过。你说不喜欢我欺负人,我就没有欺负过寺里的任何一条蛇。你说不喜欢血腥,我就再没有在你面前杀过人。你说不喜欢我抢劫,我就一点点用我的双手挣钱……」小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掏出一个蛇皮袋子,往下倾倒。 哗啦哗啦,小小的蛇皮袋子像是个无底洞,无论是人界,仙界,魔界……的货币争先恐后的从口袋里出来,自动的分成了数座小山,齐齐的堆在了蛇寺前。简直要闪瞎人眼,着实让人心动。 「你不是说我穷吗,你要是喜欢钱,给你,这些全都给你。我很有用的,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还可以挣。」小黑双手捧着灵石,好像是将自己那颗卑微的心捧在手里送到白锦芝的面前,只求她能看一眼。 「这些身外之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把东西拿走,别让这些东西脏了我的地方。」白锦芝毫不留情的抬脚就走。 「是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吗?」小黑垂下眼眸,仔细想来,所有的改变都是从他表明自己是螣蛇开始的。在那之前,白娘娘从来就没有说过要赶他走,但在那之后,白娘娘就把赶他走当成了口头禅。 是螣蛇,所以与蛇寺的蛇们根本就不是同族。是螣蛇,所以白娘娘不信任他,渡劫的时候才会故意将他支走。是螣蛇,所以,白娘娘才要赶他走。 小黑苦笑的将手中的灵石用力甩在了雪地里,站了起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都是假的,什么家人,什么家,只要没有一点那可怜的血脉联繫,随时都可以被抛弃。可天大地大,哪里才能找到第二条螣蛇呢? 白锦芝停在了石阶上,雪好像下的更大了,转身往后看去,宝山在寺前堆积,而雪地里再看不见那个卑微的身影了。只能看见雪地里一串小小的脚印,连接到了远方,一点点被风雪覆盖,直到再看不到一丝痕迹。 小黑没有用灵力,仅仅靠着双脚在雪地里行走,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为什么他不能是一条普通的蛇呢,那样至少他会有很多的同类,有毒的,没毒的,善良的,邪恶的,奸诈的……无论什么样的,他都不介意的。 第144页 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他要从秘境出来呢。不出来的他就不会知道什么叫孤独,不出来的话他也不会去渴望去拥有同伴,不出来他就不会学会难过,出来了他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远远的好像有人来了,是那只老獐子带着花姑子找来了。真是奇怪,旁的妖怪都是打了小的来老的,而他们却是打了老的来小的。 小黑知道,白娘娘赶他走不应该全怪这老獐子,就算没有这老獐子,白娘娘还是会找其他由头赶他离开蛇寺。可是他好不甘心,他不甘心! 「来打一架吧!」小黑脚尖一点,拦在了花姑子的面前。 「让开。」花姑子厉声呵斥道。 她刚从关外回来,就发现安幼舆失踪了。等父亲回家后告知,安幼舆已死,而这杀人的人,竟然就是蛇寺那群蛇妖。亏她还以为那群妖并非无药可救,没想到是她看走了眼,这次她定要掀翻那蛇窝! 「女儿,就是他杀了安公子。」章老汉抖了抖皮毛,这都五月的天了,怎么会下这么大雪,还好他生来就穿着皮草。 「没错,就是我,你不要去找白娘……白锦芝他们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抓了你带到白锦芝面前。我倒要问问她,此事该怎么了结。」花姑子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剑,剑尖指向小黑的面门。 章老汉见势不对,四蹄跑的飞快,躲到了百步之外。别说他胆小,他只是有自知之明,不想给女儿拖后腿罢了。 「呵!」小黑咧嘴一笑,尖尖的虎牙化作巨大的毒牙,一条巨大的黑蛇在雪地里极为显眼。红色的眼睛透露着丝丝邪气,玄色的鳞片是它坚硬的铠甲,丝丝云气在它身侧聚集,使他看起来超脱凡物。它俯视着花姑子,原本他需要仰视的女人,此刻在它面前,不过蝼蚁大小。 花姑子握着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看着这巨大的黑蛇,满脸的不敢置信。这是来自血脉中的威压,无关修为,只是血脉等级的威慑。这蛇到底是什么来头,除了龙族,还没有其他种族能让她有这种压力。 不等花姑子多想,黑蛇张嘴就吐出火焰,花姑子忙躲闪开来,火焰遇雪并未熄灭,而是以火为薪燃烧了起来。 实在是太诡异了,花姑子躲闪着黑蛇的攻击,自己的长剑击在蛇鳞上,根本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来,仿佛身上没有半分弱点。 不,还有一个。 花姑子倒吸一口凉气,一时的躲闪不及,让她的胳膊上沾染到了一丝火苗。哪知这点毒火便如跗骨之蛆,直接往她的骨肉中钻。 不能再这样了,这黑蛇每一下都没有留手,只要自己有半分躲闪不及,便会立刻毙命。 她看着那黑蛇的眼睛,若说这蛇身上还有什么柔软的地方,那就只能是这双蛇眼了。花姑子挽了个剑花,霎时神通显现,无数的灵剑出现在她的身后,朝着黑蛇攻去。 黑蛇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张大嘴巴又吐出一团毒火,将灵剑全部给腐蚀掉了。正当他得意,却见花姑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了他的面门。 原来那些灵剑只是她的掩护而已,趁着黑蛇的注意力被灵剑吸引了过去,花姑子趁机饶到了他的侧面,持剑刺向了他的眼睛。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只可惜…… 眼见灵剑就要到了黑蛇的眼前,黑蛇不躲不闪,让花姑子心生一丝警惕。突然,蛇眼中射出两道光芒,花姑子忙翻身躲闪,灵剑却被光芒射中,碎成了两节,落到了地上。 本命灵剑断裂,花姑子当场就吐了一口鲜血。接着黑蛇的大尾巴就到了她的身前,将她击飞砸到了地上。老獐子精赶忙凑到了她的身前,用脑袋顶了顶她的头。 「咳咳,你到底是什么人!」花姑子撑着身体扬起脑袋,看着黑蛇。 黑蛇仰天大叫了一声,似是在发泄什么。紧接着他大嘴一吸,地上的毒火,包括花姑子胳膊上的火全都被他又吸进了肚子里。 黑蛇重新变成了小姑娘的模样,走向了花姑子。老獐子忙挡在花姑子的面前,警惕的看着他,却被花姑子用手给推开。小黑也没有想要花姑子的命,不然他也不会把毒火收回来。 「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可以让我好好打一架呢,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真是无趣。吶,这是上品的回春丹,便宜你了,就当是你陪我打架的报酬好了。」小黑扔给花姑子一瓶丹药。 「别去找蛇寺的麻烦,我现在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安幼舆是我杀的,跟他们没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负责的。」 「他已经死了,你拿什么负责!」章老汉大着胆子说道。 「不知道。」小黑实诚道。 花姑子摸了摸老獐子的皮毛,老獐子看着她,退到了一旁。 「你想负责也并非没有办法,传说在鹿族有一种神草,可起死回生……」 「行,我帮你拿到那种草。」小黑有些不耐烦,懒得听她把话说完。 花姑子顿了一下,又道,「记住,你只有七天时间。七天一过,就算有神草,安公子也没办法还魂了。」 第92章 到家了 刚到了白河镇的地界, 嚮导就离开了。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 还要什么嚮导, 季子禾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家。 走半路上,早早在回村的路上等候着的黄九郎就与他们成功会师了。顶着黄九郎的脸四处作妖的骨头还有些捨不得,难得有人背锅,可惜快乐太短暂。 第145页 近两个月没回家了, 季子禾瞧着那炊烟裊裊的小村庄就觉得心中欢喜。 还未到家门口,大黄狗就从屋里跑出来甩着大尾巴迎接他了。这狗是几年前从他姑姑家抱来的,如今已经长成大狗了,季子禾给它起了个非常通俗的名字,阿黄。 阿黄见到许久才归家的小主人心情十分的激动, 不仅尾巴甩成风,而且还不断地往季子禾身上扑。相比阿黄的热情, 家里那只黑白相间的狸花猫就冷淡的多了。 这狸花猫是二黑的女儿,二黑在几年前就丢了, 狸花是它最后的一窝崽中的一个。二黑的丢的时候年纪很大了,乡下的猫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失踪, 因为猫不喜欢死在家里。虽然没有人再见过二黑,可所有人都知道,它大概是已经死掉了。季子禾也没有敢去找过, 就好像没有看见它的尸体,就能心存一份希望。 再说这狸花猫,季老汉给它起名叫小花。小花生的极胖,骨头嘴上说着讨厌猫, 可私下里餵猫最多的就是他了。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老鼠蛇,水里游的鱼虾,都是骨头偷偷给小花的加餐。然而呢,平日里小花还是不鸟他。 骨头不止一次向季子禾吐槽这只猫,他要是手里拿着食物的时候蹭着他掐着嗓子喵喵叫,如果他手里没东西,这只白眼狼猫连理都不理他。 此刻,那只猫就在院墙上睡觉,听到狗叫声抬了抬头,看到回来的季子禾他们,面上毫无波动,然后躺下去继续睡觉。半点没有见到主人的自觉,气的骨头飘到院墙上对小花吹冷气。小花眼睛都没睁一下,抖了抖耳朵,身体一蜷,半点都不受影响。 季老汉正在院里的大树下蹲着,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抓着只老母鸡。见季子禾进了家门,瞥了他一眼,「回来了。」 说完利落的扭过鸡脖子,手起刀落,血哗的一下从鸡脖子上的伤口流了出来,落到了地上的瓷碗里。 「嗯,爷爷,我回来了。」季子禾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交代黄九郎将驴子牵到棚里,让他把驴背上的几个藤箱搬进书房,季子禾便凑到了季老汉的身边。 「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丢了呢。」季老汉将鸡血放完,把鸡扔到一旁。 老母鸡歪歪扭扭的走了几步,像喝醉了酒似得,最后倒在了地上,嘴巴张着,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在红河镇认识了几个朋友,耽误了些日子。爷爷,我帮你。」见季老汉去端鸡血,季子禾忙帮他端着。季老汉也不跟他抢,站起来进了厨房,季子禾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爷爷,你怎么这个时候杀鸡啊,家里要来客人了吗?」季子禾将鸡血碗放在灶台上,看着季老汉从锅里舀热水。 「你不就是最大的客人嘛,哪还有谁要来。」季老汉冷着脸说道。 「我,爷爷,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季老汉冷哼了一声,不愿意和他说话,端着盛满热水的盆子就进了院子里。 「爷爷,你别生气,这次是我不对,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差人给您提前送个信。」季子禾跟着季老汉又从厨房走到院中里,蹲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拎着死不瞑目的老母鸡的爪子,把它按在热水里烫了一遍,准备拔毛。 季子禾也伸出了自己无处安放的小爪子,准备上手拔毛,却被季老汉给拦住了。 「去去去,别碍事,这有我就行了。你去书房读书吧,等饭好了我叫你。」季老汉总算不冷脸了。 「爷爷你要做饭,那范大娘呢?」范大娘可是他花了银子请来的厨娘,该不会趁他不在,就玩忽职守了吧。 「我不喜欢吃她做的饭,就让她以后不要来了。你以后也别请什么厨娘了,浪费钱不说,做的饭还不好吃。」 「哦,知道了。」季子禾点了点头,听老爷子的意思,估计不是厨娘趁着她不在玩忽职守,而是老爷子趁着他不在,终于逮到机会能将人赶走了。 季子禾有些无奈,明明请个厨娘是想让老爷子歇歇呢,结果爷爷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却一直不高兴。他这个做孙子的,居然今天才发现。爷爷肯定是怕浪费钱,虽然他家现在已经有些富裕了,可爷爷心底还是捨不得花钱。估计只有他当上官之后,爷爷才肯放心做他的老太爷吧。 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犼是那么爱省钱的兽吗,显然不是。若真的没钱了,大不了他去山里挖金矿去,还怕缺钱,开玩笑。他之所以不想要厨娘,无外乎是不想让自己的地盘多生人罢了。小禾子在家时也就罢了,孙子不在家,让一个外人天天给他做饭,他怕自己哪天会忍不住把厨娘当成食物一起吞了。 听说朝廷马上就要重开科举了,小禾子肯定在家里呆不长,他又何必再让他找个厨娘来碍眼。相比熟食来说,其实他更喜欢吃生的,小禾子不在家他肯定不会再委屈自己的肚子,若有外人在那多不方便。 「对了,爷爷,我这次出门,专门给您买了几样好茶叶,都是咱们这儿都没有卖的。」 「嗯,一会儿我试试。对了,你别忘了去拜访你的夫子,他差人找过你好几次了,你都没回来。」 「等明儿我就去,爷爷,那我去书房了。」 「去吧,饭做好了我就叫你。」 对于厨房里的事情,季子禾是真的是一窍不通,他甚至连最简单的生火都生不好。对于这方面,季子禾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也不呆在这里碍事了,果断的去书房温书去了,毕竟读书才是他的老本行嘛。 第146页 等到了第二天,季子禾就带着礼物去了刘老先生家里。刘老先生这么急着找季子禾,也是为了科举一事。他在京州做官的门生给他传的消息,说是几月前朝廷官员就开始不断递摺子请圣上开科举,圣上也隐隐透露出想要恩准的意思,毕竟北边的战事都停了嘛。 这次重开科举,最重要目的就是选官补官员的空缺。就算今年的秋闱可能会因为时间问题耽搁,但明年的春闱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刘老先生就是提前给季子禾透露个消息,让他为明年会试早做准备,切勿荒废学业。 虽说这个消息先前郎玉柱已经跟季子禾说过了,可能从自己老师这里听到,季子禾立马就觉得这消息的真实性提升了一大截。 拜别了夫子,季子禾就打算回家温书去了。这些年虽然他一直没把功课落下,却也有些懒散了,还是抓紧时间多复习复习才好。 刚到家门口,天上突然落下了几点白色的飞絮。季子禾抬头一看,原来不是飞絮,而是大朵大朵的雪花。 一阵冷风吹来,季子禾顿时打了个激灵,这都几月份了,怎么突然就下雪了呢。他忙裹紧衣服,走进了家门。 夜里,吃过晚饭,季子禾仍在挑灯夜战。屋外的雪花下的更大了,黄九郎把冬天的棉衣给他翻出来穿上,季子禾还是觉得腿发凉。 「这天气也太不正常了些,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季子禾缩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小花,翻着桌上的书籍。 骨头懒洋洋的躺在书房的矮榻上,「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妖怪搞得鬼也不一定。」 季子禾嘆了口气,「不管如何,只希望这雪赶紧停了才好,不然地里的庄稼可就遭殃了。」 突然,书房的门被叩响,季子禾还以为是黄九郎来给他送热水,头也不抬便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小不点走了进来,又将门给关上了。 「你怎么来了?」骨头问道,季子禾这才抬头,原来敲门的不是黄九郎,而是小黑。 「我想找你们请教些事情。」小黑有些不好意思。 「呵,我们能帮你什么啊,你还是去找你家白娘娘去吧。」骨头显然还在记恨小黑说话不算数,带路带到一半,自己就跑没影的事情。 「骨头,不得无礼。」季子禾呵斥道,骨头切了一声,没再说话。 季子禾将小花放在地上,起身招呼小黑,「请坐吧。」 「谢谢。那个,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还请你们见谅。」小黑说道。 骨头飘到季子禾身边,幽幽道,「小孩子贪玩,我们能理解。不过才两千多岁的小孩子,只长了岁数,却没长脑子,我们当然理解啦。」 季子禾又瞪了他一眼,骨头扭头,看看天再看看地,满脸无辜。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长脑子,不然怎么会落得现在的下场。」小黑低着脑袋,寞落道。 「发生了什么?」季子禾轻声问道。 季子禾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很容易就引动了小黑的情绪。他吸了吸鼻子,突然产生了种倾诉的欲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所有事情抖的干干净净。 「你是要找鹿族的神草?」季子禾想了想。 「嗯,我离开之后才突然想起来,我不知道往哪里找。可是,让我再回去找花姑子询问,我又有些不愿意,就想来你们这里问问。」 骨头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什么神草。」 「这样啊,打扰了,我再想想办法。」小黑说着,就要离开,季子禾却叫住了他。 「等等,说到鹿族的神草,我好像知道一点。」 第93章 青鸟殷勤为探看 书房外, 雪在地上积了白白的一层, 看起来格外的明亮。季老汉在书房门口站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静静地看着书房的门。 黄九郎拎着一壶热茶刚从厨房出来,打算给他熬夜苦读的主子送去,就看见了书房门口的季老汉。 像是察觉到了黄九郎的视线, 季老汉扭过头朝着他走了过来。 「老爷。」黄九郎赶忙打了个招呼,虽然知道季老汉只是个凡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还是有些畏惧他。 「要去给小禾送茶?」 「这是刚烧好的热水泡的茶,我想送去给少爷暖暖身子。」 「别去了, 他正用功呢,你去反而会打扰他。行了, 忙了一天了,你也快去歇息吧。」 「是。」黄九郎虽然觉得有些奇怪, 但还是乖巧道。 季老汉很满意他的识趣,胳膊背在身后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走着走着,还摇头晃脑道的感慨道,「孩子大了啊……」 书房里, 季子禾扒拉了半天,从书架上找到一个小木盒。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本破旧的古书。 这书没有书名,封皮是季子禾后来加的。书籍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掀开书籍,书里的纸张泛黄,上面还有许多的污迹,边角还有被老鼠啃过和虫蛀的痕迹,甚至还有的地方缺张少页,一看就是个年纪很大的书了。 「这书是我小时候爷爷给我讲故事用的书,这书也没有名字,像是本游记,又有些像志怪。爷爷说这书是他从旧书摊买回来的,刚拿回来时这书就已经很破的,内容也残缺不全,不过里面的小故事挺多的。」季子禾小心翼翼的将这本旧书从木盒子里拿出来,看的出来,他很宝贝这本书,不然也不会专门为这本书配了个盒子。 第147页 刚见到这本书时,季子禾还是个不识字的小豆丁。爷爷为了哄他,专门给买回来了这本书,虽然里面的故事都特别荒诞,但小时候的季子禾倒是深信不疑。后来长大了,季子禾也知道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过作为童年的回忆,季子禾还是很宝贝的把它收了起来。 其实季子禾也曾经想再买一本同样的书,把书里那些缺失的部分也看完。只可惜,他虽然博览群书,可也没有看到一本同样的书。因为这个书缺了名字,他想打听也没法子打听,只能感嘆一句没有缘分。 听到小黑说鹿族有种起死回生的神草,季子禾立马就想起来了这本书。他甚至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万一这书里的东西真的存在呢? 「这书里有神草的记载吗?」 「有的,找到了,看这里。」季子禾翻到了书里的其中一页,「涂北关外,黄沙之中,有一汤川绿洲,乃沙鹿一族聚居之地。鹿族中有一神草,名曰还魂,可起死回生。余随队伍潜入绿洲,正值鹿族交配之际。鹿群雄少雌多,雄鹿数量百不足一,队中老手告知,雄鹿累死后,雌鹿衔还魂置于其吻边熏之,顷刻便能复生,此时便能惊鹿夺草。然沙鹿以九色为尊,若遇九色……」 「怎么不念了?」小黑疑惑道。 「下面的没有了,被老鼠啃掉了。」季子禾看着只有半张的书页,有些无奈道。 「那怎么办?」小黑有些气垒。 「先别着急,这书里记载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啊,还是谨慎些为好。」 「说不定就是真的,我以前在寺里的时候,听寺里那个大和尚说过还魂草。当时有很多人来求那和尚出山去关外寻草,救当时的一个大官。和尚出了趟门,草没寻到,却受了重伤,不然的话也不会死的那么快。」骨头突然开口道。 季子禾知道骨头说的那和尚是谁,是他遇到骨头的那个佛寺几百年前的那位高僧,曾经还点化过荷花三娘子。在季子禾的想像里,那一定是为很厉害的圣僧,他都因为还魂草而死,那还魂草生长的地方一定很危险吧。 「可就算知道了这上面的记载是真的,那我们也不知道地方啊。」季子禾轻嘆了一口气。 「那可不一定,能把书给我看一下吗?」骨头问道。 季子禾没有犹豫,就将自己宝贝的书递给了骨头。骨头一手托着书,伸出食指,在那一页上不知画了什么,书页上泛出光芒。 「果然,这不仅是本游记,也是本地图。」骨头松了一口气,将书还给了季子禾。 季子禾惊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一幅泛着白光的地图从书里浮了出来。 这地图记载的范围很大,像是一块大陆,四周标的都是大概。虽然有些地方有些空白,但大部分都是满的,密密麻麻的地名挤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 骨头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出了一个范围,将圈里的地方放大,其他的地方就自动隐去了。 「这一片就是东胜神洲,这里就是大楚国,我们在这儿。」骨头指着地图说道。 季子禾瞪着眼睛看着地图,他还从来没完整的看过完整的大楚长什么样呢。民间是不允许有这样的地图存在的,一来在没有卫星的年代里,勘探地形可是个技术活,又费人力又费时间,除了国家有这个实力画地图,普通人哪有这个本事。二来地图可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的,若是让敌国得到,恐怕就会危害国家,所以地图是不允许在民间流通的。 小黑也凑了过来,瞧着地图,突然叫道,「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啊!」 小黑的手指向一片极北的深山老林之中,上面标了个妖族杂居处,像这样的妖族杂居处地图上有很多处,季子禾也就以为他是出生在那里的。其实呢,小黑指的并不是那什么妖族杂居处,而是那几个字下旁的几个小字。本来那个妖族杂居处几个字就很小了,至于它旁边的字就更小了,估计还要放大好多倍季子禾才能看到。 小黑虽然是螣蛇,可视力一点也不像蛇那样差,即便如此,他也盯了那几个字半天才认出来。活了两千多年,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他出生的地方,叫做玄冥神殿。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他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也没见到神殿在哪啊。 「骨头,这上面的地名我怎么很多都不认识?」季子禾有些困惑,骨头所指的招远县,在地图上根本就没有标,只是将旁边的大风岭给标了一下。还有很多地名,季子禾看着也是一脸茫然。 「这是很久以前的书了,很多都是古地名,而且这书的作者也不是人族,修真界对很多地方的叫法和人族都不一样。还有,这地图上的空白处,应该都是因为书页破损导致的。」骨头说道。 「这书,该不会是《青鸟记》吧!」小黑突然说道。 骨头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那是什么?」季子禾疑惑。 「《青鸟记》可是千年前修真界最畅销的书了,是一只青鸟写的自己在大陆上的游历所见,也被誉为史上最全的地图。只可惜这本书因为曝光了太多秘辛,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很多势力直接站出来通缉青鸟。这书发布没多久,青鸟就失去了音信,很多人都说,青鸟已经被仇家杀死了。而《青鸟记》也被封杀,就连已经被卖出去的大部分也都被回收了,一旦发现有人私藏,就会被杀人毁书。就因为这本书,当时修真界人人自危,所以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这一神书。季子禾,你爷爷运气可真好,在旧书摊都能淘到这种好东西。」小黑有些羡慕。 第148页 季子禾干笑了两声,「是嘛,估计只是碰巧啦。对了,既然缺页会导致地图空白,那汤川绿洲还能找到吗?」 「在这里,虽然周围有部分空白,但影响并不大。」骨头说道。 「那太好了,小黑,那你留快点出发吧。」季子禾说道。 小黑点了点头,伸手就要拿书,却被骨头给拦住了,「等等,万一你借了书,不还怎么办?」 「我还能贪一本破书不成?」 「那可不一定,知蛇知面不知心啊!」骨头幽幽道。 小黑突然又想到自己先前抛弃他们的事,不禁有些心虚,「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跟你一起去。」 「我们?」季子禾疑惑的看向骨头,他也要去吗? 骨头拍了拍季子禾的肩膀,「你不想去吗,我看你对这书里的东西很在意的样子。」 季子禾当然想看看,能亲眼看到自己童年故事里的东西变成真的,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这大约就像看多了漫画版的超级英雄的小男孩,在他长大后突然听到超英变成了真人版可以在大荧幕上看了一样,有一种很奇妙的情怀在里面。 只是,他去了会不会成为拖累啊,季子禾有些担心,「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骨头肯定道。 「你去也就罢了,他一个凡人,你就不怕他遇到危险吗?」小黑有些不满。 「你大概是搞错了一件事情,我去可不是为了帮你,只是怕你死在那里,没办法把书带回来而已。我带小禾子一起去,只是想让他见见世面,自然会保护好他。就算遇到危险,我也不一定会帮你,而是先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除此之外,如果你最后得到了还魂草,必须给我们一半作为交换,否则一切免谈。」 季子禾突然发现,骨头身上也有做奸商的潜质嘛,只提供一个路线图,什么都不干,开口就是一半。 小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那好吧,我们走吧。」 「等等,你不会想让我家小禾子靠两条腿走到关外吧。」骨头又道。 「你还想怎么样?」 于是,季子禾这辈子第一次骑上了蛇,这种经历恐怕大多数人都没办法感受了。此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蛇也是会飞的啊! 第94章 九色鹿 头回给人当坐骑的小黑浑身难受, 背上的那边小小的差别被无限的放大, 让他很想停下来用尾巴尖挠挠。然而理智告诉他, 放下尾巴,不然可能就会出现某些流血事件。 坐在大蛇身上的季子禾感觉很新奇,骨头给他弄了个罩子,可以挡风遮雪, 让他可以尽情的欣赏沿途的风景。可惜,现在是大晚上,就算季子禾睁大了眼睛,再怎么看下面也是黑不隆东的。 说来也奇怪,小黑飞的速度很快, 嗖的一下就能飞出去好远。按道理说,他们现在已经离开山北省很远了, 可他们身边却一直都在飘着雪花。本来五月份飘雪花已经够奇怪的了,如此看来这雪的范围下的也太大了点, 从南到北就没停过。 季子禾不知道的是,他们刚离开白河镇, 白河镇的雪立马就停了。天上云彩飘走,露出皎洁的月亮,温度立马飙升, 没过一会儿,地上那点小雪花就化的干干净净。若非地上有些湿润,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那雪是个错觉。 季子禾也就刚刚坐上蛇的身上时兴奋了一会儿,可没多久, 兴奋感褪去,他就觉得有些无聊了。身边都是千篇一律的风景,而且还那么黑,季子禾打了个哈欠,就靠在骨头身上打盹了。 等到骨头把季子禾叫醒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汤川绿洲了。为了让季子禾不至于成为「瞎子」,白跑这一趟。骨头就在他眼皮上用手指一抹,他就能在夜里看到东西了。 汤川绿洲又名鬼影绿洲,为什么叫它鬼影呢,当地有句名言叫,没有人能够跨入鬼影绿洲第二次。以前有人在沙漠里发现这个绿洲,标记了它的位置,等到再次来到同一个地方,就会发现这个绿洲已经消失不见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鬼影绿洲是一个会不断移动的绿洲,而移动的规矩十分复杂,一个循环周期至少要过数十年。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短到几乎没有办法等到绿洲循环一次,也就没有办法窥探到其中的规律了。 可这些,在地图上都不是问题。因为在《青鸟记》的地图上,鬼影绿洲的位置也是在不停的变化的,这也是小黑必须要带上书的原因。 令季子禾觉得非常奇怪的是,怎么到了关外了,还在下雪,这老天爷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季子禾跺着脚看着周围的环境,汤川绿洲应该很大,他们现在置身其中,季子禾是半点没感觉自己在沙漠里,反而觉得,这里好像是某个深山老林。 四周都是大山,上面树木茂盛,山下有一条大河。河水奔腾,拐了几个弯,消失在山后。有山有水,风景秀美,季子禾真的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骨头,这里是绿洲的中心了吗?」季子禾问道。 骨头摇了摇头,「不,只是外围而已。身后那座山后面,就是沙漠。」 只是外围吗?季子禾有些惊讶,看来这绿洲比他想像的还要大啊! 「有河为什么还会变成沙漠?」沙漠不都是因为缺水才形成的吗,可那条大河,分明就流到那座山后了啊,怎么还会缺水? 第149页 「山后没有水,只有沙子。河没有流向山后,是流进了山腹,进入了地底。」 季子禾点了点头,原来是地下河啊,这种河流他在书上看过。看看,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见到什么未知的东西就大呼小叫的。 「这里真的会有鹿生活吗,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鹿……等等,小黑在做什么?」季子禾瞪大眼睛看着小黑用尾巴捲起了河滩上一块巨大的石头,扔到了空中,尾巴一拍,将其拍向了一座山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山顶尘土飞扬,紧接着大块大块的泥土碎石崩塌。那座山的顶端被石头砸断,秃了脑袋,身高顿时矮了一大截。 「他在砸场子啊。」骨头说道。 「他,他,他,就不怕这里的主人会找他麻烦吗?」 「你不是问我们要怎么找鹿吗?他这样一扔,鹿肯定很快就会出来了。」 「可是……」 「嘘,我们只需要看戏就好了。」骨头捂住季子禾的嘴,单手抱住他的腰,飞进了山林里,寻了棵合适的大树坐着,隐去了气息。 小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对他们这种不厚道的行为做任何评价。很快,几道彩光从绿洲深处飞了出来,季子禾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只长着彩色皮毛的鹿。 这些鹿身上的颜色不等,虽然花哨,但长在它们身上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此时这些鹿气势汹汹的包围着小黑,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好个蛇精,你是何人,毁我们汤川绿洲,究竟有什么目的!」队伍中个头最大的一头鹿开口问道,它的声音是非常英气的女声,说起话来十分有气势,应该是这几头鹿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我不过就是扔了块石头而已,干你们何事。你说这绿洲是你家的,那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我还说是我家的呢。」小黑桀骜道。 「小小蛇精而已,居然如此大言不辞,待我们擒下你,你便知道这绿洲是谁家的了。」母鹿显然是个行动派,不欲与小黑扯皮,上来便打算用拳头说话。 小黑身体灵活的与几头这些鹿周旋,这几头鹿配合极为默契,打着打着,还能瞬间切换人形。这些鹿头上无角,全部都是母鹿,变成人形后,一水的长腿细腰,很有异域风情。 与中原女子不同的是,她们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穿着露腰露腿露胳膊的兽皮裙。季子禾起先看到她们的样子的时候,本想拿手去遮眼睛,却又有些担心小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遮眼睛好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的这种顾虑是多余的。 与母鹿的美貌相反的是,她们狠辣的出手方式。别小看修真界的女妖,相比男妖来说,她们从来都不逊色。那些鹿的速度越来越快,快的季子禾只能看到小黑与她们之间的残影,以及空中不时爆开的火花。季子禾知道,那是母鹿手中的武器与小黑的鳞片摩擦之后生成的。 在季子禾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战局就已经平定了下来。母鹿们被小黑全都打倒在地,变成了原型,半天爬不起来。 小黑眯着眼睛,不时的吐着蛇信,尾巴尖抵着最初开口说话的那只母鹿的脖子,凶相毕露,「交出还魂草,我饶你们不死。」 「原来你是为了还魂草而来,休想,还魂草乃我族圣物,怎能交与外人!」母鹿没有半分软弱的说道。 「你不怕死吗?」小黑的尾巴尖缠上了母鹿的脖子。 虽然《青鸟记》上写着,在鹿□□的季节,可以惊鹿夺草,可鬼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小黑可没有耐心去等,好久没有抢劫了,可他骨子里的暴戾气息一点都没减少。 别说什么抢劫不好,修真界里杀人夺宝的事情多了,大家心照不宣,都懂的。而且强盗也不是人人可以当的,没有点实力抢劫与被抢的角色分分钟就有可能被替换。只能你抢别人而别人不敢抢你,那也是一种实力的证明。如此这么一说,是不是突然觉得,强盗也是一种非常有前途的职业呢(大雾)? 小黑干起老本行来,可一点都没手生,瞧那表情,瞧那动作,仿佛下一秒他就能把母鹿的脖子拧断。事实上,他还真敢。 母鹿张着嘴巴,舌头掉落出来,一看就是要窒息的模样。季子禾的心提了起来,拉了拉骨头,想要让他制止小黑。 毕竟季子禾不是修仙者,也不清楚那里面的弯弯道道。不论修仙还的是修魔的,只要是修士,甭管嘴上说的再好听,再义正言辞,可实际上都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傢伙。凡人还好,有老天爷庇佑,修士想杀的话还要掂量点,可与他们同样的修士,那就同属于老天爷不待见的傢伙了。修行超脱凡物,本就逆天而行,老天爷要是能待见这群不听话的傢伙才会有鬼。是以,修真界表面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是真正弱肉强食之地。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杀个妖魔鬼怪什么的,对于以前的小黑来说,真的只是个家常便饭。他也确实想要杀只母鹿,震慑一下剩下的母鹿,杀一儆百,告诉她们自己可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会动手。若是不配合,这就是下场。 「别急,这里可是沙鹿的大本营。」骨头又道。 季子禾脑袋瞬间清明,这里既然是沙鹿族的大本营,自然不可能就只有这几头母鹿在。那其他的鹿呢,他们总不能看着自己人在自己地盘死掉吧。 第150页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母鹿命悬一线之时,远处闪过一道白光。小黑突然觉得尾巴上被狠狠烫了一下,此刻他的身体比脑子还要快,猛的甩了甩尾巴,那只母鹿就被他甩飞了出去。 一只全身泛着白光的鹿在空中奔跑而来,用背接住了昏迷的母鹿。它有着白色的鹿角,身上也是白色,背上有着彩色的斑点,与那些母鹿长相完全不同。身上一直发着白光,映的整头鹿都有种虚幻的神圣感。 「王!」地上趴着的母鹿很是恭敬叫道。 小黑用充满恶意的目光打量着来鹿,「你便是沙鹿的头领?」 被母鹿称为王的鹿落到地上,将背上的母鹿放下,「在下九色,乃沙鹿一族之王,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第95章 龟与蛇 「九色, 骨头, 书上写着沙鹿以九色为尊, 若遇九色……这后面便没了,我总觉得后面是不好的东西,你说小黑会不会有危险?」季子禾问道。 骨头看着底下的九色鹿皱了皱眉头,「不知, 我能力有限,看不出来他的深浅。」 「你都看不出来,那它一定很厉害,小黑会不会打不过他?」 「不用担心,就算他打不过, 也能逃的掉。幼崽虽然没有成年兽那样厉害,却有着特殊的逃生技巧来保护自己, 特别像他这种天生地养的神兽,为了长大, 逃跑的技能是绝对少不了的。」 这种情况确实很多,不光存在于修真界, 我们平常就能看见。就比如小猫小狗,虽然它们没有成年猫狗那般锋利的爪牙,可它们却能依靠体形, 钻进狭小的缝隙里,这是体型较大的猫狗没法办到的事情。还有野外棕熊,幼年的棕熊会爬树,一遇到危险就能爬到树上躲避, 而成年棕熊却失去了上树的本领,这就是幼崽们的特殊技巧。 「你说小黑是神兽?」季子禾有些惊讶。 「我没告过诉你吗?」 季子禾摇了摇头。 「好吧,大概是我记错了。」 季子禾满脸写着不相信,骗人,你记性好着呢,肯定是不小心顺嘴说出来,又被我专门挑出来,才不得不编个理由来搪塞我。 骨头耸了耸肩膀,甭管季子禾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不管从前是真,反正从现在开始,它就是真的了。 面对死鸭子嘴硬的骨头,季子禾还是败下阵来了,纠结这个问题实在是没劲透了,「小黑是什么神兽啊?」 「是螣蛇。」 「怪不得它会飞,那九色呢?」 「不知道,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上古之物。」骨头打量着九色,眼中透露着危险。为什么,天地浩劫之后,还能够诞生如此强大兽类? 「给我两株还魂草,我便放过你的族群。」小黑抬着下巴说道。 轰隆隆,山里里传来脚步声,似千军万马奔腾。待队伍从山后冒头时,季子禾才发现,千军就算了,万马可搭不上边。这里都是鹿,根本就没有马。 这些鹿看起来就和训练有素的战士一般,排着队形从山里倾泻而出,数量很多。大部分沙鹿都是没有角的雌鹿,也有头顶长角的雄鹿混杂其中,但数量比雌鹿要少的太多了。 沙鹿的雄鹿和雌鹿外表的区别还是挺大的,除了一个长角一个不长角之外,雌鹿的皮毛都是彩色的,而雄鹿的皮毛是白色为底,背上有彩色的斑点,就像换了色的梅花鹿。 可同样是彩底彩斑的雄鹿,九色鹿和其他雄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就好像是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区别。九色鹿怎么看怎么出尘,不似凡物,而其他雄鹿就接地气多了。 鹿群停在了九色鹿的身后,使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站在军队最前方的大将军一般,相当的有气势。 「还魂草乃我族神物,轻易不与外人。你这小妖,擅闯我族地,伤我族人,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九色鹿冷冷道。 「怎么,想以多欺少?」小黑没一点怕的,人多有什么用,要是都和刚才那几只母鹿一般没用,来的再多他也能把它们打趴下。 「你能孤身一人来此,确实勇气可嘉。只是告诉你沙鹿一族有还魂草之人,没有告诉过你,见到九色就快些逃走吗?」 「不过就是一个食草动物罢了,能有多厉害。」小黑轻蔑道,吃草的怎么和吃肉的斗,在小黑的菜单上,鹿也是榜上有名。 「倒是狂妄。」九色鹿轻笑道。 它的身后,鹿群跺着脚,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只能九色鹿王一声令下,便能立马冲锋陷阵。 「别急,它倒是有些本事,你们伤不了他。」九色鹿安抚道。 鹿群听后,没有半分的不满,安静的低下了头,扶起地上倒着的几只母鹿,向后退去,想来对九色鹿十分的信服。 「好歹还算有点眼力,那还等什么,既然打不过我,识相的,赶紧将还魂草交出来。」小黑催促道,真是的,他也懒得和这群鹿扯皮。 不就要他们两根草嘛,若是平日,他瞧都瞧不上一眼,白送他他都不收,有什么稀罕的。就两根草而已,他就不信这草就只有两根,别为了两根草就要摆出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架势好不好,何必呢。 「要还魂草,可以,只要你打败我,别说两根,多少我都能给你。」 「那还等什么?」 「我只是想事先提醒你一下,若你失败了,就只能给还魂草当肥料了。」九色鹿笑道,声音依旧听起来如沐春风,只是内容却是没有半分善意。是,他们鹿是吃草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杀生,想要吃到最肥美的草,自然少不了顶级的肥料不是。 第151页 「想吓唬我,看我不将你做成烤肉!」小黑张口冲着九色鹿喷出毒火,九色鹿也不躲,顷刻间便被火焰包裹,看不见了影子。 不一会儿,地面上的石头都被烧的融化了,冒出了大股黑烟。小黑得意洋洋闭上了嘴巴,看着烟雾缭绕处。什么九色鹿王,连他的毒火都躲不过,肯定被烧成炭了。 「你就这点本事吗?」温润的男声从烟雾中传来。 小黑瞪大了眼睛,看着烟雾里连位置都没动过的九色鹿。不可能,这可是他的本命真火,这火可不是凡火,只要沾上一点,便能腐蚀人的皮肉骨血,就是神魂也会被侵蚀殆尽。他靠着这火横行霸道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不怕他火的人。 九色鹿身上依旧泛着白光,突然,它白色的鹿角光芒大盛,小黑躲闪不及,眼睛被这白光刺到,瞬间就流下了两行血泪,眼皮紧闭了起来。 紧接着,那只鹿动了,踏空而行,它的动作轻灵优雅,就好像是在跳着什么神秘的舞步。它的角,轻易的就能划破小黑的鳞片,割裂他的皮肉。它的蹄,看似轻巧,却能将大它数倍的黑蛇玩弄于蹄下。 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小黑引以为傲的毒牙没有用了,毒火也没用了,坚硬的鳞片更是挡不住人家半分。因为看不到,也打不到人,被动挨打的小黑大尾巴乱扫,嘴巴里胡乱喷着火,可没有伤到九色鹿半分。 「骨头,要不你帮帮他吧。」季子禾扭过了头,不愿意再看。惨,真是太惨了,惨的季子禾都不忍心再看了。 骨头摇了摇头,「我说过,我只是来带你见见世面的,没打算帮他。」 「可他这样,会不会真的死掉?」 「他若想逃,九色鹿不一定拦得住他,就算真的逃不掉,那又如何。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就应该考虑到后果。」骨头伸出手搭在了季子禾脑袋上,「况且,我现在连他都不一定打的过,让我帮忙,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吗?」 季子禾立马变了主意,「那还是算了,你就带我出来见见世面,又不是出来打架的,我们都是守法的平民老百姓,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们。反正我们和他也不是很熟,为什么要帮他出头。你说得对,做出决定就应该考虑后果。」 开玩笑,他又不想做大善人,没那么善良无私。别人的命是命,他家骨头的命不也是命。现在这情况,明摆着这九色鹿不好惹,打小黑就跟玩儿似得。别说骨头不一定打的过小黑,就算是来了两只小黑,那也是给九色鹿送肥料的。人人都会有亲疏远近之分,骨头与他相处多年,在他的心里早已将骨头视作了亲人,而小黑对他来说,也就是个不那么陌生的陌生人,他才不愿意让骨头去冒险。虽然这样做有些冷血,或许事后也可能会良心不安,但是季子禾却不会后悔。 瞧着季子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骨头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瞧瞧,小禾子多亏了遇见了他,若没有他,小禾子这个累世善人说不定现在会长成一个无脑的烂好人。能当累世善人的,那肯定都是心中只有别人没有自己,认为世界都是美好的,见到什么都先想到别人,不顾后果的帮人。若见了如今这种情况,说不定这会儿早不自量力的扑上去,既救不了别人而且自己也成了花肥里的一员。 眼见小黑嘴里的火就要喷向鹿群,九色鹿一蹄子踢在了他的脑门上,压的他闭上了嘴巴,一直扬起的上半身轰然倒地。 九色鹿走到了小黑的面前,即使小黑的个头比它大了数倍,此刻也只能仆服在他面前,再没了半点嚣张的气焰。 「为什么,你能不怕我的火?」小黑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却能一下子盯着面前这个发光的小东西,瞬间变成了斗鸡眼。将本来一个十分严肃的场面,变的有些滑稽起来。 「你的火乃至阴之火,而我乃世间唯一一头九色神鹿,生来便为至阳之体,自然不惧你的火。」九色鹿说道。 沙鹿生活在干旱的沙漠里,属性为阳,身披彩衣,以九色为尊。九色鹿,是唯一一只身负九种颜色的鹿,生来便是沙鹿中王者,拥有至刚至阳之体,纯阳之气护身,正好克制阴火。 「原来如此,愿赌服输,那我就做你的肥料好了,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小黑闭上了眼睛,竟是放弃了抵抗。 「好孩子。」九色鹿勾了勾嘴角,温声道。而后没有再看他,将视线转向了山林之间。 「暗处的朋友,何必躲躲藏藏,不如出来让我亲自招待你们一番如何?」 季子禾大惊,「骨头,他是在说我们吗?」 骨头抿着唇,脸色阴沉,「是我小看他了,没想到有金云佛的佛骨,他还能发现我们。」 「哼,九色鹿王,不知你要怎么样招待我呢?」突然,空中飞来一个身影,九色鹿收回了看向山林的视线,看着来人。 「原来是神龟大人,不知来我汤川绿洲有何贵干?」 第96章 玄武 「家里孩子被打了, 我自然要来帮他撑腰了。」来人黑发飘飘, 一身玄色深衣,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厚重之感。 「您是说,他便是……」九色鹿退后了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被他给打成一滩烂泥的傢伙。 「我的小蛇。」男人将九色鹿没有说完的话补全,用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 第152页 小黑在他的手下变成了人形, 依旧是小女孩的打扮,此刻,他十分不雅观的趴在地上,头上的发髻散了,衣不蔽体, 身上满是伤痕,疼的他都不愿意睁眼。 男人放轻了动作, 似是弯腰抱起一片云彩般将他抱进了怀里,用白玉般的手指擦了擦他脏污的小脸。 小黑睁开眼睛, 脑袋里乱成一片,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告诉他, 抱起他的这个人,与他拥有着共同的血脉。这个人也是螣蛇吗? 小黑的心中忐忑,没有人发现, 天上的雪,忽然就停了下来。乌云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 「你是我爹吗?」这感觉和他以前的那对假父母完全不一样,一见到他, 小黑就感觉十分的亲近。他能感觉的到,这人一定与他关系匪浅。可惜了,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男人愣了一下,轻笑道,「你为何会这样想,你天生地养,哪里来的父母?」 说的也是,可小黑实在是太想要一个归属了,「那你是我儿子吗?」 「你尚未成年,哪里来的孩子。不要瞎猜了,叫我兄长吧。」 「兄长。」小黑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突然就湿润了起来,泪水止不住的流出了眼眶,抓住男人的衣襟大叫道,「你为何现在才来找我,为何不早些来,你为什么来的那么晚!」 「唉唉,你别哭,别哭!」男人实在是没用带孩子的经验,见小黑一哭,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擦他的眼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睡过头了。当时你还是颗蛋,我把你埋在沙里,趴在旁边守着。结果等了好久你都没出来,然后我就睡着了。这不,刚睡醒,我就急急忙忙从家里跑出来找你了。」 「骗人,我在秘境两千多年,从来就没有见过你!」 「你仔细想想,你出生时,旁边是不是有座很大很大的山。那就是我,睡的时间长了,身体就被沙土给埋住了。」 小黑哭的稀里哗啦的,像是要把几千年的委屈全给撒出来,眼睛都快成喷壶了,「你又骗人,我出生时,旁边是有座山,可那座山是圆的,根本就不是长条条。」 「什么长条条,我原形是神龟啊,不就是圆的吗?」 「神龟?」小黑突然止住了眼泪,等等,你不是螣蛇吗,怎么成王八了。他堂堂一螣蛇,怎么会有一只王八兄长,开什么玩笑,物种都不同好吧! 「对啊,你是螣蛇,我是神龟,我们相伴而生。书上说的好:玄武缩于壳中兮,螣蛇蜿而自纠。这说的,就是我们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小黑第一反应不是去想自己的物种居然变了,而是在想,如此说来,这算个哪门子兄弟!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天之四灵之一的玄武,执明神君。那为什么,我年纪这么小,你却那么老了?」 龟其实是种很有耐心的动物,听见小黑拐弯抹角骂自己老,他也不生气,「原本我们一样老,可是你忘了,我们闭(睡)关(觉)中途醒了过来,发现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然后你连吞了五座大山,还四处放火捕猎,谁知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就放天雷噼你。我本想帮你抗,结果那雷像长了眼睛似得,拐着弯只噼你一个。然后你就被从我身上硬生生给噼成了焦炭,我以为你死了,很伤心,本来想吃掉你的身体,虽然你糊了,但你是我兄弟,我不能嫌弃你不好吃。」 小黑:「……」 「吃了你之后,我就感觉肚子不舒服,想着许是你吃的那些山没消化完。我从来都不吃土坷垃,也不知道肚子能不能受的了……好的,我知道我又跑题了,我是真的不是因为嫌弃你难吃才想把你吐出来,实在是肚子难受。把你吐出来以后,就在你被噼成焦炭的肉身底下发现了你变成的蛋,还好我把你吐出来了,不然的话你就真的死翘翘了。」 小黑:「……」 「呵呵,我谢谢你。」 「谢什么啊,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小黑又是一阵无语,为什么会觉得,长相特别安全可靠的神龟,有些犯二呢?不过如此说来,他肯定不能算自己兄长了,他们分明同岁。像这种傻王八,肯定是弟弟。 玄武本就一体双生,缺一不可,也难怪小黑一直觉得缺了点什么,孤独厌世,非想要有个亲人有个家来补全遗憾。 虽然觉得神龟有些傻,可小黑心里还是欢喜的。从前活着,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拼命的想去追求那一丝归属感。他努力讨好白锦芝,也是这个缘故。而今,他就仿佛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拼图,不再如水中浮萍般飘零,再傻的同伴他都是愿意的。 「真可惜,我没有从前的记忆了,如今眼睛成了这样,也看不见你的样子了。」小黑伸手去摸神龟的下巴,摸到了他飘逸的美髯,脑袋里瞬间脑补出了红脸关公的模样。 也幸亏神龟不知道小黑把他想像成了什么样子。当然,若是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玄武本来就是天之四灵中脾气最好的一个,这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神龟。玄武龟蛇一体,所以就有两个脑袋两个身体,一个是龟一个是蛇,也因此螣蛇被噼死神龟还能存活。 螣蛇生性阴毒狡诈,遇事斤斤计较,可奈何硬体跟不上,他去哪都要靠神龟的四条腿爬。神龟是个慢吞吞的性子,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是个怕麻烦的,很多事情都能不计较就不计较,也不喜欢招惹是非,平日里就喜欢窝起来睡大觉,睡醒就吃,吃完继续睡。如此咸鱼的生活方式,让螣蛇对自己的半身很不满。 第153页 可不满归不满,还能离咋滴。也正因为神龟的性子,使得螣蛇这个大杀器不能为祸人间,倒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九色大王,你看,我兄弟的伤可否能够医治?」神龟问道。小黑的眼睛是九色弄瞎的,自然要找九色来负责了。 「恭喜两位相认,既是螣蛇大人,那便是贵客,先前是我冒犯了,我这就为螣蛇大人治伤。」九色鹿语气虽然尊敬,但神情却是不卑不亢。 「那就多谢九色大王了。」神龟说道。 九色鹿点了点头,头上洁白的双角发出亮光。沐浴在光芒之下的小黑,不仅眼睛恢复了清明,而且身上的伤痕也消失不见。如此强大的治癒能力,让小黑觉得十分的惊讶,这九色鹿到底什么来头? 「咦,弟弟,你长的也没我想像的那么丑嘛!」伤好之后,小黑立马恢复了活力,扯着神龟的鬍子叫道。 神龟无奈的笑了笑,他还真不介意当哥哥还是弟弟,反正他俩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争这个有什么意思。螣蛇愿意做兄长,那便让他做好了,在神龟看来不过是个称呼而已。等他们重新合为一体,便能心意相通,到时别说称呼,连说话都省了,一个念头对方就知道自己想什么,哪里还需要开口说话……哦,隔了几千年他都差点忘了,以前的螣蛇就是个话痨,明明不需要开口还非逼着人家说话,多此一举,也不知道现在这条小螣蛇会不会改了性子。 「多谢九色大王海涵,不计较螣蛇的鲁莽之举。既已找到螣蛇,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玄武感谢道。 「两位刚刚重逢,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办,请。」九色鹿摆明了送客的姿态。 「等等,弟弟,我受人之託,需要两株还魂草救人。」小黑忙叫道。 「九色大王,您看这,是否方便给我们两株草。我愿意拿玄冥海中的海珠来换,您意下如何?」 玄冥海处于神龟自己开闢的一个小空间里,其中生长着一种神奇的海蚌,所产之珠也是件宝物。而且这海珠因为生长地的缘故,被神龟独家垄断,除了他别家都没有,拿来送礼绝对够面子。 「神龟大人太过见外,不过几株草而已,岂敢交换海珠。这些草就当是我送给您的,能为玄武大人效劳,是晚辈的荣幸,请您切勿推辞。」 小黑木着张脸,刚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就多谢九色大王了。」神龟笑道。 九色鹿点了点头,只当是没看见小九的脸色,全面贯彻落实双标原则。只见他头顶的双角一闪,角间出面一个大洞,从洞口往其中窥探,洞中另有一番天地。绿波荡漾,满满的都是青草,一望无际。 一棵棵青草像是被人连根拔起,不断的从洞口飞出来,落到地上,怎么数着也有十几来株才对。 「这么多,我们只需要两株而已。」神龟显然是个老实人。 「难得能够帮到玄武大人的忙,于我来说,自然是不多的。」 「那就谢谢了。」小黑一点没客气的全收了起来。还说什么神草,明明他那小世界里遍地都是。 「既然你不肯收我的海珠,那以后你若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吧。」神龟说道。 九色鹿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我们便走了。」神龟说道。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小黑突然道。 「什么?」 小黑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走吧。」 神龟抱着小黑,直接就离开了汤川绿洲。小树林里的季子禾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内心止不住的尔康手,小黑,你是不是忘记了跟你一起来的战友。没有大蛇,他们要怎么回家? 然而,这还不算最惨的。当季子禾他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却见九色鹿转过身来,直接望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两位客人,林间蚊虫甚多,还是出来说话吧。」 第97章 邀请 「你说我们现在出去跟他说, 我们就是来游玩参观的, 他会不会信?」季子禾苦着张脸说道。 「等下你可以试试。」 季子禾怂了, 「那还是算了吧。」 这种鬼话鬼都不信。 「别那么没信心,说不定他就信了呢。」骨头说着,拉住季子禾的手,带他飞出了山林。 「委屈两位在林中等了那么久, 我才抽出时间才招呼二位,实在是我的过错。」九色鹿并没有上来就追究责任,而是彬彬有礼道。 「没有的事,您太客气了。」季子禾笑道,我们一点也不想被你招呼啊。 「不知两位来我汤川绿洲所为何事, 莫非也是来送肥料的吗?」 「不不不,我们就随便看看, 没想要还魂草,也不想与你们沙鹿族人打架。我们这就走, 哈哈。」 「等等,两位就这样离开, 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汤川招待不周了?」九色鹿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别拐弯抹角了,说吧,你要如何才能放我们离开?」骨头直言道。 季子禾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骨头的衣角, 兄弟,别冲动,说话不要那么直白嘛。惹恼了这鹿,我们可是要做花肥的。 骨头看了他一眼, 闭上了嘴巴,退后了一步。 「你们不远万里好不容易来到了沙漠,什么都没有做,这就打算离开,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第154页 「能见到传说中的九色神鹿,我已经是完成了我童年的愿望,怎么会有遗憾呢。」 「真是个乖孩子,不是说来汤川游玩的吗。走吧,我带你们去绿洲转转。」九色鹿突然道。 季子禾有些纠结,这九色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当他们的嚮导带他们游绿洲?难不成是想把他们骗进沙鹿大本营,趁他们放下戒备,再把他们做成花肥? 若是这样,何必那么麻烦,制作花肥难道还要考虑花肥的心情吗?反正骨头说了,他打不过九色鹿,若九色鹿真想要他们性命,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季子禾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九色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还不等季子禾反应,沙鹿族人先跳出来反对了。 「王,汤川绿洲乃我族繁衍栖息之地,怎么能让外人随意进入。」一只年长的母鹿走了过来说道。 「这些我自有考量。」 「王,请您三思,我族近些年,幼崽出生的越来越少。这十年也不过只生出了七只幼崽,为了这些幼崽的安危,万不能让外人进入族地。」又一只母鹿说道。 闻言,鹿群开始七嘴八舌的劝说开来。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鹿群中母鹿的数量何止三只,叽叽喳喳的,简直快变成菜市场了。也亏得九色鹿脾气好,被这样劝谏脸色也没有变,当然了,就算他变了,那张毛毛脸,季子禾也看不出来。 「你们想让沙鹿灭族吗?」九色鹿声音并不大,却让整个鹿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你这是何意啊?」最先站出来的那只年长的母鹿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们,这天底下,没有任何地方是这孩子去不得的。」九色鹿看着季子禾的眼神充满了慈爱,鹿群也看向了这个被九色鹿另眼相看的人族。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能得大王青眼?鹿群把季子禾从头顶看到脚底板,恨不得把他给剁吧剁吧,切成小块研究研究,看看他到底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突然被这么多双眼睛打量,季子禾有些方。这哪里像是食草动物啊,分明就像是群吃肉的饿狼在看肥兔子。 「那个,如果为难的话,我们可以不参观的。」季子禾怂怂的说道。 人吶,就是要识时务,该低头时就要低头,面子是个什么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只要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示弱又能如何。别跟他说什么君子的骨气,他上有年过半百的爷爷要照顾,他必须要想法子活下去。 「自然不为难,汤川绿洲因我而生,沙鹿一族因我而生,这里的一切本就是我的,哪里会有什么为难之事。」九色鹿微笑道。 他这话一出,鹿群中的鹿纷纷变了脸色,低下了头颅,不敢再说一句反对的话。他们知道,王有些生气了,这是在提醒他们,这片绿洲的主宰究竟是谁。 九色鹿王长久的纵容,早已让他们忘记了畏惧,甚至敢大胆的质疑王的决定。这片绿洲,全部依託九色鹿王才会存在。就连生活在这片绿洲上的沙鹿一族,原先也不过是群普通的鹿,若非九色鹿点化,哪里会沙鹿族的存在。 「那就麻烦您了,我们不用去沙鹿族的族地,随处看看便好。」季子禾说道。 九色鹿坚持,他们又没有说话的余地,就算说了不想去也没用的。既然推辞不掉,那索性不推辞了,他觉得九色鹿肯定有他的目的。不过,看沙鹿族的样子,他要真去见到了他们的幼崽,就算明面上不敢表现出来,背地里也肯定会给他扎小人。季子禾可不想当个恶人,干脆提出来不去沙鹿族地,至于九色鹿听不听,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吧。 「那好吧,请跟我来。」九色鹿说着,迈开四条腿转身就走。 鹿群松了一口气,散开为他让出一条路。季子禾拉着骨头跟在九色鹿的身后,竟然从两旁的鹿群眼中看出了几分感激来。他抽了抽嘴角,埋头赶紧往前走,这群鹿可真奇怪,刚才还像是要吃了他一样,现在立马变脸。仔细想想,他明明才是罪魁祸首祸首才对,真是受之有愧啊。 待九色鹿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鹿群面面相觑,又开始讨论起来。 「长老,真的要看着这两个生人进绿洲吗?」一只年轻的母鹿问道。 「这是王的决定。」年长的母鹿板着张脸,不威自怒。 「可是,王为什么要如此,明明我们才是……」 「才是什么?」年长的母鹿反问道。 「才是,才是……」年轻的母鹿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下文来。 「不要将王的宽容当作倚仗,他是我们一族的王,而我们于他,又能算的上什么呢?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是。」年轻的母鹿脸一红,退后了几步,钻到了其他鹿的身后,不愿再出来。 「这话,我不是讲给她一个鹿听的,几千年的安稳生活,是沙鹿一族用忠诚换来的。你们其中,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我们沙鹿一族的来历,这段历史我们祖祖辈辈口口相传。而如今,许多鹿都忘了本,王既然能赐给我们东西,自然也能收回去。」 群鹿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惊恐,这群鹿都是族中最年轻力壮的一批,负责巡逻和保卫家园,属于沙鹿一族的军队。但沙鹿族毕竟不是一个国家,等级没有那么森严,这些负责保卫家园的鹿都是沙鹿一族的主要战斗力,因而他们接触的东西比普通的沙鹿更多,能够想到的东西也更深。 第155页 要说九色鹿的赐给他们的东西,除了脚下这片赖以生存的绿洲,还有就是点化之恩。若是九色鹿王收回赠与他们东西,除了生存之地,更可怕的是,他们会变回一群只知道依靠本能行事的凡鹿。这谁抗的住啊,就跟一只猴子变成了人生活了许多年,突然让他再变成只猴子生活,你问问它,能接受的了吗? 年长的母鹿很满意的看着这群后生的反应,这些年他们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若非今日王的提点,他们险些都要蹬鼻子上脸,那样不是自寻死路嘛。 「行了,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若是其他地方闯进了生人,看我不那你们试问。」 「是。」 九色鹿果然没有带着季子禾他们去沙鹿一族的居住地,他们行至绿洲腹地,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半点看不出来沙漠的样子。 「你们觉得,此地如何?」九色鹿悠闲的散步。 「甚好。」季子禾心事重重,他实在摸不透这九色鹿到底有何企图,徒增了大堆烦恼。 九色鹿像是没有发现客人愁眉苦脸的模样,自顾自的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很好奇,明明我们身上带着金云佛的佛骨,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骨头突然问道。 「金云佛的佛骨,真巧,我也有。」说着,九色鹿的身形突然抽长,幻化成了人形。 人形的九色鹿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袍,披着白色的斗篷,头顶是长长的鹿角。大大的兜帽被他掀开至脑后,露出光秃秃的脑袋,配上他周身的光芒,用现代的话来说,跟个电灯泡似得。可这个时代没有电灯泡,所以在季子禾眼里,这人的形象就特别的神圣。 九色鹿张开手掌,在他的手里,是一个同样发着光的骷髅头。白色的骷髅头的脑袋也是光熘熘的,跟九色鹿放在一起,意外的和谐。 「这也是舍利?」季子禾惊讶道,为什么有的舍利个头那么大,有的像宝石,而骨头那块却像个烂木头,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是的,不过现在它还不是给你的时候。」九色鹿没头没尾的说着,将头骨收了起来,「问我为什么发现你们,其实很简单,不是因为什么舍利,只是因为我看到了而已。」 「你难道当时正好在附近?」季子禾问道,这是什么运气哦! 「你们脚下的这片绿洲,便是我的一个化身。」 「你不是鹿吗,怎么又成了绿洲?」 「你说我是九色鹿,我便是九色鹿;你说我不是九色鹿,我便不是九色鹿。相由心生,从心而已,何必拘泥于表象呢?」 第98章 摘星楼 在九色鹿说的话越来越玄乎的时候, 季子禾就越来越觉得他像个神棍, 神神叨叨的, 说话没有半分逻辑可言,肯定是拿他们寻开心。 「你说不是沙鹿,那又为什么被沙鹿称为王呢?」季子禾问道。 「与其说我是他们的王,倒不如说我是他们的主人才对。王只是他们对我的称呼, 而他们,不过是我的小宠物罢了。」九色鹿说道。 「宠物?」季子禾不解。 九色鹿微微一笑,抬起手来,四周环境突然变化,一座木质的楼阁从他们脚下迅速搭建起来。季子禾下了一跳, 本能的往后退,却撞到了樑柱。 他四下一打量, 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楼阁的最顶层,样式为一个八角亭, 亭上匾额上书「摘星」二字。脚下的地板上绘着神秘的纹路,季子禾只识得八卦与阴阳鱼。楼阁边缘与八角亭相对应, 为八边形,周围是木质的栏杆,上有许多凶兽的雕塑。 万丈高楼平地起, 虽然季子禾并没有感觉到颠簸感,但眼睛告诉他,他们脚下的楼建的越来越高,将他们送到了天上。 他们并没有站在八角亭的中心, 而是站在顶层的边缘,季子禾用手抓着栏杆,随着楼的高度的上升,很快他就看到了汤川绿洲的全貌,还没等他感嘆一句,绿洲就化成了一个小黑点,紧接着,他们就到了云端之上,再往下看,只能看见几片祥云,再也看不见绿洲的模样。 高楼还在往上升,下方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就像是幽深的洞口,引人无限遐想。季子禾脸都绿了,冲着骨头小声道,「骨头,拉我一把。我腿软,动不了。」 季子禾欲哭无泪,先前坐在大蛇上飞的时候,他都没有感觉害怕。结果到了这楼上,他再往下看,却觉得头晕目眩。看来,这应该是高度的原因,这楼可比大蛇高的太多了。 骨头瞭然,将季子禾拉离边缘,自己站在了外围帮他挡着。季子禾松了口气,靠着骨头站着,不靠着不行啊,他的腿现在就跟面条似得,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有了这个经验,季子禾学乖了,不再往脚下看,改往天上看。这楼不停地往上长,直入苍穹,停下来的时候,周围是漫天的星河,季子禾有种错觉,仿佛只要伸手,就能摸到星星一般。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日月轮回,道法无常。」九色鹿的一只手高高举起,两颗星辰飞了过来,围着他的手飞越转动。一颗火红如日,一颗清白如月。 「我看过很多的日出日落,四季轮转,也看过沧海桑田,山河变迁。漫长的生命中,前路茫茫,我也会寂寞,就养了些小宠物解闷,让你见笑了。」 九色鹿一松手,两颗星子碰撞,恍若时光逆转,在他的手上化作一片沙漠。星辰坠落,使得沙漠中发生了沙暴,尘土飞扬。待到飞沙褪去,沙漠中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绿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多动物来到了这里,绿洲上的生物越来越多,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在绿洲上出现。他全身都裹在斗篷里,看不清模样,朝着一群鹿洒出一片光芒。群鹿幻变成了人形,跪在地上,感谢点化之人,奉他为王。 第156页 从此,沙鹿一族便在绿洲上繁衍生息,族群慢慢壮大。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随着时间推移,沙鹿族中的新生儿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再无一只小鹿出生。成年的鹿慢慢的老去,随着最后一只沙鹿不甘的死去,终于沙鹿一族灭亡了。 绿洲还是那片绿洲,时光飞快,不知过了多少年,绿洲上的河流慢慢变小。突然有一天,一群四个轮子的铁皮怪物来到了这里。从铁皮怪物上下来了一群人,他们在绿洲中探险,拿着会冒出火花的奇怪武器猎杀绿洲中的生物,勘探地形。很快,他们离开了。可是没几天,又来了许多人,他们在绿洲中盖房子,挖出了很多石头,用四轮子的大车运走。很快,绿洲中的河流干涸了,树也砍光了,山也挖空了,人也走光了。沙暴再起,黄沙很快将绿洲掩埋,便看不见影子了。烈日炎炎,沙漠平静如水,岁月静好,再也寻不到半点曾经绿洲的记忆了。 「这是?」季子禾的眼睛盯着九色鹿手上的景象, 「这便是我看到的未来。」九色鹿的手握了起来,光沙从他手中飞出,重新化作两颗星辰,飞向了原处。 「你也会算命?」 「活的久了,什么都会一点。此地为摘星楼,古时乃圣人之物。到了我手里,却只能作观星之用,实在是埋没了神器。我虽学艺不精,但靠着这摘星楼,也能占卜一二。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每个人,作出的每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未来。你所谓算命,便是通过推演,推算出来的命运线。」 「既然未来有很多可能,那为什么你偏偏要给我看到那一个?」 「命运线是相互交织的,起点相同,终点相同,虽然中途有很多变化,会走出很多条岔路,却殊途同归,在千年前,我推算的所有未来都是这般结局。如今的天容不下妖魔,早晚有一天,会湮灭,道法会消亡,再没有一只灵存在,我也,将会死去。这一天,不会太久了。」九色鹿的神情暗淡了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天。」 「天?」 「上古时期,是修真界大兴的年代,遍地走,各种天生的神族诞生。那时候的修士都很厉害,很多都有改天换日、翻天覆地之力,这种力量太过强大。这个世界能够容纳的力量有限,装不下他们,所以便有了破界飞升的说法,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进入其他的世界修行,我们称这种人为圣人。所有的修士都以圣人为目标,不断地修行,也想进入更高级的世界。虽然他们的力量没有圣人那么强大,可积少成多,终于有一天,这个世界被撑破了。天裂开了,天灾四起,世界陷入一片混乱。」 「天有缺,大劫起,佛陀生。没有人知道如何才能补天,所有人对那个裂缝都束手无策。没有天的保护,没有成圣的修士顿时暴露在危险之中。混沌之气趁机入侵,导致灵气枯竭,昔日强大的神兽们纷纷死去,我们称之为上古大劫。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故留一。这时候,天上有片金云成了佛,云本就离天最近。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一片云生过灵智,更何况成佛。他便是为天而生,是那一线生机。金云献祭,以身补天,大劫平定。然,新生的天规则改变,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天了,它厌恶导致天破的修士,极力想要消灭威胁,对那些上古遗脉围追堵截,让天地间的灵气慢慢在减少,圣人成为了传说,不会修炼的人族成为天的宠儿。早晚有一天,这个世界的灵气再也不足以支撑再诞生一只妖精,所有都逃不过,未来只有死亡。这个世界,终究会是人族的天下。」 「骨头也会死吗?」季子禾下意识的看向骨头,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摘星楼的中央,眉头紧锁,正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说的也是,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对我一个凡人说这些?」能知道这些秘辛的九色鹿,肯定不是一般人。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只可以随时捻死的蝼蚁,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太过反常了些。 「兴许是我太过无聊了吧。」 季子禾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并非这样的人,若是想倾诉的话,绿洲上可以听你说话的人很多,你是不是想利用我做些什么?」 「你不过只是一个凡人,能做什么呢?」九色鹿微笑着说道。 「不是我,那是骨头?」 九色鹿没有接话,而是道,「如今的天让我死,但我不想死,我想去看看外边的世界。我演算了很多遍,终究是看不到活路,然而我却忘了,我能推演到的未来,只是天想让我看到的。有些人,生来便是变数。万年前,金云佛是一线生机,而万年后,他又何尝不是我的那一线生机。在千年前的一天,我发现星象突然错乱,虽然后来天很快就将其遮掩,却被我抓住了那一丝破绽,抽丝剥茧,竟然被我找到了天的弱点,推演出了另一个未来。」 「另一个未来,那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事在人为,在没有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如果没有人发现天隐藏起来的东西,或许,我们只能按照它给我们规定的路来走。可既然发现了它的弱点,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改天换日,重书天道,搏出另一个未来呢?」 季子禾听着觉得这人可真是大胆了,不满意老天爷,就要给他改规矩,这把老天爷当成什么了,「老天爷怎么会有弱点呢?」 第157页 「万物相生相剋,天也不例外。」 「那我能做什么?」难道他就是那传说中的救世主不成?这么想想,有些小激动啊! 「你。」九色鹿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好活着就行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也不用做。」 季子禾:「……」 饶了这么一大圈子,说了这么多的话,结果跟我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你当你是在给读者交代大背景吗? 第99章 又是头秃的一章 九色鹿又跟季子禾扯了许多修真界的消息秘辛, 季子禾只当是耳旁风。说再多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个凡人, 管不了佛道相争,管不了妖魔两界暗潮涌动,管不了冥界改革,更管不了什么更改规则的事情。 九色鹿倒是对季子禾的这种态度很赞赏, 季子禾越是不在乎,他反而还说的越多了,似乎真的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季子禾完美的履行了树洞的义务,多听少说话。他又不修真,再多的秘辛他听着也就跟听故事一样, 内心并没有太大波动。 「说起来,你与以前真的是大不相同, 我险些都没有认出来你。」九色鹿说道,幸好他手里有舍利的存在, 若非如此,他这位救命恩人可真的会变成肥料的。 「我们以前见过吗?」涉及到自己, 季子禾就忍不住开口了。 「我曾远远的见过你一面,在万年之前。」 「万年以前,那是我的上上上……很多很多辈子以前吧。」 「是啊, 对了,我想你还不知,你曾经的身份便是那位献祭而坐化的金云佛。」九色鹿的看着季子禾的眼神很和善。 金云佛献祭而亡,拯救了许多生灵, 自然也包括他,能从那次大劫中活下来的生灵无不感念他的无私大义。后来九色鹿又依靠金云佛的佛骨舍利才避开了天的灭杀,藏匿于此,苟且偷生了数千年。这么说起来,金云佛救了他可不止一次,如今见到金云佛的转世,九色鹿怎能待他不友善。 「没想到我以前居然是个大人物。」季子禾夸张的哇了一声,估计也是想到了为何九色鹿对他礼遇的原因,胆子便大了起来。也不拘束了,兴奋的冲着骨头说道,「骨头,原来我就是那个金云佛啊,那些舍利就是我的骨头。这么说来,我们不就认识几百年了,可真有缘分。」 骨头机械的抬头看了眼季子禾,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研究地上的纹路。他似乎并没有听清季子禾在说着什么,心神完全沉溺于地上的纹路之中,难以抽出心思来思考季子禾的话。 「骨头他怎么了?」季子禾收敛了笑容,满脸担心道。 「他刚刚在利用摘星楼算卦,结果力量不足,迷失在了星辰的幻像之中。」九色鹿看向了骨头,眼神有些冷淡。只是一残魂而已,居然想动用摘星楼,可真是自不量力。就算自己能看在他是青龙的面子上将摘星楼的权限为他敞开,他也承受不住窥伺天机的代价啊。 「那怎么办?」 「放心,他没事,过会儿他就会醒过来。」 季子禾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九色鹿轻笑道,「瞧你这反应,倒是出乎我的预料。旁人若是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大人物的身份,说不定会如何欣喜,而你的反应似乎也太平静了些。」 「我现在不信佛,就算曾经是个佛,那也是很多辈子以前的事情了,这辈子我就是个凡人而已。这种消息,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季子禾分的很清楚,好汉不提当年勇。 就算曾经他是个佛,那也多少辈子以前的事情了,与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如今的他就是个凡人,无意踏入佛门,也无意入那个光怪陆离的修真界,何必非要执着用一个佛陀的称号来标榜自己呢。 九色鹿突然大笑起来,「你倒是看的透彻。」 「与其追溯过去,不如朝前看,你能帮我算算,我能考上进士吗?」 九色鹿摇了摇头,「抱歉,我算不出来。我只能看到你的过去,若说你的未来,谁也算不出来,就连天也不会知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们镇上那个半仙儿上次还说我能考上状元,非要收我二两喜钱,幸好我当时没给他。」季子禾一副庆幸的模样。 「看你如此,我便放心了,其实做个凡人也挺好。」 金云佛虽为变数,但其实也就是一个□□的作用,未来之事自有他人去实践改变,并不需要他真的去做什么,只需要他安稳的活下去便足以。如果金云佛不存在,那天命谁都逃不过,未来只能顺着天所指定的轨迹前进,就算偶尔偏离,也能被拉回到正轨。但如果金云佛这个註定会打破天命之人存在,每当他做一个偏离原本命运线决定,看似微不足道,可却能影响很多一传十十传百的影响很多人和事,打乱原本的命运,就跟后世所谓的蝴蝶效应是一个道理。这样,于他来说,只有利而无害。 「你们修仙修佛求长生问大道,在我看来都是求个自在。人的一生虽然短暂,却能体会百味,同样令人嚮往。俗话说的好,知足常乐,我没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大志向,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便足以。」他没什么愿望,就想好好照顾他家老爷子。爷爷操劳一辈子了,现在他长大了,爷爷也该歇歇了。他就想让爷爷跟着他享福,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太爷。 「确实如此,只是,佛道相争,说不定就有人会在你身上做文章。」 第158页 「多谢提醒,只是那些,恐怕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季子禾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个佛的身份不仅不会给他带来好处,反而会带来许多的麻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别无他法了。 「这样吧,我看你的那位同伴灵魂有伤,我可以帮他修复魂体。等到时他魂魄无缺之时,便能恢复记忆和法力,使用往日的神通,不仅可以自保,还能护你一二。」九色鹿说道。 青龙被天雷噼的身魂分离,魂魄有缺;玄武被天雷噼的一分为二,螣蛇险些丧命,再看朱雀白虎,天之四灵,无一善了。都知道,越是强大的上古神明,天越是容不下。可偏偏怎么就没人想过,天为何不敢直接杀死这四只上古神明,只能这样慢慢消耗,明明四灵在上古时期可是属于站在顶层的那类。此间奥秘,也就只有自己窥探到了背后的天机之后才明白过来。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骨头魂体有缺,一直都没修养好,季子禾对这方面又一窍不通,只能干着急。若是九色鹿真的能将骨头治好,那真是帮了他们大忙了。 九色鹿双手结印,指间凝聚出一颗光团,推向了骨头。 骨头好不容易勘破幻象,身心疲惫,眼睛刚一聚焦,就见一光团打向他的面门。他瞳孔微缩,就要闪躲,谁知身体竟然动不了,只能看见那未知的光团越来越近,没入自己的眉心,消失不见。 「骨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季子禾快步走到骨头面前,焦急道。 骨头摸摸眉心,「这是什么东西?」 「九色鹿说,这个可以修复你的魂体。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了,恢复记忆了吗?」 「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我也没恢复记忆,就是觉得没刚才那么累了。」骨头说道。 「鹿先生,你的方法真的有用吗?」季子禾扭头看向了九色鹿。 「或许吧,第一次尝试,可能需要些时间。」九色鹿淡定道。 季子禾:=_= 「啊,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快些回去吧。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可来绿洲寻我。」九色鹿说着,大手一挥,季子禾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五感。再看周围,已经见不到摘星楼的影子了,他们现在站在一片黄沙之中。前方,便是山峦重重的绿洲。 这……难不成九色鹿是在心虚? 季子禾嘴角垮了下去,主动承认错误,「骨头,我对不起你,我真没想到他看起来挺靠谱居然是个庸医。」 「没关系,我要是死了,肯定拉你陪葬。」骨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来。 季子禾纠结了一下,便露出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吧,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等我安顿好了爷爷,我就陪你一起等死,咱们可是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好兄弟!」 「那还是算了,我肯定比你活的久。」骨头摆了摆手。「好了,别贫了,我死不了的。过来,我背着你,天亮之前咱们得回到白河镇。」 「骨头,你真的没事吧。」季子禾眉头不展的跳上了骨头的背。 「那团光进入我的身体后就消失不见了,但我确实能感觉的到身体凝实了一些,对我来说应该是有益无害的。或许,它真的能修复我的魂体也说不定。」 骨头脚下升起一片云彩,嗖的一下就飞了起来,消失在了茫茫沙漠之中。 星海之中,高楼孤立,九色鹿站在八角亭之上,遥望星轨运转,眼中隐隐透露着疯狂,「我已经等了太久了,天之四灵,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才好。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五月的天,是存不住雪的。这边雪刚停,那边就迅速的化掉了,雪水在地上积成了许多水洼,太阳一晒,没过多久,就见不到了影子。 一只手叩响了寺门,很快,道士打扮的白锦芝将寺门打开。 「无量天尊,居士来此,有什么事吗?」白锦芝打量着来者,此人一袭玄色的衣袍,打扮的非富即贵。身上的气息收敛的很好,让白锦芝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修士,还是个凡人。唯一可以看出来的是,他定来历不凡。 「我来找人。」神龟说道。 「居士可能是走错了吧,这里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住。」 「我没有走错,那我换一种说法,我来找蛇,一条名唤白锦芝的蛇。」 第100章 断缘 白锦芝皱了皱眉头, 也不装道士了, 警惕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寻白锦芝?」 「我是小黑的亲人,今日特来拜会白姑娘,感谢她照顾了小黑这么久的时间。」男人说道。 「小黑, 他还好吗?」白锦芝神色复杂,对于那个孩子,她始终是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他现在很好,已经不再作女孩儿打扮了,也再也不用操心赚钱的事情了。」 白锦芝似乎是没有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嘲讽之意, 真诚道,「那就好, 他能找到家人,这是一件好事。他有人照顾, 我也就放心了。」 「自然,我是不会抛弃他的。」神龟淡淡的说道。 白锦芝面上有些尴尬, 这个男人是在责怪她将小黑赶走,亦或是,在宣示主权?罢了, 小黑能找到亲人,她也为他高兴,至于旁的,她也不愿意去解释了。 第159页 「想必, 你就是白姑娘吧。」 「是我,此处说话不便,还请进寺里来吧。」白锦芝说道。 「不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这是谢礼,感谢你收留了小黑那么久的时间。」神龟拿出一柄水属性的灵剑递给了白锦芝,「此剑名为玉湖,乃玄武水晶所铸,是一把不可多得的上品法宝。」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是你应得的,不过,你身上的螣蛇的火种我要收回来。小黑现在还太小,分离的本命火种太多,于他有害无益。没了火种,有了这灵剑,至少你自保不会有问题。」 「我实在是没做什么,反倒小黑于我帮助良多,这灵剑我受之有愧。至于火种,我不知道什么火种。」白锦芝说道。 她从来不知道,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小黑冒着生命危险,剥离自己的本命真火化为火种,偷偷的放在她的体内。也从来不知,曾经有一个人,在背后为她默默地付出了很多很多。为了讨她关心,甚至努力压制着自己暴虐的天性,甘愿在她面前当一条乖乖的小蛇。然而,那个捧着一颗真心想要献给她的人,终究是被她推走,错过便是错过了。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至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所以也就谈不上后悔。 「火种的事情你不必知晓,你需要的这把剑,若是遇到危险,只靠一个蛇井,你护不住所有蛇。拿着它,从此之后,小黑再与你无关,你们的因果从此了断。」 「我……」白锦芝愣愣的看着那柄灵剑。 「身为小黑的家人,我不希望他再与你有任何牵扯,你可明白。」神龟冷冷道。 神龟的话说的如此直白,像一柄锋利的刀子插入了她的心脏,让她觉得自惭形秽,甚至只想从他面前逃离,「是,我知道了。」 白锦芝双手接过灵剑,神龟也满意她的识趣,伸手在她面前一抓。虽然神龟的手里看似什么都没有,可白锦芝就是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硬生生的剥离。不舍、眷恋涌上心头,就好像那些东西本就长在她身上一样,离开了,身体里就空出来一块地方,再也填不上了。她动了动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 收回了火种,神龟便对蛇寺再没半分兴趣,「既然如此,那你与小黑因果已尽,再无半点关系。此间事已毕,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恭送先生。」白锦芝垂下眼眸,双手捧着灵剑,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神龟可没有心思去关心一个女人的心情,他可没骗白锦芝,他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神龟驾着云朵离开了蛇寺,抬起胳膊,拉开袖子,便看到一条黑乎乎的小蛇缠在他的胳膊上,嘴巴张的大大的咬在他的胳膊上。 「咬了这么久,牙疼吗?」 作为小心眼的螣蛇,听到这话,立马理解成了嘲笑。小黑松开嘴巴,呸呸的吐了两口,大叫道,「你的皮怎么那么厚!」 他咬了这么久,毒牙都要崩裂了,可再看神龟看似柔软的胳膊,连皮都没有破。小黑超级郁闷的看着沾着他的口水,连个牙印都没有的胳膊,心中暗骂,乌龟老王八。 「天生的。」 神龟只是实诚的解释道,硬是让小黑觉得他是在炫耀,「别得意,等我长大了,一定咬烂你的乌龟壳!」 神龟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淡淡道,「别闹,你长大了也咬不烂,牙会被崩掉的。」 小黑:「……」 这次真的不是他小心眼,这是在嘲讽吧,这就是在嘲讽! 「为何要咬我,为了一条母蛇你就要对着你兄弟亮出毒牙?」 「谁让你欺负白娘娘的,白娘娘她不是普通的蛇,她长得可好看了,对所有蛇都很好,我可喜欢她了!」小黑振振有词道。 「哦,对所有蛇都很好,可偏偏对你不好。别忘了,你是她亲自赶走的。」 小黑立马就像只漏了气的气球,「虽然她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能欺负她。」 神龟挑了挑眉毛,「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还是抢她的东西,占她的地盘了?」 小黑一噎,不说话了。他明白自己这是在迁怒,令他生气的不是神龟,而是他自己。神龟说要来取他放在白锦芝体内的火种,他当时只顾想着白锦芝的绝情,便没有反对。可真来到了蛇寺他却又退缩了,他甚至不敢露面去见白锦芝一面,怕看到白锦芝失望的眼神,只敢躲在神龟的袖子里,真是没用。 「捨不得?」 「嗯。」小黑落寞的把头搁在神龟的胳膊上。放在心上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会捨得。但说是爱情估计也达不到,但至少小黑是真的很喜欢白锦芝,甚至想过与她组成一个家,将她视作自己未来的妻子,把她当作自己的责任来看待。 「玉湖剑乃玄武水晶所铸,是我收藏之中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我把这把剑拿出来,就是要替你了清因果。她既然收下了剑,那你不欠她的了,以后与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何必再想着她。而且在我看来,你们根本就不合适啊!」神龟说道。 「那你说,我跟谁合适?」 「你跟谁都不合适,我们堂堂一神兽,怎么能天天只顾着儿女情长,你的眼界也太过狭隘了些!」 小黑抬起了脑袋,被他说的有些热血澎湃,「难不成,还有什么使命在等着我们去完成吗?」 第160页 「使命嘛……」神龟摸了把鬍子,「我觉得睡觉就是我的使命,等事情完了,咱们就回神殿睡觉去。这次我一觉醒来,你就从一颗蛋变成一条蛇了,等我下一觉醒来,你就能变得跟以前一样又粗又长了,是不是很划算?」 小黑:「……」 小黑与神龟他们又去了小华山,找到了花姑子,将一株还魂草交给了她。 花姑子接到还魂草的时候,心情复杂。她与小黑一战之后,就回了蜀山,将当日的情景与师尊细说了一遍。师尊告诉她,小黑很有可能是上古神明螣蛇。万年大劫时,上古神明都死的差不多了,如今再次现世,也不知是福是祸。 再见小黑,花姑子本想通知师尊来除妖,毕竟上古神兽难遇,它们全身都是宝。螣蛇本就不是什么正道的神,留下也是作恶,倒不如杀了。可当小黑将还魂草拿出来递给她的时候,花姑子袖子里掐着传讯符的手却停下了动作。 小黑杀过人,可他却诚心悔过。花姑子自己也去过关外寻草,可她并没有找到绿洲,但单是沙漠中的妖魔就令她难以应付。小黑只身一人便拿回了还魂草,此间的困难可想而知,既然他已将还魂草送来,那安公子便有救。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认为小黑就是坏人,必定会作恶,为祸人间。 花姑子心思百转,到了还是将传讯符收了起来,接过了还魂草。也罢,有了这草,安公子就算度过了死劫。他也算对她有恩,自己便放他这一次吧。 小黑可不知道花姑子这片刻间弯弯道道的心思,只觉又解决了一件事情,一身轻松。神龟也很高兴,没事了,那他们就能回家睡大觉了。 被神龟拉着上了云彩,刚伸了个懒腰,小黑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坏了,快回汤川绿洲!」 「怎么了?」 「我把骨头和季子禾给忘在那里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被发现,说不定他们已经变成老鹿的花肥了,我真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青青的山,蓝蓝的天,老人背着竹篓行走在山路上,拄着木质的拐杖,止不住的嘆气。 老人他年轻时以耍蛇为生,如今他的年纪不小了,还能活个几年啊,是该养老的时候了。可他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找到他的老伙计二青,让竹箱里的小青与它团聚。只可惜,找了那么就也没个头绪。 老人在红河镇的时候,听闻人说,在北边有一座荒山,山上有座蛇寺,寺里有一青色的大蛇,头上一点红,与他曾经养的二青很像。可他找到那间寺庙时,看到的只是残垣断壁,根本就没有半条蛇。 老人便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继续往北走,都快出了招远县的地界了,也没找到一间被蛇占据的寺庙。老人无奈返航,打算再回红河镇打听一下,当时那年轻人说话不像是在骗他这老头子,说不定就是他不小心走错了呢。 走着走着,突然颳起一阵妖风,只见草从里突然窜出一条黑影。老人大惊,也不拄拐了,拎着拐杖撒腿就跑。 第101章 大青与小青 身后风声飒飒, 吓的老人头皮发麻, 眼见黑影就要追过来了, 老人脚下踩到一个涂坑,扑通一下子摔倒在地。 「人类,此山现在已是白娘娘的地盘,不欢迎擅闯者, 若不速速离去,我便吃了你。」黑影在距离老人十步之外停了下来,原来竟是一条巨大的青蛇,扬起身子看着老人,仿佛一口就能将他吞吃入腹。 老人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 低着头弯着腰拱手拜谢,「是是是, 小老儿不知,误闯了此地, 这就离开。」 奇怪了,这山前些日子他还来过, 山上还有座寺庙他也上去过,没看见有什么妖怪啊,怎么突然就蹦出来一个山大王。他不知道的是, 他之前来的时候,正巧赶上白娘娘带着蛇寺群蛇外出报仇,自然无缘见到二青。 老人偷偷抬起了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蛇, 蛇身看起来比他的腰都粗,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突然,他看到大青蛇的眉心有一小红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二青,你是二青吗?」老人高声道。 二青顿时停住了身子,扬着上半身看着老人,打量了他许久,才认出了他的模样,慢慢的爬向了他。老人放下了竹箱,二青就顺着他的腿往他身上缠,不过缠了两三道,老人就倒地不起。 「不行了,不行了,我禁不动你了,你太重了!」老人放声求饶。 二青松开了他,「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矮了瘦了脸也变了,背也没有以前直了。个头好像也比以前小了,不,或许是他长大了的缘故。想当年,它能缠在他的胳膊大腿还有腰上表演,而如今,他都禁不动它了。 老人坐在地上,大喘着气,摸了摸二青的脑袋,「我老了,不中用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是来找你的。」 二青甩开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冷冷道,「找我做什么,当初是你抛弃我的,难不成现在还要找我回去?」 「我已经老了,不耍蛇了,我来找你,是为了把小青送还给你。」 二青眼睛瞬间锁定竹箱,分叉的舌头捕捉空中的气味。蛇人的竹箱是他们这一门祖师爷传下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竹做的,也算是个宝贝,结实耐用不说,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安抚箱中的蛇。这种香味会干扰蛇分叉的舌头,让箱中蛇闻不到外边的气味,不会害怕,同情,外边的二青也因为这味道,猜不透如今里面的模样。可二青知道,这竹箱就是蛇人平日里安置蛇的地方,因为以前他也在里面住过。 第161页 二青拿脑袋顶了顶竹箱,老人明白他的意思,将竹箱打开,一条胳膊粗的青蛇从竹箱里探出头来。猛的见到一巨大的蛇头,吓了一跳,猛的把脑袋又缩了回去。 再见小青,二青自然高兴至极,轻声哄道,「小青,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二青哥哥啊!」 小青怯生生的伸出了脑袋,打量着大蛇,总算从这大蛇身上发现了二青的影子,大着胆子从蛇箱爬了出来。 「来。」巨大的青蛇身形消失,一个身着绿衣的俊美男子出现在了原地。他弯着腰,面容温润如玉,朝着竹箱伸出手掌,眉间的红痣如血液般鲜艷。 这一出大变活人,将老人吓了一跳。他看着小青脑袋亲昵的搁在了男人的手上,而后顺着他的胳膊缠在了他的身上,伸长了脖子,蹭了蹭男人的脸。 「你是二青?」 二青点了点头,「多谢你将小青送来。」 老人摆了摆手,「小青本就是你引来的,如今将它还给你,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二青摇了摇头,「小青不是我引来的,它是自己回来的。」 老人愣了一下,「你这是何意,我记得它分明是跟着你回来的啊?」 「你没发现吗,它就是大青啊!」二青摸了摸小青的脑袋,小青蹭着他的脸颊,看着老人。 「大青?」老人不敢置信的退后一步,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呢,大青和小青长的如此相似?不,不对,蛇不都是长的一样的,能会有什么不同。 「你在骗我对不对?」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大青是他养的第一条蛇,虽非与他最默契的,却是他亲手杀死的唯一一条蛇啊。 作为一个耍蛇为生的人,平日里说他将蛇当成祖宗伺候也差不多,毕竟蛇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啊,他怎么忍心下的了手宰蛇。然而,他这一行有规矩,蛇长到一定大小,必须要杀死,否则说不准就会成精。别说蛇了,就连其他动物,跟着人生活久了,出现异状,比如会观察人的活动啊之类的,都是要成精的预兆。而耍蛇人,本就是要将蛇训练的通人性,这样成精的可能性比普通家禽更大。再怎么喜欢蛇,本质里也是个人,排斥妖精本就正常。 当年,他将大青杀死之后,非常后悔,就挖了一个坑将它好好安葬,心中非常伤心,都提不起精神再去找一条蛇来补空缺。过了几天,他在一座寺庙落脚,顺便为大青祈福,保佑它来生做个人。结果当天晚上,二青不见了。他平日里有将蛇放出去放风的习惯,每到了一个草木茂盛的地方,他就会把蛇放出去转转,不久它们就会回来。 他就在寺里等啊等,等到太阳都升高了,还是没有见到二青的影子。他很伤心,以为二青已经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便背上竹箱和行李离开了寺庙。 谁知,到了半路上,二青突然从草丛里跑了出来,还带回了一条小青蛇。小青蛇初来时,就和根筷子一样大小,但和自己配合的很融洽。训练没多久,他就带着小青一起表演了,他一直以为这是小青聪明的缘故。 「不是什么蛇都能养到这么大个头的。」二青意有所指,「小青确实不是我带回来的,它是自己找来的。那日宿蛇寺,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唤我,出去后便看到了体型变的很小的小青。或许小青有了什么奇遇吧,并未真正死于你手,还找了过来。若非如此,它又怎么会在我离开之时,还非要固执的待在你身边呢?」 「这……」老人动了动嘴唇,呆呆的看着二青脖子上的小青,嘴巴里突然觉得特别的干涩,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似得。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好,他的大青没有死,他没有杀死大青,他本该高兴的,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愧疚。虽然大青没死,可他确实是动手杀过它,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不知道为什么大青还会回到自己这个凶手身边,又陪了他这么多年,他不是个好主人,实在是愧受大青的这份忠心。 「好好照顾它,以后有你照顾它,我也放心了。」老人的腰弯的更弯了,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浑浊的眼睛微微泛红,沙哑着说道。 「我会的。」 「你也不要再伤人了,我听说妖精作恶不利于修行,会遭天谴的。山里不缺你吃喝,别再吃人了。」 二青没有解释他并没有吃过人,只是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老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看着面前的两条蛇,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偏偏到了嘴巴边,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干巴巴的吐出了一句,「那,我走了。」 「嗯,保重。」二青没有说再见,老人已经很老了,按着人类的寿命来说,他恐怕是没多少年好活了,这次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老人看看他,再看看他身上挂着的小青,眼里是深深的不舍。他弯下腰,将地上空了的竹箱重新背在背上,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转身慢慢的离开。 二青静立在原地,看着老人的背影有些晃神,老人拨开草从往前走着,待他走过,顽强的杂草便又弹了回去,不留一丝足迹,很快便没了影子。 「嘶嘶。」小青分叉的蛇头碰到了二青的脸,二青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此番你与他已经缘尽了吧,那以后就留下来与我一同生活如何?」 第162页 小青点了点头,亲昵的蹭了蹭二青的脸。 「那我就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家。」二青欢喜道,化作了一条巨大的青蛇。原本本缠在他胳膊上的小青被他顶在了头顶,他挪动着庞大的身躯,朝着山上爬去,所到之处草木从中间分开,向两边倒去,留下巨大的痕迹。 小黑二人去了绿洲,被沙鹿告知季子禾他们已经回家,又匆匆回到了招远县。 一来二去的赶路,可把小黑给累坏了。好不容易到了季子禾家门口,又到了晚上。对于翻墙头这事,小黑有经验啊,上次他就是翻墙头进去的。可惜这次他就没上次那么好运了,刚爬上墙,就被一棍子打在了腰上,啪叽一下子掉到了院子里。 「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人家翻墙偷东西,看我不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季老汉拿着扫把,狠狠地朝着小黑打去。 「哎呦,老头,误会,这是误会,我是来找季子禾的!」小黑抱头鼠窜,被这老头打的,一时间连自己是个妖精都给忘了。 「还说谎,我孙子可不会跟夜里爬人墙头的小子做朋友,若不再从实招来,我非把你送到官府去!」季老汉手下真没客气,扫把的一头是竹枝做的,非常的细,不会真的把人打坏,却真的疼啊! 「哎呦,我错了,老头,别打啦……」 听着墙的另一边的惨叫声,神龟淡定的朝着大门走过去。还好他没翻墙,早就提醒螣蛇可以敲门了,真惨。 第102章 我有特殊的劝架技巧 「够了, 老头, 你欺人太甚!」被打了半天的小黑终于想起了自己妖怪的身份, 反手抓住扫把,狠狠一拉,便将扫把拉到了自己手中。 季老汉有些愣愣的看着他,像是没搞清楚状况, 这小孩怎么一下子力气变的这么大? 小黑很挑衅的抬起膝盖,将胳膊粗的木头扫把柄给折成了两节,扔到了墙角,「老头子,敢打我, 看老子不吃了你!」 说着,小黑就朝着季老汉扑了过去。这时候季子禾听见声音, 从书房里走出来,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大惊失色,「住手?」 住手是不可能的, 扑都扑过去了,怎么可能停下来。小黑只当作没听见,露出尖尖的虎牙, 就要朝着季老汉咬过去。这么短的距离,就连骨头也来不及去救,眼见小黑的尖牙就要磕上季老汉的胳膊,但下一秒, 他就被踹了起来,撞到了院墙上。 「不可能,你怎么能踹到我!」小黑捂着肚子,看着季老汉的眼神多了些警惕。怎么说他也是个妖怪,怎么可能会被凡人踹到,这老头子定来头不小。 「我就踹了,臭小子,也不学好,还想学人家咬人。老爷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连你都治不了,我白活这么大年纪了。」 看见季老汉没事,季子禾松了一口气。他倒是没觉得季老汉身上有什么不妥,只以为是小黑听到他的话,手下留情了。 「爷爷,怎么回事?」季子禾走到季老汉身边问道。 「这小子半夜翻墙来咱家,还非说是你的朋友,我就没听你说过你有这样的朋友。我看这小孩肯定就是个小偷,不光偷东西,还满嘴谎话。去,让小九给我找根绳子,等我一会把他绑了,明天给送到官府去。」季老汉撸起袖子,就要去抓小黑。 「呵,把咱们丢下了两次,他还有脸过来。等我帮帮老爷子,把他给绑了,也好出出气,谅他也不敢反抗。」骨头跃跃欲试。 对上骨头,小黑确实有些心虚,自己确实有些对不起骨头二人。他承认,他螣蛇是个坏人,但他也是正大光明的坏,对朋友,他也不是不讲义气的小人之辈。丢下他们在绿洲,自己却走了,让他们对上沙鹿,确实有些不讲道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真不是小偷,我是来给季子禾送东西的?」正当小黑纠结自己要不要束手就擒,让骨头出出恶气的时候,季子禾却开口了。 「等等,爷爷,我认识他。」季子禾拦住了他,虽然小黑这不讲道义的小孩把他丢下了两次,可他们确实是认识的。 季老汉狐疑的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可怜这小孩所以才骗老头子的。 季子禾刚要解释,突然,院外传一阵急促敲门声。 「谁啊!」季老汉大叫一声。 「在下是来找季公子。」 「你找他做什么?」季老汉看了看季子禾,怎么又一个来找他的。大白天的怎么不来,都大半夜过来? 「我是来给季公子送东西来的。」 季子禾看着季老汉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来给他送东西。门外那声音,他真的没想起来是谁? 看季子禾也一脸茫然,季老汉直接走到了大门后,一手抓住门后的钉耙,一手将门栓抽掉,将大门拉开一条缝,打量着来人。 「你找子禾干什么?」看着面前这人非富即贵的装扮,季老汉将握住钉耙的手松开。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的那么好,季老汉一眼就看出来他很有钱,肯定不是和里面那翻墙小贼是一伙的。人家都那么有钱了,干嘛来偷他们一个村户。 「打扰了,这位老伯,可否将季公子叫出来,那东西我必须亲手交给他。」神龟说道。 「好吧,你等一下,子禾,过来。」季老汉侧过身子,朝着院子里叫道。谁知季子禾还没动,院墙下的小黑却精神了。 第163页 「老王八,你终于来了。」小黑小短腿跑的飞快,从季老汉的身后跑了过来,挤开门缝,抱住了神龟的大腿。 「他是……」 神龟拍了拍他的后背,「抱歉,舍弟不懂事,还请见谅。」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他,大半夜爬人家院墙,若换了旁人,不把他的腿打断算是轻的。」季老汉不喜小黑,连带着自称小黑的兄长的神龟也喜欢不起来了。小黑也不喜欢季老汉,他转到神龟身后躲着,探出脑袋看着他。 「爷爷,您先去忙吧,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季子禾走了过来道。 他真的很怀疑,爷爷会不会固执的非要把小黑送去官府,连带着要将神龟也送去。那天他可听的真真的,这两位说起来还是响噹噹的人物呢。 季老汉哼了一声,背着手,往堂屋里走去,给几个「年轻人」留下空间。季子禾有些无奈,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真的是不假,年纪越大反倒越觉得爷爷像个小孩子了。 而然他与很多年轻人一样,犯了一个错误。或许,变化的不是老人,而是自己。老人还是那位老人,可自己却在一天天长大,思想变得成熟,看待事情与以前的眼光大不相同。 「见过季公子。」神龟朝着季子禾作揖。 季子禾忙还礼,语气慎重道,「不知贵客上门,可是有什么要事?」 神龟一看就是副稳重可靠的样子,见了他,季子禾一点也不像见了小黑那平淡的模样,心里甚至有些紧张。他见了小黑就像看见一个普通人,可见了神龟,冥冥之中便有了一种,你面前的是神而非人的感觉。相比之下,小黑可真是一个接地气的神明啊。 「听闻先前螣蛇与你有约定,待他取得还魂草后,会将所得的一半赠与你们,这便是那一半。」神龟手上出现了几个玉盒。 灵草灵药保存的不好,效力便会流失,为了保护草药,修真界的人也找了许多方法。后来,一个炼丹师发现,用灵玉做的容器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药力。如今修真界几乎已经达成一个共识,灵药多用刻了法阵的玉盒保存,而丹药多用炼器师加工过的玉瓶来保存。 「这么多啊!」季子禾扫了眼盒子,怎么说也有六七个吧。他原想着,神龟就算给他,也不过给个一两株意思意思就成了,谁知他会这样守信。 「九色鹿王所赠灵草共一十四株,其中的一半就在这里。」神龟解释道,是多是少,那是因为九色鹿的缘故,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遵守约定罢了。 季子禾想了想,没有伸手去接玉盒,「其实,我要这个也没有什么用处……」 「谁说没有用处了,这本来就是咱们应得的。」一只透明的手将玉盒搂了过去,塞进了另一只手的袖子里。 「你是……」神龟有些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将玉盒抢走的骨头。 骨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并没有半分熟悉,可他知道自己原本是青龙,而面前这位可是玄武,同属天之四灵,二者怎么会不熟悉。骨头不愿意失去自我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可骨子里他还是神明,神明都是骄傲的。他没有青龙时期的记忆,一想到别人会把他叫作青龙,他就有种被当成影子或者替身的感觉。他厌恶这种感觉,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所以他也厌恶青龙所熟悉的人和事。 骨头没有回应神龟,学着季老汉的样子,背着手,飘回了书房,眼不见心不烦。 「他就是骨头。」小黑说道。与神龟相处了几天之后,小黑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神龟的心情了。 「原来,是他啊。」神龟看着骨头的背影喃喃道。 「有什么问题吗?」季子禾挪了挪身子挡住了神龟的视线,一个人痴迷(大雾)的盯着骨头看,总会让季子禾产生些不好的想法。他家骨头长的是真的好看,他看了那么多年都有些扛不住,何况其他人,这个可以理解。只是,太受欢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神龟摇了摇头,正了正神色,「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罢了。」 看青龙的模样,想必是不想见到自己。也是,青龙那么骄傲的人,如今身魂分离,怎么会愿意以一残魂之躯示旧人。唉,昔日的天之四灵,如今都成了被天摆布的对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是嘛。」季子禾面无表情,真是个烂俗的藉口。 「季哥哥,你真的是人族吗?」小黑扬起小脸,脸上多了几分以往没有见过的天真烂漫。 季子禾木着张脸,小朋友,你不知道你的形象早就暴露了吗,还装什么可爱,这都是哥哥小时候玩剩下的伎俩。 「我当然是人了。」 「那你是你爷爷亲生的吗?」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自然,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我觉得你爷爷不是个人,你是他孙子,你也肯定……」小黑话还没说完,季子禾哐当一声,就将门给关住拴上了。 小黑愣了一下,脸立马就黑了。去tm的装可爱,见鬼去吧,「喂,你关门干嘛,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开门!」 小黑说着抬起脚就要踹门,可惜腿是踢出去了,就是没够到。 小黑怒了,扭头看着托着他胳肢窝把他给提起来的神龟,「老王八,你干嘛,放我下去!」 第164页 「大哥,息怒!这可是木门,而且还不是什么好木头,您一脚下去说不定就破了。咱们这趟是来赔罪的,可不能再惹事了。」神龟冷静道。 「我不管,我要和季子禾讲道理,我还要和那老头大战三百回合。」 「哥哥,冷静!」神龟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的念着熟悉的台词,熟练把小黑往肩上一扔,任他随便踢着腿都无动于衷,扛着人就离开了稻禾村。 唉,做大哥的小弟真是太难了,几万年都不得闲。大要防着大哥毁灭世界,小要帮着大哥劝架,人生好难,不如睡觉。睡着了的大哥什么祸都不会惹,真好。 第103章 南山有朱雀 白凤从来都不知道南海居然有那么大, 哦, 差点忘了, 他这个自小生活在内陆的小凤凰对海洋的认知有限,压根就想像不出来海洋有多大,如今的所见所闻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 凤族的族地在南海天外,是一座巨大的岛屿。从内陆到凤族族地的那一段距离, 便是白凤对于南海的全部了解,而凤族族地之外的海洋,白凤从来就没有去过。因为他是一颗白子,其实凤族也不是很欢迎他,白凤也不愿意讨人嫌, 所以就连来族地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接到长老亲自传讯的时候,白凤根本就不在族地, 那时候他已经回到了陆地上,长老说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凤族不待见白凤, 白凤其实也对凤族没什么归属感,毕竟他不是在凤族长大的。凤族大长老上来就要求他做什么任务, 白凤心里是拒绝的。正想着寻个理由推掉,谁知凤族大长老像是会未卜先知一般,又补充道, 事成之后,会允许他进入涅槃池中一次。 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凤族的涅槃池,取佛家涅槃重生之意, 其实就是个可以提升血脉品质的灵池。血脉提升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在修真界几乎就没听过这种说法,也就只有像凤凰这样的老牌势力才会有这种秘法。当然啦,就算有这种秘法,也不是每一个凤族人都可以享受到这种福利,提升血脉等级哪里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涅槃池位于凤凰一族的神墓之中,只有一个时代最耀眼最厉害的凤凰才有殊荣葬入神墓,所以有传言,这些凤族便是那涅槃池的祭品。 因为涅槃池的珍贵,保证它不会干涸,所以凤族使用它非常的珍惜。只有未满百岁的新生一代的佼佼者才能够使用涅槃池,而且大多数时候,能够使用涅槃池的凤族死后大多都可以葬进神墓,也算是一种循环吧。若非这次机会,像白凤这种边缘化的小凤凰怎么可能摸的到涅槃池的门,补全血脉的缺憾对于白凤的吸引无疑是巨大的。身为白子,他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发育不良的异类,生来就低了其他凤凰一等,如今有机会让他摆脱这种局面,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等白凤回了凤族,大长老才告诉他,他的任务是,陪着孟章神君去南山寻找朱雀,保护两位神君的安全。 虽然凤族考虑到白凤的实力问题,给了他一大堆的法宝。可在白凤看来,就他这小身板,确定是让他给两位神君当保镖而不是拖后腿的?大长老一定是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挑谁不成,非要挑他! 当然啦,不管大长老是不是抽风,白凤是不打算提醒他换人。开玩笑,进涅槃池的机会他才捨不得让给别人,两位神君那么厉害,他还用怕什么啊。而且凤凰一族那么尊崇朱雀,却要由自己一个白子把人迎回来,想想居然有些解气。 白凤激情满满的就跟着孟章神君上路了,他们没有自己飞,而是乘坐了一架凤族提供的飞舟。毕竟路那么远,自己飞不得累死。飞舟是靠灵石驱动的,只要灵石足够,别说一日千里,就连万里,千万里都没问题。 开始的几天,白凤还挺激动,还能畅想一下未来。随着周围的风景一成不变的永远都是蓝蓝的大海,蓝蓝的天,岛屿都很少见,白凤越发的觉得无趣。而飞舟里的另一个人一直盘腿打坐,虽然知道他要控制飞舟并没有真的在修炼,白凤也不敢去打扰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白凤实在觉得难熬,干脆就入定了。 等他入定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天,周围的温度下降的太厉害,就连呼出口气都能变成白雾。白凤虽然有修为护体,但此时竟然也感觉到了寒意,果断的从储物袋里掏出厚厚的棉衣穿在身上。 他走出船舱,打量了一下外边的环境,发现他们居然到了一处冰天雪地之中。海水中漂浮着大块的冰块,周围可以见到一些白色的小岛,或是巨大的冰川。寒风凛冽,刮在白凤脸上似是刀削,他忙缩回了船舱中,打了个寒颤。 「青龙我们现在在何处啊,为何如此之冷?」白凤对着正在打坐的孟章问道,这里实在是冷的不正常,陆地上的冬天也没有像这样一般冷过啊。他可是长有羽毛保温的,也能从入定之中被冻醒,实在是闻所未闻。 「我们刚刚进入极南之地。」孟章没有睁开眼睛,脸却转向了白凤的方向。像他这般修为的修士,眼睛于他的作用并没有那般大,甚至不用眼睛,他能看到更多更远的地方,这用的就是所谓的神识。 「越往南不是越热吗,为何极南之地会这般的冷?」白凤吸了一口气,竟觉得吸入鼻腔中的空气也是那般的寒冷。 依照他的经验,从内陆到南海,确实是越往南越暖和。冬天的时候,南方甚至连雪都不会下,而且穿单衣也不会冷,这可都是白凤自己亲身体验过的。 第165页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吧。」孟章不确定道,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他也没有到过这么南的地方。 白凤点了点头,照这么说,北海的尽头是片大火炉也说不定。天之四灵掌四方,原来也是相生相剋的。 正想着,孟章突然站了起来,走出了船舱。白凤见状,又给自己披了件衣服,紧随他其后。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飞舟又行了不知多远,周围已经见不到海水了,因为天气太冷,海水全都结成了厚厚的冰层,连接在一起,目之所及全都是白色的冰原。 「这是……」白凤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巨大的冰山像是最通体透明的水晶,矗立在冰原之上,高耸至云端之上,平滑的冰面上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在冰山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只巨大的鸟儿。它有着火红的羽毛,张着翅膀似在飞翔,翼若垂天之云,羽毛却少了些光彩。脖颈高扬,似乎是在发出声声悲鸣,看起来就像是块巨大的琥珀,美丽却又悲凉。 当白凤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寒风一吹,便成了冰棱,就那般滑稽的挂在他的脸上。 孟章抿了抿唇,目光阴沉,「是玄武水晶。」 「什么?」白凤愣了一下,他是不是听错了。玄武水晶,那可是玄武的绝技,旁人可不会使。那冰山之中,可是朱雀,难不成是玄武害了朱雀吗?白凤瞬间脑补出一出兄弟反目成仇的大戏,原来天之四灵的关系也不那么和谐啊,既然玄武是敌人,那青龙呢? 白凤不禁观察起了孟章,孟章皱了皱眉头,据他所知,玄武和朱雀虽然属性相剋,但二人并没什么私怨。相反的,二人的关系还挺好。孟章无法相信,朱雀与玄武会相斗,可这玄武水晶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他之前长达万年的闭关期间,二人发生了什么吗? 「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着,孟章停下了飞舟,化身一 条巨大的青龙从舟中飞出,沖向了冰山。 ——分割线—— 季子禾在家里温了一个多月的书,终于等来了朝廷通知,科举恢复了,今年的秋闱,明年的春闱,都可以照常进行了,这可真是件天下读书人共同的大喜事。 通知到达招远县时,季子禾那简直是高兴的睡不着觉。虽然先前已经听到了不少口风,但到底还是心里没底,如今官府公文下达,他总算落下了心中的石头,可又陷入了另一种焦躁,俗称考试焦虑症。 一想到离明天的春闱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十分的焦躁。他总是担心考不好,老想着多学一点,多看一本书,说不定就比别人多强上一分,抱着这种想法,他又开始通宵了。眼睛熬的红红的,可他的精神却是越来越亢奋,脑子特别的清醒,没有半点想睡觉的欲望,一心只想学习。 熬了几天,骨头都被他这种学习的拼劲给吓到了。他觉得平日里小禾子已经够用功了,这会儿简直是学疯了。 季老汉气的把他手里的书一扔,把季子禾从书房里拽了出来,按在了卧室的床上,让他休息。 没了书,季子禾还是睡不着,闭着眼睛,嘴里还在不停的背书,书本里的东西早就被他给背下来了。季老汉眼睛一瞪,把嘴巴给他堵住。嘴里没法背书,季子禾的手指头还在不停划拉。季老汉犯愁,总不能把他给绑了吧,那睡着多难受。 无奈,季老汉只能去找了个大夫,给季子禾开了副安神的汤药。灌了碗汤药之后,季子禾那亢奋的大脑终于停止了运转,陷入了睡眠。 季子禾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两天。睡醒之后,季子禾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咦,你怎么在这里?」 「主人,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小九睁着俩黑眼圈幽怨的看着季子禾。季子禾不醒,他在这里看护,也睡不好。 「是吗,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季子禾有些疑惑道,显然,他已经把自己先前疯狂学习的事情给忘掉了。 这小九也没法回答他,便说先去找季老汉。季老汉毕竟年纪大了,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护,这会儿他就去休息了。小九去叫他,他就赶紧披着衣服过来了。 季老汉说,季子禾这肯定是被魇住了,不然怎么会陷入魔怔。季子禾是半点没印象,只是看着爷爷担心,心里多了些愧疚。好在,季子禾也就魔怔了这么一次,再也就没那么疯狂的学习了。学习虽好,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没过多久,京州送来消息,宁采臣已经帮季子禾找到住处了,让他提前入京备考。季子禾安顿好家里,拜别了爷爷与姑姑一家,骑着自己的小毛驴,带着书童小九与骨头,便踏上了去往京州城的道路。 第104章 种梨 夏日的天, 烈日炎炎。热浪席捲着大地, 草木都低下了脑袋, 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偶尔吹来一阵风,也是热风,在这种天赶路, 实在是折磨人。 虽然路边有稀疏的老树遮阴,可用处并不大。季子禾抹了把头上的汗,只觉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湿透。身下的驴子勾着脑袋也不大有精神,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也是热的不行。 「骨头, 我们到哪里了?」季子禾问道。 《青鸟记》这本书虽然残破,但真的是很好用。大楚国的地图在上面还挺全, 虽然有些地方已经改了名字,但并不影响使用。虽然季子禾是个没出过县的阿宅, 但他现在一点也不虚。自从有了《青鸟记》,爷爷再也不用担心他会走丢了。 第166页 「快了,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再有个十天半个月我们就能到京州城了。」骨头拿出《青鸟记》查看了一番,就将其收了起来。 他们的速度不算快, 却也没在路上耽搁,走了一个多月了,也走了大半的路程。 京州是大楚的国都,位于大楚的北边。在前朝, 京州只是一个靠近北疆的城市,不算大,却也是处军事重地。大楚建国后,北边敌人虎视眈眈,为了顾及北边的战事,即时处理军务,大楚的皇帝就放弃了富饶秀美的江南水乡,迁都至北边相对贫瘠的燕京城,后改燕京为京州。也正因天子守国门之举,大楚的帝王才如此的得人心,传世数百年国力依旧强盛。 「主人,快到晌午了,附近有个草市,要不要在那里歇一歇。」黄九郎说道。 「是吗,可哪里有草市,我怎么没有看到?」季子禾疑惑。 「我用鼻子闻到的。」黄九郎有些不好意思道,狐狸也是犬科动物嘛,鼻子灵一些也正常。 季子禾正了正神色,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书童不是人怎么破?实在是小九平日里表现的太过像人的些,有时候季子禾还真的就忘记了他也是一只有神通的妖怪。 草市就是农村里自发聚集交易的场所,不是正规的集市,规模不大,交易的东西也不多,都是些很平常的东西。 当然啦,季子禾也没有打算买什么东西,他就想找个茶棚,喝碗凉茶,再吃碗面条。赶路期间为了方便,他一直都用馒头当干粮,结果上一个集市忘记买酱菜了,导致他啃了好几顿白馒头,现在看见馒头就想吐。季子禾现在一到饭点就在念叨,等到了集市,他一定要买点咸菜,不然真的吃不下啊。 这个草市并没有在他们前进的路上,黄九郎带着他们拐进了一条小路,走了许久,才看到那个热闹之处。 到了草市,季子禾寻到了一个茶棚,如愿吃了一碗盐味挺大的面条,拯救了他快要淡出鸟的嘴巴。 现在太阳还挺高,等到了正午估计会更热。季子禾就点了几碗凉茶坐在茶棚里,打算凉快点的时候再出发。 茶棚旁边的树下有个卖梨的摊子,摊主戴着顶大草帽,有些一身晒的黑黝黝的皮肤,脖子上搭着块布巾,坐在放着梨的车架上。看他的模样,不像是个市侩的商户,许是附近的乡民,将自家种的梨拿出来买卖。 摊主一直在卖力的吆喝,但他的生意并不算好,因为他的梨卖的比较贵。季子禾瞅着他家的梨,长的非常的大,看起来非常的水灵,旁边吃过梨的也都说梨的味道好,觉得也值那个价钱,便打算让小九去买几颗。 突然,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道士走到了梨摊前,向摊主讨梨吃。 摊主生意不好,本就不高兴,「去去去,你这道士,没钱吃什么梨。我这又不是开善坊的,没东西给你!」 「一车梨有数百颗,老衲只讨一颗,对居士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居士为何发如此大的怒气啊?」道士说道。 「不给就是不给,这梨都是我辛辛苦苦种来的,凭什么给你。你这种道士,上来就要求别人施捨,我一来跟你不熟,二来又不欠你什么,为什么要给你。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摊主怒气沖沖道。 他们这么一闹,倒是引来了不少围观者,旁边的摊主大约是认识卖梨人,就沖吆喝,「老李,你就挑颗小的,把他打发走吧。他这老杵在这儿,让人看着不好。」 道士是出家人,只乞一颗梨,若是不给,旁人看着,就显得他太过小气了些。 「我凭什么给他,莫非是我欠他的吗?」卖梨的摊主不肯,他又不富裕,以前家里遭难的时候,他求神拜佛也没有哪路神仙来帮过他,还不是靠他自己挺过来的。从那时起他就不信什么神佛了,对这些出家人也没那么尊重了。 如今他家生活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不至于饿肚子。前些年他托人从南边搞了些早熟的梨树,种了好几年才结了果子,就等着去卖些钱,供家里娃去私塾念几天书。他也不求自家娃能够考状元当大官,就希望他能认几个字,到时就能去镇上给人当帐房先生了。他们村就有个给人当帐房先生的,干活不累,每个月都有钱拿,不用像他们这些泥腿子一样整天累死累活,还要靠天吃饭。在卖梨的摊主看来,帐房先生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职业了,而令他的娃可以改变命运的东西,就是他的这些梨了。 摊主也是个实诚的人,他车上的梨每一颗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个头稍小的梨他送给村里人解馋,烂的梨大都自家留着吃,而用来卖的都是又大又甜的梨子。摊主可捨不得送给道士,若给了他,旁人再来向他讨,都说什么一颗梨不值钱,那还不把他这车梨给拿光。不行,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 「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只是一颗梨而已,给他一颗又能怎么样。」 「就是,奸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活该梨卖不出去。」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摊主冷哼了一声,「你们不小气,你们给他啊!」 围观的人听了,没人动作,但是指责他的话却是没停过,说话也越来越难听。道士垂眸静立,也未曾移动半分。 「小九,去买颗梨,给那道士。」季子禾说道。 「是。」黄九郎闻言,便去了卖梨的摊主那里,挑了颗梨。 第167页 摊主也不嫌弃他买的少,爽快的给他称了重。黄九郎买了梨,便递给了道士,「这是我家主人给你的。」 道士接过梨子,问道,「请问居士,你家主人是何人?」 「那就是我家主人。」黄九郎朝着茶棚示意道。 道士顺着黄九郎所指的方向看向了茶棚,见到了坐在那里的季子禾,朝着他拜谢道,「多谢居士。」 季子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道士又看向了围观的人,「多谢各位居士为我出言,既然我现在有了好梨,就拿出来请大家一起吃吧。」 「你这道士,好生奇怪,刚才讨了那么久的梨,人家不给你还不走。如今我家主人给了你一个,你自己倒又不吃了,还要请别人吃,你是怎么想的?」黄九郎有些生气道。 他家主人看他可怜才给他买了颗梨,可这人倒好,前脚给了他,后脚他就打算给别人,这不是白费了他家主人的一番善心吗? 「唉~,居士此言差矣。我们出家人不会吝啬,有了好东西,当然是要大家分享的。」 「拿我家主人的好意当人情,你可真够大方的。若是不吃,把梨还我!」 「居士不要这么着急,我自然不会拿辜负你家主人的好意的,这梨我会吃的,而且我也会请大家一起吃梨。」 「什么意思?」一颗小小的梨,难不成他还想分个几十块来,那还不够塞牙缝的。 「我可以用这颗梨的核当作种子来种一棵梨树,请大家来吃梨。」道士说完,几口就将手里的梨子吃掉,将梨核吐在手里。又从肩上背的破布袋子里,拿出一把小铲子,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梨核放进坑里,盖上土。 周围人见状,觉得很有意思,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就连卖梨的摊主也被他所吸引,混在人群里,打算看他如何大变活梨。 道士将梨核埋在土里,朝着周围人道,「劳驾各位居士,可否给我寻些水来,让我施展神通?」 「我来。」茶棚的老闆也觉得挺有趣,故意拎过去一壶烧的滚烫的热水。 道士接过水,朝着茶棚的老闆道谢,便将热水浇在了土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土,心里泛着嘀咕,这怎么可能长出梨树呢,核都被烫死了吧。可这道士看起来真的很像那回事,难不成真的会有什么奇蹟。 未几,人群里突然喧闹了起来,「发芽了,发芽了。」 只见那土里,一片嫩芽长了出来,而后越长越大,不一会儿就长成了小树苗。 「那道士果真有神通啊,真的种出来梨树了啊!」季子禾惊讶道。 「算不上什么神通,不过是个粗浅的障眼法而已。」骨头说道。 「可这树……」季子禾疑惑道,不一会儿,这树就已经长的十分大了,枝繁叶茂,开出了朵朵的梨花。 「他刚趁人不注意,将梨车上的一根车把给掰了下来,如今你看到的这梨树,就是那车把手给变的。」骨头说道。 季子禾闻言,看向了梨车,果然看见它少了一根车把,而且车上空空如也,连一颗梨子也没有了。 「梨呢?」季子禾惊讶道,难不成这会儿功夫,全被人偷走了吗? 「都在树上呢。」 季子禾看向梨树,发现树上的梨花已落,挂上了果实,树上硕果纍纍。梨子长的也非常快,不一会儿就长的又大又饱满。 季子禾看了看人群中跟着惊嘆,没有发现半点异常的卖梨人,沉下了脸,起身走向了道士。 第105章 画壁 亲眼看见梨子迅速成熟, 周围的人大惊, 觉得这道士肯定是个高人, 说不定是哪里来的神仙呢。说书人不常说嘛,高人最喜欢装成疯子傻子去考验人心,收徒弟嘛。说不定他就看上这个卖梨的,想收他当徒弟呢, 结果这卖梨的自己没把握住机会,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份机缘。 卖梨的摊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出,顿时后悔起来,若是自己刚才大方点,给他一个梨, 若真被这道士收做徒弟,学会了这种梨的法术, 那他还会缺那一个梨吗?别说一个梨,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成神仙了。可惜啊, 他孩子这辈子註定没有一个能挂在嘴边四处吹嘘的爹呀。 「今日我有了梨,便用梨核种了一棵梨树, 与各位居士共享,还请各位不要嫌弃。」道士从树上摘下一个梨,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那人还没接, 道士就被季子禾抓住了手腕,将他手里的梨抢了过来。 道士愣了一下,似乎恍然大悟,「多谢居士的梨, 这第一个自然应该是给居士的。」 「道士,你道士挺喜欢借花献佛的。借他人的梨,慨他人之慷,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季子禾将手里的梨扔给了卖梨的摊贩,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拿着梨愣愣的站在那里。 道士头顶冒出冷汗,挣脱了季子禾的手,「居士这是何意啊,我有些不明白。」 「这梨是怎么来的你会不明白?」季子禾冷笑了一声,「人家不愿意施捨给你梨,你便用这下作的手段来盗取人家的梨,你这种行为难道不觉得可耻吗?」 卖梨的人闻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去看自己的梨车,发现上面一个梨都没有了,大惊失色,惊呼道,「我的梨!」 卖梨人一嗓子,瞬间让围观群众立马明白了道士玩的把戏。 第168页 「原来是骗人的啊,我就说嘛,哪有打扮的这么邋遢的高人。」 「用别人的梨当人情,这道士可真够大方的。」 「我看这道士就是个江湖骗子,上来就问别人要梨,连钱都不给。死骗子,让你骗人,这下被揭穿了,就该送去官府!」 …… 人们七嘴八舌的又换了番嘴脸,显然是忘记了自己之前亲口所说的种种,不再攻击卖梨人,一致将矛头指向了道士。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动的手,场面就开始混乱起来,人们喊着要抓住骗子的口号,就前仆后继的动起了手。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正义的热血青年,还有些打着抓骗子的名号瞎起闹,行着偷鸡摸狗之事。 卖梨人挤不进去,眼睛盯着那棵梨树,全程都在土拨鼠尖叫,「我的梨!」 「别抢,别抢!」季子禾也想护住那棵梨树,可他与黄九郎也就两个人,场面如此乱,双拳难敌四手,怎么可能护的住。 眼看梨树被人东扯一个西扯一个的给顺走,季子禾急了,作为一个农家出生的孩子,他自然也懂得农人的不易。这梨也不是大风颳来的,他也常见村里有些人家会拿自家果树结的果子去卖,这对于农家来说,也是一笔很重要的收入。 农人赖以生活的就是那一亩三分地,这个时代可没有杂交水稻,也没有什么太过高产的粮食。农人有的地有限,大多数人家忙活了一年,所得的粮食交完赋税之后,也就够一家人紧紧巴巴的生活,根本就不会有多余的。不然的话,怎么会一到灾年,就多出来那么多难民,还不是因为穷嘛。 这时候,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对他们有多么重要可想而知。有钱不仅可以让他们改善伙食,吃饱饭,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他们不用再生病的时候就只能在家等死,不用一遇到点天灾人祸就只能陷入破产,卖身为奴…… 「骨头,帮忙!」季子禾大叫道,因为周围太过混乱,他就算大声与骨头说话,也没有注意。 「可是,那个道士要跑了。」 「那就让他跑,救梨重要。」季子禾说道。这场面这么乱,那道士若是能跑,也是他的运气。相比那恶人,季子禾更愿意将卖梨人的损失放在第一位。 「那好吧。」骨头耸了耸肩膀,给这棵梨树加固一下。因为它本就是道士变的把戏,这会儿道士可顾不上它了,若不再施个法,恐怕过会儿它就会重新变成车把手,到时树上的梨怕是全都要遭殃。 光是让梨树不散行可是不够的,骨头抓住梨树的枝干,刷的一下,就把它从土里给拔了出来。让人意外的是,梨树土里的部分很短,且并没有树根,只有一光秃秃的枝干,倒有些像被人砍断了一样。 季子禾见状,赶忙抓住了梨树的树干,装成一副用力的模样。黄九郎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也将手握了上去,装成一副他们二人一同将梨树折断抬起来的模样,这样除非跳的够高,否则旁人肯定是没法顺势偷梨了。 他们这样一番动作,倒是让旁人吓了一大跳。这小公子和他的僕从看起来都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力气居然那么大。如此巨大的一棵梨树居然就这么举了起来,一点都不带晃的,难不成是天生神力? 心不跳,气不喘的季子禾有点脸红,他确实就是摆了个姿势而已,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那是飘在上头旁人看不到的骨头。 待人们冷静下来后,却发现现场早就没了道士的影子,而被按在人堆里接受捶打的几个人,都是最开始指则卖梨人最欢,又因为道士骗术被拆穿,反应最为激烈,最先动手的人。 打错了人,也没有人愿意担责任,鬼知道谁打的,你说我打的,我还说你比我打的多呢。于是,人群一闹而散,乱糟糟的场所瞬间就没了。而被打者因为伤也不重,也寻不到由头找卖梨人麻烦,只能吃个哑巴亏,觉得很丢人也离开了。 卖梨人终于挤到了季子禾面前,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千恩万谢道,「多谢小公子仗义出手,不然小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季子禾示意骨头将梨树放了下来,「不必客气,那道士的障眼法也不知道能保持多久,还是快些将梨子摘下来吧,否则梨子掉下来就不好了。」 「是,是,还是恩人考虑的周到。」 骨头将梨树轻轻的给放倒在地上,三人动作迅速的将树上的梨子给摘了下来。虽然先前被人顺走了一些,但因为季子禾的当机立断,让卖梨人的损失并不算大。梨树上没了梨,顿时就变化成了一根车把,又让卖梨人是一阵后怕。 「恩人,我家的梨又大又甜,你尝尝看。」卖梨人用自己的破布包,从梨车上拿了好多梨子装了进去,送给季子禾。 「这些我不能收,我也没有做什么,怎么能收你的梨呢?」季子禾推辞道。 先前道士向卖梨人讨一颗梨他都不肯,季子禾也是觉得这卖梨人有些小气,所以才会让黄九郎去买一个梨给道士。如今他拿了这么多梨给季子禾,季子禾虽然帮了他,可对他的印象不算好,还是有些不太想收。 「恩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你,我这车梨都要没了,怎么可能只有现在这点损失。这些梨就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不要推辞。」 「那要不,我出钱买吧。」 第169页 「恩人,这梨子才几个钱啊,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却只能用几个梨子感谢已经是过意不去了。如今你连梨子都不愿意收,实在是让我良心不安啊。」卖梨人将梨子硬塞给了季子禾。 「那好吧,谢谢。」季子禾抱着梨,突然觉得卖梨人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抠门,果然,不能只以第一印象看人啊。 草市在晌午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只有少数人还留在这里。茶棚是开在这里的,自然不会随着草市的结束就搬走。季子禾在茶棚待到了下午,等到太阳没有那么毒了,这才告别了旁边的卖梨人,继续赶路。 夏季的白天比冬季更长,到了傍晚的时候,温度也没有那么高了,晚风一吹,实在是再舒服不过了。就是蚊子有点多,到处都是嗡嗡声,仿佛整个天下都被蚊子大军给占领了。 季子禾他们最终还是在天还未完全黑之前,到达了一兰若,打算今夜就在这里落脚了。 兰若是个佛教名词,即阿兰若,原意是森林,也被理解为远离尘世的场所,后来就被人泛指为佛寺。不过也有些寺庙会直接起名为兰若寺,起这样的名字的佛寺也不少,季子禾考院试的时候就住过一个兰若寺。 这个佛寺非常大,可惜四下有些破落,寺里只有一老僧。季子禾他们进来的时候,老僧正在招呼一位客人,季子禾一看,好傢伙,还是熟人,这不就是白天那个骗子道士嘛。 这时候,道士已经不作道士打扮了,他没了头发,穿着一身破烂的僧子,双手合十,成了一个四处云游的僧侣。 季子禾有些无语,看来这还是个非常敬业的骗子。 季子禾当场拆穿这骗子的身份,估计老僧也不会信,实在是这骗子的形象塑造的太成功了。 假道士与老僧相谈甚欢,佛理说来就来,妙语连珠,不一会儿就被老僧奉为了上宾,看的季子禾是一愣一愣的。看来这年头当个骗子也不容易,专业知识也得过硬啊。 老僧引着他们进入了一处大殿,殿宇虽然规模不算大,但也十分的别致。殿中殿中塑有保志神僧像,两侧墙壁上绘着壁画,画中人物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第106章 阿离 大殿中的志公像手足都是鸟爪的样子, 十分的庄严。然而两侧的壁画却多是些华美之景, 上有天女散花图, 但那些女子眉目间尽显媚态,有些风尘之气,看起来与佛门十分的不搭。 季子禾有些奇怪,便询问寺里的那位带他们游览古寺的老僧, 这壁画到底是什么来历。 老僧便道,他其实也不是寺里的和尚,他是个四处云游的和尚,在此挂单而已。他来之时,寺中就已经空了, 至于这壁画的玄机,他也正在参悟。 季子禾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到了一旁的光头骗子。那骗子立在壁画之下,单手合十, 另一只手拨着佛珠,眼眸微垂, 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慈眉善目的高僧模样。 季子禾突然就有了一种想法,莫非自己认错了人, 一个人前后的变化真的可以如此大吗?而且这骗子和尚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认识自己的样子,若是装的,那他也太厉害了些吧。 正想着,眼前的骗子和尚突然就不见了。不是慢慢的变透明的那种消失, 就是前一秒还在你面前的人,下一秒就十分突兀的没了影子。季子禾一个激灵,赶忙四处张望寻找骗子和尚,心中突然一悸,这里……是哪? 只见周围殿宇重重,高阁林立,仙鹤于空中飞舞,薄雾冥冥,钟声阵阵,似人间仙境。 仙境之中,一老僧坐在高台之上,宝相庄严,正在宣讲佛法。台下,众僧围坐,静静聆听。 季子禾就站在台下的僧人之中,满脸的尴尬,旁的人都坐着,只有他一个人站着能不尴尬嘛。他有些搞不懂,刚刚他还在一个破庙里看壁画呢,怎么突然就到了僧人的道场之中呢? 然而尴尬只是一时的,随后季子禾脸上就多了几分惊恐。骨头呢,为什么骨头不在他的身边,季子禾摸向自己胸前,抓住了脖子上挂着的舍利子才定下心,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现在的状况。 这里显然是不正常的,哪怕这里外边多么的仙气飘飘,违和感也太强了。季子禾突然出现在这里,就算大师们再怎么海量,也得把他给撵出去吧。事实上,这里没有一个僧人注意到他,连分一个眼神给他都没有。 季子禾听骨头说过许多修真界的事情,他一般都是当睡前故事听的。在修真界里,有一种东西叫做幻境,听说有些幻境与真实的世界并无区别,人若陷入其中,难分真假。 季子禾庆幸自己平日里记性还算不错,骨头说过,想要从内部破除幻境,除非找到阵眼。可惜,季子禾不懂这玩意儿,让他破除幻境显然不现实,所以他就只能等着骨头来救了。 季子禾本想坐下来听听老僧讲佛法,结果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门扉处闪过那个骗子和尚的身影。季子禾想也没想,当下就跟了上去。 幻境可不仅能迷惑人,也能够杀人。季子禾想,这幻境是布置在佛殿之中的,佛家不喜杀生,这个幻境应该不会杀人。当然啦,就算幻境真会杀人,也不是你站在原处就能躲得掉的。与其坐着等,倒不如随心所欲,所以季子禾才能这么果断的跟上去。然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离开之时,高台上端坐的老僧看向了他的背影,露出一个笑来。底下坐着的和尚都双手合十,低头垂目,低吟了一声,「阿弥陀佛。」 第170页 季子禾抬出了门扉,便失了方向,这里楼阁众多,大大小小的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群。走在这个其中,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而且这里太过安静了些,倒不是没有风声鹤唳的那种安静,只是没有一点人声,显得十分的寂静。 季子禾走了那么久,除了先前的那群和尚,就再没有见过其他人了。但看这些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庭院里的植物也不是没有人打理的模样。季子禾猜测,也许主人家出门了也说不定。 「唉,你是哪里来的人啊?」季子禾正走着,突然被人抓住了衣袖。 他转过身看去,原来是一个垂发的少女,生的十分娇俏可爱。她的手上提着花篮,篮中花朵上还沾着水珠,正如她本人一般,明媚动人。 「姑娘日安,在下季子禾,勿入了宝地,惊扰了姑娘,还请见谅。」季子禾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行礼。即使知道这一切可能是假的,但长久以来的良好教养,让季子禾也不愿意做什么无礼之事。 「你是外人啊。」少女歪了歪脑袋,怪不得一股子生人味儿。 「不知姑娘是?」 少女转了转眼珠,这人是她发现的,那就是她的猎物了,她要把他藏起来,才不要和旁人分享。 「什么姑娘,傻书生,我可是仙人,你就叫我仙女姐姐吧。」少女正了正神色,端着架势,绷着张脸说道。 「可你看起来,年纪似乎太小了些,小妹妹。」 少女立马就破功了,好不容易装出来的那点成熟稳重感立马跑的干干净净,「你这傻书生,我可是仙女。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仙女是不会老的,我当然看起来很年轻啊!」 季子禾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姑娘明显着就是在忽悠她,还未及笄小姑娘,装什么大人啊。 「小姑娘,年纪可不是你说有多大就能长多大的。骗人之前,你也好歹换换发型啊。」 少女摸了摸头上的丱发,不满的撅起了嘴巴,「你可真是个死板的傢伙,我就是脸嫩了些,要论年纪,我都能做你奶奶了你信不信。好吧,我知道你不信,你叫我阿离好了。」 「阿离,这是哪里啊,你知道我要怎么出去吗?」季子禾微笑道。 「出去,你为何要出去,这里可是仙境啊,难道不好吗?」 「仙境虽美,却非我的去处。」 「世人都像过神仙日子,你怎么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因为外边有人在等着我啊。」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在季子禾还未看清的时候,她突然莞尔一笑,眼睛变得如宝石般通透耀眼,笑魇如花。方才看着还面容可爱的少女,此刻却美艷不可方物,让人挪不开眼睛。 「书生,我不美吗?」 「美。」 「那你可愿意留下来陪我?」少女柔弱如骨,就要朝着季子禾的胸前倒去。 本来按照套路,肯定要发生点大众喜闻乐见的风流艷事。谁知这书生一点也不解风情,看少女快要扑到自己身上,十分不怜香惜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呦,你躲什么躲!」阿离大叫了一声,扑了个空,差点趴到了地上。等她稳住了身体,立马瞪向了季子禾,咬牙切齿道。 「虽然你还未及笄,但男女授受不亲,我自然是要避嫌的。」季子禾满脸无辜,心想,明明是你自己扑过来的,干我什么事? 阿离心中疑惑,仔细打量着季子禾,发现他并没有半分被自己迷惑的模样。这人明明就是个凡人,怎么会不受自己诱惑呢? 「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说我美?」 季子禾用手掩唇,轻咳一声,这个要怎么解释。一个女子若是问你她美不美,难道你还要说她丑吗?那不就是要得罪人了嘛。再者,阿离现在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样貌还未长开,虽谈不上倾城倾国,却也十分的秀气,也算不上骗人。 「自然是你原本就是花容月貌,我怎么能说假话呢。」季子禾微笑着,真诚道。 阿离的脸突然烧了起来,咬着下唇,有些羞涩看着他,「你真的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自然。」 「你是第一个真心夸我好看的人。」阿离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笑了起来。这人没有被她迷惑,一定是个心中没有邪念的正直之人。他夸自己好看,那他一定是真心实意的。 阿离有很多姐妹,在她的众姐妹中,她绝对不是容貌出挑的那类。除非是受了她的媚术,否则是不可能从那些男人嘴里听到美这个字的。 阿离决定了,看在这傻书生那张会花言巧语的嘴的份上,自己就不吃掉他好了。这里常年不见外人,生活枯燥,留着他解解闷也可以啊。不过,她若是养着他,肯定不能让自己的那群姐妹们发现,不然的话,那群小妖精还不把人给吃的骨头都不剩。 季子禾愣了一下,眼神里多了些温柔,「你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愿意真心觉得你美的人的。」 「那是谁?」 「自然是你未来的良人。」 阿离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呵,世上的男人多是见一个爱一个,就算是成了亲,也不一定会觉得自己妻子美丽。他们男人不都说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东西。」 季子禾木着张脸,他只是想祝她以后找到一个良人,能够被人温柔以待而已,为什么会收到群发伤害。 第171页 阿离打量着季子禾的脸色,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当然啦,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样。」 季子禾心情复杂,虽然不是大猪蹄子了,但突然被排除到了男性之外,并没有觉得很高兴。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阿离说着就要去拉季子禾,季子禾躲开了她的手。 「阿离姑娘,请自重。」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傻书生,那你跟着我,别跟丢了。」 「去哪?」 「当然是去……你不是要出去吗,我这就带你离开。我们这里有个讨厌鬼,可是最不喜欢外人的。若是被他抓到了,肯定会把你吃了的,信不信由你。」阿离说着,拎着花篮转身就走。 季子禾想了想,自己确实不知道该去哪,不如看看这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便抬脚跟了上去。 第107章 再遇和尚 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 阿离提着花篮进了一个院子, 打开一间房舍走了进去。从门外看去, 房舍中珠帘轻卷,布置的十分精緻,像是女子的闺房。季子禾停在院子里边,不愿意再往里面走。 「你怎么不进来啊?」阿离察觉到季子禾没有跟上来, 便疑惑道。 「这里面,不是出去的路吧。」季子禾肯定道。 阿离笑了笑,「这里当然不是出去的路,只是仙境的出口要过几天才能打开,所以你需要在仙境等上两三日。此处暂时没有人居住, 你就先躲在这里,等过几天, 我再送你出去。」阿离说道。 「为何要过几天,今天不行吗?」 「当然不可以, 这仙境里有一个金甲神,可凶了, 他现在仙境巡逻,我可不想被他撞上。等过几日,他休息的时候, 我再带你离开。」阿离皱了皱眉头,「你还愣着做什么,进来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季子禾犹豫了片刻, 还是走了进去,「打扰了。」 「这才对嘛。」阿离满意的点了点头,嘱咐道,「我现在还有事,要先出门了,等我忙完会回来看你的。哎呀,差点忘记了,凡人就是麻烦,几天不吃饭就会被饿死。放心吧,既然决定养你了,我就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不要出这个门,不要被其他人看到你,等我回来会给你带好吃的。」 季子禾抽了抽嘴角,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小姑娘是把他当成了小猫小狗了。 「请问……」 「别问了,我很忙的,本来刚刚我就是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肯定会被发现的。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阿离风风火火,大步的走出门,哐当一声将房门关上。 季子禾会乖乖待在屋子里坐以待毙吗?当然不会。他觉得这小姑娘很不靠谱,靠她想出了这幻境,除非自己脑袋坏掉了。 他刚想离开,门却自己打开了。只见阿离急匆匆的进了屋子,神色慌张的将门给带上。 「怎么了?」季子禾疑惑。 「那群小妖精来了,她们说不定是发现你了!」阿离紧张道。 「小妖精?」 「不是,说错了,是我的那群姐妹。她们最讨厌了,总喜欢抢别人的东西,还喜欢打小报告,千万不能让她们发现你。」 「那怎么办?」 「跟我来。」阿离看了看周围,伸手抓住季子禾的衣袖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她走到床边,掀起床单,「你先躲在床底下,千万不要发出声响。」 这小姑娘的力气也不知道怎么的,变得特别的大。没等季子禾回应,动作利落的就把人给塞床底下,扯了扯床单,以免被人看到床下风光。 接着,她又将床上的被子摊开,上方的红纱幔帐也放了下来,估计是想故布疑阵。 紧接着,季子禾就听到了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阿离定了定心神,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季子禾支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听着脚步声,来的人还不少,应该就是阿离说的那些姐妹们。 「是姐姐们来啦。」阿离迎了出去,笑着说道。 「阿离,你这丫头,怎么会在此处。刚刚我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你,原来你竟然跑到了此处偷懒。」红衣女子笑着拉住了阿离的手说道。 「三姐姐,我是突然想念十七姐了,所以才会到这里帮她收拾收拾屋子。」阿离乖巧道。 「我倒没想到你会这般好心。」一蓝衣女子冷笑了一声。 「五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十七姐生前对我是极好的,她如今离开了,我自然会想念她。」 「小阿离,我怎么不记得你与小十七关系有多好,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们什么,莫非你忘记忘记小十七是怎么死的了。」蓝衣女子冷笑道。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别逗小阿离了。阿离,告诉姐姐,你可曾见到什么生人。」一紫衣女子上前劝说道。 「并无。」 「呵,撒谎,那么浓的凡人味,你的鼻子是被那光头老和尚的佛香给堵死了吗?还是说,你是把那凡人藏了起来,你是想吃独食呢,还是也想学你那十七姐,为了一个男人送命。我可记得她的那身血肉的味道,若你也爱上了凡人,我可不介意把你这个叛徒连同你那情郎一同下肚。」蓝衣女子眯起了眼睛,像一条毒蛇般打量着阿离。 「我不是叛徒,我是妖,不是人。是凡人杀了我娘,我怎么可能喜欢凡人。」阿离大叫道。 第172页 季子禾听到这话,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小姑娘果然不是人,正常人哪有力气这么大的。他轻手轻脚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这屋子不能呆了,就算不被那群妖怪发现,只那小姑娘,就能把他给吃了。 他可不会天真到以貌取人,虽然那小姑娘长的柔柔弱弱,谁知道她真身又是什么妖物。她自己都说了仇恨人族,那他还是不要幻想什么小姑娘能发发善心,放过自己了吧。 季子禾朝着梳妆檯后打开的窗户轻松的走了过去,趁着那些女妖怪还在外边,爬上了空了的梳妆檯,向窗子外边翻去。只是翻的时候有些不注意,衣摆打到了铜镜上,发出一声脆响。 「什么声音?」蓝衣女子警觉道,就要向内室走去,阿离忙拦住了她。 「你拦我干什么,莫非你就把那凡人藏在这里?」蓝衣女子说道。 「我怎么敢拦姐姐,只是内室我还没收拾好,有些杂乱,怕污了姐姐的眼睛。」 「你这小蹄子,何时有了这种觉悟,恐怕是在拖延时间吧,让开!」 「姐姐,等我再收拾收拾可好。」阿离坚持道。 「好了,阿离,我们都是姐妹,怎么会嫌弃你呢。我们只是进去瞧瞧,等瞧过了,你再继续收拾吧。」紫衣女子说道。 「是啊,阿离,快让开吧,不要惹五姐生气。」红衣女子拉了拉阿离的袖子。 阿离看了看她们,咬了咬下唇,退后一步,「五姐,请。」 「这才对嘛,乖。」蓝衣女子哼了一声,像只得胜的公鸡一般,走进了里屋。其余女妖跟在她的身后,鱼贯而入。 走进里屋之后,所有人首先就被床幔遮掩的大床所吸引。蓝衣女子勾了勾唇角,大步上前,将床幔拉开,床上只有一床铺开的被子。 蓝衣女子,而后猛的转身,看向了阿离,「人呢?」 「什么人,姐姐在说什么?」阿离无辜的笑。 蓝衣女子的嘴巴中突然吐出一根分叉的舌头,面上重新染上一丝笑意,「我们走。」 「唉,不再搜搜其他地方吗?」阿离有些意外。 「不了,我自然是相信小阿离的。姐妹们,我们走。」蓝衣女子说着,毫不留恋的就走出了房舍。其他女子也未多留,紧跟着她离开了。 阿离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不再搜其他地方,但走了就好嘛,探究那么多干什么。 「你运气可真好,她们都走了,你的小命不用担心了,出来吧,我得给你换个地方了。」阿离说道。 可惜,床底下半点动静都没有。阿离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掀开床单,「我说你怎……哎,人呢?」 季子禾这辈子是第一次被这么多的女子追逐,没想到受欢迎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他刚从房舍里出来,还没走多远,一群女子就追了出来。 回廊曲曲折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季子禾脚程算不上快,而那群女子,或者说是女妖才对,她们跑起来的速度竟然比季子禾一个凡人更慢,简直就与凡间的女子不相上下,也不知是何故。 不过,这显然对季子禾很有利。按道理来说,季子禾应该很快就能甩掉她们,然而遗憾的是,只要季子禾有了这个念头,停了下来,她们很快就能追上来。 「你们就不能矜持一点,追一个大男人,你们不会觉得羞耻吗?」季子禾身体上气喘吁吁,精神上简直要崩溃。 「站住!」 站住是不可能站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站住的。季子禾头也不回,他又和这群女妖怪不熟。她们想吃他,他难道还要还要洗干净,送到她们嘴里吗?谁知道在这里死掉是不是就真的会死,所以就算再累,他也不会停下来的。 季子禾转门就挑那些拐弯抹角的地方跑,拐来拐去,很快就把那群女妖甩在了身后。 「终于能歇会儿了。」季子禾手扶着廊柱,弯着腰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虽然女妖们不觉得累,可季子禾会累啊,也只有暂时把她们甩开,他才能偷闲休息一会儿。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谁?」季子禾站直了身体,看向了周围。 「我。」 「大和尚,你怎么在这里。」季子禾终于找到那人了,和尚站在房顶上,衣摆被风吹起,竟有几分仙气。 「你认识我?」 「方才我们还在寺里见过不是吗?」 「那便是我忘了,我记性不好,不重要的事情我通常都不放在心上。」大和尚坦然道。 那你这记性真的不是一般的差了,这才过了多久啊。季子禾挠了挠脸颊,刚想说些什么,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抓到你了。」蓝衣女子笑着说道。 季子禾瞪大了眼睛,这下完蛋了,怎么追来的这么快。 「他可不能给你,此人我还有用。」和尚飞了下来,手中多出了一把长剑,刺向了蓝衣女子的面门。 第108章 一念双生 当那把剑出现在距离季子禾的脑袋不足一指的生死关头, 他的脑子里想的居然是, 和尚也会用剑?哦, 对了,不会用剑的和尚不是好道士。 蓝衣女子松开季子禾,身形向后略去,身法轻盈的像只蝴蝶。 「呦, 姐妹们,又来了一个凡人,虽然老了点,但这种老骨头,敲碎了可是最有味道的。」蓝衣女子抬起衣袖, 遮住脸轻笑道。 第173页 「姐姐说的是。」紧跟上来的其余女妖附和道。 「呵,在这里, 你们可伤不了我。」和尚手中执剑,嚣张道。 季子禾往旁边悄悄退去, 他才不要夹在中间,这骗子和尚如此拉仇恨值, 难道就不怕被打吗? 「我现在的实力确实低微,不过你可别忘了,入了这绝灵壁中, 实力被压制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不也一样吗?」蓝衣女子冷笑道,看着他们的目光已经是盘中之物。 「确实如此,只是我在凡间多年, 学了几门功夫,正好有一种功夫可不需要灵力便能飞檐走壁。」 「你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我时间宝贵,可没闲工夫陪你们玩闹,有缘再会。」和尚收起长剑,长臂勾住季子禾的腰来,用一只手就将他夹在腋下,蹭的一下就上了房顶,几个跳跃间就没了踪迹。 「可恶,这和尚是有备而来。」蓝衣女子皱着眉头说道。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哼,在这绝灵壁中,难道有人可以甩开我们吗?」蓝衣女子冷哼一声,「追。」 「是。」 季子禾被人带着飞也不止一次两次的了,只是先前骨头他们飞的都特别稳,他还第一次飞的这么坎坷。凡人的轻功,飞的高度不高,大都需要借力才能飞起来。所以和尚飞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不过季子禾倒是觉得挺刺激的。 和尚停在了一座高塔之上,弯腰将季子禾轻轻的放在了楼阁上,俯看着脚下的风景。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季子禾翻了个身,瘫倒在地上。 跑了那么久,他快要累死了。虽然这和尚可能是个骗子,但他却是个人啊,相比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来说,季子禾看到他只觉得格外的亲切。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施主怎么会来到此处?」和尚双手合十,低头看着季子禾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看着你,然后突然就到了这个幻境之中。大师,你知道怎么才能出去吗?」 和尚摇了摇头,「谁告诉你这里是幻境的?」 「不是幻境难不成是真的?可我刚刚明明在大殿里,怎么会突然跑到其他地方去。」 「佛家有句话叫做,一花一世界,你又怎知我们仍在那个世界里呢?」 「啊,那这里是?」 「这里只是一座监牢罢了。」 「监牢?」季子禾坐起身,看着塔下一望无际的古建筑群。风景如画,美不胜收,怎么会同监牢扯上关系。 「没错,就是监牢,用来关押僧人捕捉到的大奸大恶之妖魔精怪的监牢。这监牢就是大殿墙上的那幅壁画,名为绝灵壁,顾名思义,这里没有灵气,妖怪来到此处,自身灵力耗尽,却无法补充,便无法使用法术。佛门讲究慈悲为怀,不忍杀生,便设了此监牢来关押妖魔,好让他们日日聆听佛音,早日回头是岸。只是这壁画有一个缺点,若是定力差些,看的久了,便会被吸入其中,无法自拔,成为妖物们的餐点。看到这下面的房子了吧,曾经,这里所有的屋子代表着一只妖怪,后来……」 「停,后面的故事我不想听。」季子禾打断了他的回忆。 「哦,这是为何,你就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可不想死,所以那些秘密我不愿意知道。」 「你这书生倒是有趣,那好吧,我不说了便是。」 「大师,你不是和尚吧。」季子禾问道。 「自然。」 「那你也不是道士吧。」 「对。」 「那你是什么人?」 「你不是不想知道秘密吗?」和尚反问道。 「这算什么秘密啊,我们也算是认识一场了,交换一下身份姓名不是很正常的嘛。」季子禾理所应当道。 「嗯,你观察的倒是细緻,好吧,我姓单,单名一个宁字。没什么特殊身份,就是个变戏法的。」 「我可不信,从刚刚你和那些女妖说的话来看,你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来到此处。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事成之后可能带我出去?」 「你还想出去?」陷入绝灵壁中,很少有人能抵挡住妖魔的诱惑。虽然不能使用灵力,可妖魔的天赋却不需要灵力施展,很多妖怪生来就会魅惑之术,即使没有灵力加成,诱惑一个凡人却也绰绰有余。甚至,连很多和尚都扛不住,不然的话这寺庙怎么会空了呢。 「当然啦,外边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可以,等我忙完了事情,便带你离开。」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的话。 「你还没说要我帮你什么忙,就不怕我做不到吗?」 「我还是继续给你讲故事吧,讲完你就明白了。」 「好吧,你讲。」季子禾手撑着下巴,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干嘛继续不听啊。 然而骗子和尚并没有接着之前的画壁的故事讲,他讲的是另一个故事。 「前朝有个姓韩的官宦人家的公子,遇到了一个姓单的道士。那道士会变戏法,很得韩公子的看重。与韩公子一起走着走着就消失不见了,韩公子很惊奇,想要学习单道士的法术,但被单道士拒绝了。单道士说,他这隐身之法只教君子不教小人,他怕那公子会利用隐身术做些坏事,那样他就成了助纣为虐之辈。公子不能强迫他,却记恨在心,便想找个法子教训他。便命人用细灰洒地,引道士前来,命僕人打他。道士用了隐身术,可是脚踩在细灰上会留下脚印,没法逃脱,只能被痛打一顿。道士被打,也十分生气,便打算离开。道士毫发无损的回到住处,从袖中掏出饭菜,款待了照顾他的僕人。韩公子听说了这件事,很是惊奇,就请单道士再变个戏法,那道士大手一挥,墙上便出现了一座城池。道士将行李扔进城门,向韩公子道别之后,便大步跨入了城池之中,消失不见。」 第174页 「莫非,那墙上的城池,就是绝灵壁?」季子禾问道。 「那倒不是,那只是个传送阵罢了,至于墙上的城池,就是为了唬人呢。谁让韩公子打人的,道士受了他的供奉,不好与他计较,却也有些气愤,临走也要吓唬他一下。」 「哦,可你说的这些跟你要我帮的忙有什么关系?」季子禾严重怀疑故事里的单道士就是和尚本人,因为他们都姓单嘛。难不成他还想给自己讲他的自传?那他干嘛不干脆从他出生开始说起呢,浪费时间。 「别急,我继续往下讲你就知道。」和尚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酒葫芦,坐在栏杆上,倚靠着廊柱,懒洋洋的喝着。 「那道士学艺不精,画出了个传送阵,想出个风头,谁知却弄错了地方。」和尚轻笑了一声,似是在回忆。 「那里,是一座大型的山市,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年轻的道士遇到了美丽的姑娘,很快,他们就相爱了。姑娘只是一个散修,她向道士提了一个要求,她希望自己的婚礼可以得到长辈的祝福。道士答应了姑娘,带着她回了家。他的家族,是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道士是家中的长子,本应是家族继承人,可他生来浪荡不羁,不然也不会跑到凡间骗吃骗喝。因为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他的父母拒绝为他主持婚事,除非道士能够打败自己的孪生兄弟,成为真正的少主,再次得到家族的承认。为了满足姑娘的心愿,道士竟然浪子回了头,主动开始修行。」 「道士有一个孪生兄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却同他是两个性子。弟弟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修的是无情道,如今已为剑仙。然而讽刺的是,要想绝情必先有情。这大概是双生子的诅咒吧,他们竟然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哥哥的天赋比弟弟更好,历练的也足够,但实在是疏于修炼,想要打败弟弟,他必须费很大功夫,所以能陪伴姑娘的时间很少。双生子生的相同,彼此间是最了解的,若是想互换身份,就连他们的父母都发觉不了,更何况他人。弟弟就这样卑鄙的顶替着哥哥的身份,偷窃着哥哥的幸福,直到他与哥哥比试的那日,为了不让姑娘伤心,他故意败在了哥哥的剑下。哥哥和姑娘结了婚,卑鄙的偷窃者还在伪装,直到有一日,哥哥不小心撞破了弟弟正与姑娘苟合……」 「真惨。」季子禾看着和尚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被妻子和兄弟同时背叛,那要多难过啊! 「哥哥与弟弟打了起来,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姑娘偷袭了他们,弟弟为哥哥挡了致命一击,险些丧命。之后姑娘偷走了他们家族的至宝,逃走了。原来这姑娘根本不是人族,而是一只妖。她之所以嫁给哥哥,为的也就是单家的那件至宝。哥哥离开了家族,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那她真的没有认出来哥哥与弟弟是两个人吗?」季子禾问道。一下子,便毁了两个天之骄子,这手段可真是高明。 「哈哈,谁知道呢。」和尚灌进嘴里一大口酒,清亮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了他的破旧僧衣里,染湿了一大片。 「再见到她时,是在一场佛门组织的剿灭妖魔的大战之中,那时的她已经成了为祸一方的魔窟妖王。那场大战哥哥与弟弟都参加了,哥哥亲手杀死了昔日的爱人。临死前,姑娘告诉他们,她有一个孩子,就在族地之中。那场大战中,活着的妖魔全都被抓了起来,高僧将他们关押在了绝灵壁中,由高僧日日念经感化。为了避免被残余的妖孽发现,便将绝灵壁设在了这处名不经传的佛寺之中。」 「你是想,找到那个孩子?」季子禾问道。 「对,那也许,不,那一定是我的孩子。」和尚坚定道。 「好吧,就算是你的孩子,可我只是个文弱书生,能帮你什么忙?」季子禾懒得吐槽他这种迷之自信了,绿帽子都戴的这么高了,居然还如此痴情,真是不可思议。 「这地方那么大,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完,多个人多分力嘛。在这绝灵壁中,妖怪没办法动用法术,甚至没有办法变回原形,只能依靠肉体与些许天赋。你只要像刚刚那样,见到妖怪跑就好,还是有机会跑掉的。」 季子禾:…… 你也太看高了我一点,刚刚,我就差点被妖怪吃了好吧。 「对了,我们的时间不多。这绝灵壁里不能多呆,呆的越久,我们忘的就会越多。等过个两天,恐怕连我们是谁,从哪里来的都会忘记。」 「啊,这么可怕。」季子禾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叫阿离的女妖说过,让他在这里藏几日再送他离开。这么说来,恐怕也是在骗他吧,就等着过几天他把什么都忘了吧。 「只是为了让妖魔们老实一点罢了,不过这玩意儿对妖魔们的效果微乎其微,但对人族来说影响就大了。」 「原来如此,对了,你之前没说完的那个,为什么秘境中的妖魔越来越少了?」 「这绝灵壁中有一金甲神,是这里的看守,修为颇高,不受这绝灵壁的影响。不服管教的妖魔多被他诛杀了,剩下的,有的老死了,有的退化成原形了,还有些,被其他妖怪给杀死分食了。」 「分食?」 「所以说,不要相信妖怪的感情,他们根本就没有心。」和尚收起了葫芦,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破衣裳。 第175页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你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 和尚抬起头,看着季子禾,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慈悲为怀的笑来,「老衲,是哥哥。」 季子禾本想与和尚分头寻找,可和尚却不愿意与他分开了,非说什么在一起多个照应。 「单大师,你那孩子是男是女?」季子禾跟在和尚身后问道。 「不知。」 「那他有没有什么信物,标志什么的?」 「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这该如何找?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们遇见他,可能都认不出来。」 「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能认出来。」 季子禾偷偷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这和尚的自信都是谁给的,「既然这绝灵壁如此危险……你确定他还活着吗?」 「我的血脉,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 季子禾深深觉得,自己跟着这大和尚就是个错误,这人简直比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叫阿离的小妖怪还要不靠谱。 「对了,施主,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大和尚突然道。 「这都是你第五次问我的名字了。」 「还有这种事情啊,实在抱歉,我记性不太好,对于不重要的事情总是记不住。你再说说,你叫什么来着,这次我肯定记住。」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季子禾撇了撇嘴,「记好了,我姓季,名子禾。」 「季子禾,可真是个好名字。」蓝衣女子拍着手,迈着大长腿,款款走来。 季子禾第一反应就是抱住大和尚的胳膊,「大师,赶紧的,愣着干嘛,飞啊!」 「没法飞了,你仔细看周围。」大和尚说道。 季子禾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突然到处都是妖怪,就连房顶都有。惨了,看来他们这是中了妖怪的埋伏啊。 「看你们这次还怎么逃!」蓝衣女子笑道。 「逃?我们为何要逃?」大和尚掏出了一块石头,蓝衣女子面色大变。 「你居然带了灵石!」 绝灵壁中没有灵气,但可以从外边带来啊。灵石可不止是货币,更是一种修炼资源。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灵气,并按灵气质量分为上品,中品,下品,不同品阶的灵石的购买力不同。当然啦,正因为其蕴含的灵气,所以才会被当成一种货币。 可想而知,大和尚掏出这灵石之后,为何妖怪们会面色大变了。明明大家都没电了,可你却带了充电宝,这是在作弊好吗。 「人在江湖飘,哪能没点钱傍身啊。」说着,大和尚手中的灵石迅速褪色。其中的灵气都被他给吸收了,灵石也就变成了普通的石头。补充完灵气之后,他就将废石一扔,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 季子禾是个相当会看形式的,这明显有救了啊,「大师,加油,快把他们都打趴下!」 和尚侧了侧脑袋,冲着季子禾的耳朵小声道,「看我这打扮,像是一个有钱人吗?」 季子禾:??? 和尚啧了一声,「我就那一块灵石,还是下品的,怎么打。」 季子禾:!!! 搞了半天,你居然是在装模作样唬人啊! 「就算你有灵石又如何,我们人多势众,看你的灵石能撑多久!」蓝衣女子给接地气的掏出一把菜刀,其他女妖纷纷也拿出了各种「兵器」。 季子禾打赌,这会儿他一定笑的比哭还难看,讨好道,「那个,姐姐们,莫要动怒,女孩子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你看我这位兄弟,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若是伤了你们,那我该多愧疚啊。你们还是快些散去吧,等过个几天,我这位大兄弟灵石用光了,你们再来,到时不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多少灵石,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如何能信。你若真怜香惜玉,不如束手就擒可好?」蓝衣女子笑道。 季子禾脸都要笑僵了,「那个,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我们俩的肉真的不好吃,你们要不要换个食物……」 季子禾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蓝衣女子打断,「原来是个怕死的懦夫,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姐妹们,上!」 第109章 替死鬼 就像女妖说的那般, 她们不能用法术, 却人多势众。骗子和尚就那一块下品灵石, 灵气实在不多,都不需要她们怎么耗,他单是将剑拿出来就费了不少灵气,还怎么跟人打斗。 俗话说的好,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这些女妖的外家功夫也不错,怎么说也在无灵壁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用不了妖法,除了强悍的肉体与微弱的天赋, 想要活下来,那就必须靠自身的实力。所以, 别看她们长的柔柔弱弱,其实真打起架来, 可一点都不含糊。 至于她们为什么跑的不快,这又涉及到一个物种的问题了。毕竟她们的原型多是四条腿, 没长腿,或者行走都靠飞,变成人形后, 大家都跑不快。无灵壁的地方就这么大,就算跑的快也没有个卵用,所以干脆也没有人去练习这个了。不得不说,无论是人还是妖, 受环境影响都是蛮大的。 骗子和尚手中的剑是把上好的灵剑,与普通的菜刀镰刀之类的相比起来硬度绝对能抗的过去,与之交锋,绝对能把它们给碰一个豁口,这也是骗子和尚的优势。女妖们伤不了他,就盯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季子禾。 第176页 眼见一锄头就要敲上季子禾的脑袋,季子禾迅速往旁边一躲。锄头倒是躲过去了,可没躲过假和尚的大脚,被其一脚踢飞,飞出了妖怪们的包围圈。 季子禾摔趴在了地上,脸朝下,只觉得鼻子地下多了些湿意,用手一摸,摸到一手的血,顿时就炸了,「和尚,你踢我干嘛!」 「这可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你能躲过那锄头,想帮你一下。本来我是想收回脚的,可惜没来的及你就撞上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假和尚用剑挑飞一把镰刀,很不走心的大笑着道歉。 季子禾爬了起来,捂着鼻子,鼻血被他给糊了一半张脸。他忙空出一只手去摸手帕,却见那群女妖纷纷转了个方向,放弃了与单和尚的打斗,都朝着自己来了。 季子禾只愣了一下,当即也不管什么鼻血流不流了,撒开脚丫子扭头就跑。 「我就知道你个假和尚没安好心,你一定是故意的!」季子禾大叫道。 「施主,老衲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流了血,我也没想到,这些女妖见到血如此兴奋。」假和尚施展轻功,追上了季子禾。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季子禾真的没办法享受被群大美女追逐的乐趣,根本一点都不快乐。 「阿弥陀佛,既然这些女施主对你如此热情,不如施主你就无私奉献一下,从了她们如何?」 「握艹,好歹你现在也是个出家人的打扮,说的这还是人话嘛,你怎么不无私奉献去。」 「这群女施主如狼似虎,老衲实在是年纪太大了,满足不了她们啊。」 季子禾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假和尚居然是在和他说黄段子。神tm黄段子,逃命那么严肃的事情,你居然还在开黄腔,能不能要点脸,注意一下你现在的形象好吗? 季子禾拒绝再和这不正经的假和尚说话,没点意义,还能把自己气的半死,他再和他说话,他就是个棒槌。 没过一会儿,季子禾就喘成了狗,再看假和尚,依旧气定神闲,心里有点酸。有轻功了不起啊,等他考完科举后,他也要去学门功夫什么的,不仅能强身健体,说不定以后还能抓坏蛋,绝对不会再被几个女子追成这副德行。 季子禾只祈祷自己能赶紧把身后那群女妖甩掉,别再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了,他这条小命还想多活几年。他穿过一道角门,刚打算转个弯,谁知转角就送外卖,呸,就遇到了一个怪人。 这人身上套着一副乌金盔甲,面上戴着漆黑狰狞的面具,脚蹬皮靴,一手手握长长的锁链,一手握着一个玄铁大锤。随着金甲人的走动,皮靴发出铿铿的声音,锁链互相碰撞,哗啦啦的敲打在人的心头。 看到这个人的打扮,季子禾顿时就觉得来者不善,若正常人,谁包的那么严实,连张脸都不敢露。 「糟了,是金甲神,快跑。」假和尚显然比季子禾了解的更多,抓住季子禾的胳膊,赶紧从角门退了回去,换个方向继续跑。 「跑啊,你们怎么不继续跑了?」蓝衣女子带着一众女妖正好追来,与季子禾他们打了个照面。 季子禾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下好了,前有狼,后有虎,简直完美。 假和尚一只胳膊从季子禾的腋下穿过,托住他的肩膀,脚下一用力,就往旁边的房顶飞去。 女妖们见状,赶忙将手中的「武器」扔了出去。情理之下,只见假和尚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一块灵石,施展神通。随着灵石变成一块普通石头,一道白光闪过,所有武器都被击落,假和尚和季子禾落到了房顶上。 「你不是没灵石了吗,这是哪里来的!」季子禾瞪着假和尚,左眼写着「骗」,又眼写着「子」。 「男人嘛,怎么能没点私房钱呢,我藏了一块灵石怎么了。」假和尚将手里的废石一扔,理直气壮道。 「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 假和尚摊手,「脸是什么,我可没有那玩意儿。」 「好吧,你赢了。」季子禾拒绝再和这假和尚说话,再和他说一句话,他就是小狗……等等,这个誓言好像有点熟悉啊。 女妖们不会轻功,上不了房顶,身边有什么就捡什么,纷纷砸向了屋顶。 锁链哗啦啦的响着,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假和尚正打算带着季子禾跳到另一个房顶上,谁知一道锁链突然窜了出来,缠住了假和尚的大腿,随后猛的一拉,就将假和尚从房顶上拽了下来,摔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女妖们四散开来,低着脑袋,谁也不敢上前去查看假和尚的样子。金甲神从她们身后走了过来,一手握着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正缠在假和尚的腿上。 「大师,你没事吧。」季子禾趴在房顶,伸着脑袋向下叫道。 「还有一个生人。」金甲神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双从面具中露出的红色眼睛,季子禾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向后退去。 金甲人收回锁链,反手将锤子扔了出去,砸向了季子禾的方向。 「握艹,亏大发了,我的上品灵石啊!」假和尚哭号着,手中的长剑与锤子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他将手里已经被吸干净了灵气的石头扔到了一旁,没有灵气的上品灵石,还有什么好珍惜的。 上品灵石的灵气果然不是下品灵石所能比的了的,吸干了石头里的灵气,假和尚体内的灵力顿时恢复到了巅峰。灵剑上闪烁着流光,显现出了本来面目。他用力一挥,将锤子击飞。锤子飞到半空,突然像被线所牵引一般,又回到了金甲神的手里。 第177页 「你刚刚不是说那是最后一块灵石了吗,怎么还有?」危机暂时解除,季子禾松了一口气,为了掩饰一下自己的紧张丑态忙问道。 「我说一块你就信啊,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鬼话你都信,你可真傻,哈哈哈,泽兄弟,就你这脑子,就不怕被人给卖了吗?」假和尚说起话来意气风发,头顶没有头发,脑门特别亮。 「您脑子可真好使,我姓季,不姓泽,谢谢。」季子禾木着张脸道。 「是嘛,我又记错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季子禾:「……」 (╯‵□′)╯︵┻━┻,你tm是故意的吧!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教训这欠揍的和尚了。金甲神手中的锤子变得巨大,他挥舞着锤子,就向假和尚砸了过来。假和尚踏空而行,轻易的躲开了锤子,挽了个剑花,挥舞着长剑。 「长歌一笑!」 长剑上方幻化出虚影巨剑,朝着金甲神噼了过去。然而巨剑到底没有落下去,大锤架着虚影巨剑的剑身,将其托起。 假和尚皱着眉头,一手执剑,拼命的将剑往下压,另一手不断掏出灵石,吸干,扔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好像那些都不是钱一样。 用钱砸出来的一击果然很不寻常,巨剑虚影压着大锤,锤身一点一点的往下落,眼见金甲神就要招架不住了,他猛的一抽身,任由巨剑虚影落下。剎那间,剑气所触及之处,建筑顷刻崩塌,地面也被击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女妖们见状,纷纷逃窜,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季子禾孤零零的蹲在房顶上,眼巴巴的看着地面,他也好想跑,可这么跳下去,他一定会被摔断腿的。 「你的剑,很不错。」金甲人的声音沙哑,像是嗓子生锈了一般,刺刺拉拉的。 「那是当然,为了打败我那剑仙弟弟,我可是废了不少的功夫。」假和尚傲气道。 「这里不欢迎外人,不管是再厉害的剑修,来到这绝灵壁,那就都得死。」金甲人的眼睛如同最凶猛的鹰,死死的盯着假和尚,「只要是生人,就必须死。」 「那你就试试吧。」假和尚笑道。 金甲神不是多话的人,也不会像假和尚一样,出个招还叫出来名字,他打起架来那是相当的沉默。长长的锁链从他手中飞出,犹如一条甦醒的毒蛇,游走在假和尚的身边,像是随时都要咬他一口,十分的难缠。 假和尚的灵剑噼在锁链上,只能噼出点火花,假和尚放弃了攻击锁链这个愚笨的想法,手中生风,推开了它一瞬,刺向了金甲神。 金甲神举起了大锤,然而剑已经到了他的胸前。 「什么!」假和尚惊讶的看着金甲神的盔甲,自己的灵剑也非凡品,竟然没有有在那盔甲上留下半分痕迹。 金甲神的锤子已到他的面前,这么近的距离,假和尚根本来不及多,一锤子被击飞,落到了季子禾的身侧。 「你没事吧!」季子禾忙凑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假和尚吐出一口血来,抓着季子禾的肩膀坐了起来,对着他道,「对不住了,兄弟!」 「什么?」季子禾疑惑,下一秒他就被假和尚扔了出去。 他的身后,追随假和尚而来的锁链,像是一根细细长矛,无情的刺向季子禾的后背…… 第110章 苦觉大师 只听嗡的一声钟响, 天边迸发出一片金光, 一尊罗汉金身虚影显现出来。 「孽障,休要伤人, 还不快快住手!」 季子禾的身体突然停住,锁链离季子禾的后背不过一臂之隔, 此刻却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 骗子和尚嘴角上扬, 「死秃驴, 终于肯出来了。」 金光散去,季子禾与锁链像是失去了力量,一起掉落在了房顶上。一个黑点从远方飞了过来,待他走近,季子禾才看出来,这不是他刚进无灵壁时,台上念经的那个老和尚吗?他还以为那群和尚是假人呢,没想到不是啊。 「苦觉,你又拦我!」金甲神暴怒道。 「阿弥陀佛,施主, 莫要被魔障迷了眼,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苦觉大师落到了金甲神面前,高念佛偈。 「既然如此,那我就连你一起杀!」金甲神说着,落在房顶上的锁链突然又活了过来, 攻向了苦觉大师。 「阿弥陀佛。」苦觉面上波澜不惊,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的快速,将脖子上那串巨大的佛珠取了下来,缠住了锁链。 与此同时,金甲神挥舞着大锤子朝着他锤了下去。锁链与佛珠纠缠的越来越紧,只见金光一闪,佛珠被锁链崩碎,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继续与锁链颤抖。苦觉面色突然狰狞,化作怒目金刚,手中甩出一根降魔杵,迎上了金甲神。 」没想到你这么大面子,居然来的是苦觉大师。」骗子和尚抬起上半身,舔去唇角的血液,冲着呆在那里的季子禾道。 「混蛋,死骗子!」季子禾回过神来,抓起身边的瓦片就向骗子和尚砸了过去,却被他灵活的翻了个身,躲开了。 「谁让你那么蠢,居然信一个骗子的话。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帮忙,帮我引出了苦觉。好了,我要走了,至于出去的方法……」骗子和尚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指向了正在与金甲神打斗的苦觉大师,微微一笑,「缠住他,他会告诉你出去的路的。」 第178页 「该死的骗子,别想走!」季子禾大叫着爬了起来,扑向了骗子和尚。 骗子和尚脚下一用力,轻飘飘的飞起,徒留季子禾一个人在房顶上干瞪眼。 骗子和尚脚下不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季子禾进入无灵壁时所去的那个道场。 先前坐在台下听禅的和尚们,坐在蒲团上虔诚的念着经,骗子和尚提着剑走了过来,「臭和尚,苦觉如今不在这里,我看你们拿什么拦我!」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执迷不悟?」和尚们一同睁开眼睛,齐刷刷的说道。虽然面貌各不相同,可神情动作,却似一人。 「一群死秃驴,老子来接弟弟的尸骨,你们凭什么拦我。我弟弟的尸骨被困于此几百年了,我这个做兄长的接他回家安葬有什么不对,别拿你们那套大公无私的道义来压我,我就是个江湖骗子,可没那么无私!」 「施主,这是单宁施主自己选择的结果,旁人不得干涉。」 「什么单宁,我才是单宁,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老子才是单家嫡子单宁!」 「单庚施主,你魔障已深,何苦执迷?」 「多说无益,把我弟弟的尸骨交出来。」骗子和尚手执长剑,指向了和尚们。 和尚们低眉垂目,低吟着,「阿弥陀佛。」 「哼,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骗子和尚又拿出了一块灵石。 这块灵石与其他灵石不一样,它整块石头流光溢彩,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比任何的宝石都要华美。这就是灵石中购买力最强的极品灵石,当然,很少会有人用极品灵石用来购物,或者去交换等价的上品灵石,那是只有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原因不光是因为极品灵石稀少,更是因为与其它品阶的灵石相比,上中下品之间只是量的变化,而极品灵石与它们却是质的飞跃。 上中下品灵石蕴含的灵气再多,说白了,它还是石头,只是因为石头的材质等问题,蕴含的灵气有多有少罢了。至于极品灵石,严格来说,它并不是石头,而是由灵气压缩凝结而成了结晶体。只有最纯粹的灵气才能被压缩凝结成极品灵石,这需要天时地利,因而其数量稀少。再者,因为极品灵石本身就是非常纯粹的灵气结晶体,其体积虽小蕴含的灵气确是其他灵石的成百上千倍,使用起来修炼的速度那简直槓槓的,相比其他品阶来说,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的。是以,基本没有哪个傻子会用极品灵石去换等价的上中下品灵石,哪怕极品灵石的价格已经被炒上天也一样。 骗子和尚手中的极品灵石也不大,但要拿到外边去卖掉,分分钟他就能富可敌国。然而如今,他却毫不吝啬的用了起来。 当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充满灵力的时候,他手上的的极品灵石基本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提起长剑朝着和尚们噼了过去,剎那间尘土飞扬,和尚们齐齐的飞起,在空中摆出了阵型,一个怒目金刚的法身出现在他们身后。 「金刚伏魔大阵!」 「龙战于野!」 骗子和尚手中的长剑似若蛟龙,沖向了和尚们。 和尚们没有散开,身后法身光芒大盛,大手朝着蛟龙抓去。蛟龙失去踪迹,显露本尊,金刚法身的拳头原来是一根降魔杵,正抵着骗子和尚的灵剑,与之抗衡。 「哼,一群没用的秃驴,几百年过去了,竟是没有半点长进。就这点能耐,还想拦住我,给我破!」骗子和尚猛的用力,和尚们同样加大的力量,灵剑上不断开始出现裂痕,最后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崩成了细小的碎片。 作为灵剑的使用者,骗子和尚首当其冲,收到了巨大的伤害,直接就被击飞了出去。 「阿弥陀佛,施主,何苦执迷,不如归去。」和尚们规劝道。 「哈哈,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骗子和尚嘴里不断涌出着血,神情却极为癫狂,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痛处一般,疯狂大笑着。 和尚们皱了皱眉头,再要规劝,却见骗子和尚突然将手插进了自己的心口,血哗的一下就飙了出来。就算是久经风霜的大师们也没见到这样奇葩的精神病人,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骗子和尚大笑着,手上继续动作,一把滴着血的剑从他的胸口被拔出,竟是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待到剑身完全脱离了骗子和尚的身体,他的胸口一片平整,并没有什么伤口出现。只是他的脸色苍白,与之相反的是,他那异常亢奋的神经。 「一剑,定山河!」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无灵壁都随之而颤动,仿佛是发生了巨大的地震一般。 地面被噼开一个长不可知其头尾,宽无法知其深浅的剑痕。金刚法身随之消失,众和尚瘫倒在地,无力再战。 骗子和尚杵着剑,一副脱力的模样。这一剑的威力太过巨大,就连那块极品灵石,都整整小了一大圈,个头更加的小了。 「哈哈,我说你们,拦不住我吧。」他没有去给那些和尚补刀,也不愿意在这上面耽误时间。鬼知道那姓李的还是姓什么的凡人能缠住苦觉大师多久,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骗子和尚步履蹒跚,艰难的走上了高台,明明台子后面没有路了,可他还是迈了下去。 只见空气中出现了水纹的波动,骗子和尚的身影消失不见,下一秒,他就处在了一个墓地之中。 第179页 一排排的石碑埋葬着无数的英灵,长眠于此。骗子和尚在其中环望,面上有些兴奋却又有些紧张。终于,他找到了他的目标,那块刻着单宁名字的石碑。 「弟弟啊,你瞧他们,竟是连你的名字都刻错了。虽说我们长的一样,可你是清冷如月剑仙,我是无拘无束的浪子,如此大的差别,他们竟然全都瞎了狗眼,你又何苦非要替他们守着该死的无灵壁。」骗子和尚摸着石碑,大笑着,眼角都泛起了泪花。石碑在他的手下,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他用那把染着自己鲜血的长剑,掘着墓上的泥土,不一会儿,一个黑皮棺材露了出来。 棺材上缠着条条锁链,骗子和尚用剑将锁链噼开,跪在地上,手颤抖着将棺材盖推开。当看到棺材中的白骨时,他的眼泪哗的一下子流了出来。 「弟弟,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来带你回家了。」 谁说男儿无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骗子和尚摊开一块白布,将棺材中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捡到白布上,将白骨打包背在了背上,离开了这个墓地。 和尚们立在台下似是在等候他,骗子和尚拿起手中的剑,「你们还要拦我?」 「阿弥陀佛,施主好自为之。」和尚们退到一边,骗子和尚拿着剑,警惕着看着他们,快步走出了道场。 在转了不知多少个弯,再看不到道场之时,骗子和尚身形一软,手扶着墙,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哇的一下子,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呀,你吐血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花香扑鼻而来。 骗子和尚头也没抬,反手就是一剑,搁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没有听到求饶声,只有一方白色的手帕递了过来。骗子和尚抬头,愣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脸色有些害怕。她穿着一条粉裙,提着一个花篮,篮中花香扑鼻。 「擦擦吧,你流了好多血。」小姑娘鼓起勇气说道。 「阿,阿离?」 第111章 晓风霁月 「你认识我?」阿离有些意外, 她可从未见过这和尚, 这和尚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她之所以凑到这和尚身边,只是看他还是血肉之躯, 不像这无灵壁里其他和尚那般佛不佛鬼不鬼的,是可以吃的。阿离从小生活在无灵壁里, 在她的印象里,和尚都是很厉害的, 如今瞧见一个可以受了伤还有血有肉可以食用的和尚, 她自然不会放过。为了试探这和尚到底还有多大力气,她才大胆的凑过来,反正和尚们虽然厉害却基本不会杀生……顶多就是惹毛了,被打的剩一口气,到时自有其他妖魔鬼怪替他们杀。 「阿离,我是你爹啊!」骗子和尚放下手中的剑,用另一只手去碰阿离的脸。 「爹?」阿离愣愣的站在那里,感受着骗子和尚指间的温度。 「是啊,阿离,我真的是你爹。你娘没跟你说过我吗?我是单宁, 是她的丈夫, 是你爹啊!当年,她告诉我,我还有个孩子叫做阿离,说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我找了你许久,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你长的和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阿离看着骗子和尚真诚的脸,莞尔一笑,「对,我是有个姓单的爹爹。爹,你终于找到我了。」 「好孩子。」骗子和尚激动的抱住了阿离。 阿离的手伸到了骗子和尚的背后,环抱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父女相认的情节,本应该温馨,而在他们身上,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女儿的手缓缓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对着父亲的后心刺了下去。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只听一声利器捅入皮肉的声音,阿离的手到底离骗子和尚的皮肉还有些距离,瞪着大眼睛,胳膊只能不甘的无力垂落下去。 骗子和尚抱着阿离,长剑变成了短剑,插在阿离的左心房。他哈哈大笑着,笑的眼角都渗出了泪花,脑袋搁在阿离的头顶,一手抱着阿离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十分的亲昵。就好像是阿离身上的匕首不是他刺进去的,阿离还活着一样,动作十分的轻柔,充满着安抚意味。可他的嘴上却说道, 「弟弟,我给你报仇了。那个女人的孩子,长着和她同样的脸,一样的噁心,这种噁心的血脉,根本就不配存在。我终于杀死了她,弟弟,你可以安息了……」 然而,在骗子和尚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之时,却没有发现,阿离无神的大眼却再次恢复了神采。她垂下的胳膊缓缓的抬起,一点一点的靠近他跳动的心房。 让我们的时间拨回到一盏茶前,骗子和尚一剑撼动整个无灵壁,地动山摇,使得所有人齐刷刷的都看向了道场的方向。 「缘起缘灭,终究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啊。」苦觉双手合十,朝着道场的方向微微嘆息。 金甲神可没有半点受到这影响,趁着苦觉大师露出破绽,拿着大锤就朝着他砸去。 锤子近身,苦觉大师眉目低垂,面色怜悯慈悲,伸出一指,便抵住了锤子的万钧之力。而后一手握拳,拳风夹杂着龙吟虎啸,直击金甲神的面门。 那张漆黑的面具上出现了碎纹,紧接着,裂纹越来越大,终是扩张到了整张面具上。随着金甲神飞出去的身影,崩裂开来。 季子禾蹲在房顶上观战,看到金甲神那张脸,不禁大吃一惊。原因无他,金甲神的模样竟然与骗子和尚长得一模一样。呃,其实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毕竟骗子和尚天天不修边幅,哪有这么白白净净的脸啊。 第180页 金甲神起身还要再战,苦觉大师却已欺身到了他面前,食指点上了他的眉心。 「睡吧。」 金甲神动作一顿,肩膀塌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向后倒去。一双大手接住了他,将他放平在地上。 「大师,帮帮我,我下不去。」季子禾叫道。 苦觉大师弯了弯眼睛,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跳下来吧。」 「啥!」季子禾呆住了,往下看看,这房子高度虽然也不算太高,可就这样跳下去肯定会摔断腿的。 「施主,跳吧,老衲接着你。」苦觉站在金甲神的身边道。 季子禾相当的怀疑这句话的可靠性,您老说要接着我好歹走近一点啊,离的那么远,真的接的住吗? 「施主?」 季子禾深吸一口气,早死晚……呸,早跳晚跳都是跳。不管老和尚接不接的住他,他总得下去不是,摔断腿就摔断腿吧,就算断了腿他也要抱住老和尚的大腿,不告诉他怎么出去他就不放手。面子是什么,能吃吗? 「我跳了。」季子禾对准一块泥地,闭着眼睛就跳了下去。 摔断腿的惨案并没有发生,季子禾睁开眼睛,只觉自己的身体如同一根羽毛,从空中缓缓落下。待落地之时,他猛的跳起来了一下,然而并没有跳多高,他还是他,羽毛什么的只是一时的。 季子禾明白了,刚刚那应该是老和尚的神通。他看向苦觉大师,大师眼中带笑,正看着他。季子禾脸红了,有点丢人啊。 「多谢大师。」季子禾挪到苦觉大师面前,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如入我佛门清净之地如何?」苦觉大师笑眯眯道。 「谢大师好意,只是小生暂时没有出家的打算。」季子禾嘆了口气,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套鑑定真假高僧的方法了。 凡是见到他就想劝他出家的,说他是天生佛子的,肯定都是得道高僧没跑了。至于原因,以前他不懂,不过见了九色鹿之后他就明白了,大概就是因为九色鹿说的,他很多很多辈子以前是个很厉害的佛的缘故吧。可惜,这辈子他就是个六根不净的普通人,做不了佛陀,也不愿意去成佛。 「真是可惜,不过老衲相信,施主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苦觉大师并未失望,他看得出,这人与佛门的因果纠缠的太深,这样的人註定属于他佛门。 「谁知道呢。不过,大师,你认识刚才那个骗子吗,他为何和这地上的金甲神长的一模一样?」 「老衲确实与刚刚那位施主有过几面之缘,施主可知,那位施主是何人?」 「他说他叫单宁,是个江湖骗子。」 「不,应该说,他既是单宁又不是单宁。」 「哦,大师,这是何意?」 「他曾经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那有着一剑断山河,万里归层云的河东剑仙,单庚,刀仙单宁是他的兄长。」 「那个骗子,他为什么要冒充他的兄长,难道是怕行走江湖的时候被认出来,所以嫁祸于人,简直太可恶了!」季子禾愤愤道。 苦觉大师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刀仙单宁早已身亡,地上的这位,便是他的魂灵。」 「那冒充死人的名号,不是更可恶嘛!」 苦觉大师再摇头,「非也,非也,在刀仙单宁身亡之时,便是剑仙单庚身死之时,现在活着的,却是刀仙单宁。」 苦觉大师玄玄乎乎的说了一通,季子禾有点晕,「那到底骗子和尚是单宁还是单庚,死的是谁,活的是谁?」 「死的是刀仙单宁,活着的也是刀仙单宁。」 「大师,恕我愚钝,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季子禾很想抓耳挠腮,但那样很不雅观,他硬生生憋着,包袱还是很重的。 「我有一个故事,施主可愿听?」 「愿闻其详。」 「南境有一大家族,姓单。单家家主有二子,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胞兄弟,一人习刀,一人练剑,年纪轻轻便已经小有名气,人称风月无边,刀剑双绝。」 单宁的刀,名为晓风,是把名副其实的霸刀。单庚的剑,名为霁月,是把清冷如水的君子剑。单家双子生来就心意相通,一起习武,一起修炼,吃穿同住,就连说话做事都恍若一人,练的刀剑默契的也好像是一个人在使,战斗力十分的强盛。 在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会这般过一辈子的时候,单宁却厌倦了这种生活。他抛弃了自己的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家族,自己的责任,放下了一切,潇洒的出门闯荡。 只留下单庚一人,独自留在了单家。他手中仍是拿着那把霁月剑,但却背负起了兄长的刀,像是将他的命运也背负起来了一样。他成了单家的新少主,担负起了整个家族的重担,只是,人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孤独。他永远都在沉默的练剑,人越来越沉稳,话也越来越少。之后迈过了仙劫,成为了剑仙,便真正的清冷如月了。 突然有一天,单宁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女子。他要娶亲了,要为了一个女人打败自己的弟弟,重新夺回少主之位。 单庚沉默的将自己背负了许多年的刀从背上解了下来,递给了他的兄长。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占有兄长的东西的意思,少主的虚名他并不在乎。 而他的兄长接过剑,看着他的眼神却是看一个敌人一般。单庚知道,他的兄长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只有他还站在原地踏步。 第181页 是时候走出来了,单庚这样告诉自己。他想,等兄长打败他之后,他也要出门游历一番。他修无情道,可总是差了些火候,只是家族拖累,让他没有办法出门寻找机缘,如今终于能将担子放下,也不失为一幸事。 单庚抱着这种想法,直到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本该成为他嫂子的女子。 那女子名为兰,因为是孤儿,所以没有姓氏,她便自称为无兰,是一个散修。世人都猜测,使得单家双绝反目成仇的女子究竟是何种绝色。后来人们才发现,那女子长的并没有那么美丽,与倾国倾城搭不上半点关系,顶多就是小家碧玉。这样一个女人,却把两个天之骄子迷的要死要活的,只能让人感嘆一句,这单家俩儿子是不是眼瘸啊! 第112章 白骨哀 若问这单庚为什么会喜欢上无兰,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那天的月色太美,或许是因为双生子间那诡异的联繫导致的错觉, 也或许,因为无兰的魅惑之术太过高超。无论是因为什么, 他心动了。 单庚第一次遇见那女子时,她傻愣愣的撞到他怀里, 朝着他撒娇,甜甜的叫着他阿宁。可是,在他表明身份之后, 她便立刻翻脸,前后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单庚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空出来一块。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那是他未来的嫂子, 他不该生出别的心思, 可是他抗拒不了。他想要时时刻刻都与无兰呆在一起,可是他不敢再她面前现身, 偷偷的看着她,像一个变态一样。 单宁为了满足无兰的愿望,日日苦练刀法, 便没了陪伴无兰的时间。无兰便如同一株失去了照顾的娇贵的花朵,一日日的越发颓萎,单庚瞧着也越发的难过。 终于,他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他装成了单宁的样子去见无兰。作为一对生来变有异的双生子, 即使单宁一再逃避,想要摆脱,但不能否认,无论他们分别了多久未曾见面,他们仍旧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扮成了单宁的单庚没有人能识破,除了单宁自己。 单庚知道,他这种行为很无耻,他在偷窃着兄长的幸福,可是看着无兰容光焕发的笑容,他不后悔。即使那人嘴里叫着的一直都是单宁,苦的他的嘴、他的心都变得麻木。 单宁终于成了刀仙,可单庚毕竟成仙已久,哪里是他这个初入境界之人能够打败的。可单庚不愿意让无兰伤心,所以他败了,将少主之位奉上,看着单宁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他几乎都要抓不住自己的剑了。 单庚想着,他该离开了,可他捨不得,总得让他看着无兰过得好,他才能放的下,无牵无挂的离开。 然而,婚后的无兰过的并不好。单家人不待见这个没有娘家人的孤女,单宁多年没有接触家族之事,如此大的一摊子事情让他也有些焦头烂额,他早出晚归,或者干脆不归,忙于各种应酬,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妻子。 或许,他也没有那么爱她。得到这一结论的单庚心中万分痛苦,他的兄长终究是向家族低了头,他看着无兰一个人独守空房,抹着眼泪,慢慢的枯萎。他突然就后悔了,他不该败的,那样,单宁才会把一整颗心都放在无兰身上,她才会幸福,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单庚再次成了哥哥的替身,他继续假扮成了那个与自己性格相反的单宁,去逗她开心,陪着她。可是夫妻俩在一起不可能只是像没结婚之前,只是说说笑笑聊聊天。当无兰索欢之时,他没骨气的逃跑了,可他逃避的次数多了,无兰开始神经质的怀疑他是否另结了新欢,让单庚根本没有退路。 单庚觉得自己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的他是想要让无兰幸福,即使是献身也不算什么,只要能陪着她就好。然而另一半,则满心都是对兄长的愧疚。他爱着无兰,但不能否认,他更爱他的兄长,他们生来便是对方的另一半,是世间最亲近的人,是谁都无法代替的,哪怕是恋人。如今他回应了无兰,就是背叛了兄长,这愧疚越来越深,深的单庚的心都快要裂开了。可他已经掉入了泥潭,无法自拔。 终于有一天,单宁撞破了他们的苟且之事,单庚心中突然轻松起来,他早就受够了这种压抑的日子,终于能结束了。 单宁提着他的刀约战生死台,而观战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无兰。兄弟俩依旧默契的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情,不牵扯家族,没必要让外人知道。 单庚不愿意再让哥哥了,他想要让无兰幸福,他有那个能力给他幸福,而不是只为她打造一个精緻的大笼子,让她一人冷冰冰的空守。 单宁打不过他,这次依旧打不过他,他也没想杀死单宁,只是想带走无兰。可他低估了单宁对他的恨意,单宁一次又一次的爬了起来,当真有种不死不休的感觉。在这种不要命打法下,单庚受了重伤,而单宁再也爬不起来,只能红着眼睛流着泪水却满脸狰狞的看着他。 对上单宁的目光,单庚的心好像被千针扎穿,脑子里突然清醒了过来,看清了许多事情。其实单宁不是不爱无兰,只是爱的方式不同。他没有时间陪无兰,但无论在外如何艰难,无论家族对他的压力有多大,身上受了再重的伤,每次回来,他总会褪去路上的风尘与疲惫,挂上笑容,为她带一支花,一串糖,为她讲各种笑话,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世界,把她收拢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只可惜当时的单庚一叶障了目,除了看到无兰那无病呻吟的眼泪,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第182页 得出这个结论的单庚再也撑不住了,他做了什么,他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自己的至亲兄弟,他到底是怎么了?满心的愧疚让他失去了面对兄长的勇气,挥剑就要自刎谢罪,然而这时,意外发生了。 无兰突然出手,拔下头上的发簪,御簪刺向了被单庚打倒在地的单宁。单宁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无力的趴在地上,看着自己昔日的恋人,来索要自己的命。 在最危险的时候,是他的兄弟挡在了他的面前,发簪刺进了他的胸口,离他的心脏不足一寸的距离。发簪有毒,无兰当真的没有一丝的情义,是真的想杀了自己的丈夫。单庚不明白,她爱的不是单宁吗,为什么要杀了他? 然而,受毒的影响,单庚很快就昏迷了过去,倒在了单宁的身旁。单庚不明白的事情,单宁却看清了,他似乎是第一次看清这女子的真面目。她是妖,她骗了他们,她根本就不爱任何人。 无兰没有补刀,她很清楚,如果单家的两个继承人同时身亡,她就算有天大本事,也走不出这单家。本来她想用单宁来威胁单庚就范,没想到单庚会替单宁挡,那正好,还省了她的功夫。 无兰大大方方的捡起了单宁的刀,单庚的剑,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生死台,只留下这俩半死不活的人。 为了不让人发现兄弟反目,生死台附近早就被清空了人,没有人能来救救他们。单宁环抱着单庚,嘴里发出了嘶吼,哭的像一个无助孩子。这个时候,他忘记了自己有多么抗拒双子的身份,多么仇恨单庚的背叛,他只知道,他的弟弟的生命在不断流逝,他的半身就要离他而去了,他就要死了。 单宁咬着牙,嘴里泛着腥甜,就像一头失孤的野兽。那个女人,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杀了她,为弟弟报仇。 晓风霁月这一刀一剑既是神兵利器,也是钥匙,打开单家禁地的钥匙。无兰取了单家禁地的至宝,在单家人搜寻她时,又放出了单家两兄弟在生死台上危在旦夕的消息。家主率人找到单家生命垂危的两兄弟,单家大乱,无兰趁机逃脱。 单庚的性命保住了,只是陷入了昏迷,单宁没有等待他醒来便离开了家族,他要去找无兰,杀了她。 单家被盗的至宝名为牵魂锁,并不是攻击型的法宝,它只有一个作用,锁魂! 锁住魂灵,不入生死。枷锁牵魂,永世永生。 换句话来说,这把神奇的锁,可以锁住人的灵魂,让人不死不灭,达到另类的永生。 这是一件逆天的法宝,单家人不敢用,因而被放在了禁地封存,只有家中世代相传的钥匙才能打开禁地。而晓风霁月这两柄刀剑是钥匙这件事情,就连单宁单庚两兄弟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只知晓风霁月很重要,所以单宁离开家族浪荡时,会把刀留在了家族里。而如今,刀和剑以及它们所守护的牵魂锁都被无兰给带走了。 依靠着牵魂锁,无兰收服了她原本的山头,再次成为了一方的山大王。可是人的欲望是没办法满足的,她原本去迷惑单家兄弟,只是为了夺回自己被人夺走的山头,而现在,她不满足了。她开始练魔功,还是最令人唾弃的那种,以人命来练,很快百里之内再无活人,她便把魔爪伸出的更远…… 如此行事必会惹来天谴,佛门替天行道,发出英雄贴,共同除妖。 单家兄弟也来了,对无兰的那段感情来的轰轰烈烈,去的彻彻底底,如今他们还是十分默契,谁也没有再对无兰有半分情意。而他们自己,终究也迈不过那个坎,分别很多年,如今再相见,都装作谁也不认识谁。 人非,物也非。晓风霁月原本是一刀一剑,如今被无兰熔成了一件魔兵,可变换十八种兵器的模样。功能是多了,但其中的剑灵刀灵已失,终究是落了下乘。 单宁与单庚不同,单庚想除妖,而他一心只想杀无兰。无兰的魔功练的不错,各大高手其上阵,都没有能杀了她,就连单宁也未此送了命。 单宁一死,单庚便疯了,明明错的都是他,为何死的是单宁,死的该是他啊! 单庚走火入魔,实力突然暴涨,竟是独自一人便打败了无兰,无兰面色大变,求饶道,她为她生了一个孩子,想请单庚放过她。而单庚没有因此犹豫半分,一剑便削去了她的头颅。 谁也不知道,为何牵魂锁突然没有了作用,无兰竟然真的死了,死在了单庚的剑下。单庚抱着单宁,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单庚变成了单宁,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单宁。他的名字成了单宁,刀法成了单宁,记忆成了单宁,性格也成了单宁,就连对弟弟的愧疚,同样是单宁。 曾经的晓风霁月熔成的魔兵成了他的新兵器,他开始用剑,可再也不是剑仙的剑。他告诉别人,用剑会让他想起弟弟,所以他弃刀用剑,刀仙即使用了剑,他的剑里同样带着用刀意,所以他用剑总是喜欢砍来砍去。 谁也没办法解释这个现象,有人说是夺舍,可明明,单宁的魂已经疯了,与他的身体一起留在了无灵壁,根本没有夺舍的可能。人们解释不了,所以,人们才会说,他已经疯了。 无灵壁之所以如此强悍,那是它的基便是那些在战斗中死亡的英雄们的尸骸。无兰聚集的妖魔实在太多了,没有一个身上没有人命,和尚们想到这个办法,建造一个牢笼。便沟通了亡灵,在牺牲者们同意之后,用他们的尸骨为基动手造壁,镇压镇压邪魔。 第183页 无灵壁不仅是妖魔的牢笼,也是他们的。身体被用作壁基,灵魂也被封在了壁里,无法离开。只有当无灵壁中空荡荡时,他们才能解脱,然而那一天很远很远。 除了念经的和尚,其他的亡灵大都选择了沉睡,等待着和尚们把所有妖魔给念到回头是岸放出去……咳,当然不可能了,主要是这群妖怪们修为都不怎么滴高,壁中没灵气,无法修炼,最多千年时间,它们就得老死光光,到时他们就能投胎去了。为了打发这时间,他们就选择睡一觉。 除了一个例外,便是真正的单宁。他是真的疯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好像记忆性格习惯等等都跑到了单庚身体里了一样。前尘皆散尽,但执念未消,他成为了无灵壁里的狱卒。 他仇恨所有妖怪,但他也不会滥杀,只有犯错的才会杀掉,而这个错的标准当然是由他自己定。和尚们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其他亡灵,巴不得他多杀几个,反正妖魔们犯错了不是吗? 因为是壁基,所以无灵壁的规则管不了他,他的灵力还在,在无灵壁里几乎可以横着走。有亡灵送了他盔甲,有亡灵送了他兵器,他便成了金甲神。 有生人不慎入壁中,若被妖怪们发现,必会想办法诱惑分食。若抗过了妖怪,被金甲神发现,他就会以为这人是来救壁里妖怪的,必定要诛杀。 和尚们不轻易离开道场,因为那是沉睡着的英雄们的坟墓,他们念经,除了是净化无灵壁的妖魔,更是在安抚亡灵。不小心入无灵壁的人,多是意志不坚定者,而和尚们知道的唯一一个出去的方法,只有意志坚定之人才能成功。和尚们不是不想救误入者,而是压根救不了,所以干脆视而不见。 活着的「单宁」,千方百计的想要将兄弟的尸骨拿回来,而次次都失败,败在了墓前的高僧面前。他如同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次不行下次再来,而他来了这么多次,他也没有发现金甲神就是他兄弟。 而这次,「单宁」居然发现了一个不受妖怪迷惑的人,这个人是他自己带来的。他当即改变了计划,用季子禾引出了高僧苦觉,趁机打败了其他和尚,拿到了兄弟的尸骨。然而他不知道,这无灵壁,还有一个劫数正等待着他…… 阿离的手握住了骗子和尚的跳动的心脏,用力将其从那个湿热的胸膛中扯了出来,骗子和尚无力的倒在了地上,眼睛瞪的老大,看着阿离的眼神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阿离伸出舌头,舔了口心脏上的鲜血,露出一个笑来,「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嗯,我想你应该听过,牵魂锁。现在那件法宝,就在我手里。」 她蹲了下来,看着苟延残喘的骗子和尚,另一只手掐了掐他的脸,「别人都说,是我父亲杀了我的母亲。其实不对,是我杀了她才对,我找到了她藏起来的牵魂锁,将她在锁里留下的魂丝吞噬,不然的话你们这群辣鸡怎么可能杀死她?」 「为,为什么?」 「你们还敢问为什么!」阿离恼怒道,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给我一个下贱的半妖身份,为什么又生而不养,任由我被最下贱的奴僕欺辱。你们不配为父母,不配,不配!」 「哈哈哈……对……不配……我们不配……」骗子和尚边说边吐着血,即使他是修士,没了心脏,也撑不了多久,更何况他之前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就要死了。 骗子和尚感受着背上的骸骨,闭上了眼睛,「弟弟,对不起,我来找你了。」 阿离咬了口新鲜的心脏,正想着要把这堆人肉藏在哪里才能不被发现好吃独食,却见骗子和尚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吓了她一跳。 骗子和尚又大笑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大口吐着血,「哥哥,对不起,我……来了。」 说完,他就又闭上了眼睛,断了气。阿离站了起来,踢了踢他的尸体,确认他不会诈尸之后,一手拿着心脏,另一只手拉着他的腿,边吃边走,离开了这个地方。 拉着拉着,骗子和尚身上的包袱脱离了他的尸体,落在了半路。包袱散开,露出其中森森白骨。 走着走着,阿离还遇到了一个熟人,正和和尚在聊天。她高兴的朝着那人挥手,「唉,傻书生,你怎么在这里?」 你能够想像一个满嘴是血,身上还插着一把短剑的人,一手拖着尸体,一手拿着颗心脏,满脸热情的笑容朝你挥手的模样吗?季子禾感觉有些窒息,这简直就是鬼故事里的场景啊! 而且巧的是,那尸体他也认识,刚才他还想把人给揍一顿呢,结果现在他却由活生生的人变成尸体了。再看那明显被咬了许多口的心脏,哎呀妈呀,突然觉得胸口有点疼。 第113章 金衣披身 「傻书生, 你捂着胸口做什么?」阿离拉着尸体朝着季子禾走来。 季子禾腿有点软,大叫一声, 「别过来!」 「啊?」阿离停了下来,面上傻乎乎的, 看起来十分呆萌可爱……如果她手上拿的不是人心的话。 「阿弥陀佛,阿离施主, 你身后那位可是单施主?」 「嗯,他说他姓单,怎么, 大和尚你认识?」阿离问道。 这无灵壁的妖魔们怕金甲神,却没有那么害怕和尚。原因很简单,金甲神一言不合就会杀人,但和尚们不会, 他们很有耐心, 不会轻易杀生。除非妖魔们自己作死挑衅和尚,把和尚们惹急了化身怒目金刚, 否则和尚们是不会对他们动用武力的。 第184页 「罪过罪过,阿离施主,你可知你手上那人是谁?」苦觉大师问道。 「知道, 他说他是我爹。」阿离大口嚼着新鲜的心脏,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那你为何还要杀了他?」 「是他先动手的,他要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阿离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大和尚, 你们不总说众生平等吗。小妖我天生地养,我爹娘没有承认过我,也没养过我,还为我带来各种麻烦,视我为仇敌,甚至想杀了我要我的命。别说他还不一定是我亲爹,哪怕他真的是我爹,我便是杀了他吃肉又有什么不对。」 「因果轮回,终究是段孽缘,阿弥陀佛。」苦觉大师嘆了口气,便不再多言。 在这无灵壁里呆的久了,很多人的心境都会改变。和尚毕竟不是佛,有些人有些事,他们也无能为力。 「傻书生,你要走了吗?」阿离看着季子禾,再看看苦觉大师与地上的金甲神。能让苦觉大和尚出手救的人,一定能离开这无灵壁吧。 怎么就这么点背呢,傻书生为什么要遇到这苦觉大和尚,老老实实的在无灵壁呆上几日,他不就什么都会忘掉,到时候就不会想着要出去,乖乖在这里陪着她多好。 真的好捨不得,她本该想养着这个傻书生解闷呢。傻书生是人,不是妖,所以他不会吃人,也不会跟自己抢人肉吃,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小伙伴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肚子饿,没东西吃,还能向小伙伴讨块肉吃,只吃一块肉,他又不不会死掉,想必他肯定不会吝啬帮助朋友。 越想越觉得惋惜,阿离看着季子禾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相交多年的老友一样,恋恋不捨。 「嗯。」季子禾点了点头,觉得她那不舍的眼神肯定在不捨得自己这身血肉,鼻尖环绕不去的那股浓浓的血腥味,让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不是他吹,他真的可好吃了,好多妖魔鬼怪都很想吃他,谁让他的肉肥瘦均匀,肉质细腻,爆炒生食皆适宜呢。唉,人吶,就是不能太完美,完美到连肉都那么好吃就是种罪过了。 季子禾刚在脑子里皮了一下,就看见阿离朝着自己又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季子禾心里一沉,就见苦觉大师挡在了自己身前。 「阿弥陀佛,阿离施主,这位季施主与你并无因果,你又何苦再犯杀业。」苦觉大师规劝道。 「我不杀他啊,我很喜欢他。傻书生,你说,我可曾害过你?」阿离看着季子禾说道。 「不,不曾。」顶着巨大的压力,季子禾还是摇了摇头。之前阿离确实没有动手害过他,但是之后就不一定了。 「看吧,我只是想和他告个别而已。」阿离说道。老和尚太厉害了,她打不过,所以只能放她的这个小伙伴离开了。 「施主莫怪,是老衲多虑了。」苦觉大师并没有听出来季子禾的隐藏台词,很爽快的让开了路。 阿离拉着尸体越来越近,季子禾立在那里,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意思,让苦觉大师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普通人若是看见这恶鬼般的场景,怕是早就被吓跑了吧。 季子禾哪里是不想跑,他是腿软动不了啊,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心里正伸着尔康手朝着苦觉大师大呼求救呢。不得不说,读书人的偶像包袱还是挺重的。你瞧着季子禾现在面无表情,那只是因为他太过绝望了,觉得既然跑不了了,干脆就认命吧,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他们读书人,别的没有,但铮铮傲骨不能丢,面对敌人,绝对不能哇哇大哭,风度一定要有,不然多丢人。 阿离走到季子禾面前,「你在害怕?」 「没有。」才怪,他都要怕死了。 「我能感觉的到,你心跳的很快。你们人可真是胆小,见到同族的尸体,都能吓成这样,他又不会活过来咬你一口。」阿离自认为善解人意的安抚道。 然而季子禾并没有被安抚,因为他不怕尸体,他怕的是你啊小姐姐。 「我不怕。」 阿离把没吃完的心脏揣进了怀里,空出一只手来,利落的将自己身上插着的那把短剑拔了出来,剑上的血迹未干,一点点滴落在地上。 刚刚还说自己不怕的季子禾,脸刷的一下白了,满脑子都是一个词,图穷见匕。 苦觉大师抬眼看了看阿离,又把眼睛垂了下来,没有半分动作。他能感觉的到,这阿离对季子禾并没有杀意。 「吶,这个送给你。这个是我母亲曾经用过的魔兵,可以变很多兵器,我出不去,没办法保护你。你那么弱,出去了要好好保护自己,在外边别被妖怪吃了。」阿离将短剑递给了季子禾,季子禾手有点抖,不敢去接。 「真是的,你可真够娇气的,连人血都怕。」阿离自以为看穿了季子禾的心思,把短剑收了回来,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把血迹擦掉,短剑露出了本来的模样。「好了,拿着吧。」 不得不说,没了血迹的短剑杀伤力小的多,至少没那么辣眼睛了。季子禾深吸一口气,将短剑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客气。」阿离弯着眼睛笑着,十分可爱。让季子禾突然放松了下来,或许没那么糟不是吗? 阿离朝着季子禾伸出了手,季子禾疑惑,「那个,你还有事吗?」 「回礼啊。」阿离理所当然道。 额,还要回礼,那能不能把短剑还回去,反正他又不会武功……好吧,这是不可能的,退回去万一这阿离恼羞成怒杀了他怎么办。骗子和尚是个武林高手都栽在阿离手下了,季子禾可一点也不敢看清这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第185页 季子禾摸摸身上,他被吸入这无灵壁太过突然,身上还真的没带什么东西可以当礼物的。 阿离看出了季子禾的窘迫,善解人意道,「若是找不到也没有关系,你让我咬一口吧。我会把你的肉吃到肚子里,那样就一辈子都不会丢了。」 季子禾木着张脸,开玩笑,吃到肚子里是不可能保存一辈子的,除非你一辈子都不上厕所。 不过这话季子禾没敢说,他掏出了一本书递到了阿离面前,封皮上写着大大的「论语」二字。作为一个书生,他身上怎么可能离的了书呢,就算什么都能忘,他也不能忘了书。 「这次来的匆忙,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本《论语》是我亲手抄录的,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阿离看着书,沉默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嘴里不满的嘟囔着,「我又不识字。」 季子禾只当是没听见,收下了就好,不能要求太多了。 「行了,我还要去藏肉,先走了,以后记得有空再来壁里玩。」 「我尽量。」 「来的时候可别忘了带礼物,最好是人肉,我最喜欢吃人肉了。」 季子禾:「……」 小姑娘,你是不是对人有什么误解,杀人是犯法的啊。 阿离没有多留,她是真的急着去处理她的肉。在这无灵壁难得吃到人肉,她现在不能用法术,肉也不好保存,吃不完还得用盐腌着。而且这无灵壁里那么多妖魔,她可打不过,不想被抢走食物,她必须把食物赶紧藏起来,这就是她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 「大师,你就这样让她离开了?」季子禾握着短剑,看向了身边的老和尚。和尚不是很厉害吗,就这样看着妖怪吃人,不管管吗? 苦觉大师摇了摇头,笑着道,「世间之事,皆有因果。有些事情和尚我也是没有立场干涉的,顺其自然便好。」 季子禾似懂非懂,苦觉大师将金甲神背在背上,「季施主,请随我来。」 季子禾跟着苦觉再次回到道场,路上还捡到了一包白骨。 苦觉大师将金甲神还有白骨交给了其他的和尚,对着季子禾道,「我们的尸骨为壁基,无法离开,也没有办法救人,所以若想出去,只能靠你自己。季施主,我传你一段咒语,只要心智坚定,你便能够离开。」 季子禾点了点头,「大师请说吧。」 苦觉大师便将咒语告诉了季子禾,又告诉他,这咒语在壁外念也有效,可以从外边救壁中人离开。 「多谢大师告知,出去后我定告知其他人。」 「季施主,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你。」 「大师请讲。」 「当年建壁时,以死者尸骨为基,却不慎将他们的灵魂也封在了壁中,因着壁基的影响,无法同其他人一般死后离开无灵壁入轮回。我想请你,带他们离开无灵壁。」 「自然可以,只是,我该怎么做?」 苦觉大师招了招手,一大堆金色的光点从空中浮现,飞向了季子禾,牢牢的附在了他的衣袍上,为他穿上一件金色的外衣。金甲神也受了召唤醒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化作金色的光点,而是看都不看季子禾一眼,离开了道场。 「多谢季施主,你现在可以念咒语离开无灵壁了。」苦觉双手合十。 「大师,你们不离开吗?」 苦觉与众和尚皆摇头,说道,「无灵壁不空,吾不入轮回。」 季子禾心中震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弯下了腰,朝着他们一拜,然后念动了咒语。 第114章 何谓西施 「说,人被你藏到哪里去了?」男人的三千鸦发披散在身后, 无风而扬。双目赤红, 像是表面平静却能吞噬一切的岩浆,隐隐透露着主人此时的心绪。 就在刚刚, 站在他面前的小禾子突然消失了, 他竟然没有提前半点发现异常, 这对于骨头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骨头觉得恐惧的是,他竟然感受不到小禾子的气息,就连与他联繫颇深的舍利子,都没有一丝微弱的回应。这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就好像小禾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意识到这种可能得骨头心中一阵恐慌,不,不可能, 不会的,小禾子好好的怎么会消失,对, 他肯定是中了这庙里的老和尚奸计, 他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被他单手掐住脖子的老僧艰难道, 「我, 我不知道。」 大殿里突然消失两个人, 老僧自然也发现了。他还没摸清头脑,这人就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掐他的脖子, 逼问他季施主的下落,他又怎么会知道。 「人是消失在大殿的,大殿是你带他来的,你还敢不承认。若不快从实招来,我便一根一根打断你的骨头,让你生不如死!」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游历到此寺挂单,寺中的机关秘术我并不知晓。」老和尚觉得冤枉极了,他也只是一个路人甲而已啊。 骨头眯了眯眼睛,显然是不信他。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看着他的脸由红变到紫,犹如一头失去宝藏的巨龙,听不进半点解释,「把他交出来。」 「我……真不………」 突然,骨头动作一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手一松,老和尚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虽然被吓晕了,不过还好,至少命保住了。 第186页 骨头抬头看着空中,那里出现了一个光点,紧接着光点越来越大,竟然变成了一个人形落了下来。 即使被光芒笼罩,看不清模样,可骨头就是知道,那是他的小禾子。他伸出双臂将那人抱了个满怀,双臂如同坚固的锁链,一点点收紧,像是要把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的珍宝,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光芒散去,露出了季子禾精緻的脸庞,他的胸口起伏巨大,犹如离水的鱼儿,鬓发湿漉漉的挂在脸上。他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好像千斤重,半天都睁不开。 怪不得苦觉大师说,只有意志坚定之人,才能凭藉咒语自行脱身,实在是太痛苦了,要让他评价,那一定是最恐怖的刑罚。每念一句咒语,身上的压力便会多一分,季子禾觉得自己骨肉被一点点挤压成了碎沫,然后又给拼到了一起。他好几次都想着放弃念咒,苦觉大师说了,只要放弃,就能结束痛苦,可他不愿意放弃,外边,骨头还在等着他,他若不见了,骨头该多着急啊! 季子禾实在是被勒的难受,本来想伸手拍拍骨头的肩膀安抚的,谁知胳膊抬不起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手臂,「疼。」 骨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忙松开了他。季子禾腿一软,站不住,骨头又赶忙扶住了他,紧张道,「你刚刚去哪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季子禾睁开眼睛,就撞到了骨头情绪复杂的瞳孔里,无论是喜悦还是后怕,那双眼,满满的只装有他一人。就像是平静的沼泽,让人不知不觉的就陷入了其中,再也爬不出来了。 金色的灵魂之光从季子禾的衣袍上飞了出去,犹如漫天繁星,美丽而又圣洁。如此美景之下,季子禾的眼里却只看到骨头一人,再美的景色都不及眼前之人半分。萤火岂能与日月争辉,旁人都只能被美景衬托的更美,而骨头的美,却能让美景因他而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静止,季子禾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速度不是很快,一声接着一声,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下都萦绕在季子禾的耳旁。他知道,此刻那颗心脏正在为自己眼前的男人而跳动。 季子禾笑了,「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 「其实,也没多久。」骨头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刚刚,是他反应太过火了点。 「什么?」 「我说你也没消失多久,也就几句话的时间。」 季子禾一愣,难道无灵壁里的时间和壁外的是不同步的。那要是他在里面多读几年书,等出来了岂不是赚大发了。 可转念一想,季子禾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无灵壁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面还有个女妖等着让他带人肉进去呢。好不容易出来,他就别生这心思了,好好活着不好吗? 「主人,刚刚你突然就不见了,真的吓到我了。」黄九郎大着胆子凑了过来。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季子禾看着他说道。 「那就好,您是不知道,刚刚您不在的时候,骨头……」季子禾不见之后骨头就变了一个人一样,真的要吓死狐了,还好还好,这会儿终于正…… 骨头突然扭过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黄九郎随即背后一凉,像是只被大魔王锁定的猎物,心跳的极快,脸却发白。想要逃开,但又怕自己一动就要被猎手抓住锁喉,以至于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般僵硬。 「骨头怎么了?」 「他,他,他可担心你了。」黄九郎结结巴巴道。大佬,您放心,他一定不会乱说的。地上那和尚是自己摔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骨头满意的收回了视线,黄九郎大舒一口气。太可怕了,他只是一只小狐狸,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狐生好难。 「我只是怕你丢了而已,你那么弱,没有我在身边,被妖怪吃了怎么办。」骨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佯装生气,凶巴巴的问道,「净给我添麻烦,说,刚才你究竟去哪了?」 季子禾压根就不怕他的虚张声势,不过还是将自己在无灵壁里的所见所闻给简单的说了一下。 说道最后,季子禾不禁嘆了口气,看着那画壁说道,「苦觉大师说,这壁是前朝所建。我原本想着不过几百年的时间,可谁曾想壁外的时间居然与壁内的时间相差那么多,我实在是不敢想像他们究竟在无灵壁里呆了多久。要有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忍受的了这寂寞,守的住这份坚持。」 「那刚刚你衣服上散开的那些光就是被做成壁基的那些人的鬼魂?」骨头问道。 「是的,他们都离开了无灵壁,只是苦觉大师和那些高僧却没有离开。无灵壁是一座监牢,他们说,无灵壁一日不空,他们便一日不入轮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来这寺中那么久,竟是没发现这画壁还有这等渊源。」地上晕倒的那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突然开口道。 骨头瞬间盯住了老和尚,这老和尚装的还挺像,什么时候醒的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他心里开始打起了小九九,若是这傢伙向小禾子告状怎么办,自己要怎么办才能在他开口前把他给灭掉…… 不过还好,老和尚并没有提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只是平静道,「施主可是苦恼如何解决这画壁之事?」 第187页 「是的,大师。我曾答应苦觉大师,会告知其他人这画壁的危险,只是恐怕此法并不一定有用。」 一来人家不一定相信,就算季子禾在这里立个牌子也没什么用。就算是信了,可总有好事者知难而上,你不告诉他还好些,你越是告诉他危险,他越要去尝试。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季子禾一般靠着自己从壁里出来的,想必这寺庙之所以没人,也是受了画壁的影响。试想一下,一个总是香客无故失踪的寺庙怎么可能还会有香火,没有香火和尚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来。毕竟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就连国家都更新换代了,关于画壁的故事还会有几人知晓,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再此坚守。 「阿弥陀佛,老衲不才,愿为此尽一份绵薄之力。」老和尚说道。 「大师要留下?」 「老衲会留下一段时间,以免有人误入壁中无法出来。先前老衲云游四方,也结识到不少得道高僧,老衲会传书给他们,请他们推荐一位主持来此。待到这寺里来了新的主持,老衲会离开继续游历。」老和尚合掌说道。 「那就多谢大师了。」季子禾感谢道,将苦觉大师告诉他的咒语传给了老僧,将救人的方法告知于他。 天黑的很快,寺里空房间很多,季子禾全身酸痛,像是搬了一天砖石,饭都没有吃几口,倒头就睡下了。 夜半十分,季子禾突然觉得身上十分的舒服,全身暖洋洋的,像是涓涓细流流入了他的四肢,洗掉了他一天的疲惫。他睁开眼睛,看到细小的亮光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接着一个没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 「咦,骨头,这是功德吗?」季子禾坐了起来,惊讶道。 「你忘了,你之前不把那群鬼魂给救出了无灵壁。那些生前死后办的事都那么讨老天爷的喜欢,各个身负大功德,灵魂都发着金光,你帮了他们那么大一个忙,老天爷不给你点功德像话吗?」骨头侧躺在他的身边,用胳膊撑着脑袋说道。 「那我怎么没发光啊,我记得上一次我得功德,就是我考院试前的那次,我都被包成了个光球。」 「可能是,这些鬼出来后,都没有第一时间去地府,有的去的早有的去的晚,所以这些功德没一下子全涌来。量不够大,因而没有生出异象。」 「原来如此。」季子禾点了点头,果然那次是特例啊。 随着功德入体,季子禾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脑袋也精神了,状态不能再好了。然后……就睡不着了。 睡不着那躺在床上也没什么意义啊,季子禾就起床看了会儿书,看着看着,天就亮了。熬夜一时爽,天明火葬场。 等到第二天离开寺庙的时候,季子禾就跟棵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一样,小鸡啄米般勾头打着瞌睡。可是,驴背上实在不是个打瞌睡的好地方,季子禾哭丧个脸,暗暗发誓,再通宵他就是狗! 第115章 重阳佳节 又过了近半月,季子禾骑着小毛驴, 终于来到了这天下人最嚮往之地, 大楚国的的都城,京州。 宁采臣在京州住了数年, 因为妻儿都在京州, 索性就在这里买了房。京州作为天子脚下的城市, 自然是寸土寸金,加上本地人抓着房产不愿出售,房价更是被炒的高的离谱。饶是宁采臣小有资产,想买个好房子也不容易。宁采臣买的房子并不算大, 加上又有妻儿同住, 季子禾自然不好跟着他一起住,所以他就帮季子禾租了个房子。 怎么说宁采臣也算是个半个本地人了,对京州还是比较熟悉的。京州虽然买房不容易, 但是租房子还是比较容易的。在京州,租房是件很普通的事情,甚至很多官员住的都是租的房子。京官清贵, 工资不高, 房价又那么高, 又不是每个官皇帝都包分配房子, 不租房子住啥啊。而且低级官员调动频繁, 职位不高的官员更是不愿意买房,今天买了说不定明天就调走了,何必买了空在那里呢。 宁采臣是真把季子禾的事放在心上了, 刚得到科举重开的消息,他就把房子给租了下来。那时候乡试刚确定时间,全国各地大批的考生还未进京,也不是年底的忙碌期,空闲的房子比较多,房价也不算高,宁采臣当机立断抓住时机,给他租了间又便宜又宽敞採光又好的大瓦房。 在京州住了一段时间后,季子禾不禁感嘆,真的是有人好办事。若是没有大表哥,他怎么会租到这么好的房子,说不定就得住在那死贵死贵的客栈里,被黑心的老闆们榨干钱包了。 季子禾租的这间房子的房主是对老夫妻,年纪特别大,耳朵还有些背,儿女都不在身边,只有他二人在京城。这对老夫妻很和善,季子禾租了他家的房子,除了他家养的那只狗总喜欢冲着他,准确来说是喜欢冲着骨头叫之外,其他的简直没有一点。 来到京州之后,除了读书以外,宁采臣就喜欢拉着季子禾一起去参加各种文会。宁采臣在京州国学呆了好几年,国学里的青年才俊多的很,宁采臣人缘又好,结交了很多好友。 季子禾一来,他就努力的想把他给拉进京州才俊的圈子来,毕竟这可都是人脉。季子禾对此颇为感动,若是非自己表哥,谁会这么无私卖力的为旁人的前程操心啊。虽然他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可依旧承了宁采臣的情,放下书本,与那些才俊打交道,竟然也结交到了几个好友。 第188页 九月初九重阳节,循古礼,宜登高。 京州城外有座山,叫做梓潼山,山上有个文昌帝君庙。文昌星与文曲星一样,都是读书人最喜欢拜的神祗,是文运的象徵,专门管理人间读书和文上功名。 作为明年就要踏进会试考场的考生,既然重阳节要爬山,那干脆就去爬梓潼山好了,上去了还能拜拜文昌星,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宁采臣一大家子就来到了季子禾的房前敲门。季子禾打着哈欠出了门,就被一大捧菊花糊了脸。在重阳节,赠人菊花,是祝人长寿的意思。 「懒猫,起的还不如蒙儿早,真是羞羞羞。表叔是个大懒猫,是吧蒙儿。」宁采臣单手抱着自己三岁的大儿子,嘲讽着自家表弟。 宁采臣把老婆接到京城后,就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先前这俩夫妻成婚多年都没有子嗣,虽然姑姑没说什么,可嫂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结果到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子脚下风水太好的缘故,这俩小夫妻终于迎来了春天。不说三年抱俩,这也差不多了。大儿子今年三岁,嫂子的肚子里这就又揣了一个,真是让宁采臣的同袍们羡慕。 季子禾翻了个白眼,把菊花拿在手里,「蒙儿,可别听你爹瞎说,表叔我平常起的可早了。只是因为昨天睡得有些晚了,所以才起的有些晚,今天这是特殊情况。」 「不晚,不晚,爹爹平日里这个时候也正和蒙儿一起躺在床上睡大觉呢。」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笑着说道。 「好小子,居然拆你爹的台,你还是不是我这边的。」宁采臣脸上做着夸张的表情,像是话本里吃小孩儿的大魔王。 可惜小屁孩看习惯了他的样子,压根就不怕他,「爹爹撒谎,羞羞,表叔抱。」 蒙儿朝着季子禾伸出小爪子,季子禾乐呵呵的从宁采臣的怀里把蒙儿给接了过来。宁采臣捧着小心肝,看着自己的小叛徒一点都不管自己亲爹,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满脸委屈。 「哈哈,表哥,看清了吧,蒙儿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的。」季子禾咯咯的笑着。 他常跟骨头在那里吹,自己这表哥自从有了娃,自己也变成了小孩,天天戏精的不得了。殊不知,在骨头看来,小禾子遇上这父子俩的时候,也不知不觉的配合起了他们的演出,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傻。 「就他还正义,这小混蛋,要是没人管着在家里能把房子给我拆了。」宁采臣恨不得现在就宣布一下这小混蛋的一百零八种罪行,在他表叔面前装的跟只鹌鹑似的,扭头就是小霸王,真是变脸变得让他这个亲爹都为之惊嘆。 「我才不会,我可乖了。」蒙儿缩在季子禾怀里,跟只小猫崽一样,可爱极了。就是有点肥,才抱着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麻。 可是麻能表现出来吗?当然不可以。在自己小侄子面前,他可是个大英雄,怎么能连个三岁的娃娃都抱不动呢,累也要撑着。也不知道蒙儿是吃什么长大的,体重是真的有点超标,身强体壮,体形都赶上人家五六岁的孩子了。逢人宁采臣就吹,他这个儿子以后一定是个将才,瞧瞧,条件摆在那里,想要低调都不行。 「表弟,你可别惯着他,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瞧瞧他胖的,就连他娘都嫌弃他肥,想让他多走几步呢。」 「我才不胖。」小胖砸气鼓鼓的说道。 「别自欺欺人了,你也不瞧瞧你表叔有多瘦,你就不怕把他给压坏了。」 听了这话,小胖砸还真陷入思考,看着季子禾说道,「表叔,把我放下来吧,我要自己走。」 「别听你爹的,我抱的动你。」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人,体质是差了点,可也不至于连个小孩都抱不动。胳膊麻算什么,换一只胳膊不就好了。 「没事,表叔,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小胖砸坚持道。 「是啊,赶紧把他放下了,你去收拾收拾,你嫂子还在外头马车上等着呢。这会儿天早,不热,路上人也不多,咱们赶紧动身。你也别吃早饭了,等会儿在城里随便买点就行了。」宁采臣说道。 「嫂子也去?」季子禾将蒙儿放了下来,惊讶道。 「没事,都说十月怀胎,总不能十个月都不出门,那还不把人给闷坏。梓潼山不高,有大路可以乘车上,她这胎很稳,月份也不大,坐马车里不碍事。」 「那就好。」季子禾点了点头,他之前一直以为女子怀孕了就会变成弱柳扶风的易碎品,之后就要天天待在家里,不能干活,不能做大动作,最好什么动都不动一下天天躺在床上才好。 不过似乎他所想的并不符合实际,孕妇也并没有他想像的那般虚弱易碎。就像他嫂子,现在正有孕,约有四个多月了,可精神状态还是很好,天天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表哥家里的家务还是她在操持。季子禾没见过其他孕妇是什么模样,但嫂子已经是第二胎了,表哥他们肯定比自己有经验,也就没提出什么异议。 季子禾没有带上黄九郎,让他留了下来。小九这阵子跟在他身边整天忙这忙那的不得闲,好不容易过个节,季子禾也想让他歇歇,干脆就给他放了天假。 季子禾把自己的小毛驴从棚里牵了出来,跟房东打了个招呼就走出了门。蒙儿坐马车上,惊喜的看着季子禾,「表叔,你戴着花可真好看。」 第189页 「花?」季子禾伸手一摸,自己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簪了一朵菊花。不用说,肯定是自己旁边那只若无其事的大鬼趁自己不注意干的好事。 季子禾也没拿下来,重阳节佩茱萸簪菊花本就是习俗,有辟邪求吉之意。大楚的风气开放,别说重阳,就是平日,也些男子戴花抹粉,精緻的一点也不输女子,崇尚阴柔之美,有些相似于平行世界里魏晋时期的审美。没办法,这就是个看脸的社会,长得好看就是比长得丑吃香。 当然啦,并不是所有人都追求这种阴柔之美的,就比如小禾子。他生来身体就不好,比旁人体质弱,长得又不差,相当符合一些人所喜欢的病态美。季子禾不反对这种审美,但他却不愿意做个柔弱的美男子。他从小就羡慕人家强壮不生病的小孩拥有一个好身体,所以他立志要做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硬汉,硬汉怎么能戴花呢? 小禾子的理想很美好,只可惜,实力不允许啊。虽然他现在不经常生病了,但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质弱可不是那么容易养好的,就算他有意识的锻鍊身体,依旧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 宁采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摘来了那么多的菊花,送给季子禾那么多,马车里还放着一大堆。蒙儿看着季子禾头上的花很是喜欢,就开始闹宁采臣,宁采臣就用菊花给他编了个花环。小胖砸戴着花环,臭美极了,约莫是把自己给当成了花仙子,终于老实了下来。 季子禾骑着小毛驴,跟在马车后边,就朝着城外的梓潼山出发。 第116章 云萝 梓潼山并不是很高, 也没什么奇景,之所以游人很多,主要是它离京州城比较近,上面又有一个文昌帝君庙的缘故。 季子禾来这京州的几个月里, 也跟着朋友爬过这山。不过他没从大路走过,那些个文人雅士们不喜走这条可以通马车的大路,觉得乘车上山太过投机取巧。而且大路车马太多, 尘宵喧闹。地势较平,周围的风景远没有山路那般曲折秀美。 饶是季子禾他们起了个大早,来到梓潼山的时候, 路上的车马也不少了。京州权贵众多,四处可见繁华之景。车架华美, 出行仪仗大者甚多,僕从护卫队伍长长, 纷纷攘攘, 使得上山的速度大大降低。 宁采臣一路夸耀梓潼山上的庙宇中的重阳糕和菊花酒的滋味如何如何, 季子禾倒没什么感觉, 但是蒙儿却坐不住了, 馋的不行。可惜梓潼山的大路再大, 终究也就是个山路,无法让两辆普通马车并行, 更何况前头的队伍的马车还个头那么大,所以绝无超车的可能。就前面那个乌龟爬的速度,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山上去。 「表哥, 要不我带蒙儿走小路先上山吧。」季子禾说道。 宁采臣也被前面那车队气的一肚子火,可是人家一看就是权贵家的车,他们平头老百姓还是不要上去惹麻烦好。读书人可不是像话本里的那种二傻子,路见不平一声吼,藐视权贵不要命。搞不好今天你得罪了人,明天你考上进士当了官,人家就成了你顶头上司,当时候不给你穿小鞋才怪。再者,他们这车里还有孕妇,万一起了冲突伤了人怎么办,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好是好,就是这混小子太皮了,我怕你管不住他。」宁采臣有些犹豫,别看平日里蒙儿见到季子禾乖巧的很,可那时候自己都在。谁知离了自己的视线,蒙儿会不会变脸。 「无事,我会看好他的,定不会让他离了我的视线。」季子禾保证道。他知道宁采臣的顾虑,今天山上人肯定多,他定是怕自己会把蒙儿弄丢了。 「行吧。」宁采臣还是松了口,这混小子老是闹腾他也闲烦。关键不闹腾他就得闹腾他媳妇儿,难得出来玩一趟,他怎么还能让媳妇儿受累呢。「蒙儿,跟紧你表叔知道不,别乱跑知道不。万一让人牙子抓去了,就会把你卖给人家当奴才,到时候你不仅见不到爹娘,还得给人家洗衣服,很多很多的衣服。」 小孩绷着张脸,正襟危坐,严肃道,「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人牙子拐跑。」 季子禾是知道蒙儿不喜欢洗衣服的,其实他也没自己洗过几件自己的衣裳,三岁的小孩能让他干多重的活啊。之所以让他洗衣裳也是为了让他治治自己尿床的毛病,自己尿湿的小裤裤让他自己洗。 不过宁采臣的这个方法显然不怎么管用,一来蒙儿洗不干净,完了还要被嫂子返厂重洗一遍。二来尿床没戒掉,蒙儿却又染上了新的毛病,特别讨厌洗衣服。宁采臣也发现了他这一点,所以一吓唬他就说让他洗衣服。 季子禾将蒙儿从马车上抱到了自己坐着的驴背上,任劳任怨的驴子兄没有发出半点抗议,任由主人为它增负。 「那我就带蒙儿先走了,等晌午的时候咱们在文昌庙里汇。」 「嗯,路上小心。」宁采臣再次叮嘱道。 季子禾骑着小毛驴,离开了大路,绕到了小路上继续上山。 梓潼山上能够通往山顶的小路有很多条,不过都是走的人多了,踩出来的山路。曲曲折折,坎坷不平,而且宽度也很小,无法让车马通行,所以相对大路来说,人要少的多。 小胖砸坐在毛驴上扭来扭去,就好像是驴背上长刺了一样,没有半点老实样。 「表叔,我好像看到兔子了,我们去抓兔子吧。」 第190页 「别闹,就你那小短腿还想抓兔子。咱们赶紧赶路,上去我带你四处转转。梓潼山上的景色还是挺不错的,我们还能去采些野菊花,回去晒干炮制一番,可以泡茶喝。」季子禾说道。 「我头上的菊花不能泡茶吗?」蒙儿将脑袋上的花环拿在手里问道。 「应该也是可以的吧,不过家养的菊花一般都是观赏用的,我没试过做花茶,但野菊花茶我喝过。咱们老家那里也有山,到了秋天你外曾祖父就会采些野山菊做花茶。等采了野菊花,晒干之后,你还可以让你娘用菊花给你缝个小枕头,枕着它睡觉特别舒服。」 「表叔,你也有菊花枕头吗?」 「当然有啊,你外曾祖父给我做的,闻着可香了。」 「好,等我采了花,我也让我娘……我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还是让我爹给我做一个好了。」蒙儿思考道。 「哈哈,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你表哥竟然如此的心灵手巧之人。」骨头从季子禾的胸前的舍利子里冒出头来,无情的嘲笑道。 季子禾意识到,自己竟然无意间坑了一把宁采臣,觉得还挺过意不去的,就想挽回一下,「你爹是男子,怎么会针线活呢。」 「曾外祖父也是男子,他会做枕头,为何我爹就不能会呢。表叔,你放心,我爹可厉害了。他常说,除了生孩子他什么都会,小小的针线活而已,肯定难不倒他。」小胖砸拍了拍胸脯骄傲道。 季子禾:「……」 这叫什么,做作孽不可活。没事在小孩子面前吹什么牛啊,小孩儿会当真的。还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别闹了,他还不知道他这个表哥嘛,跟自己没什么区别,都是家务活半残废。让他做针线活,他能把绣花针穿上线就已经是很棒棒了,其他的可真不敢想。 「唉,花,我的花。」小胖砸手一抖,没拿住,花环就掉了下去。 「坐好了,我去捡。」季子禾勒住驴子让它停了下来,翻下了驴子,朝着后边走了几步,弯腰去拾地上的花环。 突然,棕色的马蹄停在了季子禾的视线之内,「恭谨兄,别来无恙。」 恭谨是季子禾的字,是他的夫子刘老先生为他取的。在同辈人相交之时,称己用名,表示谦逊,称他人用字,表示尊重。 季子禾抬起头,便看到了马上身披云纹鹤氅,面如冠玉的俊美贵公子。他拿着花环,朝着来人作揖道,「原来是若谷兄啊。」 来人作揖还礼,笑道,「刚刚离得远,看着恭谨兄抱着一孩童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原来还真的是你啊。」 「那是我表哥的孩子,表哥他驾车走大路,我嫌走的太慢,便带着这孩子走小路来了。若谷兄,你也是跟家人一起来爬山的吗?」季子禾刚一问完,就立马后悔了。 这位若谷兄原名卫璋,字若谷,乃曹国公府的嫡子,是位风度翩翩,品行高洁的世家公子。季子禾能与他相识,也是因为宁采臣,他与宁采臣是同窗,与人交际并都不看重出身,他与宁采臣交好,也侧面反映出了宁采臣的文采和交际能力。 因着家世的原因,平日里卫璋出游那都是前呼后拥的,再不济也会带上自己的书童,很少见到他如今日一样,独身一人出门。如此看来,卫璋此行,肯定是有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要办。季子禾刚刚没注意到他身后没有其他人,问出来之后就看到了,便有些后悔自己失言多嘴。 卫璋并没有回避季子禾的问题,「不,我今日来此,只是赴一个人的约而已。」 季子禾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卫璋来赴谁的约,「原来如此。」 「既然在此相遇,便是有缘,恭谨兄不如我们同路如何?」 「会不会不方便。」季子禾有些犹豫。 「无碍,我与那人约在山顶。」卫璋笑道。 「那好吧,请。」 既然是爬山,他们就不可能一直骑在马上或者驴背上,大多数的路程还是用脚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只有蒙儿只走了几步便不愿再动弹了,全程坐在驴子上不肯下来。季子禾也不勉强,男人带孩子嘛,只要他不吵不闹,一切都好说。 刚到了山上,就有一童子打扮的人迎了过来,朝着他们弯腰行礼,「卫公子,我家主人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恭谨兄,那我就先过去了。」卫璋牵着马向季子禾告别。 「再会。」季子禾牵着驴子朝着卫璋行礼。 卫璋还礼,便跟着童子离开,到了山顶,骨头终于捨得从舍利里出来了,伸了个懒腰,调侃道,「我猜,他一定是去会小情人去了,不然怎么如此神神秘秘的。」 「别胡说,卫公子可不像那样的人,我猜他肯定是去谈什么大事去了。」季子禾肯定道。 「哼。」骨头抱着胳膊不高兴了,「你一说起卫公子就百般维护,你到底跟他是一伙的还是跟我是一伙的?」 「那不一样,他……」季子禾刚要反驳,就被打断。 「表叔,你在跟谁说话?」 季子禾心里咯噔一下,一扭头,就看见驴子上睁着俩大眼睛看着他的蒙儿。糟糕了,蒙儿太安静了,以至于季子禾都忘记还有旁人在了。 小童领着卫璋走进曲折的小路,路上野菊花开的烂漫。不知行了多久,小童停了下来,「公子,我家主人就在前面等着你。」 第191页 卫璋点了点头,牵着马,独自前行。走过一个大转弯,眼前豁然开朗。灿烂的金菊花田夺目,巨大的黑色蝴蝶在花间留恋,花田的中央是一座凉亭,一绿衣女子背对着他亭亭而立。 「云萝!」身披云纹鹤氅的俊美青年牵着马来到了花田。 女子听到了呼喊声,转过身来,莞尔一笑,「你来了。」 风吹过,捲起金丝般的花瓣。秋日之菊,是寒冬前最后的盛景,美的令人心醉。 第117章 娘家人 太阳缓缓的移到了半空中, 向大地撒下温暖的阳光。马儿无人看管,漫步闲庭于花田,一口一朵金色的菊花,颇有种牛嚼牡丹的感觉。 六角亭之内, 俊美的青年与美丽的少女背靠亭柱而坐,发乎情而止乎礼,没有半点逾矩之处, 却令人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流露出的脉脉温情,只嘆岁月静好。 「你,这两年间你还好吗?」卫璋背靠着冰冷的亭柱, 抬头看着头顶的亭盖。 「嗯,你呢?」女子侧了侧身, 坐直了身体,手搭在亭柱上, 偷偷看向了亭柱另一边的卫璋, 每一眼都好像是奢望。 「我也好。」卫璋动了动喉咙, 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些年你去哪了?」 「我……」云萝垂下了眼眸, 头靠在亭柱上, 「抱歉,当年不告而别是我的错。」 「不解释一下吗?」 「抱歉。」 「也是,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没有什么义务向我解释。说起来,这也不过是我们第三次见面而已, 到现在,我除了你叫云萝之外,对你一无所知,又凭什么向你求一个解释呢?」卫璋伸手遮住半张脸,不愿让自己的神色被他人所窥探,旁人只能看到他下半张脸上勾起的自嘲的笑,「只怕,连云萝这个名字,也是你杜撰的吧。」 云萝忙道,「不,我未曾骗你。云萝是真的,我本名却是云萝。」 「那其他的,你愿意告诉我了吗?」卫璋又道。 「抱歉,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我堂堂一国公世子,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不,不是这个原因。」 「云萝,我早就向你说过,我已经求得爹娘的同意,可以自己做主娶何人为妻。哪怕你是一个商户之女,我也能娶得,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卫璋大声呵斥道。 初次相见,席上少女一曲琴音令卫璋惊为天人,一见倾心。再见之时,山间一首《竹居赋》,便让卫璋失了心,再难忘怀。而这个偷心的女贼就像是卫璋的梦中人般,梦突然醒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凭卫璋怎么寻,仍旧遍寻不到。 整整两年的时间,没有半点音讯,他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伤心欲绝,要为立下衣冠冢,偏偏她又出现了。大摇大摆的令人向他递了帖子,九月初九,梓潼山上,不见不散。 呵,说来真是讽刺。他卫璋堂堂一国公世子,却栽在了一个背景不详的女人手里。一次次因为这个女人,变的鲁莽愚笨,变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什么九月初九,重阳再会,见了又能如何。他本不该来,他为什么会抛下家人,独自来赴这个约呢,真是愚蠢至极。 云萝闻言,低下了头,贝齿轻咬着唇,逃避似得闭上了眼睛。 「抱歉,我失态了。」卫璋嘆了口气,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再没有看云萝一眼,冷冷道,「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既然你无心于我,那以后,以后也莫要再见面了吧,与男子私会,传出去终究是有碍你的声誉。」 说罢,卫璋便抬脚往凉亭外走去,走向了马儿。听着卫璋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云萝握紧了手,猛的站了起来,跑了出去,从后面抱住了卫璋。 「放手。」卫璋冷漠道。 云萝摇了摇头,眼底泛起了泪花,「再给我些时间,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把我的一切全都告诉你的。」 良久,卫璋再次望天嘆气,终是不忍。他拉起云萝的手,转过身来,轻声道,「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请再给我些时间。」云萝勾着头说道。 卫璋抿了抿唇,松了容色,「罢了,随你吧。」 「这个,给你。」云萝递给了他一把摺扇,扇上是一副墨梅图。 「这是?」 「是信物。」 卫璋愣了一下,望着摺扇,眼中多了几分温情。他接下腰间悬挂的暖玉,递给了云萝,「信物。」 云萝接过暖玉,痴痴的看着,心中却万分悲凉。 梓潼之会,不该来的何止卫璋一人,她也不该来的。 她不明白,为何,要在她遇到卫璋后,才恢复她的记忆。为何,在她动心之后,才告诉她卫璋是文昌星。让她知道,她下凡是为了了却与文曲星的一场俗世姻缘,返本归元,重登大道。 母亲大人怜悯,命人为她恢复了身为红鸾星的记忆,是为了让她能够在这一世中,超脱凡世,勿惹凡尘。本是好意,可在她看来,却是敬谢不敏。她倒宁愿做一世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那样,她便不会陷入魔障之中无法自拔。 虽然只见过三次面,但初见之时,二人便将对方引以为知己。她知卫璋的理想与抱负是什么,以她现在的身份,卫璋定然不可能娶她。她所谓的隐瞒,只是想要让梦醒的时间晚一点,再晚一点。 天数不可违,她知道,无论再怎么不甘,到头来,这一世她终究会与卫璋有缘无分。 第192页 待到一世过后,除了已经恢复记忆的自己,无论是文昌星还是文曲星,回归神位后,皆会将此世的记忆看淡,就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一般,遗忘于记忆的角落中。纵使再刻骨铭心的感情,皆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挑不起半分心绪。只有自己,什么事都忘不了,什么情也抛不掉…… 真的,好不甘心。 现在天还很早,宁采臣还堵在路上未曾上山。季子禾将驴子交给庙里的人看管,便拉着蒙儿在文昌帝君庙里乱晃悠。 文昌庙里的重阳糕确实不错,季子禾买了一些,还喝了碗菊花酒。不过酒就没让蒙儿尝了,他还太小,不会喝酒,季子禾可不想抱着个喝醉的小酒鬼晃悠。 进了文昌庙的大殿拜了拜文昌帝君,捐了点香油钱,还去魁星塔山烧了柱香,季子禾就觉得自己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了。他其实压根就不信鬼神,虽然一些奇奇怪怪的经历告诉他,鬼神是真的存在的,可求神拜佛的人太多了,神仙也不可能谁都保佑吧。就比如进这文昌庙的人,哪一个拜的时候不希望自己夺魁当状元。可状元只有一个,像这种愿望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实现嘛。 转悠一圈后,太阳就升高了,秋老虎还在,天还有些热,蒙儿稍微动几步就一头汗,季子禾也怕他累着就打算歇歇。庙门外摆摊的人很多,最多的就是算命的和卖吃食的,季子禾寻了个茶摊点了些重阳糕和茶就坐了下来歇息。 「表叔,你还没告诉我,咱们刚上山的时候,你到底在跟谁说话啊?」蒙儿凑近季子禾,神秘兮兮的问道。 「我不都说了吗,你听错了。」 「我眼睛耳朵都没问题,肯定没听错,你这样,当你自己是在糊弄小孩儿吗?」蒙儿绷着张包子脸不满道。 季子禾无奈,他可不就是在糊弄小孩吗?三岁的小屁孩儿,装的再像,那还是个小孩儿。 「要不你就告诉他好了。」骨头提议道。 季子禾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是怕告诉他骨头的存在,他只是怕这小胖砸乱说,到时说不定还会引来一大堆道士和尚来找麻烦。 像是看出了季子禾的顾虑,骨头又道,「无碍,小孩儿的童言童语谁会真的相信。」 季子禾转念一想,也是哦,「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在跟我的守护神说话。」 蒙儿夸张的张大了嘴巴,眼睛里仿佛迸出了星星,「好厉害,它长什么样子?」 「他……」季子禾看了眼身边的骨头,骨头抬起头,挺起胸膛,等着听赞美声。季子禾露出一个笑来,「他长得可好看了。」 「有多好看,我可以见见吗?」 「嗯,那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等回头我问问他。」季子禾低头端着大瓷碗喝了口茶,敷衍道。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就不用问了,他当然同意!骨头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和小禾子的家人正式见面了,该怎么办?明明现在是魂体,可他还是觉得一手汗,超紧张。 他矜持的把手搭在季子禾的肩膀上,绷着张脸,郑重的点了点头。想想心里还有些羞涩呢,这可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和小禾子的家人见面呢,他会不会不喜欢他。嗯,小孩子喜欢什么?想了想,骨头的身形突然缩小,变成一条小青龙,趴在了季子禾的肩头,现出了身形。 「呀,是龙!」蒙儿惊喜的叫道。 骨头版小青龙也就筷子大小,四只爪爪抓着季子禾的衣袍,盘绕在他的肩头,小尾巴甩啊甩,很是娇小可爱,顿时就把蒙儿迷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季子禾被他吓了一跳,忙把手里的茶碗放下,伸手抓住小青龙,把他塞到桌子底下,「你干什么,这里到处都是人,会被发现的!」 小青龙勾下了脑袋,一副认错的模样,讨好的用脑袋蹭了蹭季子禾的手掌。 「表叔不要怪小青龙,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连爹娘都不会说,放心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蒙儿垂涎的看着小青龙,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希望如此。」事到如今,季子禾又能说什么呢? 「请问兄台,那真的是龙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季子禾身侧响起,吓的季子禾脑袋当时就卡壳了,骨头瞬间变回鬼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哪里会有那么小的龙啊,大哥哥,你看错了,那只是我表叔给我变的戏法而已。」蒙儿睁着大眼睛,满脸天真道。 骨头啪啪为他鼓掌,小子,不赖嘛,很有你表叔小时候的风范。 季子禾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只是个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原来是这样啊。」来人有些失望,见季子禾一身文人打扮,便起了结交的心思,作揖道,「相逢即是缘,在下丁再昌,无字,台阳人士,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季子禾作揖回礼,「幸会,在下姓季,名子禾,字恭谨,招远县人士。」 第118章 丁再昌 丁再昌是今年的乡试的考生, 他父亲原本是做官的,后因故罢官。回乡住了几年,战乱爆发,卖了田地, 开始做生意,为国家捐战款。 丁再昌年纪不过十七岁,就已经独挡一面了, 一直替父亲打理京州的生意。如今战争结束,重开乡试,他本应返回原籍参加考试。不过丁家的老家离的远, 来往不方便,上头念他家这几年来对国家的贡献, 就特批他可以留在京州乡试,不必来回奔波。 第193页 京州的乡试前些日子才结束, 还未出成绩。丁再昌就趁着重阳佳节, 上山来拜拜文昌帝君这位考神, 保佑自己能够考个好成绩。 「没想到, 恭谨兄与我年纪相仿, 就已经是位举人了。若是科举未停, 说不定早已经步入仕途了吧。」丁再昌感慨道。 「丁兄莫要自谦,以丁兄之才, 若是科举未停,恐怕咱们早几年就已经在考场上相遇了。」季子禾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装的跟真的似得。 丁再昌十分配合他的演出,端起大茶碗喝了一口,感嘆,「茶逢知己千杯少,好茶。」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行为特别沙雕。相视一笑,总算结束了这一波商业互吹,关系倒是拉进了不少。 「今日重阳佳节,丁兄怎么独自一人上山?」怎么说也是个富贵公子,为何连个僕人什么的也没见? 「我是跟我的老师叶先生一同来山上的,只是先生一还未到山顶,便有些不适,我便命僕人送他下了山,自己独自登山了。」 「不知这位叶先生是何许人也,竟能教出你这样的妙人。」季子禾笑道。 他与丁再昌年纪相仿,说话也投机,聊了几句觉得特别对胃口。说是知己,倒是还差了些火候,因为知己说的是两个人,而与丁再昌说话,聊着聊着你就想对他掏心掏肺,可他却能独善其身。若非骨头在一旁提醒,季子禾怕是要把自己老底掏光也不见得能听他说起自己半分。这样一个人实在可怕,不亏是十七岁就能独挡一面的少东家,果真是善于交际,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教的出如此八面玲珑之人。 「家师姓叶,淮阳人士,当年我爹在淮阳任职时便与他相识。叶先生的文章词赋十分了得,很受家父赏识。先生家贫,家父便出资资助他读书,对他寄予厚望。只可惜先生时运不济,未能考中举人。先生因为觉得愧对家父,郁郁寡欢,日渐消瘦,形容枯藁。家父不忍,便对他说,待到自己升迁进京时,就带着他一同进京,继续资助他读书。可惜没过多久,先生就病倒了,过了好久都不见好。当时家父正好因故被罢官,想起自己的承诺,便打算带他一同回乡。当时先生病的很重,本想让我爹先行离去,我爹不忍心,就想多等了他时日。谁知过了几日,叶先生就上门来,病大好了。我爹带着叶先生回了老家后,便让叶先生做了我的夫子。叶先生十分的厉害,他刚来之时,我还不会写文章,只一年的时间,他便能让我落笔成文。」 「这位叶先生确实是位良师。」季子禾说道。 「恭谨兄就只不想问我些别的?」丁再昌眼睛弯弯的笑着,像只自信满满的狐狸。 季子禾觉得他是个妙人,他又何尝不觉得季子禾是个妙人呢。像他这种整日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商人,与人说话,总是要带着技巧的话,说白了就是特别能忽悠人。 季子禾看起来也不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也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丁再昌觉得挫败。平日里,丁再昌与旁人说起话来,能忽悠的人家三句话就能恨不得把自己卖给他,可季子禾从头到尾都对自己保持着几分距离,让丁再昌琢磨不透,再联想自己看到的那条小龙,便越发觉得此人非常人了。 季子禾的金手指骨头君拂了拂衣袖,深藏功与名。小禾子的心机确实没那么深,可骨头就不一样啊,一来他是个局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二来他好歹也是有几百年记忆的老骨头了,丁再昌那点小心思,他还看不明白嘛。 「好吧,不知丁兄想让我做些什么?」季子禾问道。 丁再昌无缘无故的把他夫子的事情说的那么清楚做什么,季子禾可不会认为他是话痨,事出反常,必有妖。 「恭谨兄,你认为有人可以几年如一日的容颜不改吗?」 「你是说叶先生?」 「确实如此,丁先生到了我家,已有多年。然,其容颜竟然未发生半点变化。家父这些年头上都已经添了华发,而丁先生依旧是青年的模样,脸上未添一条皱纹,如此反常之相,实在是令我难以心安。」 「确实是件怪事,丁兄可曾寻过道士神婆之类?」 「多是江湖骗子,收了钱,却没有半点用处。」 「那真是太遗憾了,可惜我也不通此道,无法对你有所帮助。」季子禾摇头嘆息道。 「恭谨兄何必自谦,你我心知肚明,你绝非那种江湖骗子。我只想弄清叶先生身上的秘密,还请恭谨兄成全,事成之后,小弟必有重谢。」 季子禾木着张脸,我真没有自谦,我又不是道士和尚,不通奇门遁甲,对阴阳五行之术也不通,心知肚明个鬼哦。 季子禾刚要拒绝,就听骨头说道,「小禾子,答应他吧,你不懂还有我。一看这小子就是个不差钱的,等事成之后,咱们就有钱去吃锦江楼的席面了。」 闻言,季子禾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倒不是他想吃那什么锦江楼的席面,只是他现在手头确实不宽裕。他从家里带的银子是不少,只是没料到京州的物价如此高。只能说不愧为国之都城,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就连在他老家卖两文钱一把的小青菜这里价钱都能翻个倍。虽然身上的钱支撑到考完试不成问题,但整日只出不进,还是让季子禾有些心焦,只能尽量缩减一下开支,没想到竟被骨头给放在了心上。 第194页 季子禾随即改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使上一试。只是我才疏学浅,未必能为丁兄解惑。」 「恭谨兄尽力而为便是。」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叶先生的相貌如此关注,不知丁兄可否满足一下我这个小小的好奇心?」季子禾又问道,他平日里就没有怎么注意过别人的容貌,实在是想不通,竟然有人会数人家脸上的皱纹有没有多一条,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丁再昌顿了一下,神色如常道,「这是我的家事,不便告知,还请恭谨兄勿怪。」 「自然。」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季子禾也不好追问,不过却对此越发的好奇起来。 「我看吶,这丁再昌老是注意人家的长相,说不定是看上了他的夫子,不然刚刚你问他原因的时候,他又怎么会失神。」骨头飘到丁再昌的身边调侃道。 季子禾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啊,照丁再昌自己说的,那叶先生的年纪都能当他爹了。他怎么会看上叶先生,说他爹看上了还差不多……呸呸呸,什么鬼,他也被骨头给带偏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竟然会对男子动心,这种背德之事,怕是会被天地所不容吧。 思及此,季子禾舌根突然多了几分苦涩。他努力压下这种感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骨头动心,好吧,其实也不需要原因,如此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大美人每日寸步不离的相伴左右,不动心的才是神仙吧。曾经,他以开玩笑的方式与骨头表达过心意,那便已经是他最大的勇气了。被拒绝完全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这位兄弟虽然样子美丽至极,但绝对不会是愿意雌伏于他人身下之人。不捅破,他们还能做兄弟,捅破了,怕是会遭到厌弃吧,现在这样子,其实挺好的不是吗? 「表叔,我爹来了!」蒙儿突然拉了拉季子禾,激动的指着叫道。 季子禾伸着脖子看过去,瞅了半天才看到宁采臣的马车,也不知道蒙儿的眼睛怎么那么犀利,离那么远都能被他发现。太阳现在都多高了,宁采臣他们才上山,可想而知,那路上是有多堵。 这是家人的游会,季子禾可不想带着外人一起玩。特别是丁再昌这个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见到表哥表嫂,还不把他们的注意力都给抢走,到时他和蒙儿不就成了外人了。 拥有深深危机感的季小公举小心眼的想着,无视了丁再昌强烈想要同游的意愿,毅然决然的与他约定了以后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同他告别。付了茶钱,就抱着蒙儿窜进了人群中,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丁再昌独自坐在桌前,换了个姿势,气质猛然发生变化。他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在桌上慢慢的敲打,神情有些散漫,举手投足间都尽显世家公子的贵气。即使是穿着普通的衣服,坐在简陋的茶摊里也难掩锋芒,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个中年男人远远的走了过来,静立在丁再昌的身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唉,真是无趣,替我查查这位季公子的底细,我可不想再遇上个江湖骗子。」丁再昌站了起来,随手在桌上留下一块碎银,手背在身后便离开了茶摊。 「是,少主。」男人跟在他的身后,恭敬道。 第119章 公主入京 没过多久, 乡试的成绩便出来了。不过季子禾并没有关注,就跟现在的大学生不咋滴关注高考成绩一样,咋一听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也算起最近最大的新闻了,然而季子禾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还有点想吃春元街的烧饼。就是春元街离的有点远,不过反正黄九郎没事做,季子禾就让他闲着没事就出去熘达熘达, 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两个烧饼就行了。 窗外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了,季子禾埋头于书桌上奋笔疾书。在来京城之前,刘老先生就让季子禾别忘记去拜见了一下自己以前的得意门生, 也就是季子禾的师兄们。刚到京城时,季子禾便拉着宁采臣去一一拜访了一圈。 刘老先生曾经在京州做官, 是当时的名士大家,门下弟子多不胜数, 如今很多都在京城任职, 甚至还有些身居高位。有这么多厉害到没朋友的师兄, 季子禾心生感嘆, 难以想像刘老先生年轻的时候究竟是何等的风采。 季子禾是刘老先生最小的亲传弟子, 按理说应该很容易博得师兄们的喜爱的。然而事实并不尽人意, 官越是做的大的,越不待见季子禾。毕竟季子禾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 人家看不上很正常,甚至怕被这「穷亲戚」给沾上的也有。季子禾奉师命去拜访,人家听了, 有的连门都不让进。就算是同一师门的又如何,若是刘老先生亲自来他肯定会敬重几分,可也仅仅只是敬重了,毕竟刘老先生现在已经退隐,可给他不了太大的帮助了。 被拒之门外,季子禾也只能感嘆一句人心难测,世态炎凉。气的骨头当天夜里就去放了把火,烧了他家的房子。 虽然忘恩负义的人并不多,只是大多数对季子禾的来访也没有表现有太大的热情。如今皇帝还未定下明年春闱的主考官,上下牵扯的太多,为了避嫌,凡是职责跟科举考试沾上一点关系的都不敢与季子禾有多亲近,特别身居高位的那几位更是如此。 今朝对科举一事十分的看重,比历朝历代都要严格。乡试刚刚考过,然因乡试被罢官下狱者不知有多少,而其中真正证据确凿者并没有很多,乡试一考完,全国举子齐聚京州,一时间京官人人自危。不过季子禾去拜访时,连乡试都没开考,所以人家才会请进门招待。若是现在才去登门拜访,只怕全都会吃闭门羹。 第195页 为了防止徇私舞弊,当今圣上干脆就下令,明文规定,若直系血亲或师长为今朝考官者,直系血亲及学生不得参考。那被任命考官是件坏事吗?其实也不尽然。被任命为考官,那代表着皇帝的信任,名声,以及功劳和升官,是多少官员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若是被圣上命为考官,正好又有血亲或者学生想要参加考试,便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他拒绝圣意,要么就要让这些徒子徒孙们推迟一下考试时间了。前者代表会得罪上司,也就是皇帝陛下,一个不小心就得白奋斗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后者就只能对不起这些后生了,空隔一次机会,白白浪费几年时间,人生又有几年啊!可是,人都是自私的,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后者。 除了血亲和门生外,就算是亲近的举子参考,都有可能会被其他人拉出来当攻击的武器,使皇帝改变主意另选考官。就算好不容易当上了考官,那些个扑风捉影的事情也可能成为绊脚石,科举舞弊这罪名谁都担不起。所以凡是可能成为考官的人,谁也不敢同考生们走的太近。 既然如此,季子禾本来也没打算巴结人家,更没打算给人家添负担,所以也就刚来京城的时候去打了个招呼,表示礼貌而已。之后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都没有再联繫过,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不过也有些跟科考搭不上半点关系的师兄对待季子禾倒是挺喜欢的,明年的春闱也没多长时间,时常代老师给他开小灶。不光给季子禾开,连宁采臣也没落下,闲着没事就拎出来考教一番,出些题目,或是拿些复习资料给他们。 师兄好意,季子禾自然是承了情,记在了心上。接着便痛苦并快乐的不断做题,做题,还是做题,为春闱做着冲刺准备。 季子禾趴在桌子上做卷子之时,骨头就没长骨头似得趴在他床上看游记,一待一天就过去了。 「季公子,有人找你!」房东老大爷站在院里大喊道,成功的吸引了季子禾的注意力。 「谁呀?」季子禾停下笔,站起来去开门。骨头把游记放下,变成了鬼身,跟在了他的后边。 「他说他姓丁,是丁家的家僕。」老大爷叫道。 姓丁,好像有点印象。 「该不会是那个在梓潼山遇到的丁再昌吧,之前他说有空会来找你,结果一直都没来,我都差点把他忘了,看来今天是有空了啊。」骨头说道。 也难怪他们印象深刻,实在是季子禾因为季子禾太宅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出一次门。最近一次出门,还是重阳节时宁采臣一家拉着他去爬山,见过的人就那么几个,想记不起来都难。 「可能是。」季子禾小声答道,而后便出了门,对房东大爷说道,「谢谢大爷,我这就出去看看。」 季子禾出了院子,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一个身穿短打的年轻男人。 「请问,是你找我?」季子禾问道。 「这位就是季公子吧,季公子万安,小的丁四,今日特地奉少东家之命,来接您过府一叙。」男人满脸笑容,弯着身子讨好道。 「你说的少东家可是丁再昌丁兄?」 「正是我家少东家。少东家说,与您日前已经约好了上门的事情,你看您现在是否方便?」 「好吧,容我收拾一下。」季子禾说道。 「行,那我就在外边等着您。」 季子禾回屋,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砚台中还有没用完的墨,季子禾怕它干掉,就用盖子将砚台盖上。 季子禾也没让丁四多等,收拾了一下书桌后,就锁门出去了。到了院子里,跟房东打了个招呼,以免黄九郎回来找不到人,然后就坐上了丁四的马车。 「季公子,您坐好,咱们现在就走了。」丁四坐在马车前边手握缰绳,挥了一下马鞭,马儿慢悠悠的的迈动自己的四个蹄子,慢悠悠的在人来人往的京州城内的街道里穿行。 丁四也是个话多的,一路上巴拉巴拉的拉着季子禾说个不停。不过他说起话来并不会让人讨厌,季子禾也不忍不住和他聊了起来。惹得骨头酸熘熘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僕人,一个个都那么会看人下菜碟,就知道讨人欢心。 行到东街,突然遇到了官兵开路,丁四就将马车赶到一旁,停了下来。官兵清完路后,紧接着就是各种仪仗缓缓而来,骑马的护卫,吹啦弹唱的乐队,还有扭动着腰肢翩翩起舞的漂亮舞姬,乐声不绝于耳,香风四溢,百姓们挤来挤去从路边把守的士兵缝隙间朝里面看去。季子禾在马车上正好有着高度的优势,不需要怎么就能看到其中的风景。 队伍很长,重重把守之中,是一辆巨大的彩色马车,华丽无比。《仪礼?王度记》有载:「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这辆马车就是四马拉车,怎么说也应该是个诸侯。 可是,也没有听说哪位藩王最近要进京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圣上这皇位来的特别稳,因为先帝死的时候,活着的皇子除了一个瘸腿的八皇子,便就只剩下他一个。众多皇子中,先帝并不喜当今圣上,可最后夺嫡成功的还是陛下。不知该说当今圣上是天命之子,还是该说他的手段高明。 八皇子是本朝封的唯一一个诸侯,被封为了楚湘王,封地为楚湘,然圣上念其身体,便让他留在了京州,不必就藩。就跟骨头说的一样,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显示了自己的仁德。至于为何不放他去封地,无非就是因为忌惮,虽然不得已留下了楚湘王一命,可到了还不是怕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嘛。 第196页 至于当今圣上的叔叔……抱歉,当今圣上没有叔叔,他爹比他做的还过分,至少他还留下一个兄弟,看样子可以一直留着。而他爹登基的时候,活着的兄弟挺多,可没过几年,就因各种意外死光了,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谁会信啊。只是这牵扯到皇家,没人敢查,更没人敢议论,自然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至于袭爵后的那些诸侯,一个个怂的跟鹌鹑似得,无诏绝对不可能自请入京的。 现在京州又没有什么大事,皇帝才不会召诸侯入京州。这么说来,这个时候能用这种仪仗进京的人少之又少,季子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谁。 待队伍走过去之后,官兵散去,街上又恢复了原样。丁四重新驾着马车,朝着丁家驶去。 「刚才那是谁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排场。」季子禾忍不住问道。 「季公子不知道吗,今日是云萝公主回京的日子。」丁四说道。 「云萝公主?」季子禾还真不知道这是哪位,他还真没有注意当今圣上有多少个闺女。 今上年纪也不算大,还不到三十岁,因为不受宠,所以成婚晚,弱冠时才娶了皇后。而他继位后就逢战事,也就无心后宫,所以宫中嫔妃大大小小加起来还不到五指之数。而公主多是及笄后才册封,没有册封的公主是不可能有这种排场的。看来……这位云萝公主很得圣上宠爱啊,竟然这么早就册封了。 第120章 霸道 「云萝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 听说因为体弱,从小就送到了武灵山青云观中调养身体,虽不在京州,却依旧很受陛下宠爱。公主如今年芳十八, 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这次皇帝陛下召她回京就是为了她的婚事。」丁四小声道。 传闻归传闻,毕竟是皇室的事情, 谁也不敢大声议论。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所以还是低调的讨论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啊,也不知道哪家的好儿郎有这种福气, 能与公主殿下结亲。」季子禾笑道。 丁四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官兵之类的人, 这才说道,「坊间有传言, 皇帝陛下打算在明年春闱的举子中挑驸马爷呢。既得了状元, 又娶了公主, 啧啧, 真是好不快活。」 丁四有些羡慕道, 依他所想, 考上状元就是读书人最大的喜事了,再与皇帝攀了亲戚, 身价立马倍增,可不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嘛。 季子禾闻言一噎,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人生巅峰的剧本, 当了公主的驸马,那基本上仕途就是毁了啊。 并不是说当驸马不好,若是胸无大志,只想享受荣华富贵、拥有尊贵地位的话,做驸马绝对没问题。可若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拥有政治上的理想抱负的话,驸马这差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当今圣上虽然年轻,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霸道。本朝非常忌讳外戚干政,宫里的皇后和娘娘们的母家原本都是平民,即使女儿在后宫得势,对于母家来说,最多也就赏赐爵位钱帛。皇帝对于外戚的态度就是,富贵可以给,地位也能给,但休想染指半分的权力。无论爵位有多高,但要说起朝堂之事,那是没有半分的话语权。 同理,即使皇帝再宠爱妹子,也不会为此让步。按照皇帝的态度,做了驸马,只要讨公主欢喜便好,要权力做什么。只要讨得公主高兴,钱财少不了,爵位也少不了,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为何他要从科举考生中挑选驸马,还不是为了防备外戚。他不愿意从世家大族中为公主挑选良人,是怕外戚势大。也不愿意从平民中挑选,那样显得掉价,好歹也是他最宠爱的妹子,挑个平民给她做驸马,哪里显得出他的恩宠来。这个时候,依靠科举从平民迈入士大夫阶层的新贵们就入了他的眼。想想看,大部分考生都没有什么背景,殿试的时候,他再给长长眼,挑选出来一个才高八斗、玉树临风的帅小伙为状元,配给他的妹子简直不要太合适哦。皇帝的这番小心思,旁人见了都忍不住给他鼓鼓掌。 季子禾脑袋里还在开小差,骨头抬手设了一个障眼法在车里,显出了身形,两只胳膊勾住季子禾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轻笑了一声,「我记得你说你要娶一个比钟小姐还要优秀的女子做妻子,这位云萝公主很适合你嘛。」 季子禾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大,大哥,不要突然这个样子,会把人吓出毛病的。 「哈哈,那,那不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嘛。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哪能整天想着儿女情长,骨头你说是吧。」季子禾舌头有点打结,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 骨头松开了季子禾的脖子,飘到他的面前,双手捧住他的下巴,脸离的极近,「是吗,做驸马不好吗?那可是位高贵人族的公主,你就一点也不动心?」 季子禾心里暗骂一句,妖精!面上依旧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动心,肯定不会动心的,我又没有见过她。万一她长着麻子脸大龅牙怎么办,那我的眼睛还不得瞎啊!」 「那你的意思是,她要长得好看就可以了?」骨头的手指摩擦着季子禾的下巴,眼中透露出一丝危险。 「当然不可以了,无论公主再好,我也不会喜欢,我可不想一辈子依着一个女人过活。若是娶了她,说不定生了孩子都不一定会姓季,到时我怎么和我爷爷还有死去的爹爹交代啊!」季子禾脑袋晕乎乎,都快被骨头的动作给磨成一脑子浆糊了。 第197页 骨头放开了季子禾,双手背在身后,恢复了高冷模样,「算你脑袋还算清醒,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公主。当驸马还不如给人当上门女婿呢。若你娶了她,你依旧是臣她依旧是君,见面还要向她行礼,身份摆在那里,你这辈子都要被她吃的死死的。而且若成了驸马,仕途就等于断绝了,你愿意成那混吃等死的人吗?」 「我晓得的,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等到会试时,天下才子齐聚京州,我可没把握托大说自己就能考中前三甲,人家公主肯定是要嫁状元的。我就怕我连进士都考不上,那样回家后,老师和爷爷肯定会很失望。」季子禾垂下了眼,神情有些寞落。 看着季子禾依旧有些泛红的脸颊,骨头在袖子里的手指轻搓了几下,回忆着刚刚柔软的触感,面上依旧淡定,「你也别妄自菲薄,就算咱文采不行,殿试的时候皇帝也不一定看文采,万一皇帝就看中你的脸了呢。」 季子禾:「……」 并没有被安慰到,谢谢。而且他也长得没那么好看,比他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若是骨头这张脸的话……季子禾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脸更红了,若是骨头的话,公主见了肯定会闹着要以身相许了吧。 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言语有些不恰当,骨头面色有些尴尬,「别怕,有我陪着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还年轻,一次不行以后有的是机会。」 「其实,我也没有给自己太大压力,给我点信心,我觉得自己也不算太差劲。」季子禾说道。 季子禾其实还是有点小骄傲的,怎么说他也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又没有虚度光阴,不至于连一点自信都没有,那样的话,他还考个什么会试啊,还不如直接回家种地呢。就算他不敢嚣想前三甲,可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考上进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见季子禾真的好像没有因此丧气,骨头松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季子禾的脑袋,「乖。」 说罢,每等季子禾再开口,骨头便变回了鬼身,撤去了障眼法。季子禾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丁四丝毫没有怀疑什么的跳下了马车,冲着季子禾道,「季公子,已经到地方了,请下车吧。」 季子禾踩着马凳,下了马车,看到的就是一处并不怎么起眼的宅院。若放在乡下,这宅子倒是挺惹人注目的,可放在到处都是土豪贵族的京州,这宅子的门面真的有些太过朴素了一些。怎么说丁家也是个贼有钱的商户,为何门面如此的小。 不多时,丁再昌便从门内走了出来,亲自来迎接季子禾进门。 走进了丁宅的大门之后,季子禾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奢华。别看丁宅的门面不大,可里面确实别有洞天,隔了一个院墙,却是两种模样,大屋百间可不是说着玩的。 季子禾只能再次感嘆,怪不得人家的生意能做的那么大那么好,低调懂不懂,藏拙懂不懂,内敛懂不懂,这从门庭都能看出来,活该人家挣大钱。 「季兄,请随我来。」丁再昌这个主人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亲自做起了季子禾的导游,面上没有半点的不耐之色。 「丁兄,不知您的老师叶先生现在何处,劳烦请为我引荐一下。」季子禾不打算在丁家大宅里墨迹,他可没打算留下来吃晚饭,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季兄可需要再准备些什么?」丁再昌问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不需要了,只要看到叶先生,我便能知道他的异处。」 「这样的话,那请随我来,先生现在正在湖边小榭画残荷。」既然季子禾连杯茶都不肯喝就打算干活,丁再昌自然不会阻拦,若有这样积极的员工,哪个老闆会不高兴。而且他若是早一时将事情解决,便能早一些安心,何乐而不为。 这些日子,他已经派人去调查过季子禾了。虽然季子禾看起来普普通通,可他经历过的事情,却一点也不普通。什么住过兰若寺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啊,什么画中飞龙啊,什么人长鸭毛啊,什么借住的人家中的小儿子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自称恢复前世记忆想要出家啊……这些奇闻异事咋一听仿若和季子禾没什么关系,可仔细想想,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季子禾的参与,普通的人哪里会遇到这么多的奇异之事,这让丁再昌越发肯定季子禾的高人身份。 作为一个乡下土包子,季子禾从来都没有想过,还有人的家里能挖这么大的鱼塘……呸,是有着流动活水的湖才对。本来他觉得他家的生活水平已经算可以的了,可现在一比,他家那几间房子的面积还没人家半个湖大。想一想,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京州城啊,这块湖占的地方那得值多少钱,贫穷限制了他的想像。 湖边有一片枯萎的菏叶,其中有一些还泛着些许绿色,但大多数都已经发灰,被太阳给晒的干枯,不留半点水分,在手里稍微一捏,就能成一大堆渣渣。 然在某些文人看来,夏荷有夏荷的美,秋荷也同样有些秋荷的美,即使它已残败,依旧能被他们赋予出一些其他的深意。就像湖边水榭之中,正在挥毫洒墨的那个书生一样。 第121章 鬼师 一阵风吹过, 湖中的枯荷相互碰撞,演奏出一曲灰败的乐章。你打我一下,我碰你一下,然后就散了架, 有的被碰弯了腰,有的被撞掉了头,细小的碎片掉落漂浮在水面上, 它们的样子看起来就更加寒颤了。 第198页 秋水清澈透亮,像是一块被打磨来出的上等的宝石,既磨平了稜角, 显得光滑圆润,又有着极高的颜值, 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叶落水间,浮而不落, 在水面上托着枯叶的碎片, 凹下一点点圆圆小坑, 更显细腻。 水榭中伏案的书生一身灰蓝色的布衣, 约莫二十多岁, 背影有些单薄, 不过看起来确实很年轻。 「先生。」丁再昌带着季子禾走了过去,朝着叶生行作揖礼。 「嗯, 可是学业上,又遇到了什么疑惑?」叶生没有转身,手下笔走龙蛇。 「并非学业之事, 先生,学生邀请了一位友人来家中游玩。他十分仰慕先生,特让我带他来拜会您。」 叶先生顿了一下,「仰慕我?我不过是一个无用的书生,又有什么好令人仰慕的。」 季子禾上前作揖,恭敬道,「小生季子禾,见过先生。先生不必自谦,我曾听丁兄谈起您的文章词赋,惊为天人。先生之才,远非我等所能及也。」 「哼,文章写的好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一介白身,白白辜负了那么多人的期望。」叶先生停下了作画,将笔搁在了笔架上,转过身来。 叶先生的脸很白,透露着一丝病态,约莫身体不是很好。面容俊郎,虽然看起来年轻,但那双眼睛,却透露着与外表不符的沧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颓废感,很符合一个科举不得意的落第秀才的模样。 「先生,您……」丁再昌刚开口,却被打断。 「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我听的多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命该如此。我虽与科举无缘,不过若将你教养成材,也就不枉费丁公对我的恩情了。」 「先生高义。」季子禾说道。 「虚名而已,我也是有私心的。能将再昌教养成材,便是借着丁家的福气,为我的文章出口气,好让人知道我半生沦落,不是因为我的文采低劣,这我就知足了。况且,我能遇上丁公这一知己,已经让我没有什么遗憾了,何必非要脱下秀才的衣服,穿上官服才说自己发迹呢?」叶先生笑道。 「骗谁呢,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想要当官都快想疯了。说的那么大义凛然,无非就是因为考试考的害怕了,吓破了胆,想考又不敢考嘛,懦夫!」骨头飘到叶先生的身边,指着他冲着季子禾说道。 季子禾只当是没看见,若说读书人不想做官,不想出人头地,那肯定是假话。不过季子禾却相信,叶先生对丁公的感激是真,对丁再昌的悉心教导也是真,那样,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抨击的呢? 拜访过叶先生之后,丁再昌便引着季子禾到了花厅,命人上了最好的银叶白锋茶茶,请季子禾品尝。 「恭谨兄,刚刚见过叶先生,你可看出来什么了吗?」让花厅的下人算都退下,没旁人在的时候,丁再昌才问道。 季子禾垂目,看着杯中茶叶晃神,身边是骨头的声音,「那叶先生之所以几年如一日没有变化,原因很简单,其实他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个鬼魂罢了。不过看样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把自己当成活人,行为举止与生前并无差别,所以旁人也就把他当成了活人。这样的例子以前也有过,只要让他知道他自己已经死了就可以了。不过不能直接告诉他,通常来看都是心中有很大遗憾的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让他了却了心愿,再自己相信了自己已经死了才可以。否则的话,很容易让他变成厉鬼,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怎么,可有什么难处?」丁再昌问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丁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请讲。」 「曾经有个猎户,家中妻子怀了孕,他便想去山里打些野味卖掉补贴家用。结果去了山里,几天都没有回家,村里人去前间寻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人影。正当众人想要放弃的时候,他竟独自一人拖着一头鹿回来了。一询问才知,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数日,只当自己掉下了山坡,爬上来后正好碰见了一头鹿,打了便匆匆回来了。众人以为奇,说他可能是勿入了仙境,或言其他,虽然说法挺多,但村人见他平安归来,都非常高兴。他的妻子在他失踪时,日日向佛祖祈求,如今他平安归来,便要带着他去寺中还愿。只是她身子不利索,猎户就说,等她生完孩子,做完月子后再陪他去寺里还愿,他的妻子想了想,便同意了。之后的日子里,猎户经常上山,每一次都收穫很大,短短数日,就积攒下了许多钱财。等到了他的妻子生完孩子,孩子满月之后,他们一家三口便去了寺中还愿。寺里的大师见到猎户,大叫一声:孽障,还不快快醒来,莫要逗留人间。大师声音如雷,犹如晴天霹雳,当即让猎户清醒,忽然想起了自己早些时日掉下山崖,已经死去多时。原来,他早已经不是人,而是鬼了。」 「你的意思是,叶先生他,跟那猎户的情况一样?」丁再昌脸色有些发白,他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不,不对,常人怎么会终年全身冰冷,常人怎么会数年容颜不改,他并非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没敢往这个方向想,亦或是自己不愿意往这个地方想罢了。 季子禾点了点头,「叶先生,此刻确实为鬼。」 「那应该怎么做,莫非,我们也要告诉他他已经死了的事实吗?」 第199页 季子禾摇了摇头,「非也,故事还未讲完,丁兄可还要继续听?」 丁再昌缓了缓情绪,「恭谨兄,请。」 季子禾接着又道,「猎户之所以没有去投胎,只是因为放不下家中妻儿。如今被老和尚一声喝醒,猎户看着妻儿,眼中留下血泪,家中钱财不多,不知自己若是身死,妻儿该如何存活,越想越觉得心焦,最终竟然入了魔障,化作了厉鬼,不仅屠尽了寺庙里的僧人,就连他的妻儿也被杀死。妻儿一死,猎户就不需要去担心她要如何生活,没了执念,便入了阴间去了。」 若说丁再昌刚刚的脸色发白,现在就变得和调色盘一样了,满脸的纠结。 「不能告诉他真相吗?」 季子禾点了点头,「叶先生这般,怕是有未完成的心愿才会执意留在阳世。不将他的执念消除,恐将生变。」 「是,是嘛。」 「丁兄不必担心,只要不告诉他真相,让他想不起来自己的死讯,他便会一直都是叶先生,不会变成厉鬼,更不会伤人。只要他完成了心愿,你带他回他的老家,看见了自己的坟墓,他便能安心去投胎了。」季子禾非常贴心的又道。 「那,可否请你将他收服?」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丁兄,你确定你要这样做,他可是教导你多年的先生啊。」 纵然叶先生是鬼,那也是个有情有义的鬼,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伤害过丁再昌半分。况且,他还教导了丁再昌多年,师生间的情义,难道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吗?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丁再昌却想让人直接收了自己的师父,莫非他也要做那无情无义令人不耻之辈吗? 「我……」丁再昌噎住,脸上流露出挣扎来。 叶先生于他,可不仅仅是先生啊。 丁再昌是家中独子,从小丧母,父亲也没有再续弦。丁再昌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因为太过喜爱母亲和自己,所以才不肯再娶。而丁再昌也不想要个后妈,所以才会故意没有劝说父亲再娶,只是心里却因此对父亲多了些愧疚,直到,他见到了叶先生。 叶先生当年风华正茂,一身的朝气,就像一个明媚的太阳一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自信。他十分喜欢丁先生,爹爹也十分喜欢丁先生,不仅亲自指点他文章,还资助他的生活和学业。爹爹说,叶先生是他的知己,他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像叶先生这样的人了。得一知己,此生无憾。 每每说起叶先生,爹爹的眼睛都仿佛发着光,脸上透露着兴奋,就像是中了邪一样,这让丁再昌感到有些害怕。 后来,叶先生乡试败北,父亲也因故被弹劾革职,将要回乡。不知为何,父亲执意要等叶先生才肯离开。一天夜里,他突然醒来,发现父亲正坐在自己床头,把他吓了一跳。父亲问他,若是让他叫叶先生娘如何?那时他已经知事了,看着父亲的样子,他非常怪异。叶先生是个男人,又有妻儿了,怎么可能嫁给自己爹爹,给自己当后娘呢,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嘛。 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他忘了,反正大差不差,肯定是拒绝了。父亲沉默了片刻,只是为他掖了掖被子,便离开了。 丁再昌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再见到父亲,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异常,与往常没有半点不同,让丁再昌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 叶先生还是来了,父亲便让他做了丁再昌的先生,让丁再昌向叶先生正式行了拜师礼。丁再昌一直记得那晚的时候,忘不掉,也不敢去向父亲打听那晚究竟他有没有来过自己的房间,跟他说过那些话,只是不自觉的就开始注意起了父亲与叶先生间的互动。 好在,父亲与叶先生之间的相处,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两人看起来,就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丁再昌开始怀疑,难不成,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只是他在做梦不成?也是,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他绝对是在做梦。 叶先生真的待丁再昌很好,对他的学业十分用心,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知识通通灌输给他。丁再昌也十分敬重叶先生,不仅将他当成老师,更将他当成父亲看待。 只是有一天,丁再昌的世界崩塌了。丁再昌是家中独子,自然要早早的接触家中的事务,为父亲分忧。很小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接触家中的公务。那日事情来的紧急,父亲不在家,他便自己去父亲的书房找帐本,结果竟无意间翻出来一本画册。画册上的男人姿势不同,神色各异,甚至还有几张没穿衣服的。而那画上的男人,正是他敬爱的夫子。 凡事不能开头,一旦开头,便如洪水一般,再也关不住闸了。丁再昌找出来的东西越多,他的脑子就越冷静。 他又想到了那个夜晚,原来那个不是梦啊,他父亲真的有那个心思,事实就摆在眼前,他突然觉得有些反胃。父亲喜欢的是男人,那么他的母亲算什么,他又算什么。还说着什么最爱的是母亲,骗子,大骗子! 忍着那份噁心,他冷眼将所有东西归位。他没有去找父亲对峙,也没有去找叶先生,质问他为何要勾引父亲……好吧,他知道这是迁怒,叶先生可从来都没有对父亲有过什么别的心思,他一直都将父亲当作恩人,丁再昌他知道。 第200页 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可终究,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主动请缨,要去京城历练,父亲开始并不同意,他就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两夜,父亲还是心软了,同意了他的请求。 叶先生是丁再昌的夫子,丁再昌要走,他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离开的。临行时,父亲送了三十里,依依不捨,不肯回头。 旁人都道,丁公对儿子十分看重,不然也不会一送三十里。丁再昌坐在马车里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是不舍,可到底是不捨得他这个儿子,还是不舍的他的夫子叶先生呢? 他鲜少听父亲说起母亲从前的事,仔细想想,母亲可能并非不知道父亲的秘密。在丁再昌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与父亲举案齐眉,是邻里都羡慕的一对恩爱夫妻。可在她生病的时候,却一反常态的对父亲横眉冷对。父亲忍受着母亲的冷眼,依旧亲尝羹汤,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丁再昌曾经问过母亲原因,母亲只是哭着告诉他,她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了父亲。丁再昌不懂,母亲也未明说,直至母亲病死,丁再昌也不知道原因。母亲去世多年,父亲也未再娶,丁再昌问他原因,他也只道,他的妻子,只会是母亲,再不会有她人。可怜丁再昌真的就信了这份虚情假意,以为他真的对母亲情深义重,结果都是假的。 丁再昌没有去质问过父亲什么,毕竟父亲也没有骗他。确实,除了他母亲,他再没有娶过其他人。如今看来,这个承诺,怕是也是因为对母亲的愧疚吧。 来到京城之后,丁再昌就有意的开始疏远叶先生了。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对待叶先生,叶先生的存在,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若他的母亲,知道他父亲如今那么迷恋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一心敬爱的老师,那她该多么伤心啊。 丁再昌知道自己是迁怒,为人子女,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不去怨恨叶先生。但事实上,叶先生确实没有错,错的都是他的父亲,那个骗婚的混蛋,可那混蛋是他的生父,他没办法啊。 叶先生怕是自己也感觉到了丁再昌的疏远,只是他仍旧将丁再昌当作自己的学生看待,并没有有什么改变。 丁再昌渐渐年长,为人处世越发的成熟,也不再逃避去面对叶先生了。实话说,叶先生确实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他的,他又不是石头做的,心里不知不觉就生出了些愧疚出来。 后来,再见父亲,看着他头上生出的白发,丁再昌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一般难过。他突然意识到,父亲已经年老了,就像已经西斜的太阳,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他突然变的宽容了起来,曾经的怨恨仿佛都不重要了。父亲虽然不爱母亲,可说实话,这年头到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有几对真正恩爱的夫妻。况且,父亲除了母亲,身边再没有其他人,男人女人都没有。即使他最爱的叶先生,他也只是私底下想想,明面上也未曾逾过矩。父亲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对自己从来都是疼爱有佳,就算是母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再怨恨父亲了吧,自己又哪来的那么多不满。 这么多年对父亲的怨气忽然就散去了,丁再昌单方面的结束了这场冷战,虽然压根就没有人知道这场冷战曾经存在过。 想通了之后,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挪走,丁再昌觉得空气都比以前好闻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急切的想见到夫子,想和他说一声抱歉,可真的见到夫子时,他却卡了壳。以前他闹脾气,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看夫子了,夫子还是如数年前一样,没有半分改变,就连脸上大病初癒的病态,也没有变半分。 若是之前,丁再昌可能不会多想,可他刚刚见过父亲的白发,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再看叶先生,竟觉得有些恐惧。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普通人再怎么保养,脸上还是会有些细微的变化。叶先生怎么说也是三十好几的男人了,眼角连条细纹都没有生,仿佛岁月在他的身上凝固了,让他一直都保持着刚刚离家时的模样。 事若反常必有妖,丁再昌对叶先生的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他想过很多原因,甚至想过叶先生是专门勾引男人的妖怪,所以才会让他父亲喜欢。他偷偷请过很多的和尚道士之流来家中,可那些江湖骗子的小把戏真是低劣。好歹他也纵横商场那么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连他都骗不过,还想要钱,不送他们去官府就不错了。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季先生是位有真才实学之人。他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叶先生不是人,而是鬼。 自古以来,与鬼沾上关系的,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事。别说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又不是所有鬼都凭良心害人,伤害无辜人的鬼故事可是不少。若突然知道有一个鬼就生活在自己身边,就算事先已经有了些准备,但确定的时候,还是会害怕的好嘛。虽然季子禾再三强调,只要不作死,鬼就不会害人,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狂。毕竟,那可是鬼啊! 丁再昌再怎么着,他也就是个普通的中二少年,会害怕很正常。如此一个不确定的威胁就潜伏在自己身边,他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要清除,这便是人性。 可季子禾再一提醒,他又纠结了,那可是他的夫子,教导他读书做人共同生活多年的夫子,他想起了叶先生的好,想起了对他的愧疚,心中的天平又开始倾斜,这也是人性。 第201页 「被收服的鬼会如何?」丁再昌问道。他原先以为,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把鬼被收伏后,都会把他们送入阴间投胎去。可听季子禾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样,难不成还有其他的处理方法不成? 听着骨头的科普,季子禾转成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那要分人了,若是普通的方士捉鬼师,可能会用抓来的鬼当僕人奴役,或是送去超度。若是和尚道士抓了,那就要看心情了。大多数的和尚道士收了妖魔鬼怪,心情好的话就超度一下,有些厉鬼怨气太深,超度不了那就直接灭掉。若是正巧心情不好,嫌麻烦的话,那鬼就只有一个下场,灰飞烟灭。」 「他们不是出家人吗?」丁再昌有些气愤,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为何对鬼却如此残酷。 同时,他又有些庆幸,幸亏自己以前遇到的都是江湖骗子,若是来了个真本事的,将叶先生收走了,那他还不得自责一辈子。 「自责也是要分对象的,严格来说,鬼本就是死物,跟他们再讲什么死不死根本没有用。纵使灵魂不灰飞烟灭,但只要喝下一碗孟婆汤,投了胎,忘却了前尘,便是新生,过去的那个又与灰飞烟灭有什么区别呢。天地有规矩,活者在阳间,死者入阴间,而这些逗留在阳间的鬼,本就是违背了规矩。无论是厉鬼还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只要他们逗留在阳间,便是有罪,老天便认为他们该受到惩罚。况且有些鬼怪还为祸人间,更是罪孽深重。所以纵使他们被人打的灰飞烟灭,也是被老天爷所允许的,不仅不会对施行者惩罚,反而还有可能给与功德奖励。」 「这,这不公平。」 「哪里来的什么公平啊,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食不果腹。凡人如蝼蚁,在老天爷的眼里,只要在好好履行那所谓的规矩,我们这些人的生死,又与它有何干系。」季子禾近乎冷漠的将骨头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说的也是,老天爷哪有那么多空去顾及所有人。」丁再昌冷静了下来,若老天爷真的公平了,他娘又怎么会死呢? 瞧着丁再昌明显低落的心情,季子禾忙安慰道,「其实也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虽然被收服的鬼魂可能会灰飞烟灭,可那些大多都是厉鬼。出家人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少有不高兴的时候,捉到鬼多会超度送去投胎,只有那些罪孽深重或者执念太深的没办法超度的厉鬼,才会享受灰飞烟灭的待遇。」 「可你刚才还说了,叶先生是因为执念太深才会以为自己还活着,若是被收服,那他一定会发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情。到时候他变成的厉鬼,肯定没办法超度的,那岂不是就要魂飞魄散?」丁再昌问道。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别说什么喝完孟婆汤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了,可那至少灵魂还活着,不就是没了记忆嘛,那也总比魂飞魄散要强。 「所以嘛,你要考虑清楚,到底要拿他怎么办。」季子禾又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 丁再昌抿了抿唇,握紧的手掌缓缓送开,「先生待我不薄,我不能害了他。先生是真正的有才华之人,这次乡试,先生就将自己过去考举人的范文习作,全部抄下来让我诵读。结果此次我乡试时,遇到的七个题目,都在准备的习作中,无一脱漏,这才使我得了京州乡试第二的好成绩。可惜先生没有与我一起参加这次乡试,不然的话,定能考中举人。」 压中七个题目,这是什么概率啊,季子禾简直就不敢想像居然还有人能够这么厉害。若是他参加了这次乡试,考不上举人才有鬼,只可惜他并没有参加,那简直是太遗憾了。 「叶先生真是大才,只是可惜了。」这么有才华的人,死的却那么早,真的是太可惜了。 「先生应该是死于当年的那场乡试之后,他最大的遗憾,便是辜负了我父亲的期望,没有在那场乡试中考好。之后日思夜想,心中始终过意不去,觉得愧对我的父亲。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才会病故。若是想消除他的执念,恐怕就只有让他再参一次乡试,考中举人才行。」 「嗯,这个办法可行。」 「等明年春闱过后,我就想办法把先生送去国学里,让他再里面继续学习,不至于总困在家里闭门造车。我们家这些年给朝廷捐了那么多钱,就算我真的无才无德,陛下也会赏我个官做做。到时我便不再需要老师教导学业,先生便没有理由拒绝去国学,再参加科举了。等去了国学之后,接触的考生多了,先生说不定会重拾信心,再入考场。以先生的才华,我相信,一个小小的举人肯定不再话下。到时我再让他回老家看看,说不定他就能想到自己已经去世的事情,到时他也就能安心的走了。」丁再昌做出了决定,并迅速的做出了三年规划出来。真是不做就不做,一做就要做的完美。 季子禾有些欣慰,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只是恭谨兄,你可有什么保平安的法器什么的吗?」丁再昌忍不住问道。 咳,谁让他是个特别惜命的人呢。虽然他很想帮帮叶先生,可叶先生毕竟是鬼,心里还有有些害怕,万一叶先生突然发狂了,可不会顾及自己是不是他的弟子,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要死的很冤枉。所以他打算早做准备,他也没想要伤害叶先生,只求能够能够自保就好,不然他是不可能会安心的。 第202页 季子禾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法宝,就连这个辨认鬼的活,都是他赶鸭子上架临时的兼职。他不是专业人士,没有法宝,那就只能想想怎么忽悠了。 可骨头不愿意放弃这大好的赚钱机会,对季子禾道,「你让他准备硃砂纸笔来。」 季子禾不疑有他,便转述给了丁再昌。 「恭谨兄可是要画符?」丁再昌问道。 「嗯。」骨头肯定道。 季子禾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他怎么不知道骨头会画符,难不成,他们这次要卖假货骗人了,这样不太好吧。 丁再昌可不知道季子禾的纠结,在他看来,高人不会画符,那还是高人嘛!让小禾子来说,这肯定是对高人最大的误解。如今季子禾要画符,他就赶紧就吩咐了下去,让人去买最贵的硃砂,最贵的符纸。至于毛笔,高人也没做什么要求,那就随便用吧。身为一个考生,他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毛笔,随便挑。 季子禾拿着硃砂笔,看着桌上的符纸心里泛起了嘀咕,不会真的要让他来写吧,他不会啊。关于符箓之类的书他可没看过一本,他连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该怎么画啊! 「放心,一切有我。」骨头贴近了季子禾说道。 季子禾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下笔了。硃砂笔一接触到符纸,季子禾就觉得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了,像是有人握着他的手,在藉助他的手画一样。 季子禾松了口气,可这个范儿还是要装一下的。看着手中的毛笔如行云流水,看着还觉得挺舒服的,就算季子禾不是真正的执笔人,只是在看人画符,也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等到他猛然清醒,纸上的符就已经画完了,上面还有金光流过,样子特别的高大上,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符。 说不定,这还真的不是什么唬人的东西呢。季子禾想着,将画好的符拿了起来,递给了丁再昌。 丁再昌拿着符看了看,「恭谨兄,这是什么符啊,这上面的符文我竟然从未见过。」 丁再昌遇到的想掏空他钱包的骗子太多了,为了打假,他自己也是苦心钻研各家典籍。虽说因为资质太差,还是没入门,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若是骗人的,他肯定能揭穿。可这个符是他亲眼看着画出来的,画符之时,他也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当即就认定此符不凡。如今拿在了手中,感觉这符摸起来一点也不像之前的符纸那般粗糙,柔软光滑,还有丝暖意。要说起来,就像散发着体温的人的皮肤一般。 「这叫金刚护身之灵符,可在生死关头保你三次性命。」季子禾努力维持高人人设。什么金刚护身啊,这名字是季子禾瞎诌的,骨头说这符是他跟寺里老和尚学的,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干脆就叫它护身符好了。季子禾觉得护身符这种名字太大众,一点也不高大上,不符合买主的期待值,所以就现编了个名字。 「只能保三次吗?」 「莫要贪心,叶先生虽然现在看起来如常人,可内里终究是阴灵。若是其他符,很容易就会伤了他,而我这金刚护身之灵符就没有这种后顾之忧了。」想了想,骨头又借季子禾的手又画了一道符。 「这是传讯符,一旦遇到危险,你就把这张符撕掉。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都能立刻感应到,并迅速赶来。」 「这……若是离得远,路上花费的时间太长,三次保命的机会用完,那我还不是死路一条?」丁再昌不放心道。 说的也是,就算骨头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人家啊。别说三次了,季子禾觉得十次都不保险,毕竟只能防御不能攻击,人家一次杀不死,多来几下也不耽误多长时间,到了还不是个死。 「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骨头淡定道。 伟人说的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不信,那就做个实验好了。骨头便又画了张传送符,让季子禾走的远些,丁再昌再将符给撕了。只见灵光一闪,季子禾与骨头就瞬间出现在了丁再昌面前。原来这符不光有传讯功能,里面还有一个小型的传送阵啊。 「恭谨兄果真是神仙手段啊!」丁再昌惊嘆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的再多,哪有亲身体验令人信服啊。这下丁再昌终于安心了,瞬间底气十足,再也不愁眉苦脸了。 骨头也很高兴,虽然废了一张符,可丁再昌会报销的啊,那就等于多卖了一张。 丁再昌不愧是财大气粗,生意做遍大江南北的有钱人,季子禾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他自然要报答的,在季子禾走的时候,给他包了一个红包。碍于在主人家里,季子禾没好意思在人家家里就拆开看。不过骨头就没那讲究了,他看那红包那么小,觉得肯定没放几两银子,顿时就有些心有不满。当即就钻进了红包,原来里面放的全都是银票,怪不得看起来轻飘飘的。数了数数量,骨头就从红包里飘了出来,告诉了季子禾。 季子禾走出丁宅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上个马车都不在状态,要不是丁四扶着,他肯定会摔倒。 等季子禾坐上了马车,骨头就又设了个障眼法,然后放肆的大笑起来,「瞧你的样子,不就是三千两银子吗,就这么魂不守舍的。」 「三千两,那可是三千两。」季子禾脑袋有点卡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啊。一两银子等于一吊钱,三千两银子就等于三千吊钱,那就是三百万文钱。没想到当神棍那么挣钱,这简直比抢钱都来钱快。 第203页 「出息。」骨头对着季子禾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季子禾揉了揉脑袋,傻笑了一下,「骨头,你怎么会画符啊!」 「以前在寺里的时候,寺里那个老和尚会画,闲着没事,我就也跟着学了学。其实画符也挺简单的,反正原理大差不差,了解了原理,我还改了不少符,也自己造出了许多新符。」 「那位高僧可真厉害。」季子禾佩服道。虽然骨头只是偶尔提及那位高僧,而且每次也不会多说,但听的多了就会发现,骨头的许多本事都是跟高僧偷学来的。而且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来,高僧不仅法力高强,而且博学多识,在生前十分受人敬仰。只是可惜了,在高僧圆寂之后,兰若寺就再没有出现什么德高望重的高僧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寺庙的香火渐少,最后成了一个被妖怪占据的无人荒寺,到了现在,就连残破的寺庙都没了,直接被夷为了平地。而那位高僧,甚至连传说都没留下,又有几人能够记住他呢? 骨头不是很喜欢谈起自己的过去,又道,「小禾子,刚刚你说的那个猎户的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季子禾也没有继续那个话题,「那个啊,是我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的故事,我给改编了一下。」 「你爷爷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啦,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是名震江湖的大侠!」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就这样,季子禾坐着马车,被送回了家。骨头原本以为这是一个钱货两清的交易,此间事了,扭头就该当作谁也不认识谁,可谁知道…… 第122章 天命 皇宫, 是皇帝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哪怕它没有位于国土的正中央, 也同样是名副其实的国之中心。这里,奢华至极,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座宫殿,地面上没有一座建筑能够超过它。就连天上, 传说,也只有一座宫殿能够超过它, 那便是天界主宰, 玉皇大帝所居的紫薇宫。 传说紫微宫有一万座宫殿, 皇宫之所以比紫微宫少了半间宫殿,只是因为人间的皇帝比较谦虚嘛,不好意思超过神, 故意少了半间。 当然, 这个半间的谦虚旁人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历代住在这宫里的皇帝自己都觉得很满意。 如今在位的这位谦虚的皇帝行走在自己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宫殿之中,身着玄色的龙袍,披着黑色的披风,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风靡万千少女, 绝对是这宫里最靓的崽。 皇帝走在前面, 脸上冷若冰霜,不威自怒,惹得身后的大批太监宫女们都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到这位主子不高兴,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陛下第一次觉得自己住了那么久的皇宫如此之大,就算是他作为不受宠的皇子的时候,也没有自己亲自走过那么远的路。 脚疼,腿麻,不想走,但是作为皇帝,怎么可以表现的连几步路都走不了呢,那还不被那群该死的史官给骂死。一系列的身体和心灵上的挣扎,让这位霸气侧漏的帝王,脸色看起来更加冷酷无情了。 「陛下,云栖宫距离尚远,陛下龙体要紧,不如坐上轿撵歇息片刻吧。」 这时候,也就只有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仗着他的宠爱,敢揣摩他的心思了。唉,谁让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呢,他还真捨不得办了他这位贴心的小棉袄。 「不可,朕一言九鼎,既然说了每日要走一万步,便要说到做到。」冷酷无情的陛下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太监总管赵洛仙公公的提议,虽然心里恨不得立马坐上步撵,可他是个自律的皇帝,怎么会屈服于身体上那点不适应呢! 「一万步也太多了些,陛下平日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走路。不如打个折扣,差不多就行了,何必真的非要到那个数。」洛仙公公轻声道。 虽然陛下很动心,但依旧面色不改,「朕倒不是不乐意,只是那太医院的张太医不同意啊,非说什么,朕缺乏走动,所以身体上才老是有各种小毛病。那些小毛病说起来也不是多严重,就是太过麻烦,耽误朕处理公务的时间,实在是可气。若是朕能不走路,又能不患那些小毛病,那朕倒也愿意坐这步撵。」 陛下目光灼灼的盯着洛仙公公,期待他那聪明又贴心的脑袋瓜能给他出一个既不用吃药,又不用走路的好主意来。 可惜,这次他註定要失望了,洛仙公公再怎么聪明,也对这玩意儿没辙啊。他家陛下不喜欢吃药,平日里一点点苦味都不愿意碰。洛仙公公知猜测,大约是陛下小时候过的太苦了,所以现在才会不愿意再碰苦味的东西。然后就有人别出心裁,把补药做成了药膳,献给陛下。可惜了,陛下那条舌头特别叼,菜里掺着一点药渣他都能吃出来,差点没把桌子掀了。 不吃补药,还整天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不喜欢锻鍊,身体上总是这疼那痒的。太医来请脉,结果也没什么大问题,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公务太多,身体消耗太大,体质变弱的缘故。无奈,太医院众太医讨论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给皇帝开出了一天一万步的药方。 太监们事先了解皇帝的行程,提前都量过了,从哪个宫殿走到哪座宫殿,就能完成万步任务。想想平日坐在步撵上,不一会儿就能到达的地方,皇帝心里大松了口气,看起来还是很轻松的嘛。结果自己亲自一走,一点都不轻松了,平日里觉得一点都不大的皇宫,现在像是变大了无数倍,简直快要累死他了。 第204页 「陛下英明神武,定能旗开得胜。」洛仙公公吹捧道。他又不是神仙,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陛下去吃丹药吧! 「哼!」陛下冷哼一声,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要你何用! 没有捷径可以走,陛下只能迈开自己的金大腿,苦哈哈的继续走路。腿麻,脚疼,好累,不想走,陛下心里苦,可陛下就是不说,作为一个喜乐不行于色,永远让人琢磨不透的帝王,他的心情是绝对不可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到了云栖宫,陛下的脸色终于变好了些。终于可以歇歇了,简直太折磨人了。 然而旁人看到此景,便心道,陛下果真疼爱云萝公主,还未见到面就这么欢喜了。 「参加陛下。」云栖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忙跪在了地上迎接突然到来的皇帝。 「起来吧,云萝呢?」陛下不慌不忙,语气平淡道。腿麻,好累,想休息,快告诉他云萝在哪里,他要赶紧见到她,那样他就有理由正大光明的坐下了。 「回禀陛下,公主正在寝宫中,可须禀报?」宫人问道。 「不必了,朕自己去。」等你禀报完,朕岂不是还要在这里站半天! 「是。」 让其他人在这里侯着,陛下只带了贴心小棉袄洛仙公公一个人进了云萝公主的寝宫。殿中,云萝公主正坐在桌边,拿着棋谱,摆弄着桌上的棋盘。见陛下到来,云萝放下棋谱,起身行礼。 「参见皇兄。」 「不必多礼。」陛下赶忙扶住了她,「你我是亲兄妹,何必在意那么多礼节呢。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若向我行礼,那岂不是显得生分了。」 面对云萝,陛下连称呼都变了,自称为我而不是朕,说明他是真的待这位妹妹不同。 陛下说他只有云萝一个妹妹,其实这是不对的,先皇子嗣众多,虽然儿子死的差不多了,可女儿却大多都健康的活着。毕竟公主可不会跟陛下抢皇位,威胁不大,而且公主还能用来联姻,巩固皇权,陛下的小算盘打的不要太好呦。 之所以说一个,只是因为他只有云萝这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其他的公主和他都不是一个母亲。在皇室,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同父异母,尽管是有着同一个父亲的亲兄弟,因为母亲的不同,还不是斗得你死我。宫中势力的划分,决定权永远在于母亲,而非父亲。以至于那些异母的公主,自然也不被陛下看重。而云萝公主和陛下一个母亲,也就只有她,才能唤醒陛下那点仅存的亲情。 「是,皇兄。」云萝恭敬道。 她自小就被送到道观中,与这位皇兄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虽然陛下很是宠爱她,可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坐吧。」陛下拉着云萝就坐,他的腿呀,终于得救了。 「皇妹好兴致,这是在研究下棋?」 「是,前些日子得了一本前朝的棋谱,正在研读。」 「甚好,只是一个人下棋终究是少了几分趣味,皇妹可挑好陪你下棋之人了吗?」陛下拿起一颗棋子把玩,看似随意道。 云萝顿了一下,「还未曾寻到。」 「真是可惜,如今时间还早,皇妹还是用点心思才好。近来京州涌入了许多要参加明年科考的举子,皇妹可经常出宫查看一番,挑个如意郎君才好。若实在挑不中的话,明年我钦点的状元不合了你的意,只怕你就要哭鼻子了。」陛下打趣道。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开明的大家长,若是旁的世家女子,哪会有自己挑选丈夫的机会。他虽然不会将妹妹嫁给世家公子,但也不会怠慢了云萝的婚姻。 以云萝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丈夫有多么高的身份,也能过得很好。他就这一个亲妹子,自然不愿意让云萝为了自己谋利,搞什么政治婚姻,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云萝看上的是自己再怎么中意的才子,他也愿意把这位可能成为国家栋樑的人才让给妹妹。他很想看到这个自己心里认定的唯一一个亲人可以过的幸福,只要她不会妨碍自己的皇位。 云萝脸色微微泛红,摆出了十足的小女儿家的姿态,很是符合陛下的想法,「是,都听皇兄的,我定尽快找到人选。」 「那就好。」陛下喝了杯茶,还是不愿意动弹。秉着能多歇会儿是一会儿的态度,陛下与云萝拉了许久的家常,灌了自己一肚子茶水,这才依依不捨的离开。 一出了云栖宫的宫门,陛下又板起了脸。唉,又要走路了,真烦。 可落到旁人眼里,则显示出了陛下对云萝公主的不同之处,心里对云萝公主的又尊敬了几分。 待皇帝走后,云萝公主合起了桌上的棋谱,神情冷淡,「来人!」 「公主殿下。」几位宫人匆匆跪在地上,接受召唤。 「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一下,随我出宫。」 「是,殿下。」 …… 骨头咽下嘴里那骂人的三个字,仇视的看着丁再昌。事情给你解决了,钱也拿完了,你怎么还赖上我家小禾子了呢? 别装着一副那么熟的样子,天天赖在小禾子身边,说什么一起学习共同进步,进你个大头鬼!让他想跟小禾子说说话都找不到机会,实在是太可恶了! 骨头的两只眼睛就跟小灯泡一样,死死的盯着丁再昌的后背。若是目光也能实体化的话,估计这会儿丁再昌早就被扎成刺猬了。而现实却是,人家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第205页 不知道为什么,丁再昌觉得后背发凉,放下手里的书,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说道,「恭谨兄,你这屋子也太冷了些,不如搬到我家去吧,我家铺有地龙,十分的暖和。」 「我觉得还好啊,要不再添一个?」季子禾疑惑,他这个小屋都奢侈的放了俩火盆了,为何还会觉得冷。季子禾想了想,大约是人家生活条件太好,不太适应自己这里。 虽然得了丁再昌那么大的红包,可季子禾骨子里还是很节俭的,最大的奢侈也就来客人的时候,一个屋里放俩火盆了,被骨头嫌弃的大骂守财。好吧,守财奴就守财奴吧,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花,他现在什么也不缺,也没有什么好添置的。若是给家人吧,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钱的来源。结果就成了守着金山,依旧活成个穷鬼。 不过,这钱好歹都是丁再昌这个大金主给的。季子禾决定大方点,大不了再加个火盆好了。至于他提议的搬家,那还是算了,他在这里住的挺好的,没打算换地方。 「那还是算了。」丁再昌有些失望,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恢复了精神,「对了,恭谨兄,你头一年来京州,想必没有过年也没有去处,不如到我家里过年如何?」 季子禾头也没抬,「不了,现在离过年还早着呢,而且我并非没有去处。」 「你打算和谁一起过年?」 「我表哥一家都在京城,第一次见面时,我身边那个小孩儿就是我表哥的儿子,你之前见过的。等到过年,我自然是和他们一起过的。」 「哦哦哦,我差点都忘了。」丁再昌尴尬道,眼睛一转,又道,「跟你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没有拜见过表哥呢。不如我做东,请表哥一家在锦江楼吃一顿如何?」 「呸,叫谁表哥呢,别拉近乎!」骨头指着丁再昌叫道。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个丁再昌,抢了他的地盘,占了他的位置,抢了他的小禾子不说,还打算抢傻啦吧唧的大表哥(宁采臣:……),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了,回头就去烧他家房子去! 季子禾放下书,抬起头看向丁再昌,笑了一下,「多谢好意,只是我表哥他在国学,平日里少有休沐,恐怕不能答应你的邀请了。」 「这样啊。」丁再昌的情绪再次低落了下去,像一条毛茸茸的大狗,看着让人心疼。 「啧,这个人可真奇怪,有时候觉得他聪明的很,很时候又觉得他傻啦吧唧,也不知道他到底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骨头抱着胳膊,冷漠道。 不管那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反正季子禾是真的不忍心了。 「看了这么久的书了,也有些累了。丁兄,我听说,致远书斋刚出了一本大儒林远之的文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季子禾提议道。 骨头嫉妒了,小禾子平日里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那种人,如今竟然为了丁再昌主动提出要出门。这丁再昌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小禾子如此另眼相待。 若是骨头真的问了季子禾,恐怕他会很坦诚的回答,「三千两。」 收拾收拾,季子禾他们就出门了。如今已经到了年底,天上飘着小雪花,寒风凛冽,可人的精神头却是十分的高涨。 一年的辛劳马上就要结束了,再坚持些日子,就该过年了。今年北边的战乱也差不多平息了,又是个丰年,明年听说皇上还要下令减免赋税,与民休养生息。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就盼着地里那点东西,能不高兴嘛!至于城里的商户们,那就更开心了,谁过年不该买买买,老百姓有钱了就买的更多了,他们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季子禾他们走到大街上,就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欣欣向荣之景,不知不觉也被感染了不少,心情愉悦了起来。 突然,他看到了一群奇怪的人。明明是大冷天,他们仍旧穿着破衣烂衫,有些还衣不蔽体,拥挤的站在街边。有些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路人,有些人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事务没有半点反应。 季子禾不禁放慢了脚步,丁再昌疑惑,「恭谨兄这是怎么了?」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季子禾干脆停了下来,问向消息最灵通的丁再昌。 「那些啊,不是待卖的奴隶吗?」丁再昌说道。 「为何会有这么多?」季子禾皱了皱眉头,他以前没有接触过卖人,虽然他家的黄九郎是爷爷买回来的,可季子禾确实未曾亲眼见过贩卖人口的场景。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把人当作商品来售卖,以前虽然听说过,但季子禾不曾亲眼见过也就没当成一回事。毕竟卖人买人在周围人眼中都是常态,受其他人的观念影响,季子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真的见到了,他瞬间就改变了想法。 明明都是同样有血有肉的人,而有的成了卖主,有的却成了货物呢?那其中,有老人,有年轻人,有孩童,甚至还有襁褓里的婴儿,莫非有人生来便低人一等吗?那婴孩知道什么,又做过什么呢,却在他出生不久便被人决定了未来的命运,这又是凭什么呢? 「都是北边来的,这几年北边打仗,战败的士兵很多被充为了奴隶。还有一些老百姓,因为战乱,被迫离家成为流民,最后也到了人贩子手上。」丁再昌也有些唏嘘道。 「那官府就不管管吗?」 「管?管不了的。若是太平盛世,这些人贩子肯定不会如此猖狂,可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的时候。人数太多了,而且又在打仗,哪来的人力财力去管。别看我家捐了那么多钱,对于前线来说,还是九牛一毛。就单单让那数十万士兵吃一顿饱饭,你可知要花多少钱?何况还有兵刃,甲冑……各种花费,国家也是有心无力啊。可这仗却必须要打,打不赢的话,那倒霉的可就不止是这些人了,整个大楚的百姓都要沦为别人鞭下的奴隶。」丁再昌嘆了口气。 第206页 「这怨不得官府,也怨不得人贩子,要怪就只能怪这个世道不好。你看那些流民,若不是人贩子给了他们一口吃的,他们早就饿死了。可如今,他们还活着。那怕是被人买走,以后都要从良民变成奴僕,可至少还有条活路啊?」 季子禾看着那些人,微微愣神,这样真的对吗? 有卖家就有买家,有人上前问价,人贩子脸上挤着笑容,伸出大手去抓奴隶堆里的少女的胳膊。女孩的母亲死死抱住女孩,人贩子变了脸,凶神恶煞,举起了鞭子,狠狠地打在了她们的身上。那面容犹如恶鬼般凶狠,旁的奴隶冷眼旁观,报团取暖。只有那女孩儿的母亲,捨不得丢手,然而,她也同样没有勇气去反抗人贩子,只是默默的承受。 女孩哭的很惨,母亲也哭的很惨,但季子禾看的出来,其实她们自己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只等人贩子加大力道将人抢去,亦或是自己因为疼痛而松手,便从此天各一方。再怎么痛恨,她们最多也就是心里抱怨几句,多痛骂几句人贩子,感慨一下自己悲惨的命运,然而心里,早已接受了安排。她们不能反抗,也没有办法去反抗。 「恭谨兄,你若是不忍心,我们去将那女孩儿买下来如何?」丁再昌说道。 季子禾握紧了拳头,「我,我救不了她。」 「什么?」 「纵使我买了她又如何,那里还有那么多人。纵使我将他们所有人买下又如何,可我买不下所有因为战乱为奴之人。纵使我将所有战乱为奴之人全都买下了又如何,那这些人贩子就不会存在了吗?不,他们一直都在,只是今天他们卖的是那北方的流民,等他们卖完了流民,可他们还是不会停止,到时候,他们就卖的是良民,会把原本无忧无虑的孩童拐走,会把待嫁的女子掳走,会破坏无数人的家庭,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让无数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从来都不是救世主,什么给一条活路,那不过是一张罪恶的遮羞布而已。」 「这……」丁再昌有些惊讶,没想到季子禾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集市上,一些看似普通老百姓的人,也偷偷打量起了季子禾,神情各异。 「人贩子这种行当,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才对。我不会再买任何一个奴隶,那救不了人,只会助长人贩子的气焰,让他们再去伤害更多的人。我没什么本事,只会读书,那我就努力去考科举,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总有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权力,即使权力很小,那也要去还世道一个清明。」 「说的好!」有人拍手称赞道。 季子禾闻声而视,原来是一少年。这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俊秀,身着一身锦衣,身后跟着僕从,一看便非常人。 「阁下是?」季子禾问道。 「在下姓安,名大业,无字,卢龙人士,乃是来京州参加会试的举子,不知两位兄台高姓大名?」安大业拱手道。 读书人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随意,只要志向相投,看对眼了,互道了姓名,然后就成了朋友。再聊个几句,发现对方人品才华真他妈对味,这么对脾气的人,可不常见,进而再升级,变成了心心相惜的莫逆之交。当然了,若是脾气秉性不对脾气,分分钟就会成为敌人,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显然,季子禾刚遇到的这位安公子,还是很对脾气的。前一会儿,他们还在街上互道姓名,如今,几人已经坐在酒楼里把酒言欢了。好像是交往了许久的好朋友一般,没有半分生疏的地方。 「小弟初来乍到,还请两位哥哥多多关照。」安大业站了起来,举杯道。 看看,这会儿三人都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了,实在是进步非快。读书人少以家世论人,毕竟现在又不像前朝了,等级阶级森严,把人划为三六九等,若是贱民,一辈子也不能翻身。今朝阶级之间没有那么严格,当然了,依旧是寒门难出贵子,毕竟读书花费大,可难出并不代表不能出。只要有才华,还是能通过科举成为新贵,凭藉自己再创造出一个高门来。所以说,对待有才华之人,读书人少以门第看人。 科举真的是一个鱼跃龙门的途径,除了文举,还有武举,当今圣上主张文武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而文武科举考试时间不同,甚至还有人考完文试,再去考武试,给自己谋一个可以上战场的机会,毕竟战场才是升官最快的途径。 咳,扯远了,再谈现在,三人其实年纪相差不大。季子禾今年十八岁,快十九了,是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当之无愧就成了哥哥。丁再昌也不叫什么恭谨兄了,也跟着安大业一样,改叫季子禾哥,使得季子禾一下子多了俩弟弟。 三人碰杯,吹天吹地,谈古论今,就像终于找到能说话的人一般,恨不得一吐为快。 一个身着布衣,手持十算九灵旗子的算命先生走进了酒楼。小二亲切的迎了上去,「客官,您要吃点什么?咱这里有上好的女儿红,倍儿香的佛跳墙……」 算命先生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急,不急。」 「那行,客官您先想着,等想要了再叫我一声。」小二也没有抱怨什么,主要是店里生意太好,这位客官不点菜,还有下位客官等着招呼呢,哪来的工夫抱怨。 算命先生环视一圈,打量着店里的食客,目光停在了季子禾他们一桌,整了整衣裳,便走了过去,停在了季子禾的身后,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们……桌上的菜。 第207页 「这位大师,你有事吗?」丁再昌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着这位不请自来打扰别人吃饭的算命先生。 「贫道掐指一算,我与这位公子甚有缘分,想要替你算上一卦,不知你意下如何?」算命先生看着安大业说道。 季子禾扭头看着这位奇怪的算命先生,他为什么觉得这个算命先生的声音那么奇怪,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让人听不出本音来。 安大业放下筷子,觉得挺有趣的,便道,「好呀,你算吧,算对了我请你吃饭。」 「饭就不必了,且听我算的准不准。若是准了,你就把这桌上的这坛上好的女儿红与我如何?」 「可以,你算吧。」 算命先生坐了下来,掏出了龟甲和铜钱,像模像样的开始摇晃。最后将铜钱倒在了桌上,看着上面的花纹。 「看出什么了?」季子禾问道。 「这位公子姓安,家住卢龙。」算命先生道。 「对是对了,不过,你刚才是不是偷听我们谈话了?」丁再昌怀疑道。 算命先生又道,「安公子生而能言,母饮以犬血始止。」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奇事?」丁再昌看向安大业。 安大业点了点头,「确实,不过这种事情到我家乡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算不上什么秘密。」 算命先生接着道,「安公子年纪渐长,品行容貌皆端,才华横溢,世家争婚之。然至今未婚,也无婚约,只因其母做了一个梦,认为他此生该命尚公主。」 这种事情若是去当地仔细打听,肯定也不能算什么秘密。不过,这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八卦之火。 「你娘因为那个梦以为你这辈子该尚公主,所以就不让你娶妻?」丁再昌兴致勃勃的问道。 安大业有些无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家母曾言,梦中与一神母喝茶时,为我与一位公主牵了红线,订了亲事,所以才不愿意让我与旁人定亲。」 「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梦,便如此作为,实在荒唐。」季子禾说道。 这年头提倡早婚早孕,就算现在年纪还有些小,但以安大业这条件,也应该早早就订了亲事。毕竟安大业家庭条件还是很好的,肯定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子。而世家女子一般订婚都特别早,再蹉跎个几年,只怕安大业公主没娶到,还白白耽误了大好年华。 安大业苦笑了一声,「我如今都十六了,也未曾见到什么公主。只是母亲坚持,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便离了家,借着科举来京州讨个清净。」 「原来如此。」季子禾点了点头,他虽没有父母,可这种心情,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这话倒也不全是假的,安公子命里确实与公主有一段缘分。」算命先生接着道。 「哦,这是和解?」安大业问道。 「安公子与某位公主有一段缘分,这有两种解法,若为棋酒之交,可得三十年聚首;若为夫妻,可六年谐合耳。安公子当如何取捨?」算命先生道。 「这……」安大业想了想,还是选了后者。 算命先生嘆了口气,站了起来,「天命如此,红鸾星劫,逃不掉,逃不掉。安公子,我再送你一卦。明年的科举,安公子当得殿试第一,到时自有一位公主与你续六年夫妻之缘。至于这酒,等这卦象经验了,我自会来讨的。」 说罢,也不等几人是何反应,算命先生便拿着他的十算九灵的旗子离开了酒楼。 「这人,怎么就这么走了,他不该再说点什么吗?」丁再昌拿着杯酒,小酌着。 他才不信什么算命先生呢,若说大师,他身边坐着的这位季子禾季先生才是真正的大师。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就一江湖骗子,刚才用龟甲算卦时,连咒语都没念,起卦的方式也不对,一看就是生手。 这一对比,立马就能看出恭谨兄的不凡,单看那手画符的能耐,怕是就没人能够比的过。可惜了,恭谨兄是位隐世的高人,不轻易出手。而且不看重这些虚名,也不愿意让他为他扬名,不然以季先生的能耐,绝对是威名远扬。 」我猜他一定是在等我去追他,我偏不去。自我来京州,就发现这里的算命的特别多,道士和尚方士,整一身行头,就敢说自己是大师。且算起命来毫无新意,各种有缘,逢个书生就说什么,一定能考中状元。若是状元满大街都是,那还了得。」安大业笑道。 季子禾汗颜,他觉得京州的「玄学大师」多,肯定是因为挣钱。他前些日子还装过一次高人挣了三千两呢,这简直比抢钱还要来的快。读书人十年寒窗,哪个不想金榜题名,纵然知道有些是骗子,但也怕骗子里混着真高人,甘愿拿钱出来买那几句吉祥话,生怕得罪了这些人坏了运气,也难怪京州的假大师多了起来。 「我其实不怎么信这些,之前我在老家那里听了一个故事。说的是,郓城有个姓张的书生,有一天在家里睡觉,突然看见满室明光,大惊,赶忙起身,然后就看见有一执笔的神仙站在屋里,跟庙里的魁星长的很像。张生很高兴,认为魁星来到他面前,肯定是他要考上状元的先兆。从此便非常的自负,也不读书了,自然一事无成,最后家道中落,下场十分的悽惨。」 「这还真是天意弄人。」季子禾感嘆道。 「确实如此,这也说明,天意也并不是不可违的。就像张生,见到魁星又如何,还不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考那状元。或许没有见过那魁星,他努力读书,尚有考上状元的可能,可给了他这一先兆,就改变了他的命运。他荒废了学业,肚中却没有点墨,再祥瑞的徵兆,还不是没有半分用处。」安大业说起这个来,瞬间一扫颓气,轻松了不少。 第208页 他母亲从小就说他命里该娶公主,以至于他自己也是这般以为的。直到如今,他却没有遇见任何一位公主,不禁有些惭愧。 母亲就因为他的驸马命,所以不想让他读书,说怕他明明是富贵命,何必这般劳累。反正在母亲看来,读书也无大用,做驸马,又不需要有多高的才华,只需要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便好。 安大业没有怀疑母亲信誓旦旦,只是他喜欢读书,读书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情,而是一种乐趣。母亲拗不过他,这才请了夫子到家中教导他。 待他年长,才名远扬,倒是吸引了许多世家的注意,想要与他结亲。每次遇到媒人上门的时候,母亲都会将她们打骂出去。言语之间,没有丝毫世家夫人的风度,倒有些像是街头巷尾的泼辣妇人。 安大业是真的觉得母亲不对了,以前的母亲端庄贤惠、温柔大方,可随着他年岁渐长,上门的媒人越来越多,母亲便越发的焦躁,不见公主,不安的不止是安大业,他的母亲同样也是。只因为相信安大业的驸马命,她得罪了不少的权贵,断了和人家结亲的可能。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不能回头,若是同意了任何一家权贵,只怕之前被她拒绝的权贵该如何看她。她的儿子必须要娶公主,她只能孤掷一注,像一个疯狂的赌徒。 直到权贵不再登门,往来的媒人从贵族变成了财主商贾,而公主还是没有出现,母亲崩溃了。她也怀疑,她是不是做错了,然而她却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错误需要的勇气太大了。如果她是错的,她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可是毁了他儿子的一生。她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只能重复洗脑自己是对的。 面对日渐疯狂的母亲,安大业怕了,他开始常常离家,结交了不少的朋友。之前因为母亲之命,与当地之人结交那是有失身份,出于孝道,他听从母亲的话,困于后宅,鲜少出门。等如今走出来之后,他才明白后宅的那方天地是多么渺小。 他开始怀疑母亲话中的真假,敢于挑战权威,质问母亲,觉得母亲因为一个梦就定了他的人生也太过荒谬了些。而母亲却还是想让他变成那个后宅中天真无知的乖宝宝,她认为是外边的人带坏了他,便将他关在了家里,不许他出门。 后来,安大业外边的朋友想办法给他传话,告诉了他国家重开科举的事情。安大业实在不想再呆在家里听母亲的那番说教,便想借着科举,让他暂时逃出家,歇口气。 母亲自然是不同意,她说安大业天生富贵命,为何要去考那什么科举。之前同意他去考个秀才就是个错误,不然怎么会让他少年英才之名如此远扬,惹得那么多世家来提亲,平白连累她,让她得罪了那么多人。 安大业便说,公主是何等身份,如何能够降低身份来寻自己。既然他註定与公主有姻缘,公主殿下不肯来,他便去京州寻,如此这般才说服了母亲,让他终于再次走出了那个家。 也因此,刚才算命先生问他是愿意与公主做三十年朋友还是六年夫妻,他选择了后者。虽然他对婚姻其实没什么想法,但若真能娶一个公主回家,哪怕仅仅只是六年,他母亲完成了心愿,说不定就能恢复正常。 第123章 乱离 季子禾他们不知道, 算命先生是假的, 可「他」的卦词, 却不一定是假的。 算命先生离开酒楼后,没有停留,直奔一条暗巷。那里有一辆彩绘马车,为了低调, 只用了两匹马拉车。车边有一群僕人在等待,终于见算命先生走来, 忙迎了上去, 为「他」披上了毛茸茸的白色披风。 算命先生将手中那十算九灵的旗子随手扔给了一个僕人, 绷着张脸,被人扶着,踩着人凳上了马车。 容貌俏丽的侍女跪在车中侍奉她, 小心翼翼的为她揭去嘴巴上的假鬍子, 眉毛上那长长的假眉毛。又以巾敷面, 洗去了「他」脸上的伪装,让「他」吐出了喉咙中伪装的喉结。褪下粗布衣衫,换上锦衣罗缎。如此这般,一个中年的男人便变成了一个美艷绝伦的少女,实在是让人某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错觉。 「公主殿下, 现在要回宫吗?」宫女轻声道。 云萝睁眼看了她一眼, 像一只慵懒华贵的猫儿一样,手中摩擦着一枚玉佩,「不回, 去国学。」 「是。」 所有僕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像是一支安静的军人,收到命令之后,井然有序的收拾好东西,随着香车宝马从暗巷离开,不留下一丝痕迹。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因为遇上了安大业,所以季子禾的买书计划是泡汤了,一顿饭吃了好几个时辰也是能耐不是。天色渐暗,约好了下次一起去书斋买书的日子,三人就各回各家了。 回到租的房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季子禾发现自己租的对面的那间房子亮起了灯火。 「那里,郝大爷不是说也等着租出去吗,怎么亮了灯,是找到租客了吗?」季子禾问道。郝大爷就是他租的房子的房东,季子禾只知道那老大爷姓郝,至于那俩老夫妻叫什么,季子禾也不知道。 黄九郎摇了摇头,「不知道,主人,要不我现在去问问。」 「算了,天都黑了,明天再说吧。」季子禾道。 「行,那我去小厨房里烧点热水,过会儿给您送去泡泡脚,解解乏。」黄九郎说道。 第209页 「嗯,麻烦你了。」季子禾笑道。 黄九郎去了厨房,季子禾就回了屋子。屋子里的炭火他们走的时候就熄了,如今过了那么长时间,那点温度早就散的差不多了。进了屋,也没感觉比外头暖和多少。 不过季子禾有骨头啊,骨头一挥手,就把屋里那已经熄了火的炭盆再次点燃了。 季子禾屋里用的炭,可不是灶台上用的那种劣质炭。这种炭叫什么松香炭,燃起来没有什么呛人的烟气,燃久了还会闻到股淡淡的松香味。当然了,这么优质的效果,自然会有一个更加美丽的价钱。 若是以前,季子禾大概死也不会这么奢侈的乱花钱。可如今他们有钱了,季子禾本来就想买个平价点的炭,可骨头不愿意。他花那么大功夫赚钱,就是为了给小禾子改善生活的,怎么会允许他容易吝啬呢。怕什么浪费啊,大不了用完了他再赚。 因着骨头坚持,季子禾妥协了。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松香味,季子禾突然有种自己被骨头给养着的感觉。其实这感觉,也不赖。 因着炭火燃起,不一会儿就驱散了室内的阴寒之气。瞧着没有别人,季子禾很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坐到桌子旁,烤着炭火,继续看自己白天未看完的书。 丁再昌不是个闲人,他不光是个考生,更是个商人,京州城里的商铺事多,所以他不可能每天都有空乱跑。而那位刚刚认识的安大业兄弟,别看刚来京州,但却已经认识了不少人,往后几天都忙着赴约,也没有空闲,所以季子禾他们约定去书斋的日子就晚了不少。 季子禾并没有表现遗憾,甚至还有些轻松。他不喜欢出门,特别是在这种离会试时间不远的时候,能安生几天用来读书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天底下的才子众多,为了一个会试齐聚京州,季子禾虽然认识的不多,却也添了许多压力。单就丁再昌,安大业二人,便是实实在在的少年英才。他们哪个不比季子禾年纪小,可如今都与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且丁再昌还忙于家中的产业,而安大业一直都把读书当作兴趣,来参加科举也有些漫不经心之感,而不是像季子禾一般,全心全意的读书,这让季子禾有种即将要被后来居上的感觉。 当然,季子禾也不怕他们,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嘛。季子禾相信,大楚国也许还有比他们更加优秀的人,能与这么多优秀的人才在考场相遇,来一场文斗,定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就算技不如人,也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才能不负这场比试,这让季子禾觉得斗志满满。 正在季子禾看书入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季子禾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过来敲门。 骨头懒洋洋的斜靠在床榻上,「敲门的是个不认识的老头儿。」 季子禾点了点头,走过去开门,门外果然是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中年老汉。老汉的脸上冻出了两坨红晕,皮肤有些干燥, 「老人家,请问你是?」 「公子好,某姓庄,你叫我老庄便可。我是随我家大人来京述职的,今日刚搬进对面的屋子。」 年底了,所有的官员都开始准备年终总结了,外地的官员每隔三五年就要进京述职一次,向京州的长官们亲自汇报工作。 知道是邻居,季子禾缓了缓脸色,「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家大人之前在北边打仗时,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一到阴天下雨就疼痛难忍。今日刚搬进来,东西都没有置办齐全,天气阴寒,屋中冷如冰窖,伤痛复发,实在难过。不知小公子可否借我们一些炭火,给我家大人驱驱寒气,待明日我便去採买,定如数还给您。」庄老汉说道。 「你家大人上过战场?」 「是的,我家大人是北边战场上的将领,这不,仗打完了,战场上也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我家大人受了伤,伤了底子,也不能留在北边了,干脆就申请了转职。他这次进京述职之后,就会转文职。大人见我年老可怜,就把我也给从北边带回来了,跟在他身边当差。」庄老汉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看样子十分的高兴。 一般能由武转文的,定然是以前当过文官的。估计庄老汉的这位大人也是打仗的时候,弃文从武,抗起大刀就上战场的那类官员。 虽然庄老汉样子寒酸了些,也不是什么将领,但他依旧是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的一员。季子禾之前没上战场,一直是心有遗憾,对于这些军人心中总是带着些敬佩之情。 「您是要借木炭?」 「是是。」 「小事,我这就让人给你装。小九!小九!」季子禾叫道。 「来了来了。」黄九郎听到季子禾叫的这么急,也顾不得锅里的热水了,赶忙跑了出来,「主人,怎么了?」 「带这位老人家去装些木炭,多装点……算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带他去。」季子禾说道。 黄九郎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现在又被撵回去,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着头脑。 黄九郎回厨房烧火,季子禾带着庄老汉也跟了过去。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买回来的木炭都放在厨房里。 再好的木炭,那也就是个炭,同样都是黑的掉渣,是不可能把它们给堆卧室里的。 季子禾他们租的房子是一间大房舍两侧带着两个耳房,大房子是季子禾在住,至于两个耳房,一个是厨房,另一个是黄九郎在住。 第210页 平日里黄九郎做饭,用的都是买来的木柴,没用过木炭。至于取暖用的木炭也就只有一种,就是那价钱感人的松香炭。季子禾也没把黄九郎当外人,肯定不会虐待他不让他晚上睡觉用炭盆,他也没抠门的买两种木炭故意让黄九郎用差的。反正他现在也不差那几个钱,况且松香炭用的确实舒坦。 木炭嘛,黑不隆东的,不烧起来外行人是看不出来差别的。就像庄老汉,他就没看出来,只以为是普通取暖用的木炭。谁知道世界上还会有木炭卖的那么贵,季子禾也是最近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的。 松香炭也没什么特殊的包装,都是用麻袋装着堆在墙角。季子禾见正好有用了半袋子的炭,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把那半麻袋松香炭递给了庄老汉。 黄九郎也觉得清奇,他家主人怎么突然就这么大方了,那么多炭,少说也有半吊钱呢,怎么这么说给就给出去了? 「公子,用不了那么多,够用一夜就行了,我明日就去买炭。」庄老汉推脱道。 季子禾闻言,便倒出来一些,把剩下的递给他。 庄老汉还是没有接,「公子,这还是太多了,用不完。」 「用的完,用的完,这已经少了很多了。」季子禾睁眼说瞎话道。 「真的是太多了。」庄老汉看见地上倒出的那点炭,眼睛一亮,「您把地上的这些借给我就行了。」 「这些也太少了些吧。」季子禾犹豫。 「不少了。」像是怕季子禾反悔一般,庄老汉赶忙从腰间拿出一个破布袋去装地上的木炭。 「那好吧,不够你再来拿。」季子禾有些失望手里的炭没能送出去。地上的炭不多,庄老汉三下五除二就给装完了,连让季子禾有开口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够用了,肯定够用。谢谢公子,等明天我买了炭就还您。」 」不用还了,就这点炭,也值不了几个钱。」 「要还的,要还的,不然我家大人会过意不去的。」庄老汉提着木炭笑道。 听他这么说,季子禾也就没有再坚持,「对了,你们要热水吗?正好我家小九刚烧了一大锅,你一会儿来厨房给你家大人盛一些过去泡泡脚吧,兴许会好受些。」 「我代我家大人谢谢公子的美意,我一会儿就来盛。那公子,我就先回去了。」庄老汉说道。 送走了庄老汉,季子禾嘱咐了黄九郎几句,便又回到了屋里继续看书。 宫墙外的梆子响了两声,皇帝办公的御书房中,灯火依旧通明。 洛仙公公脚步匆匆,却轻盈似羽,没有在屋里发出半点声响,唯恐惊扰了天下之主办公。 他走到书桌旁,轻声道,「陛下,孙德全将军来了。」 陛下硃笔未停,在奏章上写着御批,「宣。」 「是。」洛仙公公又走出了书房,将门外等候之人带进了书房,而后站在了皇帝的后侧,静静地犹如一块背景板,看着来人跪在了殿中。 「下官参见陛下,这是今日城中各位大臣及考生的动向。」孙德全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本册子。 孙德全是一位将军,却不是一位普通的将军,他的战场不在边疆,而在朝堂。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相比战场上的将军来说,要轻薄了许多。他统领的一支军队,是皇帝的一支私人军队,他们体制庞大,无孔不入,为皇帝收集情报,查案,杀人,做着不能放在明面上光明正大做的任何事情。 为了朝堂安稳,他们永远不能出现在阳光之下,就连许多大臣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游离于体制之外,却又与朝廷息息相关,从未远离。他们只活动于阴影之中,他们的名字,叫做影子。 「呈上来。」皇帝停下了硃笔,说道。 「是。」 洛仙公公走了过去,将孙德全手中的那本册子接了过来,递给了皇帝。 影子的日常是监视京州与地方的官员,除了考察政绩,最重要还是看他们谁结党营私,或者谁又背着皇帝做了什么坏事,收了什么贿赂……要把大臣们所有的小辫子都抓住,送到皇帝手里。当然啦,皇帝抓住他们的小辫子却不一定会办他们,再忠贞清廉的大臣也会有点问题的,作为一个帝王,这点容忍度还是有的。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引起民怨,皇帝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啥也没看见。 如今距离明年春闱已经不算太久了,皇帝便命影子加派人手,将来京的考生也监测在案。怎么说也是皇帝继位后主持的第一次春闱,陛下还是很重视的,在这个关头,他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什么考场舞弊的丑闻的。除此之外,影子也担任帮皇帝考察贤才的作用,让皇帝能够事先确定那些考生是种子选手,以后该如何善用。 当然啦,大臣考生什么的那么多人,皇帝不可能每个人每天吃几粒米的那种琐事都要过目一遍的。孙德全的这本册子自然都是整理过的精简般,只有精华,没有琐事,看着一目了然,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翻一个遍。 「这老八最近倒是安生啊,洛仙,记得明天提醒我找点由头给他赏点东西。」皇帝陛下心情愉悦的说道。 「是,奴婢记下了。」皇帝高兴了,洛仙公公自然也就跟着高兴。 皇帝继续往下看,什么这个大臣的族兄强占了村人几亩地,那个大臣出门坐的轿子逾矩了,某位举子与某位大臣私交甚密……这个叫姓季的书生不错嘛,有志向,算个人才,那个姓丁的书生,不是捐了不少钱的那个吗,咦,还有这个姓安的,云萝怎么会伪装成算命先生去见他们,特别是那个姓安的,云萝还说他会中状元,娶公主。 第211页 这不对啊,云萝不一直都是对曹国公家的那个姓卫的小子倾心吗,今天还跑到国学去找他,怎么又说这个姓安的能中状元,她到底中意的是哪个? 皇帝有些看不透了,安大业这个名字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册子上,如今突然被云萝找上,也不知是何原因。 「孙德全,去查查这个安大业。」 「是。」 皇帝的手指点在卫璋这个名字上,犯了难。云萝看上谁不好,却偏偏跟这小子眉来眼去。若说这卫璋,也是个人才,若是他的父亲不是曹国公,皇帝也乐意和他结亲,可偏偏……唉,但愿云萝能够知趣一点吧。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庄老汉就起身。大人房中的炭火还余有一些火星,庄老汉又给添上了些,就将昨天借的碳给用完了。 「老庄?」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询问道。 「大人,您怎么醒了?」庄老汉问道。 「腿疼,睡不踏实,你怎么也醒的这么早?」严九重坐了起来,问道。 「昨天借的炭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打算一会儿去集市上买些木炭回来。」庄老汉拨弄着盆里的木炭说道。也不知那位公子给借的炭怎么这么神奇,一点菸都没有,还有些香味。 幸亏昨天借的不多,一会儿他去打听打听,看哪里卖的有,买回来点还给他才好。 「辛苦你了。」 「大人可要吃些什么,我待会一併给买回来。」 「你随意买些吧。」腿上的疼痛让严九重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庄老汉看着心疼,可惜了,大人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若是夫人在就好了。 「大人,我一个老头子,手脚笨拙,恐怕照顾的不周到,要不咱请个丫鬟婆子。不说别的,给您熬点汤汤水水的,肯定比我做的精细。」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用不了那么麻烦。」严九重说完,顿了一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几两银子递给庄老汉。 「大人,买炭用不了那么多啊!」 「这不是买炭钱,是给你娶媳妇的钱。前几天来的京州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集市那边有卖人的,你去买个妻子回来做伴吧。」严九重说道。 庄老汉在军队的时候,就是个小兵,穷的叮噹响的那种。他以前也是有老婆的,不过因为战乱,老婆死了,因为没钱也就没有续娶。他跟着严九重也有不少年头了,严九重看着他一直单着也觉得挺可怜,想帮他张罗,可人家哪个姑娘看的上他啊。前几天来京州看见大街上人贩子卖人,就动了心思想让他买个媳妇。 「这……」庄老汉惊到了,「怎敢劳大人破费?」 「拿着吧,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刚刚你不还跟我说让我请个丫鬟婆子嘛,等你买了人回来,我不就又省下一笔钱了。」严九重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帐明显不是这么算的。就算请丫鬟婆子来照顾几天,那也没法子跟买人的钱相比啊。人的命再贱,卖的再便宜,那也是人,比牲畜要贵的多。再说了,庄老汉虽然在严九重身边当差,却并非他家的僕人,他也是有自己的家的。等新工作下来了,他肯定不会再像现在一般与严九重住在一起,照顾他的。那他说的丫鬟婆子,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所以说,严九重是真的想为他讨个媳妇儿。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庄老汉接过银子,眼睛里不禁泛起了泪花,跪在地上朝着严九重说道。 「不必多礼,快些起来。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你快些出门吧。」 「那大人,您再睡会儿,别急着起,等买完我就回来给您煎药。」 「不必那么着急,选媳妇儿哪能着急啊。」 被小了自己这么多的大人打趣,庄老汉不禁有些窘迫,揣着银子便出了门,直奔集市。 他先去卖炭翁那里买了木炭,他本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木炭烧起来不冒烟的,卖炭的老头告诉他,他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炭是不冒烟的,最多也就是烟小些罢了,他家的炭烧着烟就特别小,一点都不呛人。 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卖炭人都是自己制的炭,效果都是差不多的。至于高级点的炭,他们压根就不会做。庄老汉无奈,他找不到那种不会冒烟的炭,只好作罢。 挑着买来的炭,庄老汉又拐到了卖人的地方。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人贩子大都开张了。 庄老汉揣着钱,打量着这些待卖的女人。她们的头上都插着草标,被人贩子看管着,就像是牲畜一样。 几两银子说起来不少,可用来买人就有些少了,年轻漂亮点的肯定买不起。庄老汉肯定不会嫌弃严大人给的钱太少了,严大人能给他钱让他买媳妇儿他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哪里还会嫌弃钱少。 年轻漂亮的买不起,那就买个年纪大点的吧。庄老汉看着其中有一个老妇人衣着比较整洁,便询问了价格,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就把那个老妇人给买了下来。 庄老汉又去食肆买了些吃食,便挑着担子,领着着老妇人往回走。 老妇人不断地打量着他,庄老汉以为她是紧张害怕,便道,「你别怕,以后你就是我媳妇儿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肯定会对你好的。以前我是个当兵的,现在我不当兵了,我跟着严大人来京州,等以后就不用上战场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第212页 「你可是姓庄?」庄老汉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妇人给打断了。 「你怎么知道?」庄老汉惊讶道。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这老妇人他的名字呢,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我儿子跟前当差,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老妇人缓了脸色,心底松了一口气。 「您儿子是?」庄老汉大惊,不会那么巧吧,他难道是把严大人的老娘给买回来了?严大人的老娘长什么样来着,他以前还去送过节礼呢,咋想不起来了呢。 「我儿名叫严九重。」 惨了,他刚才调戏了顶头上司的娘,还叫了人家媳妇儿,这怎么破?庄老汉一瞬间面如死灰,生无可恋。 「我儿现在何处,他可还活着?」老妇人急切道。 等等,他这是做了好事啊,他将严大人的老娘给找回来了,这哪里是坏事了。至于之前的言语不当,大人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毕竟他这是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呢。 这么一想,庄老汉瞬间来了精神,「活着,活着,我就是跟着大人一起来到京州的,我这就带您去找他。」 中午的时候,季子禾正在温书,就见庄老汉扛着半麻袋的炭高高兴兴的来还炭。 「怎么这么多?」季子禾疑惑。 「实在是抱歉,公子,你的那种不会冒烟的炭我没有买到,只能用这种炭来还了。我知道你的那种炭肯定比我买的贵,所以便多还了一些。」庄老汉笑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没有告诉他,就算他拿了半袋子这种木炭也买不回他昨天借走的松香炭,只是笑着让黄九郎给收了起来。 「庄大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啊,为什么您看起来这么高兴。」 「是有件喜事。」庄老汉笑着将早上的事情分享给了季子禾。 庄老汉的上司姓严,名九重,与季子禾猜想的一样,从前是个文官。后来打仗了,就被调到了战场上。他是调走了,可他的家眷不能跟着他一起去啊,把她们留在京州又没有人能照看,严九重就把她们送回了老家,至少同族能够照看一二。 严九重的老家也在北边,不过离战场还远着呢,严九重觉得还挺安全的。可谁知道突然有一天,边境的防线就被胡人给冲破了,胡人向内连夺五城,而严九重的老家,正好就在这第五城之中。 碍于身份,严九重不能擅离职守,回到家乡寻找胡人。等到五城重新夺回时,严九重派人去寻找家人,然而却连一个都找不到了。从此,他便成了孤家寡人,打起仗来都不要命的那种。他的那条腿,就是在战场上伤的,虽然没废掉,可到现在也没好全。 而今,庄老汉不小心把严大人的母亲给买了回来,对他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刚刚他出来还炭的时候,那母子两个还在那里哭着呢。 严大人让他一会儿去买点菜,中午要吃顿好的,庆祝一下。除此之外,为了感谢庄老汉,严大人还给了他翻倍的银子,让他再去买个媳妇儿,能不让庄老汉高兴嘛。 「竟然还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肯定是严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请替我向你家大人道喜。」季子禾笑道。 「一定,一定。」 庄老汉还了炭,便又出门了。他先去买了肉菜,放进背上的竹篓里,然后直奔卖人的地方。 这次他有钱了,他打算挑个年轻点的老婆,说不定还能给他添个大胖小子呢。 庄老汉看了半天,相中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那女子长的十分好看,虽然穿着有些破旧,但气质端庄,纵然价格高了一些,庄老汉还是很爽快的买下了她。 庄老汉领着人往家里走,那女子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庄老汉想了想,冲着她挤出一个善意的笑来,「别怕,我不是坏人。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会对你好的,等到时候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庄老汉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你可是姓庄?」 庄老汉脑门一凉,觉得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你怎么知道的?」 女子面色怪异,有些不敢相信,「你在我丈夫跟前当差,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 糟糕,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该不会真有那么巧吧,「你丈夫是?」 「我丈夫名为严九重。」 庄老汉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这该死的巧合,简直要吓死人了。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要让严夫人给他当媳妇,还要给他生大胖小子。我的天,这若是让严大人知道他对他的夫人说了这种话,还不得打死他。 「我丈夫现在何处,他可还活着?」老妇人急切道。 等等,严大人肯定不会打死他的,他这是又做了一件大好事啊。一下子帮大人找回了母亲和媳妇儿两个亲人,虽然有些失礼的地方,可这功劳是实打实的啊! 「活着,活着,我这次来京州就是跟着大人来的,我这就带您去找他。」庄老汉说道。 二人一路飞奔回家,庄老汉领着她去见了严九重。严九重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夫人,不禁又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 原本只是见庄老汉孤独可怜,让他去买个老婆,谁知却让自己一天连与两位亲人团聚,让人不禁感嘆造化弄人。 严九重很感激庄老汉,便赠与了他一百两银子。庄老汉把银子放好,再不肯去买媳妇儿了。这简直太考验他的心脏了,再来这么几次,他非得吓死不可。 第213页 再说了,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等他以后安定下来,到乡下正经娶个媳妇儿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用买的,他是真的对买人这件事情有阴影了。 因着庄老汉这一出,严九重腿好些后,便时常去城里的人贩子那里转悠,希望能找到别的亲人。不仅如此,他还发动自己妻子老娘一起去找,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们再没找到一个亲人。 季子禾还把这件事情当作奇闻异事说给丁再昌与安大业听,结果没两天,就成了满城皆知。 惹得不少因为战乱与家人失去联繫的人都去人贩子那里寻找,倒是还真的有人找到了。 这事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可没想普通老百姓一般一笑了之,天子闻之震怒,直接罢了京州府引的官,惩罚了相关一干人等,让他们在领着朝廷的俸禄不办事。同时命人抓捕了这帮视朝廷法度为无物的猖狂人贩子,将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被当做货物买卖的百姓解救下来,着人送回原籍,命地方政府妥善安置。后又下令全国严查走私贩卖人口的罪犯,接着又迅速拉下了一大批不作为的地方官员。 反正马上科举就要选拔新的官员了,天子压根就不怕撤的人太多,出现空缺。腐肉就要剜掉,即使疼的再狠,付出的代价再大,他也不打算留着。 皇帝的这一手敲山震虎,惹得各地方政府战战兢兢,再不敢放任这些人贩子,一时间竟从上至下形成了一股打击人贩子的潮流。人贩子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使得这个职业不得不暂时沉寂下去,全国被拐妇女儿童创历史新低。 皇帝的这一举措,真的是大快人心,民间的威望顿时提高了不止一个度。对此结果,皇帝陛下非常满意。他不是不知道人贩子的事,不是不管,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够影响最大的契机。 杀鸡给猴看,那就得让这只鸡够肥,声音足够大,下场足够悽惨,那样猴子才不会装聋作哑。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过年。 这是季子禾第一个没有与爷爷一起过的年,他早早就托人给爷爷送去了一大堆的东西还有家书,可惜还没收到回信,年就已经来了。 年夜饭是在大表哥家里吃的,不过大表哥家里太小,吃了饭之后,季子禾他们又骑着小毛驴回自己家睡觉。 第二天,就是各种拜年了,宁采臣认识的人可真的是太多了,而且那些大师大儒你还不能不去拜,宁采臣也想让季子禾多认识些人。跟着宁采臣拜完了一圈,季子禾整个人都是废的。等到丁再昌神采奕奕的来跟他拜年的时候,季子禾很疑惑,明明丁再昌认识的人更多,为什么他却没有半分累的样子。 丁再昌淡定的告诉他,这京州城里他认识的人里他算辈分比较高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别人给他拜年,而不是他去给人家拜年。而且拜年也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去不是,手底下那么多人呢,不差使难道让他们吃白饭吗? 季子禾一想,也是这个理,有钱真好。 丁再昌这次来,可不止是给季子禾拜年的,他还是来送请帖的。 「元宵的灯宴,现在就送请帖是不是太早了些?」季子禾接过请帖问道。 「不早,不早,这灯宴我们家每年都要办一次,宴会上不光请的有风流才子,还有各家大师大儒,高门权贵。而今年最特殊,这请帖如今可是一帖能卖到千金,因为今年我家请到了一个特殊的人。」丁再昌神神秘秘道。 「哦,是谁?」 「你猜猜看。」 「嗯,皇帝陛下?」 「你也太高看我家了些,我怎么可能请的动陛下。」 「除了陛下,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让这一张纸卖到千金的价格。」季子禾看着这张薄薄的请帖,那是一千金,可不是一千两银子。好吧,在季子禾看来,一千两银子也够多了。 「是云萝公主。」 「原来是她啊,怪不得。」季子禾恍然大悟,千金为红颜,也不是不可能嘛。毕竟云萝公主回京是为了婚事,如今婚事还未定下,那些个青年才俊想在她面前露露脸也再正常不过了。 「你就不激动吗?」 「我激动什么啊,我又不打算娶公主。」季子禾理所当然道。 公主又不是金银,也不可能是什么人都会喜欢的,就比如季子禾,再比如曹国公家的世子卫若谷等。 不过幸好,就算公主吸引不了他们,不还有名士嘛,季子禾毫无意外的便跳坑里去了。 过了年之后的时间特别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丁家宴会的日子。 这场宴会的场地一个湖上,而临湖一圈的整条街都姓丁。丁家是个商贾之家,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就算办个宴会,他们也肯定不是为了宴会本身,而是为了赚钱。 毕竟这场宴会的噱头这么大,实打实的上流人士的宴会,名号打的如此响亮,就算没拿到请帖,又有谁不想凑凑热闹来看看,人流量自然就大了。丁家自己的商贩肯定接待不了那么大的人流量,这时候完全可以招商引资嘛,人多就不愁没有商贩会来,而在这里做生意,入场费麻烦交一下。 丁家的这条街是真的很用心了,就算人多,也没有半点敷衍。各种花灯眼花缭乱,小吃,泥塑……凡是你能想到在灯会上见到的东西,这里全都有,而且与其他地方的价钱并没有什么差别。很多被宴会噱头吸引来的客人,不知不觉就会被街上的摊贩所吸引,忍不住拿出荷包买买买。若非还要去宴会,季子禾恨不得也加入其中。 第214页 刚到这条街上,季子禾正被街上的花灯迷的眼花缭乱呢。还没开始逛街,丁家的僕人就找了上来,引着季子禾来到一处渡口,上了一条游船。船头挂着一盏灯笼,船上有美酒佳肴供人享用。船工拨动船桨,小船向湖心驶去。 虽然天上有月亮,但云彩很多,不一会儿就把月亮挡的严严实实的。黑不隆东的湖面上,什么也看不清。一条小小的游船在湖面缓缓行驶,周围看不到其它船的影子,只有湖面上点点的微弱灯火,让人知道自己并非孤立于水间。 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游人们放入水中盏盏莲灯。朵朵红莲四处飘荡,为这方水域,更增添了几分意境。 第124章 灯宴 原本看着请帖的地点是湖, 季子禾以为他们是在湖边或者画舫里开宴会呢,可到了地方却发现压根就是那么回事。这湖里黑漆漆, 可见不到什么大点的游船画舫。 季子禾坐在船上, 有些懵, 宴会不都是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吗?为什么丁家的这个宴会就不跟别人一样, 怎么开到水里来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难不成是要他们大半夜餵鱼不成。 小小的游船驶向了湖心,一点点远离岸上的喧嚣, 周围也不见莲灯, 四周安静极了, 只能听见船桨波动湖水的声音。 季子禾不禁心里有点发慌, 瞧着船尾的船工离得挺远,应该听不到自己说话,便问向了骨头, 「骨头, 这是什么情况?」 骨头抱着胳膊, 看着漆黑的湖面, 笑道, 「有意思,丁再昌还挺会玩啊,等着吧,一会儿有好玩的东西可以看。」 骨头肯定是看出了什么,季子禾把心放在肚子里, 静静等待着。 船上的吃食也很精緻,大概是怕天气太凉,影响食慾,所以装食物的容器都是特制的铜器,有些可以放炭火的空膛。单就知道装食物的容器就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可见丁家对这次的宴会那真的是诚意实足。 游船终于停了下来,四周都是点点的灯火,应该有很多船,只可以船上都是一般的灯笼,不大亮,看不出来什么。 季子禾脑中灵光一现,怪不得云萝公主一个女眷会来参加宴会,这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谁啊。就是不知道那些个花费千金求得一个请帖的人会不会失望,来到这里别说公主,可能就连公主坐的哪条船都不知道。 当然了,应该也不会有人因为看不见公主便去找丁再昌退钱吧。毕竟他卖请帖时,也没胆子去打着公主的名号捞金,只说是宴会上请了许多大家名士。至于公主,那都是坊间的传言,要说有公主来,那确实是有,可谁也没有打包票说一定就能见到啊。公主可是万金之躯,又不是那青楼里的花魁,岂是一群凡夫俗子花了千金就能见上一面的,难道都没长脑子吗?不得不说,这奸商真的是很奸诈,上当的人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过了一会儿,季子禾坐的的游船旁边又来了几条船,挨得还挺近。季子禾正在研究桌上小火炉上烧着的那壶看起来很贵的久,就听见旁边有人叫。 「恭谨哥哥。」 季子禾一抬头,就看见旁边那条游船上站着个人正在向自己招手,仔细一看,原来是安大业。 「你也来了。」季子禾笑道,能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碰见一熟人,也是件幸事。 安大业催着船工把船靠到了过去,等两条船靠在了一起,安大业就走到了季子禾的船上。船家也不责怪他乱跑,只是动手将两条船用铁锁固定在了一起。 「哥哥,你可知这宴会是何门道啊,我竟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安大业坐在季子禾对面,疑惑道。 「我也不知。」季子禾诚实道。在今晚之前,这片湖及湖边的集市都是封锁状态,根本不让人进,谁也不知道白天究竟是何种模样。 「连恭谨哥哥都不知,看来再昌哥哥口风真的很严实。」安大业有些遗憾道,「我听说,丁家每年元宵节都会在京州举办一场灯宴,每年的地点都不一样,只有京州名士权贵才会收到请帖,其他人想要去,就只能花钱买请帖。请帖的价钱很高,就那样还一帖难求。」 「哦,这灯会就如此受欢迎吗?」季子禾摸了摸下巴,这什么灯会连个灯都没见到,周围黑糊糊的,自己为何要坐在这里吹冷风啊,完全可以把这张薄薄的纸换成千金嘛,让想来参加的人来嘛。 想归想,季子禾当然不可能把请帖卖掉了,毕竟是丁再昌的一番好意。人家把这么贵重的请帖送给了自己,自己也不好不给面子,若真的卖了,以后朋友还怎么做。不就是天冷了点嘛,自己穿的厚。 「我听说,去年的灯会是在城外的落华山上办的。夜晚的灯火,把整座山都照的像白日一般,映着满山的红梅,美不胜收。盏盏孔明灯高飞,有仙人在灯火中吟唱着仙乐,绯红的花瓣从空中飘飘而下,犹如仙境一般。」安大业兴奋道。 季子禾淡定的捏住炉上的酒壶的手柄,将它拿了起来,倒了两杯酒,再把酒壶放回了小火炉上,端起其中一杯酒递给了安大业,「天寒,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多谢哥哥。」安大业接过酒,喝了一口,惊讶道,「这酒,竟然是柳叶山庄的婆娑风缠绕指柔!」 季子禾一脸懵逼,啥玩意?「这是酒名?」 安大业目光灼灼的看着手里的酒杯,「对,这可是江湖上十大名酒之五的婆娑风缠绕指柔!这酒出自江湖上有名的柳叶山庄,相传是柳叶剑仙所创,醉影婆娑,滋味绵柔,犹如风缠饶指。饮一口便像是坠入了温柔乡,难以自拔。」 第215页 季子禾盯着手里的酒,呡了一口,嗯,味道挺好喝的,就是有点淡,应该不上头。 好吧,季子禾压根就不是个会品酒的,也没酒瘾。他喝的最贵的酒,大概也就是酒楼里卖的女儿红,而且还是跟人吃饭的时候喝的。季子禾虽然会喝酒,但他也就能分出个酒烈还是不烈,其他的让他说,他还真说不上来。 让他品酒,估计就和牛嚼牡丹一个道理,纯属浪费。 「这酒我长这么大就喝过一次,还是小时候父亲带我去某位叔伯家作客,父亲把人家压箱底的好酒给讹出来,我才有幸尝了几口,从那以后便再忘不掉了。没想到丁哥哥居然能弄来婆娑风缠绕指柔,难不成他家的生意都做到江湖上了吗?」 「这酒很珍贵吗?」 「要说珍贵,估计没有办法用钱来衡量,因为这酒根本就不在市面上售卖。毕竟柳叶山庄是个江湖势力,他们的生意靠的可不是买酒。而且据说婆娑风缠绕指柔的酿造材料十分的珍贵,且工序复杂,根本没法量产,所以市面上根本就见不到。」 季子禾赶紧喝口酒压压惊,并且拒绝去想自己这一口又败掉了多少钱。 「其实这酒,能得第五,靠的也不是它本身。」安大业说道。 「那靠什么?」 「是先帝爷。」 「这又是何缘故?」柳叶山庄不是个江湖势力吗,怎么又和先帝扯上关系了? 安大业喝完了杯里的酒,又赶紧倒了一杯,满脸陶醉,「朝堂与江湖看似遥远,实则不然,其实其中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先帝当年还未继位时,曾被封为河北王,柳叶山庄就在他的封地境内。先帝举兵平叛前,在柳叶山庄饮了三坛美酒,便骑上了战马杀回了京州。等到平叛结束,登上大宝之后,先帝特意回到了柳叶山庄。一口酒未喝,便醉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亲赐了婆娑风缠绕指柔的酒名。从此婆娑风缠绕指柔名声大噪,排名一路高升,由原本的默默无闻,硬是爬到了第三的位置。」 「原来竟还有这等缘故。」季子禾点了点头,看来这酒看起来软绵绵,实际上后劲很足啊,「唉,慢点,给我留一口啊!」 原本这酒具就是走精緻路线的,一点都不大,倒个几杯就没了。可恨的是,安大业这个小酒鬼,就跟几百年没见过酒一样,把他的酒都给喝光了。这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酒,他才喝了那么一杯啊。 「那底下不还有嘛,小九,帮忙打一壶呗。」安大业指着船上的大酒罈子说道。 季子禾瞪着安大业,喝他的酒,还指使他的书童,真是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黄九郎闻言,接过酒壶,又从酒罈里打了一壶酒。 结果等酒温好,安大业赶紧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脸瞬间垮了下去,「是花雕,不是婆娑风缠绕指柔了。」 季子禾恍然大悟,他就说,那么稀有的酒,总不能让宴会上所有人都敞开肚皮喝,原来只是让尝尝味道啊。 「丁哥哥真是抠门,一条船上就放这么一小壶的婆娑风缠绕指柔,刚把人酒瘾给勾出来了就没酒了,实在是可恨!」安大业气愤道。 「谁说没有了,你那条船上不还有一壶吗?」季子禾幽幽道。 「对啊,我差点忘了,我船上的酒还没动呢。我这就去取来,与哥哥共饮。」安大业把酒杯放下,兴沖沖的往自己船上跳了过去。 安大业直奔矮桌,结果桌上别说酒了,就连装酒的酒壶都不见了,顿时气的跳脚,「啊,我的酒呢,哪个王八蛋偷了我的酒!」 骨头慢悠悠的飘到季子禾的身后,一副我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真是无辜至极。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鼓声,一声一声,听起来悠远而又神秘。 湖心驶来一艘游船,船上灯火通明,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船头站着一位身着狐裘的俊美少年郎,风度翩翩,朝着面前盛放点点灯火的游船行了一礼,高声道,「让大家久等了,在下丁再昌,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我们丁家举办的赏灯宴会,我丁某人在此感激不尽。」 「少东家,既是赏灯宴,那灯在哪?」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是谁来了这么一句。或许因着灯火灰暗,找不见人的缘故,让这些原本矜持的客人不禁放开了些。 「自然不会让诸位失望的,请诸位稍等片刻,灯马上就好。」丁再昌抬起双手,拍了一下,「开宴。」 随着丁再昌的声音落下,鼓声突然变得急促高昂起来,声音震天,就连远处湖岸上的百姓都能听到。 紧接着他的身后,火光沖天,湖面仿佛一下由黑夜变作了白昼。湖上的游船皆拉开了面纱,露出了身影,一条条船只表示宴会的席位,规律的排列着。 季子禾端着酒杯呆坐着,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湖心。这么奇特的出场方式,还真的是镇住了所有人。 丁再昌满意的看着宾客们的反应,船工拨动船桨,带着主人家无声的退场。 适应了最初的火光之后,季子禾看了出来,原来湖心之中,是一个巨大的河灯。下方的搭建的园盘,大约是菏叶,叶边燃着明火。而在莲叶之上,是一朵巨大的莲花,没一片花瓣都是由无数盏花灯制成,而众星拱月的莲台,高高耸起,同样透亮。 第216页 伴随着高昂的鼓点声,莲台上有一舞者翩翩起舞。灯火辉煌,如梦似幻。舞者身着一身白衣,仙气飘飘,随着鼓声跳跃旋转,翻飞的裙摆如同飞翔的蝶翼,让她看起来犹如月宫中的嫦娥仙子,美的惊心动魄。 季子禾看的有些痴了,虽然因为离得太远,瞧得有些不大真切,可就是这种朦胧之美,才越发引人注目。所有人都在心里脑补出了他们所认为的仙子的模样,眼中也就更加的狂热了。 「丁哥哥不会真的请了嫦娥仙子下凡吧!」安大业站在船头,看着正在起舞的舞者喃喃道。 在所有人都沉迷美景之时,突然,鼓声骤停,紧接着菏叶四周飞起耀眼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朵朵美丽的烟花。 岸上的人,虽然看不清莲台上的舞者,却能看清那水面上巨大的莲灯,以及那飞升到空中的烟花。不禁驻足而视,为了新一年的生活祈愿。 「呀,仙子不见了。」 「嫦娥仙子飞天了!」 …… 不少人都从船里走了出来,看着那空荡荡的莲台,惊讶的议论着。这盏莲灯巨大,大的衬得周围的船只都像小蚂蚁。那高台怎么说也有十来米高,只烟花飞起的一瞬间,莲台上厕人就突然没了,不是飞天了,难不成是跳下来摔死不成?这莲叶可是实打实的木头搭建的,跳下来摔不死才怪! 所有人都拒绝去选那个摔死的选项,宁愿相信那舞者是跟着烟花一起上天了,毕竟那样的结局才是真的圆满嘛。 这个时候,几艘巨大的画舫缓缓驶来,丝竹管弦之声悦耳动听,船上还有歌舞伎,装扮着湖面。 看完了舞蹈,灯也赏完了,意境也有了,酒过三巡,就该尬吹,啊不,是该写诗了。毕竟请了那么多名士,不让他们写写诗哪里成啊,丁再昌还打算挑出一些,装订成本灯宴诗集放在自家书坊中售卖呢。毕竟名声在哪里,肯定不愁销量。 在这种宴会上写的诗,是不需要付给作者钱的。咳,名士嘛,都是清高之人,哪能要这种阿堵之物呢,传出去多不像话。对于名士来说,最重要的是名,而非钱,当然了,有名了钱财什么的还会少吗?这些诗作者与主办方也就是个互利互惠的关系,一方要名,一方要钱,合作愉快。 平日里千金难求的诗作,在文会上层次不穷,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无论丁家办文会的目的是什么,可这文会的规模和影响是实实在在的,谁人不想在这种大文会上艷压群芳,扬名立万吶。 僕从驾着小船,一条船一条船的接着诗文,然后送到几位德高望重的名士手中,由他们裁决谁人的诗作为魁首,哪些诗作又可以入文集。 入选的诗词会被统一抄录下来,除了入文集,而且还要当场送上画舫,由画舫上的名女支吟唱出来,供客人们点评欣赏。 当然啦,若是有兴趣,还可以召来湖上往来的小船上的侍者,让他们请画舫上的歌伎乐伎到自己的小船上来弹曲,唱唱自己的诗。 还有有相识的人,几条游船连在了一起,互相点评文章,评判高下,在这湖面之上,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今日实在是有太多的人被这瞬间燃起的巨大莲灯,还有那不知去往何处的舞者给镇住了,几乎所有的诗作都没离开这景色。想要在这其中脱颖而出,这就更加考验诗人的实力了。 季子禾与安大业他们也交了一篇诗给小船上的侍者带走,结果还真选上了,虽然没上前三,但也被歌伎给谱曲弹唱了出来。季子禾听了一下,还觉得挺好听,心想不亏是丁再昌请来的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这湖上唯一安静的地方,怕就是那一个绘着彩绘的豪华游船了。其他游船都是一般大小,就它不一样,想想看,它是谁的船还会有什么疑问吗?这宴会来的客人中,地位最高的也就只有云萝公主一人,除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选。 别看一大堆人是冲着公主来的,一个个打扮的跟开屏的孔雀一样,可真让他们凑到公主面前搭讪的话,他们还真不敢。那样凑过去,和登徒子有什么区别,众目睽睽之下,谁敢过去。而且公主那船上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若是被扔出去怎么办,他们还想要点脸。 不能凑到过去,只能尽力展示着自己的才华,期待着公主听到他们的诗后欣赏有加,对他们另眼相看。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公主殿下没有对任何一首诗表现出兴趣来。 在公主的游船边,也是有船的。宴会开始的时候,为了可以让宾客震撼度最高,那这个观景的位置就尤为重要。不过这个最佳地段肯定不可能太大,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湖上的船只排列还是比较紧促的。 当然啦,位置能靠近公主的船,那船的主人身份肯定不可能太低,就比如曹国公世子,卫璋。 虽然云萝公主的名字和自己的爱人相似,可卫璋对这位云萝公主并不怎么感兴趣,毕竟娶公主什么的跟他可没半点关系。这事不仅他的家族不可能同意,而且他自己也没那个想法,谁让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说实在话,卫璋还真的有点同情云萝公主未来的驸马。虽然公主的地位尊贵,可不代表公主的丈夫地位也能尊贵。在皇室面前,所谓驸马,也不过是公主的一个奴才罢了。 能许配给公主的男人,定然不会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二傻子,公主是何等身份,想做她的丈夫那当然得是天之骄子。然而这位天之骄子这辈子的巅峰,也就只能止步于娶了公主这件事情上了,从此便与政治无缘,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公主可以花心,可驸马却不能,无论喜不喜欢公主,都只能全心全意的对这一个女人好,否则的话,不光倒霉的是自己,而且还要连累全家,真的不是一般的悽惨。 第217页 卫璋怀着一颗看热闹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情,直到宴会开始,莲灯忽现,仙人献舞的时候。那时候,所有人都被莲灯吸引,就连那游船中的公主,都忍不住走出了船舱,在外边站了一小会儿。 卫璋喝着小酒,无意间朝着公主看了过去,然后就石化了。公主的脸,哪是轻易让人能看见的。她的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脸,可这身形,却是令卫璋十分的熟悉,化成灰都认识的那种。 卫璋本来安慰自己,世界上又不会没有身形相近之人,肯定不会是她。可再看,公主抬手拨了拨头上的发,缠在手腕上的暖玉露了出来,被打量她的卫璋给看了个正着。 卫璋没法骗自己了,那暖玉他带了十几年,乃是他母亲小时候从感业寺里给他开过光的,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卫璋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了,再好看的花灯他也没心思看了,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去拜见几位名士的,他也懒得动了,一直埋头喝着闷酒。 既然是元宵赏灯宴会,那就自然不可能是纯诗会了,有灯自然不可能少了灯谜。丁再昌的算盘打的挺好,一本诗集,一本灯谜,咳,小赚,小赚而已。 斗完了诗,再来斗斗灯谜,同样是宾客将自己想出的谜面和答案交给侍者,侍者们送到一处统一归纳。灯谜就没有诗作审核严谨了,言之有理即可抄录。 侍者在小船上挂着许多形态各异的花灯,每盏灯笼下都有一个灯谜。侍者驾着小船在游船中穿梭,谁要是解开一个灯谜,那灯谜上的花灯就是谁的。这也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嘛,猜对的灯谜越多,自己船上的花灯就越多,看起来也就越亮,想不起眼都难。 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季子禾也得了不少的花灯。有的人走的时候,压根就没带着灯,或者只拿着一两盏,像季子禾这般一下子全拿走的人很少。 因为天气冷,宴会结束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季子禾和黄九郎一起,一人一手抓着三四盏灯,走在路上回头率特别高,路上的小孩看到了,眼睛都不捨得挪开,简直都要馋哭了。 「你幼稚不幼稚啊。」骨头瞧着季子禾那嘚瑟样,忍不住说道。 「不幼稚,这可都是我的战利品。」季子禾嘚瑟道。 「啧。」 季子禾提着灯伴随着小孩们羡慕的目光,一路走到了宁采臣家。宁采臣带着蒙儿去外边赏灯了,家里只有嫂子一个人。因为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今晚外边人太多,很不安全,所以就没有出门。 季子禾将自己提的花灯大部分都送给了嫂子,又在那里吃了碗汤圆,这才提着两盏花灯往家走。 「小禾子,你怎么多拿了一盏灯?」骨头问道。 「没多拿啊,一人一盏嘛,这盏是送给你的。」季子禾举起手里那个长得像一个小肥猪的花灯笑着说道。 「这是给我的?」 「是呀,小猪的是你的,小龙的是我的,小九的是只狐狸灯,他自己能提着,你就只能我帮你提着了。」 骨头觉得心里暖暖的,小禾子没有忘记自己,开心。 「可为什么我的是头那么肥的猪,明明小龙更好看。」礼物归礼物,骨头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因为它看起来很像你啊!」季子禾故意道。 「我哪里有那么胖了。」骨头臭着张脸,突然化作实体,将小猪灯从季子禾手里夺了过来。 「等等,你怎么抢啊!」季子禾伸手想要抢回来。 骨头赶紧把灯收了起来,重新化作了鬼身,凶巴巴道,「送我的就是我的了,怎么了,想反悔吗,没门!」 「不是,我逗你玩的,这条小龙灯才是给你的,那小胖猪是我的。」 骨头脸色好了些,瞅着季子禾手里的小龙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别扭道,「那肥猪那么丑,算了,我勉强收下好了,这漂亮的小龙灯就让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可我更喜欢小猪啊,胖胖的,多可爱。」 骨头又炸毛了,「小龙哪里不好了,你什么眼光,不许换,那猪是我的,小龙才是你的。」 季子禾:「……」 行吧,不换就不换,你开心就好。 四匹骏马拉的香车朝着皇宫驶去,走到走着,前方一辆马车横在了路上中央,拦住了他们的去了。 「什么人,竟敢拦公主的马车!」云萝公主的侍卫大声呵斥着。 马车中走下来一个男人,朝着马车作揖道,「曹国公世子卫璋,求见公主殿下。」 马车中的女子手中把玩着一块暖玉,嘆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改道,请曹国公世子过锦江楼一叙。」 锦江楼在京州,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当然啦,虽然叫酒楼,可它却不仅仅只是个楼,它所辖的范围还有许多的小院子,这是位高级客户提供的。这些小院子相互独立,保密措施强,非常适合做些秘密的事情。 公主与世子私下接触,自然不好正大光明,毕竟一个男未婚女未嫁,传出去会让人说闲话的。 护卫,僕人都在院子里等候,云萝公主带着一路沉默的卫璋走进了房间里,房门一关,卫璋就拉过云萝的胳膊,将她抵在墙上,胳膊撑在她的身侧,来了一个标准的单手壁咚。 「为什么不告诉我,耍我很好玩吗?」卫璋的眼中充斥着红色的血丝,看着自己的恋人,咬牙切齿道,「你这个骗子!」 第218页 闻着卫璋衣袍上的酒气,云萝皱了皱眉头,「你醉了。」 「那又如何,若不是醉了,我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问你这些问题,而应该是直接断绝和你的关系,以后见面都只当做一个陌生人,你说对吗?」 「那样也好。」 「什么?」 「你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的身份,可我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只会对我敬而远之。身份又不是我想要选的,我生来就是公主,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云萝眼中泛起了泪光,卫璋像是一下子被刺痛了眼睛,不禁退后了一步。 「那你也不该瞒着我。」 「你以为我想瞒着你吗,若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就像你说的那般,只会永远将我当成一个陌生人。我承认我的自私,可你卫若谷难道就不自私吗,为了你的家族,为了你的事业,你连你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娶,你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 」我……」酒精的作用下,让卫璋的脑袋变得迟钝,突然有些难以理解云萝说出来的那些话。平日里巧舌如簧的那张嘴,如今竟是被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悽惨。 身份仿佛突然被调转了过来,先前强势的一方被逼的不断后退,先前弱势的一方却抓住机会,不断进攻,逼得对方节节败退。 「你和我是同样的人,我们最了解彼此,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不好,不好,你不该瞒着我。」卫璋喝的酒后劲上来了,把他的脸变得红红的,平日里多么严肃的一朵高岭之花,此刻却呆萌的可爱。 「有什么不好,我让你做状元好不好,到时你就是我的驸马,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卫璋摇着头,「不好,我不要做驸马。」 突然,他后腿撞到了东西,让他一个不小心往后坐了下去。他晕乎乎的摸着手下柔软的床铺,奇怪了,这里怎么还会有床。 「为什么不做驸马,你不喜欢我吗?」云萝俯下身子,看着他问道。 「喜欢。」 云萝笑了起来,一下子将他推倒在了床上,欺身上去,「那,你再不清醒,我就要生米煮成熟饭了。等你成了我的人,就算你不想做驸马也得做,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啥,生米煮成熟饭!卫璋脑袋突然被吓的清醒了过来,看着两人的姿势,脸色瞬间变化,一把将云萝推开,慌慌张张的就跑了出去。 世子如此慌张,把侍卫宫人们吓了一跳,生怕公主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涌入了屋里,看到公主无事才放下了心。 「殿下。」太监轻声呼唤道,然而云萝公主却充耳不闻。 她仰躺在床上,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大笑了起来,「哈哈,呆子,骗你的,我怎么可能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明明是在笑,可是这眼泪,却怎么都拦不住。化作条条细流,不断地从胳膊遮挡着的地方流出,没入身下的床铺之中。 元宵节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而丁家的那场灯火依旧是京州最为热门的话题。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对什么诗不感兴趣,他们讨论的是公主,是来了那些名士,是某某喝醉掉进了湖里被狼狈捞出来,是谁拔了头筹。当然,还有绚丽的烟花,以及灯景。谁都不知道,那灯究竟是如何突然出现的,还有那仙女是不是真的飞天了。这些疑问,也给元宵的那场灯宴留下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茶楼里里,季子禾与丁再昌还有安大业三人又聚在一起侃大山了。 「听外边传的这么神乎,我也想知道,丁哥哥,你那灯宴上那数以万计的花灯组成的莲花灯是怎么突然亮起来的啊?」一见面,安大业就兴沖沖的追问道。 「那个啊,说给你听也无妨,反正灯宴都过去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术业有专攻,我请了专业人士来点的灯。」 「什么专业人士?」 「为了这灯宴,我爹专门上了一趟蜀山,请了山上一个道士下山点的灯。都说蜀山上有神仙,神仙没人见过,真的假的谁也不知道,不过那道士确实是有些本事。他一挥手,袖子里就飞出了上万只蝴蝶,趴在了灯芯上。等到我给出信号的时候,道士就控制那些蝴蝶变成了小火苗,把灯给同时点燃了。」说起这个,丁再昌就一脸的肉疼。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请人点的最贵的灯了,就为了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请了一个道士来,足足花了几千金,代价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大。不过这钱花的也确实挺值,现场的效果简直都出乎他的意料。 「那道士也真厉害。」季子禾不禁道。 骨头嘁了一声,「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个小法术而已,算不上什么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凡人根本就见不到。对于修士们来说,凡间的金银根本就看不进眼里,只有那些修行无望,打算放弃修仙得道,回尘世养老等死的修士,才会因为金钱被凡人请动,来点这些灯。」 原来如此,季子禾恍然大悟。他以为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谁知还能被商人请来点花灯,原来还有这等缘故啊。 「啊,那仙女也是假的?」安大业问道。 「肯定啊,我哪来的那么大面子,还请仙女,就连云萝公主殿下能来,都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那舞者是我请来的武林高手,轻功特别了得。刷的一下就上天,刷的一下就落地那种,烟火一炸开,他就赶紧从台上飞了下来。本来说好的要落到船上呢,谁知一个不注意,竟然掉水里去了,幸亏当时你们都被焰火给吸引了,没人听到声响。就因为这个失误,我还多赔了一笔钱给人压惊呢。」 第219页 「人家女孩子跳舞跳了那么久,肯定很累了,有点失误也在所难免,你多付人家点钱也是应该的。」安大业颇为怜香惜玉地说道。 「女子?」丁再昌大笑了起来,「哪来的什么女子啊,那是个男人。」 「不可能,男人怎么会那么好看。」 「可他确实就是男人啊,我亲自请的我会不知道嘛。你有那个错觉很正常,因为你们离得太远,灯火照的显的又瘦又好看。都说灯下看美人,古人不欺你。」丁再昌拍了拍安大业的肩膀。 安大业一脸哭相,骨头啧啧的摇头晃脑,「少年情怀总是春,瞧瞧,又一颗脆弱的少年心碎喽。」 「丁哥哥,你真的伤了我的心了,心好痛,没有两坛婆娑风缠绕指柔就好不了了,你看着办吧!」安大业捂着胸口,非常戏精的趴倒在了桌子上。 「你这小子,胃口还真不小啊,可惜了,我没有。」丁再昌死猪不怕开水烫,淡定喝茶。 「别骗人了,你怎么可能没有呢。丁哥哥,你可真够抠门的,灯宴上每条船就放了那么一壶,倒上几杯就没了,喝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过瘾。」 「我是真的没了,我们家也就从柳叶山庄搞了那么几坛,灯宴那天都用来充面子了。」 安大业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我不信,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留。」 「我确实没有,我倒是想留,结果元宵节过后,我爹回老家的时候趁我不注意,就把剩下的那两坛都给我顺走了,一点都没给我留下。我又不可能现在跑到老家去,找我爹要酒,所以我是真没有了。」丁再昌无奈道。 安大业又恹恹的趴到了桌上,心里后悔恨的不得捶桌子,「啊,好可惜,早知道灯宴结束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回家的,肯定把你的酒给喝光。」 瞧得安大业这模样,季子禾与丁再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快乐总是短暂的,这次聚会之后,季子禾就再没有出过门了。不光是季子禾,所有的考生都一样。年前还有心思参加各种宴会游会,年后都安静的不得了,就连带着玩票性质来参加科举的安大业也受了影响,在家好好温书复习了,整个京城举子的圈里气息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要问原因,不因为别的,只因春闱将近。 二月的天,仍旧是有些寒冷,但人心却不免有些浮躁起来。 初九的早上,还不到四更天,大批的举子便等在了贡院外边了,场面十分宏大。 会试开始了。 第125章 有恶犬,名哮天 会试与乡试一样, 也是分三场,每场要考三天。第一场初九开始, 第二场在十二日开始, 第三场在十五日。 会试的流程和乡试差不多, 有了乡试的经验, 所有考生也都熟悉流程。 季子禾乡试的时候与宁采臣一起考,结果会试他们还是在一起考。在贡院门口等待开龙门时,二人哆哆嗦嗦的站在冷风里,宁采臣还特意说起这个。他笑着拍着季子禾的肩膀, 说他俩是打虎亲兄弟, 乡试一起过, 会试肯定也能一起过。别管题有多难, 只要他们两兄弟一起面对,都不是问题,一定能考上的。 季子禾知道, 这是宁采臣在安慰他, 让他别那么紧张。其实他也就考试前喜欢紧张, 真的到了考场门口, 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淡定的不得了。 等到钟鼓声响起,考生们打瞌睡的也不打了,聊天的也散开了。在从贡院里出来的士兵的指挥下,纷纷排好了队伍,准备要进考场了。 这个队伍也不是随便乱站的, 考生有几千人呢,东一个,西一个肯定不好管理。贡院门外设有序进牌,上面写明牌数、省份名次,举子们按照上面的位置站位,不同省的考生站在不同的地方,点到谁的名字谁就进场。 季子禾与宁采臣没有站在一起,二人打了个招呼,就分开了。他们来自山北省,位置不前不后。进了考场,照例搜身,检查夹带。 等检查完之后,交了考票,领了试卷,就进了考场,去找到自己的号舍了。为了防止作弊,考舍都是随机分配的。季子禾不是欧皇,他的考舍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熟面孔。 京州的贡院比起地方的,规模更加的大了。单单只看外表,那真的说的上,气势雄伟,威严壮观。可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里面完全跟外表不搭,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看看考生的考舍,这小单间也能叫号舍,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连转个身都困难。面积小也就不说了,它还漏风。这大冷天的,考个试,真的是除了要拼文采,还要拼身体素质了。 有着乡试的经验,季子禾熟练的将号舍里的两块板子给组装好,缩在号舍里,向巡考的军官要了壶热水,小口的喝着,驱驱寒气。 跟乡试一样,季子禾没有带着骨头进考场。既是怕骨头无聊,也是怕自己分心,准备了那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场考试,季子禾不想受到任何的影响。 跟乡试一样,会试的考试内容也就是四书、五言八韵诗、五经以及策问。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出这个范围来。 第一场的题目就是从四书五经里找的,季子禾看完试题,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就开始动手打草稿了。写着写着,太阳就升起来了,季子禾的号舍整好是向阳面,阳光照进号舍,晒的季子禾身上暖洋洋的。有些天公做美,季子禾写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第220页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晚。虽然发了三根蜡烛,可季子禾现在没心思挑灯夜战。本来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觉,现在他是真的困的受不了了。万一再不小心把蜡烛给打翻,那可就不美了。 别以为这是危言耸听,以前可发生过不少这样的事情。考生打了个瞌睡,伸了个懒腰,把蜡烛打翻,不仅烧了自己的号舍,还蔓延到了隔壁,还连累了别人。听说以前考舍还会准备火盆给考生取暖,就因为火灾,给取消了。反正季子禾觉得自己的时间够用,也就别这般争分夺秒了。 其他号舍的人见季子禾那号舍早早熄了灯,有羡慕的,也有鄙夷的还有幸灾乐祸的。羡慕他能睡,鄙夷他半点苦都不能受,这么早就睡觉,实在是不堪大用。至于幸灾乐祸的,想着他这般不用功,等卷子写不完,可就好玩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不过季子禾睡的也不是很舒服,大冷天的连床被子都没有,和衣而睡,能不难受嘛。 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嘆息,紧接着季子禾的身体就暖和了起来,落入了某人的怀抱里。 「看吧,没有我就是不行吧。」骨头施了个障眼法,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考舍里,抱着季子禾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季子禾醒的时候,还挺精神的,不禁感嘆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嘛,果然长大了就是不一样。 用宁采臣的话来说,季子禾这人就是那种考试前会激动的睡不着觉,总觉得自己背的啥都会忘,慌得一批,结果考试的时候下笔如有神助,稳如老狗的那种惹人恨的人。 等到第一场考完的时候,季子禾出来的还挺早,就在贡院外边等着宁采臣。 宁采臣出来的时候满脸愁容,而季子禾就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站外边,淡定的简直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接考生的一样,真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来气。 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大半夜宁采臣也怕打扰妻儿休息,也就没回家,打算去季子禾家里凑合一晚上。 虽然很想念妻子,不过在考试前,他还专门请了个妇人这几天去照顾他老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今天实在太晚,先去季子禾家凑合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再回去看看。 学生嘛,考完试后,总是有一个「坏习惯」。就算老师说了很多遍,不全部考完就不要对答案,考完就忘掉,以免影响下一场发挥,等全部考完再讨论也不迟。说起来是这么个理,可真正做起来就难了。 考完之后就是忍不住去想,就想知道人家卷子是怎么写的,心里就跟有小虫子在爬一样,不问问就痒的慌。 宁采臣也忍不住,等回到家,黄九郎一人给他们下了碗肉丝面。二人坐在桌上,面对面,一人抱着一碗面条吸熘。吃饭间,宁采臣就让季子禾给对对答案。 当然了,他们的答案肯定不可能像现代的学生考试一样,有abcd那种选项的死答案,主要也就问问是怎么破题的,又是如何立意的,看看自己有没有跑题,谁的立意更好。 谁知季子禾这实在的人,张口就把自己的文章给背了下来。宁采臣对了对他的立意,再看看自己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取其辱。看看人家的破题多么深刻,人家的文笔多么精彩,再对对自己的,这就是差距啊。 宁采臣瞬间没了对答案的心思了,也不想着考过的试题,二人吃完面条,泡了个脚,就匆匆上床睡觉了。 两场考试相隔的时间不长,头天刚考完,第二天还要接着再考试,根本休息不过来嘛。 三场会试考下来,所有人都蔫蔫的,一方面,几场试考下来,消耗太大。另一方面,考完了试,是龙还是蚯蚓,有些考生们大约心里也有点数了。虽然成绩还没下来,可有些人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了。 当然啦,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考完了会试,就好像卸下了一个重担一样。当然啦,有些人也就轻松这么一小段时间,等到成绩一下来,若是没考中,还是得把这重担重新给抗到肩膀上。 会试就是他们进入仕途的最后一只拦路虎,只要考过了会试,就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朝堂的大门了,后边的殿试最差也能混个同进士。考生们寒窗苦读多年,若是考上会试,便是海阔天空。考不上那就得重新再等三年,继续寒窗,到那时,估计心里压力就会更大了。 年轻人身体都挺好,在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可以出去各种浪了。京州城一扫之前的严肃氛围,再次变得轻松起来。读书人一个个又开始招朋引伴,嬉戏玩闹了。 季子禾也没闲着,丁再昌和安大业那俩人都特别会玩,他们自己玩也就罢了,还不会忘了兄弟。各种宴会场所都带着季子禾,有这俩大佬带飞,季子禾自然是闲不下来。 大大小小的聚会季子禾参与了不少,在一个高级的宴会上,他甚至还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那位云萝公主。 大楚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没有什么宴会男女不能见面的说法,只是不能在一起挨着坐着罢了。 那位云萝公主长得那是真的漂亮,肤如凝脂、面若桃李,十分的娇俏可人。她的排场很大,身边的侍女一大堆。生活的很是精緻,那席上放食物的矮桌被她身边的侍女反覆擦了一遍又一遍,感觉都能当镜子使了,坐具上被铺上了锦绣垫子,公主才被扶着入座。 第221页 季子禾倒没觉得公主太过娇气,公主嘛,皇帝的妹子,被娇养着不是很正常嘛。他甚至还想着,真不愧是公主殿下啊,就是和他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云萝公主还很有才华,出口成章,就凭藉她在文会上留下的墨宝,即使她不是公主殿下,那也能担得起才女的称号。如此这般,公主殿下在宴会上那就更加的受人欢迎了。 卫璋盯着与其他人说笑的云萝公主,整个人都好像被拉到雪山封印了一样,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身上还散发着寒气,一口一杯的在那里猛灌酒。 可神奇的是,被这么个人盯着,云萝公主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实在是很神奇。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云萝公主竟然和安大业交上了朋友。这给季子禾的感觉,就好像遥不可及的神仙突然下凡了一般。 不过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安大业就是个好不容易冲出了笼子的小鸟,身上特别有灵气,十分的讨人喜欢,也难怪能与公主交上朋友。 之后的宴会里,季子禾经常就能见到这位公主,时间长了,季子禾也发现了不对。每次只要在能在宴会上看到卫璋,那宴会上绝对就能见到公主殿下。 为什么会发现这规律呢,纯粹是因为卫璋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些。每次一见到公主,卫璋就会瞬间从翩翩公子变的丧气十足,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阴沉沉的看着公主,不断地喝闷酒。 要说他俩认识吧,偏偏他们二人每次都坐的很远,从来都没说过一句话,甚至与公主压根就没有给过卫璋一个眼神。若说卫璋喜欢公主吧,可他也没去搭过讪,可是他那眼神,怎么说呢,特别像姑娘看见渣男的感觉,简直怨气十足。 于是很多人就脑补出了一出求而不得,心生怨念的大戏。脑补的多了,搞得卫璋在众人心中那副翩翩公子的固有印象都破灭了,实在是太毁形象了。 在众人疯玩了数日之后,会试发榜的日子如期而至。所有人瞬间就像被打回了原形的妖精一般,一个个怂的跟鹌鹑一般,心里忐忑不安的等着会试的成绩下来,再也看不出之前生龙活虎的模样了。 季子禾淡定的坐在桌前看书,骨头还以为他真的不紧张呢,就飘到了他身边围观。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季子禾哪里是不紧张啊,他是在发呆呢,手里的书都拿倒了都不知道。 「回神了。」骨头伸出手掌,在他的面前拍了一下,季子禾一个激灵,双眼聚焦,看到了面前的骨头。 「你真是,吓我一跳。」季子禾埋怨道。 「谁让你看书看的这么入迷啊。」骨头点了点他手上的书,故意说道。 季子禾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书给拿反了,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却还强装淡定的把书给翻了过来。 「刚走神了没注意,你怎么不看你的游记了?」 「我是怕某人太过紧张,特意来安慰一下。」 「我才不紧……好吧,我确实紧张,读书那么多年,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呢。」季子禾呼了口气,端过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咦,这茶怎么是凉的,小九又跑到哪里玩去了,怎么忘记给我换茶了?」 「你忘了,早上睡的好好的,突然就坐了起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九赶去看榜去了。」骨头幽幽道。 「是吗?」季子禾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小九不在啊,怪不得我觉得有点饿,他不在就说明没人做饭啊,原来我还没吃饭吗?」 「你又记错了,饭是我做的。」 「是吗?那我怎么又有点饿了?」季子禾疑惑。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整天参加各种聚会,暴饮暴食的多了,长胖了,胃口大了。」骨头说道。 季子禾下意识盯向了自己的肚子,揉了揉,哦,这该死的肥肉,还真的出现了。都怪那些聚会上的东西太好吃,一吃下来就停不下嘴巴。也不知道主人家都是从哪里请来的厨子,各路菜系应有尽有,实在是令人抵挡不住啊! 「不行,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跟村里的二胖一样了。」季子禾苦恼道。 二胖是个外号,顾名思义,一个在家排行老二的胖子。长得白白胖胖,满身都是肥肉,就跟一个大白馒头一样。他也不是不干活,或是因为吃的太多,他那就是个喝凉水都能长肉的体质。他的家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说他长得很有福气,满身都是福气。 在季子禾正在苦恼自己的一身软肉的时候,黄九郎飞奔了进来,「主人,大喜啊,您得了头名。」 季子禾刷的站了起来,愣愣的,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又刷的一下子坐了下去。 黄九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啥情况,怎么主人得了会元还不高兴了? 突然,季子禾跳了起来,大笑道,「我居然得了会元,骨头,你听见没,我得了会元。」 黄九郎瞭然,哦,原来不是不高兴,是没有反应过来啊。 抱着骨头跳了好一会儿,季子禾才平静下来,觉得自己刚刚的姿势不太雅观,有些尴尬的松开骨头,轻咳了两声,装作一副淡定的模样,只是这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他是有把握考过会试啊,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能得会元,那可是会试的第一名。全国的举子那么多,齐聚京州考会试,可谓是龙争虎斗,结果竟然让他拔了头筹,这实在是……太棒了! 第222页 哈哈,他怎么就这么优秀呢,这可就等于说,他一个人打败了全国的才子们,能不让他骄傲嘛。 「不错。」骨头的大手落在了季子禾的头上,季子禾脸上的笑恨不得咧到耳根。 考上了会试,就等于他的寒窗苦读终于熬到头了,再也不用熬夜到天明读书了。而且他还是个会元,只要殿试不惹得皇上生气,怎么说也能得个一二甲吧,甚至榜眼探花什么的也能期待一下。 你问为什么不期待状元,这不废话嘛,状元那是驸马爷的位置,他就算了吧,没兴趣,他可不喜欢什么公主殿下。与其做富贵的驸马,他宁愿去乡下做个小官,那还能为民做点实事。 而且这驸马的位置,肯定不可能现场选,一定是早早就给定下了,殿试只是个镀金的过场而已,这几乎就是个路人皆知的事情了。所以,这届的科举,最优秀的文人可不是状元,而是第二名榜眼才对。 「对了,小九,你见到表哥没?」季子禾又问道。 「见到了,见到了,就是我急着回来,没数名次。」黄九郎说道。 「无碍,在榜上就好。」季子禾笑着说道,还真的应了大表哥的话,他们一起考试,肯定都能考中。过了会试,只要不在殿试作死,再差也能捞个官做做,这下大表哥的压力也应该少了不少。 不一会儿报喜的人就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左邻右舍,祝贺季子禾考中会元。 季子禾考中会元,除了他自己之外,最高兴的人就是房东了。等季子禾考完进士,他以后租给别人房子时,就能跟人家吹,我家那房子,可是出过一个进士的。若是季子禾的会试得了前三甲,那就更好了,绝对一大堆考生抢着要来住。瞧瞧京城的那些个叫状元楼的客栈,一到科举年,就贵的要死,还有一大堆人去抢着住,不就是因为出过状元嘛。他这房子也不赖,也是个风水宝地,看看,不过住了数月就出了一个进士,涨价,必须得涨价! 正在季子禾招呼邻居的时候,宁采臣的邻居匆匆跑了过来,说道,「季公子,宁夫人要生了!」 虽然宁采臣不是会元,但过了会试,也是件大喜事。报喜的人欢欢喜喜的去他家里报喜打算领赏钱,邻居们听到这事也跟着去道喜,结果季子禾他嫂子一高兴,肚子突然一疼,就要生了。 现场突然变的混乱起来,报喜的人也没想到这种人,可他眼珠子一转,没趁乱离开,反而招呼着人赶紧去请稳婆,然后派人去通知季子禾过来。 毕竟他现在离开可能啥也领不到,可留下就不一样了,等宁采臣老婆生了,他可不仅是报喜人了,还是送子人,到时不就能领双份的喜钱了,这一点都不亏。 等季子禾感到的时候,他嫂子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母子平安。报喜的人欢欢喜喜的拿着超大份的赏钱离开了,邻居道过喜,也没有打扰这俩小夫妻,也都散去了。 季子禾凑了过去,瞅了瞅孩子,实话讲,嗯,刚生下来的小孩儿可真丑。 不过他没说出来,倒是骨头口无遮拦,啧啧的评价道,「像只没毛的红猴子。」 季子禾瞪了他一眼,人家虽然还小,但人家是个女孩子,不要脸面的吗。真是太过分了,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说出来。 骨头摊手,反正又没人能听的见,怕什么。 傻爸爸宁采臣脸上的笑那绝对是比季子禾知道自己做了会元时还要剧烈,想想也是,那边刚知道自己考过了会试,这边就又当爹了,双倍的快乐,肯定是季子禾这个孤家寡人体验不出来的。 「要不要抱抱?」宁采臣热情的推销着自己襁褓中的女儿,他女儿长得可真好看。真的好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女儿了,好开心! 「不了不了。」季子禾连忙拒绝,这么小的孩子,看起来软绵绵的,很脆弱。他害怕自己力度把握不好,万一伤了小孩子就不好了。 「你这个当叔叔的,怎么连抱一下都不肯,我女儿长得那么好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抱抱吗?」 呃,好看? 季子禾怀疑的看着那襁褓中的红扑扑满脸褶子的小婴儿,深深的怀疑,大表哥,你眼神没问题吧。 顶着季子禾怀疑的目光,宁采臣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吧,现在是有点丑,不过很快就能变好看。婴儿刚刚生下来就这样,变化特别快,一天一个样,过不了几天就能变得白白胖胖讨人喜欢了,蒙儿当时就是这样的。」 宁采臣十分有经验的说着,这是他的第二个孩子了,他可是很有发言权的。 「是吗?」季子禾很是怀疑,真的会变化那么大吗,这看起来似乎很难啊。 「别不相信,过几天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宁采臣自信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还是决定相信事实说话。不过他还是希望宁采臣说的是真的,不然这小怪物长得那么丑,长大了可怎么找婆家哦,发愁。 「表哥,你想好她叫什么名字了吗?」季子禾问道。 「我之前想了几个,可惜你嫂子一个都没看上,不如你给起一个?」 季子禾想了想,「不如叫双喜吧。」 正好他爹今天双喜临门,不正好应景嘛。 宁采臣鄙视道,「我以为我起名已经够烂了,没想到你起的也不咋滴,这么俗气的名字,亏你想的出来。」 第223页 季子禾……季子禾能怎么办,又不能跳起来打爆面前这男人的狗头!真气人,双喜哪一点不好听了,多喜庆,听起来就很有福气。 「那你想叫她什么?」季子禾问道。 「原先我起了几个你嫂子没看上,可刚刚,就在我抱住这孩子的时候,脑袋中灵光一现,跟你嫂子说,不如我们就叫她双喜吧,正好今天我双喜临门,多应景。」 季子禾:「……」 「然后呢?」 「然后就被你嫂子赶出来了呗。」宁采臣偷偷瞥了眼里间正在睡着了的夫人,戏精的抱着手里的小姑娘,「哎呦我的小乖乖唉,你娘亲看不上你爹的给你起的名字,看来你也要跟你哥哥一样,回老家请爷爷起名了。」 蒙儿也没有大名,他只是乳名叫蒙儿,出于对老人家的尊重,宁采臣夫妻俩想让宁采臣的父母给长子起名。可他老爹直接修书一封,告诉他乳名叫蒙儿,大名等见到孩子后,他再给取。 宁采臣一直在国学上课,也没时间回老家,所以蒙儿就一直没有大名。不过小孩子还小,也没有什么用大名的地方,也还能凑合。 如今宁采臣会试过了,等下个月再考完了殿试,就能回老家了。到时候蒙儿的大名也能取了,取完之后,直接开祠堂上族谱,正好一下子搞定。 「对了,说起蒙儿,他人呢?」季子禾问道。 「估计出去玩了吧,这小子,真是一点也不省心,这个时候还乱跑。」宁采臣有些生气道。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大表哥,你先陪着嫂子,我去方便一下。」 「行,你去吧。」 季子禾出了门,也没真的去厕所,而是在附近转了转,最后在宁家的后墙根找到了抱着小腿蹲坐在地上蒙儿。 「蒙儿,你怎么在这里蹲着,不去看看妹妹吗?」季子禾蹲下身问道。 蒙儿抬起头,「我才不要去看那个小怪物。」 「那可不是小怪物,那是你妹妹。」 「妹妹一点都不好,她一出生,爹娘的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我讨厌她。」蒙儿红着眼说道。 面对这个小表叔,蒙儿很轻易的就将自己的心里话给吐了出来。这些话他连爹娘都没讲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小表叔是和自己是一伙的,可以相信,所以才会哗啦哗啦把肚子里的话全都吐了出来。 「怎么会,虽然有了妹妹,可你还是你爹娘的儿子啊,他们怎么会不疼你。只是刚刚他们太着急了,所以没有顾上你。」 「哼,还不是为了那个红皮小怪物,她有什么好。」 「嗯,她是长的挺丑,不过她是你妹妹啊。」季子禾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墙坐着,「我小时候也想要一个兄弟姐妹,可以陪我一起玩,还能陪我打架。」 「你也会打架?」蒙儿惊讶道。 「当然啦,村里小孩儿多,哪有不发生点矛盾的。小时候吧,我特别羡慕那些兄弟姐妹多的小孩,就因为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表叔我爹爹和娘亲过世的早,是爷爷把我给养大的,所以村里的小孩儿就骂我,说我是个扫把星,先剋死了爹,又剋死了娘,以后还会剋死我爷爷。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谁知他一叫了几声,一下子窜出来四五个兄弟姐妹,那么多人打我一个,我就只有乖乖挨揍的份。我当时就想啊,要是我也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就好了,那样就肯定不会挨揍了。可惜了,我也就只能想想。」 「表叔,你可真没用,你个大男人,居然还想让人保护你。」 「我那时候不是还小嘛,而且要我保护别人也行啊。想想看,我要是有个妹妹,谁要是欺负她了,我就像神仙一样从天而降,将对面那小子的狗头给打爆,那我不就是大英雄了。」季子禾笑道。 「大英雄!」蒙儿眨了眨大眼睛,陷入了思考中。 「对啊,是不是听起来特别厉害!」 蒙儿点了点头,「蒙儿也要做大英雄。」 季子禾满脸欣慰,自己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又解决了一桩大难题。 殊不知十几年后,蒙儿的妹夫,下场那可不是一般的悽惨。 殿试在会试放榜之后的下一个月举行,时间还早,也不需要像会试那般紧张。于是接下来几天,季子禾就开始参加各种庆祝的酒会了。安大业和丁再昌等人也都过了会试,名次也都挺靠前的。 夜晚,季子禾醉醺醺的躺在床上,骨头任劳任怨的去小厨房给他炖醒酒汤,以免他第二天早上头疼。 月亮在云层之间忽明忽暗,一只白毛细腰的大狗停在了一个民房的门前。 「汪,终于找到了。」 「哎呦,哮天大人,等等,小人这牵着的这纸扎马可跑不快啊!」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差役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追着细犬而来。 「汪,就是这一家,早些办完事,早些回去复命,莫要耽搁时间。」白色的细犬纵身一跃,轻轻松松的跳过院墙,没入了民宅之中。 差役嘆了口气,嘴里嘟囔着什么,牵着白马直接走向了院墙。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被墙给拦住,直接穿墙而过。 房东家的短腿小狗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转起了圈圈,但它确实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闻到。突然,它听到了什么,赶紧朝着声音来源处跑了过去。 第224页 白色的细犬用爪轻轻推开了房门,就看到了那只傻狗。它恶劣的朝着那短腿小狗一呲牙,小狗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仍旧察觉到了危险,夹着尾巴迈着小短腿,叫都不敢叫一声的窜进了狗窝里。 「呵,怂包。」白色的细犬窜进了屋子里,房间里只有一个小醉鬼正躺在床上打呼噜。 白色的细犬跑到了床边,抬爪就去抓他的魂魄。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它的爪子。 「何方妖孽,竟然敢入室伤人!」骨头刚正在厨房煮醒酒汤呢,突然就觉得自己在季子禾身上的护身法术被触动,急忙赶来就看见这只白犬正在对季子禾做什么。 白色细犬的身形突然变化,抽身成一个少年,挣脱骨头束缚的束缚,翻身退去。 「是你啊。」哮天犬肩上扛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扬着下巴,笑的恶劣。 骨头皱了皱眉头,莫非是以前的仇家? 哮天犬接着又道,「我乃二郎真君座下哮天犬,奉二郎真君之命,拘考生季子禾之魂前往地府参加冥界殿试,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黄九郎还没走进屋里,听到这话,顿时炸了毛。嗖的一下,变成了狐狸,夹着尾巴就逃走了。 「什么冥界殿试,没听过,小禾子自己都没同意,你们凭什么带他走。」 「我们真的是从地府来的。」牵着白马的差役掏出地府颁发的碟文,「这是由十殿阎王亲自颁发的碟文,凭此可拘考生生魂入地府,参加冥界科举,填阴官空缺。」 前些年,为了肃清冥界吏治,天界派了二郎真君坐镇,专管此事。二郎真君在凡间巡视时,半路上碰到了一个倒霉孩子,席方平。 席方平认出二郎真君后,当即向真君告了状,阐明了冤情,请求他为自己做主。 二郎真君大怒,他现在正在严查吏治,还有人顶风作案,这不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嘛!当即彻查了此事,重罚了相关人等,并让席方平与其父还了阳。 处理完这个案子后,二郎真君就联合十殿阎王打算彻查冥府贪污腐败之事。他在这里时,尚且有人敢顶风作案,若他不在,岂不是这些腐败的阴官更加猖狂。 这么一查,就在冥界呆了数年,大大小小的阴官罢了很多很多,搞得阴间人手严重不足。二郎真君把人都处理光了,这么一走了之当然不好了,遂打算效仿凡人,开阴间科举,选优秀人才填补各个阴官空缺。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阴官选拔离开有规定,必须要身负大功德的人才能担任阴官,之前那些就是。可惜有功德的鬼不代表会做官,之前那些腐败的阴官以前不也都是身上有功德之人嘛。 身负功德的鬼真的不代表他的品德学识有这么多,很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活着的时候做好事那是为了积累阴德,死了之后还积什么阴德,阴官是个铁饭碗,再怎么招也算个神仙了,所以很多鬼做了阴官之后就放飞自我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所以二郎真君就联合十殿阎王,举行了一场冥界的科考,选拔真正德才兼备之鬼。 这不,不考不知道,一考吓一跳。地府身负功德的鬼也不少,因为这是第一届冥界科举,还放低了一点参加的条件。只要功德到了一定数量,都可以参加,但考试的难度却一点没降低,简直就快赶上凡人科举的难度了。 这可愁坏了阴间的考生们,他们中间很少有生前在阳间当官的。阳间的官员虽然考过了科举,但是当了那么多年官,虽然身上得了功德,可消耗的功德也不少,也是难免的。毕竟这世间能够一尘不染的清官少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会考试的参加不了考试,不会考试的有这个机会也是没用啊。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几场考试下来,会试过后留下的考生竟然还低于阴官空缺数量。 在众神一筹莫展之际,二郎真君便道,既然阴间难找,那就从阳间找好了,以前也不是没有阳间人代阴官的先例。众神一合计,觉得可行,正好凡间的会试刚结束,可以从那其中挑选符合条件的考生参加冥界的殿试。 其他考生都由阴差去接,只有这季子禾被二郎真君挑了出来,放出哮天犬让他跟着阴差亲自去接人。本来二郎真君还不太愿意放哮天犬出来,可季子禾身边守着一条恶龙,恐怕阴差不敌。而那些能打的过得的,没有人敢去。只有哮天犬主动跳出来要替主分忧,二郎真君不疑有他,就同意了。 哮天犬挥退跟随的地府差役,盛气凌人道,「地府办事,哪来的什么凭什么,不让开,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差役不知道骨头和季子禾的身份,只感觉哮天犬是故意在找茬。瞧瞧他手中的狼牙棒都快按捺不住了好吗,狗大人,你冷静一下,我们是来接人,不是来打架的啊! 骨头没听说过活人能做阴官,毕竟那是个例,地府又不会大肆宣扬。不然的话不显得地府没人嘛,那多没面子,以至于大部分都以为阴官只有死人才能做。若是小禾子去做了什么阴官,那不就死了,他好不容易才考上科举,还未娶妻生子,给他爷爷养老送终呢,怎么能现在就死呢! 「你们不能带他走,若是想让他做阴官,何不等他百年之后?」 差役刚想解释什么,就被哮天犬给拦住。这只恶犬像是终于逮到了机会,挥起狼牙棒就朝着骨头砸去。骨头是可以躲开啊,可是他的身后,就是季子禾的床,若他躲了,季子禾还不被这狼牙棒给压扁了。 第225页 骨头只好用胳膊将这狼牙棒硬扛了下来,顿时衣袖破碎,狼牙棒上的尖牙瞬间没入了他的肉里。 鲜血溅到脸上,浓浓的血腥味让哮天犬眼中更加疯狂了起来。 没错,他就是在正大光明的公报私仇。当年青龙神君失魂,跟走火入魔了一样,天界众神联合想要制住他,然而他的实力太过强大,众神死的死伤的伤,只能放任他,大不了躲着他就好了,没人敢再靠近他。 哮天犬记恨青龙,是因为二郎神原本也是去降服他的众神中的一员。 哮天犬他的原身是法宝,本应随主人作战。在那场战斗中,它本该被青龙撕碎,是他的主人救了他,也因此二郎神受了重伤,到现在暗伤都没好透。哮天犬不仅自责,它更恨打伤二郎神的青龙。 二郎神并不记恨青龙,他与青龙本就没什么交集,也谈不上私仇,之所以去围攻他也只天界的命令,受了伤也只能怪他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不仅如此,他还约束哮天犬,让他不许去寻仇。哮天犬也谨遵主人的命令,不敢去找青龙残魂的麻烦。 可这次不一样啊,这次是青龙残魂主动妨碍公务,他动手是正大光明的!哮天犬已经完全是把主人叮嘱的不许动手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一心就想把这条落难的青龙给胖揍一顿。 骨头怕伤着季子禾,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引着哮天犬到一边打架。可偏偏,他忘记对面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团伙作案。这边好不容易把恶犬引走,那边牵着白马的差役就趁机的走到季子禾的床边,去拘他的魂魄。 骨头想去救季子禾,却被哮天犬给拦了下来,「看什么呢,你的对手是我。」 「让开!」 「不让,有种打败我啊!」哮天犬特别欠揍的说着,手中的狼牙棒挥的虎虎生威。 差役将季子禾的魂魄扶上了白马,冲着哮天犬大叫道,「哮天大人,时辰快到了,我就先走了!」 「别走,回来!」眼看差役就要将季子禾带走,骨头爆发了,拼着受伤,硬是将那该死的狼牙棒给打断。躲过哮天犬,朝着季子禾追去。 「啧,真是个废物。」哮天犬嘟囔着将手里的狼牙棒给随手一扔,武器没了不算什么,他的化身可是犬,爪牙才是最好的武器。 哮天犬的身上的气息开始暴涨,竟化身为了一只如象般大小的白色细犬,迅猛如闪电般将骨头扑倒在地,大口一咬,他的半截身子都被咬在了嘴里,然后骨头就被它给甩了出去。 哮天犬的那口牙可不是白长的,大罗神仙都能被它咬掉口肉,更何况骨头还只是个残魂。哮天犬的这一口下去,直接咬碎了他的嵴骨,让他半天都爬不起来。 「汪,废物。」白色的大狗扬眉吐气的走到骨头身边,只觉心情舒畅。 哮天犬还是有理智的,被真的把骨头给杀死。虽然骨头的伤看着严重,可对于修士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就连那嵴骨,修养个把月,它都能自己长好。 「不许,带他走。」骨头满身是血的趴在地上,双手抓着地面,眼神凶狠,令人心悸。 哮天犬心里一咯噔,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像是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它看着地上的骨头,退了几步,「明天早上他就会被送回来的,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哮天犬火急火燎的就跑了,竟是半点也不愿意多留。 四周安静极了,虽然这边打的噼里啪啦,可周围的邻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睡的沉稳。 哮天犬离开后,黄九郎才敢哆哆嗦嗦的走出来,之前的威压让他仍心有余悸。 他抖着腿走到了季子禾的肉身身边,发现他呼吸还在,像是睡着了,便松了口气。再看地上满身是血的骨头,大惊失色,赶紧凑了过去,「骨头,你没事吧!」 骨头的眼睛半睁着,失了神采,嘴里还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只可惜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没听到回应,黄九郎想着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在地上躺着,便想去扶他。谁知道手还未碰到他,就看他眉心突然大亮。 极南之地,寒冷刺骨。 雪原上,白凤流着鼻涕,拿着自己的凤凰火小心翼翼的烤着自己刚刚从水里抓出来的大鱼。 远处巨大的冰山耸入云霄,不知高几许。山中有一红色大鸟被冰封其中,而山外有一青色的巨龙缠绕缠绕其上,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自从来到这什么南山,孟章神君就在那山上缠着呢,白凤一个人也没办法离开,主要是灵石不够,没法驱动飞舟。唉,待在这里这么久,他都快从凤凰变成海鸟了,唯一的乐趣就是抓鱼烤鱼吃鱼,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哦。 在白凤正在小心翼翼控制火候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那冰山上的青龙突然睁开了眼睛。 只听一声巨大的吼叫声,雪原上顿时颳起了巨大的风暴,糊了白凤一脸。他手上一个不注意,超高温度的凤凰火就把鱼肉给烧成了渣渣。 白凤抹了把脸的风雪,给自己支了个防护罩,紧接着就看到青龙如蛇般细长的身体突然缩紧。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冰山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白凤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眼睛里都兴奋的快要冒出小火苗了。 终于要结束了吗,实在太感人了,这鬼地方他真的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第226页 裂缝越来越多,越变越大,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化为了无数块冰晶,瞬间迸发了出去,嵌入了巨大的冰原之中。 红色的大鸟从空中落下,摔在了冰原上一动不动。 白凤不禁拍掌称快,成功了,成功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谁知还没等白凤反应过来,青龙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北边飞去,瞬间就没了影子。 白凤的笑脸顿时僵住了,这是啥,啥情况? 大佬别走啊,不要丢下我,我也想回到温暖的陆地qaq! 自从骨头眉间的光亮起来之后,他身上的伤就以肉眼看的速度好了起来。他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在闭目养神。 黄九郎也就最开始被吓了一跳,可他等了片刻发现,骨头眉心那光点,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不禁大起了担心,给骨头施了一个清洁的法术,将他这一身血污去除,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这屋里就一张床榻,不过挺大的,平日里骨头也经常与季子禾同睡。黄九郎就将季子禾的身体往床里边挪了挪,把骨头扶了上去,与他并躺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九郎看护着这俩人看的都打起了瞌睡,趴在桌上睡着了。 天边突然飞过一道流光,没入了床榻上的骨头的身体之中。没有人发现,骨头的身体慢慢变得饱满起来,从来都是冰冷的皮肤此刻却渐渐多了些温度。他双目紧闭,呼吸浅浅,而魂魄,是不需要呼吸的。 第126章 考城隍 季子禾清醒的时候有些懵, 他不是在床上睡着了吗,怎么突然就到了金殿上了。是他失忆了,还是在做梦? 季子禾偷偷打量了下周围, 他们现在在一个非常大的大殿之中,上头主位空着,两侧坐了十余位穿着官服的官员,威严肃穆。 周围是一排排的桌椅,距离不远不近,都坐着考生。考生们没有人像自己这般迷茫,他们都在奋笔疾书。见状,季子禾只觉脑袋中的警钟敲响,也没空想什么失忆不失忆的了。管他是真还是假, 这可是在考场上,发什么呆,卷子写完了嘛! 季子禾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不去想其他,低下去看自己面前的试卷。 殿试一般只需要一天的时间,黎明入, 日暮就要交卷。殿试卷子的文章只有一道题, 但只题目就有五六百字,有时候甚至题目能达上千字。这样的题目光审题就要审很久, 策论总的字数倒是不限制,一般都是二千字左右吧,不过起收和中间的书写都有一定格式及字数限制。 除此之外, 书写也十分重要,科举规定了书写必须要用正体来写。这个正体的名称很多,以前叫过台阁体,也叫过馆阁体,当然叫什么名字不重要,知道是它就好了,这种文体就是看起来很工整好看,写在卷子上就跟印刷出来的一样,十分的赏心悦目。 如今天色有些昏暗,大殿里没有点灯,不排除是因为在室内暗,还是已经快到日暮。因为在考场上,季子禾不敢左顾右盼,去看身后的殿门外到底还有没有太阳。万一被发现,当成作弊赶出去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考上会试,万不能功亏一篑。 季子禾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就当是快要黄昏了吧,要死了,他的试卷还是一片空白。季子禾简直都要被吓哭了,他之前到底是在发什么呆啊,一个字都没有写。他简直就不敢去想,若是自己一直发呆交了白卷,皇帝陛下会怎么想,恐怕会觉得他藐视皇权,直接就把他下大狱吧。 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季子禾快速将题目给看了两遍。或许是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季子禾的思路比往常更加的清晰,很快就看出了题目的含义,简而言之就是让你讲讲什么是为官之道。 季子禾几乎是立马就在脑袋里打完了腹稿,害怕时间不够,写字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只是再快他也要先写草稿,而且草稿的字还不能太差劲,不然粘到卷子上不好看。打完了草稿,看了两遍,改了几个地方,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赶紧开始誊抄在卷子上。 殿试的时候,只有一道题,而且有一天时间可以写,为什么有人还会觉得时间不够用呢?无非就是用在了打草稿上,有人打草稿能打出来两三篇,各个都是蝇头小楷,工工整整,仿佛都可以直接上交一样。不是因为考生追求完美,只是因为科举考试太重要了,他们不敢有任何放松的地方。 即使是赶时间,季子禾也不想打草稿啊,主要是考试必须要把草稿与卷子一起交上去,这也是防止作弊的一种方式。有时候看完你的考卷,还要查查你的草稿,若是字太丑,卷面太难看,总归也不太好。 再者,打草稿还可以给自己一个修改润色的文章的机会,把文章修改到最好的状态,再誊抄在试卷上。 而且错别字也是一个原因,这年头读书人认为读书写字是其实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平常都是下笔就能写,很少会有错别字。不过是这是科举,正式的考试,总会有紧张的人,偶尔写错别字也很正常,草稿就是给自己一个犯错的机会嘛。 在底下众考生正在奋笔疾书时,一只白色的细犬公然跑到了大殿上,却并没有任何人驱赶他。 它慢悠悠的从门外晃悠进来,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两侧外形百态的考生,眼神有些嫌弃。那吊死鬼的舌头都能当围脖了,一圈圈绕在脖子上,好噁心。还有那只水鬼,浑身都是水,也不知道擦干净了再来,幸好殿试的纸张都是鬼木纸,能防水。哦,那团血肉模糊的玩意儿是什么,天吶,脖子上顶着这么一团东西还能写的那么认真,真是难为你了…… 第227页 哮天犬一边走着,一边嫌弃着。若是被这些冥界的考生知道,肯定会觉得很委屈。他们也不想这样啊,谁不想整整齐齐的出来见人,平日里他们也都用法术把自己给整的像个正常人,可现在这是在考试啊。 因为是科举考试嘛,肯定很严格的。为了防止有鬼用法术作弊,考试的地方全部都没办法使用法术。这就有点像现代考场里的信号屏蔽器了,就算带电子产品进了考场,立马也会没信号,变成一块废铁。 没办法用法术,他们就不能维持平日里整洁的模样,纷纷被打回了原型,变成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又不是所有的鬼都能保持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很多鬼都是枉死的。而且就算死的时候样子还算整洁,死后来到冥界可就不一定了。冥界是个法律相对宽松的地方,很多没办法投胎的坏鬼,就是喜欢干欺凌新鬼的事情。新鬼刚来地府啥也不懂,突然来了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的人,很容易就会上当,下场可能就会变得很惨。 就像刚刚那水鬼,原本他也不是被淹死的。他刚死的时候,在等待鬼差来带他走的空档里,四处乱飘,感慨自己的一生,再缅怀了一下从前,看完自己家,又再四处看看,飘到小时候摸鱼的河边时,还有感而发的吟了几句酸诗。就在那条河里,他遇到了一只水鬼,然后就被他被骗到河里当成了替身。 水鬼骗过了鬼差,抢了他的命格投胎了,他却只能留下来,想要投胎,就只能再给自己找个替身。他活着的时候也是个善人,做不到为了替身而去拉无辜人下水做替身的事情,也不知道之前那只水鬼是用了什么法子骗过了鬼差,把他当成自己被带走……当然,就算知道了让他去抢夺别人的命运,他也下不去手。正好冥界开始搞什么科举,就连他这个水鬼也可以参加,这给了他希望。只要考上了,他不仅不用呆河里了,还能从此当上阴官。活着的时候没考上进士,没想到死了倒还有机会圆自己一个梦。 抱着水鬼和同样念头的考生也不少,毕竟没点真才实学的鬼也走不到现在。当然啦,虽说拉了些阳世人来考试,可大殿里冥界的考生还是比活人多了不少。为了让活人们不被他们的寒颤样吓到,所以冥界的大佬们特意的给他们试了障眼法。他们眼中的冥界考生就是一个穿着整齐的人样,而台上面目最为狰狞,长的鬼都见了害怕的十殿阎王,就成了面目和蔼可亲,穿着官服的官员,反差还不是一般的大。主要还是怕这些活人考生见了他们,生魂给直接吓成死鬼了。 当然,障眼法那都只是生魂的待遇,冥界考生就算想抗议,也是敢怒不敢言。哮天犬公然来到大殿,冥界考生也只能顶着压力,当作没看见。 在一群长相怪异的鬼中,那几个衣衫整齐,面色红润的生魂,真的是很养眼了。哮天犬还特意把目光停在他们身上多一些时间,看到季子禾时,还伸着脑袋看了看他的卷子。 不过季子禾看不到它,也听不到它的声音,自然也就没有为它分心。 哮天犬吸了吸鼻子,心里想着,若是自己现在舔了他一口,解了他的障眼法,会不会把他吓死? 想一出,是一出。哮天犬那不安分的舌头已经蠢蠢欲动,突然,台上有人开口打断了它。 「哮天犬,莫要顽皮。」 听到二郎真君的话,哮天犬缩了缩脑袋,无辜的转头看向了二郎真君,却对上了他有些不高兴的眼睛。哮天犬瞬间收回了舌头,也不再看场上的考生了,迈着四条大长腿就朝台上跑了过去,趴到了二郎真君的脚边,讨好的甩着尾巴。 二郎真君放缓了脸色,俯下身子揉了揉它的脑袋,「这一趟辛苦你了,为何会回来那么玩,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哮天犬想到了被自己打的爬不起来的青龙魂,先前替主人出气的高兴劲突然一扫而光,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模糊道,「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二郎真君点了点头,哮天犬贪玩,路上会耽搁些时间也正常,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带那季子禾的残魂时,可曾遇到了青龙的阻拦?」 哮天犬心虚的低下脑袋,他是一条忠犬,对主人撒谎这种事情,他真的做不来。 一看到哮天犬这副模样,二郎真君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可曾交代你,尽量不要与青龙动手?」 「交代了,可是他阻拦阴差,不让我们带季子禾走,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动手的。」哮天犬说道。 二郎真君看了它良久,嘆了口气,拍了拍狗头,「罢了。」 「主人,你不罚我吗?」哮天犬扬起了脑袋问道。 「事到如今,罚你又能如何,只希望今日之事能成。待青龙回归神位之时,我再亲自上门道歉吧。」二郎神看向底下正在奋笔疾书的季子禾,眼神有些复杂。 哮天犬愧疚的把脑袋搁在了地上,满脸的愁大苦深。都怪它,又给主人闯祸了。 季子禾紧赶慢赶,总算把文章写完了,结果看天还是没黑。不禁有些感嘆,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的。 与此同时,一条青龙闯入了阴间,一尾巴抽向枉死城。地府震动,万鬼哭号,青龙大吼一声,「有没有管事的,给我出来!」 第127章 天界的打算 「拜託各位阎王了。」二郎真君站了起来, 向十殿阎王拱手道,「事成之后,天界必有重谢。」 第228页 十殿阎王微阖的眼睛睁开, 显得那十张鬼脸更加的狰狞。没有多言,十殿阎王向二郎真君回礼,便出了殿外。 只是这些考生并没有发现,无论是冥界考生还是生魂,他们如果抬眼看向台上,依旧看到的是原来的模样。 二郎真君沉下脸走下了高台,哮天犬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冥界位于大海之底,当然这个海也不是我们说的那个现实存在的海,而是所谓的幽冥无尽之海。 地府是冥界的中心, 相当于京州之于大楚,也就相当于冥界的首都。冥界的最大的官是太阴天子,也就相当于天界的天帝,很厉害,不过也和善稳重。因为他是泰山的山神,又名东岳大帝。 不过东岳大帝平常并不怎么管事, 他是山神, 同样也是从上古时期一直活到现在的上古神灵。他的权力太大了,执掌万物轮回, 这种力量根本就不该是一个神该掌握的,天道一直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天道借着天界的手,曾多次想架空他, 可惜都没成功。他还是那个冥界的太阴星君,东岳天齐圣帝,与天同寿,天道拿他也没办法。 不过东岳大帝也知道天道不待见他,次数多了也懒得理会,干脆就把权力交给了十殿阎王,让十大阎王共治冥界。之后他就没有再露过面,安静做个宅男,以至于也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是死的还是活的。所以,季子禾抬头看那殿上的主位是空着的。 若非如此,天界也不可能压了冥界一头,搞得外界都在传,冥界成了天界的附庸,当然事实上也差不多了。不过这么一来,天道倒是满意了,再也没有找过冥界麻烦了。 这次天界整顿冥界的吏治,十殿阎王原本也没打算插手的,天界想查,就让他们查呗,反正对于天界他们向来都是如此。而且不光天界,还有佛界,那位来自佛界的那位菩萨他们也老老实实供着呢。 反正又不涉及他们的利益,也不会使冥界受损,无关痛痒的事情,对于十殿阎王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看在眼里。他们只要好好镇守冥界,等待他们的王回归就好了。 后来,这位天界来的二郎真君也不知道又整出了什么么蛾子,非要联合他们搞什么冥界科举。十殿阎王有些懵,这年头做阴官还要考试,以前不随随便便就选了嘛。算了算了,都是些底层的阴官而已,多大点事,他想选就选吧,选完赶紧走就好。 阎王镇守冥界十殿,公务繁忙,就算是二郎真君有天帝的玉令,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请他们都聚到一处。来到地府参加殿试的,不过都是他们的身外化身罢了,这就已经是够给天界面子了。 科举再重要,选出来的也就只是中下层的阴官,这些阴官搁往常那都是手下人把人选好他们盖个戳就好了,哪有空亲自选。毕竟他们处理的可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分分钟就要处理成百上千条命,浪费一天的时间那得耽误多少事儿,能够专门搞出个化身亲自到场,他们已经算是很重视这场科举了。 不要小看这些化身,他们与本体息息相关,不仅所见所闻全都能够同步给本体,甚至有着本体近一半的力量。当然啦,相对的,他们若是死亡,本体也会受到反噬,所以阎王们也不会轻易让化身送死的。 对于青龙来说,一半力量的十殿阎王还是不够看,就算是十层也不一定够看啊。毕竟青龙可是上古的老牌大神,当年天界那么多高手围攻一个没有神职的青龙躯壳都那么困难,何况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气息比之前更加强大,难道他的失魂症已经好了。不过想想也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魂魄了,治好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提起青龙,二郎真君只觉得肋骨有些作痛,当年被他打出来的伤到现在还没好透呢,怎么又要对上他。 此次二郎真君下凡,除了整顿冥界吏治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便是阻止金云佛归位。 东方天界与西方佛界不和,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天庭阻止一位已经轮回九次的佛陀归位也情有可原。毕竟佛界能够成佛者,数量也极为有限,少一个佛陀,便少了一个威胁。 而且这个佛陀还不是普通的佛,而是金云佛。众人皆知,金云佛与天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若是他归位,谁知道天道会不会受影响。 天界与佛界的平衡若是被打破,天界诸神说不定会遭受很大的打击,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可公然阻止佛陀归位,说出去不好听啊,必须要找个站得住的理由,不然西方佛界跟他们拼命怎么办,他们还不想跟那群光头开战。 于是,冥界就入了他们的眼。 若是金云佛的转世成了阴官,不就没办法回归神位了嘛。而且冥界跟天佛两界关系都不错,即使它那里还供着个佛界的菩萨,可在天界众神心里,已经完全把地府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了。 天界打的主意很好,金云佛入了阴曹地府的编制,有天界当后盾,就算佛界来要人,冥府也是绝对不会放人的。到时候,佛界要对抗的就是冥界和天界两界。 冥界主管生死轮回,天道虽不待见太阴天子,但说句实话,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离的开六道轮回,所以在天道将轮回之力拿到自己手里之前,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势力干扰地府的正常工作的。 你可以偷偷摸摸在冥界安插势力,也可以整什么阴谋阳谋来篡权夺位,只要不影响地府正常公务就行。可你若是跟冥界正式宣战,使得冥界诸神为了打架不务正业,那地府正常工作就要落下,到时候一大堆鬼滞留在地府和人间,这责任是谁的? 第229页 二郎真君被天界委以重任,自然不敢怠慢。十殿阎王的化身顶不了多长时间,他必须要抓紧时间,给季子禾盖上地府的戳,到时候就算青龙到来,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了。 周围没有交卷,季子禾也不想做那个出头鸟,只能呆在座位上一遍遍看着自己的文章,心里发急。 怎么天还不黑啊,到底过去了多久,还没有点蜡烛,真的是急死人了。早知道,他也不写那么急促了,如今看看,自己的文章也没有太满意,还有很多可以改动润色的地方啊,明明还能写的更好一些。若是自己现在再把文章抄写一份,时间还来不来得及啊? 季子禾有些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重新再写一章,反正白纸还有多的。还没等季子禾纠结完,一只手就伸到他的桌上,将他面前的卷子拿了起来。 季子禾有些懵,这还不到交卷的时候啊,怎么就拿他的卷子看,这不合规矩啊。他抬头,便看到一个穿着官袍的年老的官员正拿着他的试卷审阅。 季子禾不认识这个大官,这也正常,他就一考生,能认识几个官的脸啊。不过这个大官他好像见过,就是刚刚台上坐着的官员中的其中一位。 殿试需要一天的时间,皇帝主不主持那得看他的心情。比较靠谱的皇帝会亲自出卷,真的陪着监考一天,而有些皇帝甚至连一面都不会露。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皇帝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干等着。而且监考是一件非常枯燥的时情,皇帝贵为天子,自然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威仪,坐在龙椅上还不能干点任何有损形象的事情,谁不嫌累啊。 所以,季子禾看台上主位空着才没有起疑心。皇帝不在,可并不代表没有人看管,他会选择十几位大臣来监考。除此之外,这些大臣还担任阅卷官一职,考生们的试卷都是他们批改评阅的。还是那个原因,皇帝就一个人,日理万机,哪里忙的过来。 等阅卷官把所有卷子审阅完,会选出十份最好的交给皇帝钦定名次,也就是让皇帝亲自给这十张卷子排排序,看谁得第一谁得第二。 季子禾也不想得罪这个阅卷官,即使他现在的行为不怎么合规矩,可谁让人家权力大呢。没看到台上的其他几位阅卷官都没出言制止嘛,哪有他说话的份,万一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呢。 殿外,无数的阴兵围着青龙,青龙一尾巴下去,就能抽飞一片。 十殿阎王见状,干脆就让他们退下去抓捕从枉死城中逃出的恶鬼,反正他们就在这里也是当炮灰。就算阴兵不值钱,那也是编制内的阴官啊。这青龙也太知道分寸了些,一个都没抽死,个个带伤,回头不仅要给休假,抚恤金也要支出一大笔钱。天界也不给报销,不知道冥界都是穷鬼嘛,几位大佬想想都肉疼。 「孟章神君这是怎么了,是谁冒犯您了,让您如此生气,不劳您动手,本王一定亲自把人抓来任您处罚。还望您消消气,这地府的建筑都是老古董了,可禁不起什么打击啊!」秦广王心在滴血,瞧瞧这边被砸的,就连枉死城的城墙都破了个洞,回头维修又是一大笔钱。 「少废话,交出我的人,否则今天我就拆了你们这地府!」青龙十分不讲理的说道。 「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嘛,何必打打杀杀。不知您的人姓甚名谁,我等这就让判官打开生死簿给您找找。」 几个阎王试图糊弄这条讨厌的恶龙。毕竟二郎真君只说让他们拖住青龙,又没非让他们打起来。他们可都是爱好和平的鬼,打打杀杀多不好。君子动手不动口,他们的化身可是很娇贵的,万一被这粗鲁的龙拍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第128章 什么鬼?(改) 「哼, 本君年纪虽然大,却没有到眼瞎耳聋的地步。二郎真君座下哮天犬亲自带着阴差从本君手中抢走了人,明明白白说了你们地府要考什么阴官。本君知道, 你们这些阎王日理万机,本君也就不麻烦十位阎王了,你们差个人,带我去你们那考场里我亲自去找就是了。」青龙说道。 「这……」秦广王满脸为难,这青龙怎么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怎么好让神君跑一趟呢,我就让人去考场找。」 他随手拉来一个阴官,「去,问问那考场里有没有个叫季子禾的, 赶紧带来。」 那阴官也是个明白鬼,立马接口道,「阎王,我们这考场里没有叫季子禾的啊!」 「你可确定?」 「确定,确定,小鬼看过那考生的名单, 确实没有一个姓季的。」 「孟章神君, 您听到了吧,我们这考场真没有一个叫季子禾的。不是我们不带您去, 您也知道,这科考本就是为地府选拔人才。为了避免作弊,一旦开考, 就不许外人出入的。」 青龙鼻孔出气,吐出一口龙息。这般装模作样糊弄谁呢,他又不是傻子。 「少废话,不把人给交出来,别说什么考试了,信不信本君拆了你地府,让你们什么试都考不成!」 十殿阎王面露难色,「神君息怒,实在不是我们不交人,自从冥王殿下失踪之后,我们的工作也不好做啊。」 他们一点也不想掺和到佛天两界的争斗之中,实在是身不由己啊。一个个都是大佬,他们都开罪不起,只能是各种妥协。只希望这条龙能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要迁怒地府。 然而,他们似乎高看这条龙的胸怀了。没什么迁怒不迁怒的,事实就是如此,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冥界都是铁板钉钉的帮凶,而且他都找上门来了还不肯放人,这让青龙觉得非常的生气。 第230页 「行吧,既然不肯放人,那就休怪本君不客气了。」青龙也懒得和他们废话,一言不合尾巴就抽了上来。 青龙除了是天之四灵之外,也是春天之神,象徵着生机。生与死是两个对立面,就如阴与阳,相剋相生。 若说鬼修最讨厌的是那两种对手,一种肯定是阳气十足的佛修,另一种就是像青龙这般满身生气之人。 地府的阴官们无论大小,那都是死灵出身,就算他们有了神位,将满身的阴煞之力转化为了纯粹的神力,不惧怕阳气的净化了,也多多少少,还是会受生气的影响,毕竟他们本质上还是死的。除非他们肯放弃一切去投胎,亦或是获得一个肉身,使自己真正活过来,重新来过,否则这一状态是不会改变得。 当然啦,生气什么的也就是个小加成,青龙本就是个大佬,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加成都影响不大。 十殿阎王虽然在冥界的权力很大,但事实上,他们并非上古的神明,而是太阴天子在大战之后才招收提拔的小弟,怎么可能打的过青龙神君。至于冥界的太阴天子能不能打的过他,这个谁会知道,他们又没打过架。 青龙一尾巴甩过来,十殿阎王赶忙躲开,这时候人多的坏处就显示出来了。几个人站的那么近,无论往哪个方向跑,总会有那么几个会「撞车」。稍微耽搁那一下,尾巴就抽过来了,青龙连法术都没用,仅靠自己那身铜皮铁骨,直接就将一个没来的及跑走的阎王给抽飞了。 那化身飞出去时吐出一大口老血,两眼一翻,倒在动都不动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其他九位阎王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艹,真不要脸,那浮夸的演技谁看不出来啊,都是万年的老鬼了还耍这种心眼。早知道他们也不躲了,两眼一翻晕过去就能什么都不用管了,留着他们兄弟几个顶锅,真是太没义气了。 余下几位阎王对视一番,心中都有了主意。兄弟们,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青龙觉得自己都没怎么使力,十个阎王怎么都倒下了,他还准备大战一场救出他家被大坏蛋掳走的小禾子,这么就躺倒一片,真的是让人很没有成就感啊! 青龙鼻孔里狠狠地吐出一股气,这地府官员真的是不禁打,虽说化身没本体厉害,可也不能这么菜吧。这么菜的化身,估计本体也不能厉害到哪里去,就算来一百个他都不带喘气的,真不知道冥王到底是怎么挑小弟的。把冥界交给这些人手里,怪不得天界和佛界的人都能在冥界指手画脚。 十殿阎王的化身都被青龙打趴下了,还有人敢拦他吗。周围的吃瓜群众早就在自己的上司挨打的时候就跑了,谁也不想因为看到上司出丑被秋后算帐啊。 青龙憋着一肚子气,连地儿撒都没有,瞅到旁边的建筑,上去就是几尾巴,一时间尘土飞扬。 躺在地上装死的阎王们心里默默流泪,住手啊,那可是古董啊,都是钱…… 砸完了东西,青龙顿时觉得爽了,龙爪中变出一只狐狸,伸出一只爪尖戳了戳,「来,闻闻,你主子在哪?」 黄九郎:…… 我是狐狸,不是狗啊!!! 黄九郎吸吸鼻子,没胆子说出来。骨头比之前还要恐怖了,惹不起啊,老老实实干活吧。 丝毫不知道十殿阎王阳奉阴违的二郎真君季子禾的卷子,不住的点头,看起来像是很欣赏的样子。其实呢,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心思早就跑到外边去了,之所以装个样子也就是为了骗骗季子禾罢了。 季子禾偷偷打量着面前的大官,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位大官的衣服怎么看着那么奇怪,咋一眼看着像那么一回事,可仔细看看形制还是与朝廷的官服有些区别,莫非…… 突然,二郎真君面色微变,十殿阎王竟然这么快就全部落败,那青龙正在朝这边过来。不能再拖了,没有时间了。 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二郎真君脸色的季子禾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的变化,心里一咯噔,怎么回事,莫非他的文章里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二郎真君放下卷子,脸色放缓,露出一个笑来,「文章写的不错。」 季子禾心里一松,看来没事,起身作揖,「多谢大人夸奖。」 「如今宁安县正好有一空缺,你可愿前往?」二郎真君问道。 季子禾:??? 这位考官,你好像违规了啊。一般的流程都是考完试放榜之后,再由吏部决定进士的去处啊,怎么这在考场上考官就要当场任命官职的。 季子禾瞥了眼台上的其他几位坐着稳如泰山的考官,这很明显就不符合规矩,为什么没有人管一管。难不成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一个? 「怎么,你不愿意?」二郎真君收敛了笑容,沉下了脸。 季子禾心中一紧,恐怕自己若不答应,这大官会立马翻脸吧。不行,先稳住他再说吧。 「全凭大人做主。」季子禾装作喜上眉梢的模样,弯下腰朝着大官行礼。 「那好,今日本君就代冥界授你宁安县城隍一职。至于上任的日子,就随你阳世的官职一同到任吧。」二郎真君说道。 额,城隍,不应该是县官吗?季子禾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画风转变太快了吧,城隍可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是随随便便就能任命的。还封城隍,这大官是把自己当成阎王爷还是玉皇大帝了,是不是一会儿还有人要白日飞升啊。 第231页 季子禾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一点没表示出来,依旧装成一个唯唯诺诺的傻书生。 「谢大人。」季子禾傻乎乎的笑着,像是没发现他言语中的错误,讨好道。 二郎真君点了点头,叫来一官差,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方城隍印,官府的碟文,还有一件大红官袍。 在冥界,三品以下的城隍官袍都是一身红,只有三品以上的城隍官袍才会是紫色。因为在凡间紫色比较难染,所以凡间认为紫色为上品。地府的鬼生前可都是活人,死后难免会受到影响,也崇尚紫色尊贵,所以只有高官才会有紫色的官袍穿。 县城隍在凡间也就相当于七品小官,自然没有紫袍待遇。二郎神催促着季子禾换上官袍,季子禾没法推辞,瞧瞧那些考生一脸羡慕的模样,季子禾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结果一换上官袍,季子禾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膨胀了,就连面前的大官都好像比自己矮了半头,是错觉吗? 青龙神君好不容易靠着黄九郎的鼻子找到了地方,把黄九郎随手收了起来,用他那细长条的身体上去就把那整座宫殿给缠了一圈。 四周突然一暗,季子禾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天黑了。 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阵巨响,季子禾一抬头,便看到房顶飞了起来。一颗巨大的脑袋伸了进来,看了一眼,果断把头抽了回去,又将房顶给盖上了。 季子禾扬着脑袋,这,还挺刺激的啊。 是不是一会儿就要有人提着大刀出去屠龙了,到底是哪个傢伙想出来的点子,真优秀。 青龙两只前爪抱着房顶,瞪着大眼睛怀疑人生。那么丑,怎么可能是他家小禾子! 一定是他看错了吧,青龙想着,又把房顶掀了起来,把脑袋伸了进去,眼睛又瞬间锁定了那只穿着大红袍的丑鬼。沉默片刻,哐当一声又把房顶盖上了。 「啊啊啊……」 青龙的两次掀房顶的行为之后,所有考生都像炸了锅的蚂蚁,大殿之中尖叫声一片。 冥界的考生尖叫,是因为看到了青龙害怕。而生魂考生们尖叫,是因为青龙的两次操作,直接破了大殿里的障眼法,看着周围奇形怪状的冥界考生,生魂们简直要吓死了。 就连季子禾看到面前的大官变了个模样也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发现自己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怪不得他会觉得自己膨胀了,这硕壮的身躯,这青色的皮肤,巨大的鬼爪,青面獠牙的脸……他,他,为何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当青龙第三次掀开屋顶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极度混乱的场面。因为大殿的门被青龙的身躯给堵住了,他们出不去,只能在大殿中乱跑。 青龙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大叫一声,「闭嘴!」 所有人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瞬间定在了原地,谁也不敢动弹。 第129章 城隍印 青龙伸出爪子, 从殿里拎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红衣大鬼出来,「小禾子,你怎么成这样了呢?」 季子禾被自己这身形象给打击的蔫蔫的, 见到面前的大龙,有些不确定道,「骨头?」 「对,是我。」 「你怎么也……」 「哈,这个说来话长,等回去我再和你细说,我们先解决你的问题。」青龙又把房顶盖上了,将季子禾捧在爪子里,动作十分的轻, 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捏死。 「那好吧,我的问题……」季子禾看向自己的一双鬼爪,又变得蔫了吧唧,「骨头,我这是变成夜叉了吗?」 「不是,你是在做梦。等梦醒了, 一切都会好的。」青龙一本正经道。 季子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可惜放在这个青面獠牙的脸上,就显得更加狰狞了, 「别骗我了,哪有那么真实的梦啊。我刚刚在那殿里写文章,因为赶时间, 手腕到现在都是疼的,梦里是不会疼的。」 「放心,我会找到让你变回去的方法的。」 「嗯,我相信你。」季子禾强打起精神,又道,「这里的妖魔鬼怪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还搞什么科举写文章,开始我还有点怀疑,回过味来就觉得漏洞百出了,也不知道在演什么过家家。还有个妖怪还打算让我当官,刚刚我还在想,若是你来不及的话,我也算是死前当了回官,也算死而无憾了是不是。谁知道,答应了当官,就是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骨头,你说想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刚开始那一下子是挺唬人的,可静下心来就会发现,反常的地方真的是太多了,要是他真的是在皇宫,怎么一个太监都没见到,还有那大官衣服上的花纹,还有他到处乱跑的行为,显然是违制违规的。 季子禾怀疑过是梦,可梦里他思路会那么清晰,胳膊会酸吗?显然也不会。那就剩下一个答案,他被绑架了呗。 季子禾不知道绑架他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演这场戏是做什么,也许幕后黑手就是这里考生中的一员,想让人陪着他演一场戏,圆一出状元梦。 他没有傻乎乎的去拆穿他们,周围都是他们的人,而且还有兵器,显然他反抗的话也逃不走反而说不定会惹怒他们,被大卸八块。 这种情况下如何自救,季子禾想不通,只好按兵不动。就当作自己什么也没发现,是个傻乎乎不通事故只会读书的书呆子,陪着他们演戏,放松他们的神经。争取多拖延一些时间,说不定过会儿他就能找到机会逃走呢! 第232页 那大官授予他官职,季子禾也没反对,他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宁安县,说不定也是编出来的。 当季子禾看到头顶那颗龙头时,第一反应就是,这「状元」可真下了血本,不光想当「状元」,莫非还想来一出白日飞升的戏码,从哪里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假头。 可当第二次青龙再出现时,季子禾缓过来点劲了,他怎么觉得这条龙有点眼熟,怎么那么像骨头在梓潼山上变出的那条。 恰巧此时大殿中的障眼法被破,鬼怪们顿时显现出了丑陋的原型。季子禾僵了一下,被丑到了。他明白了,原来不是人绑架了他,而是妖魔鬼怪绑架了他啊。 知道是这样,季子禾反倒还松了口气,骨头说过,他身上功德深厚,妖魔鬼怪想吃他,可是要做好被雷噼的准备啊。他可是老天爷都眷顾的人,怕什么呀。 可刚一放松,季子禾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他的手怎么变成大爪子了,还有皮肤怎么发青了。再摸摸脸,硬邦邦的皮肤,跟老树皮一样,还有嘴里的牙,都长到外边去了,这,这简直就跟故事里的夜叉一个模样啊。 太可怕了,他这副模样以后还怎么见人,估计回老家他爷爷都认不出来他,说不定还要被他吓出个好歹来。也不知道骨头是怎么认出来他的。 「这次是我的失误,以后就不会了。」青龙郑重道,他现在已经不再只是那个残魂了,这世间能从他手里抢人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我其实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虽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很难受,可比起这个,我更怕死,怕再也见不到爷爷,再见不到你……」季子禾用鬼爪捂着了脸,「有时候我还真有些看不起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一面对生死,什么风骨都抛下了。若是旁人,怕是会选择作为一个人有尊严的死去也不愿意与恶势力妥协吧。」 骨头伸出一根爪爪点了点他的脑袋,「小傻子,还是命重要。再说了,风骨那是名士才会有的东西,你一个天天想做官还那么抠门的俗人,哪里来的什么风骨。」 季子禾:…… 虽然理是这个理,可这种大实话说出来,真的很想让人自闭啊。 「回去再伤感,我先把你身上的这身打扮给变回原样。瞧你现在的样子,就跟被人打了一样。刚刚我掀了几次房顶都没敢认,真是丑死了。」 季子禾:…… 虽然话是这个说,可听起来却想打人怎么办。好不容易酝酿了点悲伤的情绪,现在都跑光了。好歹上次他失踪的时候,出来之后还被骨头紧张了好久呢,怎么这次就变的那么快。 「哎呀,不行,看的我眼睛疼,我这一双清澈妖娆过分美丽的七彩琉璃大眼睛哦!」青龙夸张的捂着胸口,那样子要多戏精有多戏精。 季子禾:…… 清澈和妖娆放在一起真的好吗?还有什么七彩琉璃,这丫的是形容的是人的眼睛吗,你这条蠢龙! 季子禾也顾不上不伤感了,站起身来,不满的朝着脚下跺了两脚。 青龙被他逗的,忍不住笑了几声,龙爪抖了两下。季子禾脚下没站稳,一个不小心就脸朝地摔倒在了青龙的爪子里。 「你是故意的!」季子禾抬起脑袋,愤怒道。幸好他现在脸皮比较厚,那么硬的龙鳞撞上去,他竟然觉得一点也不疼。 「哪能啊,我爪子地方小,要不要到我头顶上来试试?」青龙热情的推销。 「不了。」 「来嘛,来嘛,人家头顶鳞片好痒,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去踩一踩。」青龙捏着嗓子,还用另一只龙爪摆出了个翘兰花指的手势。 我跟你讲哦,你再这样,出门容易被打的好不好,季子禾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青龙将爪爪轻轻抬起,伸到自己头顶,「来嘛,这里地方更大,一般人可没机会在龙头上撒野的。」 季子禾顺着龙爪跳了下去,他与骨头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就算骨头换了个模样,变化大了点,可只要他还是骨头,对于季子禾来说就已经足够他信任了。 季子禾踩在龙首上,突然发现了一个现象,原来龙的都秃子啊,头顶没毛,毛都长在后脑勺脖子还有嵴背上。骨头的头顶生出两只又大又长的龙角,龙角之间有一方不大的间隙,季子禾走到那间隙之间待着。 说是间隙,其实对于季子禾来说也不小了。龙脑袋上也不怎么滴平整,片片龙鳞将他的骨肉保护的严严实实,龙鳞之间相叠的地方还是有些凸起的。正是这点不平整,才使得季子禾脚下有着力点,不至于掉下去。 青龙心思放在头顶上,可也没有忘记屋里的人。在有人想要冲破房顶跑出来时,他也会用即使鬼爪把人给打回去。 「骨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季子禾坐在龙角间,打量着周围。这里的天上没有太阳,光线昏暗,只有波纹般的薄云。 或许是站的关系,季子禾能看到,在城池之外,是一望无际的大地。这里没有植物,裸露的土地泛着猩红,泉眼之上竟燃烧着明火。一条黄色的河流蜿蜒流淌,泛着浪花的河面不时有冤魂冒出,往往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就又被河水吞噬。 这里,真的是人间吗? 「冥界。」 「那我为何在这里?」没听说过活人可以下地府的,莫非他已经死了吗? 第233页 「那就要问他了。」骨头把房顶再次掀了起来,盯住了手拿一叠考卷正在阅卷的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人也没躲,直接就风度翩翩的站在大殿中央,跟旁边那群鹌鹑比起来,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灌江口二郎神,拜见孟章神君。」二郎真君淡定的将考卷收了起来,拱手道。 「哼,天庭的人,为何会来冥界?」 「小神是奉天帝之命,来到冥界肃清吏治,选拔良才。」 「天界的人就是这么脸大,人家冥界的事,你们瞎操什么心,手伸的可真够长的。」 「神君此言差矣,冥界主管六道轮回,冥界之事,关乎天下苍生,天界岂能坐视不理。」 「道理还挺多,本君懒得听你废话,赶紧将小禾子变回去,本君饶你不死。」青龙傲慢道。 「回神君,季城隍这番模样,只是因为穿上了官袍所致,将官袍脱下来便能恢复本来面貌。」 这么容易吗?季子禾赶忙把官袍给脱了下来。这官袍宽大,之前他是直接将官袍套在衣服外边的,所以脱着也方便。 脱下官袍之后,季子禾果然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那这些,还给您吧。」季子禾手上托着官袍还有那方城隍印,对着二郎神说道。 二郎真君笑了笑,「季城隍这是哪里的话,你的官袍印信,为何要交与本君?」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难不成还要强买强卖? 「扔了。」青龙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果断就把官袍给扔了出去。谁知那城隍信还未落地,就把官袍给吞掉了,化作一团流光,朝着季子禾飞来。骨头吐出一口气,就把它吹了出去。 谁知没多久,它又回来了,青龙只好用爪子按住了它,不让它乱跑,咬牙切齿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城隍之名已经被写在了阴曹地府的阴官名单上,这城隍印,又怎能被他扔掉。」 「把他的名字划去。」 二郎真君摇了摇头,「恕难从命。」 青龙朝着二郎真君喷出一口龙息,爪下一用力,城隍印便碎成了渣渣。谁知这些碎屑竟然并没有失去灵性,反而因此突破了青龙的阻拦,飞向了季子禾,没入他的生魂之中,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第130章 软肋 轰—— 又是一间房子被砸成了废墟, 二郎真君躺在废墟中间,身上的衣袍变得破破烂烂, 头上的玉冠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他狼狈的趴在地上,再也没有之前半分风采。 青龙居高临下, 「还不肯划去吗?」 二郎真君抹去嘴角上的鲜血,眼神并没有半分动摇,「恕难从命。」 「那就继续。」青龙指甲划破长空,化作利刃沖向了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翻了个身,单膝跪地,忙祭出三叉戟格挡。利刃打在三叉戟上, 并未消失, 而是犹如真正的兵刃一般,向其压了过去。二郎真君只觉得仿若泰山压顶,手上的三叉戟一点一点向下沉去,二郎真君脸色渐渐变红,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胳膊上的血管都仿佛要爆开了,可三叉戟不能再低了, 再低的话,他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二郎真君心里一沉,压榨着体内的灵力, 集中到一刻,将那利刃弹开,快速的挥动三叉戟将其打散。 一击过后, 二郎真君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可是他的敌人青龙,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又挥了挥爪,一道利刃又向他打了过来。二郎真君只来的及用三叉戟护在胸前,利刃飞来,强大的冲击力再次将其击飞,吐了口血。 虽然二郎真君样子很悽惨,可季子禾并没有阻止青龙。好吧,他平日里确实是有点烂好心,却也不是对谁都会心软。 对面那位二郎真君虽然现在狼狈不堪,可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咎由自取。季子禾没想过做城隍,可若是他将来老死了,地府请他来做,他估计会很高兴。可现在他还年轻,而且家中还有老人要奉养,他怎么能来当什么城隍。遇到这种事情,怕是泥人也会生气,何况季子禾并非泥人。 「我说你的资质也不错,好好修炼,以后未必不能再进一层,为什么非要给天界当狗呢?」青龙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为天界是没前途的小伙子,清醒点,好好修炼不比勾心斗角要强的多。 二郎真君手中紧握三叉戟,闭眼不回应。 「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子,因为思凡,落了个和你母亲同样的下场。要不你就别给天庭卖命了,投奔我麾下,我去帮你将你妹子救出来,从此罩着你俩,再不受天庭管辖了如何?」青龙试图利诱。 二郎真君抬眼看了一眼青龙,哪里会那么容易啊,他母亲是天帝之妹,他生来就与天界难脱关系。就算他不愿意,他也必须要在天界占据一方席位,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不然还有谁可以替他庇护母亲与妹妹呢。 「莫要浪费口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孟章神君若是不想引来天罚,还是少开杀戒的好。」二郎真君压下袖子里蠢蠢欲动的哮天犬,冷漠的说道。 「你威胁我?」青龙眯了眯眼睛,他之前没有杀那些鬼,确实是有此缘故。之前被雷噼了一下,把自己给噼的身魂分离,灵魂还缺了不少,甚至失去了以前的记忆,青龙真的是对天雷有阴影了,至少短期内他是不想再见到那该死的雷劫。 第234页 「莫非,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了你。」 「不敢,只是劝神君三思而后行。」 「你倒是提醒我了,不杀你,可以,只是你可知生有时候比死还要难过。」 青龙一把抓住二郎真君,就朝着忘川河飞了过去。 越靠近忘川,空气中腥味就越大。忘川之水呈血黄色,其间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他们在水中怨毒的看着行人,不停地叫骂着,诅咒着那些可以过桥,到达冥府的幸运儿。 青龙将二郎神丢弃在河畔,居高临下道, 「本君听闻,忘川之畔,有一孟婆,善熬汤,可忘前世今生,让鬼无牵无挂的走过奈何桥,去投胎转世。二郎真君要不要也来一碗,去人间走一遭啊!」 「凡成仙之人,皆已经跳出三界之外,孟婆汤于我无用。」二郎神陈述道。 「那不正好,我把你扔进畜生道,让你从高高在上的神仙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蠢猪如何?明明什么都记得,却没法改变现状,只能天天待在脏兮兮的猪圈里,吃着糟糠之食,一天天的等待着死期,就算死了,尸体也要被人分食,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哦,对了,二郎真君如此壮实,肯定会被留作种猪的吧。说不定还能在凡间体会一把儿孙满堂,妻妾成群的待遇。」 季子禾觉得这威胁可真够损的,投猪胎什么的,还妻妾成群,猪的妻妾不还是猪。如今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遭受这种事情,怕是之后回归了神位,也是要被人耻笑的吧。 「汪!」 二郎真君面色微变,一道白光从他袖中窜出,化为一条巨大的白犬,狠狠地朝着龙首扑去。 「不要——」 二郎真君大叫道。 青龙伸爪想要抓住这个小东西,可是哮天犬这一下竟然是仰攻。它绕过青龙的爪子,朝着他的胸口扑去。 二郎真君其实并不是依赖法宝的修士,而哮天犬也并不是太过厉害的法宝。在二郎真君与他人斗法之时,哮天犬突然冲出,往往能给对手来个措手不及。它的牙齿十分的锋利,就算是仙人也会被它咬上一口,也会掉块肉下来。 它一口咬上了青龙的腹部的鳞片上,嘴巴里流出了血液,大有一副死都不松口的架势。 青龙伸出爪子,把它从自己的胸前拎了下来,抹去鳞片上的血迹,尽是一点损伤都没有。 「小东西,你先前仗着本君落难时打了本君的帐我还未给你算呢,你竟然自己跑了出来,不想活了是不是。」青龙眯了眯眼睛,它本来不想跟这小东西计较的。狗咬了他一口,他自然是要找狗主人算帐的。 哮天犬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青龙,没有半分胆怯,「汪,我主人乃天界二郎显圣真君,天上地下受万人敬仰的神明,你们怎能如此折辱他。」 它一开口,就是一口血沫子被喷出来。这血可不是青龙的,而是它自己的。从它张合的嘴巴里就可以看到,它的犬齿已经断掉了,血就是从它的齿缝中流出来的。 「哮天犬,不得胡言!」二郎真君呵斥道。 「我没有胡言,先前是我趁人之危,但我不后悔,能为我家主人出一口恶气,我就是葬送一条性命又何妨。」哮天犬虽然失了利齿,但凶狠依旧不减。 「哮天犬……」二郎真君有些怒其不争,又向青龙解释道,「神君,哮天犬行事鲁莽了些,还请神君大人有大量,宽恕于它。若是有什么责罚,小神作为主人,理应代它承受。」 「好一个主僕情深,真是令人感动。这样吧,二郎真君,我在给你两个选择如何?」青龙飞到忘川河的上方,爪子上提着哮天犬,两根长长的鬍鬚飞舞着,像是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要么,我将这小东西撕碎了扔进这忘川河里,要么,你把小禾子的名字划去,我就把它还给你。二选一,挑一个吧。」 二郎真君面露挣扎,一方是天界的命令,一方是陪伴从未成仙时就陪伴自己,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经历无数生死的伙伴,该如何抉择……二郎真君最终还是松开了握紧的手掌,坚挺的嵴樑塌了下去,低下了头颅,「我……」 谁知他刚一开口,就被哮天犬给打断,「主人才不会受你的威胁,我身为法宝,自当为主人粉身碎骨。你放开我,我自己跳下去!」 青龙的爪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二郎真君,想好了吗?」 「放了它,我什么都答应你。」 「主人。」哮天犬意外的看着二郎真君,满眼泪汪汪。它以为自己不过是主人养的一条狗,曾经主人为他挡过青龙的一击,遭受重创,而如今主人又为了它违背天界的命令,刚才纵使被威胁投猪胎主人也未妥协,可为了它,他却又让步了。 「小东西,恭喜你,你的小命保住了,你有一个好主人。」青龙将哮天犬抛到了河岸。 哮天犬四脚着地,身形变成了一般犬类大小,朝着二郎真君跑了过去,扑到了他的怀中。一人一犬紧紧依偎,彼此便是最大的依靠。 「骨头,你有没有觉得,比起他们,我们更像戏文里的反派啊!」季子禾问道。 「真不知道在这人心里,到底是他妹子重要,还是他养的这条狗重要。」青龙幽幽道。 季子禾想了想,郑重道,「我觉得这个还是不要乱比较得好,容易得罪人。」 第235页 阴官的名册不在二郎神手上,地府虽然好说话,可阴官的任命再怎么着也是地府的内部政务,那名册自然不会交给二郎神。那本名册现在被十殿阎王之首,秦广王保管着。 听二郎神一说,青龙就明白了。他之前还以为地府真成了天界的地盘,连阴官都归天界管了呢。早知如此,他还折腾二郎神干什么,直接去找阎王不就成了。 既然知道了名册在哪,青龙也不耽误,直接带着几人去了西方秦广王的鬼判殿。 刚到鬼判殿,就有阴官迎了上来,为他们引路,就好像秦广王已经知道他们要来了一样。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十殿阎王的化身现在还留在主城中收拾残局呢。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赤着脚与他们迎面走来。走到他们身侧时,还朝着他们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偈,而后没有半分停留的便离开了。 二郎真君说,那就是一直留在地府中修行的那位菩萨。 到了地方后,青龙因为个头太大,挤不进屋里,就变成了手指粗细的小龙挂在了季子禾的肩膀上。等到了屋里,几人就发现,在这里等着的压根就不是秦广王。 第131章 一起去放火啊 「咦, 怎么是你?」青龙惊讶的看着殿中之人。 此人头戴花冠,一身大红色的宽袖长袍, 脚蹬如意履,蛾眉细目,很是动人。 「孟章神君, 别来无恙啊。」男人笑着说道。 「骨头,他是?」季子禾疑惑道。 二郎真君也是一头雾水,他也算在冥界呆了几年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认了个脸熟,怎么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他就是太阴天子,也就是冥王。」青龙说道。 「灌江口二郎神, 参见冥王陛下。」二郎真君当即便行礼, 冥王很早就隐退不出了,也难怪他从未见过面。 季子禾也跟着拜了一拜,「小生季子禾,参见冥王。」 「不必多礼。」冥王虚扶了一下,两人顺势站直了身体。 「二郎真君,我们故人相见, 有些话要讲,不知你可否能回避一下。」冥王问道。 「自然,那小神就先告辞了。」二郎神当即说道。在这些上古神兽面前, 他不过是一个小辈。虽然冥王久未现身在人前,可二郎真君却不会看低他,这位比起青龙来, 名头更加响亮。 「多谢真君。」 二郎神大步走出了宫殿,殿门被关上。 冥王抬起手,袖中飞出一个捲轴,捲轴展开变大,将宫殿牢牢包裹住,而后隐去了身形。 「居然连河图都祭出来了,你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秘密啊!」青龙趴在季子禾的肩膀上说道。 「只是有些话,不好让它听到而已。」 「它是谁?」 冥王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吐出了那个名字:「天道。」 「我们只是来划个名字而已,怎么又扯上天道了。冥王大人,你该不会怕了天界,成了他们的帮凶?」骨头以为冥王早就不管冥界之事了,莫非他也参与了这件事中? 冥王摇了摇头,「此事我并未参与,我入定之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被迫出关。等我到冥界之时,孟章神君也已经到了地府,我便先行一步来到了鬼判殿中,等候两位。此番确实是我冥界不对,我在这里向季公子致歉,还请多多包涵。」 冥王乃一界之主,那么大的人物如今放低了姿态向季子禾道歉,季子禾有些受宠若惊,「冥王陛下不必如此,这事错非冥界,而是天界挑起的祸端。还请冥王陛下将我的名字从阴官名单上划去。」 「这个,我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冥王像是知道他们的顾虑,紧接着又道,「阴官并非只有死人才能做,活人亦可做阴官。而且地府阴官福利很多,待遇从优,干活少,俸禄高,而且俸禄还可以是凡间的金钱。」 「额,这个,还是不了吧。」虽然听起来挺诱人,可季子禾不喜欢被强买强卖。 「听到没有,赶紧把你们地府的名册拿出来,我家小禾子不想当城隍。」青龙催促道。 「那好吧,季公子,既然你不想当阴官,那我收你做徒弟如何。跟我上山,包你二十年筑基,四十年金丹,五百年飞升成仙,从此跳出三界之外,逍遥自在,你觉得如何?」 「若他想修仙,我早就教他了,还需要你吗?」青龙白了他一眼。 「多谢陛下美意,只是小生家中还有长辈要侍奉,不能离开,还请见谅。」季子禾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冥王摇了摇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青龙不满道,一会儿让做阴官,一会儿要收徒的,他家小禾子怎么会那么抢手。 「唉,这事还是要从我数年前与九色鹿王的相遇说起。你们可知,地府的轮回之力可以修补灵魂之事?」 季子禾点了点头,他听过很多的民间传说里都有提到过。说是人死后变成鬼,要是缺胳膊少腿,下辈子就算投胎成人,那也只能变成残废。若是灵魂缺的多了,连人都没办法做,只能投畜生道,待灵魂补全之后,才能重新投胎做人。 「九为极数,无论灵魂受的伤再重,轮回九次就能算是功德圆满。季公子原本是佛界的一佛陀,因拯救苍生而圆寂,佛界之人寻到你的一缕魂魄投入轮回之中,如今已是第九世。只要季公子度过此世,便可补全灵魂,回归佛位。」 第236页 「小禾子如此心善,当个与世无争的佛陀也没什么不好。」骨头说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冥王又道,「九色鹿王手上有一摘星楼,可占卜干坤,通晓古今。他告诉我,季公子灵魂补全,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为何?」季子禾不解道,「我们也见过九色鹿王,可当时他什么也没有说啊。」 冥王顿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神棍就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这种行为真是太讨厌了。 但他面上依旧笑嘻嘻,「大概是九色鹿王算到了我们今日的相遇吧。季公子有所不知,当年金云佛以身祭天,然金云佛本身并未成圣,这就为天道留下了一个漏洞。天道若是想要补全这个漏洞,就必须要等金云佛补全魂魄归位,然后让他坐地成圣,进行真正的合道。」 「你是说,只要小禾子死了,就会变成金云佛。然后天道就会强行提升其境界,让他强制合道?」青龙拔高了声音,「若是小禾子不愿意呢,它总不能逼他合道吧。」 「季公子如今魂魄虽然已快圆满,可原本他不过是一缕魂魄,而原本的金云佛早就被天道吞噬,成为了天道的一部分。等到季公子补全了魂魄,回归了神位,你觉得他会是季公子,还是天道的傀儡?」 青龙鼻孔中吐出一大股气,火冒三丈,「那小禾子这一缕魂魄,是不是也是它故意给留下来的!」 「不知,不过除了合道之事外,我还有一个猜测。」 「是什么?」 「等到金云佛归位,成为天道在世间的载体之时,必会是一场浩劫。如今在此方世界,三千大道,天道单扶持的是佛与道,借其二者,将其他大道慢慢从此方世界驱逐。如今天界与佛界独大,天道又开始扶持凡人的儒道。等到金云佛成为天道的双手时,那天界与佛界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它势必会对此二者以及其他修士动手。等到最后,此方世界再无修士,只剩下凡人。凡人不过百年寿命,再过上几百年,世间无人再会相信我们的存在了。」 「天道还真是好算计。」青龙冷哼一声。 「虽如此,却并非无解。天道说白了,并不是人,也没有人的思想,不会随机应变,只会跟着它的那些计划走。只要季公子一日不死,那九世轮回就不得圆满,纵使看起来没什么影响,可灵魂就是缺了那么一点。轮回之力只能作用于灵魂自身,若是天道控制,就没办法补全灵魂。因而只要季公子活着,天道就不会控制他,将他做为傀儡。且金云佛本来就是天道的一部分,所以即使季公子活着,天道也不会制造杀机对季公子动手,它就是如此的死板。」 「这事,只有你一人知道吗?」 「不知,但我想,九色鹿王肯定不会只告诉我一人吧。只不过,离了九色鹿王的摘星楼,其他地方若是提起此事,定会被天界察觉,除非拥有洛书河图这般可以遮掩天道的神器,所以知道此事之人并不会太多,但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不过季公子如今在我冥界,就绝对是佛界与天界的博弈了。」 虽然季子禾不能死亡回归神位,可他此世的资质却是顶好的,若是重修佛道,要不了几百年,照样能修成个佛陀。天界自然不希望对家变的更厉害,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的。 当然啦,大佬们是不可能把季子禾不能死这等秘辛告诉下属们的,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露秘密,他们可不想被天道穿小鞋。 在季子禾不能死的大前提下,佛界和天界的争斗也没有结束。就算大前提不能说,但理由都是现成的。 对于佛界来说,金云佛本就是佛界的人,让他的转世修佛道,那是天经地义。至于归位不归位,哎呀,佛家都讲究一个缘分,随缘就好,干嘛非要死一死。而天界也有理由啊,季子禾要是修了佛道,佛界多了一个佛,这佛还与天道有关系,若是危害天界怎么办。不行,二郎真君快去给我阻止他修佛,把他塞到地府去,省得佛界找麻烦。注意别把人弄死了,死了就直接成佛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就如我们刚刚遇到的那位菩萨?」 「对,就算佛界金云佛到底是佛界之人,佛界自然不希望他的转世成了冥界之人。不过我并未将名单给他,我希望季公子可以自己选择。」冥王说着,将此次冥界科举选拔的官员名单递给了季子禾。 这名单上只有季子禾一人的名字,其他的都是空白,毕竟也就只有他一个是例外,被二郎神提前给写上了。至于其他人,冥界科举还未结束,卷子还没看完呢,怎么会把人员确定呢。 「二郎真君此事做的确实欠妥,我已从秦广王处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冥界科举本是件好事,但参与科考的考生都知知道始末,自愿参与才对。只是去迎接季公子的那位差役受了二郎真君座下哮天犬的胁迫,未与季公子讲明,使得季公子受惊一场,这其中确实有冥界的责任,冥界自然不会推卸。」 季子禾紧紧握住手里的名单,「其实也不能怪冥界,要怪只能怪我现在是一个凡人而已。」 正因为是个无用的凡人,所以软弱可欺,正因为是个无用的凡人,差役才敢欺瞒他;正因为是个凡人,所以二郎真君才会选择忽视他的意愿,提前就将他的名字写在了阴官的名单上;正因为是个无用的凡人,所以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决定。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凡人。弱小,便是原罪。 第237页 不过,都说凡人如蝼蚁,可在季子禾看来,仙人也并非无欲无求。 「小禾子……」小青龙拿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担心道。 「无事。」季子禾摸了摸小青龙的脑袋,勾了勾嘴角,至少还有人陪着他。 「冥王陛下,我想知道,冥界为我开出那么好的条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季子禾看向冥王,天界和佛界都有理由,可冥界呢,连冥王这么大的官都出现在他面前亲自挽留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青龙看着冥王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对啊,刚刚只听他说天界和佛界,那冥界呢? 冥王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毕竟是冥界的王,虽然不怎么管事,但也希望冥界可以安稳长存。季公子为大气运之人,我希望借季公子的气运,让冥界不至于被佛界与天界真正架空。」 「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季子禾说道。 「什么条件?」 「我希望你能够给我让我可以不受任何人摆布的力量。」 冥王想了想,「你真不愿拜我为师?」 季子禾摇了摇头。 冥王嘆了口气,抬手将屋中的河图收回,递到了季子禾面前,「此乃河图卷,是上古时期圣人的神器,拥有强大的力量。虽然你力量有限,发挥不了它全部的力量,但也够用了。除此之外,现在我再赋予它一个新的意义。」 冥王正了正神色,声音突然变得缥缈起来,「从今日起,持河图卷者,便为我冥界少主。」 这声音似来自远古,明明听着不大,可天地间的修士全都听到了这一公告,都知道了,冥界突然多了一个少主。 「多谢冥王陛下。」季子禾接过河图卷,将阴官名单还给了他。 季子禾这个少主真的是当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只是一个保护伞而已,又不需要他履行什么义务。毕竟,跟冥王比命长,怕不是活腻了吧。 青龙脸色非常的不好看,瞪着冥王,鼻孔里又喷出一大股气流。什么少主,这不就平白让他家小禾子矮了一辈,占他的便宜嘛。 告别了冥王,走出了鬼判殿,小青龙变成大青龙,季子禾再次坐上龙头。 「骨头,我们能不能先不要回去?」季子禾说道。 青龙疑惑,「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季子禾摸着手里的河图,笑道,「我们去放火吧,去灌江口,去天界!」 青龙乐了,「当然可以,我去叫上玄武……咳,小黑,他的火最毒了,找他一定过瘾。」 「行,不过我们要偷偷的,不要被人发现了。」季子禾嘿嘿的笑着,像个即将要去做坏事的小捣蛋鬼。 第132章 我是一条小青龙 回归自己身体的季子禾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灵魂状态下的时候, 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特别轻松。结果回归肉身之后, 身体就变得极重,动弹一下都觉得累的慌。孟章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反差太大,等他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季子禾表示无所谓, 殿试虽然说不需要像会试那般紧张, 却也需要准备一番。之前天天有人拉他出去喝酒, 他也有些厌烦了, 如今他身体有恙, 终于有藉口可以推脱了。 不过他很奇怪,为什么孟章一直保持着小青龙的模样呢?虽然只有筷子粗细, 不占地方, 可季子禾读书的时候, 就是忍不住老往他身上瞟。 小青龙懒洋洋的趴在床上, 面前还立着本游记,跟他以前人形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的慵懒。不过人形的时候看起来那叫赏心悦目,而小青龙的模样那就叫一个「萌」字了。 真可爱,手痒, 想摸。 「你怎么老看着我?」孟章忍不住扭头看向了季子禾。 「骨头,你为什么不变成人形啊?」季子禾问道。 孟章把头扭了回去,伸出龙爪, 将面前的书翻了一页,「跟你一样,我也是刚刚回到肉身,有些不适应,过着日子便能随意变身了。」 「对了,骨头,你还未跟我跟我说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季子禾问道。 「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孟章嘟囔着,一点都不想提及自己会被只狗给打了的事情,他青龙大爷啥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那之前你怎么会对哮天犬说算帐的事?」季子禾记性很好,很会抓重点。之前青龙与二郎神打架时的谈话他都记着呢,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开口问,但事情的真相他也拼出了点由头。 孟章四只短短的爪爪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转了个方向,拿尾巴对着季子禾,又趴了下来,以示自己的不满。 这种丢脸的事情怎么能记着呢,记着也不能说出来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季子禾觉得好笑,很想现在就把小青龙抓过来拿在手里捏捏。当然,这种事情想想就好,若他真的对小青龙做了这种事,信不信他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问的。」季子禾安抚道。 「我没事,不就是被打了吗,算不上什么事。」孟章别扭够了,自己又把身子扭了回来,「还记得当初我们去关外,九色鹿王打进我身体里那团光吗?」 季子禾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九色鹿王说,那可以修复你的魂体。」 「是的,事情确实如此。先前几百年我的神魂都有缺,就算有舍利子的帮助,也没办法补全。就我一直找不到原因,到如今,我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第238页 「哦,什么原因。」 「我本是天之四灵之一的青龙神君,神魂和肉体的力量都不容小觑,肉体强悍无比,灵魂虽然脱离了肉体,但同样能够使用法术,不比肉体弱。按理来说,就算我灵魂受了伤也能自己长好,可偏偏我就是缺了那么点,甚至因为那点缺失失去了记忆,就连法力都受了影响,变的弱小无比。直到我与哮天犬打了一架,灵魂又受到了损伤,九色鹿王留给我的那团光发挥了作用,将我的灵魂修复完整,我的记忆回来了,法力也回来了,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原因。」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缘故啊?」季子禾催促道。 孟章抬起爪爪,捋了捋自己长长的鬍鬚,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啊,真是个榆木脑袋。算了算了,本君就大发慈悲,为你解惑吧。」 季子禾不禁翻了个白眼,还装起来了,能不戏精嘛。 青龙扭着自己细细的身体,飞到了季子禾面前,身体弯曲,摆出一副坐着的模样,两只短短的小后爪还非要摆出一个跷二郎腿的高难度动作, 「说难的怕你听不懂,那我就举个简单的例子。还记得村里张大娘大冬天摔了一跤,摔断了腿,结果没去治,就变成了跛子吗?后来你发好心帮她请了大夫,大夫来看后,说她骨头长歪了,治的话就得把腿打断,正骨让骨头重新长好。」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的灵魂也是长歪了,所以就没办法长好?」季子禾问道。 「差不多吧。」孟章点了点头,傲娇道。 突然,季子禾手速疾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孟章的身体。孟章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十分的惊讶,像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季子禾干咳了一声,自己这双手哦,真是不听话,怎么能去抓孟章呢,真是太过分了。 「你干嘛!」孟章震惊道。 「那个……我是怕你飞着太累,哈哈。」季子禾胳膊僵硬的将孟章放到了桌子上,赶紧缩回了手。 孟章狐疑的看着他,季子禾真诚的笑着。孟章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顺着季子禾的好意,腿一弯,趴在了季子禾的书本上。 「如此说来,哮天犬岂不是你的恩人了。若非他把你打伤,你原先长歪的地方不还是好不了?」季子禾问道。 「嗯,不然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青龙扣着指甲,满不在乎道。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就凭哮天犬打了他这一条,他就得把哮天犬还有它的主人都撕成渣渣,怎么还可能留他们一条命。 季子禾抽了抽嘴角,将二郎神打成那样,还跟他一起把二郎神在灌江口的宅院给放了把火烧了,这叫轻易放过人家?季子禾觉得自己以后都不敢直视轻易这俩字了。 「我虽然修复了灵魂,恢复了记忆和法力,但灵魂还有些虚弱,动弹不得,没办法去地府救你,所以就把我的肉体召唤了回来。看看我现在的模样,有没有觉得很威风啊?」孟章抬高了下巴,装作一副高冷的模样,殊不知自己那一甩一甩的尾巴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思。 季子禾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忍住,不能上手,面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威风极了,真是太威风了。骨头,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威风的龙。」 「那是当然啦。」孟章臭美道。 想想之前,他还很抗拒自己的记忆,生怕恢复了记忆,自己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现在想想可真是傻,他又不是像那些神仙一样是在下凡渡劫,轮回渡劫的神仙受到轮回之力的影响,回归神位时恢复记忆再想起凡间事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而他又没投胎,他只是受了伤失忆了而已,就算他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他也还是他,失忆后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呢,而且他还是很喜欢小禾子啊! 当然啦,自己犯蠢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小禾子了,会影响他在小禾子心中的威严帅气的形象的。 「哎呀,别偷懒,赶紧看书,看看还有几天你就要殿试了,真是一点紧张劲都没有。」青龙爪子拍着身下的书本,恨铁不成钢的催促道。 季子禾:「……」 大爷,看书可以,麻烦您将您那「威严」的娇躯挪一挪可以吗?您压着书,小的真的没法看啊。 曹国公府 卫璋站在书桌前,捏着狼毫小笔,弯着腰一笔一画的在宣纸上勾勒着,而后上色,很快,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工笔画像跃然纸上。 「画的不错。」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卫璋手一抖,画笔在纸上划出了一道痕迹,这幅他废了很大功夫的画像瞬间就被毁了。 卫璋心沉了下去,淡定的放下笔,直起身来,抬头扫了眼小厮,又看向了来人,恭敬道,「父亲。」 小厮急得简直都快哭了,真的不是他不想提醒世子,只是国公不让他通报,他也没办法,只求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他才是。 「瞧你都有心思作画了,莫非对殿试已经胸有成竹了吗?」 「尚可。」 曹国公点了点头,「你从小就不让我操心,为父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是。」 「我瞧你这幅画,怎么这么眼熟,莫非是宫里那位云萝公主?」 「只是随意画画,并无所指。」 曹国公温和的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那就好,我之前还听人说起,你与那位公主殿下间有私情,甚至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了,想来定是旁人在胡言乱语。」 第239页 卫璋没有说话。 曹国公也不介意卫璋的回答,自顾自的又道,「你是我曹国公府的世子,将来可是要继承我的位置,扛起整个卫家的重担,怎会为一个女子而自毁前程。你也明白,你那几个兄弟都不成器,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能够挑起家中的大梁了。若是你去做了驸马,定不能继承爵位,那我又该指望谁,卫家又能指望谁。爹知道,你从小就很懂事,你定不会只顾着儿女私情,去做什么无权无势的驸马,将卫家弃之不顾的。」 卫璋面无表情,「是,父亲。」 曹国公仿佛松了一口气,笑容都多了几分的轻松,「璋儿,你是父亲的骄傲。我知你从小就抱负远大,可科举什么的,对于我们这种世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就算你不考殿试也无妨。我年纪也大了,是该歇歇了,待过几日我便进宫去请陛下下旨,将爵位传给你,为你选官。至于科举,你就不要去考殿试了,让给那些寒门子弟一个名额吧,他们寒窗苦读挺不容易的,你意下如何?」 卫璋垂下了眼眸,良久才道,「是,父亲。」 曹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璋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娘说,又相看了几个世家的姑娘,模样都挺俊的,你要不要……」 「父亲,我累了,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想休息一下。」卫璋突然打断了曹国公的话,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曹国公也没有不满,「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曹国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的就离开了。 卫璋眷恋的看着桌上的画像,抬手轻轻触碰画中人的容颜,伫立良久。虽然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未曾做什么其他动作,但心却宛如刀割。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痛苦,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待到他再开口时,声音变的沙哑至极。 「云萝……」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一日。今日,考生们面对的就是科举的最后一个环节,殿试。 第133章 探花郎 真正的皇宫可比季子禾在地府呆的假考场要气派多了, 经过一一系列复杂的礼仪, 将近二百考生们从宫外来到宫内, 怀着雀跃的心终于走进了永和殿。 永和殿就是本次殿试的考场, 虽然考生们一路上碍着礼仪不能抬头随便乱看, 可既然来了,谁不得偷偷瞥上几眼,只要不被发现就好。见过巍峨壮观的皇宫, 众考生们的心情都激动万分,就算坐到了考场上,也久久不能平复。 季子禾也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不禁紧张了起来。 皇帝是个很认真负责的皇帝,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殿试,自然是非常的重视。不仅不仅为了监考把奏摺搬到太和殿批改, 甚至就连考题也是他亲自出的。这考题他一直都没有公布,就怕被泄露出去, 直到今天早晨他才御笔将考题写了出来,派人抓紧时间去印刷。 虽然说殿试有一天的时间,不过各种繁琐礼节做下来, 也要耗费不少的功夫,等考生们坐在座位上时, 时候也不早了。 考生们摸到考题时, 卷上的墨迹还未干,绝对的「新鲜」。 季子禾这种人就是这样,考前紧张的不得了, 可摸到卷子的时候就立马冷静了下来,快速的沉浸在做题中,惹得上首的皇帝啧啧称奇。 别看皇帝坐在台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实则没比底下的考生们放松多少。皇帝陛下如今还很年轻,甚至底下的大部分考生的年龄都比他大上不少,虽然平日里一直表现出沉稳的样子,可他到底还有几分年轻人的心性。 他手上拿着奏摺,似乎正在看,可若是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他看的哪里是奏摺啊,分明是在藉此观察底下的考生。不过考生们没发现,没人敢去抬头正大光明的看天颜,只眼角瞄一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能看见什么啊。只能模糊的以为皇帝真的在看奏摺,没盯着自己,这样的认知让很多人都放松了不少。 对于科举,前朝有句话很出名,「五十少进士」。意思是说,五十岁能考上进士那就算年轻的。当然啦,这句话说的有些笼统,但也侧面反应出了科举的难度。 科举本就不容易,很多人考了几十年还在考,而且前些年科举还停考了那么久。可想而知,此刻殿试之中的考生的平均年龄,绝对是老的多年轻的少。 殿中年轻的考生不算多,每一个皇帝都会去多看几眼,当然啦,只要长得好看,他都会多关注一些。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廷上的老臣实在太多了,时不时就仗着自己是两朝老臣摆起谱来,让皇帝做起事来老是觉得束手束脚。这一次科举,皇帝肯定要选出一部分作为自己的心腹好好培养,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会试成绩出来之后,那些榜上有名者的祖宗八代的情况都被皇帝的影子军团给查了个底朝天,对于这些人的脾气秉性什么的皇帝都基本知道了个大概,也在心里初步决定了这些人的未来。 皇帝之所以坐在这永和殿上,就是为了现场相看一下这些人。 若成为自己的心腹,皇帝以后就可能经常见到他们了,虽然不求每个官员都貌美如花,可至少也要让自己看着顺眼啊,不顺眼的都被陛下从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划掉。还有那些太老的也要划掉,年纪太大了就算考中了进士,以后的官途时间也不会长,没几年就退休了,这种人怎么能作为心腹呢。至于那几个年轻轻轻,长相顺眼,秉性也不错的,历练个几年倒是可以一用。 第240页 这么一想,皇帝不禁又多看了自己「看中」的那几位,名次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希望他们的殿试文章里不要出现让自己失望的东西。 季子禾是会试的第一名,所以殿试的位置就安排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皇帝只要一抬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不禁对他的关注多了一些。 从他刚来殿中的坐立不安,到摸到试卷时的胸有成竹,转变的非常迅速。因着之前影子军的调查结果,皇帝对他的印象还是蛮好的。小伙子像个实干派,朕看好你哦。 然而皇帝的心思季子禾一点也不清楚,刚来大殿时,太紧张了,他连头都没抬,压根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等他不紧张的时候,又忙着做题呢,哪有空去打量皇帝呢。 之前冥界的那场殿试季子禾文章写的匆匆忙忙,可这次不一样啊,他的时间够用啊。于是他可着劲的打草稿,不厌其烦的修改一遍又一遍,硬是改的无处可改,才开始誊抄。 等他写完,天都已经黑了。大殿里燃起了蜡烛,很多的考生都已经交捲走人了。季子禾交卷不早不晚,交了卷子就可以离开考场了,这也就代表他的科举生涯基本上就是结束了,以后再也不需要去考试了。 能来殿试的,最差也能捞个官做,只要不自己作死的在殿上失仪,或者文章里写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基本没有考生会因为落选而担心,大部分的考生都和季子禾一个态度,觉得自己身上压的担子终于可以放下了。至于名次什么,考都考完了,担心有什么用,等到放榜的时候再担心吧。 考生们放松了,可阅卷官们放松不下来。这些阅卷官们都是朝中重臣,很受皇帝青睐,不然也不会委以重任。 对于皇帝的信任,阅卷官们自然不敢怠慢。科举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绝对不能出什么差池。考生的卷子一张又一张的在阅卷官之间传阅,仅在一夜加一上午的时间,便决定了所有考生的命运。他们选出了十份最优秀的文章,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完这十份卷子,直接给排个序。这些卷子还是糊名状态,皇帝排完了顺序,洛仙公公当场拆开卷子,抄录名字,呈给皇帝。待皇帝查看后,再开始唱名。 几位老大臣听到了前三甲之名,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陛下,一甲之中,竟无一人到弱冠之年,是否有些不妥?」这里面官位最大,也是资历最老的张大人率先提出了异议。 状元的人选他们没意见,反正都知道,那是驸马爷的位置,定然不会选个年纪大的。可榜眼、探花呢?虽然青年才俊听着好听,可前三甲都是一群还未到加冠之龄的年轻人,是否会令天下人不服,引起非议? 「有何不妥,看看这几篇策论都是朕亲选出来的,张大人有何异议?」陛下不满道。 瞧瞧,这就是他想要自己心腹的原因。原本应该是自己可以一言堂决定的事情,偏偏非要有人给他打岔。天天叫嚣着什么忠言逆耳,不反对一下是不是就显得自己不够忠心啊。 「回陛下,臣以为安大业文章精妙绝伦,可担状元之名,只是榜眼与探花的人选还需要再斟酌一下。此二人太过年少,心性未定,名次太高并非好事。」 皇帝的脸色很是不好,「那张大人以为如何。」 张大人上前翻出一张卷子放在最上面,「臣斗胆,陛下请看,这西平王宗之的文章,是否在季子禾的文章之上,可担一个榜眼之名。」 皇帝陛下一脸冷漠的看了看这什么张宗之的卷子,文章尚可,所以被他排了个第四。不过比起他选的前三名来说,还是差了几分意思。最主要的是,他的卷子上写的年龄也太大了些吧,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文章写的好有什么用。科举考试只是一个起点,想要进入权力中心来,还有的熬。年纪大点的熬着熬着就致仕了,没前途啊。 可说话的人是两朝元老,先帝指给他的辅国重臣。虽然这些年为人是有些飘了,可也不是什么奸佞,且位高权重,他的话皇帝也不好全都驳回。 「可。」 张大人还想继续谏言,「那这探花之人选……」 「既然这张宗之做了榜眼,那原先的榜眼季子禾往后推一位,做个探花吧。还有这原先定的探花郎丁再昌,也推后一位,做个传胪吧。」皇帝突然打断了他。 「陛下,这季子禾与丁再昌年纪尚轻……」 「行了,张大人,年纪轻又如何,朕的年纪也没有到七老八十,难道就坐不了这皇位了吗?」皇帝有些不耐烦道。 所有的阅卷官惊的全都跪了下去,张大人诚惶诚恐道,「陛下明鑑,老臣绝无此意。」 「朕知道,张大人忠心耿耿,起来吧。」皇帝冷眼看着他们,「朕选的是能对国家有用的人才,看的不是年龄,也不是资历,只要他有才华有能力,年轻又何妨。有人读了一辈子书,写出的文章还不是照样狗屁不通,若是依照年龄选官,那这个科举不开也罢。」 「是,陛下圣明。」 这次没人再敢提出什么异议出来,皇帝也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以往前三甲都是要留京在翰林院当个清贵的京官,熬上个几十年,说不定就能熬出头。虽然困难,但京官到底是在天子脚下,也比外放的官员出头的机率更高。但这一批的进士不一样啊,情况特殊,除了状元,皇帝打算把所有人全都外放,补充地方官员的空缺。这么看来,一甲优势也并不算大了,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第241页 当然啦,对皇帝来说是虚名,可对考生来说可不是。 等到传胪大典之日,季子禾听到传制官唱到自己的名字时,脑袋瞬间就空了。 探,探花! 他居然考中了一甲第三! 第134章 琼林宴 这边宫中传胪大典刚结束, 那边宫外就开始张贴黄榜, 将进士之名昭告天下。 黄榜一贴上, 就是一大堆人来围观, 甭管家里有没有考生的, 都围在那里凑热闹。讨论之声四起,有人大声念着黄榜上的名字,声音高亢, 此起彼伏,仿佛俱有容焉,就好像是自家人得了进士般骄傲。 亏得那些个无私奉献的唱名人,使得那些没挤到里面看不到榜单, 还有那些不识字的人知道那榜单上究竟是何人之名,凑了个热闹。 黄九郎离得满头都是汗, 就是挤不进去。那些喊名字的东一个,西一个的, 也不知道哪是哪个。他家主人倒是好找,探花郎嘛,虽不及状元郎的声音出现的次数多, 但也被念叨了好多遍。但宁大老爷就不一样了,他耳朵张了半天也没听到他的名字, 他这可等着回去给宁家夫人报喜呢。 「真是没用。」小青龙从黄九郎的头顶飞了起来, 反正他用了障眼法,别人也看不到他。他就轻轻松松的飞进了包围圈,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 对着黄九郎说道,「看到了,小禾子在一甲第三,宁采臣在二甲的第十八名。」 「太好了,咱们这就去报喜去吧。」黄九郎高兴道。 「不了,我去宫门口等小禾子,你快些去领赏钱吧,晚了可就没了。」孟章说道。 黄九郎一听就有些急了,忙道,「大人,我就先走了。」 说罢,拔腿就跑。 这种报喜的事情,通常也就第一个通知的人才有大红包拿,图个好彩头。报喜的人多了,就算主人家不吝啬,每个人都给,估计红包就要比第一个差上很多了。 黄九郎是个在人类社会独自一人闯荡的年轻单身狐狸精,自然知道生活的艰辛和钱的重要性。娶媳妇要钱,买房要钱,生娃要钱,送礼也要钱……特别是送礼,亲戚太多,隔个几天就得参加一次红白喜事,搞得他出来闯荡了那么久存款依旧可怜。如今有个赚外快的机会摆在面前,黄九郎自然不会放过。 孟章就熘达着到宫门口去等季子禾,也不是他不愿意进皇宫,只是皇宫是人间皇帝的地盘,虽然皇帝不是修士,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负担着一个国家的国运,就算是天上的神明也不会轻视他。 孟章是上古神明,同时也是上古的凶兽,若入了皇宫,说不定就会被皇帝的守护灵视为威胁,搞不好还得打一架,就算打赢了也会影响自身的气运,青龙不想惹这种麻烦。想要安稳进入皇宫,非得主人家的同意才可以。皇宫的主人是皇帝,皇帝天天待在皇宫里不出去,简直比小禾子还宅。他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能让他同意自己进门呢! 不见皇帝,没法进宫,想见皇帝必须进宫,真的是太矛盾了。搁他以前的脾气,可去他的国运,什么自身气运,凶兽才不会相信这个。可现在,他得当一条好龙,不能搞破坏,小禾子不喜欢。 传胪大典结束了,新出炉的进士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三鼎甲有个特殊的待遇,皇帝会派专人护送其回家,也就是所谓的打马游街。 今朝没有固定打马游街的人数,有时候游街的只有状元一个人,有时候是前三甲一起,这纯粹是看皇帝的心情了。这个游街可不止是为了让状元出出风头,更重要的是皇帝想借着这种方式宣传一下科举,招募英才,增加朝廷的威望。 不管目的如何,这对于百姓来说,可是件热闹的事情。知道今天状元要游街,京州城的百姓都涌上了街头,就为一睹前三甲的风采。 三人穿着大红袍,身上还戴着大红花,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州城里转悠,真是好不威风。前三名里除了榜眼年纪有点大,剩下两位可都是少年英才,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着实吸引人的眼球。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得众人艷羡欢呼,围观的小娘子们激动的将手里的手绢,头顶的簪花,亦或是各种鲜花往他们身上扔。 季子禾是第三名,受到的「攻击」自然没有第一名的安大业强。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他骑在马上,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真的是高兴坏了。 「出息,有那么高兴嘛,不就是游个街。」孟章从他离开皇宫开始就追上了他,趴在了他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现在脑袋想的是什么吗?」季子禾笑道。 「什么?」 「光宗耀祖。」 孟章:「……」 就不能有点更气派的更气派的念头吗,好歹也是科举第三名啊,那么小家子气。人家都想着以后要当大官,赚大钱,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他不一样,考上了探花第一个想到的也就是他家老爷子。 回到了租房之后,附近的邻居们都来祝贺,送走了邻居之后,季子禾赶紧将写的封信,将自己与表哥考上进士的事情交代一番,让黄九郎赶紧寄回家里去。 新科进士都有回乡假,这是他们的特权,毕竟衣锦还乡可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读书人奋斗了那么多年,可不就指望的是这个嘛。虽然如此,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回乡假得要朝廷批准才行。那么外地的新科进士多人呢,总不能一下子全赶到一起去了。 第242页 而且考中进士也不代表立马就能做官,除了前三名,其他的进士还得经过考官,才能被朝廷授予官职。 季子禾是一甲第三,这个他自然不用担心。可他肯定要宁采臣一家一起回家,宁采臣在京州住了数年,家里的妻儿人数那么多,还有房子要怎么安置,这就得再商量商量了。不过倒是可以先寄封信回家让家里人高兴高兴,也以免让爷爷担心。 考完了试,按照以往的规矩,就该是琼林宴了,说白了就是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庆贺宴会。 皇帝宴请新科进士们在皇宫吃饭,除了庆贺,也有嘉勉之意。当今圣上求贤若渴,不仅殿试全程在,就连琼林宴上也一直都在。 琼林宴说着很气派,其实也没那么热闹,毕竟顶头上司在嘛,肯定不可能放开了玩。所有人都想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都拘谨的很,都端的是一幅成熟稳重的做派。 当然啦,除了行为,还有外表也十分的重要。所有人都穿着不少人都涂脂抹粉,头顶戴花,就比如坐季子禾旁边的那位榜眼,身上的香气激的季子禾差点就要忍不住打喷嚏。他默默挪了挪屁股,离那位榜眼远一点,他可不想被安上个失仪的罪名。 皇宫的食物自然不一般,季子禾吃着美食,喝着美酒,有些惆怅。可惜了,骨头不能跟着他一起来皇宫,没有这个口福。宫里的饭菜,就连锦江楼都比不上。 琼林宴嘛,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做诗了,这也是个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若是自己能在宴会上力压众人,一鸣惊人,说不定就能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呢。 作诗也是需要灵感和氛围的,想要当场作首好诗,是件不容易的事,所以大部分人都会提前准备好。在来琼林宴之前,季子禾和小伙伴们就凑在一起,提前把诗给写好了,然后相互改了改,背下来。等轮到自己作诗的时候,就直接把背好的诗念出来。不说能够惊艷四座,至少不会出错。 第一个念诗的肯定就是状元了,安大业刚把诗念完,第一个拍手叫好的就是皇帝。其他人一看皇帝都如此推崇,甭管听没听,也都不停地夸耀赞赏。 季子禾有些疑惑了,这首诗明明他也参与修改了,他们几个都觉得还行,可也没到绝妙的地步,莫非是他看漏了不成? 不过紧接着皇帝就为他解惑了,夸赞了安大业几句,皇帝就引出了自己的目的,当场为安大业与公主赐婚了。 安大业当场跪地谢恩,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四大喜事安大业一下子占了俩,可不让他高兴嘛。 安大业本来就没有太嚮往仕途,他家里是个小世家,家境殷实,又是家中独子,父母难免对他有些娇养。也没指望他有多大出息,就连他读书他母亲都怕他累着想要阻止,这样的环境下你能指望他能立下多大的志向。 这次科举,安大业也就是为了躲他母亲而来,谁知道他真的考上了状元呢。虽然之前总有状元要娶公主的传言,可到底皇帝没真正发话,安大业虽然考上了状元,可也没真敢想。如今听了皇帝的金口玉言,心里除了喜悦,还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他母亲的梦终于成真了…… 皇帝的内心其实也是有些复杂的,云萝公主说她看上了此人,皇帝本以为这小子就是个油嘴滑舌的白面书生,没多大本事,谁知他还真的有真材实料。 那日皇帝为那十份卷子排序时,可都是糊名状态。这个顺序是真的按文采排的,反正不管安大业的名字在不在这十个之中,皇帝都能把他给加到第一去。可谁知道,洛仙公公卷子拆完,名单呈给他时,安大业的名字就是第一名。 这让皇帝觉得有些心疼了,考那么好干嘛,害他白白错失一个人才。若是他考的差些,皇帝不就没那么心疼了嘛。 虽然有点心疼,但皇帝却还是为云萝高兴多些。不愧是他的亲妹子,眼光就是好,一点就点中了个真状元。为了妹子的幸福,一个才子罢了,就算皇帝现在再怎么求贤若渴,他还是捨得的。 第135章 河 季子禾这段时间可过的真是太轻松了, 考完了科举, 玩起来再没了负担, 带着孟章和黄九郎把京州城周边游玩了遍。 倒不是没人请他去宴会, 实在是请的人太多了。除了那些朋友, 还有在科举前不敢与季子禾亲近的师兄们。特别是家里有适龄的女孩的家庭,对季子禾那是最热情的,热情到季子禾都快被孟章的眼神给盯穿了。 除了几位好朋友相邀, 季子禾再不敢去随便赴宴了,好说歹说才把孟章给哄好。 「我没看上那些姑娘,真的,我没打算成亲。」季子禾信誓旦旦。 孟章酸熘熘道, 「那以后你若是遇到喜欢的姑娘了呢?」 「估计是遇不到了。」季子禾说道,谁让他喜欢的是个男人呢。 「没事, 有我陪着你呢。」孟章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前他还是残魂的时候, 总觉得自己与小禾子是没有未来的。毕竟一个是寿命短的人,一个是残缺的鬼,怎么可能相伴一生。 可现在不一样了, 小禾子现在已经成了阴官,是神明了, 寿命什么的就不是障碍了。而且孟章自己也找回了自己的过去与肉身, 也不用担心自己哪天会消失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看着小禾子与其他女人成亲,明明他可以自己上啊! 第243页 咳,当然这个得等他恢复成人形再说, 青龙虽然很帅啊,可小禾子还是人的思想,自然不可能喜欢其他种族。虽然现在自己一时半会变不过来,不过他们现在时间很多,不怕等。 但是,他要保证在他变回人形前,他们之间绝对没有第三者才行。在他看来,那些想把女儿许配给季子禾的人都是趁虚而入的敌人,他必须要严防死守才行,小禾子可是龙的宝藏啊。 「你难道还能一直陪着我吗?」 「那是当然,我本来就打算陪你一辈子。」孟章郑重道。 当然了,之前的一辈子不过百年,而现在他说的一辈子可没有上限了,这都可以说是正大光明的表白了。 季子禾顿了一下,笑了起来,「好,说话算话哦。」 京州不愧是国之都城,各种名胜古蹟实在是令人嘆为观止。每到一处风景秀美之处,还未等季子禾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就能看见附近的石头上或是墙上留下的前人的诗词大作,甚至还能找到不少名人大家的真迹。惹得季子禾恨不得把墙皮给抠下来放自己家珍藏,不过他也就想想,这种行为实在是不好。 看了这些前人之作,季子禾就没了作诗作词的心情了,不是他不愿意写,而是附近没地方了啊。这里又不光有季子禾一个来过,其他人也想让自己与偶像的大作写在一面墙上啊,时间一久,不就没地方了,又不能没品的把人家的遮盖住,无从下笔实在令人心痛。 不能与偶像的大作写在一面墙上的遗憾,可还是让季子禾瞬间就没了写作的欲望。景色再美有什么用,心情再激动也没有用,写出来的诗又不能留下来跟前人呆在一面墙上,让后人都看见,实在是不想动笔啊。 这矫情劲让孟章嫌弃的不行,真想把这读书人的脑子挖出来看看怎么长的,时不时就要抽抽风,实在是让正常人理解不了。 不咏诗词,憋着一腔情感没处撒,季子禾又憋的难受。想来想去,就把冥王给他的那捲河图拿出来参悟。看着看着,他竟然入定了,这让孟章觉得非常意外。 河图说是上古时期的圣人之物,可却不是圣人造的,而是天地初开之时自然孕育出的神器。传说其中蕴藏了三千大道,若是参悟透彻,便能找到突破成为圣人方法。 然而,传说毕竟是传说,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在上古时期,拥有神器者,也不一定能成圣。因为就算得到了上古神器,也不一定能够参悟它其中的奥秘,那上古神器也就跟个普通的法宝一般无二了。 而圣人,也不一定非要依靠上古神器才可以达到这个境界。成圣之路又不止一条,不依靠上古神器,努力修炼,寻找自己的机缘,依旧能成为圣人。久而久之,上古神器之名也就从神坛上跌落了下来,这也是冥王之所以这么大方的就将河图交出来的原因。 冥王活了那么久,其他的上古神明要么死了,要么躲起来了,就他属于最活跃的那一类。孟章猜测,他手里的上古神器绝对不止河图一个,因为没有修士会捨得成圣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而河图,他肯定也没有参悟出来半分东西,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显现于他面前,也不怕他起歹念强抢。 冥王把河图送给了季子禾,孟章自然也看过。河图与洛书其名,共称「河图洛书」,据说八卦就是一位圣人藉由此演化出来的。河图就是一幅奇怪的图,由数个黑点白点排列而成,孟章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其中的半点奥秘,甚至不止一次怀疑冥王是不是给了小禾子假货。 事实上还真就是他自己的原因,之前季子禾看河图也没发现什么奥秘,结果现在就坐这里看了一会儿,就由一个凡人之躯入了道,修为蹭蹭的往上涨,没有心魔,也没过雷劫,居然就这么成了散仙,差点惊掉了孟章的下巴。 虽然说散仙的修为也不算是太高吧,可这么轻轻松松的成了仙,这让人家辛辛苦苦努力修炼几百几千年的修士还未成仙的人怎么看,简直太遭人恨了些。 没过多久,季子禾就放下河图。抬头差点撞到孟章的脑袋,不禁吓了一跳,脑袋往后扬了扬,「你干什么,为何凑的那么近?」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孟章围着他转了一圈。 「感觉?」季子禾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没什么感觉啊……嗯,不过身体倒是轻了不少,应该是去地府的后遗症消失了吧。」 「你在那图上看到了什么?」孟章小爪子搭上了他的肩膀。 「这图还挺有意思的,我在捲轴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是个剑客,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打遍天下无敌手。找不到了对手,他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本来想自杀的,谁知道脑袋灵光一现,领悟到了更高的剑道,突然就白日飞升了。然后他发现,天地间还有很多厉害的神明,又开始找人比斗。他一直打来打去,看的我眼睛疼,我打算休息会儿再接着看结局。」 「没想到你竟然是以剑入道,真是有意思。」孟章伸头看向季子禾手上的河图,在他眼里,河图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一些不明意义的黑点与白点,并没有任何变化。 「小禾子,你成仙了。」 季子禾:??? 「主人,你现在已经是仙人了,真是太厉害了。这种成仙的方式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黄九郎羡慕道。 第244页 他修炼几百年了,也依旧是只法力低微的小妖,成仙那是遥遥无期。可他的主人这般轻易就成了散仙,着实让他羡慕不已。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身为主人的僕人,说不定就能得他指点一二,说不定能少走许多的弯路。 「仙人?」季子禾皱了皱眉头,「怎么会……」 之前冥王还说过,若自己拜他为师,他能保自己五百年飞升成仙。如今自己不过看了个小故事,就成仙了?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啊。 「如河图这般上古神器,其中蕴含三千大道,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条捷径,也是条死路。」青龙飞到季子禾的面前,与他平视。 「啊?」 季子禾疑惑,怎么又成死路了? 「道,是无形的。我曾听闻,上古神器中的道,乃是前人走过的道,有此方世界的,也有其他世界的,也可以说,这些神器是记录的载体。借用他人之道,境界确实会提升的很快。但是,这是一条没有结果的死路。外物中所蕴含的道终究是别人的,而不是自己悟出来的。初期还不显,但后来肯定会与自身相冲,早晚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自己,还是那位悟道的前辈。陷得越深,就会越疯魔,最终只能是自寻死路。凡修士,必须要找到自己的道才能修成正果,这一点没有例外。」 季子禾僵住了身体,没敢低头再看河图,不知是该把它拿在手里,还是丢出去好。他还没来的及为自己成仙高兴呢,结果就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好事,自己是掉进了一个大坑里才对。 「你也别太紧张,毕竟你才看了这么会儿,问题不大。」孟章的小爪爪拍了拍季子禾的脑袋,「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有人能从上古神器里悟到东西,小禾子你可真是厉害。」 季子禾苦着一张脸,表示一点也没有被安慰道,「你为何不早提醒我?」 「我也没想到你能真悟出来点东西,之前我以为那些事情就是个传说而已,谁知道是真的啊。以前也见过许多人得到过上古神器,成了圣人,可也没有听说过有谁真疯了。毕竟要从三千大道中保持本心,不受引诱,还要从别人的道中寻找到自己的道,这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我以为那就是个传说而已。」孟章说道。 「看来上古神器的主人都非一般人啊。」季子禾嘆了口气。 「你也别难过,成了仙不好吗?想想,之前你只有魂魄封了阴神,身体还是肉体凡胎。想要以城隍的面目现身,还得魂魄离开凡人的躯壳才能做到。如今你成了仙,境界达到了,那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只需要穿上官袍就好了。」 「那我会不会像你说的那般发疯?」季子禾有些担心。 「不必害怕,你现在修为不高,道心也没多坚定,只要你别再参悟河图就没事了。等你找到了自己的道,觉得自己能坚定道心,不受河图中所蕴含的道引诱之时,再参悟河图,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到成为圣人的方法。」 季子禾稍稍把心放下,将河图卷了起来,递给孟章,「这东西太危险了,你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别啊,就算不悟道,它也是件神器,你可知在修真界一件好的法宝多难得嘛!既然你现在有了修为,我便教你御器好了。还有,你之前不是得了把剑嘛,既然你参悟的是剑道,肯定学会了点剑法吧,等回去就把它拿出来耍耍,可不能浪费了……」 季子禾:「……」 法术什么的,那是我一个读书人该学的事情嘛,打打杀杀的跟我真的一点也不搭啊! 第136章 回家 就在季子禾苦哈哈的被逼着教剑的时候, 朝廷的分配终于下来了。 季子禾被任命为宁安县的县令, 这真的可以说是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般科举考试前三名都是要留京做官的, 当然也不是绝对, 只是外放的情况少。先前他还在想, 若是自己在京做官怎么办,地府任命他为宁安县的县城隍,他既然接了任命就肯定不会不管的, 他莫非每天都要奔波在路上吗? 结果朝廷与地府一样,把他也安排在了宁安县。季子禾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莫非地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还是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影响了朝廷的选官结果? 疑惑归疑惑,季子禾也不是那么较真的人, 也没打算刨根问底非要找出来一个结果。过程什么也不重要,结局能令人满意就足够了。 宁采臣的考官名次挺靠前, 朝廷也给他任命了一个地方的县令,与季子禾一样,都是正七品。 选官结束了, 季子禾与宁采臣就商量着回家的事情了。要买土特产,僱车, 僱人打进士的仪仗充面子, 还要找人看房子,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挺多的。 宁采臣的房子还是没打算卖掉,毕竟京州房价那么贵, 卖了捨不得,说不定过几年还能再涨涨。就算不卖,找个中介给安排一下,租出去一年的租金也能赚不少钱。而且宁采臣他们就算做了外地官员,每隔两三年还得回京述职,正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就因为他们的事情比较多,很多外地来考试的进士都回家了,他们还滞留在京州。 不过正是因为他们的磨叽,让他们参与了一场非常盛大的婚礼。 云萝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她的婚礼自然不会随便。驸马无论出身多高,在皇室看来,那也是下嫁了。况且今科状元的出身确实一般,只是一个小世家的旁系子孙罢了,若非一个状元光环,真的是不值一提。 第245页 不过,虽说是嫁,可是在很多人看来驸马就是个吃软饭的。皇帝命人在城中修建了奢华气派的公主府,那是公主夫妇要住的地方。驸马工资是皇室发的,住处是皇室给的,也不需要干什么活,唯一的工作就是哄好公主就可以了,就算有了什么政绩,那肯定也是皇室给他走的后门……这让很多人在羡慕的同时,心里又对驸马多了几分轻视。 不管旁人怎么样想的,作为新郎官,安大业自己是挺高兴的。 他穿着大红的婚服,胸前戴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十二人抬的巨大的花轿中是他从宫中迎回的新娘子。 喜乐声几乎穿透了整个京州城,向人宣示着这场盛事。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还没有到尽头,骑着骏马的宫女在前方开道,后边是一辆辆驮着巨大箱子的马车,那是公主的嫁妆,数量之多,不禁让人羡慕的猜测着那其中到底价值几何。队伍中,还有美丽的婢女,不断向道路两旁的围观者中撒着喜钱,这番大手笔让路人也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年轻的俊美公子褪去了锦衣,穿着一身黑色的简单衣袍,牵着一匹骏马,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后,遥望着那长长的迎亲队伍。 婚礼的热闹并没有影响到他半分,好像他一人与那边的热闹景象存在于两个世界一样。他手中握着缰绳,背上背着行礼,腰间插着一把摺扇,眼神扫过那满脸笑容的新郎官,再看向那华丽巨大的轿子,冰冷彻骨。 「世子,您就跟老奴回去吧,别做傻事啊。现在战事都平定了,您去了也没有仗可打啊。」曹国公府的老管家愁着张脸,试图劝说这个任性的小主人。 「虽说战事平定,北胡大部队退兵,但仍有残余部队不断侵扰我大楚边境。只要胡人没有死绝,战争就还没有结束。」卫璋平静的说道。 「话虽如此,您可是曹国公府世子,怎么能上战场。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您,可怎么跟国公爷与夫人交代啊!」 「正因为我是曹国公府的世子,所以才会执意去北边。曹国公府是马背上得来的爵位,先祖是大楚的开国之将,随高祖一同打过天下,这才有了曹国公府的名号。后来曹国公府败落,是祖父骑着马,踩着敌人的鲜血与头颅,又将曹国公这一爵位给重新冠在了头上,并被仁德皇帝赐予了「卫」姓,这才有了曹国公府如今的风光。我卫璋,又岂能败了曹国公府的名号。」 「可是,战场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危险与机遇是并存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比战场升迁的更快。我原先也有些顾虑,对上战场之事犹豫不决,所以才会想着试试走科举的路子,如今……」卫璋看着那消失在视线中的队伍,自嘲一般摇了摇头,「罢了,多谢你来送我。」 「世子,国公爷和夫人不是不想来送您,只是……」 「我知道,他们若真的来了,怕是我今天就走不了了。」卫璋笑道,他向爹娘提出要去战场之时,他爹娘都吓了一跳,不想让他离开。在他劝说了许久之后,才勉强同意。若非怕他们又改变主意,卫璋也不会走的那么急了。 「唉。」老管家嘆了口气,「您多保重。」 「嗯,替我照顾好我爹娘,我走了。」卫璋再看了一眼迎亲队伍离开了方向,牵着马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出了京州城,青年翻身上马,马鞭扬起,马儿唏律律的叫着,跃动四只马蹄,奔向了远方。 远方,是新的征程。没有诗与鲜花,有的只是悲壮与豪情。 城内,十二人抬的巨大花轿之中,穿着吉服,头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手中拿着一块玉佩,珍重的抚摸着。一滴眼泪,无声的划过她的面容,从盖头中掉落,在玉佩上砸开一朵小小的水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云萝公主的婚礼一过,宁采臣一家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与仍在京州的朋友们吃了顿送别宴,季子禾就与宁采臣一家踏上了回乡的路。 与此同时,在离大陆很远很远的极南之地,巨大的冰原之上,白凤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凤凰火,烤着大鱼。 「我想回家。」 白凤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孟章神君,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我啊,这地方简直就不是鸟呆的。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赶紧把鱼烤好,送到我嘴里来,我好饿啊。」红色巨鸟趴在地上,不满道。 「我这不是哭,是风吹的。神君,我都烤了那么多鱼了,您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回去啊!」白凤小心翼翼的将烤好的鱼放进大鸟的喙里,讨好的看着这个总是压迫自己烤鱼的龟毛鸟。 瞧瞧,这玩意儿就是被凤凰一族推崇的朱雀。明明是只鸟,吃个鱼还非要烤的,也不知道哪来的毛病。 至于哪里来的毛病,还不是因为白凤自己。天天闲着没事就知道烤鱼,烤了那么久,硬生生练出来手艺了。把人家朱雀馋醒了,白凤就自觉的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朱雀的饲养员。 「我也想回去啊,被冻了那么久,没力气,飞不起来。这里的鱼蕴含的灵气太少了,吃不饱,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若你有什么灵石丹药之类,那我可能会恢复的快一些。」朱雀嘴巴像个无底洞,一口吞了鱼,半点水花都没有。 白凤偷偷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要是有灵石,我自己就坐着飞舟离开了,还用得着求你嘛。 第246页 「白凤,我还饿,想吃。」朱雀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白凤,白凤退后一步,脸有点热。 咳咳,怪了,他不是只喜欢黑色的鸟(乌鸦)的嘛,为什么会觉得红色的鸟也有点好看。嗯,肯定是单身太久的缘故,等回去他就去找个对象。 「等着,我去给你抓一条大鱼!」白凤饲养员任劳任怨的又跑到海里抓鱼去了,完全忘记上一刻自己是如何嫌弃那只红色的大鸟的。 至于那条把白凤无情的抛弃了的青龙,此刻正窝在自家人类的衣服里,软绵绵的摊成一条,呼呼大睡。 回乡的路上,季子禾路过兰若寺的时候,季子禾还去了趟画壁,感谢那小姑娘阿离的赠剑之恩。虽然没有给她送人肉,不过却送了不少其他的东西。小姑娘虽然有些失望没有人肉,但也没真把季子禾给怎么着,人家还是挺喜欢小禾子这个人类的。 除了这个小插曲,路上就再也没有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季子禾一行人回乡心切,怕拖慢进度,快到白河镇的时候,他们才打出了探花和进士的仪仗,一路风风火火的进了镇,惹得附近的人都来围观。 姑姑一家听到消息就在门口等着了,走了那么远,宁采臣终于回家了。几步下马,噗通一下跪在了父母面前,「爹娘,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姑姑和姑父满脸笑容的将宁采臣扶了起来,往队伍中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季子禾的身影,眼中多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季子禾一到稻禾村,村里人就开始敲锣打鼓,在村口迎接他。不光是村里人,还有附近的村庄的村民也都来看热闹。 季子禾拜见了季氏一族的族老与村里的长辈,一路被簇拥着往家里走。离家越近,他就越激动,他甚至连一会儿要见爷爷的姿势都想好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本该在家里等待他衣锦还乡的老人,此刻却没了踪影。 第137章 离开的人 「你们是说, 我爷爷去闯荡江湖去了?」季子禾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懵」字。什么叫闯荡江湖去了, 这几个字看起来那么平常, 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就有点听不懂了。 「就是这样。」村里的长辈看了看季氏的族老们, 从他们的脸上同样看出了尴尬, 「前些日子季大爷收到了你的家书,得知你考中探花之后,没过几天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这事儿, 我姑姑知道吗?」季子禾问道。 为什么一回来就要给他这么一个荒唐的消息,什么闯荡江湖,那不是该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头脑发热才会干的事情吗?他爷爷现在都多大年纪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他那老胳膊老腿的,出去就不怕遇到什么意外吗? 「知道, 可你姑姑劝不动他啊,我们都劝了, 可他非要离开。说什么等他玩累了,就会回来。你姑姑就搬来和他一起住,一时没看住, 他就不见了。我们一个村的人都没有看到他从家里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季氏的族老说道。 季子禾觉得有些头累, 这都叫什么事啊!他以前也没有听过爷爷说过想要去闯荡江湖的意思啊, 怎么这么突然。他一个人在外边,钱带够了没有,吃的好不好, 穿得好不好,会不会遇到坏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个人照顾他……季子禾实在是想不通,他爷爷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他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可以好好孝敬他了,他为何非要离开。 「那可曾出去找过?」 「找了,咱们村,还有周边的村里都派人出去找了,没找到。你姑姑急的都报了官,官府也派人找了,还是没找到。后来你姑姑就掏钱让官府贴了个告示悬赏,至今也没有人提供出来什么消息。」 季子禾蔫了,考中探花的喜悦顿时就消失不见了。他突然有些茫然,他考进士真的也不是多喜欢读书,若不是因为爷爷的期望,他干嘛要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可他好不容易考上了,爷爷却离开了,那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用处。 孟章蹭了蹭他的脸颊,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跟在小禾子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小禾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爷爷做个老太爷,安享晚年,结果他明明已经成功了,谁知道人不见了。 这么多人看着,虽然孟章用了障眼法季子禾也不能去摸摸他。他想向孟章笑笑,可他却笑不出来。 「你也别急,我记得你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回来了。」季氏的族老说道。 「嗯,谢谢你们在我不在家时,照顾我爷爷。长老,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吗?」季子禾说道。 「那你好好歇歇。」村长嘆了口气,季子禾这孩子是所有人从小看到大的。他们都知道他们爷俩不容易,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情啊。 「大家都散了吧,探花郎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路舟车劳顿,肯定累了。大家也都别堆在这里了,让探花郎好好休息休息,都散了吧。」 村里的长辈与季氏的族老们共同维持秩序,将所有的村民都劝走。很快,热闹房子里变的清冷下来。 黄九郎将大门关上,他的主人现在可没心情接待客人,还是等他心情平复了再说吧。 「小禾子,别伤心,江湖可不是那么好闯的,说不定过几天你爷爷就知道困难回来了呢。」孟章把自己变了大一点,筷子腰变成了水桶腰,伸出大爪子拍了拍季子禾的脑袋安慰道。 第247页 「虽然他们都说我爷爷是自己非要出去闯荡江湖的,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季子禾抓住孟章的爪子,龙爪一点也不好摸,硬的很,还有长长的指甲,抓着有点硌手,可他还是没有送开。 「我听我爷爷说过,他年轻时还真的闯荡过江湖,虽然他说的那些江湖之事挺像那么回事,可我知道那都是他瞎编的,村里老人说过,曾经看到他在县城里的大酒楼里当过跑堂。要真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他也不会没几年就自己跑回村里来,娶了我奶奶,安安分分的种了那么多年的地。」季子禾说道。 「既然如此,那会不会是他以前的仇家找来了?」孟章说道。这很有可能嘛,因为怕仇家报复家人,所以自己独自离开,不牵连家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不会。」季子禾肯定道,「虽然我爷爷常吹嘘他年轻时是个武林高手,可他抓只鸡有时候都能扭到腰,他根本不会什么武功。他的性格我最清楚,最多跟人发生点口角,根本不可能与人结什么大怨。」 孟章想了想,在几个屋子飞来飞去的转悠,似乎想找到点什么线索。季子禾也没闲着,去了书房,如果季老汉给他留下什么肯定会留在他的书房的。 没过多久,孟章从季老汉的房间里伸出了脑袋,冲着书房叫道,「小禾子,你们赶紧过来。」 「怎么了?」季子禾赶忙从书房里走了过去,黄九郎也从厨房出来跟了过去。 「看这里。」孟章指着自己从箱子里翻出来的褥子叫道。 「这是……」季子禾说着就要去把褥子抓起来,却被孟章制止了。 他将褥子从箱子里搬了出来,平摊在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只留的床上,一条巨大的黑色大洞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这是被火烧的吗?」季子禾凑近观察道,褥子里的棉絮都是黑的,像是被火烧的痕迹。 可这痕迹是怎么烧出来的啊,这黑印子有一条胳膊那么长,横在褥子的正中间,但宽度却并不算大,还没有季子禾的拇指粗,但却烧透了褥子。把褥子铺在床上,对齐之后,甚至可以通过其看到床板上的黑印。 「不是火,是毒。」孟章说道。 「毒?」什么毒,居然可以将厚厚的棉褥子给腐蚀透。 「不知道,我对医毒之术虽然说不上是精通,却也算的上是小有所成。可这毒我却认不出来是什么,用毒之人,定然是个高手。」孟章肯定道。 「那我爷爷……」季子禾心提了起来,看着褥子上的痕迹,便能想到当时的凶险。 当时爷爷正好躺在这上面,若他没有躲开,那现在季子禾看到的估计就不是这痕迹了,说不定看到的就该是爷爷的尸体了。 「这毒不是凡间之物,仔细感受一下,虽然很淡,但还是能感受到这屋里里还残留着不少驳杂的灵力,当时来的应该不止一个人。这些灵力至今还未消散,时间应该不会过了太久。」孟章眯了眯眼睛,「小禾子,你爷爷真的是一般人吗?」 季子禾试了一下,没感觉到孟章说的灵力。不过他倒不怀疑孟章骗了他,估计是他修为太低的缘故,毕竟他刚接触修真,而且还属于不太用功的那种,感觉不到也正常。 「我不知道,爷爷没有跟我说过。而且你知道,我最近才开始修炼,以前就是有什么我也发现不了啊。不过骨头,你也跟我和爷爷生活了这么久了,你没有发现什么吗?」 孟章有些尴尬了,「以前,咳,我那时候不还是个残魂嘛,脑子不是很好使。对了,小九,你不也在,你发现什么了吗?」 突然被点名的黄九郎赶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一直以为老爷就是个普通的凡人。」 孟章点了点头,郑重道,「看吧,他也没发现,你爷爷肯定是个深藏不漏的高人。」 季子禾狐疑的看着他,若是真是如此,那他爷爷难不成也是个修士? 「你也别太担心,你爷爷走的时候可是跟所有人都告过别的,说明他当时并不慌张,还有空处理离开后的事情。而且那时候大家都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异常,说明他当时还很安全,来的人并没有伤到他,你爷爷很厉害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他也就出门处理些事情,等他处理完就会回来了。」 季子禾垂下眼睛,「但愿是这样吧。」 回到家里的这几天,季子禾可是很忙的。季家开了祠堂,告慰祖先。季子禾与宁采臣一起带上礼物,去拜谢了刘先生。之后,镇上的人又出钱,给他俩修了牌坊,毕竟镇上出了一个探花一个进士,说出去整个镇都俱有荣焉,就连县太爷也送来了礼物祝贺他们。 如今的县太爷早就不是季子禾考院试时的那位鲁公了,这位县令姓史,是从建州调来的。之前的鲁县令早就升了官,调到其他省里去当知府了。 史县令给他们送来东西祝贺,季子禾他们肯定是要上门拜访一下的。毕竟以后他们离开家乡去其他地方做官,可是他们的族亲还在本地,免不了要让县令照拂一下。 在去县里的前一日,季子禾却又遇到了一件事情。 那日天刚黑,季家的门就被敲响了。黄九郎正在厨房里洗碗,季子禾闲着没事就自己熘达过去把门给打开。 门外站了一个女子,季子禾看到她的脸,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因为那女子的大半张脸都是坑坑洼洼的烧伤,十分的可怕。 第248页 「你是……」季子禾好歹也是个散仙了,一眼就看出来这女子不是人。不过她身上并没有什么邪气,季子禾这才勉强定住了心神。 女子跪倒在地,「还请大人救救我家相公。」 「你相公是?」 「奴家的相公姓郎,名玉柱。」 第138章 追随者? 这女子季子禾没有见过,可说起郎玉柱, 季子禾就熟了。 郎玉柱是去年季子禾去红河镇时交的朋友, 那人非常喜欢读书, 是个真正的书痴, 单单是他那间满屋子书的书房就让季子禾羡慕的不得了。 不过郎玉柱虽然读书比较在行, 可为人处事方面却有些单纯率直, 若说他会与人结怨,季子禾还真不算太意外。可这怨,似乎结的也太深了些。 郎玉柱曾经夸过他妻子貌美如花,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位, 模样比夜叉还要恐怖。再看她求着季子禾救郎玉柱的命,可想而知,他们的遭遇定然不会美好。 季子禾想着孟章正窝在自己胸口睡觉呢, 也不怕这女子有什么害他的心思。便将女子请到了书房坐下, 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奴家姓颜, 名如玉, 乃是一书中的精灵。因为感念我家相公对书籍的一片赤诚,故而现身,与其结下秦晋之好。奴家虽为书中的精灵, 却也不愿意看到我家相公变成个只会读书, 故时时劝导,也算有所收穫。奴家也知道, 奴家这身份定然不能与相公相伴太久,否则必然会为他引来灾祸。只因一时的贪念, 放不下相公与孩儿,不忍离去。结果,相公的亲属发现了我的存在,相公为人赤诚,不会撒谎,便将我的来例说了出去。谁知那人却将事情捅了出去,后来竟传到了县太爷耳中。县太爷心起贪念,便命差役来捉奴家。奴家匆忙让奶娘抱着孩子出去避难,自己躲进了家中的藏书之中。谁知那些差役寻不到奴家,便将相公和丫鬟捉了去,逼迫他们说出我的下落,甚至动用了刑罚。奴家是书中的精灵,博览群书,知人心的丑恶,若奴家现身,对相公反倒有害,故不敢出现。相公虽受了刑,却没有说出我的下落,但丫鬟却说出了一二。县太爷便亲自来到郎家,焚烧了书房中的藏书,逼迫我现身。奴家法力低微,平日藏身于书中,火便是奴家的克星,虽保住了性命,却也变成了这幅模样。可那县太爷还是不依不饶,没有见到我,依旧不肯将相公从大牢里放出来。奴家也是走投无路,才求到大人这里。还请大人救救我家相公。」 颜如玉真的是用了很大勇气才敢来敲门的,这位大人一看就不是凡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帮她。 「身为朝廷命官,为一己之私,欺压良民,焚人家宅,动用私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季子禾一把掌拍在了桌子上,震怒道。 季子禾对于这位史县令不是很熟悉,毕竟他住的白河镇离县城很远。可这听了人家说谁家里漂亮媳妇儿是个妖怪这种荒唐的传言就派人去抓,哪有这般做事的。 大楚国有明确规定,为官者不能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否则出了什么问题都怪妖精那还得了。是以,就算真的遇上什么妖鬼之事,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解决,只能私下偷偷来,提交的卷宗绝对不能提。 平日里,对百姓也要坚决的说,这世界上的妖魔鬼怪都是假的,装神弄鬼之人却有不少,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这般言论,以免造成百姓的恐慌。 如史县令这般,就是明显的违反规定了。抛去那些怪力乱神之事,他所做的,便是无故抓人,动用私刑,欺压百姓,还烧了人家房子。季子禾知道那房子里有多少藏书,抛去书的附加价值不说,光是为买这些书,就要花费不小的数目。这还是父母官应该做的事情吗? 「颜夫人,你先别急,明日我就去县里见县太爷,或许县太爷会卖我个面子,将郎兄放出来。」季子禾说道。 大不了就花些钱财,他就不信不能将人先弄出大牢。 「多谢大人,如玉感激不尽。」颜如玉说着,又要起身给季子禾跪下,却被季子禾扶住。 「你先别着急谢,唉,我现在还未上任,就算是已经上任,与史县令也是平级,没办法治他的罪。」季子禾有些无奈,他也是个地方官,就算上了任,手也不可能伸那么长来介入招远县的地方政务。好不容易当了官,遇到不平之事却无能为力,让季子禾觉得有些挫败。 「颜夫人可有什么证据,我试着写几封书信,递给京里的熟人,帮忙走走关系。」 自古民告官就不好告,季子禾能帮的也就只有帮忙走走关系这条路了。 颜如玉摇了摇头,「物证的话,郎家老宅偏僻,周围没有其他人家。房子已经被烧毁了,县令若是想赖帐,我们也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放的火。至于人证……奴家是妖啊,世人都是惧怕妖怪的,纵然有人真的知道实情,又有谁肯为我作证呢。」 「人心,其实也没有那么坏。就比如郎兄,知道你是妖,也没有害怕你,还有你家丫鬟奶娘……」季子禾试图挣扎一下。 「我相公是赤子之心,不畏惧妖魔,可旁人……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颜如玉冷笑了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很何况人呼。 季子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的出来,颜如玉是打心眼里的厌恶人类,「那夫人,你就先在我家住下吧,待明日你便随我一同去县里,至于之后的事儿等我将郎兄救出来再商量吧。」 第249页 「多谢大人,只是大人,可否不要告诉相公我还活着的事情。」 「这是为何?」 「奴家现在的模样,只怕会吓到他。」 「夫人多虑了,我相信郎兄不是那般喜爱皮囊之人。」 「大人,即便如此,我也不愿再跟在他的身边。毕竟我是妖,人妖本就不应该在一起。既然如此,倒不如将我最美的模样留在他的记忆之中。」 人家都已经做出决定了,季子禾也没有再劝。总归是别人的人生,季子禾不是她,也不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况且颜如玉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季子禾也不能逼着人改主意,强扭的瓜不甜,何必自找麻烦。 季子禾让黄九郎给颜如玉收拾了一间屋子住下,等到了第二天上路的时候才叫她。 颜如玉并没有直接就这么跟着他们过去,而是变成了一个纱剪美人。只是这美人如今身上满是焦黑,再也没有半点美感。 季子禾便找个本书,把它给夹在了书里随身带着。等与宁采臣一起到了招远县,找到了史县令的家,递上拜贴,寒暄一番后,季子禾便问起自己有个朋友是郎玉柱,不知犯了什么事情,被关押了起来。 史县令脸上的笑容一僵,嘆了口气,「唉,不是我不放人,实在是怕他再被妖物所害啊。季兄可知,你那朋友被一女妖迷惑,危在旦夕,我是为了救他的命,才好心将他请进了县衙。可惜郎生被那女妖迷惑太深,不肯说出那女妖的藏身之处,我怕那女妖再来害他,才不敢放他归去。」 季子禾脸上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大人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我代郎兄谢谢大人。只是,大人若一直押着他,却定不下罪名,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我知大人是一片好心,所以不愿见到大人被人误会,还请大人多多考量一下,免得留下口舌。」 可拉倒吧,嘴上说着救人,结果做的确实令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你若真的想救人,烧人家房子干嘛,动用私刑干嘛,季子禾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好官。 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说不出来的,不然估计这辈子郎玉柱都出不来了。 史县令点了点头,「季兄谬赞了,我身为地方父母官,地方百姓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是我的职业所在。只是季兄说的对,这件事我确实考虑不周,这么多天了,那妖怪应该已经逃走了,我这就让人去将那郎生给放了。」 「大人英明。」 史县令之所以那么好说话,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高兴啊。史县令原本想着招远县这个小地方这次能出一个进士都算不错了,说不定一个都没有,谁知道一下子出了俩,其中一个还是探花。等到考评的时候,这可都是他的政绩啊,他能不高兴嘛。 说了放人,史县令也没耽搁,当天就把人给放了出来。 郎玉柱出来时,整个人都是一身的伤,精神状态很是不好。季子禾直接就把他送到城里的医馆之中,把他的伤给处理了一下。 好在大夫说,他的伤也就看着吓人,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才让季子禾松了一口气。 「多谢季兄出手相助,我郎玉柱铭记于心。倘若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郎玉柱朝着季子禾拜谢道。 季子禾赶忙将他扶了起来,「郎兄不必如此,你我都是朋友,今日你遭难,我岂能冷眼旁观。」 不知为何,季子禾觉得这个时候的郎玉柱,似乎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虽然遭了大难,身体还很虚弱,但他的眉目间却多了些坚毅,变得成熟了起来。 郎玉柱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笑了笑,他交的朋友何止季子禾一人,他想了许多人可能会帮他,唯独没有想到是季子禾救了他,毕竟他与季子禾交情并不算深。可现实恰恰相反,他以为会帮他的,都忙着与他撇清关系,而他没想到的,却将他救了出来,可真是讽刺。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季子禾问道。 「我打算去找我父亲的门生帮忙,参加下一届的科举。史县令烧了我家,杀死了我的妻子,害的我家破人亡。这债,我一定会亲手讨回来的。」郎玉柱冷冷道。 季子禾没有告诉他,颜如玉并没有死。他给了郎玉柱一些钱财,郎玉柱也没有推辞,毕竟他现在需要,至于恩情他已经欠下了,也不怕多欠些,待以后定会还的。 郎玉柱回了红河镇,他虽然没了妻子,可他的孩子还在。 此间事了,季子禾他们便回了白河镇。等回了家,季子禾收拾书时,看到了书里的纱剪美人,这才想到,自己差点把她给忘了。 「郎兄已经被放出来了,你以后有何打算?」 纱剪美人幻化成人,跪在了季子禾面前,「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如玉不才,从今以后愿追随大人左右,供大人差遣。」 正窝在季子禾胸前睡觉的孟章突然睁开了眼睛,小爪爪抓着季子禾的衣服爬了上去,从他的领口处伸出了脑袋,眯着眼睛打量着颜如玉。 第139章 无耻之徒 「不行, 洗衣做饭我们已经有小九了。小禾子, 你若收了她, 那只小狐狸肯定会跑来跟你哭的。」孟章说道。 「您是?」颜如玉问道。 孟章最近都在修养, 因为他之前灵肉分离的时间太长,需要磨合。除此之外,他的灵魂上的伤虽然治好了,可肉体上还有旧伤。 第250页 当年他与吼打斗时,原本就受了伤,还未医治, 又被雷噼的伤上加伤。之后没了魂魄,失去神智的身体肯定不会主动去疗伤, 仅靠身体自己的癒合能力, 很多伤是没办法治好的。加上后来又总与人打斗,他的暗伤留下的就更多了。若非青龙的肉体足够强悍, 他肯定撑不住。 孟章之所以变不回人形, 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暗伤。为了治疗这些陈年旧伤,他最近都在运功疗养,又捨不得离开季子禾, 所以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季子禾怀里「睡觉」。 颜如玉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孟章, 反正只是个小妖怪,不威胁到小禾子,他也懒得管。 可刚刚他听到了什么,这个丑八怪居然想跟在小禾子身边,简直痴心妄想!他家小禾子满身功德, 福运深厚,这丑八怪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居然想来跟在小禾子身边蹭他的福气,做梦,他家小禾子的福气是谁都能蹭的吗?忍一只杂毛狐狸已经够了,休想让他再忍一个丑八怪! 「我是小禾子最亲近的人。」孟章扬起了下巴。 颜如玉心里泛起了嘀咕,最亲近的人。之前她见过季大人,那时他明明是个人类,如今变成了修士,那也不会连物种都变了,莫非他是季大人的异母兄弟不成? 「这是骨……孟章。」季子禾想起了青龙真正的名字,对外还是称呼他的真名好了,骨头这个外号实在有损青龙神君的威风啊。 「原来是孟先生,您误会我了,我是书中的精灵,并不会洗衣做饭这种杂事。」颜如玉说道。 「连洗衣做饭都不会,那要你何用!」孟章嫌弃道。 「并不是天下所有女子都会这些琐事的。」 孟章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小小书妖胆子还挺大,居然敢反驳他的话,就不怕他生气一巴掌拍死她吗? 孟章当然知道凡间不会洗衣做饭的女子多了去了。像那些名门贵女,读的书并不比男子少,才华也不一定比男子低,只是无处展示罢了。有钱读书的大家闺秀哪个会学什么洗衣做饭,她们在家里学的是管家,嫁出去说不定还要打理家族中的产业,至于洗衣做饭自然是由僕人去做的。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啊,我们可不养吃白饭的人。」孟章眯了眯眼睛,「妖也不行。」 「如玉乃书中的精灵,知晓天下书中之事。书能使人明智,季大人,您马上便要去地方上任,怎能少一个助手呢?」颜如玉颇为自信的看着季子禾,完全不顾孟章的敌意。这女妖早就看出来了,孟章在季子禾面前不过就是只纸老虎而已,无需害怕。 季子禾有些犹豫,「话虽如此,可夫人,你毕竟是个女子,跟在我身边,对你的声誉有损。」 他一个还没成亲的大老爷们儿身边跟着一个女人像什么样子,哪怕这个女人长的有点丑,也难免会被人说闲话的。 「大人多虑了,如玉乃是书妖,书怎会有男女之分。」 「这是何意?」季子禾疑惑,颜如玉若不是女子,又怎么能给郎玉柱生孩子呢? 「大人稍等。」颜如玉手上结印,只见她的身形开始抽长,很快就由女子的纤细变成了男子的硬朗,胸前变得平坦,脸上也多出了些稜角,脖子上出现了喉结,任谁再怎么都不会将他视为一个女子的。 「夫人,这是障眼法吗?」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季子禾表示,绝对不能慌……个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障眼法啊! 季子禾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兄弟有歪心思时,有人给他说亲的事。那次谈妥了都要下聘礼了,结果听说,天降一块陨石砸中那姑娘,那姑娘就变成一个纯爷们儿。他原先还是有些怀疑的,季子禾没见过那姑娘,但女变男这种事情真是太奇葩了,真的不是女方想悔婚编出来的事情吗?可如今真有人在他面前活生生表演了出女变男的戏码,季子禾真的是有点惊讶,原来这种怪事还真有啊! 「并不是,书本就没有性别,我原先是女子的模样,因为被郎玉柱感动故而才变成女子。我原本也不叫颜如玉,只是自古文人叫的多了,我也就应了这个名字。季大人不必叫我夫人,我与郎生缘分已了,再无瓜葛。如今颜某截然一身,既读圣贤书,便应行仁义事。颜某愿追随大人左右,辅助大人成为一代好官。」 眼见季子禾被他说动,孟章赶忙又道,「不行,你太丑了,看到你我会吃不下饭的。」 「骨头,休要无礼取闹!」季子禾呵斥道,怎么能当人家面揭人家伤疤呢。 孟章哼哼两声,知道改变不了季子禾的主意,爪子松,缩回季子禾的衣袍里开始生闷气。 「大人不必担心我的外貌,这些都是凡火所伤,待颜某伤好以后,便能恢复原来的模样了。」颜如玉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他躬起了身子,面色一变,脸彤的一下红了起来。 「大人怎么了?」颜如玉忙问道。 季子禾像是忍耐着什么般坐直了身体,强颜欢笑,「没什么,既然你愿意追随我,那过几日就随我一同上任吧。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在看会书。」 「多谢大人,那我就先告辞了。」颜如玉是个善解人意的美人,自然看出来季子禾的不方便。便不再打扰,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将房门给关上了。 第251页 颜如玉一走,季子禾就很没形象的跳了起来,拉开衣服,就要去抓自己胸口的那条小龙。 谁知那条无耻小龙咬定青山不放松,季子禾没把他扯出来,反倒是自己的胸前的小豆豆被扯疼的。 「你,你松口!」季子禾红着张脸,瞪着孟章叫道。 孟章得意的甩了甩尾巴,咬着嘴里的小豆豆挑衅的看着季子禾。 哼,坏小子,那颜如玉是古来就被文人推崇的大美人,你收留他,是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孟章酸熘熘的想着,嘴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哥,我错了,疼疼,快松口。」季子禾低声哀求,「你想啊,等我上任了,肯定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助手帮我办事,毕竟我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以后肯定听你的,不会乱收人的,你松口成吗?」 孟章哼哼唧唧的几声,这才大发慈悲的松口,放过了季子禾的小豆豆。 季子禾看着满是口水,还肿了一大圈的小豆豆,再看看满脸餍足,朝着自己呲着一口小牙牙的小青龙,立马翻脸,拉紧了衣服。 他以后再把小青龙放在自己衣服里他就是个棒槌。 又在家待了些日子,爷爷不在,季子禾也没有什么牵挂,便开始考虑提前去宁安县上任的事情了。 宁采臣的两个孩子都入了宁家的族谱,取了名字,还办了酒席。季子禾去的时候,姑姑说她与姑父不想跟着宁采臣离开,他们俩不想四处奔波,而且老家还有生意,还有宁家的族人,他们捨不得离开。 宁氏族里的关系可比季氏族里的关系更亲密,宁采臣也不强求。他现在还是个小小的地方官,说不定过几年就又被调走了,他也不想让二老跟着他来回奔波。 既然如此,季子禾便将家中的老宅与田产都交给了姑姑打理,嘱咐她若是爷爷回来了赶紧写书信告诉他。 季子禾当然不会只等着爷爷回来,他还去了一趟冥界,在阴间发布了一个悬赏。谁若是能帮他找到爷爷,就给谁烧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香烛纸钱。 一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季子禾当初在丁再昌那里得了三千两银子,过了这么久花的也不过九牛一毛。纸钱什么的本就便宜,一两银子就能买上一大堆,何况一千两。冥界的特产就是穷鬼,见到那么大的一笔赏钱整个冥界都震动了,这位冥界少主的手笔也太大了些吧。 想得赏钱的鬼很多,然而能找到季老汉的人却没有。纵然悬赏的消息都传到阳间的孤魂野鬼那里去了,可没有一个人能把这笔钱拿走,这让季子禾觉得很失望。 失望归失望,可愿望还是要有的。季子禾就把那个悬赏挂在那里,期望着,说不定哪天就真会有人来把钱领走呢。 季氏一族虽说没有宁氏一族的关系那般亲密,但季子禾考上进士,怎么也要为族里和邻里给做些好事。正好宁采臣也在为这个发愁,打算办个族学,供族里的孩子们读书。季子禾便找上了他,出了一半的钱与他合办,等到建好了可以让季氏与稻禾村的孩子也能来这里上学。 等到把所有事情办好,没了牵挂,季子禾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任了。 原本季子禾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请个嚮导,他还不知道宁安县在哪呢。黄九郎当场就跳了出来,说他知道。 宁安县位于广平省,他有一户姓辛的远方亲戚就住在那里。辛家有十九个女儿,前段时间他还给收到了辛家大姐的邀请,说不定等他们去了宁安县还能吃到新家大姐的第八个孩子的满月酒。 对于黄九郎的亲戚有多少,季子禾从来都不怀疑,他总觉得大楚全国上下都能找到他亲戚。既然黄九郎知道路,季子禾他们也就不耽误时间了,拜别了亲友,季子禾一行人就朝着宁安县出发了。 第140章 桑沖大案 秋日的早晨, 飘着薄雾,地上的草叶粘着晶莹的露珠,圆滚滚的, 十分的可爱。 冯云鳞骑在毛驴上往酒肆走着,一夜的宿醉让他的眼角微红, 打着哈欠十分的没有精神。 他揉了揉眼睛, 前方的雾里仿佛飘着一抹红色, 吓的冯云鳞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定睛一看,原来那红色不是他想像中的鬼魅,而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披着斗篷, 面上覆着纱巾,身后还跟着一位婢女。 冯云鳞松了口气, 精神又萎靡了下来。待到那女子走近,冯云鳞才又来了些兴致。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姑娘长的太好看了点。他是一个未婚的青年, 路上看到漂亮姑娘,当然要多看上几眼,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女子长的十分高挑,细细的腰肢盈盈而握, 薄薄的面纱下,美丽的容颜若隐若现,十分的吸引人眼球,红色的披风更是衬得她如春日里的花朵般美艷动人。 不光是少女好看, 她身后的婢女也长的貌美如花。这主僕俩脚步匆匆的赶路,连脚上的鞋袜都湿了,真是让人怜惜。 路上的漂亮姑娘看看就好,冯云鳞也没开口搭讪,至于那主僕俩,更是没甩给冯云鳞半分眼神,径直的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冯云鳞摸出腰间空荡荡的酒葫芦摇了摇,舔了舔嘴唇,一大早就碰到美人,看来他今天一定会有好运的。 想着,冯云鳞哼着小调,便往酒肆走。走着走着,他又碰上了一群女子。这几个女子各个貌美如花,眼生的很,不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让冯云鳞觉得很是奇怪。就算是走亲访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起吧,而且也没听说最近城里有什么集会啊,这些外乡人是来做什么的? 第252页 冯云鳞骑着毛驴追了过去,「几位小娘子们,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是要去哪啊?」 「滚开,臭男人!」一个黄衣女子看着冯云鳞,颇为慌张的叫道。她的声音很尖,听起来十分的刺耳。 冯云鳞摸了摸鼻子,看来他这是被人当成登徒子了?他冤枉啊,他就想问问她们这是要去哪而已。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打扰各位姑娘了。」 「公子莫要怪罪,我这妹子一向心直口快,桑儿这里给您赔个不是。」一个年长的女子走了出来,冲着冯云鳞说道。 冯云鳞面色放缓,再看那队伍中黄衣女子那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无碍,不知几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我们要去池田村看看我们家的小妹,唉,我们的小妹也是个命苦之人,嫁了人却总是惨遭公婆毒打,怀着身子硬生生给打的滑了胎,不得已便逃了出来。我们几个也是多方打听,才找到这个地方来,我那可怜的妹子哦。俗话说,长姐如母,就算爹娘不在了,她也不知道跟我说说,总是一个人忍着。若是早知道她所託非人,我定会想法子让他们和离,定不会让她说这种大难。」女子说着,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其余女子许是被她所说之事勾起了心绪,也都拿出了手帕,低着头抹起了眼泪。 那么多姑娘在自己面前哭,冯云鳞觉得头都大了。早知道他就不嘴巴贱了,搭什么讪啊。这下好了,惹哭了一堆小娘子,怎么办? 「那什么,你们别哭,别哭啊!」 冯云鳞结结巴巴道,这叫什么事儿啊,若是让人看见,肯定会说闲话的。 「我那苦命的妹子啊,爹娘去的早,姐姐又当爹又当娘的将你拉扯大,怎么会忍心将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送去给别人打骂。若寻到你,姐姐们一定带你回家,断不会让你再入虎口之中。」 几个女子哭喊的声音更大了,冯云鳞很想趁着他们哭,赶紧骑着自己的小毛驴跑。 年长的女子似乎看出了冯云鳞的意图,擦了擦泪水,满眼婆娑道,「公子,可否请您帮帮我那苦命的妹子。」 「你说,若是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在下一定不会推辞。」 「多谢公子。我们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池田村在何处,能否请公子帮忙,带我们去这池田村寻亲呢?」 冯云鳞挠了挠头,池田村离这里好远呢,他的酒葫芦现在还空着,便有些不情愿道,「我的酒没了,我还想去酒肆打酒。你们看,你们能不能换个人……」 冯云鳞话还没说完,年长的女子声音突然拔高,哭的更大声了,「啊,我苦命的妹子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冯云鳞只觉头皮发麻,「那我能不能先打壶酒再带你们去。」 冯云鳞还想挣扎一下,然而回答他的确实更加猛烈的哭声。 冯云鳞面无表情,行行行,你们会哭,你们有理,真是怕了你们了。他一个大男子,把一群女子欺负哭了,传出去他肯定会被戳嵴梁骨的。 宁安县县衙内,季子禾的案头放着高高的一摞卷宗。这些都是颜如玉整理出来的以前的案件的卷宗,季子禾如今是新官上任,没有经验,这些卷宗就是让他熟悉处理事务的流程,了解宁安县风土人情的最快方法。 季子禾伸了个懒腰,坐了好几天了,他还是没把这些卷宗看完,没想到当了官,竟然比读书的时候还要累。这么多卷宗看下来,他的头感觉都是两个大,实在难过。 此时,他无比的庆幸,幸亏他找来了颜如玉这个书妖当师爷。看看这些卷宗,都是颜如玉精心筛选出来的,他真是一个得力助手。 「哼,得力个屁,又没有人规定新官上任必须看什么鬼卷宗。要没有他,你根本一本卷宗都不需要看,哪里会那么累。」 孟章靠在椅子上看自己的游记,阴阳怪气道。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一会儿站着看,一会儿躺着看,一会儿趴着看,一会儿坐着看……等等,还有很多对于龙来说高难度的姿势。简而言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龙。 「你为什么对颜如玉敌意那么大啊,他明明是个好人……妖啊。」季子禾问道。 孟章眯着小眼睛,看向了季子禾,他不待见颜如玉的原因不是很明显吗?自从那只讨厌的妖怪来,他就被禁止再钻进小禾子的衣服里,贴着他的软肚肚睡觉觉了。讨厌的书妖,一来就没什么好事。 「对啊,他确实是个好(人)妖。」孟章咬着字重重道。想变男就变男人,想变女人就变女人,男人样英俊,女人样秀美,谁能比的上他啊。 季子禾还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季子禾抬起头看去,房门未关,一个穿着蓝衣,脸上戴着面露的男人站在门外。 「师爷,有什么事吗?」季子禾放下卷宗问道。 「大人,省里发来的公文。」颜如玉说着,走进了书房,将几张通缉画像与省里的公文递给了季子禾。 「发生了什么事?」季子禾疑惑的接过公文。 「前段时间,全国多个地方都闹起了採花贼,就连京州也不能倖免。前些日子,瑞华公主去圣泉寺上香,险先遭遇毒手,幸亏护卫发现及时,当场将那採花贼擒住。圣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刑部动用重刑,採花贼招供,原来他竟然还有同党。这些採花贼以一个名为桑沖之人为首,共有九人,号称九月仙人。平日里,这些採花贼皆作女子打扮,混入普通人家中,趁机作案,受害者竟然达数千人。这些採花贼平日并不会呆在一处,而是分布全国各地,仅靠密信往来。刑部便顺藤摸瓜,想要将这些採花贼全部抓住,谁知竟被那桑沖识破,与同党逃出了数人。圣上震怒,令全国通缉这些採花贼。」颜如玉说道。 第253页 季子禾点了点头,放下文书,咂了咂嘴吧。瑞华公主到底是皇室之人,这些採花贼冒犯到她头上,那不是在打天子的脸吗?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傻的贼。 看看这赏金,若是提供了採花贼的有效线索,可得百两白银。若抓住採花贼,一个就能得六百两白银,而採花贼的头头桑沖,那就是白银千两,还赏义民的称号,免除税收,以及等等优待。 不愧是天子亲自签发的海捕文书,就是这么大手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丰厚的赏金,谁不想赚啊。外加上全国通缉,季子禾觉得这些人肯定插翅难逃。 「去找画师把这些画像照着多画些,务必将告示贴满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看看。还有县里的村落,也要告知村里的族老,里正和乡绅,让他们多加防范。另外,让捕快们排班,加紧巡逻,特别要注意一下最近来到宁安县的生人。」 到底是季子禾刚上任就遇到的大案子,虽然季子禾觉得那些人大约是不会来宁安县这个小地方,但该做的防范工作还是要做好,以免出了什么意外那就糟糕了。 「是。」颜如玉收起了画像,打算出去找人写告示了。 突然,一个少年郎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老爷,糟了,糟了。」 「什么糟了?」季子禾也被他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颜如玉不禁停下脚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九郎满脸泪花,吸着鼻子看着季子禾,「老爷,您要救救小九啊,小九真的没钱送礼了,我连鸡蛋都快吃不起了。」 季子禾抽了抽嘴角,想到了黄九郎的那些亲戚,「你那姓辛的姐姐家不是刚刚办完满月酒嘛,莫非还要办席?」 「这次不是她,是辛家的十三姐,她之前许了人家,过两天就要成亲了。」 季子禾:「……」 第141章 他还是个孩子…… 「需要我借你点钱吗?」季子禾斟酌道。 黄九郎其实很想扑上去抱住季子禾大腿的, 可是他不敢,旁边还有只龙大佬看着,他这只小狐狸哪里敢造次。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季子禾, 「大人,您就是借了我钱, 我也没法还你啊。说不定过几天, 我又得送礼送出去。」 季子禾扶额, 看来亲戚太多也不是太好啊。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虽然黄九郎送出去的礼多,可等他结婚有子的时候, 收回的礼金也多啊, 兜兜转转还是他的。而且他作为晚辈,说不定礼金比之前更多, 到时媳妇儿有了,也发家致富了,倒也是桩美事。 当然啦, 这个前提是,黄九郎得先找到媳妇儿啊。他一个单身狐狸,没钱没房修为低,不仅长相还是个少年郎, 性格也没变多成熟稳重,等他成亲,估计还要等很久很久很久。 「那你想如何?」季子禾问道,既然都求到他这里了, 黄九郎定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才对。 「老爷。」黄九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确实有点小心思。自从季子禾上任之后,他就改了称呼。将季子禾唤为老爷,而季老汉则被他称为老太爷。 「我那姓辛的表姑想请您去做辛十三姐的主婚人,到时我沾了您的光,也就可以免了份子钱了。」 「你那亲戚不是狐狸嘛,怎么想到让我主婚?」季子禾不是没做过主婚人,他当年考上举人之后,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帮人主持红白喜事。可请他主持的都是人啊,这还第一次有非人类请他主婚。 「老爷,您别忘了,您是什么身份啊。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城隍爷,乃一地的守护神明,天界承认的正神。若得了您的主婚,说出去那多有面子啊。」黄九郎谄媚道。 「嗯,说起来倒有些道理。」季子禾点了点头。 黄九郎一听就觉得有门,忙又道,「您想啊,若您当了主婚人,不仅不用送礼,还能拿到谢礼。好歹也是我请您出面的,也能沾点光,作为辛十三姐的娘家人送她出嫁,那肯定就不用出份子钱了。」 「你这主意打的挺好啊。」 黄九郎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当然,这还要看您的意思,若您公务繁忙,不愿去的话,还请您借我点钱,让我应付一下。您放心,小九就算再也不吃鸡,鸡蛋也不吃,整日吃糠咽菜也要把钱给您还上。」 「行了,不会让你吃糠咽菜的。装什么可怜啊,也不知道厨房里那些老母鸡都是谁啃的。」季子禾翻了个白眼,无情的戳穿了他的谎言。 得了吧,还吃糠咽菜,他是那么吝啬的主人吗?虽然黄九郎是他爷爷买回来的书童,可季子禾从来没苛待过他,不仅有月钱拿,还包吃包住,逢年过节还有赏钱。就算他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也不可能吃不起鸡蛋的。 黄九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就卖个可怜,「您这算同意了吧。」 「嗯,下不为例。」季子禾拿起卷宗,继续看了起来。 「多谢老爷,我这就去告诉表姑他们这个好消息。」说完,黄九郎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颜如玉吃了个瓜,也没多留,朝着季子禾行了一礼就去忙公务去了。他是季子禾的师爷,虽然不是正经的官职,但身为季子禾的幕僚,他要办的事情只多不少,也是忙的很呢。 孟章挑了挑眉毛,「你倒是挺宠那只小狐狸的。」 「他还是个孩子嘛。」季子禾随口道。 第254页 孟章对此嗤之以鼻,拉倒吧,什么孩子,他的年龄当你曾曾曾祖父都可以了。不过是人形嫩了点,就整□□着别人装嫩卖乖,真是妖怪之耻。 孟章想着,扭着自己的筷子腰,飞到季子禾面前,「小禾子,我想去你衣服里睡觉。」 「不行。」季子禾头也没抬,拒绝道。 「为什么啊,人家还是个孩子啊,人家要睡觉觉,吃奶奶……」 话还未说完,季子禾势如闪电,抓着卷宗就把小青龙拍到了桌子上。那架势,就好像是在拍苍蝇一般果断。 被当作苍蝇的小青龙嘤嘤嘤的趴在桌子上,同样是孩子,为什么他就要挨打,简直太偏心了。 冯云鳞将一行人带到了池田村外,还未进村,那群女子就翻脸不认人,将他给赶走了。 被用了就丢的冯云鳞摸了摸鼻子,骑着自己的小毛驴就离开了。男子汉大丈夫,他还不至于跟一群女子置气……玛德,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这群女子并没有急着进村,而是远远的待在村外,商量着什么。 「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黄衣女子问道。 队伍中最年长的女子目光阴沉,「该死的,若非陈阿牛那个笨蛋,眼睛瘸了连公主都敢动,我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朝廷风声太严,我们如今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声过去再说。大喜,你先进村,打听一下二喜的情况。若是他这里混的可以,我们就先藏在这里。若是混的不行,我们再做打算。」 「是。」黄衣女子说道。 王大喜也没有耽误,当即就往村里走去。村里的大树底下,正好有群女人在说说笑笑,做着针线活。王大喜便走了过去,准备打听打听情况。 「小娘子打哪里来啊?」一个老太太笑着问道。 「我从羊城来,来寻我那苦命的妹妹,听说她在池田村落了脚,便寻了过来。不知各位姐姐们可曾见过她?」王大喜脸上有些羞涩,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儿。 「你那妹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妹子姓王,家中排行老二,所以便唤作二喜。」王大喜脸上带着笑容,对待女子的时候,他总是那么耐心。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面色有些怪异。有些地方的村里人家很是排外,对于本村人的利益,就算是本村人觉得再不合适,也不愿意为了个外人,去损害邻里或者是亲族的利益。正巧,池田村就是这样的村庄,因为这个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一个姓氏,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一个宗族的。 「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她吗?」王大喜赶忙问道。 「听说过,那小娘子也是个可怜人,来村里时,说是自己受不了公婆的打骂才逃来了这里。不过没多久她就离开了,说是害怕自己的家里人找来。」一个老太太说道。 王大喜很是意外,「离开了,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你们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可能啊,前段时间他们最后一次通消息的时候,二喜还在池田村啊。因为陈阿牛那个狗东西在太岁头上动土,招来大祸,他还专门告诉自己这个弟弟最近老实点,不要出手,以免被发现。 二喜这傢伙向来就是个胆小的,入行几年了,也不过出手十余次。听到消息肯定会像只兔子般缩起来,不会再出手,乖乖躲着。如今他离开了这个地方,莫非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感觉到了危险不成。 「不知道,她都走了好些天了,走的时候说是去了宁安县城。你若想找她,可以去城里碰碰运气。」老太太道。 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的王大喜听到这个结果,那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赶忙与几个女子告别,回去复命了。 待他走后,树下的女人们明显松了一口气。 「马万宝那该挨千刀的夫妻俩,做的都叫什么事啊。刚刚老太太骗这小娘子时,我真是不忍心极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埋怨道。 「就是,将人家妹妹拘在家里给他夫妻俩做牛做马,白天当丫头使唤,晚上还得伺候他们,着实让人心疼。如今人家家里人找来了,若真被那小娘子发现了,肯定会大闹一场的。」 老太太板起了脸,「行了,说那么多做甚。现在为那丫头打抱不平,早做什么去了。」 妇人们赶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什么,看起来这个老太太在村子里还是很有威信的。 「事已至此了,多说无益。老马那夫妻俩的名声是不好,可家丑不可外扬,若真让刚刚那王家的娘子发现,说不定还会闹到官府去。到时丢人的可就不止老马家,咱们整个池田村都要没脸见人了,到时还有哪个村的姑娘敢嫁到咱们村里来。你们都记着,在外头万不能提起此事,咱们老马家可丢不起这人。」老太太说道。 其他的妇人恭敬道,「是。」 王大喜与同伴汇合后,将在村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们。众人一合计,一致认为,这个村子肯定有危险。 桑沖当即拍板,离开村子去县城。若是能找到王二喜最好,若是找不到的话,县城人流量大,不会像村落那般难见到生人,对他们一行人躲避更加有帮助。 说走就走,众人便踏上了去往宁安县城的道路。 忙了一天,季子禾刚从县衙出来,就被黄九郎拉着往城外走,说是辛家人要请他吃饭,商量一下辛十三娘的婚礼事宜。 第255页 季子禾也没有推辞,揣着孟章就跟着他走了。没错,你没看错,他把孟章又给揣怀里了,谁让孟章人家是个年纪有点老的「孩子」呢,就是有优待。 季子禾以前一直以为狐狸都是住在洞里,没想到辛家人居然把家安在了一处破庙里。季子禾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遇到的破庙好像都是妖怪窝啊。他不禁有些怀疑,莫非妖怪都偏爱破庙……这都是什么毛病啊。 第142章 全面碾压的恐惧 破庙是真的破, 断壁残垣,荒草萋萋,一看就很有历史感。站在外边, 是绝对不可能认为这种破烂地方还住着人的。事实上,它不止住着人, 还住着一大家子。 季子禾他们刚到破庙的时候, 一个白发老翁就迎了出来。 「表姑父, 我们来了。」黄九郎兴奋的朝着老人打着招呼。 辛老汉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早就等着你们来了。这位就是城隍大人吧,老汉辛二合拜见城隍大人。」 说着, 辛老汉就要朝着季子禾行礼, 季子禾忙扶住了他,「老人家不必多礼。」 「多谢城隍大人。城隍大人快请进屋, 先喝杯茶歇歇脚,我家老婆子正张罗晚宴呢。」 「打扰了。」季子禾笑着,跟着他来到了破庙的大殿之后。谁知这里与前面竟是大不相同, 没有残破的房屋,只有一个朴素的大宅院。院中一群年龄不等的孩童与少年在嬉闹,充满着生活气息。 辛老汉见状板起了脸,「贵客临门, 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还不都快点回到屋子里去。」 虽然他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那些孩子们也没那么怕他。虽然老老实实的进了屋子里,可背地里却偷偷朝他做鬼脸。 辛老汉有些尴尬的朝着季子禾说道, 「让贵客见笑了,请这边请。」 「哪里,这么多天真烂漫的孩子环绕膝下,老人家可真是有福气。」 「哈哈,那些也不光是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孙儿辈的孩子。我们一族人丁兴旺,孩子不免多了些,聚在一起闹腾的不行。」 「多了热闹。」 「是啊,多了热闹。」辛老汉领着季子禾进屋,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就进门为他们上茶。上完茶之后就羞羞答答的跑进了里屋,与屋里的一群姑娘们正大光明的听墙角。 「乡野丫头不懂规矩,又让你见笑了,那就是我的第十三个闺女,十三娘。」辛老汉笑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这就是那位即将要嫁人的新娘子啊。妖怪们没人族的那些条条框框拘着,若非如此她们也不敢这么大胆的听墙角。 「十三姑娘很好。」季子禾夸奖道。 「还是个孩子心性呢,没想到这么快也要嫁人了。」辛老汉有些惆怅,「老夫一共有十九个闺女,当年家中遇难后,流落至此地居住不过百年时间,就已经嫁出去十二个了,如今这第十三个也要嫁出去了,想想时间还真是过的快呢。」 「老人家这是喜事啊,为何要如此伤感呢?」 「是啊,好事,好事,老汉确实不应该伤感。」辛老汉笑道。 接着,二人就十三娘的婚礼事宜商量了一番。不多会儿,外边又闹了起来。 「爹娘,十四妹妹回来了。」 「太好了,十四姐回来了。」 …… 正听着,一位披着红色斗篷的少女走了进来,朝着辛老汉行礼,柔声道,「拜见爹爹,孩儿回来了。」 辛老汉早就站了起来,笑着将少女扶了起来,「回来就好,路上可曾遇上什么事情?」 「都是些小事,不足挂齿,让爹爹担心了。」 「平安就好,来,快来见过城隍大人。」辛老汉拉着辛十四娘,朝着季子禾介绍道,「城隍大人,这是我的十四闺女,平日一直在外边修行,这次是为了参加十三娘的婚礼才特意赶回来的。」 与谈到其他孩子不同,辛老汉说起辛十四娘时,脸上的充满了骄傲,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来他对辛十四娘的态度。 「见过城隍大人。」辛十四娘朝着季子禾微微施礼。 季子禾点了点头,有些疑惑,「辛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辛老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种老土的搭讪方式,该不会城隍大人看上十四娘了吧。虽说城隍老爷也是位神明,嫁给他也算是高攀了,可他家小十四这些年沉迷修行,从不在意这些男女之事,兴许还真看不上人家。小十四性子那么直,若是得罪了城隍老爷,小十三的婚事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还得搬家啊。 事实证明,这真的是辛老汉多想了。季子禾是真觉得辛十四娘有些眼熟,可他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听到季子禾的询问,辛十四娘终于抬起头正眼打量季子禾一番,恍然大悟,「原来是您啊,多年前我去招远县的鲁公家中坐客时见过您一面。」 她这么一说,季子禾想起来了,他当年考完院试被鲁公邀去除妖,在鲁公家中见过辛十四娘。都过了这么久了,他由一个孩童长到了这么大个,没想到她还能认出来他。 「小十四,你真认识城隍大人?」辛老汉十分意外道。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辛老汉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原来不是城隍爷看上他家闺女了,吓他一跳。辛老汉松了一口气,将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给赶跑了。 第256页 「那可真是有缘分啊。」 「对了,爹爹,我快到家时,被一个书生给瞧见了,跟着来了庙里。您可否出面,将他给打发了?」 「书生?让我去瞧瞧。」辛老汉说着就要往外走,小十四不小心,让人类发现了他们家,万一那个人类是捉妖的道士就不好了。这事还是得处理好,不然肯定后患无穷。 辛老汉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朝着季子禾歉意道,「城隍大人,我需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还请见谅。」 「无妨,老人家快去吧。」 「表姑父放心,这里还有我呢,您尽管去吧。」黄九郎说道。 辛老汉朝着季子禾行了一礼,就出了门。辛十四娘是女眷,也没有留下来招待客人,而是进了里屋与小姐妹们叙旧去了。 季子禾一杯茶还未喝完,辛老汉便领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书生走了进来。季子禾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辛老汉会直接把人给赶走呢。 聊了几句,季子禾大致就摸清了他的来历。那书生姓冯,名云鳞,是个纯纯正正的人类。季子禾觉得此人尾随人家姑娘回家,如此行径实在不该是君子所为。又闻到他的一身酒气,便觉得有些不喜。不过辛老汉好像并不在意。 他们狐狸一族天生的六根不清净,能成仙的真的不多。大部分狐狸都是早早的就成了婚,生了娃,可偏偏小十四半点想成婚的意思都没有,整日都沉迷于修仙。 若小十四的资质好也就罢了,可他以前带小十四去过仙门求师,人家嫌弃她资质不好不愿收她。可小十四并没有放弃,就算没有师父,她也仍作为一个散修努力的修行。小十三与小十四的年岁并没有相差多少,可一个就要成婚了,一个还单着,当爹的看着都着急,生怕女儿孤独终老。 若说辛老汉有多希望找个人类当女婿,那肯定是假话。但没办法啊,其他的妖族他家老婆子也给小十四介绍了不少,可小十四连正眼都没瞧过。可偏偏,她却能一眼认出来曾经为人族的城隍大人。辛老汉也是病急乱投医,说不定他家女儿就看上人类了呢,话本里不都喜欢写什么人与妖的故事吗,要不试试? 冯云鳞与他们闲聊了几句,白日里他饮了酒,如今还有些醉意。见铺垫的可以了,便趁着酒劲唐突道,「老丈,听说您有位女儿还未婚配,小子斗胆,想要下聘礼求娶,不知您意下如何?」 妖怪们处对象都是看对眼就直说,辛老汉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这会儿谈起了女儿的婚事,他竟然多了几分心虚。 刚刚请人进来时,他一心只想着给女儿找个良人。等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他还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自己刚刚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妖怪跟个人类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啊。 辛老汉庆幸,幸好醒悟的早,还好没酿成什么大祸,便委婉的拒绝道,「女儿的婚事,都是我家老婆子做主,我还需要与她商量一下。」 冯云鳞闻言,目光不善的看了季子禾一眼。季子禾有些无辜,他这是被人当成情敌了? 趁着酒劲,冯云鳞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来纸笔,当场作诗一首。这种急于展示自己才华的模样,就好像只开屏的孔雀。 辛老汉瞧着,便觉得这人不稳重,就算小十四要找个人族做相公,也不能找这样的啊,便想着要怎么把人轰走。他眼睛一转,看到了黄九郎,心里来了主意。他伸手把黄九郎招过来,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让他将诗送进了里屋。没多久,黄九郎走了出来在辛老汉耳边说了几句。辛老汉露出一个瞭然于心的笑,继续与他们闲聊,就是不提婚事。 冯云鳞越瞧季子禾越觉得这位情敌气质不凡,穿着打扮也比自己强,便有些急了,朝着辛老汉问道,「我还不知道您的意思,还请老丈明示。」 「女儿的婚事都是她们母亲负责,老夫并不参与。」辛老汉一副置身于外的超脱模样。 冯云鳞知道自己这是被拒绝了,可还是有些不死心,「老丈,您兴许是弄错了,我与这位公子所求的并非同一位姑娘。我想求娶的是刚刚那位披着红斗篷,带着婢女赶路的姑娘。」 季子禾:「……」 这叫啥,坐着也要背锅? 辛老汉也知冯云鳞误会了,不过他没敢解释,没见城隍大人脸都黑了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冯云鳞脸垮了下去,好了,他明白了,这位肯定也是来求娶那位姑娘的。 论长相,这小白脸长的挺俊,他比不过。论财力,这小白脸穿的衣服料子那么好,肯定不差钱。论气度,他一个醉鬼,人家一个俊朗公子,比不过。论才华,刚刚他写了诗,没一个人叫好,估计也比不过…… 这么一比教,冯云鳞顿时觉得自惭形秽,坐立难安。里间传来姑娘们说话的声音,自己心仪的那位肯定也在其中,可冯云鳞竟然连想要瞅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了。他现在就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简直太丢脸了。 第143章 季城隍 冯云鳞简直连半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当即朝着辛老汉告辞,以袖掩面,快步的离开了辛家。 冯云鳞的驴子虽然没有被栓着, 却还待在破庙里悠闲的吃着草,呆头呆脑的, 也不知道趁机寻找自由。 冯云鳞骑上驴子, 狠狠地拍了几下驴屁股。驴子疼的大叫了几声, 四蹄迈的飞快,奔出了破庙。 第257页 它这么一跑,颠的冯云鳞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白日里灌进肚里的黄汤起了劲, 醉意上来了, 也拉不住它,只能任由它胡乱冲撞。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驴子跑到了一处荒郊野岭,总算是跑累了,停了下来。冯云鳞软着腿从驴子身上翻了下来, 手撑着跪在地上,吐了一地。 吐完冯云鳞觉得全身无力,干脆翻身倒在了地上。即是荒郊野岭,自然是到处都是草木。冯云鳞躺在草地上还觉得挺舒服, 也懒得再爬起来,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他的身边,驴子慢悠悠的吃着草,又变成了那副呆呆的模样。 冯云鳞离开辛家后, 辛老汉郑重的朝着季子禾道了歉,顺便感谢他帮自己圆了场,没有向冯云鳞挑明真相。季子禾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也没有责备他。之所以没向冯云鳞挑明真相,只是因为季子禾不太喜欢那个书生罢了,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季子禾在辛家吃了晚饭之后,天色已经暗了,辛老汉便想留季子禾过夜。季子禾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如今身兼两职,白日处理县衙的事情,晚上还是要去城隍庙看看。 倒是黄九郎,季子禾给他放了假,让他可以留宿,明天记得回去便好。 季子禾要办正事,辛老汉自然不敢留他,客客气气的将他送出了破庙。 离开了破庙,季子禾掏出了城隍印。城隍印可是个好东西,不仅是城隍的印信,还是个法宝兼储物空间,必要的时候,还能当监牢使用。试想一下,监牢被城隍随身携带,劫狱这种事情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穿上了官袍,季子禾的身形顿时消失在了荒野之中。当然,他不是隐身了,只是变成了城隍法相,人族是看不见摸不着他的,除非有阴阳眼。 季子禾抖了抖衣袍,视线突然变高了不少,还真的让他有些不习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官的自然要有官威,城隍也是个官,若不长得「威严」些,如何服众,震慑宵小。 正窝在季子禾衣服里睡觉的小青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爪爪在季子禾的肚肚上摸了摸。入手的不再是软软的肉肉,而是如干裂的树皮粗糙的皮肤。 孟章睁开了眼睛,很不情愿的从季子禾的衣服里爬了出来,蹲到了他的肩膀上。 「你这副模样可真是辣眼睛。」孟章嫌弃道。 「我觉得还好。」季子禾笑道,开始看着吓人,不过看着看着他就习惯了。不得不感嘆,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适应了城隍的官样,季子禾不仅不觉得害怕,甚至还真觉得有几分威风。虽然丑是丑了点,可季子禾又不用一直对着镜子,丑也是丑别人啊。而且他现在的块头特别大,他座下的差役最多也就到他的肚脐那么高,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到的。 孟章默默移开了视线,本来就丑了,结果笑起来更丑啊。这冥界的官袍也忒烦人,穿上后整个人外表都变了,小禾子的肚肚多软啊,如今硬邦邦的,跟石头似得,睡觉他都闲硌人。 打理完衣袍,季子禾就朝着自己办公地点去了。 所谓办公地点,就是城郊的城隍庙了。 上一任城隍是个大贪官,贪的太多,所以被罢了官,罚去地狱受苦去了。二郎真君真的是把这些地方的官吏给办的明明白白,城隍被罢官了,他手底下那群判官、黑白无常之类的阴吏也给一锅端了。都是蛇鼠一窝,没一个清白的。 他们都被办了,新城隍还未到,本地的政务也不能没人管。于是,二郎真君就直接从当地那些有功德的鬼中挑选出来一些,暂代阴吏,等到城隍上任之后,再决定他们的去留问题。 因为都还未转正,所以这些暂代的阴吏一个一个工作都特别卖力,就想就给新城隍一个好印象。季子禾也乐的轻松,暂时没有动他们。 城隍严格来说并不是冥界的神明,其原本是天界的一个小神,跟土地神差不多,不过后来附加了很多的神职,权力越来越大。但不知为何,天界放弃了它,将其归属到了冥界,所以才会在冥界考城隍。 城隍是城池的守护神,他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保护一方城池。但其他的职责也不少,要管理冥籍,水旱吉凶,还要惩恶扬善,监察地方官吏……只要是城池之中发生的事,无论什么事,都找城隍就对了。 不过季子禾并没有觉得这活很累,相反他还挺轻松的。毕竟他不光是城隍,他还是县令,一方的父母官。城隍和县令这两个身份的职责重复了许多,大部分事情他身为地方县令就能办理,没必要非要披个马甲。 至于冥籍之事,季子禾管的不多,亡灵自有判官与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来管理。按理说,城隍算是阎王的属下,对鬼魂需要初审,再送入阎王殿处理。 不过这个规定并没有真正实施,因为冥界很快就发现这个初审制度很不合理。城隍审半天,审出来的结果也未必完全。而到了冥界,根本就不需要怎么审,孽镜台前一照,亡灵一生做过的善恶之事都清楚了,何必让城隍废这功夫。而且冥界的法律并不健全,初审完城隍给个处理结果也不一定合阎王的意,最后还得阎王自己下判决,干脆就免了这个初审的功夫。 所以冥籍之事,季子禾也就听判官汇报就好。城隍座下的小吏虽然权力不大,但职责分明。判官手持生死簿,调遣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勾魂,点够数,就直接拉到黄泉路,送到冥界地府,自有专人接管。 第258页 守护城池这个神职包含的就比较多了,宁安县的城隍庙供了日夜游神,所以季子禾座下就有日夜游神可以差遣。平日里他们巡逻时,若遇不平之事,便会惩恶扬善。当然,他们人少,要是没碰到,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不过,若是有冤屈,完全可以找官府了。人族可以去官府申冤,妖魔鬼怪也可以去城隍庙叫冤。城隍虽然不审亡灵本身的善恶,但若是亡灵有不平冤屈之事需要告官,那就属于刑事案件了,城隍也是会审理的。 不过季子禾才上任不久,别说来城隍庙告状,就连去县衙告状的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宁安县的治安太好,他现在一个案子都没办过,无论哪个身份都还没开过张呢。 至于什么水旱,疾病等等天灾,季子禾就有些无能为力了。虽然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可这些天界都有专门的神明管理,季子禾想管人家也得听自己的啊,他能管的实在有限。而且老百姓似乎把城隍都当成万能的了,不光求雨求晴天,就连姻缘,子嗣什么的都来求城隍,这真的是太难为神了,季子禾只能当做看不见。 还有那个监察地方官的神职,也不知道谁给加的。季子禾来衙门报导后,干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祭城隍,据说这是传统。其实这也挺矛盾的,一方面,朝廷不让官员办事时扯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可地方官员上任和离任时都要祭拜城隍,皇帝每年还要祭天,一个个仪式感都特别的强。 自己祭自己真的是特别尴尬,更尴尬的是,城隍都是有姓名的。季子禾去县衙上任,自然也是来城隍庙正式上任。 宁安县的城隍庙香火一般,只有一个驼背的老庙祝。季子禾正式上任,除了来城隍庙接管自己的神像,见见下属,还要再显个灵,显示一下神迹,告诉老庙祝,本地的城隍换人了。季子禾还是比较要面子的,他只告诉庙祝自己姓季,没告诉他自己的全名,让他安排一下。 老庙祝战斗力很强悍,很快,全县人都知道了,宁安县的城隍换人了,姓季,与新来的县太爷是一个姓。甭管信不信城隍,说出去也是个谈资,甚至还有有好事者传言,新城隍是县太爷先人,专门来罩着他的。 可想而知,季子禾祭拜自己时,那是多么的羞耻。但季子禾还是要奖励老庙祝,毕竟他事办的很好,而且他在城隍庙做了许多年庙祝,劳苦功高,季子禾便向孟章学了个法术,治好了他的驼背,使得庙祝对新城隍的好感度瞬间爆表。 季子禾到了城隍庙时,庙里灯火通明,香火气甚重,对于披上城隍马甲的季子禾来说,还觉得挺好闻。 老庙祝这会儿已经睡觉去了,他是个凡人,可不知道每天庙里都有一群神仙来打卡。 季子禾本想先去吃掉神像里储存的今日份的信仰之力,再去召判官来处理公务。没想到还没等他摸到神像,判官却突然迎了上来,冲着季子禾行礼道,「大人,有一鬼递了状纸,想请大人主持公道。」 季子禾顿了一下,眼睛亮了,他这是要开张了啊! 冯云鳞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黑,远处不时传来狼嚎的声音。冯云鳞瞬间就清醒了,赶紧爬了起来。看了看周围,乌漆嘛黑的,也顾不上管自己现在是在何处了,拽过正在吃草的呆头驴便骑了上去,随便寻了个方向赶紧上了路。 第144章 冯家亲戚 狼嚎声四起, 冯云鳞胆战心惊,只觉得陷入了十面埋伏之中,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用鞭子打着呆头驴的屁股横冲直撞。 呆头驴跑着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冯云鳞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但看树林之中,仿佛有灯火在闪烁。因为惧怕豺狼,便驾着驴子朝着灯光走去。 原本冯云鳞以为是个村庄,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 只有一户人家。不过这户人家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人, 大门修的十分的气派,主人定然是有权有势之人。 冯云鳞有些想打退堂鼓, 这种人家说不定看不上自己这样的穷书生。自己若上门求助, 万一人家不愿收留, 将自己赶出来怎么办? 不过,现实不允许他犹豫。耳边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冯云鳞实在是有些害怕。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平日里还总喜欢喝酒,身体虚的很, 若是被狼给追上,肯定只有给狼当晚饭的份。 冯云鳞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喝那么多酒了,他牵着呆头驴, 硬着头皮敲了敲大门。 不一会儿,门里传来一个声音,许是看门的门房。门房并没有开门, 只是从门缝里打量了一番冯云鳞问道,「哪里来的年轻人,怎么大半夜里跑到这里来了?」 「在下姓冯,因为不小心迷了路,想要在此借住一晚,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冯云鳞问道。 「那你等着,我去请示我家主人。」门里人说完,就再没了音。 冯云鳞看了看周围,实在是害怕的不行,抱住了呆头驴的脖子,等着门里人的回应。大户大人家规矩多,半天都不见有动静,冯云鳞不时的伸着脑袋往门里看,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门里面终于听到响声了。冯云鳞松了一口气,赶忙松开了呆头驴的脖子,整了整衣服,站的笔直,他也是要面子的。 大门打开,一个非常健壮的僕人走了出来,「公子,我家主人请你进去。」 「多谢,多谢。」冯云鳞感激道。 第259页 僕人便牵着他的驴子,请他进了门。 从外边看这宅院很大,里面也同样名副其实。虽然天很黑,但宅子里四处都点着灯,恍如白昼。精美的房舍,长廊,花园……无处不透露着贵气。 冯云鳞显得有些侷促,觉得与四周格格不入。他就一穷书生,哪里来过这么富贵的地方呢,若是晚上房里点两盏灯都觉得有些心疼,灯油钱省下来够他买多少酒啊。 进了大宅子,就有丫鬟引他到了大堂,说是家中主人要见他。 冯云鳞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能给他个住处就可以了,没想到主人家还会亲自接见。不过见了也好,人家好心收留了他,他理应当面向人家道谢才是。 进了大堂,冯云鳞坐着等了一会儿,一位年轻的妇人走了出来。冯云鳞赶忙站了起来,向她道谢。 妇人笑着问,「敢问客人尊姓大名?」 「我姓冯,名云鳞。」 「果然是你,我这就请老郡君出来。」妇人欢喜着离开了,冯云鳞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这宅子的主人认识自己? 不应该啊,他家并不富裕,也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阔绰的亲戚啊。 冯云鳞心里泛着嘀咕,一个老妇人被几个小丫鬟簇拥着走了进来,小丫鬟嘴里喊着,「老郡君来了。」 冯云鳞赶忙就要朝着老妇人行礼,老妇人拦住了他,拉着他的手,将他打量了一番,不禁红了眼睛,「像,真像啊。」 冯云鳞:「???」 「瞧我,你肯定是累了,赶紧坐下吧。」老妇人招呼着冯云鳞坐下,自己坐在了主位上。 「老夫人,您认识我?」冯云鳞疑惑道。 「你可是冯云子的孙子?」 「是的。」冯云鳞点了点头,他祖父姓冯,字云子,莫非这老夫人认识他的祖父? 「这就对了,我老太婆孤苦半生,如今都这么大年纪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亲人,真是苍天保佑。孩子,你是我的外甥啊。」老妇人说着,拿着手帕抹起了眼泪。 冯云鳞:「???」 从来都只见过穷人攀亲戚的,没想到大户人家也会攀穷人的亲戚啊。冯云鳞是那种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 他爹死的早,是他爷爷和他娘把他拉扯大的。后来他爷爷去世了,娘也病死了,如今他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他爷爷也是个读书人,与外公是同窗,听说他外公活着的时候当过大官,不过和他外婆一样,也都早早去世了,冯云鳞对他们没有半点印象。外公家的子孙都不咋滴成器,据说好像是去外地做了商贾,反正自冯云鳞记事起两家就没联繫过。莫非这老太太是他外公那边的那么的亲戚吗? 「敢问老夫人,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冯云鳞问道。 「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老夫人反问。 冯云鳞还真的不知道,他又没见过她。在他印象里,爷爷和母亲口中讲过的外公那边的亲戚也没有能与眼前老太太对的上号的。 瞧着冯云鳞的表情,老夫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嘆了口气,没有解答冯云鳞的疑惑,而是问道,「外甥,你为何会大半夜出现在此地啊?」 老夫人不说,冯云鳞也不能强迫人家。他只能压下自己的疑惑,将白日里与辛家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竟然是这样,那辛家人哪里来的狗胆,竟如此欺辱我外甥,实在是太过放肆!」老妇人拍着桌子震怒道。 「老夫人息怒,其实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总归是他喝醉了酒,有点上头,主动去招惹人家。人家看不上自己这个酒鬼,也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是我的外甥,看上辛家姑娘,便是他家的福气。那辛老汉竟然如此自大,看不上你,眼皮子未免也太高了些。」老妇人冷哼了一声,「外甥,你放心,这门亲事我定帮你办成。辛家有十九个闺女,你且说说,你看上哪个了?」 老妇人如此强势,想必定然有倚仗,可冯云鳞却有些犹豫。说实话,今天的事情,主要还是他醉酒的缘故。 若说他有多喜欢辛十四娘,那肯定是假话。他压根就不知道辛十四娘长什么样,两次见面她都戴着面纱,冯云鳞只朦胧的看出来她长得容色应该不差,可毕竟没有见过正脸啊。不知人家长什么样,也没跟人家说过话,何谈喜爱二字。 之所以追着辛十四娘回家,只是因为碰巧。碰巧他喝醉了,碰巧他想起了自己孤身一人,实在是孤独可怜,碰巧他遇上了辛十四娘,而辛十四娘他早上见过。一天见两次面,他觉得实在是太有缘分了。碰巧的多了,就产生了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冯云鳞就生出了我们这么有缘分,若是能组成一个家好了。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趁着酒劲,冯云鳞一冲动,就追着人家姑娘回了家,还朝着人家长辈提了亲。可惜的是,人家没看上自己,而是看上了那个小白脸……样样都低了那小白脸一筹,想想都觉得生气。 「外甥,你为何不说话?」老妇人问道。 「老夫人,我在想,还是算了吧,那姑娘怕是已经许了其他人了。」 「莫要担心,许了人算什么,只要没成亲,那就什么都不是。你且说,那姑娘是哪个?」 冯云鳞犹豫了一下,虽说这样做有些不地道,可若真能解决了他的婚姻大事,他也挺乐意的。老太太说的也对,他们又没有成亲,瞧那模样,说不定也还没真正定下,自己也算不上是横刀夺爱不是。 第260页 给自己做了些心里建设,冯云鳞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大约十五六岁左右。」 一个小丫鬟便道,「那是辛十四娘,上次老郡君大寿,她还来过府邸,老郡君可是忘了。」 「是面上覆着巾的那个?」 「是的。」 「我当是哪个,我外甥眼光不错,那狐媚子虽然会卖弄了些,但模样倒是十分的俊俏。」 冯云鳞又泛起了嘀咕,前面夸他眼光不错,后面就骂人家姑娘狐媚子,这到底是看不起谁呢? 老妇人说完,便派了丫鬟去请辛十四娘。 丫鬟到了辛家时,辛家人已经睡下了。黄九郎与诸多同族的亲友们打打闹闹到半夜才睡下,辛家将要办喜事,许多住的远的狐狸都提前来了。房间不够,不过好在大家都是狐狸精,化作原型,盘成一个个毛球,随便挤挤,哪里都能睡。 听到敲门声,做了这么多年僕人的黄九郎反射性的就要去开门。结果一起身,四周都是狐狸,根本没法下脚。没办法,太受欢迎了,大家都喜欢挨着他睡。 想了想自己客人的身份,黄九郎又把自己团了团,躺下了。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他却没有睡着,而是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辛老汉把门打开,便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领着一群健壮的奴僕站在外边。 「你们是什么人?」辛老汉警惕道。 「辛老爷好,奴家是五都巡环使家中的僕人,奉老郡君之命,请贵府中的十四小姐过府一叙。」丫鬟掏出牌子给辛老汉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虽然嘴上用了敬语,但行为上却没有半分尊敬可言。 「不知老郡君找我家十四丫头所谓何事啊?」辛老汉有些不安的问道。他家小十四如此乖巧,而且总是在外地,怎么突然入了老郡君的眼? 「自然是好事。辛老爷还是快些请十四小姐出来吧,若是让老郡君等急了,到时你们辛家,可吃不了兜着走。」 她越催促,辛老汉心里就越不安,「今天都这么晚了,我家小十四今天晚上才到家,实在是累的不行,好不容易才睡下。请姑娘通融一下,跟老郡君说说,让我家小十四明天再去给她赔罪如何?」 丫鬟拉下了脸,「莫非辛老爷是想违抗老郡君的命令?」 说着,她身后的几个健壮的僕人便欺了上来,像是随时要动手一般。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辛老汉赶忙道。 「那辛老爷是何意?」 「我……」辛老汉脑门上急得都是汗,想着说辞,谁知一个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劳烦姐姐久等,我这就随您过去。」辛十四娘走到了丫鬟的面前,微笑道。 「嗯,倒是个识趣的。那走吧,莫要让老郡君久等了。」丫鬟说道。 「小十四……」辛老汉想要说着什么,却被辛十四娘打断。 「爹爹放心,女儿会平安回来的。」辛十四娘朝着辛老汉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便随着丫鬟离开了辛家。 第145章 说亲 冯云鳞坐在大堂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 老郡君淡定的喝着茶,几个小丫鬟打量着冯云鳞偷偷的笑着。 「老郡君, 辛家十四小姐到了。」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冯云鳞顿时回了神, 正襟危坐。老郡君眼角扫过他,仿佛一切瞭然于心般,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请她进来吧。」 「是。」 丫鬟走了出去传话,很快, 一个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冯云鳞终于知道辛十四娘长什么模样了, 此刻, 她面上没有戴面纱,露出美丽的容颜, 犹如春日里的桃花那般娇艷动人。一想这美丽的女子可能成为自己的妻子, 冯云鳞的心里就好像有很多只小手在挠痒痒。 「拜见老郡君。」辛十四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冯云鳞, 进了大堂后,直接向老郡君行礼。 「嗯, 起来吧。」老郡君一脸慈祥,朝着辛十四娘招手,「过来, 让我看看。」 「是。」辛十四娘起身走了过去。 老郡君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满意道, 「果真是个可人儿,怪不得让我外甥这般惦记呢。」 辛十四只当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恭敬道, 「不知老郡君深夜寻我来所为何事?」 「你可认得他是谁?」老郡君朝着她的身后看去。 辛十四娘转身,看着坐着的冯云鳞,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神情,「只见过几面。」 「他是我外甥,心悦于你,想要娶你为妻。我叫你来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只是想替他做个媒人。我这便让丫鬟婆子们准备准备,反正外甥家里也没有其他长辈了,今日我便替你们做个见证,你们就在我府中拜堂成亲了吧。」 辛十四娘睁大了眼睛,难掩震惊之色。不光是她,冯云鳞也吓了一跳,「老夫人,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的日子就挺好。放心,府里什么都不缺,肯定不会委屈了你们的婚事。」老郡君笑道。 「还请老郡君三思。」辛十四娘低下了头,恭敬道。 老郡君拉下了脸,阴沉的看着她,「怎么,莫非嫌我外甥配不上你这只狐狸吗?」 「老郡君莫怪,婚姻大事必须要争得父母的意见,怎能如此草率行事。郡君之命,我父母不敢违背,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第261页 老郡君强势惯了,在她看来,辛十四娘不过一个小狐狸精,本该任她拿捏。谁知竟然敢落了她的面子,跟她讨价还价,简直是胆大包天。 她正想朝着辛十四娘施压,冯云鳞却站了出来,「老夫人,多谢老夫人做媒,小生感激不尽。只是我也觉得十四姑娘说的有道理,婚姻大事不该如此草草了事,我不愿委屈了姑娘,还请老夫人莫要生气。」 「这还没过门呢,你就如此向着她,倒显得我成了恶人了。」冯云鳞求情,老郡君放缓了脸色,佯怒道。 「怎会,您可是我的大恩人,云鳞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 「既然你这样说,那便罢了。」老郡君又看向了辛十四娘,「既然如此,那便回去跟你父母交代一声吧。我知你心气儿高,但丫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肯定不会做让我失望的事情。」 辛十四娘知道她这是在敲打自己,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心下一沉,微微拂礼,「是。」 老郡君从辛十四娘头上拔下了一朵金花,交到了冯云鳞手上作为信物。让他回去查个好日子,再来此地告诉她,便命人先送了辛十四娘离开,又拉着冯云鳞说了会儿话。 等到黎明破晓时分,老郡君才依依不捨的命人送冯云鳞离开。冯云鳞骑着小毛驴开开心心的往家走,不经意的回头一看,顿时手脚发凉。 他的身后,哪里还有什么大宅子啊,明明就是几座坟墓。他心知自己这大概是遇上了鬼,说不定那鬼还真是自己的亲戚。他本来胆子就大,心里有了猜测干脆就又走了回去。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冯云鳞才恍然大悟,他知道老郡君是何人了。他原先想着老夫人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呢,没想到并不是。 这里是薛尚书及其家人的墓地,薛尚书是他奶奶的弟弟,他的夫人活着的时候被朝廷封了郡君的诰命,所以老郡君才称他为外甥。 不过冯云鳞出生前他奶奶就死了,而且好像薛家与他祖父有些矛盾,所以那边的亲戚也早就断了。冯云鳞只是听祖父活着的时候提过一些只言片语,从未见过他们,没想到如今竟能看到她。 看来是先人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太过孤独了,特地现身为自己解决人生大事。至于那位十四姑娘,也许也非人吧,不然怎么会与老郡君如此熟悉,不过既然是长辈给亲自做媒的妻子,定是天定的姻缘。 思及此,冯云鳞当即跪下,朝着坟墓拜了拜。多谢先人保佑,等他回了家,定会买来香烛纸花正式来祭拜的。 辛十四娘还未到破庙,她的婢女雪儿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紧张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久,那老太婆没有难为你吧。」 辛十四娘勉强的笑了笑,「雪儿,我好像,遇上麻烦了。」 「发生了什么?」 辛十四娘没有隐瞒,将她的遭遇告诉了雪儿。 「这个老妖婆,你昨日不该拦着我。若我跟着你去,肯定撕烂那老妖婆的嘴。她也不瞪大眼睛瞧瞧她那外甥的样子,竟然想让你嫁给他,她怎么不上天呢!」雪儿气愤道。 「我没有当场答应,只是暂时拖住了她,此事还是要与爹娘商量一番好。」辛十四娘说道。 「商量什么啊,我这就去把那个姓冯的书生杀了,让他的鬼魂去跟那老妖婆做伴去!」 「不可,雪儿,你不能再犯杀业了。再说,冯生的背后是老郡君,老郡君的丈夫可是五都巡环使,五大鬼帝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我们不能得罪他。」 五都巡环使,是地府的一个地位比较高的神官。所谓的五都,指的是冥界的五大鬼都,桃止都、嶓冢都、罗酆都、罗浮都与抱犊都。这五大鬼都,是冥界影响和势力相对最大的五座城都,分别被五大鬼帝治理,而五都巡环使正是五大鬼帝的上司。 五都巡环使这个职位虽然属于阴曹地府,可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是由天界给折腾出来的官职。天界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掌控五大鬼都。 这官可不好做,五大鬼帝势力很大,虽然阎王给天界面子,任由他们在冥界安插人手,但五大鬼帝却不愿意服从管教。地府都不咋滴管五都之事,你个天界的官,又凭什么管我们五都之事。 当然啦,阎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虽然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反对,但私下里那就随心所欲了。凡是天界任命的五都巡环使,无论法力多高强,威望多么高,上任之后没一个活的过一个月的。 没办法,天界只好放弃了插手冥界的地方政务,专心在地府作妖,而这个五都巡环使也归了地府任命。不过,地府任命了许多,可惜五大鬼帝依旧不买帐,五都巡环使成为地府更换的最勤的一个官位。 如今的五都巡环使姓薛,在人间时官至二品的尚书,威望极高,特别会做官。地府便任命他作为新的五都巡环使,成为了五大鬼帝的头顶上司。只能说这位做官非常有经验,别人当这个官没几天就要莫名奇妙死的渣都不剩,只有他安稳的活了下来,而且还混的如鱼得水,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薛大人身为五都巡环使,在五都的时候比在自己家多多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着他当神官的缘故,他的家眷也不必去投胎,安安稳稳的跟着他享福。 薛大人一家的尸骨葬在了宁安县,由于五都混乱,薛大人不敢将家安在那里,便没有搬家。为了让家里人过的舒坦,薛大人还向地府求了恩典,方圆数百里的鬼狐都要供他差役。所以辛十四娘才不敢顶撞老郡君,毕竟她们一家还在薛大人的控制地界讨生活呢。 第262页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你嫁给那个书生吧。我才不许让你嫁给他人,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修仙的,你若嫁了旁人,我就回去继续当魔头,杀人放火。」雪儿抱住辛十四娘的腰,像是在撒娇一样。 辛十四娘面色大变,「你敢!」 「嗯哼,修魔可比修仙舒服多了。你既然引我入了正道,便不能抛下我半途而废,否则我一定会在邪魔外道上走到黑,你肯定捨不得我被天雷噼死吧。」雪儿低下头,舔了舔嘴角,□□裸的威胁道。 「不会。」辛十四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容我回去与爹娘商量商量,再想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想逃跑?只怕现在老妖婆正命人防备着呢,逃不掉的。」 辛十四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样吧,等到时候我变成你的样子替你嫁人好了,反正那书生肉体凡胎,谅他也发现不……」 」不要说了。」辛十四娘环抱住她,将她的头压在了自己胸口,「我不许你为了我,这般作践自己,不值得的。」 「为了你,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辛十四娘强硬道。 雪儿目光柔和了下来,拍了拍辛十四娘的背。突然,她听到了一丝声响,瞬间变了神色,扭头看向庙里的断墙,「什么人,出来!」 黄九郎懊恼的看着脚下的枯枝,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姐姐们好。」 「小九,你为何偷听我们谈话?」辛十四娘松开了雪儿,皱着眉头看着黄九郎。 「那个……」黄九郎很是心虚,他其实就想听听八卦来着,不过听墙角这种事情他还真是没理,便试图转移话题,「那个,十四姐,你若是有难处,可以去求求我家老爷。他是城隍,宁安县的事情都归他管,你若不想嫁人,没人可以逼你。」 「小九,你初来乍到,不了解此地的情况,你可知五都巡环使是什么人?」辛十四娘问道。 黄九郎知道,这是翻篇有门,便道,「我虽不知道五都巡环使是什么官,但我家老爷肯定能管的了他。」 「哦,为何?」 「因为我家老爷不仅是城隍,而且还是地府的太子爷!」黄九郎骄傲道。 第146章 讨债鬼 季子禾十分的激动, 他上任这么久,终于接手了第一个案子了。 宁安县算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县,人口很多, 虽然说一直没人来衙门报过案, 但若说这个县太平,季子禾也不大相信。毕竟以往的卷宗里的乱七八糟的案子可是不少。 那为什么没人来衙门报案申冤呢?季子禾觉得原因还是出自自己身上。许是自己新官上任,本地人不了解自己的脾气秉性,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毕竟上一任的县令前车之鑑在那里,季子禾的前任可是位厉害的角色,欺压百姓, 收受贿赂也就罢了,他竟然嫌弃收税刮地皮来钱不够快, 干脆与山里的土匪勾结在一起, 直接用抢的。 因为当时朝廷正为北边的战事所扰,对地方的监管就弱了些,他这个地头蛇行事便越发的过分。百姓忍不住去省里告他, 谁知此人如此大胆, 早就贿赂了他的上司。告他的人不仅没有沉冤得雪, 反而被反咬一口, 关了起来。 直到战事即将平息, 事情不知为何败露,朝廷抽出手人手来调查,拔出了县令和他的上司这两个大毒瘤,为受害者加以弥补。但前县令在宁安县呆了许多年, 积威已久,即使他被处理了,百姓对官府还是生出了不信任。所以季子禾上任了这么久,也没人愿意找他做主。 前任城隍也是如此,季子禾继任城隍之位后,管辖范围内的小妖小鬼也就来拜过一次,奉上了许多贡品,从那以后就没一个敢往城隍庙这里凑,就算顺路也要拐个弯绕着走。 这就让季子禾觉得很无力了,人家不报案,他也不能逼着人家来。百姓不信任官府,他也不能提着人家的耳朵告诉人家,我是个能够为民做主的好官,就算他说了,人家也不一定会信啊。 没办法,只能慢慢来,时间会检验一切。 如今他接受了第一个案子,这就等于他迈出了第一步,未来还是很光明的。 季子禾吩咐判官将那鬼带上来,鬼爪一挥,城隍庙的正堂就变成了公堂,与县衙的公堂长的差不多,上悬「明镜高悬」。想了想,季子禾还给变出了几个皂班衙役站在公堂的两侧,当然啦,这几个皂班衙役也长的鬼模鬼样,很是不堪入目。看了看与自己想像的公堂差不多了,这才满意的坐了下来。 「啧,这也太丑了些吧。」小青龙扒着季子禾的官帽,在他的头顶上说道。 季子禾穿着城隍官服之后,整个人都膨胀了不少,体积变大,脑袋自然也变大了。小青龙放弃了季子禾的肩膀,转移到了他的头顶上。它体积小,季子禾也比别人高,他呆在上头旁人很难看到。 季子禾也不介意这小东西在他头顶作威作福,他又不是没有上过孟章的头顶,没必要介意这个。 「丑是丑了些,但公堂嘛,不需要布置的多好看,只需要够威严就好,那样才会震慑住人。」季子禾还是很满意的。 「是嘛。」孟章不觉得有什么震慑力,他只觉得太丑了,难不成鬼还能被丑怕吗? 季子禾没有多言,还是让实践证明吧。他一拍惊堂木,高声道, 第263页 「将告状之人带上来。」 牛头马面拖着一只小鬼进了公堂,将他扔到了堂上,便站到了两侧。 无论是做人的,还是做鬼的,对官府都有一种畏惧。这鬼活着的时候是个普通小民,胆子不大,死了同样还是个胆小鬼。来到堂上,见两侧皂班衙役十分的可怖,吓的脸发白。再偷偷看了眼城隍大人的尊容,心里更害怕了。没想到城隍大人比衙役长相更恐怖,个头也比其他人高大,那凸起的尖牙,肯定一口就能将人脖子咬断,多看一眼就觉得魂都要被吓碎了。小鬼只能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季子禾打量着他,心中颇为自豪。瞧瞧,他就说嘛,他布置的公堂还是很能唬住人的。孟章差点把鬍鬚撸断,这公堂哪里威严了,为什么这小鬼那么害怕! 作为作天作地从来没带怕的孟章神君,怎么会明白小老百姓的恐惧呢? 「堂下何人吶?」季子禾故意粗着嗓子,严肃道。 」城隍老爷,小的英三,新城镇人士,求大老爷做主。」英三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眼睛不敢乱瞟一下。 「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若情况属实,本大人定会为你做主的。」 「多谢城隍老爷。」英三磕了个响头,手撑在地上说道,「小人要告镇上的王高,他欠钱不还,害小人死的不明不白,求大人为我做主。」 英三活着的时候没拜过城隍,因为他也是个读书人,虽然没有考过功名,平日里也常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结果死了遇到了鬼差来押他,这才不得不信,转而就想到了告状申冤。 「你且细细说来。」 「是,小人英三,读书时与王高是同窗。王高从小家境贫寒,十年前,他问小人借了四十吊钱读书,后来他没考上功名,便离开了新城镇来到宁安县城做生意。如今他生意做的好,家中也小有资产,但他却再没有回到过新城镇,也没有托人归还小人的钱。小人几次来到宁安县城,想要上门去要钱,可每次他都推脱不在家。他老婆一个妇道人家,小人害怕别人说闲话,也没好意思逼她给钱。她每次都说,等王高回家,她便告诉他,让他将钱托人给小人送来。这两个骗子,小人在家久等,都没有等到有人送钱来,一气之下便病倒了,没等大夫来,小人便一命呜呼了。求大人替我做主,若他们不把钱还给我,小人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宁。」 季子禾下巴都要惊掉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因为讨债不成,活活把自己给气死了。 季子禾想了想,说道,「牛头马面,去将王高夫妇的生魂押来,让他们与英三当面对质。」 「得令。」 牛头马面办事很快,不一会儿就将王高夫妇俩的生魂给锁了过来。二人摸不清楚状况,突然被拘来,都害怕的不行。 季子禾一看就看到了王高老婆大着的肚子,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个孕妇。季子禾有些不忍,想着要不要给她点优待。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不过是一个魂魄,大肚子是没什么影响的,根本不需要用活人的标准来对待。 「跪下。」牛头马面将二人压倒在地,又退到了一旁。 王高哆哆嗦嗦,突然看到了跪在他身边的人,心中大惊,「英三,你还活着,你不是死了吗?」 英三没有抬头,「哼,我当然死了,就算是死,我也得把我的钱讨回来!」 「什么钱,我何时欠你钱了?」王高有些疑惑。 英三怒火中烧,抬起头瞪着他,「你居然还不承认……」 「肃静!」季子禾一拍惊堂木,吓的英三气焰全消,赶忙跪倒在地。 王高见状,又惊又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抓我!」 「哼,这上面坐着的可是城隍老爷,等着吧,你别想赖帐。」英三幸灾乐祸道。 城隍?真有城隍?该不会是假的吧。王高有些怀疑,但英三是真的已经死了啊,不可能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就是鬼了,这不应该是假的。 想明白后,王高挨着自己怀孕中妻子,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害怕。王妻依偎在他身边,瑟瑟发抖,显然他的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 季子禾再敲惊堂木,「王高,你可认识你身边之人。」 「回城隍大人,认识,此人乃我旧时同窗好友,姓英,行三。」王高恭敬道。他虽然没有考上功名,但他做了那么久的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胆子可比英三大上不少。 「认识就好,王高,英三告你欠钱四十吊,十年不还,害他致死,你可认罪?」季子禾问道。 「大人,冤枉啊,小人家境虽不算太好,但也不是那般欠钱不还之人。小人早就让人将钱送还给他,定然英三想要讹诈小人,还请大人明查!」王高大喊冤枉。 英三闻言,顿时炸了,「胡说,我才没收到钱。若是收到了钱,我能被气死吗?」 「你死同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托人还了你的钱,没想到你这讨债鬼如此不满足,还想占我家便宜。城隍大人一定不会冤枉了好人,定会将你这骗子打入十八层地狱!」王高当场便与他吵了起来。 「公堂之上,不许大声喧譁!」季子禾威严的声音响起,英三与王高顿时老实了。 季子禾不信有鬼能在公堂上说假话,他作为城隍,领有冥职,自有管控鬼魂的方法。他说的话本身就是一种咒语,凡是他管辖范围之内的鬼,在公堂上回答他的问题之时,都会不自觉的说出真话来。 第264页 英三说王高没有还钱,而王高却说自己已经还了钱,既然英三与王高说的都是真话,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高,你且将你还钱的细节一一道来。」 「是,小人记得,那是小人开了第一家铺子不久。那时帐上有了余钱,小人生意繁忙,便让荆妻取钱,托人送还到英三家中。因为感谢英三的恩情,小人还让荆妻多还给他十吊钱。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贪财之人,收了钱还不承认,求大人为小人做主!」 「我没收到就是没收到,何须骗你!」英三大叫道。 「肃静!」季子禾再拍惊堂木,看向了堂下跪着的女人,「王氏妻,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王妻听到城隍叫自己,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求助的看向了王高。王高抓住了妻子的手,示意她尽管开口。王妻长的柔柔弱弱,很是惹人怜爱,看起来就不像个坏人。她轻声道,「民妇……」 第147章 四十钱 王妻的脸色变的惊恐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说出来的话与自己预备要说的完全不一样,「民妇确实从帐上支出了五十吊钱,但并未将钱还给英三。」 「什么?」王高惊呼,不敢置信的松开了王妻的手,他从未想过他信任的妻子会对他阳奉阴违。 「原来是你这毒妇,就是你害死了我!」英三大叫道。 「不不不,不是我,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说。夫君,你相信我,刚刚不是我本意。」面对王高的质问, 王妻连忙摇头, 眼睛微红,哭的梨花带雨, 反驳着自己的话。 王高满脸愧疚, 重新拥王妻入怀。是啦,他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妻子呢, 刚刚一定是她口误。她是那么善良那么贤惠的女子, 怎么会贪图那点钱财。 「我知道,你刚刚定是不小心说错话了。」王高轻声安慰她, 抬头看向了高位上的城隍爷。 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妻儿,纵使面对再大的困难, 总是能挺起自己的嵴樑。他看着城隍那奇特的长相,突然也觉得没有那么可怖了,「城隍老爷,拙荆一时说错了话,还请您明鑑,不要冤枉了好人。」 「是非曲直本官自有定论。」季子禾并没有受他的影响,继续询问王妻,「王氏妻,本官再问你,你将那五十吊钱用在了何处?」 王妻躲在王高怀中,小声啜泣,一言不发。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城隍问话有古怪,无论她想到了什么说辞,到了嘴边总会吐出真话来。上了一次当也就罢了,她绝对不会再上一次当。 季子禾看出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心中十分的生气。这女子是将公堂当成什么了,以为是在自己后宅,哭一哭就能将所有事情揭过吗?这里是公堂,在公堂之上,什么事情都要公事公办。哭的再好看,季子禾也会当做看不到。 他当即一拍惊堂木,怒目而视,「王氏妻,你做了什么,为何不从实招来。再不开口,可是要挨板子的。」 「大人,我家娘子本就胆小,肯定是被吓到了,才不敢说话。念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若有什么刑罚,小人愿意替她承受。」王高祈求道。 「哼,什么胆小,我看她是心虚了吧。大人,莫要被这毒妇蒙蔽,我看定是她昧下了钱,所以才这般做派。」英三叫道。 季子禾眼睛微眯,王氏妻的肚子看起来很大,但月份还不够,没有魂魄来投,所以仍是王氏妻身体的一部分而已。季子禾现在王氏妻只是魂魄,就算挨了板子也就只是受着皮肉之苦,不会影响她腹中的胎儿,那他还有什么顾虑的。 「牛头马面,将王氏妻拉开。」季子禾面无表情,伸手摸向了案上的竹筒。 案桌上有四个竹筒,每个签筒装有不同的竹籤。除了第一个竹筒里装的是捕捉签,其他三个竹筒里装的都是代表打板子的竹籤。 一支白头签代表打一下板子,一支黑头签代表打五下板子,而一支红头签就代表打十下板子。 季子禾不知道其他城隍的公堂是什么样的,他又没有看过。而城隍庙的官吏都还是实习生,同样也不知道前城隍的公堂是什么样。而上面对此也没有什么规定,季子禾就只好按自己的想法来了,干脆就照搬了县衙的公堂,只是做了些细微的调整。 地府与朝廷相比官员的自主性不是一般的大,不光公堂没规定,地府甚至连个像样的法律都没有,判案什么的全靠官员自己心里的那盏天平。毕竟地府要处理的案子可不比人间,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不同时间不同场合的忌讳不同,判案的标准也不同,根本不可能照葫芦画瓢。本来嘛,做神官领神差就是件很浪费修炼时间的事情,为了拉拢他们,上位者自然不会太过苛求。因此,无论是天界的神官还是地府的神官,只要行事不要太过分,是不会有人管的。 季子禾抓住一支黑签,便抛了下去。牛头马面立马就上前,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的就将王氏妻从王高身边拉开。王高跪地求饶,王氏妻花容失色,被牛头马面按在了地上,眼见真的要被打板子了,心中埋怨季子禾冷酷无情,嘴上却改了口风。 「不要打,我招,我招。」王氏妻大叫道。 「停。」季子禾及时道,牛头马面退到了一旁。 王氏妻惊魂未定,但心中已经有了考量。不过就是几十吊钱,就算她招了又能怎么样,犯不着为了那么点钱挨板子,大不了把钱还了就好了嘛。 第265页 「民妇从帐上支了五十吊钱,送回了娘家。」 「什么,真的是你,你为何要这样?」王高震惊的看着她。 「那时我们家刚刚有起色,虽有有余钱,但五十吊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娘家的弟弟要娶妻,想要盖新房,因为没钱便找到了我。我也是没办法啊,才瞒着你将钱送到了娘家。」 「这事你应该和我商量商量,你为何要瞒着我?」 「我……」王氏妻低下了头,「跟你商量,那你真的会为我弟弟拿钱盖房吗?」 王高沉下了脸,「不会。」 妻子的娘家人再亲,对于王高来说那也不是自家人,他凭什么要为妻弟出钱盖房子。他可以允许妻子时常接济娘家,但他不愿意负担妻子娘家的所有事情,让那群人成为自己的寄生虫。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当时对于我们家来说,五十钱不是一笔小数目,若不借着还英三帐的旗号,我怎么能瞒着你将钱送回娘家。」 王高嘆了口气,「那后来英三再找你还钱,你为何还要骗他?」 「我没有理由一下子从帐上支出那么多钱还给他,只能拖着,等我攒够钱,再还给他。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你娘家就是个无底洞,总是让你接济,你怎么可能会攒到钱。」王高嘆了口气,重新揽住了她。她始终是他的妻,就算她骗了他,让他失望了,他也不可能抛弃她。 「弟弟是我娘家的支柱,只有他好了,我爹娘才会安心,我不能不管他啊!」 「你既然嫁了我,便是我的妻子,我们才该是最亲密的一家人。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你如此在意娘家。我们成亲之前,你在你娘家过的那是什么苦日子难道你忘了吗。他们只顾着你那弟弟,把你当成丫鬟使,哪里将你当成了一家人。你嫁给了我,我自问从未对你有半分不好,恨不得将你捧在手里,你却始终将娘家人排在我前面,你如此对我,我也会心寒的。」王高认真道。 王妻低着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城隍大人,事情已经清楚了,就是他们不还小人钱,害的小人思虑过重,最后惨死。大人,你可要替小人做主啊!」英三高呼道。 王高满脸歉意的看着英三,「实在是抱歉,此事确实是我们的责任。英兄,我愿意多还一百吊钱,算是给你的赔罪,你看如何?」 「我不愿意,别说一百吊钱,就算你给了我一千吊钱那也买不回我的命!我都没了性命,要再多的钱有何用?」 「我可以把钱还给你的家人。」 「你欠钱的是我,又不是旁人。你还给我家人又如何,又不是还给我,我不愿意!」 「那我把钱换成等价的纸钱烧给你?」 「不行,我就是要那四十吊钱,不要纸钱!」英三固执道。 如今这哪里还是四十吊钱的问题,这明明就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就因为这四十吊钱,他被气死了,他咽不下这口气。在他看来,王家不仅欠了他钱,更欠了他的命,岂能善罢甘休。 王高面露难色,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察言观色什么的他自然是懂的。如今英三的想法他大致是猜到了一点,但他总不能赔他一条命吧,他也没法赔啊! 「求城隍老爷为小人做主啊,这夫妻俩就是杀小人的凶手,还请城隍老爷不要放过他们。」英三砰砰朝着季子禾磕了几个响头,表达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王高夫妻俩理亏,但还是反驳道,「大人,冤枉啊,英三死是因为他度量小,并非我们加害于他,与我们并没有关系,还请大人明鑑!」 季子禾觉得脑壳有点痛,这种纠纷还真不好判,「这样吧,英三,既然王高欠了你的钱,又欠了你一条命,那你下辈子就投胎到他家里去让他慢慢还吧。」 季子禾一开口,三人同时变了脸色。王高夫妻俩可不想生个讨债鬼儿子,而英三这个债主也不想叫仇人叫爹娘。 「大人,小人不愿意。若我给他们当儿子,等他们老了,岂不是还要奉养他们。到时,说不定还要倒贴钱给他们呢!」英三叫道。 「是啊,大人,还请大人再想想。」王高夫妻俩说道。 「你们这是在对本官的判决不满?」季子禾不高兴道。 「小人不敢!」三人齐呼。 季子禾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宣判。英三,你状告王高夫妇欠钱欠命,那你就投胎到他们家,也算是他们还了你一命。念你们皆厌恶这段亲缘,本官便酌情处理,就判你们的缘分止步于四十吊钱。英三什么时候用完了四十吊钱,你们就什么时候两清。到时你们缘尽,英三你就回到地府入轮回去吧。」 三人还想说些什么,季子禾却懒得听他们再掰扯了,一拍惊堂木,果断道,「结案。」 第148章 商议 季子禾拍板之后, 案子就算是正式的结了。三人虽然对结果有些不满, 却也能够勉强接受。就算他们继续纠缠, 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 王氏妻盯着自己的肚子,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厌恶。一直关注着她的王高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安抚道,「没关系, 我们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王氏妻点了点头, 眼中划过一丝狠辣。季子禾便命牛头马面将他们带回去还魂。 第266页 英三有些担忧, 「大人, 若是他们将孩子打掉怎么办?」 王氏妻肚子里现在是他的肉身,若是王氏妻把孩子给打掉了,以后都不生孩子了,那他还怎么出气。 「不会,他们是不会记得公堂上发生的事情的,自然也不会知道会有你这个讨债鬼儿子。等到王妻快要生的时候, 你给王高托个梦, 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让他把钱还给你。」季子禾觉得脑壳有点痛, 真觉得看了这么多天的卷宗压根就没有什么用。 没想到真正上手办案一点也轻松, 特别是这种能扯皮的事。既不能用阳间衙门的案子当参考, 也没有个具体的法律条文,想要找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还真不容易。 「原来大人考虑的那么周到,多谢大人。」英三叩谢道。 季子禾摆了摆手, 判官将季子禾的判决写成公文,便连同英三带到地府走程序了。 城隍庙虽然给出了判决,但涉及轮回的事,还是需要阴间有关部门来执行。 将判决文书及英三交接给地府有关部门后,关于本案的后续事情就不关城隍庙的事了。 办完了案子,季子禾就撤掉了公堂,钻进了他的神像里盘腿坐下,吃起了信仰之力。 「骨头,你觉得我刚才判的怎么样?」季子禾抓起一大把信仰之力塞进了嘴里,顿时觉得精神饱满。 难怪神仙们都喜欢开宗立派,建庙宇受供奉,当然不光是因为能够万人敬仰,满足虚荣心。更重要的是,信仰之力对他们的修炼有好处,提纯的信仰甚至能媲美某些珍贵的天材地宝。天材地宝不好求,但只要操作得当,信仰还不好得嘛,也难怪仙人们都那么喜欢操人设。 城隍这神像里的信仰之力都是初级品,未加工提纯过,效果一般,解个乏还是可以的。 「还成吧。」小青龙伸着脖子,「给我吃一口。」 季子禾大手拘起一捧送到了自己脑袋上,让这只死不挪窝的懒龙能够吃上口热乎的。 孟章嘴巴塞的鼓鼓的,一本正经道,「你这是头次判案,没经验,已经算是不错了。以后多遇几个案子,多积累些经验就好了。」 「那依照你看,应该怎么判?」季子禾疑惑道。 「这还不简单,不必跟他们废话,把他们仨全都扔到地狱下油锅里炸一炸,看他们还敢不老实!」 孟章显然对那三人在公堂上吵来吵去非常在意,而且他们还敢质疑小禾子的判决,这让孟章觉得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他倒不在意他们到底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正义感,但身为上古的神明,他绝对不允许蝼蚁敢在他面前放肆! 季子禾:「……」 他还以为骨头会有什么经验呢,结果说出来的这是什么鬼判决,分明就是在假公济私吧。不得不说,骨头没当官,可真的是地方百姓之幸啊。 休息了片刻,季子禾便处理了一下今日公文,又召来了日夜游神,让他们最近注意一下来宁安县的生人。若有疑似採花大盗者,记得及时去找他汇报。 结束了城隍庙的工作,已经到了三更天,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季子禾收拾收拾,脱下了城隍官袍,就回家睡觉去了。 季子禾如今的住处,是官府给分配的房子。地方官员跟京官不同,京州寸土寸金,房价那么贵,官员又那么多,朝廷才不愿意掏那么多钱给他们每个人都分配房子。除了天子赏赐,其他的大小官员都需要自行解决住处。 但地方官员就不一样了,地方官员上任,直接就分配的有房子,称之为官宅。家具什么的都齐全的很,来了就能拎包入住的那种。 当然,如果不满意官宅,也是可以自己去找住处。不过季子禾不是那么挑剔的人,官宅就挺好,那么大的宅子就几个人住,已经是很奢侈了,何必再花冤枉钱。 第二天清早,天才刚亮,季子禾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打了个哈欠,还好他现在已经是神仙了,不然天天这么熬夜,早上还要起那么早,他白天一定会打瞌睡的。 「谁啊?」季子禾穿上衣服,打开了房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黄九郎与辛十四娘等人。 「小九,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季子禾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黄九郎会在辛家多玩段时间呢。 黄九郎苦着张脸,「老爷,又出事了。」 「啊?」 「老爷,你一定要帮帮十四姐,不然她这辈子可就毁了啊!」黄九郎可怜巴巴道。 季子禾看了看他,再看看辛十四娘,「你们先去正堂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卧房可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地点,季子禾让他们先去正堂等候,自己赶忙洗漱了一番,把床上还睡着的小青龙揣怀里,就到了正堂。 「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季子禾坐了下来,询问道。 黄九郎怕辛十四娘一个闺中女子不好意思,就抢着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辛十四娘倒没表现出什么羞涩,黄九郎没有提及的地方,她便补充说明了一番,省了季子禾东拼西凑的功夫。 听他们说完,季子禾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去摸桌上的茶盏。拿起来才反应过来,杯里没水,有些尴尬的将杯子放下。 黄九郎很有眼色的说道,「我这就去泡茶。」 「嗯,记得给辛姑娘也上一杯茶。」季子禾提醒道,人家辛姑娘来这么久了,连杯茶都没上,这也就是黄九郎的失职了。 第267页 黄九郎闻言,赶忙就跑去泡茶去了。事关他表姐,他才捨不得离开,便偷了个懒,用法术烧了壶热水,赶忙泡了两杯茶端了上来。 季子禾端起热茶,吹了吹热气,喝了口,不仅觉得肚里暖和了,整个身子都暖乎乎的。 辛十四娘见季子禾不说话,便问道,「大人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确实有些难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隍,而你们所说的老郡君的丈夫却是五城巡环使。若要阻止这场婚事,我需要想想法子。」季子禾说道。 城隍只是一个小官啊,去找五城巡环使的麻烦,那不是以卵击石嘛。季子禾可不愿意当那种官场的愣头青,得罪人还不一定办成事,说不定还得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这事季子禾又不能不管,在其位谋其政,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就算没有黄九郎,这是发生在他所管辖范围内的事情,既然捅到他面前,他作为本地城隍肯定会是要管的。 只是他需要变通一下,得想个法子,既要阻止这场婚事,还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着实是令人头秃。 「老爷,这有什么难的。」黄九郎有奉承道,「五城巡环使的官再大,能有您大嘛,您可是地府的太子爷啊!」 季子禾呆了一下,面色复杂。 黄九郎心里不禁敲起了小鼓,「老爷,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就是觉得我太蠢了。」季子禾简直想敲敲自己的脑壳,他怎么能把这个给忘了呢。 若不是小九提醒,他还真忘记了他还有个冥界少主的身份,简直太蠢了。既然冥王殿下给了他可以横行霸道的资本,他为什么不使用呢?他又不是什么自命清高之人。 「老爷不蠢,老爷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黄九郎恭维道,舔狗就是要随时随地将拍马屁这件事情见缝插针,进行到底。 想通了之后,季子禾眉头也不皱了,腰板也挺直了,一看就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气定神闲道,「辛姑娘放心,既然你不想嫁人,本官定会阻止这场婚事。」 「多谢城隍大人。」辛十四娘说道。 「若是单单阻止这场婚礼很简单,老郡君可以用权势逼你成亲,我自然也能用权势逼迫她放弃。但若是算是私下解决了,对她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说不定事后她还会找你们麻烦。听你们所言,这老郡君平日里行事霸道,我觉得倒是可以用此事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可以收敛些。辛姑娘,你觉得如何?」 在季子禾看来,老郡君就属于本地的地头蛇之一。这种无论人也好,妖魔鬼怪也罢,都是祸害。老郡君背后的靠山很大,再不整治一下,她说不定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土皇帝了。 季子禾唯一的顾虑便是辛十四娘,若是按他的想法,说不定会对辛十四娘的名声有损。 不过季子禾显然是忘记了,妖是妖,人是人,怎么能用人的道德标准去绑架妖呢?逼婚拒婚这种事情,对于妖来说,真的不会影响什么名声。就算影响了又能怎样,他们又不像人一般那么看重名声。 「大人想要怎么做?」辛十四娘问道。 「很简单,办案讲究个人赃并获。如今我们没有人证也无物证,没办法定老郡君的罪名。你们先耐心等待几日,等老郡君差人送婚书到你家时,你们将人擒下,直接来城隍庙告状,剩下的我自会处理。」 辛十四娘想也没想,便道,「是,大人。」 第149章 出门偶遇女装大佬 接到朝廷的通缉令有些天了, 捕快们每日巡逻也没有出什么事情, 久而久之, 也就没人把它太当回事了。 哪有那么倒霉, 採花贼会跑到他们县来,说不定那群通缉犯现在正躲在哪个深山老林不敢出来呢。 虽说如此, 但季子禾也没把这事放下。该巡逻的还是得巡逻,告示照样贴着, 他是本地父母官, 保护百姓安全是他的职责, 那些贼人一日不落网, 他就不得不防。 但县衙里的其他人都此都有些不满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都知道,新县太爷刚上任,年纪轻轻,肯定想着要干出点成绩来。可为个没影的事儿这么折腾,天天加班, 谁能心里没点怨气呢。 不要以为衙门就是只有县太爷还有衙役那么几个人, 那是个误会,几个人怎么可能管好一个县。在大楚国, 就算是再小的县, 县衙人手也要百人以上, 大的县还有上千人呢。 宁安县是一个中等的县,衙门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加起来也有三四百号人。县衙的官员不多,除了季子禾这个县太爷, 佐官也就县丞、主簿与县尉三人,剩下的就是吏和衙役了。 吏也属于朝廷命官,官理一县的税收,司法,文教等等所有的大小事务。而衙役却不是朝廷命官,而是县衙自己招聘的工作人员,除了常说的三班衙役之外,像仵作,厨子,更夫之类的县衙里的工作人员同样属于衙役的范畴。 季子禾住的官宅就位于县衙之中,最近黄九郎忙着他那几位姐姐的事情,别说做饭了,整日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而骨头体型不便,也不方便做饭,搞得他吃了好几天县衙里的大锅饭。 县衙里的食堂饭菜实在是一言难尽,如今县衙里的厨子是个老大爷,姓高,原本是是县衙养马的,后来上任厨师辞职,他就给顶上了空缺,毕竟厨子比养马的工钱高点。别以为高大爷只会拌餵马的草料,颠起勺来那也叫一个虎虎生威。看起来挺像回事,做好了也勉强能入口,吃不死人就行了,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第268页 这种饭菜偶尔吃个一顿还行,吃多了季子禾就满脸菜色,想想都觉得反胃。 说实话,季子禾还真的想换个厨子,然而好厨师挺好找,关键还是没钱啊。俗话说得好,一分价钱一分货。听说县里的酒楼里的大厨一个月能拿好几十两的月钱呢,再看看县衙的厨子,工资不过几钱银子,若真有一手好厨艺,谁会来这里啊。 其实平日里在县衙食堂里吃饭的人并不多,除非公务繁忙,大多数空闲的时候,大家更喜欢回家自己开小灶,谁也不想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再见到黄九郎这个不负责的下人的时候,季子禾眼冒金光,突然想尝尝狐狸肉是什么味。 黄九郎尾巴骨一麻,若是原型,现在肯定是夹着尾巴随时打算逃跑的模样。 「老爷,你怎么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季子禾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上的公文。 「瞧您说的,您是我的主人,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啊。」黄九郎有些心虚。 季子禾冷哼一声,「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主人了。」 「确实是奴的错,不过奴也是事出有因,老爷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不要和奴计较了。」黄九郎讨好道。 「算了,你今日回来,是辛十四娘的案子有进展了吗?」季子禾问道。 他倒不是真跟黄九郎生气,自家亲戚出事,黄九郎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还不至于真为了几顿吃食就与跟了自己几年的书童去计较。 「有的,老爷,我今天看到那个姓冯的书生去老郡君的坟头祭拜了,还把婚书烧给了老郡君。估计等晚上天黑,老郡君就得把婚书送来提亲。等他们抓了人,立马就会去城隍庙告状,到时还得麻烦您为十四姐主持公道。」黄九郎说道。 「嗯,放心,我自会秉公处理。」季子禾神情淡漠道。 「多谢老爷。」黄九郎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可又想起来自己失职了那么多天的事,心里有些不安,讨好道,「老爷,快晌午了,您肯定饿了,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午饭。」 「不用。」 「什么?」黄九郎心里有些慌了,该不会老爷生气了,不想要他了吧。 「老爷,我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擅离职守了。您要生气就罚我好了,若是我下次再犯,你就把我的毛剃光。」 「这可是你说的。」季子禾撑着下巴说道。 「老爷您别生气了,我现在就去做饭!」 「不用。」 黄九郎肩膀垮下去了,若是现在他是原型,肯定耳朵和尾巴一起耷拉下去了。 「不用做午饭了,今天我们下馆子,去德顺楼吃顿好的。」季子禾说道。 黄九郎的耳朵立起来了,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立马又恢复了活力,「德顺楼好啊,他家的小鸡炖蘑菇简直一绝,辣子鸡也好吃,还有……」 「停停停,口水都流出来了,擦擦。」季子禾嫌弃道。 「嘿嘿。」黄九郎用手抹了抹,果然自己下巴上没口水。他也不计较季子禾故意逗他,问道,「老爷,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去,叫上师爷,咱们就出发。」 「好嘞。」黄九郎乐呵呵的跑出去找颜如玉了。 季子禾难得出门逛街,在没做官前,他就是个阿宅,平日里就窝在他的书房里苦读,除非必要,很少出门。如今做了官,他还是个阿宅,整天就是县衙与城隍庙两点一线,典型的工作狂人,业余生活实在是枯燥乏味。 颜如玉也挺惊讶自己的上司会请客吃饭,不过倒也是件好事。咳,他虽然是只书妖,但如今要伪装成人难免要花钱。他工资不高,平日里又喜欢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又不会做饭,他吃食堂的次数绝对比季子禾还要多。难得能改善一下伙食,他自然不会拒绝。 季子禾换了件衣服,三人便一起出了县衙,打算步行去城里的德顺酒楼。 宁安县城还是挺热闹的,坊市众多,路上季子禾还遇上好几波巡逻的衙役。这些衙役面上都有些不耐烦,虽然在巡逻,可态度十分散漫。季子禾不禁皱起了眉头,考虑自己要不要去敲打一下他们。 见状,颜如玉适时道,「大人,还请三思。虽然以前县里日常都会派衙役巡街,但自从您收到採花贼的通缉后,就加大了巡逻的力度。衙役们平日里的休沐通通取消,两班倒的巡逻。可巡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加上紧张劳累,时间一久,县衙的兄弟们难免有些微词。」 「师爷,你也觉得我小题大作吗?」季子禾看着前面的衙役,心里也有些动摇起来。 「不敢,只是属下觉得,防备固然重要,但採花贼未必会来宁安。纵使来了,只是几个小贼而已,只需平日里衙役们巡逻时注意些便是,没必要如此紧张的来排查。」 「让我再想想。」 「是。」 正说着,前面的两个衙役拦住了两个漂亮姑娘。 姑娘突然被俩凶神恶煞的衙役拦下,不禁吓了一跳,「官爷,你们为何要拦下我们?」 「看你们挺面生啊,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从哪里来的,来宁安县做什么的?」一个衙役问道。 年纪大些的女子定了定心神,「官爷,我们是从兰苑县来的,是来宁安走亲戚的。」 第269页 「你亲戚是哪个啊?」 「回官爷的话,我姑姑嫁到了同安巷的卖伞的张家,我们这次就是来姑姑家走亲戚的。」 「原来是老张的亲戚啊,记得上次他还借了我十文钱呢,你回去告诉他,回头等我发了月钱就还他,让他再等两天。」 「我记住了,等回去我就告诉姑父。」 「嗯,行了,你们继续逛街吧,我们还是差事要忙,就不打扰了。」俩衙役朝着女子拱了拱手,就继续去巡逻了。 「他们平日就这般巡逻的?」季子禾问道。这种问法,能问出来东西才怪。 「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颜如玉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个女子看起来很可疑?她们被官差拦下来的时候,表现的非常害怕。」 「许是她们胆子小,突然被官差拦下,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会心慌吧。」 「可她们很快就变了态度,不仅不怕官差,反而还能与他们对答如流,一般的女子能做到吗?」季子禾问道。再看她们打发走衙役后那明显松口气的模样,季子禾实在是觉得可疑。 「那若是她们本就胆大呢?」 「那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师爷,听你的意思,像是在引导我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两人可疑,并没有其他证据,不知师爷可是看出来了什么?」季子禾问道。 「先前我也没有注意,不过听大人一说,我就仔细观察了一下。瞧那两位的样子,应该不是女子。」颜如玉说道。 「为何?若非女子,怎么能生的如此纤细?」 「大人,您可知道,世间有门功夫叫做缩骨功?」 「那不是话本里的功夫嘛,难道现实里还真有这门功夫吗?」 「确实,那两位应该就是用了这门功夫。大人,我是书妖,先前曾以女子的身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女子行为举止十分的了解。那两位虽然装的很像,但就是因为太像,反倒是有些太过刻意了。」 季子禾有些懵,什么太像什么刻意,还有这种操作?实在惭愧,单看外表,季子禾是真的分辨不出来假女人与真女人有什么差别。 第150章 天降正义 「你仔细看她们的样子, 太过矫揉做作, 不觉得假吗?」颜如玉问道。 季子禾与黄九郎两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看不出来,哪里假了,女子不差不多都这样吗? 面对俩这辈子没摸过女孩子的手的纯情小少男, 颜如玉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算了,你们知道他俩是男人就行了,不要问我原因,说了你们也听不懂。」 深深觉得自己被鄙视的季子禾不敢说话,这种事情他还真的是一窍不通。脑袋空空,以至于站在颜如玉面前,他突然有种面对的是夫子的感觉, 不禁多出了几分敬意。 「那师爷,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与採花贼有关。」季子禾请教道。 「您觉得呢?」颜如玉反问道。 「这个不好说。」季子禾犹豫道,虽然朝廷的告示说了,採花贼喜欢男扮女装作案。但是也不能说见个男扮女装的人就说是採花贼吧, 那样岂不是会冤枉人。再者,既然朝廷已经知道他们喜欢男扮女装, 对女子的排查也十分严格, 那他们说不定会反其道而行之,以男装示人, 迷惑人的视线。 「师爷,我看他们的样子,与通缉令上几个採花贼的画像并没有相似之处。」季子禾又道。 通缉令上的画像虽然有些失真, 不过明显的特徵,神韵什么的还是有的,仔细辨认的确可以发现一些相似之处。若真的没用,朝廷也不会大废周章,非得在通缉令上加个画像。 颜如玉笑了,「大人,你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那两个人并没有走远,而是像普通的女子逛街一般,停在某个摊子那里,老闆正在热情的给他们推销东西。 「他们在买胭脂水粉。」季子禾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既然都打扮成女子了,那与女子般涂脂抹粉也很正常啊。瞧他们两人的模样,与真正的女子相比,也能归为容貌好看的那种。虽然心里知道他们都是男人,可外表太过有欺骗性,让人对他们涂脂抹粉也排斥不起来。 「大人可知,容貌也可以有假的。」颜如玉说道。 「这个我知道,江湖传说中有门非常厉害的秘术,叫做易容术。莫非,他们就用了易容术?」季子禾兴奋道。 「老爷真是才思敏捷,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个。听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您当初还给我讲过张大娘做人皮面具的故事呢。」黄九郎继续吹他的彩虹屁。 季子禾明显非常受用,勾起了嘴角,「没错,就是那个,贴上人皮面具立马就变脸成另一个人了。」 季子禾觉得这两人肯定有鬼,就算不是採花贼,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么会遮掩容貌。想着自己要抓到坏人,季子禾的心情自然好了。 「不需要那么麻烦。」颜如玉看着这俩被武侠荼毒太深的热血小青年,心里多出来几分无奈。 「不是?那还可以怎么改变样貌,莫非用了法术?」季子禾疑惑道。 颜如玉摇了摇头,「靠她们手里拿着的拿些东西。」 「胭脂水粉?」季子禾是相当的怀疑,那么点东西抹在脸上能会有多大变化,可颜先生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骗人啊。 「对,当然不光是胭脂水粉,还有其他的东西。女子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关于脸上的学问大着呢。」颜如玉说道。 第270页 「那些脂粉真有那么厉害,那我以后说亲,是不是得找个机会让她洗洗脸。」黄九郎认真的思考道。 「我倒是不知,你竟然也是如此肤浅的人。世间哪个女子不爱美,别说女子,男子也不同样喜欢美人。女为知己者容,人家在你面前打扮的漂漂亮亮,那是重视你。再美的容颜也会有衰败的一天,说不定不等凋谢,就会被看腻,真是可怜可悲。」颜如玉颇为感慨的拍了拍黄九郎的肩膀,「年轻人,以后若是找媳妇儿不要只看脸,主要还是要两个人相处合得来。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何苦去做那种负心人呢?」 黄九郎挠了挠头,看着颜如玉脸上的面具,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也就没有多言。 「师爷,你看那两人是不是通缉令上的採花贼啊?」季子禾拉回了跑歪的话题。 「她们脸上的妆容那么厚,我怎么可能看的出来。」 「你也看不出来吗?」季子禾有些失望。 「想要知道他们的本来面目也不难。」颜如玉说道。 「师爷有何妙计?」 「也算不上什么妙计,就像小九刚刚说的那样,看不出来他们的容貌,给他们洗洗脸不就好了。」 季子禾觉得这法子挺好,虽然一点都不高大上,但管用就行。只是那两人肯定不会主动洗脸,自己总不能找人往他们脸上泼水吧。 想了想,他伸手拍了拍肚子,「骨头,醒醒。」 正窝在他怀里的小龙被他给打醒了,小爪爪勾着他的衣服爬了上去,从他的衣领里探出头来。 「怎么了?」孟章疑惑道。 「我想请你帮个忙。」 「何事?」 「我听说,龙族都会呼风唤雨,你能不能给下场雨。不用多长时间,最好突然来一阵暴雨,让人反应不及就淋一身的那种。」季子禾说道。 「呼风唤雨倒是不难,很多修士都能做到。只是现在司雨之事都归天界在管,旁人不能随便降雨,以免乱了秩序。」 「不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行,我不亲自动手,让天界的人降就好了,也算给他们个面子。如今龙族依附天界,很多龙族也有司雨的神职,我叫条龙来给下阵雨还是可以的。」孟章压根就没把自己与龙族放在一起,别看他们都有个龙字,而且长相也差不多,可孟章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跟那些龙族是一家的。 「骨头,你真厉害。你快点让龙来下雨吧,迟了我怕他们就要走了。」季子禾说道。 孟章点了点头,小爪爪甩出一个小光团。不一会儿,就召唤来了神龙。 当然啦,神龙在云里,怎么会让人看到呢。所有人看到的只是老天爷突然变脸,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哗的一下就落下了一阵急雨。 大街上顿时乱了起来,摊贩们急着收拾东西,行人忙着躲雨,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雨戛然而止。天空黑云消散,露出了大太阳,若非身上湿漉漉的,还真让人觉得这雨像是错觉一般。 一早就躲在屋檐下盯着那俩男人的季子禾眼睛炯炯有神,「是他,那个黄衣服的,眉毛下方有个小黑点,那人肯定就是王大喜。」 「大人,可是要找人来?」颜如玉问道。 「等等,他们现在要跑,我们先跟过去看看。」季子禾说道。 再说这王大喜二人出来採买,谁知遇到这天降大雨。雨停后,二人互看,发现脸上妆容都被淋花了,当机立断,以手绢遮脸,赶忙往回赶。 这大街小巷的告示都贴满了,现在若是被别人发现了真容,那不是给人送赏金嘛。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二人一路狂奔至同安巷,进了卖伞的张家。黄九郎自告奋勇,变成了原型,从墙角的狗洞钻了进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就爬了出来。 「老爷,我看清了,那两人果然不是好人,屋里还有几个打扮成女子的男人,他们是一伙的,而张家一家老小都被绑在柴房里。」 「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小九,他们一共几个人?」 「一共五个。」 「我记得桑沖一伙共有九人,朝廷抓到了三人,死了一个,通缉令上也还有六个人。这里只有五人,到底是另一个人没与他们接头,还是也出门了?」季子禾说道。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颜如玉问道。 「师爷,你现在去召集些人手来,我和小九先再这里看着。等兄弟们到了,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把这里围起来,看还不会有人回来,顺便想办法将张家人救出来。」 「是。」 情况紧急,颜如玉也没回县衙。如今县衙里也没多少人手可用,衙役们都忙着巡逻呢,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召集。不过正好街上有正在巡逻的捕快,颜如玉就直接找上他们,让他们一起帮忙找几个捕快去抓人。 听到颜如玉说採花贼找到的时候,捕快们都懵了,谁也没想到宁安县那么走运,真的就中奖了。要早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如此散漫巡逻了,那可只是採花贼,更是一大笔银子。想想都觉得心好痛,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虽然吃不到肉,但也能喝点汤不是,想到这个,捕快们又精神了。他们也知道事态紧急,赶忙去找其他巡逻的捕快。不过捕快们巡逻都很分散,匆忙之间,他们也就凑了五六个人,急急忙忙就去了同安巷。 第271页 一行人在巷子里蹲了半天,期间颜如玉又去找了几个人手,加起来也就十来个人。多了季子禾怕打草惊蛇,也就没让他再找人来了。 直到天黑,张家也没人再出来了,更没有人进来。想想被绑在柴房的张家人,季子禾怕会生什么变故,便决定不再等了。 能在县衙里当捕快的,不说都是练家子,最差的也都会几招。季子禾先找了两个好手翻墙进去,不是让他们偷袭,只是让他们先摸到柴房,保证过会儿打起来不会伤到人质。 同时,季子禾便整了整衣服,带着黄九郎淡定的走了过去开始敲门。 「谁呀?」张家大门未开,门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第151章 飞来一脚 「你是谁, 我找我表舅, 快开门。」季子禾理直气壮道。 「他不在家,你明天再来吧。」 「他怎么可能不在家,前些日子约好的呢。你这小女子别耽误事儿,快开门。」季子禾大叫道。 「别吵了, 他真不在家,赶紧走。」 「那我表舅母在家吧,还有老太太和我几个外甥也不可能不在家吧。赶紧开门,这大晚上的,赶了一天的路,走了好几里地,我晚饭还没吃呢, 快饿死我了,你竟然还想赶我走。」季子禾颇为无赖的用脚踢了踢门,叫道。 过了好一会儿会儿,里面才有人应道, 「行,那你进来吧, 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 我为什么要后悔。」季子禾反问道。 门内门栓的声音响起,大门外两侧的墙边贴着的捕快蓄势待发, 季子禾面上仍是一副不满的模样。 大门被拉开,一个姑娘退后几步步,冲着季子禾道, 「进来吧。」 「哼,这还差不多。」季子禾颇为傲气的拍了拍衣服,抬手挺胸的抬起脚就要往里面走。 女子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季子禾,季子禾脚下方向一转,大叫一声,「小九!」 黄九郎动作飞快,与季子禾一起,一人抵住一边的门板,门后发出几声惨叫声。紧接着埋伏的捕快们重了出来,情势突然发生变化。 那女子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却被捕快们追上,虽有些功夫,却不敌捕快们人多势众,没走过几招,就被众捕快压倒在地,当场给捆了。 除了他之外,门后同样站着两个手持粗棍的「女子」,若是季子禾与小九真的走进去,恐怕二人当场就会被拿下。不过好在季子禾反应够快,所以被拿下的就成了他们。 那么大动静,那採花贼的头头桑沖与剩下一名採花贼自然被惊动了。他们赶紧往柴房跑去,想要用张家人来要挟,却不想柴房已经有两个捕快摸进来了。 二人刚打开柴房门,迎面就是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幸亏桑沖警觉,拉着身边的人往后退了一步,才免去了一个身首分离的血案。 「师父,怎么办?」 「走。」桑沖看着柴房里的两个持刀的捕快,果断的放弃了人质。他们可没时间与这些人缠斗,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不巧的是,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季子禾已经带着其他人围了过来。 桑沖手中拿着短剑,背靠着徒弟,警惕着看着这些捕快,心里无限悲凉。 实在是太憋屈了些,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会引来捕快。明明他们已经非常小心了,到底这些人是怎么发现他们的。想他桑沖横行霸道十几载,今日就要栽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了吗? 桑沖的武艺并不算高强,所以他们这伙人作案通常都是靠智取而非武力。若是他们五人都在的话,他们拼一把,兴许能逃出去。可惜现在已经有三个人因为大意被擒了,只剩下他们二人,面对十来个捕快,基本没有胜算。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黄九郎站在季子禾的身边,狐假虎威的大声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们姐妹,莫非我们姐妹几个得罪你们了吗?」桑沖眼神忽闪,他实在是不甘心被这些小捕快抓了换赏钱,心里飞快的想着主意。 「你们这些採花贼,还敢狡辩,幸好我们知县老爷拥有火眼金睛,不然还真让你们矇混过去了。」黄九郎叉着腰,叫道。 桑沖打量着站在黄九郎面前的一身常服的季子禾,这小白脸如此柔弱,混杂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捕快里,定是知县无疑。只要抓住他,定能解他们今日之困。 桑沖打定了主意,放下了手,将短剑藏于袖中,迈着小步冲着季子禾走近了一些。见捕快们伺机而动,便停了下来,微微行礼,温声细语道,「说笑了,我们几个都是弱女子,怎么会是什么採花大盗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哼,少装模作样了,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们大人。」黄九郎说道。 桑沖抬起袖子遮住下半张脸,面露哀色,「既然官爷们不信,那小女子也没有办法了。便只能随官爷去县衙走上一遭,只望大人能还奴家清白了。」 「师父!」桑沖说完,把他的弟子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哪有贼自愿要去县衙的,那不是自投罗网嘛。 不光是桑沖的子弟,就连捕快都被他这一操作搞得有些懵。桑冲要的就是这一刻,目光瞬间犀利起来,扑向季子禾,手中短剑直指他的咽喉。 第272页 他的动作很快,待捕快们反应过来想要救文弱的知县大人时已经是慢了一拍,眼见桑沖就要将短剑架在季子禾的脖子上了,季子禾却临危不乱,面上没有半点恐慌。 桑冲心想,这小白脸一定是吓傻了,脸上不禁露出快意的笑。却见季子禾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就好像并未将他放在眼中,视自己为不自量力的蝼蚁。桑冲心里又生出了几分危机感,莫非有诈? 不等桑沖想明白,季子禾便抬起了腿,一脚踹了过去。 捕快们只见桑沖变成一个残影从自己眼前飞过,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便将土墙给撞出了一个大坑来。一个个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般定住了身形,张大了嘴巴,看着季子禾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季子禾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拍了拍衣服,看着周围傻眼的捕快,提醒道,「愣着干嘛,赶紧把人捆了。」 众捕快回过神来,赶忙去抓人。桑冲倒在墙角,嘴里吐着血,已经失去了意识。而站在的那个也不知是不是被季子禾的神来一脚给镇住了,丢下了武器,没有反抗便被捕快们给捆了。 季子禾让人打了盆水来,将几个嫌疑犯脸上的妆容给洗掉,又让颜如玉将通缉令给拿了过来,命人就着灯光一一比对。 「大人,这五人确实是桑沖一伙採花贼。被您踢了一脚的便是桑沖,其余四人分别是王大喜,赵无极,张大宝与孙虎。」颜如玉说道。 「少了谁?」 「还少一个王二喜。」 季子禾拿过王二喜的画像,仔细将画像再看了看,便还给了颜如玉,道,「将那五个人先押到县衙大牢严加看管,记得给桑沖找个大夫瞧瞧,不要让他死了。」 「是。」颜如玉接过画像,退了下去。 一个捕快走了过来,恭敬的朝着季子禾抱拳行礼,「大人,张家人求见。」 「请他们过来吧。」 「是。」 捕快听命,将张家人带了过来。张家人不算多,只有一对夫妻俩,几个孩子还有老张的老母亲。他们在柴房关了数日,虽然简单收拾过了,身上没了味道,衣服也换了,但精神状态都不是太好。 男人扶着老母亲,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还跟着三个大点的孩子。一群人走到季子禾面前,立马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感激道,「多谢青天大老爷救了我们一家老小,多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快快请起,这是本官分内之事。」季子禾将为首的男人扶了起来。 「若非大老爷相救,我们一家怕是性命危矣。如此大恩大德,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老张说道。 「本官作为本地的父母官,保护百姓是便是本官责任,无需道谢。」季子禾说道,「张阿福,这些贼人你之前可认识?」 老张赶忙摇了摇头,「大人,小人不认识他们啊。」 「不要紧张,本官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将你所知道的通通告诉本官便是。」 「是,大人。小人之前确实没有见过他们,几天前的天刚黑,小人一家吃过饭已经准备睡觉了,谁知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小人穿好衣服,便大门后边问是谁。只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是来投亲戚的,结果没找到地方。客栈人满,没地方住,想要借住一晚,可以付小人住宿的费用。小人与妻子商议过后,便同意了她的要求,开了门。谁知外边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他们都是练家子,小人来不及呼喊,便被他们擒住,连带着妻儿老娘都关进了柴房。直到今日,大人带着几位官爷来救,小人一家才得以脱困,多谢大老爷救命之恩。」老张再三感谢道。 「你可知他们一伙究竟几人?」 「应该是五人。」老张道。 「你确定?」 老张又有些不确定了,与家人商量了一下,才道,「大人,确实是五人。」 「那他们有没有与其他人联繫?」 老张摇了摇头,「大人,我们这些天都被关在柴房里,根本出不去,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与什么人来往。」 季子禾有些失望,看来从老张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了,还是得从那几个採花贼入手才行。 安抚了一番张家人后,季子禾就带着捕快们回了县衙。颜如玉询问他要不要将採花贼审问一番,季子禾想了想便同意了。 正所谓兵贵神速,季子禾把这些採花贼抓了,若是王二喜也在本地,听到风声后肯定会逃跑,季子禾必须要抓紧时间审问才行。 对待这些贼人,季子禾实在生不起什么同情心。只是嘱咐颜如玉,如果他们不招,可以用刑,只是不能伤了他们性命。 季子禾满脑子都被採花贼的事情占据,想着自己要不要去牢里看看。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就看到夜游神急匆匆的飞了过来。 第152章 一波三折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呢, 是什么呢? 季子禾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夜游神那张与城隍丑的不相上下的身躯缓缓靠近,恭敬的站在与他相隔数米的地方, 等待着城隍的召唤。 黄九郎躲在院里里,一手端着装有全鸡的盘子, 一手拿着根鸡腿吃着自己的加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 在裤子上留下一个油油的手印。 来不及心疼裤子了,黄九郎把鸡腿放进盘子里,急匆匆的便去寻季子禾,「老爷, 您忘记去城隍庙了, 我十四姐今天要告状呢。」 第273页 季子禾恍然大悟,原来是忘记这件事情了啊。 「夜游神,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季子禾问道。 「回大人,城隍庙有妖告状,判官托我来寻您。」夜游神回答道。 宁安县的这位夜游神是个不喜欢说话的神, 据说他生前遭人陷害, 成了哑巴, 如今虽然做了神仙, 治好了哑疾,可还是不喜欢说话。除非有人询问他,他才会回答, 否则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因为相比用嘴巴说话,这位其实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我知道了,多谢你来通知我。」季子禾说道。 夜游神朝着季子禾微微一拜,便离开继续巡逻了。 季子禾换上了城隍官袍,嘱咐黄九郎看家,若是县衙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就赶紧去城隍庙通知他。 黄九郎虽然很想跟着去城隍庙看看辛十四娘的案子如何进展,但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今县衙里刚刚抓了桑沖这些重犯,说不定就会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不留个人在县衙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 季子禾急匆匆的赶去了城隍庙,摆好了公堂,往堂上一坐,一拍惊堂木,「带原告。」 季子禾这么一喊,本以为就只有辛十四娘一个人呢,谁知道来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狐狸,有的是人形,有的头顶狐耳、屁股后边拖着狐尾,有的甚至连化形都没有,齐刷刷的往堂上一跪,场面十分的滑稽。 「你们都是原告?」季子禾惊讶的问道。 「是的,我们都是附近的狐族,想请城隍大人做主。」辛十四娘说道。 「你们所告的都是老郡君?」季子禾问道,心中大概是猜到了怎么回事。 辛十四娘本来只是不想嫁人,但听到季子禾说想要教训一下老郡君,便叫来了附近同样受到老郡君欺负的鬼狐,想要加重一下老郡君的罪名。老郡君在此地积威已久,肯定干过不少坏事。其他族大概不敢来告,也就只有与辛十四娘同族的狐狸精敢来吧。 「是的,我们所告的都是老郡君。小狐辛十四娘,想告老郡君以强权压人,逼迫小妖嫁人,坏小妖道行。」 「小狐白么么想告老郡君逼迫小妖没日没夜的干活,还不给吃的,让我总是饿肚子。」 「小狐红氏,想告老郡君杀害我那未开灵智的孩儿,取它的皮做衣裳。」 「小狐董十一,想告老郡君……」 …… 事情有大有小,季子禾耐心的听完,判官将所有狐妖的状纸放在季子禾的案头,季子禾又翻了翻,问道,「你们所告,可有何证据。」 「有证据,这是今日老郡君派人送来的婚书,还有送婚书的僕人。」辛十四娘说道。 其余狐妖有证据的都拿出了证据,有狐叼着骨头,有狐露出身上的伤痕……没有证据的只能空着手,用俩大眼睛看着季子禾,好不委屈。 老郡君派来给辛十四娘送婚书的丫鬟僕人都给押了上来,几人上了公堂也傲的不行,被绑着站在公堂上,瞪着推他们过来的牛头马面。 「下方是何人吶,见了本官,为何不跪!」季子禾高声道。 「不过一个小地方的城隍而已,我们可是老郡君的僕人,识相的就赶紧将我们放回去,惩治这些大胆的狐狸精,否则若是老郡君找来,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鬼道。 「好大的口气,牛头马面,让他们给我跪下。」季子禾道。 牛头马面有些为难,显然是知道几人的身份。判官赶忙凑到季子禾的身边,小声道,「大人,这些人都是老郡君的僕人。那老郡君的丈夫是五都巡环使,比您的品级要高,咱们开罪不起啊。」 季子禾看了他一眼,掏出河图拍在桌上,「此乃冥王亲手交给我的河图,判官,你说我管不管的了他?」 判官倒吸了一口气,等等,让他缓一缓,他竟然没有想到季城隍来头这么大。几个月前,冥王突然宣布持河图卷者,便为冥界少主。所有修士都在猜测,到底冥王将河图卷交给了谁,可就是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出来认领。如今河图卷在季城隍手中,那岂不是他就是冥界的太子爷! 瞬间,判官看季子禾的眼神就变了,以前看季子禾那是当上司捧着,现在看季子禾那就是当金大腿供着,眼神里闪着小星星,「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季子禾哼了一声,又道,「牛头马面,还愣着做什么,让他们跪下。」 「是。」 牛头马面不再犹豫,对着那些僕人的小腿就踢了过去了,将他们通通按倒在地。 当初冥王宣布冥界少主的声音传遍了修真界,所有的修士无论道行深浅,都听过这件事情。当然,有人放下了心上,而有人没放在心上,听完就忘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老郡君的僕人们似乎并不属于忘记的那一类。从季子禾拿出了河图卷后,一个个顿时都变成了鹌鹑,虽然心里将信将疑,可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怕得罪了季子禾。 「你们是老郡君的僕人,可知老郡君强迫辛十四娘成婚一事?」季子禾问道。 「大人明查,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老郡君让我们送婚书我们就来送,旁的我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丫鬟哆哆嗦嗦道。 「这婚书可是老郡君亲口让你们送的?」 「是,老郡君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自然不敢违背她的命令。还请大人明查,放过我们一条生路。」 第274页 「本官自会秉公处理,牛头马面,奉我命令,去将那老郡君给我押到公堂来。」季子禾给了牛头马面一道盖着城隍印的逮捕令。 「是。」 牛头马面接过逮捕令,就急急忙忙的赶去了荒古,寻到了老郡君的坟墓。 如今那坟墓又变成了高门大户的模样,牛头马面拿着逮捕令去敲门。他们只是最末等的阴神,修为并不算高,可没那么大本事直接闯进去抓人。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声音,「你们是何人,大半夜的来此所谓何事?」 「我们乃季城隍座下牛头马面,奉季城隍之命,请老郡君去公堂走一趟。」牛头说道。 「你们等着,我去通报老郡君一声。」门房的声音有些急促,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没多久大门就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丫鬟僕人走了出来,朝着他们微微行礼,「两位官爷,请随我来。」 牛头马面没做多想,跟着妇人走进了大宅子里。走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年轻的妇人将牛头马面引到了大堂。那里灯火通明,老郡君穿着一身诰命服,手持龙头拐杖,霸气的坐在堂上,丫鬟僕人站在两侧,十分的有气势,让牛头马面有种上了公堂的感觉。 牛头马面停下了脚步,年轻的妇人径直走到老郡君的身后站着,遥遥的看着两人。 「参见老郡君。」牛头马面恭敬行礼,虽然城隍大人很厉害,可老郡君毕竟是五城巡环使的夫人,他们可没胆子得罪她。 「不敢当,听说二位官爷想要抓老身去公堂?」老郡君老神在在,说起话来不威自怒。 「是,有人在城隍那里告了您,季城隍想请您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二位官爷可否告诉老身,是谁告了我,因何而告我?」 「这个,老郡君,告您的都是狐族,理由都不相同。为首的是一个叫辛十四娘的狐妖,她告您强权压人,逼迫她嫁人。」这些并不是什么机密,牛头马面愿意卖她一个人情,提前将这些告诉了她。 老郡君一拍桌子,「好个狐媚子,好手段,居然都敢告到我头上来了。等回头,我定要扒了她的皮,做成狐裘。」 牛头马面对此并不关心,他们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劳烦老郡君跟我们走一趟吧。」 「哼,不过一小小的城隍而已,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管到老身头上了,也不知道谁借给他的胆子。」老郡君不屑道。 「老郡君,请不要让我们为难,还是随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为难不为难,干老身何事。老身可是前朝的皇帝亲封的郡君诰命,如今是五都巡环使的正妻,想要拿老身,去告诉你那季城隍,他还不够格。」老郡君挥手将牛头马面手里的逮捕令吸了过来,撕成了渣渣,「梅儿,送客。」 「是。」站在她身后的年轻妇人又走了出来,对着牛头马面道,「两位,请吧。」 牛头马面对视了一眼,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与她们争辩,急急忙忙的就往城隍庙里赶,将在老郡君府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季子禾。 「够不够资格可不是她说的算。」季子禾再次下发了一张逮捕令,这次署名的不再是城隍季子禾,而是冥界少主季子禾。 牛头马面没有接过逮捕令,犹豫道,「城隍大人,老郡君府上高手众多,我们二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使有了您的逮捕令,恐怕也难将人带回来。」 「说的也是。」季子禾想了想,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孟章磨磨唧唧的爬了出来,「小禾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骨头,我有事想要拜託你。」 「何事?」 「帮我把老郡君带过来吧。」季子禾将手上的逮捕令递给了他。 孟章飞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小爪爪捏住逮捕令,「这么个小事啊,要不我叫白天下雨的那条龙过来帮你把她抓了吧。」 「白天那条龙在天界领的是什么神职?」 「宁安县里不是有条清水河嘛,那龙就是清水河的龙王。」 季子禾摇了摇头,「只是条河龙王怕是没办法担此重任,五城巡环使这个官可不小,若他事后报复,河龙王怕是扛不住。而且那老郡君是五城巡环使的妻子,五城巡环使既然放心将家人留在此地,定然做了完全的准备,想必她那宅院里的高手定不会少。」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一趟吧。」孟章将逮捕令收了起来,想了想,突然跳起,嘴巴在孟章额头上一点。 「这是做什么?」季子禾摸了摸额头,面上微热,但是城隍形态脸皮太厚,啥也看不出来。 「我不放心你,不要害怕,我很快就回来。」孟章认真道。 季子禾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那我走了。」孟章恋恋不捨道。 「嗯。」 「我真的走了。」 「快走吧。」 「你都不挽留一下我吗?」 季子禾:「……」 哥,又不是要去多远的地方,为什么你要弄的跟个生离死别一样。 孟章吸了吸鼻子,哀怨道,「算了,你个小没良心的,谁让我喜欢你呢,我走了。」 喜欢吗?季子禾心里一暖,捞过小青龙,对着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第275页 小青龙顿时就像喝了假酒一般,脑袋冒泡,脸上露出痴汉的笑,摇摇晃晃的就往外边飞。 围观群众只觉得眼睛都要瞎了,那条小青龙的审美真的没问题吗?居然看上了如此凶神恶煞的城隍爷,被亲一口竟然还春心荡漾了。 若是城隍爷亲了自己一口……握艹,那一定是个鬼故事。你确定他真的是要亲而不是想趁机咬掉你的脑袋吗? 季子禾也觉得好笑,平日里骨头说起他这个城隍的官身,那简直是从头发丝嫌弃到脚后跟。可如今看来,他也不是他嘴里说的那般讨厌啊。 孟章若是知道众人所想,定会嘲讽道,他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只看外表的肤浅龙。就算其他人长的再好看再丑他也不会喜欢的,他只喜欢小禾子一个人。咳,如此好听的土味情话,赶紧拿小本本记下来,等他恢复正常能变成人形后,他肯定天天抱着小禾子念。 孟章带着牛头马面再登老郡君的府邸,这次迎接他们的便是满满的恶意了。 老郡君的数百门客挡在她的身前,各个都是修为不低的妖修或者鬼修,这让老郡君显得底气十足,「牛头马面,老身敬你们是官差,放过你们一次,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登门,就休怪老身不留情面了。」 「还请老郡君息怒,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城隍大人如今正在城隍庙等着您,若您是清白的,想必城隍大人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 「别以为老身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城隍新官上任,想拿老身开刀立威,将三把火烧到老身头上,那也得看老身答不答应。老身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犯什么大错。城隍不过就是看我夫君不在,想趁机欺我一老妪,实在是卑劣至极。待老身夫君归来,禀明地府,定会让地府还老身一个公道,撤了他城隍的职务。」老郡君厉声道。 「呵,口气倒是不小。」孟章开口道。 老郡君这才注意到这条还没有手指头粗的小青龙,没办法,谁让他体积这么小,而且还站在长相十分杀马特,非常吸引人眼球的牛头马面的面前,简直就跟隐身了一样。如果不是他开口,估计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阁下又是谁?」 「本君是季城隍请来的帮手,受冥界少主的委託,来薛家捉拿楚氏。」孟章说道。 既是城隍的帮手,怎么会奉了冥界少主之命,老郡君定了定心神,「你这小龙,竟然敢假借少主的命令。老身只是一后宅老妇,与少主未曾谋面,少主怎么会委託你来捉拿我?」 「老郡君息怒,待我等拿下他,定能逼问出他到底有何阴谋。」一门客讨好道。 「有劳各位先生了。」老郡君朝着这些门客作揖。 「能为薛大人分忧,是我等之幸。」门客们还礼道,转头看向孟章,立马变了脸色,傲慢道,「小崽子,别以为你是龙族我们就不敢动手,我们这些人下手可是没轻没重的,劝你赶紧束手就擒,若是伤了残了,哭鼻子可就没用了。」 孟章挑了挑眉毛,这群妖鬼是把他当成幼龙了,怪不得有这么大胆子,竟然还想跟他动手。 「本君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会哭鼻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 这些被薛家供养的修士可没有半点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羞耻心,说要动手,便群起而攻之。 如今的龙族虽然没有上古时期龙族那般强悍,可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大多数的龙族生来就是神明,人家一出生就能达到自己修炼一辈子都不一定可以达到的境界,难道不遭人记恨吗。 修真界人人都知道龙族的强悍,基本没人听说有人可以打败龙族。当然,估计也不会有人真闲的没事去找龙打架,传说中能够屠龙的人,下场都很惨。就比如前朝太史江玉璇,是个猎龙人,不仅杀龙还吃龙。此等猛人虽不在修真界,但修真界处处都是他的传说,提到他的名字所有人都会背后发凉,谈之而色变。不过是江太史的下场挺惨,听说龙族请来了老祖宗青龙神君,把他打的神魂俱灭,也有说他的结局是被囚禁在十八层地狱里日日受苦……当然嘛,传说毕竟是传说,真实性谁真也不敢保证就是了。 平日里龙族总是高高在上,给自己标榜了一个凌驾于万兽之上的地位,让人望而却步。如今有一个可以打败龙而且不用担责任的机会,谁不想要啊。 龙族本身就是一个权威,打败了龙族,就是奋起推倒权威的证据,相信也不会有人在意这条龙究竟是大龙还是小龙的。反正他们人那么多,对面的龙只是一条幼龙,他们就不信了,天赋再怎么高怎么能敌人多势众。打败了龙族,那以后说出去,一定可以扬名立万的。 而且只要擒下了这条龙,说不定还能顺手扯上几片龙鳞。龙的一身都是宝,当时不仅能扬名,还可以发家致富。 更重要的是,这是老郡君的命令,如果事后若是引来龙族来追究责任的话,那肯定也是找老郡君的麻烦。有五都巡环使这座大山在上面顶着,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想到「造反」的好处,所有修士都热血沸腾,看着孟章就仿佛是饿狼看见了鲜肉,眼神发着绿光,恨不得现在就把他那筷子细的身体瓜分殆尽。 不少修士还在惋惜,若是龙再大些就好了,这么小能顺手摸到什么好东西啊。 第276页 孟章满足了他们的心愿,体积瞬间暴涨,身体越变越大,而那些修士的眼里却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待孟章恢复巨龙的本体之时,一个个刚刚还凶狠的不得了的修士全都扔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求饶,心里再也生不起半分贪婪。面对幼龙他们还能耀武扬威,可若是面对的是成年龙,而且还是修为颇高的成年巨龙,他们就只想着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那还敢想着什么顺手拔龙鳞。 别说什么以多欺少,那也得看情况啊。对面那条龙不仅是成年龙,而且修为深不可测,反抗纯粹就是送菜的。 「本君说了,想看你们哭。哭啊,不哭就得下地狱。」孟章释放出威压,却是无差别攻击。 不光对面的修士,就连牛头马面都受到了影响,忍不住跪了下去,没有人能在青龙神君的威压之下还站着。青龙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众生,这才是他所习惯的视角。 能屈于权势钱财而受老郡君驱使的修士,自然不会是什么硬骨头。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求饶,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阁下究竟是何人。」老郡君跪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孟章,普通的龙族可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压。 「我是季城隍请来的帮手,奉冥界少主之命,来薛家捉拿楚氏。」孟章看着老郡君,发现她身上的诰命服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原来那衣服竟然是功德所制,不禁有些惊讶,这老太婆不是个反派角色嘛,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功德? 「那老身就随阁下走一趟吧。」老郡君说道。 孟章没有多探究她身上的功德,反正他的任务只是抓人,其他的事情与他何干。 孟章将季子禾交给他的抓捕令拿了出来,扔了出去。抓捕令瞬间化为长长的锁链,将薛家府邸大大小小一干人等全都给捆了。让牛头马面将人带回去,自己先行离开了。 孟章并没有直接回城隍庙,而是特意在途中停了下来,「出来吧。」 一束流光从云端落下,化为一个头戴玉冠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跪下深深一拜。 「清水河龙拜见老祖宗。」 「嗯,起来吧。」 「多谢老祖宗。还请老祖宗赎罪,竟然不知老祖宗来到了宁安县,没有第一时间来请安,实在是小龙的失职。」清水河龙王站了起来,弯着腰恭敬道。 「此事与你无关,是本君自己不愿透露行踪。」 「是。恭喜老祖宗神魂归位,老祖宗如今现身,可是要小龙通知族里,让长老们派人来亲迎您回族中?」 「不要多事,本君来宁安有要事要办,暂时不打算离开,也不希望看见其他人来打扰我,你可明白?」孟章倒没有不许清水河龙王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只是警告他不要让其他龙族来宁安碍他的眼,他可没有一点想要去龙族的意思。 「是,小龙明白。老祖宗如今手下没有服侍的人,若是有用的着小龙的地方,还请老祖宗尽管开口吩咐。」清水河龙王没有问孟章究竟来宁安县有什么要事,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该打听的事情别打听,打听了人家也不会告诉你。 「本君现在虽然神魂归位,可还需要调养一二,你去让龙族收集一些灵药,尽快交给本君。」该开口时孟章可一点都不会客气,本来他这伤就是因为龙族受的,若不是龙族找他出头,他怎么会跟犼打起来,又怎么会被天雷噼的灵肉分离。要他们一点灵药怎么了,孟章简直就是理直气壮。 「是,小龙一定不辱使命,尽快将东西送来。」 「嗯,对了,你既然是本地的河龙王,可知那薛家老郡君?」 「知道一些。」 「她身上为何有如此多的功德?」 「这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吧。」 「是。老郡君原名姓楚,丈夫是薛明宴,生前官至尚书,死后在地府做了一个小吏。楚氏死了丈夫之后,就从京城回到了宁安县老家居住。某年大楚爆发了洪灾,而广平省就是重灾区,天降大雨久而不息,省中的大河水位暴涨。这时候,老郡君出面,捐尽家财,疏通河道,救助灾民,为此奔走于世家之间,联合他们共抗洪灾,使得万千百姓得以存活。而老郡君因为长时间的奔波,最后累死在了马车上。她死后,因其生前的大功德,冥界残留了她的诰命。不过她本人对做官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冥界就升了她丈夫的官职,让薛尚书一路坐到了五都巡环使的位置。」清水河龙王道。 「原来是这样。」孟章有些感慨,有些人能够分的清国家大义,却偏偏在小事上拎不清,说的恐怕就是老郡君这类人吧。 话本里不常有那种人吗,就比如一个大将军,在边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提起来都道他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可惜回到国都皇帝给他加官进爵之后,他就开始横行霸道,欺压良民,敛财受贿,坏事做尽,人人喊打。最后落得个砍头的下场,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行了,你走吧,有事本君会再联繫你的。」 「是,小龙告退。」清水河龙王恭敬的退后,化为一道流光离开了。 孟章回到城隍庙的时候,牛头马面还没有将薛家人带来。毕竟薛家人那么多,速度肯定是快不了。 孟章便将在薛家的遭遇与老郡君身上功德的来历直接在公堂之上告诉了季子禾。季子禾还未说什么,反倒是那些作为原告的狐狸精们慌了,他们一直以为老郡君有如今的荣光都是因为她的丈夫,而真相却是她的荣光是她应得的。 第277页 某些狐狸不禁打起了退堂鼓,一来它们也感念老郡君的恩德,毕竟她疏通河道救得可不止人类,还有广平的生灵。它们所告的不过都是些小事,老郡君本就有差遣百里之内狐鬼的权力,它们有些心虚。二来,它们摸不清得知老郡君的曾经做过的大善事后,城隍会不会徇私,包庇老郡君。 这些狐狸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撤诉离开了一些,留下了一部分。季子禾并没有阻止它们,是它们自己放弃了告状,作为城隍就算再想办案子,他也不能强迫人家啊。 过了好一会儿,牛头马面才将薛家一众人犯给带来。由于人太多,不好审,除了老郡君,其他人都直接被季子禾收到了城隍印的牢中关押,等他一个一个审理。 「楚氏,见了城隍,为何不跪?」季子禾问道。 「回城隍大人,老身身负诰命,见红袍阴官可免跪。」老郡君说道。 冥界高级的神官都是紫袍,而中下级的神官都是红袍,县城隍只是地方小官,自然是红袍。 闻言,季子禾便脱下了官袍,从长相吓鬼的城隍变成了文弱书生模样,端坐在公堂之上,「楚氏,本官知道,县城隍审不了你。那本官就换个身份,你觉得冥界少主可能审的了你?」 老郡君拄着拐杖,看着季子禾案上的河图,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朝着季子禾行礼,「老身拜见少主。」 「楚氏,狐妖们状告你强权压人,强迫狐妖婚嫁,杀狐之子……数条罪状,你可认罪?」 「回少主,老身不认。」 「哦,你有何异议?」 「回少主,老身驱使方圆百里鬼狐是地府给予老身的权力,又何来强权压迫之说?」老郡君掷地有声,即使跪着,腰杆也挺的笔直。 季子禾一脸冷漠,「地府给我驱使方圆百里鬼狐的权力,可曾说过,这方圆百里的鬼狐就是你的私产,可以任由你婚配,打杀和压迫?」 老郡君顿了一下,「虽无人说过,但老身如此行事多年,地府也无人来指责老身的不是,想必老身的做法应该是没有差错的。」 「没有人提醒你这便是对的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无前人指责,那本官便告诉你,你所行之事都是错误的,理应受到惩罚。」 「少主如此断案,老身不服。老身曾为天灾奔走,救得万民性命,身负大功德,如今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少主便要治老身的罪名,岂不是让人心寒。」 「你有功德是不错,但你做的事情地府难道没有奖励过你吗?地府一向讲究赏罚分明,你救万民是有功德,所以地府才会保留你的诰命,让你见了神官也不需要行跪礼,还让你丈夫坐到了五都巡环使的位置,让你驱使方圆百里鬼狐,这不都是地府给你的赏赐与恩德。该奖的都奖了,那该罚的也应该罚。如今你犯了错,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老郡君沉默了一下,「少主说的是,若是我犯了错,自当受罚。」 季子禾有些意外,竟然这么轻易就送了口吗? 老郡君又道,「只是那些罪名,老身是不认的。」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回少主,辛十四娘那件事确实是老身的错,老身念儿孙不争气,这才做了糊涂事。但二人婚礼未成,老身已经知错,回头定向辛十四娘赔个不是。红氏告我杀了她的孩儿,但她的孩儿不过是条未开灵智的凡狐,老身杀一只动物都犯法,那全天下吃荤的生灵岂不是都罪孽深重。还有白么么,她告老身让她干活,这更算不上什么罪状,既然地府给予我了驱使百里鬼狐之权,那老身让她干点活不过是在行使权力而已,最多就是老身行事太过苛刻罢了,也算不上什么罪名……」 一条条一件件,老郡君条理清晰,为自己开脱,竟是让人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到了最后留下的几个罪名都是轻的不能再轻的那种。 季子禾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气,这个结果是季子禾没有预料的到的。本来他是想为狐妖们出头的,只是如今的情况,罚也罚不了老郡君什么,不痛不痒的,只怕等老郡君回头会找他们麻烦吧。 季子禾既然决定当个公正严明的官员,就不能以徇私,以自己的喜好断案。虽然心里很同情狐妖们,但他还是得秉公办理,他决定罚老郡君些银钱,赔偿给受害者,再敲打敲打老郡君,让她以后收敛些,不要再如此横行霸道了。 季子禾咳了一声,敲了下惊堂木,「若是没有异议,那本官就宣判了……」 「等等!」 季子禾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突然叫道。不多时,一个穿着官袍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朝着季子禾俯身一拜,「参见少主。」 「阁下是?」季子禾疑惑道。 「下官五都巡环使薛明宴,乃是楚氏的夫君。」 饶是季子禾见多识广,也有些惊讶。老郡君老成那副模样,而薛明宴却如此年轻俊美,说他们是夫妻俩怕是没人相信,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是祖孙俩才对。 「你是来为楚氏求情的?」季子禾问道。 薛明宴摇了摇头,从进城隍庙到现在,竟然没有看过老郡君一眼,「回少主,下官有些东西想私下交给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可与本案有关?」季子禾问道,若是与本案无关,那就等会儿再说。 「有关。」薛明宴说道。 第278页 老郡君的嵴樑突然弯了下来,面露狰狞,瞪着薛明宴,「薛明宴,你……」 薛明宴还是不肯看她一眼,「少主,可移步一叙?」 季子禾站了起来,「请。」 二人走到了城隍庙外的一个八角亭中,薛明宴掏出了一块留影石递给了季子禾。 「这是楚氏杀害亡魂的证据。」薛明宴说道。 「我不明白,你与楚氏既然是夫妻,为何你不是来提她求情的,反而将这证据交给我?」季子禾接过石头问道。 「再开明的丈夫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心里一直念着的是其他人。楚氏之所以杀害这些亡魂,都是为了我的姐夫冯云子。就连我这五都巡环使的位置,也不过是为她寻找冯云子行个方便。我寻了许多与姐夫相像的灵魂,让她来认,谁知没有一个是,她便恼羞成怒,将他们全都杀害。虽然我们是夫妻,但她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也不愿意再包庇她,还请少主能够还那些枉死的亡灵一个公道。」 季子禾看着薛明宴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俗话说的好,女为知己者容。老郡君也算是鬼神了,可她却一直都是一副老妇人的模样,那肯定是她自己不愿意变成年轻。这其中的缘由,可就耐人寻味了。 「这留影石你为何不在公堂之上直接交给我?」季子禾问道。 「总归是夫妻一场,还是互相留些颜面的好。」薛明宴说道,「东西已经送给您了,还请少主善用。下官还有公务要忙,这就告辞了。」 「慢走。」 薛明宴朝着季子禾微微拱手,便驾着云彩离开了。 骨头从季子禾的衣领中探出头来,「小禾子,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确实,虽然觉得老郡君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位薛大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那这位薛大人早干嘛去了,为何今日才出手?要我说,怕是二人先前有过什么协议,如今薛大人突然反水了罢了。」 「嗯,我觉得也是这样。」孟章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行了,先不管这位薛大人了,我们先回公堂之上处理那位老郡君的案子吧。」 第153章 人言可畏 出乎意料的事, 拿到可以为老郡君作恶的证据后,季子禾并没有直接判刑,而是讲她打包上交给了地府的罚恶司。 既然五都巡环使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老郡君作恶的证据来, 季子禾相信,老郡君若是真得作恶, 定不会只有留影石里的这么几件事。 只是季子禾身为宁安县的城隍,职责是保护一方城池,随随便便可不会离开宁安县。那这查案断案之事, 就应该交给专门的人来做了。 罚恶司是地府设立的惩罚恶人,断案量刑的有关部门,相当于地府中央的刑部了。老郡君的案子牵扯众多,而且老郡君身为诰命, 身上功德加身, 如果量刑,惩罚肯定不会轻的, 最好还是由地府亲自动手才是。思量再三,季子禾才决定将老郡君押到地府。 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待遇了,被季子禾收在城隍印中的一干人等, 只有被季城隍审讯的份。有罪的判刑, 没罪的释放, 一直折腾到天明季城隍才将自己的城隍印倒空, 脚下发飘的离开城隍庙。 季子禾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的回到了县衙。 虽然孟章再三告诉他,他现在是神仙了, 几天不睡觉都没问题。可季子禾对于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习惯当人了,不吃饭不睡觉怎么受的了。哪怕真的可以几天不睡觉,可这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季子禾仍旧是困成狗。 不光季子禾加了一夜的班,县衙里今天也有许多人没有睡好。颜如玉与几个衙役熬了一夜来审那些採花贼,想要得到王二喜的下落。可惜的是,他们就算用了刑,那些人也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怕他们真的不知道王二喜的下落。 面对这样的结果,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不过再失望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变出一个王二喜来。 季子禾命人严加看管大牢,便赶紧将抓到桑沖一伙人的事情上报给了朝廷。像这种大案子,小小一个县令是没有权利审理的,需要交到中央,由刑部来审理。季子禾要做的事,就是保证这期间内别让犯人逃跑了。一时间县衙的气氛比抓到人之前还要紧张,毕竟上报完之后,若是朝廷来接人时人不跑了,那县衙要担的责任可就大了。衙役们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看守县衙大牢,再没有一个人抱怨一句。 没过两天,辛十三娘的婚礼如期而至,季子禾去担任了主婚人。婚礼十分热闹,附近不管是认不认识新郎新娘的狐狸精都来了,甚至其他的精怪也来了不少。他们可不是冲着那对新人来的,而是冲着季城隍。 季城隍抓了老郡君将其送入地府的事情可都在附近传遍了,当时在县衙的人都没有将季子禾是冥界少主的事情传出去,但也不妨碍季城隍的威名远扬。 老郡君在附近的妖族之中,那绝对是最有权有势的存在。季城隍说办就把她给办了,薛家的那些打手僕役也都散了,让偌大的薛家门庭一时间便倾倒成为历史,那这位季城隍岂不是比老郡君更厉害的存在。 相比过程,妖族们更看重结果。他们不在乎季城隍是如何斗倒了老郡君,他们看重的只是季城隍把薛家斗倒了,老郡君没了,而季城隍却毫发无损。 第279页 修真界说白了就是用拳头说话的,谁厉害谁就有理,修士们习惯了追逐强者,而妖族们也一样。以前老郡君在的时候,他们能吹捧老郡君,而现在季城隍比老郡君更厉害,他们就来讨好季城隍。换个角度来说,季子禾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算是终于烧起来,这宁安县里的妖族们至少从实力上认可了他。 辛十三娘的婚礼过后,辛十四娘就直接带着自己的侍女雪儿离开了宁安县继续修行。 黄九郎眼巴巴的看着人家成家立业,心里十分的羡慕。再看看孤身一人的自己,不禁酸成了柠檬精,一不小心就喝的有点多,喝多了就有些上头,然后就晕晕乎乎的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等过了一天回县衙的时候,硬是说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初见她时,那是在一个月黑风高,月亮特别大的夜里……」 「都月黑风高了,哪里来的月亮。」孟章飘在他的身边,小爪爪拿着龙族给他送来的天材地宝,嘴巴里塞的鼓鼓的。 黄九郎捧着脸,一脸陶醉,「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你也知道我书读的不多,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在那么一个非常黑非常黑没有月亮的夜晚,我喝醉了,一路行至野外,醉倒在了草丛里,迷迷糊糊听到了一阵狼嚎的声音。我睁眼一看,原来我竟然被一群凶恶的野狼包围住了,它们一个个都张着血盆大口,牙齿比衙役们的刀还要锋利,还有长长的獠牙,眼睛有灯笼那么大,毛发如长针,爪子比锅子还要大,真是太可怕了。就在我无助的瑟瑟发抖要被狼吃了的时候,她从天而降——刷刷刷,几刀下去,所有狼都被她斩于刀下。剎那间血流成河,而她身上却一滴血都没有沾,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荣光,让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英俊,那么的潇洒,那么的迷人,那么的……唉,大人,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孟章翻了个白眼,不走干嘛,再不走他都要听吐了。他到底是脑壳坏掉了还是怎么滴,居然在这听了这么久的傻瓜讲他那夸张翻了极点的情史。 原本孟章还想借鑑一下别人的初遇,取取经……咳,主要是之前他跟小禾子的初遇实在不是太美好,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了,等他变回人形,他一定要给小禾子补一个美好的初遇,挽回一下自己在小禾子心目中的形象。 但是,黄九郎说的这个情节安全没有可以借鑑的地方。听了半天,他也只听到了一个大老爷们儿用那么娘兮兮的语气在那里犯花痴,咦,好噁心。 孟章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黄九郎说的那段话到底经过了多少层美化。先不提一会儿有月亮一会儿没月亮这件事,但是他遇到狼群围攻要被袭击这件事就有很多疑点。 黄九郎再怎么滴也是个妖怪,面对几头小狼还瑟瑟发抖,难不成这几百年都是白活了?还有那狼,有獠牙,灯笼大的眼睛,长针般的毛发,呵呵,这还是狼嘛。连狼的形象都说的如此夸张,可想而知其他的情节有多少杜撰的成分。 黄九郎委屈了,一路嘤嘤嘤的就跑到季子禾的书房里告状。 季子禾感觉有些头疼,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身为单亲老父亲的压力,「小九啊,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就不要跟骨头计较了。」 「老爷,你说女侠怎么还不来找我啊,她明明说完,等她忙完就来找我的。」黄九郎低落道。 「兴许她还没忙完。」季子禾猜测道。 「都这么久了,应该忙完了吧。」黄九郎挠了挠头,「难不成是她找不到我在什么地方吗?」 「你没有告诉她你住在哪里吗?」 黄九郎摇了摇头,「没有。」 「她是忘记问了?」 「不是,她说她知道。我记得当时她的原话是,让我不要再跟着她了,等她忙完,就来找我,让我好好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她真的是个好人,为了让我回家休息,居然拔刀子来威胁我。若不是我早已经看透了她的本质,知道她是面冷心热,肯定会被她吓到的。」 「额……」 季子禾抽了抽眼角,小伙子,她大概是真的生气想要你赶紧离开。刀子都动了,还说什么面冷心热,我觉得人家姑娘是真的被你烦的想砍死你。别说人家姑娘了,就你这腻歪劲,县衙里有多少想揍你的人你知道吗? 「老爷,你说她在忙什么啊,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季子禾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深闺怨妇的模样了,忍不住开口道,「小九啊,你要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充满谎言的。」 唉,他们家小九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狐狸,如今陷入了情爱之中,变得比原来更傻了,真是让人发愁,要是某天被人骗走卖了该怎么办啊!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黄九郎呆呆道。 「我的意思是,她说来找你,可能只是客套一下。」 黄九郎眼睛瞪的圆圆的,看起来十分的可爱,「老爷,你说她是在骗我?」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黄九郎的眼里瞬间积成了水洼,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下。 「别哭啊,我也只是说有可能,又不是绝对的。我又不是你的那位女侠,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呢?」季子禾赶忙弥补道。 「老爷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你说话怎么可能是错的!」 第280页 都这种时候了,黄九郎都没有忘记吹一波彩虹屁,真的是将吹捧大业当成习惯了。被夸奖的季子禾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完全就是听习惯了,不过脑子就好了。 「仔细想一想,她可能真的不喜欢我,她连她名字都没有告诉我,她肯定是不在乎我。」 智商突然上线的黄九郎给季子禾来了个措手不及,把话都堵死了,这还让人怎么劝啊。 「说不定她就是一时忘记了,你别太激动。既然她不来找你,要不你试试去找她?」季子禾给他出了个主意,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季子禾当然知道这个主意真的不靠谱,但他实在是不想看到黄九郎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深闺怨男的模样。虽然黄九郎不知道那位女侠叫什么,更不知道人家是哪里人,但季子禾也没真指望他能把人给找到,主要是想给他找个事情做,让他别在自怜自哀了。 「我真的可以去找她吗?万一她不高兴该怎么办?」黄九郎顿了一下,眼眶里的眼泪说憋回去就憋回去了,有些踌躇道。 「凡是总要试了才能知道结果。你要相信你自己,就算你的女侠不喜欢你,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你的诚意打动的。小伙子,好好干,前途一定是光明的。」反正鸡汤什么的又不要钱,季子禾说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嗯嗯。」喝饱了鸡汤的黄九郎眼睛里冒着星星,重重的点了点头,「老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知道她家住哪,我现在就去找她。」 什么!你知道人家住哪!季子禾傻眼了,他只是想给小九找个事情做,可完全没想过让他去扰民啊! 「唉,等等……」 季子禾本想叫住他,该该策略什么的。谁知黄九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熘烟就跑的没影了。 季子禾嘆了口气,小九也不说清楚些,瞧他出的什么辣鸡主意。没办法了,只希望女侠不要把他给剁了就好。 冯云鳞选定了婚礼的日子,将日子烧给老郡君后,就一改往日的颓气。连同县的朋友找他喝酒他都没有再去了,一直躲在家里闭门读书。 他可是马上就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颓废呢,要赶紧立业才行。他知道自己很没用,不然的话也不会劳烦祖先显灵,为他娶妻。所以他才更想要好好读书,等将来一定考中个举人,才不会辜负祖先与妻子。 冯云鳞选定的婚礼日子很近,他害怕迟则生变,想要赶紧安定下来,谁知道祖先真靠的住靠不住啊。 婚礼日子一天天临近,冯云鳞就有些读不进去书了,闲着没事就熘达到辛家人居住的破庙那里去了。 只是他再来到这破庙,见到的只是断壁残垣,并没有找到曾经去过的辛十四娘的家。冯云鳞很是疑惑,找到附近的村民询问这破庙的事情。那些人告诉他,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破庙里住着一户人家,那庙那么破,怎么可能住着人。不过,倒是有人经常能在那里看见狐狸,说不定有狐狸在庙里安家。 冯云鳞就不禁开始怀疑,莫非辛十四娘是狐狸精吗? 冯云鳞本身就是个胆大的,鬼都见过了,狐狸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狐狸精就狐狸精吧,辛十四娘长的那么好看,就算是狐狸精他也认了。 等到了选定成婚的日子,冯云鳞一大早就开始打扫房间,清理道路,还买了不少红布布置大厅与新房,新房里不忘放上两根龙凤蜡烛。 冯云鳞没有宴请宾客,他心里对这事能成不能成还是抱有几分怀疑,毕竟自从他见过老郡君一面之后,就再没有收到半点风声了,实在是让人没办法放心。若是这事儿能成,固然挺好,若是这事儿不成,他宴请了宾客却没有新娘子,那还怎么收场。 冯云鳞不愿意成为笑柄,但其实他还是心里还是挺希望能够娶辛十四娘的。在等待辛十四娘到来的时间里,他心里紧张的不行,一直督促着小僕到门口眺望,等着花轿来。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急的停不下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祖先保佑。 冯云鳞虽然穷,可也不能算是太穷,还是有些家底的,不然他也不可能是个读书人。他住的老宅是他爷爷冯云子留下来的,也算不上小,还留下两个僕人照顾他的起居,保障他的生活。家里还有些家底,让他可以读书,让他可以时常饮些酒,再大点的事情就做不了了。 冯云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知道自己的条件,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家中钱粮不多,等辛十四娘嫁过来肯定会吃些苦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他。只要辛十四娘不嫌弃他,他以后一定好好读书,早日中举个,让媳妇儿能过上好日子。 不得不说,冯云鳞想的有些多了。等到了天黑,也没有见到有花轿来,心里的喜悦慢慢就消散了。 眼见就要到子时了,冯云鳞彻底死心了,收起了大红色喜被,洗洗脚躺到床上躺了半天还是气的睡不着。 果然鬼是靠不住,他居然会相信鬼说的鬼话,自己真是个大傻子。还说是自己的舅母呢,一口一个外甥叫的可真亲切。结果呢,还不是一个嘴里没半句真话的大骗子,再回想自己之前跟个二傻子一样准备婚礼,冯云鳞真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等到了第二天,气的一夜都没睡着的冯云鳞骑着小毛驴就找到那个山谷去了。可令人惊讶的是,他在那山谷里的小树林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薛尚书一家的坟。 第281页 冯云鳞觉得,肯定是老郡君知道自己要来找麻烦了,提前藏了起来不敢见他。这些鬼真是太可恶了,看他被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吗? 憋了一肚子气的冯云鳞没地方撒,便骑着自己的小毛驴打算去县城里。都说一醉解千愁,他好久都没痛快的喝酒了,今天一定要把之前的给补回来。 去了宁安县城之后,寻着酒香,冯云鳞这个酒痴就来到了一家酒肆,摘下腰间的酒葫芦让伙计给他打酒。 鼻尖环绕着酒香,看着那些晶莹透亮的液体顺着漏斗进入的葫芦,冯云鳞的心情不禁平复了许多。 突然,伙计停下了动作,伸着头看着大街上。冯云鳞催促道,「怎么不继续装了,我这葫芦可还没装满呢!」 「公子,你看你后边。」伙计说道。 冯云鳞往后看去,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变的十分的热闹,很多百姓闹哄哄的在围观着什么, 「今天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冯云鳞问道。 「公子难道不知道吗,今天可是京州城来人带走採花贼的日子。」 採花贼?什么採花贼?冯云鳞有些疑惑,「我最近一直闭门读书,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难怪,最近咱们县可发生了一件大事。九月仙人你听说过吧,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採花大盗团伙,在咱宁安县落网了五个人,就连採花大盗的头头桑沖也被抓住了。多亏咱们得季县令啊,火眼金睛,别看这群採花贼打扮的跟个女人似的,咱们季县令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们,带着手底下的捕快不仅将这五个採花贼抓了,还救出来了卖伞的老张一家老小。」 「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 「是啊,是啊,我听说这群採花贼做了不少坏事,祸害了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女郎,就连当朝的公主都险些遭遇毒手。没想到他们竟然跑到了宁安县来,如果不是季县令将他们抓住,咱们县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闺女会遭殃。」 「还是多亏了季县令啊。」 「对啊,我听人说老张家的孩子讲的,这位季县令身高九尺,豹头环眼,胳膊比旁人的大腿还要粗,拳头比你这酒葫芦还要大。那桑沖可是採花贼的头领,武艺高强,一手短剑那是耍的出神入化。咱们季县令抓桑沖的时候,根本没带怕的,任他招数再多,季县令只是轻轻一脚,就将他给踹到了墙上。桑沖当场就吐血三升,不能动弹了,大夫一摸,好傢伙,桑沖的全身的骨头都断掉了!」伙计夸张的叫道。 「这么厉害吗?」冯云鳞将信将疑,一脚下去全身骨头都断了,那人还能活嘛? 「当然啦!」伙计兴沖沖的比划道,「不信你去老张家看看啊,他家墙上,还有那么大一个大坑呢!」 看伙计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冯云鳞不知不觉就信了□□分了,看来这位季县令还真是位身怀绝技的奇人呢。 被伙计忽悠一通的冯云鳞拿着装满酒的葫芦也兴沖沖的跑到街边围观那些採花贼。 朝廷很重视九月仙人这伙採花贼,季子禾将抓住採花贼的事情上报之后,皇帝亲自拍板,交由刑部派人将其押至京州,听候发落。 大楚国的刑部有一个秘密组织叫做六扇门,算是捕快的一个分支。这个部门的捕快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被称为朝廷的「鹰犬」,专办大案要案,在江湖和朝廷上都拥有很大的权力。 本来採花贼的案子就被交由了六扇门处理,谁知道他们还没找到线索,这群採花贼就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落了网。为了表示对本案的重视,刑部便派了六扇门的两位神捕带队亲自来押人。 两位神捕穿着锦衣官袍,腰间挎着宝剑,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几辆囚车,囚车的两侧都有重兵把守,防守的十分严密。 囚车里就是那五个採花贼了,一个个看起来十分的悽惨,旁边的围观群众追着队伍,还不停地捡着土坷垃,烂菜叶子从士兵的间隙间扔到採花贼的囚车上。 虽然这五个採花贼并没有实际损害到宁安县百姓的利益,但人民群众对于坏蛋喊打喊杀的热情从来都是高涨的。对于百姓们这样的泄愤方式,官府一向是不管的,刑部的人也没有制止。 这种情况他们都是很有经验的,囚车在城里行走的时候,不仅会拖慢速度,而且百姓多了,很容易乱起来,容易发生劫囚的事故。若非如此,朝廷也不会专门派人来押送囚犯,地方政府根本没那个能力。就连两位经验丰富的神捕,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防在此期间有人趁机生事。 冯云鳞本来就想看个热闹,结果看着看着,抱着酒葫芦惊呆了。他为什么越看那囚车里的人,越觉得眼熟。虽然他们已经脱去了女装,换上了统一的囚服,可他们若是脸再白点,这个脸上的痣被遮住,那个脸上多个花钿,还有那个……握艹,这不就是之前找他带过路的那群奇怪的女人吗? 冯云鳞记性一向挺好,而且这几个女人给他的印象特别深刻。自己好心好意帮他们带路,结果他们到了之后,就立马翻脸不认人,实在是可恶。原来他们竟然是女扮男装的採花贼,怪不得他们脾气那么坏,被抓也活该。 冯云鳞看看周围,没有石头,就往后走了几步,捡了几个土块,打算也砸一砸出出恶气。等他再往前头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再说些什么,不由自主的支着耳朵停下了动作。 第282页 「可惜了,九月仙人一共有九人,加上这五个,怎么还少了一个。」 「是啊,也不知道那最后一个到底在哪。」 「听说县衙审了很久,什么刑罚都用上了,这五个採花贼都没把最后一个採花贼招出来。」 「看不出来,一个个长得都这么娘气,居然还都是硬骨头。」 「说不定他们真不知道剩下那一个採花贼的下落呢!」 「那可说不准,这五个都在宁安县,只剩下一个还能例外,估计听到风声,提前藏起来了吧。」 「那咱们可得小心点。」 「我听说啊,这些採花贼的赏银特别高?要是有人能抓住一个,赏银就有好几百两银子。就算抓不住,提供线索,也能得百两白银呢。」 「这么多,那县太爷岂不是发了。要是我能抓到这最后一个採花贼就好了,不说几百两,给我一百两我就高兴的睡不着觉。」 「想什么美事呢,别做梦了……」 冯云鳞的脑瓜突然活络了起来,还少了一个採花贼,如果那个採花贼也在宁安县,那会藏在哪呢? 他突然想起来这几个採花贼让自己带路去池田村的事情,当时他们说是找他们的「小妹」,会不会最后一个採花贼就在那里呢? 冯云鳞记得当初见到这群採花贼时他们就是五个人,如今他们还是五个人,不多不少,那就说明他们口中的池田村的那位「小妹」不在。 冯云鳞的心脏咚咚的跳着,赶紧回头牵过系在酒肆门口的毛驴,绕路直奔县衙。 管他知道的这消息是真是假,先报上去再说。若是假的又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害处。可若是真的,等县衙在池田村抓到了人,那可就是百两白银。 到了县衙,冯云鳞禀明了来意,衙役就将他带到了季子禾的书房外。 「大人,冯云鳞带到。」衙役在屋里禀报导。 季子禾放下公文,「让他进来吧。」 「是。」衙役走了出来,冲着冯云鳞道,「大人让你进去。」 冯云鳞朝着他抱了下拳,抬脚走进了屋里。一进门,冯云鳞便低着头,还未看到季子禾的脸,便跪下行礼道,「草民冯云鳞,参见季大人。」 冯云鳞虽然是个书生,可如今连童试都还没过,见到县令还是要行礼的。 「起来吧,无需多礼。」 「多谢大人。」冯云鳞心道,没想到这季县令长的丑陋,但是声音还挺好听啊。他站了起来,还是没敢抬头。 「抬起头说话吧。」季子禾看着冯云鳞快把脑袋低到了胸口,不禁为他的脖子捏了把汗。 「是。」 冯云鳞抬起了头,愣了一下。不是说季县令长得五大三粗,一脚就能踹断桑沖全身的骨头,将墙给撞出个大坑吗?假的吧,瞧瞧季县令的样子,不就是一个典型的文弱书生嘛,能有多大力气,骗鬼呢……等等,握艹,这这长相,为什么这么眼熟,这不是他的情敌吗?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他这两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倒霉。媳妇儿没了,想找麻烦还找不到坟,来县衙碰碰运气结果县太爷是自己曾经的情敌,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瞧着冯云鳞一会儿震惊一会儿要哭的表情,季子禾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他也觉得冯云鳞挺眼熟的,但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谁,也就没有多想,问道, 「你说,你知道关于採花贼的消息?」 冯云鳞顿了一下,难不成,他没认出来自己……这真是太好了。 「是,数日前草民曾经在城外见过桑沖一行……」 冯云鳞将自己那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季子禾,季子禾二话不说,当即清点人马,带着自己的狗头军师,呸,狗头师爷一起杀到了池田村。 「冯云鳞,你说的就是这个村子吗?」站在村外,季子禾再次询问道。 「是,草民确定,就是这个村子。」冯云鳞恭敬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冲着身后的捕快道,「搜。」 「是。」 捕快们一人拿着一张王二喜的画像,直接进村挨家挨户的搜查。 里正慌慌张张来到季子禾的身边拜见,唯唯诺诺道,「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派那么多人搜查我们村儿啊?」 「有人举报,你们村子里窝藏逃犯採花贼王二喜。」季子禾说道。 「大人,冤枉啊,我们村子都是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怎么会窝藏逃犯呢,这一定是有人冤枉我们,还请大人替我们做主啊!」里正高声道。 「里正不要害怕,只是例行搜查而已。若你们真的是被冤枉的,待捕快搜过自然能够还你们清白。」 「是是。」 「里正,你们村里最近可有什么生人来过吗?」季子禾问道。 里正想也不想就答道,「没有。」 「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季子禾缓缓道,「若是真的在你们村子里搜到了逃犯,那你们村里的所有的知情者都得担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到时候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里正犹豫了一下,老马家的那小媳妇儿可不是最近才来的,在朝廷通缉採花贼之前她就已经住进了老马的家里。老马那夫妻俩就是俩祸害,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人家,总不能糊涂的连那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想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283页 本来他家做的那事就不光彩,若是传出去,他们池田村所有人都脸上无光,还是不要对县太爷说起的好。只希望那小媳妇儿自己能够老实一点,别趁机生事,不然的话那就不能怪他们池田村人不客气了,什么都没有池田村的名声重要。 「没有,大人,我们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没有生人来过。」里正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等待结果吧。」季子禾气定神闲道。 「是。」 没过多久,一个捕快就快步走了过来,「报告大人,有情况。」 季子禾看了里正一眼,里正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季子禾冷着一张脸,跟着捕快往村子里走去,最后停在了一户普通的房屋前。 「大人,就是这里。」捕快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再看里正,里正的脸都白了。季子禾走进了院子里,里面师爷颜如玉正带着几个衙役与这户人家僵持着。 「吵什么吵。」季子禾绷着一张脸,「发生了什么事?」 颜如玉走上前来,朝着季子禾作揖道,「回大人,此人行为有异,见到我们就躲。但这户人家非说是他家的妹子,心性胆小,不让我们检查。」 马万宝挡在前面,他的身后是他的妻子田氏,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将头埋在田氏的胸口,看不清楚模样。 季子禾挑了挑眉头,「里正,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是,大人,那女子确实是老马的妹妹。」里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道。 季子禾上前一步,「让她出来。」 「回大人,我家妹妹生性胆小,害怕生人……」马万宝开口道。 「就是,官爷,我家妹妹怎么可能是逃犯呢,你们可不要冤枉好人啊!」田氏拍着女子的背,像是在安慰她。 「本官是本地的父母官,为何要怕我,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季子禾问道。 「怎么会,我家妹妹看起来哪里像能做坏事的人啊!」田氏说道。 「她不像,不过我看你们倒是挺像。官差都到了家里,竟敢妨碍官差办案,你们胆子倒是挺大的啊!」 马家夫妻俩的脸色慌张,「大人息怒,我们怎敢……」 「再不让开,本官就要让人动手了,到时再治你们个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们关进大牢里。」季子禾恐吓道。 马家夫妻俩平日里再横,那也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是因为斗不赢。听到季子禾的话,这夫妻俩皆露了怯,田氏推开了怀里的女子,后腿一步。 察觉到这夫妻俩的退意,女子转头就跑。捕快们眼疾手快,抓着她的胳膊,将其扭到了她的背后,将她押到了季子禾面前。 颜如玉将王二喜的画像展开,让季子禾仔细对比。说实话,王二喜长的虽然秀气,五官却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色。哪像其他几个採花贼,面上总有点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的地方,实在是让人一时间没法子确定。 季子禾认不出来,只能求助自己的狗头军师,「师爷,你看是他吗?」 颜如玉淡定道,「脱了就知道了。」 季子禾点了点头,「有道理,给我扒了她的衣服。」 「等等。」冯云鳞突然叫道。 「你有什么问题?」 「大人,此行不妥啊。若此人真的是名女子,您命人当众扒了她的衣服,那让她以后该如何见人啊。」冯云鳞说道。 「嗯,有道理,还是去寻两个婆子来吧。」季子禾说道。 「大人,我去寻。」里正自告奋勇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他不信任里正,也不信这村里的人,这些人都有包庇罪犯的嫌疑,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弄虚作假。 季子禾想了想,还是让捕快去邻村寻了两个老妇人。 眼见老妇人要将女子带进屋扒衣服,马万宝捅了捅田氏,田氏看了他一眼,上前道,「大人,所想辨男女,何须那么麻烦,直接让这俩老婆子摸摸她□□里有没有那二两肉不就行了嘛。」 季子禾才不信这人有那么好心的给他出主意,他们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不用了,还是扒了比较好,万一他那二两肉被切了可不就让坏人逃脱了嘛。」 季子禾话一说完,马万宝夫妻俩面色大变。季子禾心里一咯噔,他就随口一说,该不会真被他猜对了吧。 两个老婆子带着女子进了屋,没过多久,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大人,里头那个,真的是个没根的男人啊。」 里正闻言,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季子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里面那个,连同这村里的所有人都给我带回县衙里。」 「是。」 捕快们听令,立马开始抓人。等把人全都带到县衙之后,季子禾立马开始审问,那女子果真就是王二喜。 季子禾便赶紧派人去追六扇门的那两位神捕,让他们等等,再加一个囚车,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上路嘛。 季子禾虽然没有权力处罚採花贼,可对于窝藏罪犯的人他还是有权力管的。马万宝夫妻俩明知王二喜的身份,却窝藏罪犯,按律当斩。而村里的其他人虽然不知王二喜的身份,但同样有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按照大楚的法律,通通都是要坐牢的。 但池田村是个很大的村子,人口很多,宁安县的牢房没那么多,季子禾就允许他们拿钱赎罪。不过无论他们选择了那种惩罚,池田村人世世代代维护的,看的比人命还重要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于一旦了。 第284页 自此,九个採花贼全都落网,轰动全国的「九月仙人」案也算告一段落了。 第154章 长治女子 桑沖等人被刑部的人带走了,但他们带来的影响却没有消失。街头巷尾, 茶余饭后, 人们总喜欢把他们拿出来作为谈资,这么大的案子他们能吹一年。 讨论最多的不是县令那神来一脚, 也不是桑沖那些人犯下的恶事, 而是王二喜。说起这王二喜, 他若敢称之为史上第二惨的採花贼,就没人敢称第一。 王二喜是「九月仙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未到弱冠之年。父母双亡, 跟兄长王大喜相依为命。王大喜拜了桑沖为师,成了一个採花贼。而王二喜也被他带进了坑。不过桑沖嫌弃他资质低,没有收下他。虽然没有拜桑沖为师, 但王二喜也学了几招, 被桑沖勉为其难的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虽学艺不精,但因为王二喜长相秀气, 骨架比较小, 就算没学会缩骨功, 打扮成女子来,常人也难辨雌雄。 王二喜到了池田村, 借住在了一个老妇人家,对人说自己是受不了公婆打骂出逃的小媳妇儿。老妇人没有怀疑, 收留了他。住进池田村后,王二喜发现老妇人的邻居马万宝的妻子田氏十分貌美,就动了歪心思。 谁知马万宝夫妻俩都是放浪形骸之辈, 二人臭味相投,相互协作,所以才感情深厚。马万宝看上了王二喜的容貌,便与老婆田氏商议,让她将王二喜哄到自己家成就好事。 为了方便行事,王二喜谎称自己会治疗女子腹痛的方法,此法需要他在夜里亲自为病人按摩。田氏听闻后,便装病,请他来为自己治病。王二喜本来就对田氏有意思,谁知他还未动手,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自然高兴。 不过,王二喜很警惕,他是属于典型的那种有色心没色胆的人,功夫不高,若应付一女子还行,若是对上身强力壮的男人,那就打不过了。马万宝长的人高马大,若不是因为他,王二喜早就向田氏出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所以面对田氏请自己治病的请求王二喜还是有些犹豫。 王二喜就让老妇人转告田氏,说他胆子小,不敢见外男,若是马万宝在家,他就不去治病。田氏说,晚上打发马万宝出门吃酒,这才让王二喜放下戒心,晚上来到了马家。 到了马家之后,田氏将他迎进了屋?说自己羞涩,将屋中的灯火熄灭。还没等按摩,田氏便找了个藉口出了门,偷梁换柱,让马万宝进屋。 马万宝本想与王二喜成好事,谁知道却发现王二喜是个带把的,心里非常震惊。细细追问之后,知道他是採花贼王二喜。 马万宝本想把他送去官府,可又怜惜王二喜的容貌,捨不得他死。干脆就把他给绑了,一刀下去,将他变成了「太监」,再威逼利诱一番,对外没有暴露他的身份,让他白日为他们夫妻俩当奴婢,晚上给自己当娈童,真是一举两得。 他们村里人虽然对外不说,但私底下谁不知道马万宝是什么德行。只当是马万宝夫妻俩又犯浑,将人家小娘子占为己有,虽然也有人愤愤不平,但顶多也就是私底下骂上几句,没有人真的去为王二喜出头。反正王二喜是个外乡人,跟他们又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犯不着为了「她」得罪自己的邻居。不仅如此,为了维护池田村的名声,村民们还尽力为他们遮掩丑事,助纣为虐。 若非冯云鳞举报,估计谁也不会想到不可一世的採花大盗居然会落入这般田地。若非县太爷料事如神,说不定还真的会让这去了势的採花贼逃上一劫,让他为马万宝夫妻俩为奴为婢一辈子。 这倒霉的王二喜,没了根还是没有逃过被杀头的命运。他的这种遭遇实在是有传奇色彩,听说坊间还有人编成了话本,让说书人在勾栏中讲呢。是以百姓们谈起他的时候,除了唏嘘之外,总会不由自主的说起一些带颜色的话来。若是被桑沖听到,估计肯定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二傻子给拉入伙。 因为採花大盗是在宁安县落网的,所以朝廷肯定会有奖赏的,不过要到採花大盗们在京城受审判决之后才会发下来。 採花大盗的通缉令撤销了,季子禾将捕快们的轮休又调回了正常,宁安县再次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因为桑沖与老郡君一案,无论是县官还是城隍,季子禾这新官的三把火都烧的挺旺的。 宁安县中的世家开始频频向季子禾发请帖,邀请他去做客或者参加各种宴会,向他示好。宁安县的妖鬼们平日里也会时常出现在城隍庙里,并不是为了求什么,大多时候都是放下贡品就跑,生怕被季子禾逮到一样。 季子禾很是纳闷他们的行为,还是孟章告诉他,这是小妖怪向大妖怪示好的表现。从前这片地方最有权有势的人是老郡君,如今老郡君倒了,小妖怪们这种做法,就是承认了季子禾的地位,表示臣服于他,向他交保护费,请求他的庇护。 之所以放下就跑,主要是因为有些大妖怪有吃小妖怪的习惯。季城隍长的那么可怕,肯定不是吃素的,小妖怪们怕被他发现,万一城隍大人心血来潮想要尝尝他们的味道怎么办。 季子禾颇为无语,他要那些死掉的小动物,虫子还有各种野果的贡品做什么,他也不缺那口吃的啊。 可怜了老庙祝,每天一开门,看见门口的死老鼠死蛇什么的,心疾都要吓出来了。他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找茬呢,最后都告到季县令那里去了。 第285页 季县令又不可能真的将那些捣蛋鬼给抓出来,只好化作季城隍,交代巡逻的日夜游神,让他们跟附近的妖怪们说说,不要再送贡品来了,这才让把事情应付过去。 因为黄九郎宣布单方面陷入了恋爱中,季子禾又吃起了食堂饭,实在是难熬。吃了几天,季子禾实在扛不住了,揣着骨头就出门打牙祭去了。 季子禾一个人也没去酒楼之类的高消费的地方,随便找了个路边的摊子,要了碗馄饨。 「骨头,你要不要也吃点?」季子禾问道。 孟章看了看,瞅见馄饨摊旁边有个妇人在卖豆腐脑,便道,「我要吃那个。」 「行,那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孟章想了想,郑重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都要。」 「两碗的话你吃的完吗?」季子禾看着它筷子粗的身体,十分的怀疑。 「你在看什么,我超大的,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孟章理直气壮,「就算我吃不完,不是还有你嘛。」 好吧,这理由没法反驳。季子禾就去隔壁的豆腐脑摊那里端了两碗豆腐脑回来,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馄饨。孟章的障眼法能够迷惑别人的眼睛,让人看不见他把脑袋伸进碗里的蠢样子。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想要挽回在季子禾心中形象的决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变成人形所以才如此的放飞自我,经常就会不小心就暴露本性。 季子禾飢肠辘辘,刚把煮好的馄饨端到桌子上吃了一口,一个不速之客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位公子,你有两碗豆腐脑,不如匀贫道一碗如何?」穿着破衣的道士拿着钵对着季子禾说道。 孟章抬起脑袋,两爪抱住一碗豆腐脑,尾巴又缠着另一碗豆腐脑,护食的盯着道士,摆明了不愿意。 季子禾想着,这应该是个来化缘的道士吧,便道,「这两碗豆腐脑都是我要喝的,不能给你。这豆腐脑是我在旁边的摊子上买的,两文钱就能买一碗。我给你两文钱,你若是想吃,便自己去买吧。」 季子禾说着,掏出了两文钱放到了钵里。 「多谢居士。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居士如此慷慨,贫道便为你测算一番,报答你的恩情吧。」 季子禾有些不好意思了,两文钱被夸慷慨,确定不是在反讽吗? 「不用,我不信这个。」 「贫道测字十分经验,居士大可一试。」道士说道。 季子禾很是无奈,他就想吃个馄饨而已,怎么这么多事啊。感情他做好事还做错了,不让算还不走了咋滴,再不吃他的馄饨就要泡烂了。 「行吧,你打算怎么测?」季子禾问道。 「还请将您的生辰八字交给贫道,贫道好为您卜算。」 孟章嘱咐过季子禾,不要随便向人透露自己的生辰八字。在修真界里,很多法术都可以依靠生辰八字来完成,告诉了其他人自己的生辰,若是那人想害他,便等于说自己亲手给人递刀子。 「卜卦太麻烦了,你会看相吗?测字也行。」季子禾问道。 「虽说其他的贫道也略懂一二,但贫道最为精通的还是要数卜卦。」 「那就算了,您请便吧,我要吃饭了。」季子禾没有耐心再跟他交谈了,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了,直接就开始动筷子了。 若是这道士有一丝眼色就该知趣的离开,可他偏偏就是不走,就算季子禾不想理他,他也仍旧没有放弃要为季子禾算卦的心思。 「等等,公子,既然如此,那我便为您看看面相吧。」 「你不用缠着我,我是不会再给你钱的了。」季子禾十分不客气道。 「贫道岂是那般贪财之人,况且,您已经付过钱了。」道士掂了掂钵说道。 季子禾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这道士一直不走,是因为觉得自己人傻钱多。早知道他就不发什么善心请他喝豆腐脑了,现在能把那两文钱给他还回来不? 「你请便吧。」季子禾盯着他的钵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些。县太爷当街跟道士抢二文钱,不惜大打出手,这要传出去肯定是个大新闻。说不定还能压过王二喜,成为坊间最热门话题,他可丢不起这人。 道士微微颔首,仔细打量着季子禾的脸,不一会儿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公子,你这面相我看不透啊,不如你写个字让我来测算一下可好?」 季子禾在桌上滴了滴馄饨汤,用手指就着汤在桌上随手画了一横,「解吧。」 道士如临大敌的看着那一横,一会儿用手指推起了九宫,一会儿又拿出了龟甲铜钱在那里摇来摇去,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季子禾馄饨都吃的差不多了,他还是没动静。季子禾抱着馄饨碗,「屯屯屯」的喝了几口汤,放下了碗,问道,「你算好了没?」 道士抬起头看着他,「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贫道学此道数十年,从未有过失手,为何竟算不出你的命数?」 「这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季子禾表示他才不要背这个锅,自己学艺不精怪他喽? 「还请阁下告知你的名号生辰,让我再试一次可行?」道士问道。 季子禾冷了脸,为什么又扯到生辰八字上面了,该不会这道士前面的都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的八字吧。 第286页 「去去去,臭道士,上别地儿要饭去,见到你就觉得烦。」馄饨摊的老闆娘突然冲着道士叫道。 「居士为何又要驱赶我,我并没有妨碍到你什么?」 「还没妨碍我什么,你那么脏兮兮,站哪不好,非要站在我这里。你眼睛瞎了吗,客人都不敢来了,赶紧滚。」馄饨摊的五大三粗的老闆娘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擀面杖呵斥道。 道士与老闆娘争执了几句,没吵过,看了一眼季子禾,最后拂袖而去。 「多谢老闆娘为我解围。」季子禾说道。 老闆娘拂了拂手,「反正这会儿也没人,顺手的事情。这臭道士也忒烦人了些,天天四处打听别人的生辰八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闆娘认识他?」 「不认识,这道士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到这边来也没几天,平日里穿的破破烂烂捧着个钵在街上转悠行乞。一有机会就缠着别人,说什么有缘,非要给人算卦,疯疯癫癫的,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怜又厌烦。」老闆娘拿着擀面杖,又回到灶台那里擀面皮,一边忙着一边同季子禾聊着。 「那老闆娘,你知道为什么他非要别人的生辰八字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跟这臭道士又不熟。我跟你讲,算命这种事情一定要找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行,像这种街边上赶着给你算命的肯定都是骗子。见一个人就说跟人有缘,那有缘的可真的是太多了,若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哪里能轮的到咱们啊。」 「那老闆娘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谁有真才实学喽?」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咱们这宁安县啊,若说起算命,瞎子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瞎子李虽然眼睛瞎,但心不瞎。算命摸骨找他就对了,一算一个准,还有寻龙点穴,家里盖新房也要请他去看看。虽说他收费贵了些,可能让人放心不是,只这一条,我就甘心掏钱。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像是一个读书人,你去青月巷找瞎子李,他保管能给你算出来你明年能不能考上秀才。」老闆娘热情的推销道。 季子禾没点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说什么自己早就已经不需要再考秀才的事情,只是笑了笑,「行,等有空我去看看。」 「别走错地方了,是青月巷,它旁边还有个青明巷,老是有人分不清地方。」 「我记下了,谢谢你。」季子禾说道。 孟章像是餍足的猫一样歪倒在桌上,甩着尾巴,爪子撑着下巴看着季子禾。 虽然旁人看着季子禾面前的两碗豆腐脑都是满的,可没有受到障眼法影响的季子禾却清楚的看到,这两碗豆腐脑都剩下了半碗。 季子禾伸出手指戳了戳孟章的筷子腰,孟章拿小爪子推了推他的手指,「别戳了,再戳就要吐了。」 「你不是说你很大吗,怎么连两碗豆腐脑都喝不完?」季子禾问道。 「你居然在怀疑我不够大,难不成当初上了我的人不是你吗?」孟章一脸看着负心汉的表情。 季子禾:…… 他是爬上过孟章的头顶,但是明明一个挺正常的话题,从他嘴里说出来为什么就变了个味道。 「我知道你挺大,不是,个头挺大,那为什么你还留下那么多豆腐脑没吃?」 「之前吃的有点饱,这会儿就有些吃不下了。」孟章也不知从哪里找来根牙籤,小爪爪捏着,呲着嘴巴剔着牙。 龙族送来的孝敬实在太多了,孟章全部都当零食吃了,从早到晚一直都没停过嘴,能不饱嘛。他以为自己肚子里还有能放下两碗豆腐脑空间,谁知道一碗都放不下,简直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实在是扛不住啊。只是喝了两半碗豆腐脑,别看他肚皮看起来平平,可实际上。他已经撑的快走不动道了。 「喝个豆腐脑牙里也会卡东西吗吃完饭不要老是用牙籤戳,不然牙齿间的缝隙会变大的。」季子禾无奈的端起了豆腐脑,又举了个例子,「你还记得住在白河镇上陈寡妇的儿子吗,年纪小小,牙缝一个比一个大。」 孟章不以为然,他可是青龙,牙齿结实的很,怎么可能被根小小的竹条给戳出洞开,不过孟章还是把牙籤收了起来。 豆腐脑挺实在的,装满了两大瓷碗,虽然被孟章给喝了一半,可剩下的分量也仍旧不小。季子禾吃了一碗馄饨,又喝了两半碗豆腐脑,打了个饱嗝。 本来他吃了碗馄饨还想再去买个饼呢,现在饼也吃不下去了,肚子里都是汤汤水水,一定饿的快。季子禾心里很是后悔,早知道就给骨头只买一碗豆腐脑就好了。 结了帐,将豆腐脑的碗还给了卖豆腐脑的妇人,季子禾就挺着肚子就往县衙里走。 「其实我觉得吧,在外边吃虽然费点钱,可却能一边填饱肚子,一边体察民情,也能算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情啊。」季子禾为自己不吃县衙食堂饭找着藉口,「我身为本地父母官,怎么能脱离百姓呢,要时常深入到群众中去才行,你觉得呢?」 孟章一点都不关心这些理由,他只想问一件事情,「晚上吃啥?」 「吃……好吧,这是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反正只要不是食堂饭就行。我有时候就在想,就咱们县衙高大爷的手艺,做给我们吃的都是这个样子了,牢里的犯人吃的可是比我们吃的饭菜还要差上不少。等他们吃几天牢饭之后,是不是就会后悔自己犯罪了。」 第287页 「谁知道呢,就算后悔也没用,既没有后悔药给他们吃,你也捨不得花钱换厨子。」孟章说道。 季子禾笑了起来,「高大爷那么好,我怎么捨得换,说不定吃了他做的饭,犯人出狱后就改过自新了呢。」 一路上悠悠哒哒,季子禾就慢步走到了县衙门口。孟章突然停了下来,季子禾疑惑,「怎么了?」 「有人跟踪我们。」孟章说道。 季子禾往后看去,县衙这边又没有集市,闲着没事也没人喜欢往这边晃悠,衙门门口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孟章突然飞出了好远,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小的纸人又飞了回来,「就是这个东西跟踪我们。」 季子禾看了看这纸人,平平无奇,难道不是谁随手扔掉的垃圾吗? 「都让你好好学法术了,空有修为,却连这纸人的玄机都看不破。」 季子禾有些不好意思,「我平常公务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学这个学那个的。你快跟我说说,这纸人有什么玄机?」 「这应该是种傀儡秘术,上面基本上感觉不到什么法术的波动,很适合用来侦查。若非走到开阔地,否则我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孟章说道。 季子禾瞭然,骨头自己都差点忽略的东西,他认不出来,也算不上是学艺不精吧。 「可为什么它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纸人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它在装死而已。你先回县衙,我去会一会这纸人的主人。」孟章说道。 「那你早去早回。」季子禾没半点担心的,孟章在哪里不都是能横着走的存在,这一点季子禾从来都不怀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孟章就回来了。 「是什么人跟踪我们啊?」季子禾问道。 「就是那个让你算命的那个道士。」 「他还不死心啊!」季子禾惊讶道。这道士究竟是有多么执着啊,想为他算命都想疯了吧,这都跟到家里来了。 「谁知道呢,我把他打了一顿,估计他肯定不敢再来找麻烦了。」孟章拉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 没想到牙籤还真的能把牙缝给戳大,因为小禾子不喜欢他用牙籤,孟章就把所有牙籤赏给那道士了。一想到那道士满嘴血的惨样子,孟章觉得这辈子再也不想碰牙籤这种东西了。 自从孟章教训了那道士一顿后,那道士就不见了。再去那馄饨摊吃饭时,老闆娘也说许久未见那人了,季子禾便以为道士已经离开了宁安县城,也就没放在心上。 午后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少女打开窗户,坐在窗边,一针一线的绣着花鞋。 少女姓陈,名茉儿,既聪明又漂亮,如今已经到了该结亲的年纪了,媒人都快把她家的门槛踏破了。 来提亲的人太多了,陈茉儿的父母也犯了难,不知该为女儿选谁作为夫婿,便请瞎子李来为她算了一卦。瞎子李算完卦后道,她最近有一劫数,若是能安然度过,就可觅得良人,能够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若是此劫不过,便会葬送性命。 这可把陈茉儿一家吓坏了,十里八乡都知道,瞎子李算命算的特别准,他说有解一定会灵验的。陈茉儿一家便追问如何破解此劫,瞎子李便道,让陈茉儿这两个月别出门就好。 瞎子李的回答,让陈家人放下了心。不过是两个月不出门罢了,这还不容易做到嘛。正好趁这两个月的时间,让陈茉儿待在家里把嫁衣绣一绣,等到此劫一过,为她找到婆家,也省的她到时候再忙了。 两个月的时间很长,陈茉儿也不急着赶工,做起针线活来格外的细緻。几天下来,她还在绣花鞋的鞋面。 正在她专心刺绣的时候,两个小小的纸人共同协作,翻过了高高的门槛,挤过了窄窄的门缝,终于进入了陈茉儿的闺房。两个小纸人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她的身边,爬到了她的脚上。 陈茉儿突然觉得脚有些麻,这股麻意从脚往上蔓延,不一会儿的功夫,陈茉儿连手上的针都拿不稳了,晕倒在了地上。 等她悠悠转醒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竟是不知道昏迷了多长的时间。陈茉儿起身后,第一反应就是去寻自己的娘亲。 结果她刚一走出房门,就发现门外变了个样子。熟悉的小院消失了,院外的房屋也消失了,除了她的脚下,仿佛全世界都被无边无际的黑水淹没了。 陈茉儿赶忙转身想要回到屋子里,却发现身后的屋子也没了,只有黑色的水流激荡着水花,黑色的漩涡犹如凶兽的大嘴,吞噬着一切。 难不成这就是瞎子李说的劫数吗?陈茉儿定了定心神,打量着黑水,在黑水中发现了一条细细的小路,不知道通往何方。 周围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只有那条小路上远远的看着好像有人在上面行走。陈茉儿便大着胆子顺着那条路开始走,想要找一找附近有没有自己村里人,好让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惜,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一个熟人。而前面那人的速度很快,无论陈茉儿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他,最后只得放弃,很快就看不到那人的影子了。 不知走了多久,黑水退去了,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陈茉儿走进一看,这不就是她的村子吗?原来她走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村子吗? 陈茉儿实在摸不清头脑,就直接推门回到了家里。她的爹娘不在家,陈茉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到了椅子上休息了片刻。走了那么远的路,可把她累坏了。 第288页 刚刚自己昏迷的时候,鞋面针线都被打翻在了地上,陈茉儿便弯腰下去捡。这个时候,她的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个人来到了她的背后,举起了刀子…… 「咚咚咚——」 县衙门前突然传出一阵鼓声,季子禾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抛下手中的公务,赶紧去换上官袍,直奔大堂。 季子禾还是第一次听到鸣冤鼓响,一般的时候,百姓如果有冤要申,就会写诉状递到公堂,然后再由县令让人将原告被告带来审案。 而击鼓鸣冤就不一样了,这是供情况紧急来不及写状纸的百姓用的,听到鼓声县衙就得赶紧升堂,不需要诉状,不需要走程序,直接就上公堂请县令定夺。 季子禾虽然也办过几件案子了,但还没有遇到过什么案子可以用的上击鼓升堂。大多数时候,告状的百姓都会走程序,以免打扰县衙的正常公务。毕竟县衙办案都是免费的,百姓们也都能体谅他们的工作不容易。 季子禾慌慌张张的来到堂上的时候,六房三班吏役等人已经到了公堂上站好位置了,「回避」和「肃静」的牌子也树了起来。季子禾觉得自己已经是马不停蹄的在赶时间了,没想到还是比他们慢了不少,看来以后得练练了。 季子禾淡定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拍惊堂木,「升堂!」 衙役们喝堂威,大叫「威武」二字。 「将击鼓之人带上来。」季子禾说道。 「是。」 很快,一对老夫妻哭走上了大堂,两个衙役抬着一具尸体跟着他们,将尸体放在了大堂之上。 「大人,还请替小女做主啊!」夫妻俩一到堂上,立马跪在地上,哭着叫道。 「堂下何人。」季子禾问道。 「回大人,草民陈欢乐,这是草民的老婆王氏。」老翁说道。 「为何击鼓啊?」 「回大人,草民女儿死于非命,还请大人替小女做主,找到杀人凶手,为小女报仇啊!」 「老丈不要着急,先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本官。」 「是。小女名叫陈茉儿,年芳十六岁。因为瞎子李说她最近有劫数,不要出门,她便在家里绣嫁衣。昨天晚上,我们去叫她吃饭时,发现她房间里没有人。窗户开着,而她的针线布头什么都在地上,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就赶忙去找她,可是找遍了村子都没有找到人。村里人都帮我们找,在附近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直到今天早上,才在牛头岭找到了我女儿的尸体,她的胸口破了那么大一个洞。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那么狠心,我女儿才十六岁啊,她还那么年轻,为何要对她下如此毒手啊!」老夫妻俩哭的声音沙哑,伤心欲绝。 季子禾走下公堂,道了声得罪,掀开白布,果然看到了尸体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洞中心脏不翼而飞。 季子禾将白布盖上,又回到了座位上,问道,「陈茉儿可曾与何人有怨?」 「没有,小女乖巧懂事,怎么会与人结怨?」 「那你夫妻二人可有什么仇人。」 「没有,草民都是安分守己的小百姓,大半辈子也没有跟人红过脸。村里人都是一姓宗族,邻里间也未曾发生过什么摩擦,哪里来的什么仇家啊!」 既不是仇杀,那又会是什么呢?到底有多大的仇才会杀人挖心啊。 季子禾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可有何怀疑的人选?」 「回大人,草民怀疑是牛头岭的赵来福将小女掳走,并杀害了她,还请大人明查。」 「为何怀疑是他?」 「回大人的话,赵来福先前求娶过小女,但草民没有同意,想来他因此怀恨在心,便掳走了小女杀害了她泄愤。赵来福是个猎户,长的人高马大,脾气暴躁,性格凶残,还会武功,除了他草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草民家中将小女掳走杀害。而且小女的尸体就是在牛头岭发现的,牛头岭就只住着他一个,不是他,还能是谁!」陈欢乐咬牙切齿道,似乎是认定了赵来福就是杀人凶手。 季子禾对着衙役说道,「你们去牛头岭一趟,将赵来福带来。」 「是。」两个衙役出列,就要往外边走。 陈欢乐忙道,「大人,不用去牛头岭,那赵来福就在县衙外边。」 看来还是有备而来啊,季子禾清了清嗓子,「去,将赵来福带上来。」 「是。」 俩衙役走出县衙,找到了被县衙外边被陈家人看管的赵来福,将他给押到了大堂之上。 赵来福身材十分魁梧,可惜全身的肌肉仿佛都是白长的一样,被人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成了发面包子,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楚,看起来实在是悽惨。 「给他松绑。」季子禾对着衙役道。 「大人,不能松啊,这赵来福武艺高强,若是伤了人可怎么办啊!」陈欢乐赶忙道。 「无妨,这里可是公堂,谅他也没那个胆子敢在公堂上闹事,给他松绑。」季子禾说道。 「是。」 衙役将赵来福身上的绳子松开,他赶紧将嘴里的破布拿了下来摔到了地上,呸了几声,瞪着陈欢乐夫妇。 「你们两个老东西,有本事单挑啊,找那么多帮手来算什么本事!」赵来福暴躁道。 第289页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我等绑了你是来请县太爷做主,可不是为了泄愤。」陈欢乐说道。 「呸,我看你们就是在藉机找茬。瞧瞧我这一身的伤,还说不是泄愤,要真不是我这一身伤难不成是鬼打的啊!」赵来福气的扬起了拳头。 「肃静。」 季子禾拍了一下惊堂木,赵来福回过神来,放下了拳头,狠狠地瞪了陈欢乐一眼,跪在了地上。 「赵来福,陈欢乐夫妇怀疑你杀害了他的女儿陈茉儿,你可认罪?」 「回大人,不是草民,是这老匹夫冤枉我。」 「我女儿死在牛头岭,牛头岭就住着你一个人,不是你,还会是谁?」陈欢乐说道。 「你这老匹夫,好生不讲理,又不是我让你女儿跑到牛头岭的。牛头岭那么大,她死的地方离我家有十万八千里远,干我什么事。」 「哼,若不是你,你为何要在我女儿的尸体之后,还恶意嘲讽?」 「我就说了怎么滴,你那女儿死了就是活该。让你们陈家人当初看不上我,要是你们当初老老实实将她嫁给我,说不定她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了,果然是遭报应了吧。」赵来福说道。 陈欢乐突然大叫道,「果然就是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大人您听到了吧,他就是凶手,一定是因为我没将女儿许配给他,他因此怀恨在心,杀害了我的女儿!」 「老子什么时候承认了,老匹夫,你休要胡言。就你那女儿,摊上你这么个嫌贫爱富的爹,就算是你让老子娶老子还不想娶呢!」 「我女儿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你竟然说不想娶,肯定是在撒谎。就你这么个没爹没娘的杂种,我就算眼瞎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你这种人!」 「老匹夫,你说谁是杂种!」赵来福的眼睛当时就红了。 「咳,肃静。」季子禾拍了下惊堂木。 「说的就是你,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我女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可怜的女儿啊!」王氏哭喊道。 「说的好像你想死谁会拦着你一样。」赵来福说道。 「你……」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眼见双方都要打起来了,季子禾惊堂木拍的砰砰响,总算唤回了两方的神智。 「今天就到这里,代本官将案情查清之后,再行处理。」季子禾听他们吵的脑壳痛,吵来吵去,谁也没个证据就在那里跟个点燃了的炮仗一样相互指责,再听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意义了。 「大人,就是赵来福这个杀千刀的啊,您打他的板子,他肯定能招!」王氏说道。 「那岂不就成了屈打成招,你当办案是儿戏吗?」季子禾呵斥道。 「老妇不敢。」王氏被吓到一般低下了头。 「哈哈,就是,县太爷英明神武,怎么会打我板子呢……」 还没等赵来福说完,季子禾便道,「将嫌疑犯赵来福先关进牢里。」 赵来福:!!! 季子禾心道,嘴那么欠,甭管你究竟是不是杀人犯,要真把你给放出去,说不定出门就得被愤怒的陈家人打死。 「退堂。」 第155章 想招个女捕快 从大堂下来之后, 回到书房, 季子禾取下头上的官帽搁在桌上,忍不住嘆了口气。 孟章正趴在软垫上看游记,听到声响后抬起了脑袋, 「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高大爷有句话说的真对。」季子禾表情严肃道。 「什么话?」 「前两天, 他不是对县衙里的捕鼠官们说吗, 嘴上无毛, 办事不牢。今天我在公堂上差点就没有镇住场子,你说我要不要也留点鬍子,让我显得更有威严点。」 捕鼠官?就是那几只为了偷吃灶台里的炖肉结果被火把脸上的毛燎焦了的肥猫?大厨高大爷那不是在骂猫偷吃东西嘛,怎么到了小禾子嘴里就变了味道了。 孟章摸了摸下巴, 「这个说难倒也不难, 说容易倒也不容易。」 「为什么?」 「说难是因为, 你还记得你成仙以后到现在刮过几次鬍子吗?」孟章提醒道。 「唉?」听孟章这么一说,季子禾突然发现, 好像自己从成仙, 不, 从当上城隍之后,就没有刮过鬍子啊。 「凡与神仙的差别很大, 由凡入仙之后,肉体也会发生变化,身体会停留在你所经历过的岁月里,身体最巅峰的时刻。岁月总像是漏掉了仙人,不忍心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虽然你成仙的时候已经开始长鬍子了, 不过那几日你刮掉了,鬍子也不是不能再长,就是长得太慢了。如果没有外力干预,估计等个几百几千年,你肯定可以如愿以偿。」 「啊,要这么久啊?」 「当然啦,别说神仙,就连没成仙的修士,长鬍子也比凡人慢的多。不然他们一闭关就是几十几百上千年的,出来就得变成满脸大鬍子的野人,那还怎么仙气飘飘。」 季子禾幻想一下神仙一出关就要先就着镜子剃鬍子的场景,不禁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那骨头,有什么可以长鬍子的秘方吗?」 「没有,谁没事儿研究那个啊。不过想要鬍子有什么难事,就算没真的,我也可以给你贴个假的,你若不想要假的,我还可以教你个障眼法。」孟章说道。 「那你还是抽空把障眼法教给我吧,假鬍子容易露馅。」季子禾想了想说道。 第290页 于是下午季子禾带着衙役们去查案时,衙役们就发现他们的县太爷一个中午的功夫就长出了山羊鬍。 众人面上淡定,实则心照不宣。哪有人的鬍子可以长这么快,一定是贴的假鬍子! 季子禾也没指望自己的手下能够相信,他弄这个障眼法可不是给他们看的,而是给百姓看的。 查案的时候不像在县衙办公,孟章对季子禾那简直就是寸步不离。县衙是官府,自古无论阳间还是阴间的官府对于邪祟都有一定的威慑力,没人敢在其中造次。但出差就不一样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季子禾首先去的地方,就是陈茉儿失踪的地方,也就是陈家。一路上为了防止孟章无聊,季子禾骑在马上,就向孟章说起了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 县衙的马也是有限的,除了季子禾骑马,其他的衙役都是靠两条腿走路,所有马的速度肯定不会有多快,这就让季子禾有足够的时间去孟章讨论案情。 之前季子禾下了堂之后,就掏出来了生死簿,这玩意儿记载了宁安县所有人口简略生平,他有一本,判官那里也有一本,不过判官的那本比他的还要简略一些。 季子禾翻开生死簿,找到了陈茉儿的的生死簿,她的名字已经被勾掉了,证明此人已经死掉了,死因是被人剖心而死,至于凶手是谁,生死簿上没有写。毕竟这本簿子又不是什么个人传记,描写生平最详细的也就几句话的事儿,怎么可能什么都清楚。 季子禾又召来了黑白无常,想要将陈茉儿的魂魄提过来询问一番,问问她究竟是被谁所杀死的。结果一问才发现,陈茉儿的魂魄失踪了,没有被他们勾走。 魂魄没有被阴差带走其实是很常见的事情,阴差找不到新鬼,也不一定是说那魂魄就一定是被坏人抓走了。意外情况多的很,有自己乱逛跑丢的,有故意藏起来的,甚至还有鬼能在阴差找到自己之前就能把自己作的魂飞魄散,不留一丝渣渣,乱七八糟的的情况阴差们见的太多了。所以像这种情况,阴差们也不会专门向季子禾汇报具体丢了谁谁谁,顶多就是每天晚上汇报工作的时候写上一句,今天死了多少人,实际勾了多少个魂。 虽然有时候魂魄会失踪很多,但不用担心魂魄不够用。虽然总会出现什么孤魂野鬼,或是鬼死掉的情况,但其实天地间的生灵并没有减少过。因为除了这些转生的魂魄,天地自然会产生新的魂魄出现,不然大楚的人口怎么会一天天的增多啊。 找不到陈茉儿的魂魄,这让季子禾想走捷径办案的路给堵死了。他只能吩咐黑白无常尽量寻找到陈茉儿的魂魄,能找到那就最好了,不过季子禾也觉得希望不是很大。 没有捷径可走,那就只能脚踏实地的办案了。怎么说季子禾也看了那么多的卷宗,自觉推理能力大大提升,他很有信心为陈家人找到杀害陈茉儿的凶手,还她一个公道,这也是季子禾非要亲自去实地侦查的原因。 「为什么你不认为赵来福就是凶手呢?」孟章听完季子禾的叙述后问道。 「虽然赵来福是有嫌疑,但我认为他的嫌疑并不大。陈茉儿的尸体是在牛头岭发现的不错,可是陈茉儿是失踪在自己家里,赵来福犯不着跑到陈茉儿家里将人带了那么远,故意把尸体扔在自己家附近,那不是自找麻烦嘛。其实我觉得,陈家人也没有真的认为赵来福就是杀人凶手,如果真确定是他,击鼓鸣冤的时候肯定就直接去告他了,犯不着绕一个圈。之所以现在非认为是他,主要是迁怒罢了。本来人家死了女儿就很难过,这傢伙还在那里说风凉话,人家不揍他才怪。反正也找不到凶手,干脆就将怒气撒在了他的身上,这还是得怨他自己嘴欠。」季子禾说道。 「可若不是他,为何他要在陈茉儿死后说风凉话?」 「嗯,这我也有些猜测。他之前向陈家人提过亲,陈家人没有同意,瞧他们昨天在公堂上的样子,陈家人在拒婚时应该对赵来福说过很难听的话,让赵来福一直怀恨在心。以至于看到陈茉儿的尸体之后,赵来福便忍不住开口讽刺,在陈家人伤口上撒盐,口头上报复人家。」 「可这么一来,他不就是有杀人动机在了。被拒婚,辱骂,所以怀恨在心,藉机杀了陈茉儿。」孟章又道。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有可能是他在故布疑阵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他身上的嫌疑我并没有去除,先将他关进了大牢,等晚上我让人审审他,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毕竟牛头岭就他一户人家,说不定他就知道些什么呢。」季子禾说道。 很快,季子禾一行人就来到了陈家。陈茉儿的尸体现在还在县衙等待着验尸,等验尸之后,陈家人才能把尸体领回家。所以现在陈家虽然挂上了白布,可却还没有布置灵堂。 一般验尸的话都会请仵作与阴阳先生与主验官一起验尸,可陈茉儿是女子,而仵作和阴阳先生多是男性,为了便是对尸体的尊重,就不能让仵作来验了,不然尸体的家人肯定会找麻烦的。 这年头可没有女仵作,想要对女尸进行检验,只能去寻找稳婆。胆子大又经验丰富的稳婆可不好找,季子禾询问了县衙里的旧吏,得知以前为县衙检验女尸的都是一个姓杜的稳婆。不过那稳婆住的比较远,季子禾派去请她的人还没回来,陈家人想要领回陈茉儿的尸体估计还需要些时间。 第291页 到了陈家之后,陈家人便将季子禾一行人迎进了屋子。陈家人口也不少,陈茉儿是陈家最小的姑娘,他的兄姐们都早已经成了家,姐姐们嫁了人住在夫家,兄长们都住在城里做生意,平日里也就陈茉儿这个老来女每天陪伴着父母。 如今陈茉儿出了事,无论是外嫁女还是住在城里的兄长得到音信之后都回到了老家,见季子禾一来,赶紧围过来,哭着喊着让他做主。季子禾只得将这些人交给师爷打发,命陈欢乐一人带自己去陈茉儿的闺房查看。 陈茉儿的闺房收拾的挺干净整齐的,显然案发现场早就已经被破坏掉了。没办法从屋子里看出什么,季子禾只得退而求其次,询问起陈欢乐当时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那晚老婆子做好了饭,我就到茉儿房里叫她吃饭。进门后才发现,她没有在房间里。我当时也没多在意,茉儿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瞎子李说出门有危险,我们便不让她出门。她不在房间里,我便以为她在院里,就去院子里找了一圈,茅房里没有,猪圈没有,牛棚也没有,她哥哥姐姐房间里也没有,我就知道坏了,赶紧叫上老婆子去找。我家茉儿可听话了,我们不让她出门,她一定不会出门的,肯定是有人带走了她。」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来到她房间里时,窗户开着,针线布料都在地上是吗?」季子禾走到窗户边,这窗户正对着他家的院子,而他家里也没有什么后门。 若她真的是被人掳走的,那贼人肯定是从大门进来的,那又何必自找麻烦不走房门翻窗户。所以,这窗户应该是陈茉儿自己打开的,因为当时她是在做针线活,打开窗户光线可以更亮,这个理由站的住脚。可问题又来了,若陈茉儿当时坐在窗户边,那整个院子便差不多一览无余,要是真有贼人进来,她难道会看不到吗? 好吧,也不排除那贼跟个猫一样,没发出一点动静,而陈茉儿太过专心,所以没有发现。 「是的,我当她房里时,窗户开着,那些针线布头什么的都在窗户底下的地上。」 「当时门是开着还是关着的?」 「开着的。」 季子禾点了点头,「那房间里的桌椅板凳有没有倒,或是有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陈欢乐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其他东西都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 「对了,那你们昨天一天都在家里吗?」 「没有,中午吃完饭,我就出门到山上砍柴去了,我家老婆子应该也出门跟人唠嗑去了。」 「你一个人去砍柴?可有人与你同去?」 「没有,我一个人去的。」 「你一个人去山上都不害怕吗?万一遇上猛兽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从小就是从这一片长大的,地方我都熟的很,闭着眼睛都能走上几个来回。」 「哦,也就是说你们都不在家?」季子禾问道。 「对,大人可有什么发现吗?」 「是有点想法。」季子禾说道。 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仅凭针线什么的,也没法说明陈茉儿是被掳走的,说不定是她遇到了什么急事,不小心将针线给打翻了,但因为急着出门,没顾得上捡起来。又或许是,她不小心打翻了针线,因为面对的是熟人,便没有设防的去捡,结果就被人趁机袭击。 毕竟,陈欢乐并没有什么人证能够证明他确实不在家不是吗? 那么多的卷宗季子禾可不是白看的,什么样的犯人季子禾没看过。只要犯人没有真正确定下来,每个人都存在嫌疑,就算是亲人,季子禾也同样会怀疑。 不过季子禾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了出去,让捕快们与他前往下一个地方勘察。 所谓的下一个地方,就是发现陈茉儿尸体的地方了。陈茉儿的尸体是陈家人在牛头岭的一个山崖下发现的,这山崖不高,就算从上面跳下来也摔不死人。但是很陡,简直就像是被一刀切出来的一般。崖壁整个就是块石头,而崖底也全都是碎石。 季子禾要去看案发现场,陈家人自然都跟上了,不光是陈家人,就连村子里的村民听说了,也非常八卦的跟了上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崖底,季子禾便让捕快将崖底围起来,不让其他人过来,以免对现场造成二次破坏。 季子禾在崖底发现一小片带着血迹的石头,叫来陈欢乐询问,陈欢乐便道他们确实是在这里发现陈茉儿的尸体的。 季子禾便让人将表面的那层石头搬开,谁知下方的石头也同样沾着血。季子禾便让他们继续扒,直到见了土,土也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如此大量的血迹,陈茉儿应该就是死在这里。若是死后掏心或者抛尸,这里不会有那么多血迹。」季子禾说道。 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季子禾便让人在附近搜查了一番,结果什么也没有搜到,最后只能暂时收队,回县衙等待验尸的结果。 到了县衙的时候,验尸的稳婆已经到了。除了稳婆之外,衙役们还给请了一个跳大神的老巫婆,说是什么仙姑,主要是害怕尸体突然诈尸,提前找人防着。 验尸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了,陈茉儿的致命伤就是胸口的剖心的空洞。这空洞是由短刀或者匕首之类的利器划开,然后暴力掰开形成的。但看伤口的平整度与肋骨的断面,凶手只用了一刀便将骨肉全都砍断。这就说明杀人者的力气非常的大,普通人可做不到这种事。 第292页 除了那处致命伤之外,陈茉儿的身上还有一些擦伤,估计是被崖底的石头给擦伤的。 季子禾特意交代过让稳婆看看陈茉儿的手脚处是否有捆绑的痕迹,结果验尸结果出来之后,发现她身上被没有被绑过的模样。只是在她的胳膊上,还有几个很大的手印,青紫色,一看便知道用了很大的力气,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留下的。 季子禾猜测,陈茉儿很有可能是自己走到牛头岭的。毕竟陈茉儿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陈家至牛头岭之间有很多村庄,大白天的,贼人若是想躲过其他人的视线将陈茉儿带到牛头岭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不捆住她的手脚,就说明她会挣扎,若用武器挟持她走,速度又太慢,容易被发现。而且陈茉儿身上有挣扎的痕迹,就证明她也没有被用药,当然,这一点也请大夫检查过了,陈茉儿身上确实没有药物的残留。因此,季子禾猜测,陈茉儿应该是自己走过去的,所以他就将陈茉儿相熟之人也纳进了怀疑的范畴。 季子禾让人将那个手印拓下,拿去牢中与赵来福比对。赵来福不仅人长的高大,手也不小,手指竟然是纸上的两倍粗。 不过季子禾并没有将赵来福放走,因为他又有了其他的猜想。一个手并不算大的人,力气却如此之大,一刀下去便能斩断数根肋骨,这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吗?还是说,手印的主人不是动刀子的人,杀害陈茉儿的不只有一人? 尸检完毕后,季子禾就让衙役们按照尸检所得出的死者的死亡时间来去寻找陈家至牛头岭附近的村民,希望能够找到目击者或者什么线索。 陈茉儿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神情有些恍惚,她就这么死了吗? 她看到了杀死自己的人是谁,那是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道士,看起来并不强壮,力气却非常的大。 回想他杀死自己的场景,陈茉儿的灵魂就止不住的颤慄。 那人只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同时另一只手一刀便划开了她的胸膛,动作利索,没有半分犹豫。 眼前一道白光之后,陈茉儿便失去了意识。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意识,这时候她就已经成了鬼,飘在半空中。周围的房舍已经消失了,露出了此地的本来面目。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家,而且一个充满碎石的崖底。 往日觉得温和的阳光,如今照在她的身上却像是在灼热的火焰,让她觉得刺痛。 鬼是不能晒太阳的。陈茉儿突然想到了这句老话,赶忙就去寻阴凉处。她虽然死了,可她还不想魂飞魄散。 可她死的这地方实在是太不巧了,周围都是碎石,连棵遮阴的树都没有,陈茉儿心中万分焦急,无奈之下,只好躲在了仇人的影子里。 那道士杀死她之后,脸上也没有半分的害怕或是后悔的表情,仿佛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这让陈茉儿觉得气愤,她是个人,又不是鸡鸭鱼,杀死一个人连个表情都不变,你难道是魔鬼吗? 明明生得一副老实像,做的事却像一个无情的怪物。果然老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茉儿想不明白,她又不认识这道士,往日无冤近日无雠的,道士为什么要杀害自己。 可怜她陈茉儿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她爹娘肯定会伤心死的。陈茉儿伤心的不得了,想哭却流不出来眼泪。 哭不出来的陈茉儿憋了一肚子,看着仇人就眼红,恨不得把他抓成一个大花脸,咬碎他的骨头。但是她只是只人类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无论她再怎么张牙舞爪对道士也没有半点影响,甚至她想对道士吐几口口水也吐不出来,实在是憋屈。 她想好了,等她到了阎王那,她一定要向阎王告状,这傢伙杀了人,以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陈茉儿正想着,就见道士将自己胸口的刀子拔了出来,擦拭干净,收了起来,然后两只手就朝她的胸口伸去。 陈茉儿大惊失色,大叫道,「住手!你这道士要不要脸,我都被你杀死了,你居然还想猥亵我的身体。亏你还是一个出家人,我呸,就你这样的人,迟早会被雷给噼死的!」 可惜无论她气的如何跳脚,道士也没有停下动作。陈茉儿吸了吸鼻子,一想到自己得尸体会衣衫不整的被发现,她就有再死一次的冲动,简直没法再见人了。 道士的手已经碰到了陈茉儿的衣襟,可不知为什么,又改了一个方向,移到了刀口处,这让陈茉儿略微松了口气,又有些奇怪他到底想干嘛。 道士的两只手抓住陈茉儿的断骨处,使劲往两边一扯。只听咔嚓一声,伤口就被暴力拉开,露出了其中的内脏。 陈茉儿觉得自己的骨头肯定断掉了,听着都觉得疼,还好她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道士也不知道是怎么下刀的,胸骨的肋骨都被砍断了,可他居然还能从陈茉儿的胸腔中拿出一颗完整的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来。 道士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头人,将陈茉儿心脏上的血滴在上面,念起了咒语。 陈茉儿察觉到一丝危险,这道士肯定是在施什么邪术,也不顾阳光了,拔腿就跑。 谁知那道士突然像是能看到她一样,单手结印,大喝道,「来!」 陈茉儿只觉的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自己身后而来,让她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得就吸到了道士的身边,被他捏住了脖子。 第293页 「去。」道士抓着陈茉儿,将她往下一按,塞进了小木人之中。 耳边是心脏跳动的声音,陈茉儿觉得自己四肢变的十分的僵硬,没有办法再动弹一下,道士在她的眼中变得无比巨大,她与这小木人合为一体了。 「还是需要祭练一番才行。」道士一手抓着小木人,一手抓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喃喃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陈茉儿大叫道。 「老实点,别大声嚷嚷,吵的我头疼。」道士呵斥道。 「你能听的见我说话?」陈茉儿惊讶道,那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这道士都听见了? 「本道自然可以听的见。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奴隶了,瞧见这颗心脏没,只要你不听话,我就捏爆它,让你立马魂飞魄散。」道士说道。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陈茉儿与小木人合二为一之后,那颗心脏便跳的越来越起劲。一下接着一下,像是还活着一样。 陈茉儿心肝一颤,又想起了道士杀死自己的那一幕,唯唯诺诺道,「我知道了。」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是不会再杀你一次的。」道士说着,将陈茉儿挂在了腰上。然后从腰上的一个小口袋里取出来了一个很大的木盒,将那颗跳动的心脏装了进去,收了起来。扔下尸体在崖底,扬长而去。 连查了两天,季子禾都没查到点头绪,这让他感觉十分的焦虑。 「我觉得我的卷宗都像是白看了一样,凶手究竟是谁啊!」季子禾大叫一声,趴倒在了桌子上,脸上挂着黑眼圈,大写的生无可恋。 没有目击者,没有证据,抓到了几个嫌疑人,审了半天也没审出来什么结果。黑白无常也没找到陈茉儿的魂,日夜游神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案子没有一点起色,这让季子禾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淡定,今天吃什么啊?」孟章爪上抓着根雪参啃着。 「高大爷做的食堂饭。」 季子禾看了看他,突然伸手将他爪上的雪参抢了过来,没等孟章阻止,三下五除二就塞进了嘴里,洋洋得意的看着孟章,不一会儿就血流三尺。 「肿么办?」季子禾捂着鼻子,一开口,血就往嘴巴里流,又赶紧闭上了嘴。 孟章摇了摇小脑袋,恨铁不成钢道,「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你急什么啊,什么都往嘴里塞。这雪参足有千年,你看你这小身板,虚的跟什么一样,一下子吃那么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流鼻血。」 季子禾扬着脸,无语望天。 他就是心血来潮,突然想欺负一下小青龙,找找乐子。见孟章最近都在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以为是什么小零食,便抢过来一口吃掉,还想着说不定还能看见小青龙气急败坏的样子。谁知道这玩意儿一下肚,没看到孟章气急败坏,反倒是自己流起了鼻血。 「我不是神仙吗,为什么连根什么参都抗不住?」那他这神仙也太费了吧。 「又没有规定,神仙不能体虚。我还见过那种走一步就要歇一下,走两步就要吐一口血的神仙呢。」 「这么惨,那他怎么成仙的。」 「谁知道呢,我没打听,不过那好像现在还活着,谁让他是神仙呢。」 季子禾捏着鼻子,颇为感慨得想,看来神仙也不都是逍遥的啊。 「你也别害怕,好好修炼,等你修为到了一定的高度,体质自然就会变好的。」孟章安慰道。 「那我现在怎么办?」季子禾一只手指了指鼻子。 「问题不大,等它自己流够了,就会停下来吧。」孟章道。 「老爷,你怎么了?」黄九郎刚一进门,就看见季子禾满脸血的模样,赶忙凑了上去,声情并茂道,「流了那么多血,您说您惹骨头大人干什么啊,瞧瞧,被打了吧。」 「不是我打的。」孟章黑了脸。 黄九郎虽然畏惧孟章的武力值不敢反驳,但看着孟章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敢做不敢当的负心汉,不是你打的,难不成是鼻血还能自己流出来吗? 孟章的脸更黑了,季子禾一巴掌拍在了黄九郎的狗头上,「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啊。」 黄九郎摸摸脑袋,嘿嘿一笑,「哪有,我是在关心您啊。」 「行了,别贫了,你怎么捨得回来了。」季子禾扯了张自己练过字的废纸,揉成了两团,堵着鼻子,总算是能拯救他的脖子,把头低下来了。 「我这不是想您了嘛。」黄九郎伸出爪子想要捏捏季子禾的肩膀,讨好讨好他。 孟章立马飞到了季子禾的肩膀上蹲着,啪啪的用尾巴将他的手打掉,扬起了小下巴。 黄九郎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背,行吧,不碰就不碰,这个小气的龙。 「真难得你还能想起来我,你的那位女侠姐姐呢,需不需要我帮你准备聘礼啊?」季子禾打趣道。 黄九郎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那还是没影的事情,容姐姐说她要奉养母亲,暂时还不想考虑成亲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再等几年?」 「等几年我倒是不怕,就是怕有人挖我墙角!」黄九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咬牙切齿道,「容姐姐和她娘亲租的那个屋子对门,有一个姓顾的书生,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二十多岁了还没娶媳妇。他老娘就看上了容姐姐,那天我出门打猎去了,结果回来时正好看见顾生的老娘在向容姐姐的娘亲打探她有没有许人家。气的的当场就想去打爆顾生的狗头,结果被容姐姐拦下了,把我的狗头给打爆了。」 第294页 「真惨。」孟章幸灾乐祸的笑道。 黄九郎吸了吸鼻子,看看季子禾的胳膊,又瞅瞅他肩膀上护食的孟章,突然变成了原型,抱住了季子禾的大腿,痛哭流涕道,「老爷,我好惨吶,媳妇儿快跑了,头也被打爆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我怎么可能管得了这个啊,你赶紧起来,像什么话啊!」季子禾试图抽出自己的腿。 「您要不为我做主我就不起来。」 「再不起来我揍你!」孟章恐吓道。 黄九郎哭声一顿,思量了一下,然后将季子禾的大腿抱的更紧了,「我就不起来,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死我也死在老爷的大腿上。」 看着黄九郎这无赖的模样,季子禾觉得有些头疼,「真应该让你那位容姐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行了,你先说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黄九郎哭声瞬间消失,睁着俩圆眼睛看着季子禾,「老爷,咱县衙还缺人不?」 季子禾:「???」 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容姐姐刚到咱宁安县来居住,手中钱财都在路上花完了,家里没有余粮,也没什么营生,全靠一双手挣钱,生活很是拮据。我想帮帮她,帮她找一份工作。我知道您嫌弃高大爷的手艺已经很久了,要不您让她来做饭吧,让高大爷还去餵马去。」 季子禾心道,高大爷招谁惹谁了,好好呆在厨房里,还有人惦记。 「我觉得高大爷干的挺好的。」季子禾真诚道,虽然高大爷做饭是难吃了点。可凭藉他的手艺,让多少进入大牢的犯人们迷途知返改邪归正啊。 「您别不好意思了,让谁当厨子,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嘛。你就行行好,通融通融,给容姐姐一个机会,她家里还有老娘要奉养,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黄九郎腻歪的摇着尾巴,拿自己的毛脸脸蹭季子禾的大腿。 孟章眼神瞬间变了,一个猛虎扑食,落到了黄九郎的身上。身体突然变的如胳膊粗细,骑在黄九郎的身上,两只爪子锁住了他的脖儿,「你抱大腿就算了,蹭什么蹭,本君都没蹭过!蠢狐狸,那大腿也是本君的知道不。」 「老爷,救我!」黄九郎大叫。 季子禾无奈的嘆了口气,突然感受到了单亲老父亲独自带着两个熊孩子的压力。 弯下腰,将张牙舞爪的孟章从黄九郎身上扯了下来,禁锢在了怀里,拍了拍他的大脑袋,「不要闹。」 「哼!」孟章爪爪伸到季子禾的胳膊外,冲着黄九郎挠啊挠,像是只要季子禾不抱紧他,他就会立马冲下去与黄九郎大战三百回合。 黄九郎缩了缩脑袋,一副害怕的模样。心里却疯狂吐着槽,瞧瞧这条戏精的龙,装的比他还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好吗!他要是真挣扎起来,老爷怎么可能抱的住他。 老父亲季子禾手上顺着孟章大宝宝的背,思量道,「小九,是你容姐姐主动提出来想要在县衙做工的吗?」 黄九郎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的。容姐姐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见她家里粮食不多,就天天去郊外为她打猎,天天往她家里扔兔子,她一个都没收,全还给了我。所以我才想着,想要为她找一个活计。」 「高大爷那位置我是不打算动了,人家做的好好的,我不打算降人家的职。」 黄九郎一听,眼睛里立马开始蓄水了,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大哭一场。 季子禾都为他发愁,这么孩子气的模样,怎么会有姑娘喜欢他啊。 「不过,我听你说,容姑娘会武功。你改天让她来试试,如果武功不错的话,我可以留她在县衙当个捕快。」季子禾说道。 黄九郎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问道,「女子也可以当官吗?」 「捕快是衙役,不是官吏。」季子禾说道。 官吏是朝廷命官,俸禄是朝廷发的,衙役是衙门自己招聘的当差人员,俸禄也是县衙自己发的,怎么能一样呢? 「我觉得都差不多,我还没听说过,女子当捕快的。」黄九郎直立着身子,用前爪挠了挠脑袋。 「那有什么,这不就让你见识到了。」季子禾说道。 因为之前办案时遇到的女囚还有女尸的原因,让季子禾感到只有男性衙役的不方便之处,还真心想招个女捕快。至少以后搜女子的身时,不需要再跑很远找老婆婆,验女尸时,衙门不至于连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 「我也知道,要一个姑娘家当需要抛头露面的捕快肯定要很大的勇气。很你跟她说说,咱们衙门女捕快的待遇从优,俸禄什么的都好商量。她若是想做,尽管来试试,只要她不是弱柳扶风的,我一定收,说不定她以后就能成为大楚的第一女捕快呢!」季子禾认真道。 黄九郎挠了挠爪,有些犹豫,从来没听过哪里有什么女捕快,她若当了,自然就是第一了。 「我去问问她。」 「行,去吧,我看好你。」季子禾鼓励道。 黄九郎变回了人形,一脸如临大敌的走了出去。为什么明明是他来求老爷给容姐姐找份工作,最后怎么变成老爷让他帮忙找容姐姐来县衙应聘了呢? 黄九郎离开之后,季子禾拍了拍孟章的脑袋,「行了,他都走了,不要再闹了。」 孟章变回他的筷子腰,「我可没闹,我就是觉得这些天小九胆子变肥了。你看他现在,不仅不怕我了,还敢拿我开玩笑,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再不教训教训他,他非得爬到我的头上不可。」 第295页 「嗯,大概是因为谈恋爱了吧……不说他了,我突然想起陈茉儿的案子我漏掉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人。」 「谁?」 「瞎子李。」 第156章 瞎子李 瞎子李姓李, 是个算命先生, 听他的外号就知道,此人是个盲人。他住在青月巷,因为眼睛瞎, 所以平日里不喜欢出门。人都道他, 瞎子不出门, 可知前五百年, 后五百年。 这位瞎子先生在坊间的名气很高,季子禾为了避免影响不好,就没有让衙役把他带到公堂问话,而打算亲自上门去拜访他。 瞎子李住的地方很邪门, 青月巷旁边有个清明巷, 两个巷子不光名字差不多, 长相也差不多,十分容易混淆。若非熟人带路, 百分百会走进清明巷而不自知。孟章告诉季子禾, 这里用了奇门遁甲, 所以才会有这种效果。 不过这难不倒孟章,作为一个男友力爆棚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的青龙, 破解一个奇门遁甲之术,完全是个小问题。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青月巷,找到了一个挂着李宅匾额的房子。 季子禾上前敲门,一个三头身的小童探出头来, 「你们找谁?」 「请问,瞎子李是住在这里吗?」 「你们也是来找我家先生算命的吗?不过我家先生说,他最近犯了太岁,不算命,也不打算出门,你们还是回去吧。」小童说道。 「不是,我们不是来找他算命的。我姓季,是宁安县的县令,最近遇到一桩案子,想找他了解一下情况,烦请小哥通报一声。」季子禾说道。 「嗯,那好吧,我帮你问问,你在门口等着,不要乱跑。」小童将门给关上,哒哒哒的跑走了,不一会儿又哒哒哒的跑了回来,将门又给打开了。 「你跟我来,我家先生请您进去。」小童说道。 「多谢小哥。」季子禾拱手道。 小童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做起事来还是很稳重的。季子禾进门后,他抬着脚将门栓给拉好,关紧了大门,这才继续给季子禾带路。 李家大宅也不算小,房屋林立,雕樑画栋,很是精美。只是奇怪的是,一路走过来,季子禾竟然没有看见这宅子里有一个下人。 「小哥,为什么一路上看不到其他人呢?」季子禾问道。 「这宅子里只有我家先生一个人,哪里还有其他人啊。」小童头也不回的说道。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这小孩儿真逗,怎么就你家先生一个人了,莫非你不是人吗? 季子禾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他仔细将小童打量了一番,竟然在这个小孩儿的身上发现了淡淡的妖气,没想到这小孩儿还真不是人。把妖怪当成僕人,这位瞎子李可真不是一般人,这让季子禾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算命很挣钱吗?」季子禾问道,普通人可买不起那么大的房子啊。 「算命挣不了几个钱,我家先生也不靠那个生活,算命挣来的钱都给我买糖吃了。」小童说道。 「那这宅子?」 「这宅子是李家的祖宅,我听先生说,李家祖上有个当大官的人,这宅子就是他置办的,一直传到了现在。」 季子禾恍然大悟,又问道,「这么大的宅子就你家先生一个人住,他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有啊,不过他们都怕我家先生,都搬走了。除了逢年过节会来拜见先生,其他的时候都看不见影子。」小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的气愤,似乎是在为他家先生鸣不平。 「为什么他们怕你家先生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害怕,明明我家先生又不喜欢吃人,他们一见到我家先生就跪,着实奇怪的很。」小童说道。 季子禾猜想,莫非这瞎子李长相非常怪异吗?若真长得跟城隍神身那般丑陋,也难怪会有人跪他。 结果真见到瞎子李的时候,季子禾却发现,这人很普通嘛,就像大街上的路上甲。 瞎子李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长相普普通通,周身没有半点锋芒,就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就会瞬间隐形的人,存在感非常的低。季子禾很想不通,这么一个人,竟是就是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算命先生瞎子李吗? 瞎子李的眼睛闭着,坐在一个轮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呆在廊下,抬起头朝着季子禾微微一笑,「有贵客上门了。」 季子禾觉得很奇怪,明明一个瞎子,为什么还要拿本书,难不成是装瞎吗? 「李先生,我乃宁安县县令,今日冒昧来访,是想找您询问些事情,不知您可否方便?」 「原来是季大人啊,久仰大名,请随我来。」瞎子李将书卷放在木制的轮椅上,季子禾以为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谁知他却又道,「猫儿,推我去花厅。」 「是。」小童哒哒哒的跑了过去,熟练的推着轮椅,便往花厅走去。 季子禾跟着他们,满肚子的疑问,瞎子李不是瞎子吗?怎么突然又变成了瘸子? 到了花厅之后,季子禾也坐了下来,瞎子李对着小童道,「猫儿,去沏茶,三杯。」 「为何要三杯,不是只有一个客人吗?」小童不解道。 「你数错了,明明就有两位客人啊。」瞎子李说道。 季子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向了骨头。骨头倒是一脸淡定,他这个障眼法又不是多么高明的法术,之所以很多人发现不了,仅仅是因为他的修为太高了而已。若是有人修为比他更高,或是有什么破解障眼法的法器,也不一定识破不了。 第296页 小童很是疑惑的看了看季子禾,哪里有两位客人,明明就只有一位啊。不过他并没有与瞎子李争辩,直接就退下去准备茶水去了。 「你真的看不见吗?」季子禾忍不住问道。 瞎子李愣了一下,「大人难道不知,我这双眼睛乃是天残,生下来就看不见,否则怎么会有一个瞎子的外号呢。」 「但本官觉得,你虽眼盲,心却不盲。」 瞎子李笑了笑,没有接话,像是默认了。 「你这腿又是怎么了?」 「天谴。」瞎子李像是有问必答一般,季子禾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这是为何?」季子禾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老天爷对我特别严格,不喜欢让我做坏事吧。」瞎子李一脸的平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大概是猜到你们来找我做什么了。数日前,陈家人找我为他家姑娘算命,想问她的姻缘。我告诉她,她的姻缘将近,只是最近会有一劫。若是这一劫过去了,她便能嫁得一如意郎君,若是这一劫过不去,那她就会死。」 「她已经死了。」季子禾说道。 「我知道,不然我的腿也不会动不了。」 「你的腿和她的死有关系?」 「对,我做了坏事,所以上天惩罚了我。」 「你做了什么?」季子禾追问道,莫非,他就是杀害陈茉儿的凶手吗? 「我曾告诉陈家人,只要她不离开家,她就死不了。可惜,她还是离开了家,所以,她死了。」 小童端着三杯茶走了过来,轻轻的放到桌子上,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然后退到了瞎子李的身后站着。 季子禾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干巴巴道,「这也不能怪你,你已经告诉她避过劫难的方法了,是她自己没有遵守。」 瞎子李端起茶杯,嘴角勾了起来,「当然要怪我,那日我从陈家出来之后,遇到了一个人。我一下子就推算出来,此人手上沾了数条人命,甚至以后会沾染更多,他就是陈家姑娘的劫。而有趣的是,这人也有一死劫,而他的劫,便是陈家姑娘。只要陈家姑娘死了,这人也活不久。那人会些邪术,向我询问陈家姑娘的生辰八字,说是家中有适合的孩子,想与李家姑娘结亲。我不仅没有拆穿他,反而将陈家姑娘的生辰八字告诉了他,因为我想让他死,不然死的人就会更多,甚至其中还会有我李家的子孙。那人知道陈家姑娘的生辰八字之后,便用邪术引陈家姑娘出门杀死了她。呵,是我亲口将杀死陈家姑娘的凶器递到凶手手中的,季大人要不要也将我抓进大牢啊?」 季子禾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若说瞎子李有罪,可他明明已经告诉过陈茉儿如何避难了。若说他无罪,又是他故意告诉凶手陈家姑娘的生辰八字的,也不能说陈家姑娘的死与他无关。就这般让他成了个瘸子,季子禾觉得这惩罚似乎是有些重了。 「朝廷办案不允许扯那些怪力乱神之术,况且,凶手既然已经盯上陈茉儿,就算你不告诉他陈茉儿的生辰八字,他也会想方设法从别人嘴里知道的。你只是没有将这件事揭发出来而已,可你也没有义务去揭发,那我为何要抓你?」 季子禾沉默了片刻,看着他的腿又道,「我没办法评论你做的对不对。人都是有亲疏远近之分的,你为了自家亲人的命还是很多个无辜人的性命而选择牺牲陈茉儿一个,从情理上我能理解。可虽然你是为了救更多人的性命而牺牲了陈茉儿,但陈茉儿同样是一条人命,在我看来她和你的亲人以及其他的无辜受害者一样,都是我所管辖的百姓。她不欠其他人什么,其他人又凭什么去决定她的生死呢。当然,我说的这些话也就说的好听,如果真让我从这二者中选一个,我还真不一定会选什么。但我们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两个选择,如果跳出这两个选择不就好了,你既然知道凶手身上有命案,为何不报官?」 「那人不是凡人,是个修士,就算报了官,也找不到证据。」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你虽然会算命,我还是想劝你,不要太信命。」 「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既然会算命,应该知道,能算的,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只要没有真正的发生,一切都有可能出现变化不是吗?」季子禾说道。 「大人似乎对此道了解很深啊,您也会卜算之道吗?」 季子禾摇了摇头,「不会,但我见过一个精通占卜之术的人,不仅能算生灵的未来,甚至连这天地的未来,他也能够算出来。」 「那人是谁?」 「他不是人,他是一位神明,名叫九色鹿,生活在关外的汤川绿洲,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见见他。」季子禾毫不犹豫的扯出大佬来装个逼。 「以后再说吧。」瞎子李看着自己的腿,为难道。他这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连走出这间屋子他都做不到,谈什么去关外啊。 季子禾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那人为什么听了陈茉儿的生辰八字之后,便要杀了她呢,莫非她的八字有什么奇异之处?」 「陈姑娘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八字全阴,乃是极阴之体。这对于某些修炼邪术的人可是很好的材料,所以凶手才会将他杀害。」 「原来如此,那为何你会说,只要陈茉儿不出门,就能躲过一劫呢?」 第297页 「我也不知道,卦上是这般显示的,我也不知道缘由。」 「你既然见过那个凶手,可否告诉本官凶手究竟是何人?」 「我不认识,我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大人,我终究是个瞎子,我能看见的世界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我不知道在你们眼中那个凶手长什么样子。」瞎子李说道。 季子禾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线索,莫非又要空欢喜一场? 瞎子李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他的长相,不过那日是猫儿与我同去的,他也见过那人。」 季子禾眉头松开了,说话不要只说一半嘛。总这样,会把人心脏病吓出来的。 小童适时的走上前来,说道,「我记得那人是一副落魄道士打扮,手里还拿着个钵,牙缝特别大,说起话来还有点漏风。」 季子禾突然想起来数日前自己在街上吃馄饨时遇到的一个道士,也是逢人就问生辰八字,不过那人好像牙缝不怎么大啊。 「我知道是谁了,就前几天用纸人跟踪咱们来到县衙的那个道士。我揍他的时候,顺便把牙籤都塞到他牙缝里了。」孟章突然道。 好了,破案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季子禾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终于把凶手找到了,回去他就让捕快去找那道士。 「多谢李先生,不过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季子禾说道。 「大人请讲。」 「等抓到那道士之后,还请李先生去县衙一趟,做个证人。」 「这是自然。」 「那我们就告辞……」 「等等。」孟章伸出了一只爪,阻止道。 小童看着孟章突然现出了身形,不禁张大了嘴巴。他家先生真的好灵啊,说有两位客人,还真的有两位客人啊。 「骨头,怎么了?」季子禾疑惑道。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何不顺便让瞎子李给我们算算命呢?」孟章问道。 「这……」季子禾有些犹豫,人家都因为算命变得又瞎又瘸了,你还让人家算,不是为难人家吗? 「实在抱歉,我没办法算你们的命。」瞎子李说道。 「这是为何?」孟章问道,「坊间不都说,你生来便会算命,能知人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吗,为什么不能算我们的命数?」 季子禾面上不显,心里却疑惑,他怎么没听说过瞎子李生来就会算命啊,骨头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不能用那种能力了,只能依靠自己的推演卜算。未入道之前,我只能算出来凡人命数,入道之后,我能算出来修士命数,却还不能算仙人的命。两位的命数我看不透,怕是两位都不是普通人吧,就莫要为难我了。」瞎子李说道。 「那便算了,小禾子,我们走吧。」孟章毫不留恋的就往外边飞去。 「那我们就告辞了。」季子禾拱手道。 「我让猫儿送你们。」 「多谢。」季子禾说完,便追着孟章出去了,小童也紧跟着他。 待他们走远后,瞎子李缓缓睁开了眼,看向了他们的背影。 瞎子李的眼睛很美,美的不像是人眼。咋一看,他的眼睛像是黑色的水晶,没有眼白,满是黑色。可仔细再看,黑色的眼像是一颗水晶球,里面装着浩瀚的宇宙,星云在其中缓缓的运转,星星在其中诞生与消亡。无尽的星空大海,神秘又迷人,让人忍不住便会沉醉其中。 然而,只一眼,瞎子李便闭上了眼睛,关闭了这宇宙的窗口。季子禾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加上那感觉只有一瞬,他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没有在意。 等到小童将季子禾等人送出门回来时,就看见瞎子李摊倒在地上,紧闭的双眼流下了血泪,嘴里也满是鲜血。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小童大惊失色,忙跑到他身边跪下,将他抱了起来。 「无事,不用担心,是我自不量力了。只是我耳朵也听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又要麻烦你了。」瞎子李苦笑着,他还是太弱了啊。 离开了李家宅院,季子禾抓住孟章的尾巴,跟在他的身后,疑惑道,「骨头,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啊?」 「你难道不急着抓犯人吗?」孟章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生气了。」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孟章扭过身子,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我只是怕我再留下去,会忍不住干点坏事。」 「什么坏事?」 「我怕我会将他眼睛里的洛书给抢回来。」孟章说道。 「洛书?是与我的河图并称洛书河图的那个洛书吗?」季子禾问道。 「是啊,谁能想到,修真界人人都想得到的至宝,竟然藏在一个凡人的眼睛里。」孟章啧了几声。 「他现在不是凡人,他说了,他说他是修士了。」季子禾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不一样的弱鸡,拿着宝物却不自知,在我眼里就跟个三岁小孩抱着一个灵石矿一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那个实力却占有珍宝,没有当场抢了他,我已经算是足够忍耐了。」孟章说道。 修真界向来都是靠实力说话,没有那个实力,凭什么占有宝物。若不是顾及小禾子,孟章还真想把洛书给抢过来占为己有。 「辛苦你了。」季子禾虽然不是很认同修真界的强盗思想,可他却知道孟章说的都是真话。 第298页 「不过,洛书怎么会到了瞎子李眼睛里?」 「这个很简单,要么瞎子李原本就是洛书的主人,上辈子是个大能,用了什么秘法,转世之后还带着洛书。要么洛书的上一任主人死了,宝物都会择主。瞎子李是个先知,天生眼瞎,它选了瞎子李做主人,做了它的眼睛。」孟章说道。 「先知是什么?」 「先知就是生而知之者,有些人生来就有些奇异之处,这是天赋,旁人羡慕不来的。」孟章说道。 「哦,怪不得你会诈他,说他生来就知前后五百年。」 「是啊,所以我更倾向于宝物择主一说。泄露天机者五弊三缺,他生来就是瞎子,老天爷可没那么闲,还管他干不干坏事。而且先知者想看谁的命数还不简单,哪里还需要境界限制。他之所以这般,应该是洛书限制了他的能力,在引导他修行。还好像洛书河图这种神器不常见,洛书还刻意收敛了气息,旁人就算见到也认不出来,不然这瞎子李早就成死人李了。」 季子禾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河图卷,同样是宝物,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瞧瞧人家洛书,还能教导主人修行。再看看他的河图,一下子给他拔苗助长成了散仙,若不是骨头提醒,怕是季子禾早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然后发疯死掉了,到时候……握艹,莫非,河图它是想赶紧弄死自己换个主人吗? 季子禾突然有了种被出轨的感觉,心好痛,幽怨道,「为什么人家的宝物都这么好,我的河图不会是假的吧?」 「洛书是自己选的主人,而河图是冥王转送给你的。宝物有灵,你的实力太低,没有完全让它臣服。你好好修炼,等实力上去了,别说像洛书了,让他像小九一样缠着你也是没有问题的。」孟章安慰道。 「那还是算了,还是让它继续这样吧,我可不想再来一个小九。」单亲爸爸表示,家里有俩熊孩子就够了,他不想养第三个。凑合凑合过吧,还能离咋滴。 「你就不能出息点嘛,一说修炼就犯懒。」孟章恨铁不成钢道。 季子禾表示,努力是不可能努力的,他这辈子最大的出息都用在读书考科举上了。对于其他的事情,能凑合就凑合吧。犯懒一时爽,一直偷懒一直爽。 确定了罪犯,季子禾立马就派人全县搜捕了道士了。陈家人听说后,还贊助了一百两银子,季子禾便发布了一张道士的通缉令。 除了阳间的搜捕,季子禾还让城隍庙的阴官们也留意他的动向。 可奇怪的是,任由季子禾这边怎么寻找,可就是找不到道士的影子。他不禁开始怀疑,莫非这道士已经离开宁安县了不成。 那这道士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牛头岭大山深处的一个山洞之中,一个破衣道士盘腿坐着,周围是一排不知道按照什么摆放的阵旗,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几天的时间,让陈茉儿终于适应了自己如今的木头人身体。要说起来自己现在这个身体也不错,能跑能跳还不用吃饭,不仅如此,还能飞檐走壁,简直比里的武林高手还要厉害。 道士打坐的时候,陈茉儿就在山洞里面瞎转悠。虽然木头人没有眼睛,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视力,就是什么东西都变的大了一号让她觉得非常的神奇。 道士不光只有自己一个木头人,不过那些木头人都不会动,也不会说话。道士告诉她,那些木头人因为不听他的话,所以都被他杀死了。等他找到合适的人选,会把他们的魂魄装进那些木头人里,制成与陈茉儿一样的傀儡,那样她就会有同伴了。 陈茉儿知道,道士这是在警告她,让她认清自己的价值,老实点不要想着逃跑。而且道士的话也不是在骗她,等以后,他再杀人做傀儡的时候,自己也会变成他的帮凶。如果自己不听他的话帮他杀人,他也还是会把她杀掉。 虽然八字全阴的人难找,可也没有珍惜到千年一遇的地步。大楚国那么大,每时每刻都会有很多的婴儿降生,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也不会少。就算大楚国没有,大楚国之外还有广袤的土地,哪能少的了他练傀儡的材料。 陈茉儿跟了道士几天,道士自认为掌握了她的心脏,也就不怕她有异心,很多事情都没有瞒着他。 道士曾经是个真道士,不过后来叛出了师门,成了一个邪修,现在是一个邪修的团伙中的一员,拜了团伙中的老大为师。 不过他这个徒弟的含金量不怎么滴高,邪修的门下弟子有几百个呢,他们这个团伙一个也就几百来号人,除了打杂的,所有正式员工都是邪修的徒弟。这种情况下,想要得到师父的青眼,以学到更高深的法术,得到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资源,更是难上加难。 要陈茉儿说,这邪修团伙就跟戏里的皇帝和他后宫里的小老婆一样。所有小老婆都想昴足了力气往皇帝眼前凑,想要的到皇帝的宠爱。一群大老爷们儿勾心斗角,争宠谄媚,想想就觉得辣眼睛。 几个月前,邪修应一个炼丹的散仙之邀出门,等到回来时就受了重伤。这就到了门下弟子展示自己孝心的时候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宝贝,天材地宝都不要钱的往邪修面前送。 道士也想尽孝心啊,可他是个穷鬼,修为也不高,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这傢伙想了想,决定发挥自己的专业知识,另闢蹊径。 第299页 邪修会的东西很杂,他教给道士的是傀儡术。高级点的傀儡,需要用体质特殊灵魂来开灵,比如什么极阴极阳的属性的人。所以邪修就送了他一个可以粗略检测体质的法宝,也就是他那个化缘用的钵,遇到疑似特殊体质的人能够为他示警。 当然啦,这个示警的准确率也就五五开,还是需要他去找八字来确认。这也是道士盯上陈茉儿,非得要她八字的缘故。 邪修的功法极阴,物极必反,他疗伤的时候需要一些阳气旺盛的东西来补一补,综合一□□内的阴阳二气。 买不起天材地宝,道士就打算抓几个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八字全阳的男子的魂魄回去送给邪修,为此他都走了好几个地方了,也就才抓到了两个,速度实在是让他着急。再磨叽磨叽,邪修的伤都好了,那他抓魂魄还有个屁用啊。 不能再等了,道士突然睁开了眼睛,对着陈茉儿说道,「你,过来。」 小木头人一熘烟跑到道士面前,乖巧道,「主人,您叫我?」 「如今你虽然还未练出神通来,但我手边无人可用,只能让你提前上阵了。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你去宁安县衙监视那个姓季的县令,侦查一下县衙中案子的进度,看看他打算什么时候放弃对我的搜捕。还有,顺便想办法找到他的生辰八字,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八字全阳之人。」道士说道。 「是!」陈茉儿点了点头,只要不是让她杀人放火,她对任务也没有什么牴触心理。她的心脏在道士的手里呢,哪敢有什么反抗的心思啊。 「县衙是人间的正气凛然之地,邪魔外道若是靠近,定会被正气所压制。但你不一样,你还未见过血,身上没有邪气,可以放心的进出。只是,你要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县令身边有一个高手保护,若被他发现你定必死无疑。」 陈茉儿抖了一下,「主人,我,我害怕。」 「有什么可怕的,你的身体是用无量木做的,能够隔绝神识的探查,只要你小心,就连大能也不能发现你的不对。」 「是。」 「不过,你也不要起什么歪心思,每天夜里二更梆子响起的时候,我会让纸人在县衙外等着你将情报送出来。若是晚了一刻,我便用针戳你的心脏,让你遭受锥心之痛。晚两刻,就刺两针,等晚三刻,第三针的时候,你就会魂飞破散。」 陈茉儿瑟瑟发抖,「奴知道了。」 「行了,去吧。」道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人来。将神念附在了纸人上,便闭上了眼睛。 这种纸人傀儡术需要施术者的神念附着在上面控制它的动作,一次能控制的纸人数量有限,消耗很大,而且还没有什么神通,所以道士才致力于做不需要神念控制的木头人傀儡。 小纸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冲着小木头人招了招手,就往洞外走。陈茉儿跟着小纸人走出了山洞,再回头看时,山洞的洞口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道士是使用了什么法术。 当然,道士用了什么法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是赶紧想想用什么法子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将陈茉儿送到县衙之外,小纸人就离开了。陈茉儿没有仗着自己的体积小就从县衙大门进去,那不是找死嘛。 她的这个木头人身体虽然还没有练出什么神通,可却能飞檐走壁,别看县衙的墙头那么高,她说翻就翻了,走在竖直的墙上如履平地,区区一个砖墙怎么能挡得住如今的她。 不过,她选的这个地方不是太好,墙内就是一个校场,供衙役们锻鍊的地方。此刻校场里都是人,陈茉儿呆在墙头没敢往下翻,又怕被发现,只好趴在墙头上侦查情况。 季子禾没想到容姑娘会考虑的那么快,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就直接来县衙接受面试了。 总是听黄九郎说他的容姐姐武功有多高,季子禾还以为这位容姑娘是个长得五大三粗,威武雄壮的女汉子呢,结果见到真人的时候,真是让季子禾大吃一惊。 校场之上,很多的衙役围成了一个大圈,一个容貌清丽的高挑少女站在其中。虽然穿着一身灰衣,却难掩她曼妙的身姿。气质如空谷幽兰,不像是什么贫苦人家的闺女,倒像是哪里来的大家闺秀。 季子禾打量着她,又狐疑的看向黄九郎,这位姑娘真的是小九说的那一人砍死数条大野狼的女汉子吗?该不会你以前说的都是驴我的吧。 然而黄九郎并没有接收季子禾的信号,他满心满眼都是校场上的那位容姑娘,然而人家面上十分高冷,半点眼神都没分给他。 季子禾按耐住自己想要打爆黄九郎狗头的手,重重的咳了一声,将校场里的所有人的视线拉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是容姑娘是吧。」季子禾问道。 少女朝着季子禾抱拳行礼,「小女子容戈,拜见大人。」 女子落落大方的做派让季子禾心里多出了几分好感,「不必多礼。你真的想好来县衙当捕快了,做女捕快可能会很累,可能会见血,你确定你能够做到吗?」 若容戈长的个五大三粗的模样,季子禾绝对不会有什么疑虑。哪怕就是个花架子,季子禾也愿意当场把人收下。可容戈长的太秀气了,没有半点凶相,娇滴滴的模样,别说帮忙了,就怕她当倒忙。 第300页 不怪季子禾以貌取人,县衙毕竟是个很严肃的地方。这里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男人,突然来一个娇滴滴没有半点自保的女子,季子禾害怕出事。他想招的女捕快属于那种长相安全,可以拿刀,不怕见血,可以抓犯人,最好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咳,最后一条可以忽视,前面几条一定要有。可容戈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符合条件的。 「大人,您不会真想招这么个小娘儿当捕快吧。」围观的捕快大笑道。 黄九郎炸了,冲着他们理论道,「我容姐姐超级厉害的!」 然而捕快们人数多,战斗力太强,根本无视了黄九郎的那点伤害,继续讨论着。 「就是,大腿还没有我胳膊粗呢,她能拿的动刀吗?」 「若是让她抓犯人,她吓哭了怎么办,哈哈哈。」 「就算不哭,若是被犯人抓住了,我们是先抓犯人还是先救她啊。」 「别开玩笑了,哪有女人当捕快的,你这小女子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衙门可不是让小姑娘玩的地方,赶紧滚回家绣花去吧。」 「瞧这小娘们儿长的白白净净,万一磕到哪里,碰到哪里,毁了容,那还怎么嫁人啊。」 「就是,回家去,别出来丢人现眼,小心嫁不出去。」 …… 捕快们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容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脸色没有半分变化,身板站的笔直。就沖她的这份定力,季子禾就觉的这姑娘也许没有他想像的那般差劲。 「咳。」季子禾再次重重的咳了一声,可惜衙役们讨论的声音太大,把他的声音一下子就给压过去了。 季子禾黑了脸,你们这群人,好歹是官差啊,说话就不能注意点,黄段子都跑出来了。素质,素质哪里去了。 「都给我闭嘴!」季子禾气定丹田,大叫一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校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众衙役惊讶于季子禾小身板中爆发的大能量,突然想起了卖伞的张家墙上的大坑来,顿时安静如鸡,没人再敢吭声。 季子禾缓了脸色看着容戈,面对女孩子他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你可想好了,若是你反悔了,现在就可以回家去。若是你还坚持做捕快,就要接受考核,从这群衙役中挑选三人作为对手,至少打赢两个才算考核通过。」 「我既然来到这里,便不会后悔,大人,我愿意接受考核。」容戈一点冷漠,没有半分的动摇。 「那好吧,你自己挑三个人做对手吧。」季子禾话刚说完,所有衙役都向后退了一步,互相推脱,没一个人愿意被选上。 开玩笑,他们才不想和女人打架。若是跟女人打起来,就算打赢了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反倒是可能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其实季子禾还是手下留情了,没让容戈从捕快里选,而是将厨子,马夫,扫地的,打杂等老弱病残选手也加入了考核范围。别看是老弱病残,那是是从曾经的一线上退下来的,普通的小姑娘可打不过他们。 谁知容戈看都没看那些老弱病残选手,直接把目光投向了身强力壮的捕快队伍里,「挑选倒是不必了,让这几个捕快一起上吧。」 第157章 考核 姑娘别闹, 明明看起来这么柔柔弱弱的,怎么行事就这么鲁莽呢。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抗的住那群糙汉的一巴掌吗? 季子禾觉得有些头疼,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这次县衙要出多少医药费赔款合适。 「容姐姐加油,把他们都揍一顿, 让他们看不起人!」黄九郎一点都不嫌事大, 兴奋道。 「大人, 可别, 我们才不想打女人。还一群大老爷们儿打一个,说出去多丢人啊。」捕快们抗议道。 「就她那小身板,连我一拳头都扛不住吧, 打坏了算谁的。」 「就是……」 面对捕快们七嘴八舌的质疑, 容戈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语气中多了几分轻蔑,「你们怕了?」 「怕, 我们怎么会怕,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将你拍在地上爬不起来!」一个年轻的捕快立马咋呼道。 「那就来试试吧!」容戈继续挑衅。 所有捕快瞬间退离年轻的捕快身边,将舞台留给了他, 嬉皮笑脸道,「上吧,小高,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娘们儿,给她点颜色看看。」 年轻的捕快如鲠在喉, 说的倒是轻巧,有本事你们怎么自己不上啊。一群没有义气的傢伙,居然推他做替死鬼,想的美。 「不成,人家说的是让我们一起上,我们兄弟一定得共进退!」小高义正言辞道。 丢脸就丢脸了,那他也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不然等事后,他一定会沦为这群人的笑柄的。 「人家明明就是看上你一个人,关我们什么事。」 「少废话,要死一起死,一个都别想跑!」小高舌战群捕快,脸都激动的变成了红色。 眼见这群捕快就要没完没了的吵下去了,容戈失去了耐心,打断了他们,「你们若是不动手,那我就要出手了。」 「等等。」季子禾突然开口,又将所有人的视线拉到了他的身上。 季子禾适应良好,他早就习惯这种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了,板起脸,拿出自己的官威说道,「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容姑娘,既然本大人说了三人,那便是三人,不能多也不能少。」 第301页 黄九郎眼睛转了圈,跑到季子禾身边小声道,「老爷,容姐姐很厉害的,不用怕她会输。」 季子禾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家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是情人眼里出吕布呢。 再说了,就算黄九郎说的是真的,容戈真的能把所有人都打败又如何。季子禾只是想招个厉害点的女捕快,又不是希望去让人教训县衙的其他捕快,人家又没犯什么错误。若是真把人招到县衙当捕快,那以后他们都是平级关系,也用不着谁给谁立威。 「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解决,现在是在进行考核,就应该按照规矩来,莫非本大人说话不顶用吗?」 他对于女捕快的考核内容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然,他也不是非要女子真能三局两胜打赢男捕快,他主要想从这个过程里看看应聘者的实力。成绩只是参考,若是有可取之处,他也是可以降低标准破格录取的。 季子禾从不看轻女子,他不认为女子就比男人差,季子禾想招收的能够在县衙里当差的女捕快,总要有些过人之处,否则不就真的像其他捕快们说的那般,给他们拖后腿嘛。 也正是因为季子禾知道,这样的女子不容易找到,所以他打算给女捕快的俸禄可比男捕快还要高,待遇也更好。若是招来的女捕快实力配不上她所领的俸禄,那其他衙役会怎么想? 黄九郎缩了缩脑袋,虽然感觉得到季子禾有些生气,但他还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容戈打断。 「大人说的是,那我就挑三个人吧。」容戈恭敬道。 听到容戈开口,黄九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季子禾脸色放缓了些,对她说道,「场上所有的衙役都可以挑选,没必要非要将眼光全都放在捕快上。」 「是,多谢大人。」容戈说道。 然而,嘴上说着感谢,可扭头她就将眼光重新放在那群捕快上了,挑了三个强壮的捕快出来。被挑中的三个人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其中一个正是刚刚的小高。 其实季子禾对容戈的印象也不是很差,所以才愿意放水,暗示她可以从「老弱病残」团队中挑选。那样,若是她是绣花枕头,那就可以少受点罪;若她真有些实力,那也能轻松一些度过考核。可她却不听,这季子禾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希望她真的有几分实力了。 容戈的第一个对手是县衙里的捕头章丘。若县衙里的捕快的武力值排一个名次的话,那章丘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据说他以前在山上拜过师学过艺,有个快刀的外号,所以才年纪轻轻便当上捕头。 章丘最为出名的就是他的刀法,然而这场比试是点到为止,不能够用武器的。 章丘看了看手里的刀,再看看容戈,旁边有人催促他将刀暂时寄放在其他人手里。 章丘抱紧自己的刀,果断道,「不用了,这一场,我认输。」 捕快那边顿时就炸了,当然,由于章丘是捕头,捕快们没敢当面说他坏话,只能找季子禾评理。 季子禾想了想,便道,「既然说了是比试,那主动认输也是被允许的。」 人家不愿意比,季子禾也不能逼着人家比。若三个捕快都自己认输了,那说明捕快们也是同意接受容戈做女捕快的。有时候人缘也是实力的一种,季子禾当然愿意把人收下。 县太爷都发话了,自然没人再有异议。章丘抱着自己的爱刀,为剩下的两人鼓劲,「我是不行了,剩下的一切都要靠你们了。若是再输一场,那外人可就该说咱们这群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一个女人了,那咱们兄弟以后还怎么在这宁安县混。」 二人咬牙切齿的看着章丘,心道,这章老贼也太狡猾了些,自己不愿意与女人打架就来这招。鼓劲个屁,这不就在警告他们,让他们不要学他一样弃权认输嘛,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甭管心里想什么,可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二人便道,「捕头放心,我二人自当尽力。」 容戈面无波澜,对于这虚假的兄弟情义不发表任何看法。 很快就到了第二场比试,容戈这次的对手姓杨,肌肉发达,一看就是力量级选手。 杨捕快上场就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两只拳头握的卡巴卡巴响,傲慢道,「小娘子,你可想清楚了,现在退出还来的及。我老杨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若是伤到你了,可别怪我下手太重。」 「少说废话,来吧。」容戈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杨捕快也没多说废话,扬起蒲扇大的手掌便向容戈的胳膊抓了过去,想要将她擒住。 虽然嘴上说着不留手,可真打起来,他还是不愿意真动拳头。虽说他们捕快也不能都说是正人君子吧,可怎么说也是个吃公粮的公务人员,行事作风还是比较正派的。就连刚刚嘲讽容戈,也没真说出什么下三滥的污言秽语来。 无论怎么说,比武之时,轻敌都是大忌,即使你的对手是黄发垂髫,亦或是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 容戈侧了侧身子,顺势抓住杨捕快的手腕使劲一拉,将其身体拉的前扑去。而后膝盖抵住了他的肘关节,将他的胳膊压到了地上,胳膊用力一掰。 「啊——」 杨捕头发出一声惨叫,容戈松开了他的胳膊,翻身而起,一脚踢上了他的脑袋,将他踹倒在地。 一阵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将一个大汉打的失去了还手之力,哪怕确实有杨捕快轻敌的缘故在,也足以震撼到所有人。 第302页 季子禾的眼睛亮了,拍了下手,叫道,「好!」 倒地的杨捕快哀嚎了几声,拖着断了的胳膊又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大喝道,「我还没有认输!」 「那便继续吧。」容戈并没有什么异议。 杨捕快看着容戈的眼睛多了几分凝重,吃了一次亏,让他不敢再轻视容戈,总算是将她视作了对手。 他想,就算失去了一条胳膊,他还有一条,只要他打起精神来,就不一定会输,他一定不会输的! 这一次容戈每等他先动手,反而主动出击,朝着杨捕快冲来。 杨捕快握紧了拳头,蓄势待发,可下一秒,容戈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人呢?杨捕快惊讶的看了看周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瞬间向背后出了一拳,然而却打了空。紧接着,杨捕快胸口一痛,还没等他低头,脸上又挨了一拳。 握艹,打人不要打脸啊!杨捕快心中大呼,可惜他是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整个人完全就是在被容戈吊打。 容戈下手可真的一点也没留情,硬生生将杨捕快打成了个猪头,让人看着都觉得不忍心,而在这个过程中,杨捕快竟然是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没有人再敢轻视这个姑娘了,谁也没想到这位容姑娘居然还是位武林高手,实在是因为她长的太有欺骗性了。 容戈赢了两场,季子禾自然是已经将她录取了。不过她强烈要求打了第三场,将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小高也给胖揍了一顿。 事后,容戈帮杨捕快与小高正骨的时候,他们便询问她为何会选他们三人。容戈告诉他,选他们是因为他们三人话太多。 杨捕快与小高瞬间达成统一战线,凭什么同样嘴欠,只有章丘倖免于难? 第158章 两只狐狸鸣翠柳啊,你还是只单身狗啊 陈茉儿有些羡慕的看着校场中的女子, 真好啊, 若是她也能那么厉害就好了。那样的话, 她就能将自己的心脏从道士手里偷回来了, 她想家了。 木头人趴在墙头上, 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正在校场接受同僚道贺的容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往墙头看了一眼,正好与陈茉儿的视线对上, 陈茉儿吓得僵住了身体。 不过很快, 陈茉儿就反应过来了, 觉得自己特别傻逼。她现在可是个木头人,连脸都没有雕刻,哪里来的眼睛。刚刚的对视肯定也就是她单方面的感觉, 容戈再怎么厉害, 也看不出来哪里是眼睛吧。 陈茉儿这样安慰自己一番, 放松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老老实实装成一个木头人。 事实似乎也确实是如此, 容戈只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再也没有朝着院墙看过来了。 考核通过之后, 季子禾宣布容戈以后就是他们衙门的女捕快了,然后就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想献殷勤的黄九郎,便离开回去处理公务去了。 县太爷一走,衙役们向容戈道完恭喜之后,也都离开了校场。毕竟新同僚是女子, 他们一群大男人也放不开,没好意思跟她搭话。 黄九郎兴沖沖的跑到容戈面前,「容姐姐,恭喜你。」 容戈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还要多亏了你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黄九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能全谢我,若不是你真有这么厉害,老爷他也不一定会聘你当捕快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黄九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起来,扭扭捏捏道,「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些奖励。」 容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想了想道,「那我请你吃饭吧。」 「啊?」黄九郎抬起了头,有些懵,「不是,我……」 「怎么,你不愿意吗?」 黄九郎瞬间变得低落起来,颇为不情愿道,「愿意。」 「那就好,这次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容戈顿了一下,又道,「小九,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弟弟看待,你明白吗?」 「可我不想当弟弟啊。」黄九郎小声嘟囔道。 容戈只当是没听见,又道,「那现在,我能走了吗?」 「哦,对了。走,我带你去领官服,还有捕快的相关事宜你也要了解一下。老爷也忒不近人情了,居然让你和那群臭烘烘的男捕快一样,也要巡街。还好县衙捕快比较多,工作量也不算大。我跟你讲,前段时间闹採花贼的时候,老爷特别狠,所有捕快都得加班加点的巡逻,所有人眼圈都是黑的,像是半夜出门做贼似得,好在最后抓到了人……」黄九郎走在前面眉飞色舞的讲着衙门的事情,容戈跟在他身后静静地听着,既不开口也没有打断他。 黄九郎带着容戈在县衙里转了一圈,熟悉熟悉捕快的工作,又领了一套捕快的服装给她,甚至还想邀请她去食堂尝尝高大爷的手艺。 可惜,今天高大爷没开口,让餵马的张大爷代掌的勺。因为高大爷的孙子被容戈打了,对,没错,之前被容戈打成猪头的小高就是高大爷的孙子,这会儿他正陪着那小子在医馆呢。 「我该回去了。」容戈说道。 「那我送送你。」黄九郎也知道她不放心她的母亲,便没在挽留,一直将她送出了衙门外还捨不得转身。 「行了,你回去吧。」容戈说道。 「好。」黄九郎将手里的制服交给了容戈,「容姐姐,老爷说了,你明天就能来衙门当值,他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说这个月可以给你按日结算俸禄。」 第303页 「替我谢谢你家老爷。」容戈将制服接了过来。 黄九郎抓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侷促的问道道,「容姐姐,我到底哪一点不好。」 容戈也没想到黄九郎会这么直白的就问出来,顿了一下,说道,「你没有什么地方不好。」 「为什么,你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呢?」黄九郎追问道。什么现在不想成亲,他懂,那不过就是藉口罢了,凡人都喜欢这么拒绝人。 「你很好,只是不适合做我的丈夫。我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像孩子一样的丈夫,也没有精力去照顾别人了。」容戈垂下眸子,遮掩住眼中的疲色。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那只是你以为。」容戈平静道,「我并不是说你这样不好,事实上,我希望你的眼睛能够永远这么干净下去。曾经,我和你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后来我才发现,之所以我的眼睛能够那么干净,只是有人为我撑起了一片天让我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已,然而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小九,赤子之心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合现在的我罢了。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可我不想要报答,我也想让你给我个机会。」黄九郎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恳求道。 「抱歉,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我必须要拒绝你。」容戈抬起眸子,眼中多了几分冷硬,「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当我站在校场之时,所有人都在轻视我,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我只是个没有用处,只会拖后腿的女人。而当我赢了比试,展现出能够打败他们实力后,他们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因为他们认可了我的实力,所以没人敢再拿我是一个女人来说事。」 「小九,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没有实力,你什么也留不住。」 容戈说完,没有再管黄九郎,抱着衣服便离开了。 黄九郎呆呆的站在原地,脑中一直在回想容戈的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恍恍惚惚的迈着脚步往衙门走。眼角虽然还红着,却再也没有半滴眼泪流下来。 容戈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的时候,正好碰到对门的顾秀才在敲自己的家门。她母亲耳聋,也听不到有人敲门,所以没有给顾秀才开门。 容戈面对这个顾秀才时,换上了一张冷脸,神色严厉道,「你来做什么?」 顾秀才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容姑娘的事情啊,为什么容姑娘总是一副很排斥他的样子啊? 「我听我娘说,她来你家串门时,发现你家没有米了,便让我送来了一些。」顾秀才掂了掂自己手中鼓鼓的布袋说道。 容戈的脸色缓了缓,接过布袋道,「多谢你,我已经找到工作了,等明天发了工钱就还给你。」 「不用着急,你什么时候还都可以。反正就这么点米,若是不还也不打紧。」顾秀才笑着说道。 「要还的,毕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没有义务要给我什么东西。要没什么事情,你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哦,好。」顾秀才自觉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觉得没趣,背着胳膊就往家里走。心道,圣人说的真是没错,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容戈没理这秀才,朝着院子里扔了块石头。不一会儿,门里就响起了声音,一个老太太趴在门缝里看着外头,容戈便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任她打量。 老人家耳朵聋了,眼睛其实也不大好使,打量了半天才将门给拉开,「是锦儿回来了,快进来。」 「娘,我现在叫容戈,可不叫什么锦儿,您可别在外人面前叫错了。」容戈进了院子,关上了门,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 老太太仔细辨认着容戈的嘴形,看懂了她在说什么,笑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女儿现在叫小鸽子,我是不会叫错的。」 容戈也没跟她母亲纠正,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中的戈是兵戈的戈,而不是什么鸽子的鸽。不是她不想纠正,而是没办法纠正。老太太不识字,她怎么知道兵戈的戈是哪个戈,而鸽子的鸽又是哪个鸽,反正叫着不都一样嘛,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让母亲进屋休息,容戈便提着米进了厨房。今天因为要找新工作,容戈便没去打零工。家里也就剩下些蔫了吧唧的青菜,若不是顾秀才送来的这点粮食,估计容戈还真得为粮发愁,毕竟明天才会有工钱拿呢。 不是容戈不想去打猎卖钱,主要是白天她怕暴露身份,而且还要去打探消息,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而夜晚城门紧闭,不能随意进出,若是提前出去的话就要在外边过夜了,她放心不下老母亲。 顾秀才给的粮食也不多,肯定不能放开肚皮吃,就只能熬粥了。容戈取出来一些,装进木盆里,便端到院里的水井边开始打算淘米。刚打了桶水倒进了盆里,一个大大土疙瘩就从天而降,掉进了盆里,激起一朵大水花。。 容戈冷着一张脸,趁着土疙瘩还没化掉,赶紧将它扔了出去。谁知道,又有一个土疙瘩掉进盆里,激起的水花将容戈的衣服都给溅湿了。 「你有完没完。」容戈抬起头,看向坐在他院墙上的少年。 「喂,臭女人,以后离顾公子远点,不要再缠着他了!」容貌十分精緻的少年郎看着容戈叫道。 「你是顾秀才的娈童?」容戈问道。 第304页 少年郎像是被踩到尾巴一般大叫道,「才不是,我是顾公子的心上人。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不要再缠着顾公子了,他才不会看上你的!」 「我什么时候缠过他了?」 「你若没有缠着他,他怎么会老是来找你,还给你送米。」少年郎跳进容戈的院子,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勾引自家丈夫的小狐狸精。 第159章 我就想穿个墙 「那是他的事, 我又怎么知道。」容戈说道。 「哼, 反正就是不许你再缠着顾公子了。」少年霸道的说。 容戈没有生气,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脸上勾起了浅浅的笑容, 「你们狐狸都这么傻吗, 随随便便就能对一个人死心塌地?」 少年退后了一步,眼神闪烁, 「什么狐狸, 你别乱说啊, 我可是人。」 「瞧,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还不承认。」 少年闻言, 急忙摸了摸屁股, 然而他的身后并没有什么尾巴。少年面色一变, 扭过头来愤怒道,「你竟然诈我!」 「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傻而已罢了。」容戈说道。 少年索性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恐吓道, 「没错, 我就是妖怪, 怕了吧。你若再缠着顾公子,我就吃了你!」 「怕倒是没有,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看上那个顾秀才哪一点了?」 「顾公子文採过人,为人善良, 孝敬长辈……能博得他的青眼,那简直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若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他还只是个秀才?」 「你懂什么,顾公子是为了照顾母亲,所以才没有继续科举。」 「先不谈他的才华如何,你认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 「那是当然啦。」少年骄傲道。 「那我们这些邻里怎么没听说过顾公子多了个男媳妇儿啊?」 少年的气势若了几分,「他以后还要考科举,说出去影响不好。」 「那他可曾向他母亲坦白过你们的事情?」 少年的气势更弱了,「没有,他说娘亲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所以就没敢将我们的事告诉她。」 「呵,他不敢说,是为了他的面子,为了他的母亲的心情,可他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因为在他心里你的地位根本就没有你想像的那样重要。」 「那总归是他娘亲……」少年试图为顾生辩解。 「那你可知,我刚搬到他家对面不久,他母亲就上门为他说亲的事情,而他也并没有反对。」 「不可能,顾郎说了,他只爱我一个人,才不会娶别人,一定是你勾引他的。」 「你们狐狸怎么都这么傻,如此卓劣的谎言都看不出来吗?对于顾秀才来说,你不过就是娈童,是他闲事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随随便便几句情话就能把你哄住,廉价的很。这些读书人,自命清高,都想靠着读书一飞沖天,然后娶了官家小姐当老婆,有的甚至还会踹了陪自己度过艰时光的糟糠之妻,怎么会看上一个来历不明,而且举止浪荡随随便便就能勾到手的廉价男人。」 「你胡说,才不是,顾郎和你说的那些读书人不一样。」 「对,他只是比那些读书人更花心了些罢了。看着锅里的,还要望着盆里的,他若没有娶妻,身边尚有你的容身之处。等他娶了妻子,有了孩子,若主母不容,你当如何立足?」 「不,我不信,你少危言耸听了。」 「那你不妨去问问他,他以后是否会为了你不娶妻子,不要孩子?我记得他家中只有他一个独苗,他肯为了你绝嗣吗?」 少年沉默了,对于凡人来说,就怕没有后嗣。他们害怕自己死后没人收尸,无人供奉,逢年过节无人祭拜,那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我相信,就算顾郎娶了妻子,也只是为了孩子而已,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人。」 「要不我们试试,看看在他心里,你到底有多重要。」 少年踌躇了片刻,问道,「怎么试?」 「很简单,明天傍晚你来一趟就清楚了。」容戈说道。 少年看着容戈,眼神复杂,「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要想骗我。等明日试探过后,若在顾郎心里最爱的是我,你以后就不能再缠着他了。」 「放心,那种男人我可没有兴趣,也就你这瞎眼的小狐狸才看的上。」容戈淡淡道。 这小狐狸若真的信任顾秀才,又怎么会答应试探之事,怕自己心里也是早有怀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眼睛才不瞎。」少年丢下一句,气势汹汹,翻墙就离开了容戈的家。 「怎么狐狸精都是这么孩子气啊,哪里还有话本里那种魅惑众生的模样。」容戈想到了县衙里的那只小狐狸,摇了摇头。低头将盆里的粮食细细搓洗了几遍,直到将杂质全部洗干净之后,这才端着盆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煮粥相对来讲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也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手艺,将米混合着水倒入锅中就只需要在灶下看着火就可以了。趁着天还未黑,容戈还抽空将从府衙中带回来的制服改了改。她的体型比较小,就连县衙里最小号的捕快服她穿着都不合身。不合身的衣服可是会影响动作的,她如今做的是捕快的工作,免不了要出勤,可不能被衣服拖了后腿。 次日,容戈便穿着自己改好的制服早早的去了县衙当值。 第305页 在大楚国,衙役不像前朝一样是贱籍,被人们看不起。大楚国的皇帝还是挺重视衙役的,毕竟衙役都是为国家机器办事,甚至于捕快也总被称为是朝廷的爪牙。 在百姓的心里,其实很多时候是分不清官吏与衙役的区别的,都是在官衙办案,牛逼哄哄的官老爷,哪有什么区别。衙役中,捕快们是常与百姓打交道的,捕快的德行也被百姓们很容易就与官员的德行挂钩,捕快若是作恶,百姓就会怨恨朝廷。 从前将衙役视作贱籍的时候,好儿郎谁会愿意做衙役,为朝廷当差。那些个三教九流的闲散人士能有多高的素质,做了衙役,对于衙门的影响很不好。所以皇帝干脆就将衙役的地位提了一提,为朝廷当差,可是件光荣的事情。工资虽然不高,但待遇好,而且社会地位却高了,百姓们也不再轻贱衙役这个职业了,甚至还将衙役视作了一个很热门的职业,都快赶上后世的公务员了。 衙门的衙役挺多,但其实正式的捕快并不算多,也就几十个人。不过捕快底下还有副捕快,副捕快底下还有帮手,这人手就多了。巡街是轮着来的,每天也就需要那么几个人,所以轮流间隔的时间还是比较长的。 除了轮休,捕快们还是要在县衙里当值,以免发生突发状况。如果有乡镇的人出现乡绅们解决不了的民事纠纷,也可以请捕快们下乡去协商解决,毕竟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县太爷来亲自裁决,那县太爷还不得累死。当然了,请捕快下乡办案可是要交钱的,虽然不多,但衙门分文不取,全当是捕快们的加班费。蚊子再少也是肉,所以捕快们也都挺乐意走一趟。 不过现在可不是空闲时间,陈茉儿的案子还未结,大部分的捕快都被县尉带着在外边搜查,在衙门留守的捕快很少。念在容戈是刚入职的新人,又是女子,季子禾便没有让她出去搜查,而是让她留在了衙门之中。 颜如玉抱着一摞高高的卷宗走在县衙之中,虽然没有官身,可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官吏衙役都热情的朝着他打着招呼。谁不知道颜师爷是县太爷的亲信啊,就算没有功名又如何,还不是得巴结他。颜如玉仅仅是微微点首,疏离的还礼,并没有同任何一人有太多的联繫。 行至避火楼,朝着看守的衙役打了声招呼,颜如玉便拿出了钥匙,将楼门打开,走进了楼内。 所谓避火楼,就是县衙里的档案室,这是本朝□□皇帝亲自下令各县衙建造的一个综合档案室,为的就是防止再出现什么卷宗文书被毁的情况。 什么卷宗啊,文书啊,户籍资料等等,都被存放于这座小楼之中。因为都是些纸质的东西,怕火,所以□□皇帝大笔一挥,干脆都叫避火楼好了。名字简明扼要,是为示警宵小,谁敢在避火楼放火,就是死罪! 这座小楼只有县太爷有钥匙,旁人一概不能接触此处。至于各部门官吏们若需要的文书,他们各自的办公场所都有相关备份,除非意外丢失,否则根本不需要来避火楼查找。 季子禾之所以将避火楼的钥匙交给颜如玉,除了看重他的缘故,同时也方便他查找卷宗,省得老是跑到县丞衙里查找,打扰他们办公。 避火楼里有一股陈旧的书卷味,一看就知道这楼里的书很久都没有见过太阳了。不过这小楼里的墙壁的材料有吸湿防潮的作用,书架也多採用香樟木,还定期投放耗子药,这才没让这些卷宗被虫子或者老鼠吃掉。 颜如玉将手中的卷宗一一归位之后,又从架子上拿了不少新的卷宗,直接就坐在桌边看了起来。 小楼里很安静,静的仿佛就只有只剩下他的呼吸声。颜如玉的定力很好,一坐就是一天都没有问题。可他是没关系,这楼里的其他人就呆不住了。 这避火楼足足有三层,也是座很大的建筑了。颜如玉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这个卷宗上记载的案子他觉得有些问题,便打算去二楼查查县里的户籍资料。 颜如玉本来就不是人,如今身边又没人,自然也没有了什么顾虑。干脆连楼梯都不走了,直接就飞了起来,穿过楼顶就上了二楼,然后就与二楼的「小贼」对上了眼。 「你怎么在这儿!」颜如玉惊讶道。 完了完了,穿墙被看到了怎么办。他就是想偷个懒,怎么就这么倒霉,如果他现在说自己是个变戏法的会不会有人相信? 「我……」容戈看了看手里的户籍册子,再看看颜如玉,一本正经道,「真巧,这里是哪里啊,我刚刚遇到个变戏法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这里来了。」 第160章 小九的告别 颜如玉沉默的看着容戈, 满眼都写着, 你看我像是个傻子吗? 容戈一脸淡定,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感。 「你为什么要偷偷潜入避火楼查户籍, 你到县衙当捕快就是为了这个?」颜如玉打破了沉默问道。 昨天县衙招收了一个女捕快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 颜如玉虽然忙着整理卷宗没出去看,可也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昨天黄九郎还带着容戈到自己面前扭了一圈,他还不至于记性那么差, 连昨天刚见过的新同僚都认不出来。 「你, 书妖。」容戈肯定道。 颜如玉大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女子看起来不像妖魔,是怎么看出来自己的身份的?莫非是个修士?可她身上却没有半点灵力波动,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普通人,真是奇哉。 第306页 「你不必知道我是如何看出来的, 如今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不如我们打成共识,此事谁都不能泄露出去。」容戈冷静道。 「你到底为什么要找户籍, 如果不告诉我原因,恕我不可能帮你保密。既然我追随了县太爷, 一切可能威胁他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纵使你将我的身份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因为县太爷会替我摆平的。」颜如玉说道。 容戈眼中露出凶相,手摸向腰侧,「那我就只好杀了你了, 死人才是最好的保密者。」 「我劝你不要在避火楼中动手,否则县太爷追查起来,你逃不掉的,他可不是一般人。再者,我是书妖,如果你找不到我的原身,便杀不死我。到时我只需喊上一嗓子,外边的人就会进来,到时你的身份就会暴露,那你费尽心思进入县衙就等于白费了功夫。」颜如玉并没有一丝畏惧,戴着半边脸的面露直视着容戈。 容戈顿了一下,抽回了摸到刀把的手,「你说的对,在这里与你动手没有好处。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你必须发誓不揭穿我,放心这件事情与县太爷没有一点关系。」 「你先说说看。」颜如玉并没有轻易答应她,如今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他的手里,他为什么要放弃呢? 容戈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户籍册子放回了架子上,缓缓道,「我姓容,名似锦,祖上浙省人,父亲官居司马,为官清廉正直。三年前,因得得罪了大贪官赵青临,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我与母亲去寺中上香才逃过一劫,但也不得不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提心弔胆的躲避追杀。一年前,我听闻赵青临因过被皇帝下了大狱,判了秋后问斩,便偷偷回了京州。谁知到了法场才知道,那被杀的根本就不是赵青临,只是一个与他相像的乞丐而已,是他的家人找来了替死鬼花了大价钱代替了他,救了他一条狗命。赵青临被秘密救走后,便失了踪迹。我千方百计的打探消息,才知道他被送到了宁安县这个小地方,所以才来到县衙,想要打探他的消息。」 颜如玉摇了摇头,「你说的话疑点颇多,让我如何相信?」 容戈皱着眉头,「我并没有骗你。」 「那你这一身功夫是哪里来的,而且还能一眼看出来我的身份,这可不是一个深闺中的大小姐所能办到的事情。」颜如玉说道。 「我自有我的方法,恕我不能告诉你。」 「那就没办法了,我不能替你保守秘密,我现在就要把你这小贼禀告给县太爷,看他要如何处置你。」颜如玉弹了弹衣袖,就打算抬脚往楼下走。 「等等。」 颜如玉停下了脚步,「改变主意了?」 「先生可听说过献祭一说?」 「你与魔族做了交易?」颜如玉惊讶道。 他曾在杂书里看到过,有魔族会诱惑人献祭,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待他们的愿望完成后,便要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的灵魂。 这其实就是魔界那群魔族想换换口味,他们吃灵魂都吃出花来了。说什么经过研究,不同死因的灵魂味道不同,死前不同情绪的灵魂味道也不一样。而那味道为为美味的,莫过于心甘情愿献上让魔享用的魂魄。 颜如玉是没吃过魂魄的,在他看来,魂魄就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味道,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不过与魔做交易的人,身上自然而然的会沾染上魔的气息,可这容戈身上的气息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魔气的影子。 容戈摇了摇头,「不是魔,是器灵。它给我力量,待我报完仇之后,将魂魄赠与它吞噬。」 「值得吗?」 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先生,我早该在三年前就死了,如今老天留我这条命,就是为了让我给容家一百七十二口人报仇雪恨的。仇人不死,我容家一百七十二条鬼魂在地下如何能安心,午夜梦回时我又以何颜面去面对他们。我虽区区一个弱女子,却也不可能忘记容家得灭门惨案,自己苟且偷生,那样又与畜生有什么区别!」 「那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杀了仇人,那你也要死去,你的老母亲怎么办?」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亲,母亲年事已高,我自不会在她百年之前动手。只是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找到仇人,潜伏在他附近,以便随时动手。」 颜如玉没有再劝,总归是别人的事,他管那么多做甚,便道「那你慢慢找,我先下去了。」 「先生……」 「放心,我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其他人。」 「多谢先生。」 「别谢我,我可不只是为了帮你。」颜如玉嘆了口气,「我是为了季大人。你那仇人得罪了皇帝还能在大牢里换人逃过死劫,想必他身后必有手段通天之人。如今季大人性格耿直,但毕竟是个小官,朝中也无人,不适合让他沾染这种大案子。你既然不想被人发现,那便注意一些,最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在找人之事。我会看着你的,若是不小心连累了季大人,纵使你有通天之能,我也有法子要了你的性命。」 颜如玉恶意的想着,季大人身边的青龙神君可不是个摆设。若真让他发现什么威胁到季大人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放任颜如玉,即使不能禀明季大人,也要报告给青龙神君,让他将这个威胁灭掉。 第307页 「我知道了,还请先生放心,我的仇人只有赵青临一人,不会去追查赵青临身后之人。」 「那就好,对了,既然你要找人,最好还是出去走走,单看这些户籍有什么用。且不说这赵青临是否真的在宁安改过户籍,而且就算改过,你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用真名。这几年因为战争,人口流动的比较大,返乡的丁壮多了,也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冒名顶替之人。你如今既然已经是个捕快了,那就好好利用一下你的职务,多走走,多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人呢。」 「先生说的是,多谢先生提点。」容戈感谢道,并没有说明这本来就是她做捕快的本意。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去做什么捕快。直接偷偷潜入这里查户籍不就好了,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哪还用那么麻烦。 查户籍只是缩小一下范围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实地踩点。披上一层捕快服,便对百姓有一定威慑力,就更容易她行事。 颜如玉点了点头,便下了楼,然后一拍脑门,又爬上了二楼。他来二楼可是为了查户籍调查卷宗的,空着手下去干嘛呢! 公署之中,季子禾正在他办公的书房里焦头烂额的看公文,腿上一条好吃懒做的青龙吃撑了,正仰着肚,让他给揉肚子。 就是这个时候,黄九郎背着自己的小包裹,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老爷……」 「小九啊,给我倒杯茶来,茶叶多放些,泡的浓点,我看着公文有些头晕。」季子禾头也没抬的说道。 「哦,好。」黄九郎赶忙去泡了杯茶,放在了季子禾桌上。 季子禾抽空喝了一口,眼睛都没离开那桌上县里税收的册子与文书。税收对于国家来说可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它是国家最大头的收入。不说朝廷的军饷粮响以及官员的俸禄,就说与百姓相关的,什么架桥修路啊,救灾抢灾啊……等等,还不都是要国家出钱。所以关于税收这块,季子禾不愿出现任何半分马虎之处。 「老爷……」黄九郎站在桌边,吞吞吐吐的又叫道。 「我这边不用你伺候,你先下去吧。」季子禾说道。 小九好不容易能够有了个可以跟心上人正大光明待在一起的机会,季子禾也不想做个恶人,耽误他的时间。 黄九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季子禾对面,跪了下来,「老爷,小九要离开了,多谢老爷这么多年的照顾,小九感激不尽。」 说完,黄九郎低下头,朝着季子禾深深一拜。 季子禾手一抖,差点没把孟章的肚子按扁,「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要离开?」 黄九郎勾着脑袋,「也不是突然离开,我已经想清楚了。老爷,我知道我很没用,很幼稚,我待在您身边,除了想帮小翠姐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胆小怕事,不敢面对修真界的危险,只敢在人间寻找一个容身之处。后来我得知了骨头大人的存在,就更加不想离开您了,只想依靠你们的庇护,没出息的活着。」 孟章从季子禾的手下脱身,飞到了他的头顶上蹲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黄九郎,「那不挺好的嘛,你不过一介小妖,本君庇护你一辈子又有何妨?」 黄九郎摇了摇头,「老爷,骨头大人,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想变强,这里没有危险,太过安宁了,于我来说,与世外桃源没有什么区别。在这里我生不出一丝危机感,又如何能够成长呢?」 第161章 逢场作戏 「想法倒是不错, 你打算去哪?」孟章又道。 「去西华山去找辛十四姐,十四姐跟我一样, 天资不足, 但她的修为远胜于我。我想向她学习一下, 若是有一天能够成为狐仙, 我会回来告知老爷的。」 「必须要走吗?若是留下来,修行上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骨头啊。」季子禾疑惑道。既然都是修行, 为什么非要换个地方? 「我可教不了他。」孟章摇了摇头,若是能教,他还会等到现在吗? 「这是为何?」 「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可不流行什么修行之法。就跟西南那边养蛊一样,神兽天生地养, 没有父母庇佑,从出生开始就要过着互相厮杀,弱肉强食的生活,活下来能成年的自然都是强大的神明。只有变成一方的强者, 不必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的时候, 才会研究法术杂学。像他们这些资质低下的小妖, 我还真没研究过他们的修行法门, 自然是教不了的。」孟章说道。 他那么厉害一个神明, 干嘛要去研究小妖怪的修行方法,研究如何成圣,如何毁天灭地, 如何称王称霸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好嘛。如果要他建议,他只能依照自己的经验,让黄九郎多经历几场战斗,打着打着不就厉害了嘛。 「原来是这样啊。」季子禾恍然大悟,怪不得从来没有见过小九向骨头请教修行之事,说不定他是被骨头的这种暴力修行的方式给吓到了吧。 「对啊,我能长这么大可真不容易啊。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咬掉脑袋,还好我足够机灵,不然现在就该是天之三灵,而不是天之四灵了。」 孟章抓住机会就卖惨,偏偏季子禾还就吃他那一套,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怜惜。若非时机不对,他定要抱着孟章好好安抚一番。 黄九郎跪在地上,觉得自己真的是多余的那一个,还是早早离开才是,「老爷,我这就走了。」 第308页 「等等,你若走了,容姑娘怎么办?」 黄九郎心里泛起了酸意,「容姐姐如今是县衙的女捕快了,自有老爷照拂,哪里需要我来操心。」 季子禾瞭然,肯定是小九与容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道,「我又不是她的夫君,有些事情能够照拂,有些事情可照拂不了。你可想好了,你是妖,她是人,人的生命只有百年时间,你能保证你能在一百年,不,八十年之内成狐仙回来吗?再者,女儿家的花期很短,容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估计这几年就会嫁作他人妇。你若这么一走,那你们以后真的就是再无半点可能了。」 这真的是戳到黄九郎的痛处了,若是不走,他成不了狐仙就永远没资格站在容戈身边,入不了她的眼。而他若是走了,可能就是主动放弃。等他再回来,可能看到她子孙满堂,也可能看到的是一座青冢孤坟。 总归,是有缘却无份。 「老爷,我是妖,她是人,人和妖怎么会有结果呢?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黄九郎面上有些失神,这一刻倒是给人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季子禾想劝他,可张了张口,却没有也没有说。是啊,人和妖如何能够相爱呢。妖有很长很长的寿命,而人不过匆匆百年。人看见自己的恋人几十年如一日,而自己却慢慢变老,让人如何自处,何等的残忍。妖一天天的看着人老去,死亡,亲手将爱人埋葬,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他又想到了自己,若是自己没有成为城隍,没有拿到河图,没有机缘巧合成为仙人,那自己是否还会放纵那颗为骨头跳动的心呢? 他想他不会,他会克制,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死命的藏在心里,永远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这么一看,小九可比他有勇气多了,他最多也就如戏言般吐露一番心声,不会让任何人相信。小九会选择洒脱的离开,而他却只能卑微的在心里祈祷,骨头能够留在他身边留的更久一点…… 幸好,他已经走出了困局,不会在被身份所扰。小九的选择是对的,只有拥有了相应的实力,才能把握住想要把留住的东西。 思及此,季子禾微微一笑,走过去将黄九郎扶了起来,「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既然你要走,又怎么能如此仓促的离开,晚些走也不迟啊。等中午了,我们请上县衙里的几个朋友,在德顺楼摆上几桌,为你践行。」 黄九郎吸了吸鼻子,「多谢老爷。」 中午的时候,季子禾请了县衙中几个熟悉点的官吏衙役,还有师爷颜如玉,以及县衙中唯一的女捕快容戈一起在德顺楼为黄九郎践行。 吃过饭之后,季子禾与孟章亲自送黄九郎出了城。 季子禾拿出了几百两银票给他当盘缠,出门怎么能够少了钱呢。黄九郎那点家底他还不知道嘛,整天这个礼那个礼的送,就算有余钱也不会多,没钱难不成让他一路上天天打猎吗? 除了银票,季子禾还把自己那头毛驴送给了他做代步,这么远的路,让黄九郎一步步走过去,还不得把他的两根小细腿给累断。自觉代入老父亲角色的季子禾差点没为这即将远行的小狐狸操碎了心。 瞧着季子禾一遍遍叮嘱黄九郎的模样,孟章想了想,掏出了一个厚重大金镯子递给了黄九郎。 「不要了,不要了,老爷给我的钱已经够多了。」黄九郎惶恐道。 「不是让你换钱的,这是让你保命用的。此乃青龙神君特制干坤无敌大金镯,里面储存了我三击之力,若是遇到危险,激发此镯,便能保你狗命。」孟章抬起下巴,高傲道。 「能管用吗?」季子禾拿过那大金镯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奇异之处。重倒是挺重的,一掂量就知道是纯金的。 「当然管用了,我可是青龙神君,天上地下能有几个人是我的对手。」孟章说道。 「那倒也是,既然你能存三击之力,为何不多存一些?」 「这小狐狸是去历练的,又不是出门游玩。我给他的可是保命的东西,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滥用。若是给他个厉害的法宝,他事事都依赖法宝,那还谈什么历练。」孟章义正言辞道。 实际上呢,主要是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什么好东西。孟章本来就对什么法宝没兴趣,又得了那么多年的失魂症,没魂儿的身体就喜欢积累黄白之物,这还是他思索良久才挑出来的礼物。 大金镯,纯金的,戴着方便,打人方便,没钱了还能拿去换钱,简直就是出家旅行必备神器啊!不过钱财方面小禾子已经备下了,孟章也就只能增加一下它打人方面的能力了,不然拿不出手啊。 不是孟章不想多存几招,实在是金子的承受能力有限。尽管孟章在其内部刻了许多的法阵,也就只能储存他三击之力。三击也不少了,小九的胆子那么小,若真差点死三次,他还敢在外边呆?肯定会灰熘熘的回来的。 「说的也是。」季子禾点了点头,将大金镯塞到黄九郎手里,「小九,拿好了,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黄九郎慎重的将镯子连同之前的银票一起放进了包裹里。 「你为何不戴在胳膊上?」孟章问道。 「这个……」黄九郎挠了挠脑袋,那么大那么重的大镯子谁才会脑袋发热戴在胳膊上啊,会把胳膊压断的好不好。可是这话不能明说,伺候了季子禾他们那么久,黄九郎自然知道这条龙的脾气有多么小气。 第309页 「这金镯子太贵重了,我怕被人看到会见财起意,抢劫我。」 「看来你这小狐狸也没有太傻,还知道财不外露这点。」孟章颇为欣慰道。 黄九郎干笑了两声,又道,「老爷,骨头大人,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珍重。」 「记得成了狐仙后,回来看看我们啊!」 黄九郎鼻子一酸,背着行囊,翻身上了驴子,朝着季子禾他们摆了摆手,鞭子一扬,踏上了征程。 傍晚,容戈拿着一袋粮食,敲响了对门的顾秀才的家门。 不多时,顾秀才便来开了门,看到容戈还有些惊讶。 「容姑娘,你怎么来了?」 「顾郎,多谢你昨天帮忙,给我家送了米粮。」容戈面色微红,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顾秀才明显感觉到了容戈的不同,心中大喜,莫非她看上我了……不对啊,昨天她还对我冷眼相待,怎么今天就突然改了性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容姑娘不必客气,都是邻居,谁家还没有些难事啊。」顾秀才接过了袋子,笑着说道。 「顾郎说的是。」容戈面露愁容,重重的嘆了口气。 「容姑娘为何嘆气啊?」 「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罢了,我父死后,我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的实在悽苦。母亲昨日与我商量,要为我找一个婆家。我不愿嫁人,只是怕没人照顾母亲。若是能找一个像顾郎这般孝顺,又有才华的夫君就好了,想必我就不用烦恼这些了。」 顾秀才明白了,容姑娘这是真看上他了,想来探探他的口风啊。不过是赡养老母亲嘛,这又何难,他早就跟母亲提过此事,母亲也十分的贊同,还去容姑娘家探了口风,可惜当时被拒绝了。如今容姑娘能够想通,那真的是太好了。 顾秀才也不矫情,当即就要自荐了,可是一双白嫩细腻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脖子。 少年的下巴搁在顾秀才的肩膀上,像是在宣誓着主权,挑着眉毛问道,「呀,这位姐姐是谁啊,你还未跟我介绍过呢!」 容戈顿时冷淡了下来,顾秀才暗道后悔,怎么被这人搅了好事,却听容戈道,「顾郎,其实我对我未来的夫君要求也不高。成亲之前的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是希望我嫁过去的时候,他的身边能干干净净,别让什么脏东西污了我的眼睛才是。」 顾秀才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他还是有机会的啊。 「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容戈说完,便离开了顾家。 至于那顾秀才之后如何,干她什么事,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许诺过啊。 第162章 打倒渣男 关上了大门, 顾秀才神色严厉,「六儿,别闹, 刚刚有外人在呢, 你怎么能出来呢!」 少年冷哼了一声,「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嘛, 这么藏着掖着,莫非你看上了刚刚那个女人不成?」 「容姑娘是个好姑娘,你不许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瞧她刚刚一脸放荡的模样,哪一点像是一个好人家姑娘的样子,你居然为了她凶我!」 顾秀才看着少年艷丽的容颜, 心里发软, 拉过少年的胳膊将他抱进了怀里,「好了,不要闹了。六儿不要和夫君计较了, 我也是为了六儿好。若不和未来的主母搞好关系,我怕六儿受欺负啊!」 「什么主母, 你要娶那个姓容的为妻?」少年推开顾秀才,满脸怒色质问道。 顾秀才暗道糟糕, 不该这个时候说起此事的。六儿如此美艷,就是那姓容的女郎也逊其三分,他实在捨不得放开。 可是不说也不行啊,他想留下六儿, 又想娶容家女为妻,自然是需要六儿配合一番,演个戏将容家女哄骗过去才行。大不了等成了亲,六儿再回来便是了。 「六儿,你知道,我的家中的独子,我不可能不娶亲,让家里断了香火的。」 「你不是说过,你只喜欢我一个,此生不会娶其他人了吗?」少年想起容戈的话,心不禁凉了下来。 「可你终究是个男人啊,我若娶了你,别人会怎么看我,你懂事一些,不要闹。放心,我最爱的还是你,名分有那么重要吗?虽然给不了你名分,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你要骗婚?」 「哪里算骗婚啊,你先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娶了容姑娘,你便回来,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少年的心拔凉拔凉的,这就是他看上的男人? 「你为什么非要对容家女念念不忘,为何不娶其他人?」少年冷淡道。 见他没有再质问,顾秀才松了一口气,以为他是同意了,便道,「我也没办法啊,家中的钱财都供我读书了,你看我现在,家徒四壁,哪里还有钱娶妻啊。若非这容家姑娘生活悽苦,又怎么会愿意嫁给我过这种苦日子。六儿,我知道你心疼我,你就帮帮好哥哥吧。」 「好好……」好一个斯文败类! 少年咬牙切齿,若非没钱,你他娘的都妻妾成群了吧。感情也就是他这种妖怪傻,倒贴的不值钱,活该被人作践。 「太好了,六儿,你同意了!」顾秀才笑着,就要揽过少年一亲芳泽。 少年一巴掌呼到他的脸上将他扇倒在地,一脚踹了过去。 「同意你大爷,想什么美事呢。想骗婚,还想让老子跟姓容的共侍一夫,你他娘的脸怎么这么大!老子看的上你那是给你脸了,你他娘的把老子当什么了,我呸,狗东西,臭不要脸的,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吗?伪君子,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遇上你这个衣冠禽兽!」 第310页 「别打了,别打了,六儿,饶了我吧!」顾秀才抱着脑袋惨叫道。 六儿看起来那么瘦,那么轻,怎么力气突然变得那么大。 「让你骗老子感情,让你浪费老子时间,让你骗婚,老子打死你个王八蛋!」少年一点也不留情的往他身上踹,最后闲踹的不够过瘾,抓起院子里的扁担就往顾秀才身上招呼。 顾秀才一看,那么粗的扁担,打在身上还得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拉开大门,撒开脚丫子就跑。 「竖子,往哪里跑,看我不打死你。」 少年提着扁担就追了出去,一边追着还一边喊着,将顾秀才那点有的没的的事情全给抖落了出来,这下街坊邻居都晓得了顾秀才的那点破事了,这下真的是里子面子全给丢干净了。 「饶命,大侠我错了!」顾秀才抱头鼠窜,少年逮着机会就是一扁担,硬生生将人打的半天爬不起来。 「呸,若不是看在你还有个老娘要奉养的份上,老子定取你狗命。今后小心着点,再让我看见你,休怪我不客气。」少年扔下扁担,走了两步心里气不过又转了回去,朝着顾秀才又踢了几脚,这才拍拍衣服离开了。 季子禾知道容戈家里的情况,就十分贴心的准许她头一个月的俸禄可以日结。今天容戈拿到俸禄后还吓了一跳,她还真没想到有这么多。 在大楚国,粮食这种必须品的价格是严格受到官府控制的,不可以随便涨价。容戈一天的工钱能够买来的粮食除了还给顾秀才的那些,剩下的足够她们娘俩敞开肚皮吃上好多天,瞬间解决了她们家的粮食危机。 容戈虽然没有因为这件事专门跑过去跟季子禾道谢,可心里还是挺感谢这个小县令的。 母亲年岁已高,谁知道还能活个几年,让老母亲跟着她四处奔波受苦,还要挨饿受冻,她这个做女儿心里一直十分愧疚。如今能在复仇之余,还能改善老母亲的生活,容戈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第一天的工资容戈也没有全部买粮食,她还买了些菜,打算从今天开始改善伙食。 换完了顾秀才的粮食,容戈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了。她正拿着菜刀在厨房切菜呢,突然,一个少年翻墙进了她家,摸到了厨房门口。 切菜声一停,容戈拿着菜刀目光不善的盯着厨房门口的人,「你怎么又来了?」 「别动手,我不是来找茬的,我是来感谢你的!」少年赶忙辩解道,「那顾秀才真不是个好东西,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哦,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就赶回家去吧,我还得做饭,就不送你了。」容戈收回了视线,继续切菜。 「那个,你帮了我,我得报答你啊,怎么能够这么随随便便就离开。」少年义正言辞道。 「我不需要报答,你也帮不了我什么。」 少年急了,走进了厨房,「我们修仙的狐狸最知道感恩了,有恩必报,谁说我帮不了你,只要你肯说出来,就算是以身相许,我也是可以的。」 「以身相许?」 「对啊,我长的那么好看,你肯定不会吃亏的。」 「好吧,那我希望你以后能自爱一些,别动不动就以身相许。」 「啊?这算什么报答啊。我也不是对谁都愿意以身相许的,主要还是得看脸。」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泛红的脸颊。 容戈:「……」 「不行,你得换一个愿望。」少年坚定道。 「那你帮我烧火吧,我得炒菜了。」 少年有些懵,「烧火,我可没有烧过火。」 「你不愿意的话,就别提什么报恩的事,赶紧离开吧。」容戈说道。 「那怎么成,烧个火能有多难,我烧。」少年不再犹豫,一屁股坐到了灶台下的小板凳上,开始进行烧火大业。 容戈没有管他,赶紧切菜,等她菜切完了,锅也刷好了,打算炒菜的时候,火倒是生起来了,没用火石,用的法术,当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灶膛里的火也忒小了些,这得多久锅才能热啊。 容戈嘆了口气,蹲下身从塞的满满当当的灶膛里将柴火一根根抽了出来,「人要实心,火要空心,烧火的时候不要塞这么满。」 看着横在自己面前容戈,少年的脸刷一下红了,「我这是第一次烧,没经验,以后我肯定能烧好的。」 容戈没有接话,哪来的以后啊,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还是乖乖回家去吧。 柴被抽出来许多,只留下了两三根柴木,容戈拨弄了几下,灶膛里的火焰便变大了许多,惹得少年啧啧称奇。 容戈没有闲着,开始炒菜,少年不是个安静的人,试图与她闲聊,「还未正式介绍过啊,在下姓胡,家中排行老六,人家都称我为胡六公子,你叫我六儿就好了。」 「我姓容,名戈。」容戈冷冰冰道。 「我知道。」胡小六按弄着灶膛里柴火,「你为何要帮我啊?」 「不是因为你,想到了另一只狐狸,突然善心大发罢了。」 「另一只狐狸?莫非你还认识其他狐狸精?」 「嗯,一只跟你一样,又蠢又好骗,都看上错的人的狐狸精。」 「我才不蠢,我看上顾生还不是因为我四哥。我四哥特别喜欢读书人,是我们家最有学问的狐狸。他还上过你们人类的学堂,考上过秀才,所以人家都叫他胡四相公。之前顾生外出求学,正好与我四哥是同窗。我四哥老是跟我说,此人才华横溢,品行端正,还有一手好丹青,我听的多了,便心生爱慕。等顾生回老家的时候,我还特意追了过来,与他相交相亲。谁知这人才华是不假,至于人品实在不行,之所以品行端正,其实是因为没钱。如果他有钱了,估计早就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了。他还打算骗婚,骗你把我赶走了,等到你嫁了他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让我再回来,与你共同侍奉他,真是凑不要脸。」 第311页 说起这个胡小六就生气,他不怨他四哥,他四哥的为人他自然是信的过。但他怨恨这顾秀才啊,肯定是这顾秀才天天作秀才骗过了他四哥。在床上的时候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下了床就变了脸,真是个伪君子。 「听人说上几句便心生爱慕,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离家出走找情郎,莫非你是那些养在深闺里终日见不得外男的大家闺秀吗?」容戈讽刺道。 「我……」胡小六低下了脑袋,这事确实是他的过错。之前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自己当时一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干出来这种蠢事情。 第163章 大印 「没话说了?」 「才不是!我只是一时识人不清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笨。」胡小六嘟囔道。 「呵。」容戈轻笑了一声, 「虽然外表看起来已经不小了, 可心理还是个小孩子啊。看你的模样, 在家里定是十分受宠爱,所以才能养成这个性子。回家去吧, 等长大了再出门。放心, 没有人会永远拘着你, 就算你的家人也不会。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机会出门,到时就算你再想让人管着你, 恐怕都是奢望。」 胡小六没有再接话,闷声不吭的烧着火。等到容戈做好饭之后, 便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 算是犒劳他第一次烧火。 胡小六摇了摇头, 「不用了, 我走了。今日之恩, 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烧火就是报恩。」容戈又道。 「无需多言, 我胡家六郎既然说了要报恩,就肯定不会如此敷衍, 再见了。」胡小六说完,每等容戈接话,翻过墙就离开了。 从那一天之后,容戈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只小狐狸了, 她也就将他说的报恩给抛在了脑后。 还有那顾秀才,被胡小六打了一顿之后,就再没有在容戈面前出现过。就算不小心碰见,也要掩面绕道走,真的像是怕与容戈扯上半分关系。 道士让陈茉儿监视季子禾,陈茉儿自然不敢怠慢。不过县衙里戒备森严,她费尽心思,趁着天黑,终于潜入了县衙的公署,爬到了县太爷办公的书房的房樑上,趴在了他书桌的正上方。 虽然距离远了点,不过陈茉儿的视力早就不是做人之时的样子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也可以轻轻松松的看到桌上公文上写的字。陈茉儿自信满满,这下她肯定能完成主人的任务的。 清早,季子禾吃过饭,便与孟章一起来到了公署。 「一想到小九离开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季子禾说道。 「得了吧,小九没走的时候,也不经常跑的连影都不见嘛,那时你怎么不觉得少啊?」孟章飞在他身侧。 「那不一样,至少以前他出门我知道他肯定会回来,而现在……」季子禾嘆了口气,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刚要走进去,孟章却拦住了他。 「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 孟章说着,自己便飞了进去,四处绕了一圈。 陈茉儿趴在房樑上,虽然她看不见青龙,也听不到他说话,但听季子禾的话里的意思,她还是能察觉到此处应该是有一个它看不见的人存在。不过主人说过,她这具身体只要她不漏馅,谁也不能发现她的异常。便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与周围的死物表现的并没有任何不同。 「发现了什么吗?」季子禾问道。 孟章摇了摇头,「没有。」 「看来你也被小九扰了心神呢。」季子禾笑道。 「大人,陈氏夫妇又来了。」一个衙役匆忙走了过来,行礼道。 季子禾脸一僵,抿了抿唇,「带他们过来吧。」 「是。」 衙役退下,季子禾走进屋里,坐到了书桌前,等待的空档时间又拿起了公文阅览。孟章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气息,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术法的痕迹,可他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别转了,歇歇吧。」季子禾说道。 「不成,找不到的话,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孟章颇为暴躁的开始钻犄角旮旯。 反正孟章成天也没有什么正事可做,季子禾便由着他去了,继续看公文。不时批阅,还要拿着县令的大印在上头盖章。 没过多久,衙役便禀告说陈氏夫妻俩已经到了,季子禾便让他们进来。 陈欢乐携着老妻进了屋子,便匆匆跪下向季子禾行礼,「拜见县太老爷。」 爹,娘?小木头人趴在房樑上,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位老人,内心一片平静。 明明她才死了不久,如今再见二老,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还记得与父母共同生活的日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不对,见到父母,她应该欣喜,应该委屈,应该痛苦大叫,可这些情绪她现在都没有了,变的淡漠至极。仿佛没了身体,没了心脏,什么人都挑不起她的情绪了一般,哪怕是她自己。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能挑起她的情绪,那就是她的主人。明明她连主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却渐渐对主人越发的忠诚,越发的狂热。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茉儿突然有些迷茫,仔细想想,自从她被套上这木头身体之后,便有什么在改变着她,让她变得同生前越来越不同。没了身体,会带来那么大影响吗?还是说,这具木头人身体被动过什么手脚? 第312页 陈茉儿心中开始恐慌,如果是这样,她早晚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老人家请起。」 「谢大老爷。」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起身,像是两头相互依偎的瘦弱老羊,身形比前几日还要单薄了些,一看就是思虑过重的模样。 陈茉儿正在反省自己,看这模样,也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被挑动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挪动了身子,将身体露出梁外更多,企图离老人更近一些。 孟章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从书架后面往外飞,只听哐当几声,又好几本书都受不住这力道掉到了地上。 「大老爷,这……」 季子禾干笑了两声,「不用管他,估计是闹耗子了,待过会儿我让人请捕鼠官来一趟就好了。」 为了防止老鼠在县衙里称霸,县衙里是养的有猫的。不仅养了猫,还不止一只,而且还给猫封了官,人家可是正经的朝廷公务员呢。 大耗子孟章从书架后边钻出来之后,直接就飞到了樑上。刚刚他就扫了一眼,没看见房顶有什么异常,便没有上来看。谁知在他钻犄角旮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房顶上有声音,即使很小,却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孟章飞到樑上之后,虽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神怪异物,却在樑上看到了一个小木头人。小木头人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它出现的地方太奇怪了,谁闲着没事会将这种东西放在房顶上啊? 「大人,不知小女一案可有什么进展?」陈欢乐说出了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那贼人尚未抓到。」季子禾说道。 这老丈每日都会前来县衙走一遭,一直找不到那道士,季子禾也心焦。负责此事的县尉这几日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泡,可贼人就是没有影子,季子禾也不禁开始怀疑这贼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宁安县。 「唉,那臭道士活该千刀万剐,竟为了练什么邪术就伤了小女的性命,大人可一定不要让他逃了啊!」陈欢乐急切道。 这该死的道士,陈欢乐提起他,就恨不得噬其肉,啖其骨,以解他心头之恨。若非有瞎子李的童子作证,他就冤枉好人了。 为了通缉道士,季子禾找来了陈家附近的人询问,发现果然有人在村外见过那道士,那道士还趁机向人打听过陈茉儿的事情。只是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就是连邻人也不一定知晓,这才没有让他得手。 季子禾趁机又将自己拜访过瞎子李的事情说了出来,隐去了瞎子李为道士卜算的结果,重点讲了道士借要为陈茉儿说亲向瞎 子李要她的生辰八字的事情。然后判断那道士是杀害陈茉儿的嫌疑人,而他的杀人动机很有可能是为了练什么邪术。 陈家人对这个结果抱有怀疑,便去了青月巷向瞎子李求证。瞎子李没有见他们,只是让童子告诉他们,一切尽信县令即可。 陈家人闻言,便打消了怀疑。县太爷的深浅他们不知,可瞎子李的名声可是做不得假的,他之前说陈茉儿会有一劫,这不就应验了吗? 之后,季子禾再说要通缉道士,陈家人便主动提出来要提供赏银,认定道士就是凶手的事情。 「老丈请放心,本官定会倾尽全力,给两位,也给陈姑娘一个交代的。」季子禾起身朝着陈氏夫妻俩作了一揖。 陈氏夫妻俩赶忙还礼,得了保证,便不再纠缠,「多谢大老爷,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打扰老爷办公了,告辞。」 这个场景,每天都要来上一遍。陈欢乐每次来从来也没有催促过什么,得了季子禾的保证就离开,像是为了求个安心一般。 可他这不催促,偏偏更胜催促。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要见到受害人家属,而犯人却还未抓到,这让季子禾这个父母官越发觉得愧对二人。 孟章总说这老头狡猾,玩的一手攻心之术。可死的是人家闺女,人家肯定想要早些破案。莫说他们现在不开口催促,就算是天天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季子禾也总不能为了怕心里有愧,就逃避不见二人吧。 送走了两位老人,季子禾摊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不是因为身体劳累,只是因为心累。 孟章抓着小木头人飞了下来,将木头人扔到了季子禾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季子禾问道。 「不知道,刚刚在房樑上发现的。」 季子禾没有用手去触碰小人,观察了片刻道,「我曾听闻有人能用小人做法害人,莫非就是这个东西?」 「这也说不定。」 「那让我试上一试。」 季子禾看了看桌上,砚台有墨,肯定不能拿起来。镇纸是瓷的,不结实。看来看去,还是县令的大印最合适,虽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做的,反正够硬够结实,砸下木头肯定损伤不了什么。 季子禾掂了掂大印,就冲着小木人砸了下去。 第164章 暴露 「啊——」 季子禾一「板砖」下去,小木人中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声。等他把大印拿开, 就看到小木人身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何方妖孽, 还不速速现出原形!」季子禾举着大印, 对着小木人威胁道。 季子禾的话音刚落,木人身上的缝隙中飞出了一缕青烟, 落到了地板上, 化作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鬼。 「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 第313页 女鬼哆嗦着身体,软趴趴的跪着。脸上煞白,像是涂上了厚厚的铅粉一般, 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双眼发红,嘴唇发紫, 指甲足有两三寸的样子。说是厉鬼吧, 也不像, 说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吧, 这模样更是一点不搭, 反正就是不是什么正常鬼怪的模样。 「你是什么鬼,为什么会躲在本官的樑上, 给本官从实招来。」季子禾正襟危坐,板着张脸严肃道。 县衙可是朝廷重地, 自有正气庇护,是鬼怪的禁区,一般的妖魔鬼怪都不会有这么大胆子敢往县衙跑。这小鬼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到底是怎么潜入的? 「大人, 小女子原名陈茉儿,是刚刚那两个老人家的女儿。小女子之所以在这里,是受了一个道士的驱使,逼不得已才到樑上潜伏打探消息的。」陈茉儿惊恐道,自从木头人裂开之后,她心里对于道士的那股忠诚就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光是忠诚没了,而且先前不见的怨恨也回来了。一个杀了自己,又囚困驱使自己,还用心脏威胁自己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怨恨反而去忠心于他,肯定是那木头人中被动了什么手脚。 没有了忠诚,陈茉儿自然不会再替他隐瞒什么。虽然那道士十分的厉害,可县太爷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他定能将那道士捉拿归案,为自己报仇。 「你当真是陈茉儿?」季子禾被惊到了,陈茉儿的尸体他看过,那小姑娘长的挺好看的,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是的,大人,小女子确实就是陈茉儿。如今这幅模样,都是被那道士的邪术所致,还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啊。」 「既然如此,你且将你的冤情一一道来,本官自会为你昭雪。」 「多谢大人。」陈茉儿朝着季子禾跪拜道,便将那道士是如何杀死她,将她做成傀儡,派她来县衙打探消息的事情一一诉说。 「果然如此,凶手就是那道士。」季子禾说道,而后又看向桌子上的小木人,「这木人既然是道士的东西,它被我砸开了,那道士是不是会感应到什么?」 陈茉儿摇了摇头,「小女子不知,那道士不敢来县衙,或许是他不确定这木人是不是因为小女子笨手笨脚自己损害的,所以才没有对我做什么。而且,每天晚上小女子都要出县衙向道士的纸人汇报情况,到时道士自然能知道原因。倘若小女子到时候不去,他便会用小女子的心脏让小女子魂飞魄散。」 「这还真是个难题。」季子禾虚摸了把自己的假鬍子说道。 孟章走到木人旁边,伸出爪爪戳了戳木人身上的缝隙,抬头道,「不用担心,那道士的道行没有那么高,感应不到木人的情况。若他真有那能耐,又何必用陈茉儿的心脏来要挟她,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够决定她的生死。」 「如此便好。」季子禾松了一口气。 陈茉儿依旧是看不到孟章,也听不到孟章说话,但瞧着季子禾的样子,像是解决了什么难题,莫非是关于她的心脏的事情吗? 紧接着,季子禾便道,「如今你的性命受道士所控,想要将他捉拿归案,需得先解决你之事。本官派日游神协助你,将你的心脏拿回来,再去抓捕道士,你可愿意?」 「日游神!!」陈茉儿大惊,日游神可是神仙,县太爷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朝廷的小官,怎么能驱使日游神? 「对,你且放心,日游神法力高强,定能将你的心脏拿回来的。」季子禾说道。 正说着,一个披头散发,手持木牌,上书「日巡」二字的大鬼走进了屋里,朝着季子禾弯腰行礼。 「参见城隍大人!」 「你是城隍?」陈茉儿惊叫道,他不是县太爷吗,怎么又变成城隍爷了? 「不错,本官正是本地城隍。」季子禾坐直着身体,装了个逼。 「拜见城隍爷,小鬼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陈茉儿赶忙跪伏道。 怎么说县太爷也是阳间的官,管不着鬼怪,陈茉儿自然对其敬畏不足,刚才也不过是迫于他的武力值才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罢了。 而城隍爷就不一样了,城隍爷是地地道道的本地最大的神官,本地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归他管理,自然也包括陈茉儿这个小鬼。说城隍爷掌握了小鬼的生杀大权也不为过,要是恼了那只鬼,想给它穿小鞋,只要行事注意点,别把事情闹大,就算把小鬼弄死上头也不会管的,说是地方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身为鬼,面对城隍爷,陈茉儿才会真正的敬畏。 「起来吧。」季子禾说道,又看向日游神,「你且随陈茉儿一道去寻那道士,将她的心脏拿回来,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以免那道士鱼死网破。等你们事成之后,便通知我,我随后就带衙役去捉拿那道士。」 「是,大人。」日游神拱手道,便带着陈茉儿上了路。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去集结队伍等着吗?」孟章问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走,我们出去转一圈,总要找出来一个找到犯人的理由才是。」 只坐在公署里,突然就带捕快要去抓道士,那他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道士的位置的吧,难不成要说这是他躲在屋里算的吧,办案可不兴扯什么玄学。 身为县衙最大的领导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还能随时随地无故旷工,旁人见了就算满肚子的疑惑,依旧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是不是很爽。 第314页 季子禾没有带任何的随从,身边只跟着一条旁人看不见的小青龙便出了县衙。 「现在我们去哪?」孟章问道。 「随便转转吧。」 季子禾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他就打算熘达一圈,打发时间。等日游神那边得手了,他就回去告诉县尉,说自己接到了群众举报,找到了道士的藏身之处,然后就带着捕快去抓人。 「骨头,你今天怎么没吃你那些零食了,是不是已经快痊癒了?」季子禾问道。 「差不多吧。」孟章含糊道。 本来这点问题,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补品,他闭个小关就能让自己重回巅峰。只是他所谓的小关,其实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对于神明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对于人来说,却无比的漫长。 如今季子禾虽然已经是神仙了,可他的心理与做人时并没有什么差别,谁让他成神仙的过程太过简单了,以至于他根本还没真正意识到身份上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几十年对于人来说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了,人都是健忘的,几十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将关于某个人某些事的记忆变得无比模糊,乃至彻底忘记。 孟章不敢去赌季子禾是不是也会如此,他可不想出关后,再见到小禾子时,被他当成陌生人看待。所以他才不愿意闭关,非要在 他身边刷存在感,还主动找到了龙族,要了一大堆供奉,用一种事倍功半的方法去调养身体。 要知道,龙族给他供奉的那些天材地宝哪一样都是实打实的珍品,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那种。他吃的哪是补品啊,明明是钱才对,为了满足他的要求,龙族怕是把老底都翻出来了。 当然了,贵的东西自然是有它们贵的理由的。就比如之前季子禾偷吃了一口,就鼻血直流三千尺,补过了头。而孟章这段时间吃了那么多钱,效果肯定差不了,本来应该闭几十年的关,如今也不需要闭了。他自己也有感觉,他恢复的时间也就是在这几日了。 「那就好,许久未见你人形的模样了,我都快忘记你的长相了呢。」季子禾随口说道。 他倒不是真的忘记骨头的样子,只是想调侃一下罢了。谁知却被孟章当了真,心道,这小没良心的,还好他考虑周全。若当初他真的去闭了关,等他出来时小禾子肯定会把他忘的影都不见了。 「等我变成人,我肯定不会再向原来那样跟在你身边了,你想好怎么安排我了吗?」 「这有什么好安排的,你跟我一起住后衙就好了,反正地方那么大,房间那么多,我一个人也住不下。」季子禾理所当然道。 「你还是在县衙给我找个职位吧,不然的话你在公署办公,我没办法跟着你一起去。」 「啊?」季子禾有些意外,骨头都变青龙神君了,还愿意整日陪在他身边吗?他都没敢想过这种可能,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能够住在一起已经是很好了。 「有什么好意外的,我都跟了你那么多年了,现在想抛下我可晚了。」 「我可没这么想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抛下你。」季子禾认真道。 青龙弯了弯嘴角,「那就好,想好给我安排什么职位了吗?」 季子禾想了想,「要不,你也做我的师爷如何?」 「没兴趣,而且你听过哪个衙门有两个师爷的?」孟章摇了摇头。 「做个衙役?」 「不行,衙门的衙役那么多,那样怎么能体现出来咱们俩的关系呢?」 「那你想做什么?」季子禾问道。 第165章 僧孽 孟章捋了下自己的长须,「你觉得县太爷家属这个职位如何?」 「啊?」季子禾看了看孟章, 一脸正直的模样, 「公是公, 私是私,就算是我的家属也不能随随便便去我办公的前衙啊?」 孟章心里有些失望, 这榆木脑袋, 他不过就是想逗逗他罢了,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家属明明是个很有歧义的词啊,他为何一点都想不歪? 孟章嘆了口气,「你误会了, 我说的是长随。」 「长随可不是家属,而是僕役才对。」季子禾适时的纠正他的错误。 孟章甩了甩尾巴, 一脸冷漠, 「哦。」 「你怎么会想做我的长随, 那会不会太委屈你了。」季子禾犹豫道。 长随说白了就是僕人, 地方官员的长随可随官员去各个地方上任, 地方官员离任时他们也要跟着离开县衙。地方官员的长随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属于照顾官员饮食起居的僕人, 是真正的家奴,就如之前的黄九郎。 而另一类则可以直接参与进入政治体系中, 等于就是地方官员私自僱佣的力量。他们可以被地方官员任命为衙役,这样的长随往往被地方官员视为亲信。虽然上面规定了地方官员携带长随的限额,可实际上大部分官员都超出了这个数量,甚至有些地方官员一上任, 就将县衙里的所有衙役都换成了自己的长随。 像季子禾这般,上任就带了黄九郎与颜如玉两个长随的地方官员还是比较少见的。其实说起来,容戈也算是季子禾的长随一列,毕竟她纯粹就是被季子禾给招到县衙的。假如季子禾离任,宁安县衙是不可能再留着她这个女捕快在任上的。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好委屈的。」孟章不以为然道。 第315页 「说的也是。」季子禾点了点头,一个称呼而已,又不是真的僕人。想想看,以后自己每次出门时,身旁都跟着一个孟护卫,也是很拉风的嘛。 季子禾正在出神,一个和尚匆匆跑了过来,瞧见季子禾眼睛一亮,步伐变得跌跌撞撞,向他扑了过去。 「小心!」孟章突然伸出了爪子,勾住季子禾的领子,将他拉的后退了一步。 和尚扑了个空,摔到了地上。他看不到孟章,只以为是季子禾自己闪过去了,抬起头怒气沖沖的看着他。 「施主真是铁石心肠,见到贫僧,躲的倒是挺快啊!」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我不认识你。」 「难道面对陌生人就不用帮了吗?只因贫僧衣着褴褛便不愿扶一把,任由贫僧跌倒在地,施主心中难道就不惭愧吗?」和尚坐在地上斥责道。 「这和尚脑袋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自己非要往你身上撞,被你躲开了,结果倒成了你的错,这不是在强词夺理吗?」孟章气呼呼道。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在下并不觉得惭愧。」 这和尚摆明了就是想碰瓷,他看起来就这么像冤大头吗? 和尚一噎,看了看周围,大吼大叫道,「这是个什么天理哦,大家都来看一看,什么叫做伪君子,什么叫做假仁义。瞧瞧,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连我这个可怜的穷和尚都不愿意扶一下,如此心性薄凉之人,怎还有脸面上街来!」 和尚这一出果然奏效,周围顿时有人围了过来看热闹。 季子禾才懒得陪他演戏,抱着胳膊抬脚就走。和尚赶忙爬了起来,拦在了他的身前。 「哎,想走,没那么容易。」和尚说道。 「你想要如何?」 「贫僧不想如何,只是施主故意放任贫僧摔倒,贫僧这五脏六腑浑身都疼的厉害 ,少不了要花钱看诊买药。而且寺庙破旧,不宜养伤,需得休整一番,施主总得给点表示吧。」 季子禾一脸冷漠,「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要钱。我有钱,但我不想给你这个假和尚。」 「施主若不配合,今天就甭想从这离开。贫僧是世外之人,自然不会在意颜面,就是不知施主可丢不丢的起这个人!」和尚说道。 「握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不要脸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这和尚也不是个一般人啊!」孟章的爪子蠢蠢欲动,想要套他麻袋。 「那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县衙大牢走上一遭啊?」季子禾问道。 「你以为贫僧会怕你吗?这事儿就算报了官,也不会有人管的!」和尚有恃无恐道。 屁大点事怎么可能会闹到县太爷面前,而且他又没犯法,这富家公子害他受伤,他要点医药费怎么了?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任谁见了肯定也不会为难他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是这小公子在仗势欺人。 「县太爷管不管你说的不算,我说的才算。」季子禾硬气道。 「你什么意思?」和尚心里有些打鼓,这小子该不会在县衙里有人吧! 「咦,这不是县太爷吗?」人群中有人突然叫道。 「别瞎说,县太爷怎么会在这儿!」 「就是县太爷,我难不成还会瞎说吗?」 「要真是县太爷的话,道冬和尚这次可就踢到铁板了。」 「活该,谁让这和尚天天赌钱的,偷寺庙的香油钱还不够,还四处打着兴福寺的名号筹集善款,如今还学会讹人了,真该找个人来治治他!」 「瞧他刚才那嘚瑟的模样,哪一点像个出家人。我刚就想替这位公子说话,和尚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话,现在不是马后炮嘛!」 「我那不是怕他事后缠着我不放问我要钱嘛,还说我,你刚刚不也一声没敢吭!」 「我那是……」 ……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和尚也慌了神,「你真是县太爷?」 「要不要跟我去县衙去验证一番啊?」 和尚当时腿就软了,舌头有点打结,「县,县太爷,贫僧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贫僧的过错。县太爷日理万机,贫僧就不耽误您的时间,这就回寺了。」 「别着急走啊,你不要钱了?」季子禾问道。 「不用了,贫僧突然觉得身体好了,就不劳您费心了。贫僧该回去念经了,就先走一步了。」和尚说完,拨开人群,拔腿就跑。 「就这么让他轻易的走了?」孟章问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朝着问道,「你们可有人认识这和尚?」 「县太爷,我认得,我认得!」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立马举起手激动道。 「你知道他是何来历吗?」季子禾又问道。 「小的知道。」男人走到季子禾面前,略微弯着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大人,小的认识他,那和尚俗家名字叫张三,因为家里穷,从小就被送到个兴福寺做了和尚,取了个佛号叫做道东。这和尚这几年染上了赌瘾,经常打着寺庙的旗号筹集善款,还被庙里的和尚抓到过偷佛前功德箱中的香油钱。只要他有钱,就一定去赌,现在还开始四处讹人索要钱财,实在可恶至极。」 「原来如此,多谢小哥告知。」季子禾拱手道。 第316页 「大人不必客气,能够为大人效劳实在是杨某人的荣幸。」男人说道。 「我还有事 ,就先行告辞了。」 「大人请。」男人并未阻拦,也没有说其他的话,一直摆着副恭敬的模样,让季子禾觉得有些奇怪。 刚刚这姓杨的如此积极,他还以为这男人会有事求他呢,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他离开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和尚啊?」孟章问道。 「他的事情不急,如今最重要的是陈茉儿的案子。待陈茉儿的案子了结之后,我会想办法小惩大诫一番,让他改邪归正。」季子禾说道。 既然季子禾心里有主意,孟章便没有多问。一人一龙在大街上转悠了几圈,等到日游神传来了消息,他们就回了县衙,说是接到了群众举报,找到了道士的藏身之处,然后召集了几个捕快随他去抓人。 不是季子禾不想多找几个捕快,实在是日游神给他发的位置有些远,县衙里养的马也不多,达不到一人一匹马那种奢侈的条件。干脆季子禾就只挑了几个好手,容戈虽然是女子,可武功高强,季子禾也忌讳什么性别,把她也给挑中了。 临行的时候,县尉还拦着季子禾,说他一个县太爷应该留守县衙,不应该亲自去抓犯人,有失身份。 季子禾也知道抓犯人是捕快的活,没有哪个县太爷总跟捕快抢活干,可不让季子禾去他不放心啊。那道士虽然法力低微,可到底还是有点法力的,他害怕这些捕快会中了他的邪术。 一想到这个,他就又觉得自己的县衙缺了个人。他应该再找个厉害点的修士来给他当捕快的,那他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不需要操什么心了。不过,厉害的修士肯定比女捕快还要难招,有那本事谁还愿意当什么捕快啊,季子禾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不过,幸好他还有个孟护卫做备选,美滋滋。 还未恢复人形的孟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良的县太爷盯上了,更可怕的是,季县令已经在脑子里列举了压榨孟护卫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日游神告诉季子禾的道士的藏身之处。 这地方就在牛头岭之中,牛头岭很大,一行人沿着弯弯的山路前行,忽然看到了前方有一棵弯弯的大柳树。柳树下,一个道士盘腿而坐,这不就是他们要找的犯人嘛。 第166章 审问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儿来!」道士见到季子禾等人大惊失色。 「抓住他。」季子禾才懒得和他废话,对着身后的捕快们说道。 捕快们翻身下马, 手持大刀向道士围了过去。 季子禾骑在马上, 朝着周围看了圈。藏在暗处的日游神携陈茉儿现身, 朝着季子禾恭敬一拜。季子禾点了点头,日游神便离开继续日巡, 只留下陈茉儿一只鬼。 陈茉儿飘到季子禾面前, 「大人, 就是这道士,他就是杀害我的凶手!」 「陈茉儿,你为何会在这里!」隔着捕快, 道士一眼就看到了陈茉儿的身影,赶忙就翻自己腰间的口袋。 众捕快扭头看了看, 身后只有季县令啊, 哪里来的陈茉儿啊, 定是这道士在故弄玄虚。 「都死到临头了, 还敢胡言, 束手就擒吧!」捕头章丘大叫道。 道士翻了翻自己的袋子,没有找到陈茉儿的心脏, 脸顿时白了起来。这还不够明显嘛,他一定是中计了, 这个陈茉儿,死了也不安分,早知道他就应该提前把她的心脏给捏爆,让她魂飞魄散! 看着围上来的捕快, 道士并没有反抗,而是迅速拿出一只纸鹤,将其放飞,然后就被抓住了。 问他为什么不反抗啊,他那点道行也就背后阴阴人,能做出来的傀儡也就那种小木头人,小纸人什么的,要真让他与别人真刀真枪的干,他可没那本事。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杀个陈茉儿还废了那么大功夫,连人家门都不敢进,只敢在村外偷偷将人从家里骗出来,趁机偷袭,就是怕被人发现了把他给擒住。 面对一个娇弱的女子他还得用计谋的,更何况是那么多身强体壮五大三粗的捕快,肯定逃不掉啊。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反抗肯定要挨打,他还是赶紧发个求救信息让人来救比较靠谱。 孟章本想去将那纸鹤追回来,却被季子禾拦住了,他有些疑惑,「不拦下吗?」 「不用,只是个求救信号罢了,就让它飞走吧。若他的帮手来救他……来了更好,像这样的坏人,能多剷除一些就能让更多的人免受伤害。他们若是敢来,我就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季子禾说道。 「大人英明!」陈茉儿立马接着道。 孟章挑着眉毛看向了陈茉儿,这场面真是眼熟,好不容易小九那个狗腿子走了,结果又来了一个。明明一个是狐狸,一个是鬼,咋突然就那么的神似呢? 季子禾一行将道士带回了县衙,派人通知了陈茉儿的父母犯人已经抓到,等他们到了县衙,就直接开始升堂了。 季子禾身穿官袍,坐在堂上,皂班衙役排列两侧,高呼威武。 堂下,只有道士一人跪在地上。此次升堂,主要就是审道士的,而陈茉儿的父母就是来旁听而已。季子禾念及陈茉儿的父母年事已高,还派人搬了两个凳子让他们坐着。 陈欢乐与老妻交握着手,仇恨的看着道士,若非此刻在公堂,这两人肯定现在已经冲上去殴打质问这道士了。毕竟之前那倒霉的赵来福只是说了几句闲话就被陈家人打成那德行,而这道士可是正儿八经的嫌疑人啊,想必他们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第317页 陈茉儿也被季子禾特别允许来到了公堂,见到父母时,陈茉儿不再像身处木人身体时那般淡漠了。 这是她的爹娘啊,她怎么可以淡定。再见爹娘时,她多想哭着扑向他们怀里,哭诉自己的委屈。可惜如今他们却是天人永隔,就算她站在爹娘的身边,他们也看不见她。 父母年事已高,却遭丧女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心里得有多么难熬啊。陈茉儿感同身受 ,心如刀割,她以为自己哭了,可她的手摸上脸时,却是干干净净。她又忘了,鬼是不会流眼泪的。 季子禾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陈茉儿惊了一下,也不管有泪没泪了,随便在脸上抹了几下,就站在了爹娘的身前,盯着堂下被缚,跪在地上的道士。 道士瞧着陈茉儿,冷哼了一声。可旁人见不到陈茉儿啊,他们只看见道士看着陈茉儿的父母,满脸的嘲讽。 这还得了,杀人女儿,还如此看不起人家,简直太过分了些。 陈欢乐当时就要炸了,很想扑上去将这道士打一顿,可这里是公堂,容不得他放肆。陈欢乐抬头看向季子禾,高声道,「大人,此人闭口不言,显然是在蔑视公堂,该打!」 「老头,你胡说什么,贫道何时蔑视公堂了!」道士说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是该打,来人,把这道士拖下去,先打十大板!」 「且慢!大人,贫道乃出家之人,由大人审我怕是不妥吧!」道士说道。 在前朝,出家人之所以是个热门的职业,除了可以逃避徭役,不愁吃喝之外,还有就是一些人犯了法,做了出家人,就会受到佛门或者道门的庇佑。美名其曰,前尘往事皆断,好像做了出家人以前犯得事情就和自己没关系了一样,逃脱法律制裁。 不过,当今圣上和他爹一样,都不咋地喜欢出家人。如今出家人想要出家,都需要经过考核评定,由官府发下度牒,没度牒的都不是真出家人。若此类人借着出家人的名号招摇撞骗,直接就可以被抓起来关大牢里。而且每年度牒发放的数量有限,这等于说官府严格控制了出家人的数量。 因此,出家再也不能成为罪犯的庇护了,首先审核那关就过不去。再者,就是真出家人犯事也别想跑,不过碍着宗教的势力,朝廷给他们几分薄面,在省里设立正教司专管。正教司里真正主事者是朝廷的人,可其他的各个打酱油的职位都是由出家人自己担任。而且这种打酱油的职位还不少,给外人一种宗教自己裁决的错觉,也算是保全了出家人的颜面。 道士的案子如果真转到正教司,无非就是拖延几天时间而已,无论他如何狡辩,只要摆脱不了他杀了人这一点,他的死罪就逃不掉。 道士也没打算逃脱什么罪名,他就是想拖延下时间,能够在援兵来救他的这段时间让他少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六根不净的出家人那又与世俗之人有什么区别,而且你说你是出家人,那拿出来证据啊!」 「什么证据?」道士愣了一下。 「你莫非连我大楚国的出家人都需官府颁发度牒都忘了?把你的度牒拿出来,拿不出度牒,那就是冒充出家人,罪上加罪!」季子禾说道。 季子禾当然知道这道士没有度牒了,在抓住这道士之后,季子禾怕他还施什么邪术,就直接命人搜了他的身,把他身上的东西搜走的干干净净,一片纸都没给他留下。他的那些东西里,可没有度牒这种东西。 道士脸黑了,度牒那种东西当年他也是有的,不过自他叛出师门以后,就被官府给销了成了假证。道士自觉留着个假证也没什么用,随手就给扔了,谁知道他还有用上的一天啊! 「度牒贫道不小心弄丢了,还未来得及补办。」道士说道。 「那就是没有度牒了,像你这般假道士本官见得多了,打。」季子禾从签筒里拔出一根红头签,扔了下去。 一根白头签是一板子,一根黑头签代表要打五板子,一根红头签代表要打十板子。季子禾扔了一根红头签,就等于说是要打道士十大板。 衙役们手中的水火棍, 长约其眉,不仅长,还又大又粗。要是结结实实的挨上十棍,还不把屁股给打烂。 两个衙役上前,抓住道士的胳膊就把他往外边拖。道士心里慌了,只想逃脱这顿板子,赶忙道,「大人处事不公,还未查证便要打贫道的板子,贫道不服!」 季子禾一声不吭,从签筒里拿出一根白头签,轻飘飘的扔到了地上。 得了吧,连名号都不肯报上,还说什么查证,此人摆明了就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季子禾又不是个傻子。再者,如今考察那么严格,季子禾还真不信,一个有邪心练邪术的道士能拿到道士证。就算这货是个真道士,季子禾只是打了他几板子,上头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治他的罪的。 「大人,你这是公报私仇!」道士脸有些发白,十板子没逃掉,还多了一板子。 季子禾默默地从签筒里又抽出一根黑头签扔到了地上。 道士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是敢怒不敢言。衙役们有些遗憾的动手把他给拖了出去,怎么不继续说了,说一句扔一根签子,这假道士就是该打,治治皮痒之症。 道士被拖到大堂外,衙役一棍子下去,棍子与臀肉亲密接触,道士瞬间跟像是只被杀的猪一般惨叫了起来。他还未叫完,下一棍子又来了,道士一口气没上来,停顿了片刻,又叫了起来。 第318页 就这么一棍子叫一声,一直叫了十六声道士才被重新拖回大堂。刚刚听他的叫声倒是挺有劲的,可再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蔫了吧唧,半点精神也没有,就好像真的被打老实了一样。 陈茉儿解气的围着他转了一圈,叉着腰傲气道,「活该!」 道士满心都只顾着自己挨打的娇臀去了,连嘲讽陈茉儿的心情都没有了。哎呦喂,他可怜的屁股呦,长这么大,还是头回遭那么大罪,这笔帐他记上了! 第167章 妄痴与妄机 「哎呦, 哎呦呦……」道士小声的哀嚎着。 季子禾再拍惊堂木, 「肃静, 堂下所跪之人,你说你是道士, 那就将你的道号,籍贯报出来,本官自会查明。」 道士依旧只顾自己的屁股,季子禾眯了眯眼睛,看来是苦头还未吃够啊。 「你若再不回答, 本官就继续扔签子了。」季子禾说着, 手就抓上了一只红头签。 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道, 「别别别, 贫道说还不行嘛。」 什么毛病啊, 一言不合就打板子, 这官威也忒大了些。瞧这县令的模样, 细皮嫩肉的, 虽然脸上有鬍子,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县令就是个毛头小子, 怪不得脾气那么暴躁。自己落到这种人手里,可真是要遭大罪了。 季子禾将手拿了回来,放在了桌上,「说吧。」 「贫道的道号是妄痴, 在枫城五叶山五叶观中修行。」道士低着头,眼中微微闪烁。 招就招,谁怕谁啊,他就不信这会儿的功夫县令能确定他的身份。 「师爷,查查。」季子禾说道。 「是。」颜如玉说道。 道士这才将视线放在了颜如玉身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位师爷一身妖气,真是稀奇,这县令居然找了个妖精当师爷,怕是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颜如玉随即离开了大堂,直接去了避火楼。 「大人,贫道估计这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不如改日再审问贫道如何?」道士十分善解人意道。 「不用,我这师爷有一个很厉害的本事,只要是他看过的文章,都能过目不忘。如今大楚很重视出家人,所有县衙的避火楼里都收录有全国各地的出家人的名单,就是怕有人冒认。索性全国在籍的和尚道士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之重,只要你说出来籍贯,名号,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查出来。而我家师爷为了方便,早就将这些名单给背下来了,你一说他就知道你是谁了,之所以离开只是为了去拿个依据给你看看罢了,好让你心服口服。」季子禾颇为骄傲的说道。 没想到吧,他家师爷就是那么厉害,那么厚的书册说背下来就背下来了,有这样的下属他真的是赚大发了。 道士的脸色发青,这妖怪也太没有骨气了吧。他来当师爷不是为了吃县令吗,工作那么努力做什么,难不成当人当上瘾了? 没过多久,颜如玉便拿着一本书回来了。 「大人,我查过了,全国上下叫枫城的地方共有八个,其中境内有五叶山的只有一处,在汝南省。五叶山的五叶观却有一个道士的道号叫做妄痴,您请看。」颜如玉翻开书册,将其摊到了季子禾的桌案上。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说过,贫道是个正经的道士,你们还不信贫道,这下总该信贫道了吧。既然知道了贫道的身份,大人便没有权利审问贫道,将贫道关起来押到省里正教司才是。」道士一听,瞬间腰板就直了起来,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季子禾冷哼了一声,「还敢胡言,给本官打!」 道士一瞬间目瞪口呆,「等等,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凭什么还要打我。」 「身份,你哪来的狗屁身份!满嘴谎话,还想欺瞒父母官,冒充出家人,简直罪上加罪。来人,给我打!」 说罢,季子禾抓住一根红头签扔了下去。 「是!」 五大三粗的衙役说着,就架起了道士的胳膊,将他往外边拖。 道士嘴巴里开始骂骂咧咧,衙役们冷着张脸,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任由道士随便骂,拖着道士就出了大堂,上去就是 一板子。 道士瞬间骂不出来了,嘴里只剩下惨叫声。屁股火辣辣的疼,这衙役下手也忒重了些,他记住了。等他将来逃出去了,他定要用最恶毒的术法,将他们全都弄死,以解他心头之恨。 等十板子下去了,道士连哼都哼不出来了,被衙役拖进大堂,直接就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可见这十板子用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陈茉儿幸灾乐祸的蹲在他的面前,「疼不疼啊,瞧你的样子,是不是很后悔杀了我啊?晚了!哈哈,你逃不掉的,我告诉你,这还不是最惨的。你不光会被打板子,你还会被杀头,就算你死了也不会好过。」 「你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哪里会是一条命可以偿还的了的,等你被砍了脑袋,变成了鬼,地底下可还有十八层地狱等着你呢。不将你这身罪业赎清,你就没法子投胎,指不定要在地狱里带上几百年的时间。」 「就算是赎清了又能如何,你以为十八层地狱是闹着玩的的吗?进了地狱的鬼,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你魂魄不全,就只有个托生成蚯蚓苍蝇的份,哈哈,听起来如何,是不是很高兴啊!」 陈茉儿笑容有些狰狞,配上那张过分的脸上,实在是恐怖的过分。 第319页 这些地狱里的东西,都是之前日游神告诉她的。日游神虽然神身长得吓人,其实他的性格绝对是季城隍下属中最温和的一个。他生前也是个大善人,死后也干的只是巡逻的活,不像黑白无常那般天天与鬼打交道练出一副硬心肠。而且坏人做坏事,哪个不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谁干坏事敢明目张胆的在大白天干啊。所以他见过的阴私之事比夜游神还要少,以至于他成了季城隍下属中性格与生前最为相似的一个。 陈茉儿死的悽惨,日游神挺同情她的遭遇的。不仅帮她偷回了她的心脏,还与她说了些地狱中的事情,告诉她做恶之人死后的下场,以免让她被怨气缠身。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陈茉儿现在如此的高兴。 季子禾见状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想着,怪不得骨头不愿意跟他一起升堂,他看着这陈茉儿也觉得辣眼睛。 自从做了城隍爷,季子禾见到的鬼挺多的,就算是厉鬼他也见过不少。见过了肯定就不会怕了,可习惯是一回事,习惯可不代表心里能够接受。说实话,每次见到长得奇奇怪怪的鬼,季子禾都觉得可糟心了。 不过还好,糟心就就他们几个糟心,旁人都看不到陈茉儿。不然的话,就凭陈茉儿这个笑,估计就能吓晕一堆人。 道士恶狠狠的看着陈茉儿,这噬主的奴才,竟然还敢幸灾乐祸。这个帐他记下了,等他脱身之后,他定要将这个奴才的魂魄抓起来,好好折磨一番,再把她打成粉末,叫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假道士,你还不从实招来,你到底是何人!」季子禾高声道。 「贫道不是都说了嘛,你这个官真是好不讲理,说打就打,贫道不服!」 「你还敢狡辩,那红叶观的妄痴真人已于去年年底羽化,莫非现在跪在本官面前的是个鬼不成!」季子禾说道。 「什么,妄痴羽化了?」道士愣了一下,脸上似悲又似喜,「他真的死了?」 「拿下去给他看看,让他死心。」季子禾说道。 「是。」颜如玉将案上的书册拿了起来,走到了道士面前。 道士急忙伸头去看,若非他的手还被绑着,他定要将那册子抢到手里来不成。 待看到书册上的内容之后,道士大笑了起来,「哈哈,妄痴死了。」 笑着笑着,道士的眼泪决堤而下。虽然他怕疼,可他被打了那么多板子他都没有哭泣。如今只是确认妄痴已死,他却泪流满面 。 「死的好,死的太好了,他为什么不早点死!」 他这般模样,还真让人看不出了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伤心,实在是太过矛盾了些。 「休要装模作样,还不从实招来,不然本官就继续扔签子,让你多受些皮肉之苦。」季子禾一拍惊堂木威胁道。 颜如玉拿着书册退到了季子禾身边,冷眼看着发疯的道士。 「我的身份,我是这妄痴的师弟,道号妄机。」道士似是痴狂道。 季子禾看向了颜如玉,颜如玉适时的呈上书册,「妄痴真人确实有一个师弟叫妄机,不过十年前已经还俗了,所以他的道籍也被削去了。」 「还俗?哈,他们竟然是这样说我的啊,为了他们道观的面子,我也能被说成还俗,真是噁心。说的倒是好听,可惜道爷我不稀罕!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还俗,我是被他们赶出去的!」 季子禾一挑眉毛,这有什么好骄傲的,还非得郑重的解释一下?其实季子禾对他到底是被赶出去的还是还俗了并不好兴趣。重要的是,这假道士承认了,他就是个假道士。这下,他可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判案了。 「既然你承认……」季子禾刚开口,就被道士给打断了。 「承认,我当然承认,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爱上了我的师兄,下一任的观主,所以我便是个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情爱之事可耻吗?当然可耻了,所以你们容不下我,非要赶我走,觉得我玷污了你们的门庭。」 「我知道,妄痴不爱我,但他是个好人啊。村子里遭了土匪,所有人都死了,是他,将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两个总角之年的小孩相互扶持了数年,一起要过饭,一起挨过打,最后一起拜入了五叶观,成了师兄弟。虽然我们不是亲人,可在他心里我们早就胜过了亲人。所以我告诉他,观主要对我动用观规,再我赶出去。到时我身受重伤,又身无分文,肯定会活不下去的。」妄机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声咆哮,让闻者骨头都觉得渗透着丝丝凉意。 第168章 占有欲 「他一听果然心软了, 说要去观主面前为我求情。我当时很高兴, 心道妄痴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妄痴, 只要我装装可怜,他什么都会答应我。我却不知, 我所说的观规与妄痴若说的观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俗话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道观自然也有道观的规矩。不过道观是道士们修行的地方,又不是县衙, 哪来的那么多刑罚, 只规定了些原则上的东西。若犯了小错,自有观主酌情处罚, 若犯了道观不能容忍的大错, 也就触及了观规, 自然要按观规办事。 妄机所知道唯一可以被称为观规的刑罚, 就是打一顿, 逐出道观。他却不知道, 自他们入了道观之后,他们看似离的很近, 实则早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妄痴所知道的观规, 与他所知的有很大的不同。 第320页 妄机想要让妄痴随他一起离开道观,只要离开了这里,他们便同小时候一样,天南海北不任由他们闯荡。而且离了道观, 他们再也不用守那拾劳子规矩了,就他们两个人,妄痴早晚还不得回应他的感情。当然,就是他一辈子不喜欢自己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也有把握让妄痴离不开自己。他也不是什么固执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行啊,只要能陪在他身边过一辈子,就算没有爱情他们不还有亲情在嘛。 可是妄痴不愿意答应。 与妄机这个普通弟子不同,妄痴一进道观,就被观主收作了亲传弟子。观主是个好师傅,他只收了妄痴一个徒弟,自然倾尽了全力去教导他。他对妄痴的期望很高,妄痴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仅仅五年时间,妄痴便通过了五叶观的五位大长老的考验,确定了他继承人的位置,成了五叶观名副其实的大师兄。 观主很喜爱妄痴,妄痴又怎么可能不尊重他呢。妄机说的对,妄痴是一个好人。他在遇上妄痴之前,就是一个孤儿,父母早亡,吃百家饭才活这么大。后来他们村子的人容不下他,就将他赶走了,他便开始四处流浪。即便如此,他依旧拥有一颗善心,所以他才会救下妄机。 妄痴没有体验过什么是父母之爱,可观主给了他,对妄痴而言,观主既像是他的师,又像是他的父。就算是为了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抛弃师父离开道观。 妄痴不愿意跟着妄机离开,妄机便大骂他为了自己的富贵,连兄弟都不要了。可妄痴怎么可能不要兄弟,他去找观主求情,观主将他赶出了房门,他便在观主的院子前跪了三天三夜,可观主不肯见他。 妄痴知道师父的脾气,跪了三日便没有再继续了。他为妄机求情,师父虽不答应,却会认为是件正常的事。毕竟他与妄机少年相识,有这份情义在,师父还会欣慰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可凡事都有个度,一旦超过那个度,师父就会怀疑他与妄机真的有什么。他不仅是师父的弟子,更是道观重点培养的下一任观主,道观对于乱他道心者,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求情没有用,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他害怕妄机扛不住观规,既然左右都是离开,那便让妄机提前离开道观好了。可让妄机一个人逃,定逃不过追捕,妄痴便决定自己带着妄机离开道观,等妄机安顿好了之后,他再回山上向师父请罪。 从观主的院子回来之后,妄痴便找到妄机,让他赶紧收拾东西,他们连夜离开。 妄机很高兴,以为是妄痴想通了,终于肯和他一起浪迹天涯了。他的包袱早就收拾好了,如今妄机一说,他就直接背着打算去妄痴房里帮他收拾。可妄痴阻止了他,妄机便以为妄痴是不想要带着道观的东西离开,善解人意的没有坚持。 月色朦胧,下山的路妄机走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那般激动雀跃。他以为 他们马上就可以去开始新的生活了,然而事实上,他们一只脚刚踏出山门,追兵就来了。 妄机长这么大,头一次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他以为神仙什么的不过是道士们编出来骗人的,就为了信众的钱袋子罢了,然而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身后的追兵在妄机看来就是个小黑点,像是从林间窜出的飞鸟,而妄痴却大惊失色。他慌忙将妄机扔到了背上,脚尖一点,便像一只射出的箭矢下般飞到了天上。 「师兄,你什么时候学的功夫?」妄机紧紧抱住妄痴的脖子问道。 事实上,妄机也知道,这不是轻功,再厉害的轻功也不可能让人这样飞啊。这是仙术,这一定是仙术,师兄已经是仙人了,可自己却一无所知。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他已经不信任他了吗? 「这是观中的机密。」妄痴说道。 「什么秘密啊,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你居然都不告诉我,真是太不讲义气了。」妄机说道。 妄痴没有顺着他将事情说出来,只道一声,「抱歉。」 妄机没有想过妄痴还要回道观,他只是以为妄痴对道观有愧疚,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离开道观的事情罢了。妄机不介意妄痴心里还记挂着道观,因为他本就是那么一个重情义的人,他也不愿意逼他,在妄机看来妄痴能够跟他一起离开他已经很满足了,何必在意一些细节呢。 「师兄,我不怪你,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是道观的人了,所以道观的规矩我可以不用再遵守了,你能告诉我吗?」 妄痴继续沉默,在妄机以为他还是不肯说的时候,他却开口了,「其实,五叶观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道观,而是一个修仙的教派,只是借着道观的名义在尘世间行走罢了。没有仙缘的弟子,全都属于外门,不教授仙术,只教道义,与旁的道观没有什么不同。而内门弟子,除了要学习外门弟子所学的那些,还要学习修练的法门。」 「我就属于外门弟子?」 「是的。」 「就因为我没有仙缘?」妄机心里波涛翻涌。 仙人啊,法力无边,与天同寿,妄痴居然成了仙人……狗屁仙缘,就因为那什么仙缘,就把他的妄痴推到了他遥不可及的位置。他是个凡人,怎么可能留的住仙人呢。就算留的住一时,可等他死了呢,妄痴却还能活很久很久,到时他一定会很高兴终于摆脱了自己这个累赘吧。 第321页 凭什么,他不甘心,他可不愿意看到妄痴一个人逍遥自在,妄痴是他的,怎么可以一个人独活。从妄痴救了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谁都不能从他身边抢走妄痴。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妄痴,他一定会拖着妄痴一起下地狱的。 妄机抱着妄痴脖子的胳膊略微收紧,妄痴赶忙道,「其实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区别只是内门弟子多学了一样东西而已。平日里,内外门弟子吃住都在一起,相处内门弟子严禁在外门弟子面前泄露此事,违者观规处置。」 妄机微微阖眼,「内外门的观规是一样的吗?」 「观规还能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断绝全身经脉,扔到大山里吗……哦,对了,内门弟子还要戳破丹田,废除修为,外门弟子因为没有修行,所以不需要这个步骤。」妄痴说道。 妄机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是啊,一样的。」 怪不得妄痴一听观规就变了脸色,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内门弟子可不像他们自己想像的那般什么都清楚,至少这内外门的观规就不一样。 外门的观规最多也就挨顿打,受点皮肉之苦,逐出道观自寻生路。相比外门,内门弟子的观规可就苛刻多了,断绝全身经脉, 就成了动都动不了的废人,还要扔进大山餵野兽,可不就是必死无疑。 每个弟子入观时,他们的师父都会私下亲自给他讲授观规。观里的规矩不多,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条文,不需要背诵,只需要大致理解一下意思就好。妄机与妄痴不是一个师父,自然不知道师父所讲的有什么不同。加上平日里也没有谁会将观规挂嘴边上啊,所以没有弟子会发觉二者的区别……就算真的有,怕是也早就被执行了观规了吧。 「师兄,他们快追上来了。」妄机说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妄痴额头上冒着薄汗。他修炼不过十数载,纵使天赋再怎么好,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超过观里那些前辈们,想要带着妄机逃走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妄痴改道飞往了一处悬崖,悬崖很高,崖下是奔腾的河流。 妄痴停在了悬崖上,将妄机放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颗宝珠塞给妄机。 「拿着它,跳下去,它能护你平安。」 「你不跟我一起走?」妄机问道。 妄痴摇了摇头,「我不能走,若是我跟你一起,谁来拦住追兵,到时我们都走不了了。」 妄机握着珠子,质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跟我一起离开!」 妄痴抿了抿唇,「抱歉,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离开。」 「哈哈哈,果然,我还是留不住你……」 「孽障,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妄痴忙将妄机护在身后。 观主手持拂尘,脚踩祥云落了下来,身后跟着的两位长老停在远远的树梢上。 妄机突然发现观主居然还能跟仙风道骨沾上边,他一直都以为观主是个老骗子,最喜欢骗那些贵妇人的钱财。 「师父,求您放妄机一条生路。」妄痴跪了下去,对着观主说道。 「哼,我给过他活路,是他自己不珍惜。妄痴,杀了他,跟我回去,我可以既往不咎。」观主高高在上,将一柄长剑扔到了他的面前。 「师父……」 「不必多言,你若不动手,那我便要替你动手了。」 妄痴朝着观主磕了个头,抓住地上的长剑,站了起来,「师父,我答应过他,不会让他有事的。」 「你要对我动手吗?」观主震怒道。 「抱歉,师父,我……」妄痴身形一顿,瞪大眼睛。 妄机在妄痴的身后声音低沉的笑着,「我果然还是放不下你,与其让你一个人逍遥自在,我还不如现在就拉着你一起去死。」 说着妄机就要拉着妄痴往崖下跳,然而尴尬的是,任由他怎么拉,妄痴都没有动弹一下。 「你怎么……」妄机惊讶的看着他。 妄痴甩开了他的手,退后了几步,转过身,红着眼睛大声质问道,「为什么?」 妄痴一转身,观主就看见他背上插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插的很深,血染红了他背上的衣袍,而那红晕还在不断的扩散。 「孽畜,居然敢伤我的弟子。」观主当场就急了,甩出了拂尘,当场就要将妄机击杀。 「不要!」 就在拂尘要打中妄机之时,妄痴拦在了他的身前,替他抗下了这一击,吐了一大口鲜血,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上。 妄机觉得妄痴的血都要流干了,背后血没止住,又吐了那么多,他还能活的了吗? 「妄痴——」观主惊恐的大叫道,身体瞬间略到妄痴的身前,抱住了他,「别怕,师父这就带你回去治伤。」 观主这一击,本是想取妄机 的性命,自然是没有留后手。妄痴虽然身体比普通凡人强悍,可他才修炼几年啊,还是个修士罢了。本就受了伤,再受一击,哪里还抗的住。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硬撑着一口气,抓着观主的衣袖,恳求道,「师父,徒儿求你,别伤害妄机,放他一条生路吧。」 「都这种时候,你还向着他,他有什么好!」观主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师父,求你……」妄痴嘴里不断涌出鲜血来,血中夹杂着破碎的内脏,可见他伤势极重。 第322页 「我答应你。」 「多,多谢师父。」妄痴没有再看妄机一眼,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晕了过去。 「妄痴他不会死吧?」妄机问道。 「他当然不会死。」观主抱着妄痴,目光不善的看着妄机。 妄机退后一步,紧张道,「你想做什么,你答应过妄痴要放我一条生路的!」 妄痴若不死,那他也不要死,没有妄痴,死了还有什么意思。 「呵,我当然不会杀你,你是失足掉下悬崖摔死的,与我何干!」观主冷声道。 妄机变了脸色,观主一拂袖,一阵大风吹来,妄机无法站稳脚步,被风吹下了悬崖,失去了踪迹。 黑暗中,妄机怀里的宝珠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险,幻化出一个球形的罩子,将妄机裹了起来。下一秒,妄机便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若是没有那珠子,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来,就算底下是河流,怕是也难活命。 顺着河流飘了数十里,妄机狼狈的爬上了岸,然后便遇上了一个男人。 「谁说没有仙缘便不能修炼,小友,我见你觉得有缘,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那个叫杨廷素的男人如是道。 在他的引荐下,妄机认识了他现在的师父,拜其为师,踏入了修士的行列。 纵然知道他如今的师父是个邪修,可做个邪修又如何。如果杀人就能将妄痴抓在手里,他一点都不介意杀人,反正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第169章 判决 「妄痴真人遇到你还真够倒霉的, 要是没你这么个背后捅刀子的兄弟, 说不定他也不至于英年早逝。」季子禾感慨道。 「他既然救了我, 就应该对我负责。休想抛下我独自成仙,若真因为我他才死的那么早, 那也是他活该。」妄机大叫道。 季子禾头顶青筋一抽一抽的,感情人家救了你还救错了,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反而还以怨报德。这等不仁不义之徒,真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季子禾邦邦的敲了两下惊堂木, 「与本案无关的闲话少说, 本官且问你,陈家女儿陈茉儿可是你所杀啊?」 「是我。」妄机没有丝毫犹豫的便承认了。 「你个杀千刀的, 竟然真的是你,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陈欢乐一听妄机道士承认了自己杀死陈茉儿的事情, 立马就坐不住了, 站起来就要去踹妄机, 却被衙役们拦住了。 「老人家莫要激动, 待本官审完案之后,定会还陈姑娘一个公道。」季子禾说道。 「是, 多谢大人, 一切都听大人的。若非大人才智过人,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说不定就要逍遥法外了,能抓住他都是大人的功劳,理应听从大人的安排, 相信大人定会秉公处理的。」陈欢乐冷静了下来,想起了这里是公堂,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便拱手朝季子禾拜谢道。 「老人家请坐下吧,我们接着审案。」 「谢大人。」 「妄机,本官再问你,你杀害陈茉儿的动机是什么啊?」季子禾又问道。 「用她的魂魄炼制傀儡,供我驱使。」 季子禾很高兴犯人能够如此配合,要是每个犯人都像他这样,那他审案可就轻松喽。 「师爷,记上,他的作案动机是为了炼邪术。」季子禾对着颜如玉道。 虽然犯人很配合,可炼傀儡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写入卷宗的。玄之又玄的东西上头可有明文规定不能写,所以季子禾用炼邪术这三个字代替。 「是。」颜如玉刷刷的纵笔急书,他要将季子禾与妄机的对话整理成供词,待会儿审完了可是要让妄机签字画押的。 「那你再说说,你是在何时何地做案啊,又用了什么凶器啊?」 「你们不都知道了嘛,数日前我在牛头岭将陈茉儿杀了。当时为了杀她,我还布了许久的阵,用幻术将她从家中骗到了牛头岭,用刀子将她的心脏刨了出来。」 「师爷,记上,妄机将陈茉儿诱骗至牛头岭,用短刀杀人剖心。」 「是。」 季子禾又让人将从妄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呈上来,从中找到一把短刀,问道,「凶器可是这把刀?」 「是的。」 季子禾点了点头,好了物证也有了,这下子这道士可跑不了了。 「除了陈茉儿之外,你可还害过什么人?」 妄机想了想,道,「太多了,忘了。」 「可是需要本官用板子帮你想一想?」 「反正我已经是个死罪了,多一项罪名与少一项罪名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又何必骗你。」 季子禾想了想,没有再追问,又将他杀害陈茉儿的一些细节询问了一番,妄机也都一一作答了。待到颜如玉将妄机的供词写好,季子禾便让他签字画押了。 「妄机,你为炼邪术,杀害陈茉儿,简直罪大恶极。如今你既以认罪伏诛,本官便宣判,来人啊,将妄机押入大牢,十日后午时三刻,在菜市口当街问斩。」 「是。」 「退堂!」季子禾说道,在衙役们的威武声中,季子禾 离开了大堂。 终于将这个案子解决了,季子禾心里顿时轻松了起来。他抱着官帽往公署走着,陈茉儿追了上来。 「大人留步。」陈茉儿叫道。 第323页 「怎么了?」季子禾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大人,您没有将那假道士直接拉到外边斩首,反而要等十日,是不是为了让他当诱饵,引出他的同伙?」陈茉儿问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大人,我被那假道士驱使时,曾听那道士说过。他的师父是什么山上的什么邪魔老祖,法力十分高强,就连仙人也有许多败于他的手中,被他折磨而死。如果他要来救这假道士,大人还是早些准备好。」陈茉儿担忧道。 「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不用担心,我自有后手。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办?」季子禾问道。 「我……」陈茉儿有些犹豫,「大人,我如今这般模样,还能怎么办呢,怕是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吧。」 「你那颗心脏呢?」 「我藏在了家里的房樑上。」 「等晚上让夜游神带你给你爹娘托个梦,让他们把你的心脏拿到寺里找高僧念经超度七天七夜,到时你就能解了你就能变成原样了。超度完之后,再让你爹娘将你的心脏放回你的尸体里一起下葬,到时自有黑白无常引你入地府投胎。」 「我不投胎。」陈茉儿突然跪在了地上,「大人,小女子不愿意投胎,我要留在县衙,给大人当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 「我家大人不需要牛也不需要马!」孟章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第一次在陈茉儿面前现出真身,尾巴勾着季子禾的脖子霸道的宣誓着主权。 「骨头,松开些,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季子禾想扯又不敢扯孟章。虽然心里知道孟章的身体很结实,可看它那细细的模样,又崩的那么紧,季子禾总是有一种若是自己大点劲就能把它扯成两节的感觉。 孟章扭过身体,两只前爪抱住季子禾的下巴,小脑袋戳到季子禾的鼻子上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许收她,颜如玉那个小妖精能帮你整理文书,她能做什么。」 「我会洗衣做饭,针线活也可以。」陈茉儿弱弱道。 「闭嘴,那玩意儿老子也会!」孟章扭过头叫道。 「你还会绣花?」季子禾惊讶的问道。 「别说绣花了,我连法袍能做,等我恢复了,我能把你的衣服全包了。」孟章傲气道。他就是这么个全能的神明,不信你数数,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当然有人肯定会说生娃,可对于神明来说,生娃真的是个难题吗?神仙的性别本就模糊,男变女,女变男什么的根本就是个常事。就算不愿意自己生,他完全可以造一个,天界那些个仙二代有几个是胎生的啊! 季子禾默默脑补了一下骨头手拿绣花针的模样,顿时打了个激灵,那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敢想,不敢想。 「不要转移话题,你的鬼手下已经够多了,城隍庙的那些哪个不是精英。再看看陈茉儿,跟你非亲非故,又没有什么功德,除了会装可怜之外,哪里值得你留下她。」孟章说道。 陈茉儿缩了缩身体,弱小,自卑,又无助。听他这么一说,她好像还真的是一无是处。连针线活她都比不上一条龙,还是条公龙,简直是一点活路都不给。 「你别激动,我也说要留下她啊。」季子禾说道。 孟章闻言,松开了尾巴,「那就好,我就怕你一时善心大发……」 没等他说完,季子禾一把捉住了他,将他揣到了袖子里,控住了袖口,满脸微笑的看着陈 茉儿,「陈姑娘,你为何不愿意投胎,可以跟我说说原因吗?」 陈茉儿看了看他的袖子,再看看季子禾的脸色,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瞧那龙在袖子里折腾的模样,城隍爷你还笑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真的没关系吗?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季子禾说道。 陈茉儿怀疑的看着他的袖子,都折腾的动静这么大了,真的没事吗?那龙的小爪子超级锋利的,一爪下去肯定血肉模糊,硬撑着装作无事的样子,城隍爷可真是不容易。 「实不相瞒,大人,我之前因为假道士,误了勾魂的时辰。我听别人说,误了时辰的鬼,都是孤魂野鬼,就算入了地府,也要因为误了时辰受罚,然后才能投胎。而且我还做过假道士的役鬼,假道士作恶多端,我怕我入了地府,就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小女子惶恐……」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无事,反正你纯粹就是被那妄机道士给连累的,我会跟地府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不要难为你的,放心投胎去吧。」季子禾说道。 陈茉儿知道季子禾是城隍,可城隍最多也就是个地府驻人间的地方小官,怎么能有那么大权力? 不过陈茉儿并没有询问,城隍就算官再小那也是官,季大人一身正气,定不会拿她这只小鬼开玩笑。说句不好听的,她的生死在人家眼中又算的了什么呢?季大人愿意帮她,无非就是同情罢了。 「多谢大人,小女子这就去准备投胎的事情了。」陈茉儿拜谢道。 季子禾松开了不再动弹的袖子,理了理道,「嗯,去吧。」 「小女子告退。」陈茉儿说完,就离开了。 季子禾瞬间变了脸色,拉开衣领朝着胸口看去,对着那只从袖子爬到自己胸口,咬着自己不可言说的地方的小青龙叫道,「松口!」 此时,一只小小的纸鹤飞入了黑风山上的无极洞里。高塌之上,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侧卧着,懒洋洋的伸出手,让那纸鹤停驻在手指上。 第324页 「真是废物。」男人冷冷道,将纸鹤捏成了碎屑,看向了底下站着的人,「妄机那小子被个县官抓住了,你们谁有闲功夫,去救一救你们的好师弟啊?」 第170章 十四只地头蛇 众邪修一个个勾着脑袋, 各个都缩的跟只鹌鹑似的, 没一个开口的。 开玩笑, 现在正是刷师父好感度的好机会,谁要去救个被凡人抓住的废物啊, 浪费时间。 刀疤脸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下方的众人,「平常不都一个个师兄师弟的叫的挺亲切的嘛,如今怎么都不吭声了?既然没人主动,那你们都去吧,别老在为师面前晃悠, 看着都烦。」 「师父, 不可,我们若是走了, 谁来侍奉您啊?」 「对啊, 如今您的强势未愈, 我们在此也好为您护法。」 「妄机师弟胆识过人, 不过就是几个凡人罢了, 相信他定可以化险为夷的。」 「师父, 不如让xx去就好……」 众弟子七嘴八舌的开始劝说,刀疤脸邪修一只手揉了揉眉头, 「别吵了, 妄机是杨兄交给为师的人,看在杨兄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出事。你们都去,为师要闭关疗伤了, 不需要你们一个个的天天装模作样的请安了,散了吧。」 「我看你还是听你徒弟的好了,让他们留下来,整好可以给你陪葬。」 突然,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刀疤脸邪修瞬间站了起来,警惕道,「谁?」 莫非是有人见他受伤,想要趁机来占他便宜,或是来寻仇的? 「保护师父。」 众弟子一见表现自己的机会来了,纷纷拿出武器挡在刀疤脸邪修的身前,做出保护的样子。 只听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刀疤脸邪修拿刻着阵法的洞府竟然被人打破了一个大洞。 灰尘消去,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形出现在了洞口。 众弟子脸上有些怪异,他们的对手,居然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要知道,修真界美容养颜的方法多了,就算不使用外力,在自身到达一定阶段的时候,身体也会自然而然的会变成自己经历过的生命中最巅峰的时期,这都是不可抗的。 年轻人才是修真界最常见的群体,而老年修士大多都代表着一种讯号,此人是个矮矬穷,修为低下,而且贫穷,是个连颗焕颜丹都买不起的穷鬼。 可是,一个修为低下的老头子会敢独身一人闯入邪修大本营吗?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就他那点修为,送菜他们都嫌修为太低,兄弟子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轻蔑。 只有刀疤脸邪修一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说你都是个山大王了,怎么跟只老鼠一样,非要住在洞里,可是让我好找。」老大爷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这邪修的老巢在山腹,这座山里的宫殿十分巨大,几乎挖空了整座大山。曲曲折折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老大爷一路横冲直撞,也不知道撞破了多少个土墙,才来到这间宫室。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师父不敬。」一个手拿双剑的修士大叫道。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不敬。」老大爷反问道。 「你……」刀疤脸想说什么,却被那个拿双剑的修士抢了话。 「师父,你等着,我这就替您抓住这不知死活老头,让您好好问话。」 说着,这个拿双剑的修士便沖了出去。对手既然是个老头,其他弟子自然也不愿意让拿双剑的修士把便宜都占了,一个个都拿着武器沖了过去。 刀疤脸修士扶额,他到底收了一群什么玩意儿啊,一个个都不长脑子吗?看着人外表是个老头就知道上,欺软怕硬的东西,就不知道修真界有些大佬就是不喜欢按长理出牌,人家不喜欢年轻的模 样,就喜欢扮老头怎么了,反正你们又打不过人家。也不动动他们那锈成铁疙瘩的脑子想一想,一般的老头有那么大本事能破了他洞府的禁制,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吗? 刀疤脸邪修可不是个好师父,更不是什么好人,他才不会提醒他的徒弟呢。趁着他们去送死,他赶紧跑才是正事。这老大爷的实力他可见识过了,他身上被他打出来的伤可是至今还没好呢。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群徒弟也太菜了些,还没近老大爷的身呢,就被他一拐杖下去,扫倒一片。 刀疤脸邪修刚飞出宫室,就被老大爷一拐杖打到了后背,直接给打飞在地。 「你跑什么啊,我找了你那么久,可不是让你逃跑的。」老大爷站在他的身前,眯着眼睛笑着,乍一眼看着就和村口的老大爷没什么两样,可二者的战斗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受那姓杨的蛊惑去刺杀您。小的知错了,还请大人放我一条生路。」邪修是个能屈能伸之人。虽然久为上位者,可这种时候说跪就跪,说求饶就求饶,一点上位者的架子都找不出来。 当然,说好听点那叫能屈能伸,说难听点,那就是邪修都是群没骨气没节操的傢伙。 「那我给你个机会,说说,你的同伙还有谁,说的越详细越好。」老大爷问道。 「是是,大人,当夜我们去稻禾村刺杀您的一行人共有十四个,其中四人被您当晚就给吃了,剩下还有棠华道人,他的崇明山的太息宫修炼,此人是个法修,善用符箓……」 第325页 「这个不用说了,已经被我吃了,太息宫也被我烧了,下一个。」 刀疤脸邪修顿了一下,虽然他与棠华道人也不熟,可棠华道人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这样就死了,让他不免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是,还有秀禾峰峰主风花居士,她是一个毒修,善用百毒。秀禾峰位于西南边界,毒障丛生……」 「这个也不用说了,也被我吃了。」老大爷轻飘飘道。 刀疤脸修士心里十分的震惊,老大爷你胃口也太好了点吧,那样一个老毒物你也敢吃,怎么就没毒死你呢。 「是,还有碎天涧的松间真人……」 「吃了,下一个。」 「月都河的红狸大仙……」 「吃了,下一个。」 …… 刀疤脸修士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真的是没用上多长时间。 他所说的这些修士不光法力高强,而且居住的地方一个个离的都挺远。其中大多都是邪修或者魔修,毕竟正道人士不会愿意去刺杀一个老头的,即使以利相诱也不成。 邪修与魔修都不是什么正道人士,仇家都多的很,所以他们居住的地方都挺隐秘的。别看刚刚刀疤脸修士说了那么多地方,其实呢,那些地方都只是那些人摆在明面上的道场,一个个都狡兔三窟,惜命的很。想要找到他们绝非什么容易的事情。 就连刀疤脸邪修自己也一样,他有很多个洞府,但只有黑风山是他真正的老巢,除了他的弟子,任何人都不知道此处。也不知道这季老头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莫非出了奸细吗? 正想着,老大爷突然催促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刀疤脸邪修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把其他九个人的名字都说了一遍。当日去刺杀老头的十四个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了。 意识到这个真相,刀疤脸邪修背上瞬间冷汗直流,毛孔颤慄,牙齿都打着颤,「没,没有了,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啊,那我还留着你做什么,你也准备 一下,陪他们到我肚子里面叙叙旧吧。」老大爷说道。 刀疤脸邪修脑中警铃大响,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大人,等等,虽然当夜是我等刺杀了您,可除了我们十四个,还有一人您漏了。」 「哦,还有谁?」 「杨廷素,对,就是那个姓杨的。您也知道,我们十四人与您无冤无仇,怎么会想着害您性命。都是这姓杨的,威逼利诱,才将我们十四个凑在了一起。要不是他,就算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去刺杀您啊。」刀疤脸邪修大叫道。 这种时候,刀疤脸邪修自然不敢说什么假话……好吧,至少不全是假话。那个所谓的威逼利诱,威逼是假,利诱最真,杨廷素为了请他们这些人出手,可是下了血本。不管刺杀成不成功,他都付出了令所有人都满意的代价,这才使他们这十四个平日里相互连面都见不到的地头蛇们聚在一起去杀一个生活在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的老头。 本来他们都以为这个任务挺轻松的,杀个老头还不简单,杨医这不是给他们送丹药的嘛。 可谁知道等他们去了才发现,老头变成了暴力老兔子。头顶两只长耳朵,满脸皱纹,手撕众修士。一群地头蛇不仅没把这老头杀死,反而还有几人当场毙命,活着的人也都受了伤,一个个只得灰熘熘的逃走,偷偷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那杨廷素现在在何处啊?」老大爷问道。 刀疤脸修士面上有些为难,「大人,不是我不想告诉您,实在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杨廷素此人是个丹修,经常四处奔波寻找炼丹的材料,居无定所,我也不敢确定他现在在何处。」 「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可给了你求生的机会,你可不要像你的同伴们那样不珍惜,那样我就只能将你也吃掉了。」老大爷说道。 刀疤脸邪修白了脸色,难道…… 老大爷很好心的为他解惑,「我每找到一个人,便让他带我去找下一个人,结果他们到了地方总是找不到人。老人家精力不好,耐心有限,就只能把他们吃了。不过他们提供的地方总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我就一直找啊找,才把他们一个个都找出来,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这只藏的如此严实的大老鼠的。」 刀疤脸邪修:「……」 握艹,天要亡我吗? 第171章 母大虫精 是夜, 月黑风高, 乌云密布, 遮蔽了星子,使得夜晚更加黑暗了。 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一个少年人正骑在一匹驴子上走着。周围不时传来狼嚎声,为这个夜晚增加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黄九郎从包裹里取出来一个大鸡腿,然后重新将包裹系在了驴子身上,美滋滋的抓着就啃了起来。 驴子走的很慢,看样子也是困了。只是这座山看起来没有什么好安营扎寨的地方, 若是黄九郎一个人, 他随便挖个洞就可以了。可他还带着一个驴子啊,驴子个头那么大, 它要挖多久才能给它挖出一个可以活动, 还能挡风遮雨的洞啊, 那样也太为难他的爪子了。 所以黄九郎打算出了这个山谷, 找户人家, 要不就找个大些的山洞再休息, 那样的话,就算今天晚上天真的下雨了, 也省的驴子兄淋雨。 可是, 这个山谷非常大,大的黄九郎吃完了包裹里所有的鸡腿,他们都还没有出去。路还是那条路,旁边的那棵树他们都经过三回了, 还是没走出去,黄九郎终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这是迷路了啊! 第326页 驴子也会迷路吗?黄九郎抓了抓脑袋,他一直都以为驴子还有马这种生物方向感特别强,这辈子都不会迷路呢,看来是他高估它们了。 驴子焦躁不安的一边走一边乱叫,黄九郎拍了拍它的脑袋,以为它是被迷路吓到了。然后翻身下了驴子,牵着驴子打算在这路上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今天晚上实在是太黑了,他对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把握能找到出路,还是等明天天亮再继续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下雨了,黄九郎竟然觉得身体发凉,心里也变的烦躁起来。早知道,自从他成了妖怪以后,就没有以前那般怕冷了,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突然,驴子大叫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前沖。黄九郎手里拿着缰绳,差点没有被它掀翻,还好他反应快松了手,才避免了这一惨案。 「喂,停下!你发什么神经,跑什么啊,快回来!」黄九郎大叫的追着驴子。 开玩笑,怎么能不追,不光是因为驴子是他的代步工具,更重要的是,他的全部身家都在上面啊。他的行李,季子禾给他的路费,还有孟章给他的法器,都在驴子的背上,没了那些,接下来的路他该怎么走啊。 也不知道这驴子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追着它的不是黄九郎,而是什么恶鬼一样,跑的特别快,简直都超越了驴子所能达到的速度的极限了。黄九郎这两条腿的,一下子还真有点追不上它,只能变成了四条腿的原型继续追赶。 马上,马上就追到了。黄九郎四条腿跑的飞快,向前一冲,打算咬住驴子身上的缰绳。 突然,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驴子飞快的从他身边跑了过去,黄九郎却留在了原地,四条腿哆哆嗦嗦,站都快站不稳了。 他僵硬的扭过了脑袋,看向了身后。一个身穿条纹皮草的身形,优雅的迈着步伐,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月吹动着云彩,将云彩从天空中赶走,露出了月亮的身影来。月光撒在地面上,也照在了这个夜晚的猎杀者的身上。 好一只吊眼白额大老虎! 「大,大人,小妖不知这是您的地盘,不小心误入,还请您恕罪,小妖真的是无心的。」狐狸啪叽一下跪倒在地,脑袋贴着地面不敢抬头。 天杀的啊,他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老虎妖。老虎生来就比狐狸厉害,若是修成了妖怪,在彼此等级差不多的情况下,老虎精也会对狐狸精造成一定的威慑力。如今这老虎精露出威压,黄九郎腿都软了,可想而知,就算这老虎精的修为肯定比他高。 太可怕了,危险在身边,他竟然连一点感应都没有……不对,之前他来回走了好几遍的路,驴子的奇怪反应,那不都是预兆吗?可笑的是,他竟然把自己心里的焦躁不安给忽略了,那明明就是对危险的预示啊。 是他太久没有遇到危险的缘故吗?仔细想想,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了。 黄九郎刚成为妖怪的时候,确实在修真界混过一段时间,不过没多久就怂的跑到人间混了。人间他遇到的都是人类,怎么会有什么遇到大妖怪的感觉。再然后,他就跟在了季子禾身边,从季子禾身边的孟章身上,他倒是经常能感受到大妖的威胁感。不过仗着有季子禾罩着,黄九郎狐假虎威,真的是越来越不害怕孟章了,偶尔还敢在老虎身子上拔毛。 这个习惯直接导致了黄九郎的惨案,明明是比他厉害的大妖怪,他也感受到了威胁,可这个威胁实在是比孟章差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处在安全的环境里,完全就忘记了其他的大妖怪可不会像孟章般纵容他,而他身边也没有可以狐假虎威的人了。 老虎精没有回答黄九郎,继续朝他走了过来。虽然四条腿走的并不算快,可眼睛里透露着凶光,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眼见它距离越来越近,黄九郎脑门上的汗也越来越多,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了个气,扭头就跑。 太可怕了,那老虎精一定是想要吃了他,不跑就一定是送死啊! 老虎精见到煮熟的鸭子还敢乱飞,立马就怒了,也追了过去。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狐狸也是。有老虎在身后追赶,黄九郎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超越了极限,让老虎精的好几次扑食都落了个空。 毕竟嘛,老虎追狐狸是为了抓猎物,抓到了也就代表一顿饱饭。可狐狸就不一样了,狐狸那是在逃命,被抓到那就是死亡,他怎么能够不拼命。 跑着跑着,黄九郎看到了前年奔跑的驴子兄,眼睛顿时一亮。有救了,有救了,驴子背上包裹里有骨头大人给的大金镯子,肯定能打败着大老虎的。虽然机会很珍贵,但是如今情况危急,还是狗命重要。 黄九郎拼命的追上驴子,扑到了他的背上,爪子激动的去解包裹。本来就跑了许久,如今身上又多了些重量,驴子的速度难免就慢了下来。 黄九郎刚将大金镯叼在嘴里,大老虎就扑了上来。连狐狸带驴子,一块扑倒在了地上。 黄九郎趴在地上,甩了甩脑袋,发现嘴里的大金镯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慌忙转着脑袋四下寻找,好在大金镯子并没有掉的太远,离他也就只有几步之遥。 只要走上几步,他就能虎口脱险了,然而可惜的是,老虎精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第327页 …… 「小禾子,醒醒。」 「小九,快跑!」季子禾大叫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做噩梦了?」孟章问道。 季子禾摸了摸自己脑门,呼了一口气,「我梦到小九了,他在向我求救。骨头,你说小九一个人出门,会不会遇到危险啊?」 「他这才走几天啊,你就成这样了。他是个几百岁的妖怪,又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什么事情啊。钱他不缺,要是遇到危险,还有我的大金镯防身。要我说,他这哪叫出门历练啊,分明就跟出门游玩差不多了。」 「也是,还是骨头你考虑的周到,给了他防身的法宝,我当时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个。有你的大金镯保护他,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了,找没找到辛十四娘,走了那么就都不知道回个信儿。」老父亲季子禾愁眉苦脸道。 没有回信的熊孩子黄九郎蹲在半空中,观看了一场大老虎吃自己的现场直播。简直太血腥,太暴力,太少儿不宜了。 黄九郎心里非常后悔,为什么他要嫌丑,没有把大金镯子戴上身上而是放在了包裹里。为什么他要嫌累,不肯背包裹,把包裹挂在了驴背上,他好恨吶,他明明是有秘密武器的,可是还是死的那么的悽惨。 出门前豪言壮志,誓要干出一番事业来。结果呢,出门这才几天呢,就死翘翘了,简直没脸见人了。 黄九郎郁闷的画着圈圈,旁边驴子的鬼魂还没搞清楚状况,还在拼命的乱跑乱叫,气的黄九郎对着驴屁股就踹了一脚。 丑东西,跑那么快干嘛,要不是你乱跑,我早就拿出大金镯把这大老虎杀掉了,咱们俩还能变成鬼吗? 老虎有些嫌弃的吃完黄九郎的尸体后,优雅的舔了舔爪,再用猫科动物特有的方式吸了吸脸,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它向前走了几步,爪子勾住了地上的大金镯子,戴到了自己的前爪上,走点大,为了不让它掉下来,老虎精还用了点小法术,然后还特别臭美的自我欣赏了一番。黄九郎这才发现,原来这不光是个老虎精,还是只母老虎啊。 母老虎精没有欣赏多久,就要去办正事去了。黄九郎的尸体被她吃掉了,可是肉多的驴子的尸体还在。母老虎精咬住了驴子的脖子,轻轻松松的将它叼了起来,然后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反正死都死了,还怕什么啊。黄九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跟了上去,这老虎精留着驴子的尸体做什么,莫非是储备粮? 母老虎精叼着驴子的尸体来到了一棵老松树下,用爪子挖了一个坑,将驴子埋了进去,然后就迈着快乐的小碎步离开了。 第172章 老虎请客 黄九郎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 可是那老虎精一改之前悠闲的模样, 速度变的飞快。 黄九郎这个新鬼还没适应好现在的身体,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老虎一蹦一跳的消失在了大山里。 无奈,黄九郎回到了那棵埋着驴子尸体的老松树下。老虎精挖坑埋了驴子肯定不是在为驴子收尸, 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黄九郎猜测,这老虎估计是把这里当成储存食物的地方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黄九郎猜的不错,没过多久,那母老虎精就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一个客人, 那位客人个头比母老虎大上数倍, 全身漆黑如墨,眼睛在夜里发着红光。黄九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 瞧它的爪子, 黄九郎判断这是只猫科动物。但它不像是黑豹, 反而有些像大老虎, 可是这世界上有黑色不穿条纹皮草的大老虎吗? 黄九郎陷入了怀疑之中, 母老虎热情的带着大黑兽来到老松树下, 冲着大黑兽叫了一声。 黄九郎是只狐狸精,没学过老虎外语, 听不懂她说什么。不过大黑兽似乎是听懂了, 它停了下来,蹲坐在松树下,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王八之气,就差脑门上顶个「王」字了。 母老虎精殷勤的开始挖树下的泥土, 大黑兽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很快就发现了树上坐着的黄九郎的身影。 黄九郎顿时觉得头皮颤慄起来,这种被大妖怪锁定的感觉太可怕了。这大黑兽绝对要比母老虎精要厉害的多,黄九郎甚至觉得,他比孟章还要厉害,只要他愿意,黄九郎立马就会魂飞魄散的。 这当然是黄九郎的错觉了,虽然有时候孟章会不满的用威压吓唬他,可那也仅仅是吓唬。好歹他也跟了季子禾那么久,孟章早就将他当成自己人了,怎么可能真的想打杀他,平日里黄九郎能感受到的气息都是孟章收敛后的结果。 黄九郎捂着自己压根就不会有心脏跳动的胸口,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树下的大黑兽,那模样好像只受惊的猫儿。 大黑兽甩了甩尾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便收回了视线。 黄九郎瞬间肩膀塌了下来,一副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还没等他想些什么,突然,那大黑兽又将视线转了过来,盯住了他。黄九郎差点没被他吓的叫出来,这大黑兽不带这样玩狐狸的! 「嗷~」 母老虎精将驴子挖了出来,拖到了坑外,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旁。她压低了声音,显得甜腻腻的,讨好的叫了一声。 大黑兽收回了视线,看向那只死不瞑目的驴子。 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驴子的肉自然是很好吃的了。不然母老虎精也不会自己吃点难吃的狐狸肉,而将这大驴子一口没动的留了下来请大黑兽来吃。 第328页 大黑兽其实对这驴子的尸体并没有太感兴趣,特别是这驴子的皮毛上还沾着泥土,脏兮兮的,一看就让人没什么食慾。 尽管如此,可大黑兽还是屈尊降贵的走了过去。慢悠悠的用爪子划开驴子的皮毛,露出新鲜的驴肉来,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下半头驴子,大黑兽便开始舔爪子了。这动作黄九郎之前见母老虎精也见过,看来这大黑兽吃饱了啊。 母老虎精也是这么想的,她四只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缓缓的靠近了大黑兽。 大黑兽凌厉的目光扫向了她,母老虎精满脸的谄媚,翻过身,露出毛肚肚,讨好的叫着。 黄九郎怎么说也是个几百岁的狐狸了,虽然他没对象,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咳,这母老虎分明就是在自荐枕席了。黄九郎不知道自己应该飘走还是该留下,虽然说非 礼勿视,可他还是有些捨不得走。他至死都还是只单身鬼呢,就要直接看两只老虎做羞羞的事情的现场版了吗,感觉好羞涩呢。 然而喜闻乐见的现场直播并没有出现,大黑兽冲着母老虎精大吼了一声,母老虎精顿了一下,翻身夺命狂奔,那模样比起刚刚被老虎追的黄九郎跑的还要干净利落。 黄九郎看向大黑兽的眼神变了,这大黑兽也太不要脸了吧,吃了人家母老虎给的东西,不仅不和人家干什么羞羞的事情,反而还吓唬人家。 要是有只狐狸妹子能给黄九郎抓个猎物请他吃,再做出一副邀请的动作,就算长的像头猪一样丑,黄九郎也愿意立马脱离单身大军的行列。长相算个什么事情,黄九郎不在乎,大不了他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他觉得自己长的还是不错的。 黄九郎十分臭美的想着,大黑兽吃饱了,伸了个懒腰,就要回家睡大觉了。黄九郎看着他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扭头说道,「跟上。」 黄九郎闻言,第一反应,这大黑兽的声音真好听。脑袋转了个弯,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周围,才明白过来,这大黑兽好像是在叫自己。 「你在对我说话?」黄九郎问道。 其实鬼怪什么的,大部分的妖怪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就连刚刚那只大老虎也是。不过一般他们都只当做看不见,不现形的鬼魂对于很多妖来说也是看的见摸不着。无缘无故的妖怪也懒得理他们,毕竟也没多大仇,不至于连个投胎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杀鬼什么的坏人轮回,有伤天和。 就比如刚刚的老虎精,她杀黄九郎与驴子,是为了捕猎吃肉。她也看的见黄九郎与驴子的鬼魂,甚至还当着黄九郎的面把他的尸体给吃掉了,却没有去理过黄九郎的鬼魂。 修真界是弱肉强食,动物世界也是一样。黄九郎虽然是修士,可他也是只狐狸,吃肉的。死在他嘴下的兔子,老母鸡什么的数量绝对不少,而当猎手变成了猎物,被捕杀吃掉,黄九郎其实心里也没什么怨气,谁让他比老虎精弱呢,他若是比老虎精强的话说不定他还会反杀老虎精呢。 黄九郎死的干脆,老虎精也没有虐杀他,按道理应该会有鬼差带他去地府的。他打算的很好,他家老爷可是地府的少东家,就算当了鬼,他肯定也不会吃亏。到时候,若是自己不想轮回,可以让老爷给他封个阴吏做做,那他就不用修炼直接成神仙了,这么一想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本地的黑白无常还没来,莫非今天请假了? 就在黄九郎发愣的时候,大黑兽又道,「对,说的就是你。」 黄九郎一肚子疑惑的飘到大黑兽面前,恭敬道,「大人,你叫我做什么呀?」 「我身边还缺个伺候的人,看你还算合我眼缘,就勉为其难让你跟着我吧。」大黑兽懒洋洋的说道。 黄九郎不想跟着大黑兽当僕人,那多没前途。等他去了地府,表明身份,见到老爷,他肯定能当阴神的,谁要给只丑不拉几的大黑兽当僕人。 「大人,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没干过什么粗活,我怕伺候不好您。」黄九郎睁着俩大眼睛无辜道。 大黑兽大方的表示,「无妨,谁天生也不会伺候人,练练就好了。」 「而且我还是个新鬼,您若是把我带走了,地府会不会找您麻烦啊?」黄九郎状似担忧道。 「颍川十八山是本王的地盘,黑白无常不敢来这。要么跟我走,要么魂飞魄散,选一个吧。」 黄九郎心里一咯噔,他这是遇到地头蛇了。这个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别说他没骨气,还是狗命要紧。 「主人,我们现在去哪?」黄九郎立马狗腿的问道, 这个业务他熟的不能再熟了。 大黑兽很满意黄九郎的识相,「走吧,我们打道回府。」 「好的,主人。」 不管黄九郎如何想让季子禾来解救他,可离的老远的季子禾压根接收不到他的求救信号,谁知道他这会儿已经又干回了老本行。 季子禾在等,等着有人来救那道士,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此,他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绷的不得了。 然而他不知道,他爷爷已经将妄机道士师父的老巢给端了,哪里还有什么同党来救他啊。而妄机因为得知了妄痴的死讯,只顾着伤心去了,也没有深思为什么没人来救他,甚至他还觉得自己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第329页 等到了行刑的日子,季子禾命人将妄机押到了法场,准备行刑。 虽然前面几日没人劫狱,可季子禾并没有灰心,说不定妄机道士的同党就等着今天来劫法场呢。 虽然杀人是件很血腥的事情,可还是来了许多人围观。人们大多都是为了凑热闹而凑热闹,至于导致热闹的原因,反倒是没有那般重要了。 此时还未到午时三刻,季子禾坐在台上,眼睛不断的在人群里搜寻着有没有什么行为怪异的可疑人士。 刽子手拿起大碗,含了口酒,喷向了锋利的大砍刀。他们县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犯过杀头的罪名了,这刀昨天他磨了一下午才墨的如此锋利,定能利落的砍下人的脑袋。 用白布将刀上的酒擦干,刽子手拎着刀走到妄机道士的身边,等着县太爷发话。 妄机道士狼狈的跪在高台之上,身穿囚服,头发凌乱,眼神无光,并没有因为刽子手的存在而惊慌失措。 他麻木的看向台下看热闹的人群,突然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他,他不要死了,快来个人救救他啊! 第173章 法场大乱 一身深蓝色道袍的道士混杂在人群之中,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 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可令人觉得意外的是, 他的头上竟然有着几缕白发。他的头发用木簪简单的束在头顶,使得那缕白发看起来更加扎眼了。 此事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 肯定会有人觉得灵异,免不了要从旁打听一下,搞清楚缘由。但他是一个道士,这就让人反而没有那么多想要去探究的想法了。道士在大多数普通人的心理还是很神秘的,或许这是位得道高人也说不定, 总有些高人是看不出来年龄的。 这位道士混杂在人群之中, 存在感很低,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季子禾最开始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不过, 当法场上的妄机道士神色大变时, 季子禾就立马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这个道士。 妄机是一副道士打扮, 而这个人也是一副道士打扮, 莫非这人就是妄机道士的同党不成? 「为什么你没死, 该死的,你一定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告诉你, 你休想甩开我。你若是没死, 我怎么可能会去死,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休想!」妄机癫狂的大叫道。 而人群中的那个道士,神色没有半分动容。看着妄机的眼神, 与看一根草,一棵树并没有什么区别,如同静谧的寒潭之水,无波无澜。 季子禾泛起了嘀咕,看这模样,他又不确定这道士是不是妄机的同伙了,同伙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啊。 「该死的,一群没用的东西,都过了那么久了,一个来救我的人都没有,等我逃出去了,定要到师父那里告他们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妄机咬牙切齿道。 他的求救讯息是传给他师父了,他有绝对的把握,他的师父不可能放弃他,定会让人来救他。如今没有人来,一定是因为他的那群师兄师姐们办事不利。 「兄弟,老实点吧,都到这份上,还说什么逃不逃的。」刽子手拄着大砍刀站在他的身边,「看到天上的太阳没有,等过会儿太阳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就要人头落地了。听哥的,安心上路,哥技术很好,我听说临县的还有刽子手砍几刀都没把犯人脑袋砍掉的,那犯人死前疼能能疼死。哥就不一样了,一刀下去就能把脑袋砍掉,保证不让你有半点痛苦。」 「呵呵,死,我可不想死了。既然没有人来救我,那我也就不在乎了,暴露就暴露吧,就算是师父也不能怪罪我。」 「我说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都要死了,想开点不好吗,非要带着痛苦上路。」刽子手摇了摇头,就见妄机道士的耳朵里开始冒出红色的液体,他忙弯下腰一看,妄机的眼睛紧闭,面上也都是血,心里顿时一咯噔。 坏了,该不会是中毒了吧,忙将大砍刀放在一旁,跑过去禀报季子禾。 「大人,不好了,犯人开始七窍流血了!」 季子禾正在观察人群呢,突然听他这禀报,也是十分的惊讶。与刽子手想的一样,季子禾也想到中毒上去了,赶忙说道,「快,去找大夫,看看是怎么回事。」 虽说妄机道士是个死刑犯,马上就要死了,可季子禾也不能不管他。必须国有国法,法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妄机犯了罪,季子禾既然判了砍头,那他就必须要死在法场上。若是被人投毒而死,那就又成了一桩杀人案件了。 季子禾也不希望这是投毒,毕竟妄机马上就要被行刑了,何苦再来这么一出,把自己搭进去多不值得。 「是。」一个衙役忙跑走去找大夫去了。 季子禾心里十分忐忑,这傢伙可千万不能这个时候死啊。只要撑过了午时三刻还没断气,他就能顺利把他给砍头,那就能少一个杀人案了。 想到这里,季子禾便有些沉不住气的站了起来,打算去看看妄机的情况。大不了他偷偷输些灵力给他续命,能撑过砍头的时间就成。 「小禾子,等等,你仔细看看他。」孟章突然说道。 季子禾有些疑惑的停了起来,看向了道士。只见那道士的身体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身上的肌肉鼓起,像座小山一般,转眼间就比旁边的刽子手还要强壮了。 他身上的绳索就在他膨胀的时候被绷断了,身上的囚服也早就炸裂来了,妄机□□着上半身站起了身来。就是他的脑袋,没有半点变化,小小的脑袋配着一个大大的身体,模样十分的不搭。 第330页 「啊,怪物,快跑啊!」 也不知谁喊了那么一句,所有吃瓜群众瞬间沸腾了起来,慌忙的四散逃跑。 「保护季大人,其余人等,跟我将这个怪物抓起来!」维持法场秩序的捕头章丘大叫一声,其余捕快瞬间动了起来。 几个捕快第一时间就将季子禾围了起来,重点保护,剩下的大部分捕快就都跟着章丘一起围捕怪物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季子禾惊呆了,这假道士还有这样的神通?那为什么当时他们抓捕他的时候,他那么的配合? 「有意思,原来这假道士不光喜欢把别人做成傀儡,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傀儡啊。」孟章说道。 「傀儡?那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发现……也对,这假道士怪的很,之前陈姑娘那个木头傀儡我们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不是个穷修士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宝物。」季子禾紧盯着妄机道士,捕快们说不定打不过他,所以他打算看情况偷偷帮帮他们。 「其实不一样。之前我还在想,如何才能让一个没有半点资质的人踏入修士的行列,原来是这个道理。纸人也就罢了,那玩意儿也就纸张不寻常一些,而纸人傀儡本身只是个很低级的法术,就连许多外行人都会用,算不上什么本事。而木头人傀儡倒是有点技术含量,只是那木头人傀儡本身就是一个载体,他只需要抓住几个魂魄注入其中,点灵即可驱使。至于这假道士,他是以自身的躯壳为傀儡的载体。他的身体大部分都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了,不再是单纯的肉体,而是像炼器一般锤鍊,本身就变成了一个拥有法力的器物,所以妄机就可以使用法力了。」 「不对啊,那样的话妄机不该已经死了啊,那为什么他的魂魄还是个生魂?」季子禾又问道。作为一个城隍爷,生魂和死鬼是休想糊弄他的眼睛的。 「他又没死,当然是生魂了。把活人变成傀儡容易,可想把活人炼成一个有意识且实力强大的傀儡就是件困难的事情了,至少我就没有听说有人成功过。旁人都是一步步修练得来的道行,而妄机的制造者却想要直接炼出一个修士或者神仙来,也不得不说是挺疯狂的想法。可惜,妄机这个傀儡应该还只是个雏形,看看他身上,脑袋和五脏没有锤鍊过,根本就是与常人无异。想必他的制造者也没有想到既能保住他的命又能锤鍊他全身的法子,索性就搁置了制作,让他现在连半成品都算不上。而且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符文,所蕴含的法力低微,战斗力低下,有这么多明显的弱点存在,他还敢现出原形,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孟章啧啧说道。 「啊,他很弱吗?」季子禾看着他那身健壮的肌肉,有些怀疑道。 「当然啦。」孟章信誓旦旦。 季子禾不禁放松了下来,早说嘛,原来这大块头就是虚有其表,那他还紧张什么啊! 众捕快围着妄机道士,亮出了佩刀,说了几句让他束手就擒的废话,被拒绝,然后双方就要开始打架了。 捕快可没跟妄机道士客气,既然 已经是死刑犯了,还敢跑,那就是罪上加罪。就算他们在抓捕的时候,把他弄死了,也不能算是犯错误。 这道士肯定会什么妖术,不然也不会突然变得那么大,保险起见,捕快们上来就开始动刀子了,打算废了他的手脚。 谁知刀子砍到了妄机的身上,就好像是砍在了石头上一样,还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定睛一看,竟然连皮都没有破。 妄机看了看台下,那道士还在那里站着,姿势都没有变过半分,眼神冷冷清清的看着他。妄机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窘迫感,他不希望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被这人给看到,他现在就想离开这里。等以后,他一定会有机会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将他给抓到手里的。 「滚开!」妄机抓住一把刀一拉,将持刀的捕快抓在了手里,单手举了起来,砸向了其他捕快。 被砸的捕快怕伤到同僚,慌忙收起刀子,然后就被砸倒了好几个。妄机故法重施,又砸倒了几人,便打算逃跑。 「这就是你说的弱?」季子禾张大了嘴巴。 「咳,不是他强,只是你的捕快太弱了。他的身体好歹也被炼过,你那些捕快都是凡人,力气太小,砍不动他的身体,怎么没人砍他的脑袋呢?」孟章说道。 「不是他们不想砍,主要是这假道士的身体太大,脑袋太小,够不着啊。」季子禾有些发愁,县衙的捕快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确实不容易做到这么困难的事情。 季子禾想了想,看向了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容戈,眼睛一亮,容捕快可是会功夫的。 「容捕快,你去帮帮他们。我认为那妄机道士的弱点在脑袋,你且试上一试。」 第174章 造仙 「是, 大人。」 容戈虽然是个女捕快, 可做起事来特别的干净利落。季子禾说让她去帮忙, 她一句废话也没有,几步就跃到了妄机的前面, 挡住了他的去路。 妄机道士知道自己弱鸡的本质,也没有打算多留。突然变成这副傀儡的模样还能吓唬吓唬他们,可若是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人看出来他的弱点,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好不容易撕开了捕快的包围圈, 杀出一条生路, 结果又来了一个捕快拦路。不过这个捕快又瘦又小,长的跟个女人似得, 一看就不是个能打的。 第331页 妄机不免有些轻视, 他没有放慢逃跑的速度, 直接沖向了容戈, 打算把她给撞飞出去。 容戈淡定的站在那里, 旁的捕快惊呆了, 都叫着让她躲开,可她怡然不动。 待妄机靠近的时候, 容戈突然动了, 她没有后退,而且迎面而上,沖向了妄机。 她不要命了吗?捕快们大惊,他们是与这怪物交过手的, 知道这怪物的厉害。虽然容戈会功夫,可这怪物力大无比,刀剑不侵,怎么可能会是她一个人可以擒下的。 很多捕快都不忍的别过头,不忍心看她悽惨的模样。 妄机也觉得这小捕快是不是有毛病,但这不影响他逃跑,他肯定能把这个小捕快撞飞的。 可等容戈近身的时候,她突然踩着妄机的膝盖跳了起来,一脚踢上了妄机的头。这一脚可是不得了,直接就把妄机那个硕大的躯体给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众人简直下巴都要被吓掉了,那么小小的一个身体,是如何能用踹飞「巨人」的力量的,简直也太厉害了吧。 妄机被这一下搞蒙了,脸顿时肿了一半。他晕乎乎的想着,假的吧,那么个小瘦子,怎么能把他踢飞。怎么说当初也是融了三个屋子材料才将他的身体粗炼好,他身体里的材料可不是白融的。 还未等妄机爬起来,容戈就已经将刀子架到他脖子上了。 妄机心道糟糕,赶忙道,「小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今日放我一条生路,我许你万贯家财如何。到时你就不用当什么破捕快了,整日躺在家里享福就行了,你觉得怎么样?」 容戈一脸冷漠,没有说话。妄机心里敲着鼓,大着胆子去抓她的刀。容戈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响,妄机惨叫一声,他的手指被折向了手背,看样子骨头算是错位了。而后容戈的一只手又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去,到了肩膀处,轻轻一拧,又是一声惨叫,妄机的胳膊也被她给轻飘飘的卸了。 「我的天,原来容捕快这么厉害啊,妄机的身体变得那么结实她都能拧的动,简直就是神力啊!」季子禾惊讶道。 看这架势,就算是不打脑袋,容捕快也能轻轻松松的把妄机道士搞定。如此能干的捕快,季子禾心里立马多出来个决定,涨工资,一定要涨工资! 把妄机的两只胳膊卸掉之后,容戈皱了皱眉头,看向了那群呆若木鸡的捕快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将他绑了,马上就要到午时三刻了。」 「你是个女人!」妄机惊呆了,再瞧一眼,还真有点像。这县太爷真的找个女人当捕快,简直是疯了吧。 众捕快这才回过神来,齐齐扑了上来,将妄机道士给捆成了粽子,重新押回了法场上。 捕快们看着容戈的眼神都变了,以前是觉得容捕快是个女子,所以他们都不敢去搭话。可如今看到她这么厉害,再看她的眼神就变成敬畏了,人都是崇拜强者的,只要你足够强大,性别也会变得无关紧要。 捕快们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一个敢上前搭话。只有章丘大着胆子,凑到了容戈身边。 「容捕快,你师门在哪啊?这么厉害的功夫,不知道你师父是哪位高人啊?」 容戈看了他一眼,高冷的抱着自己的刀朝着季子禾走去。 「瞧见没有,高手就是不一样,走个路都有一股高人的范。」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高手,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一样啊。」 「也不知道容捕快收不收徒弟,你们看我的资质怎么样?」 「可美的你,你资质肯定不行,容捕快若是收徒弟,那也是收我。」 「你要不要脸,明明是我先提的!」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我看你们两个我师父都不会收,师父要收也是收我啊!」 「滚蛋,谁是你师父,你个凑不要脸的,别乱叫。」 …… 众捕快七嘴八舌的小声逼逼,容戈只当是什么也没有听见,走到季子禾面前行礼道,「大人,犯人已经擒获,可是要继续行刑?」 「自然。」季子禾坐回了原位,等待午时三刻的到来。 「是。」容戈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法场高声道,「肃静!」 她一开口,无论是小声逼逼的衙役,还是没跑干净的吃瓜群众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发号施令的不是什么小身板的女娃子,而是身高九尺威风堂堂的大将军一般,十分的威严。 「大人有令,继续行刑。」容戈又说道。 「是。」 衙役们各就各位,继续维持法场秩序,还没来得及跑的吃瓜群众们也不急着跑了,继续晃悠到台下等待。虽然心里还有些害怕,可想要看热闹的心战胜了恐惧。反正周围还有其他人呢,怕什么呀。 不过,虽说如此,可跟刚才一比,人还是少了许多。这一下,那人群里的道士就更加的显眼了。 季子禾一直注意着这个道士呢,他开始以为这道士是妄机的同伙呢,可妄机逃跑的时候,这人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可若说他不可疑也不对,妄机刚才变的那么大,所有百姓都害怕的跑开了,只有他一动不动,就不怕被妄机波及,胆子那么大的吗? 季子禾想不明白,可人家又没有犯法,就算可疑,季子禾也不可能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去把人严刑拷打,那不就成自己犯法了吗? 第332页 眼见就要到午时三刻了,被绑成粽子的妄机荒了。怎么会,师父怎么会不管他。还有杨大人,他们难道就不怕自己真的死了吗?他的躯体可是他们耗费了无数的灵丹妙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才炼成的,若是他没了性命,那他们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妄机拜了邪修为师,邪修收他这个没有天赋的徒弟的条件就是,让他配合他们做个实验。 杨廷素虽然是个丹修,可他也是个非常疯狂的大夫,他想要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个方法,让人不需要修炼,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根骨,单凭外力便可成仙。 听说了杨廷素的这个想法后,他的老朋友,也就是那位邪修便提出要和他一起造仙。邪修虽然是法修,可他会傀儡术。他想着,用他的傀儡术与杨廷素的医术结合,若是成功造出了仙人,那他就有了仙人级别的傀儡,那他以后不就能横着走了。 杨廷素并不在意造出仙人之后的事情,他确实缺一个合伙人,二人一拍即合。 肉体凡胎想要成仙,那肯定得要一个毅力强大的人。为此,杨廷素找了许多的人做这个实验,可大多数人压根连第一关都挺不过,直到因缘巧合之下,杨廷素遇到了妄机。 杨廷素 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就帮助其他人呢。不过他也不屑于去欺骗一个凡人,要不要当傀儡,这还得让妄机自己选择,他不屑于逼迫别人。 妄机选择了同意,然后他就被杨廷素与邪修二人合伙捣鼓了半个多月,不仅没有死,反而还让他们的实验取得了初步的成功,这让杨廷素感觉很高兴。 不过很快问题就来了,四肢的肌肉可以锤鍊,但是脑袋和五脏不行啊,动了这人就死了。 杨廷素是想找到一个可以让没有天赋的人成仙的办法可不是想让鬼成仙的法子。鬼想要成仙可以直接直接修炼,再不济考冥界的科举去,哪里还需要杨廷素去想,就算成功了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实验不得不搁置了,在杨廷素没有想到保住妄机性命的法子之前,完全没有办法开展下一步。 杨廷素说,他之前曾在古蹟之中找到一个丹方,有可能保住妄机的命。除了各种天材地宝,这丹方还有两味药材,分别为千年的狼心狗肺。千年的狼妖还好找些,但千年的狗妖却实属罕见,他需要时间去找药。 在杨廷素找药的期间,妄机也就不稀罕了。杨廷素让邪修看顾他,妄机就被他的便宜师父邪修随便教了些傀儡术,然后就被打发让他自己修炼去了。 傀儡术不需要太过高深的修为,很适合妄机去修炼,可是他那个便宜师父很抠门,他也不确定妄机能不能真的成仙,哪里肯为他投资那么多。万一又失败了怎么办,若不是看在他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实验体的份上,邪修连这点傀儡术也不会教给他,不然妄机也不会想法设法的讨好他。 可妄机毕竟是他们下了很大功夫的傀儡,就算现在不重要,可等杨廷素练好了丹药,不还是要拿他做实验,所以他想着他师父是不捨得让他死的。 结果呢,他脑袋都要被砍了,也不见他师父派人来救他,难不成真的放弃他了吗? 妄机不禁感到有些绝望,他不想死,所以他只能再向那人求救了,「妄痴,救救我!」 第175章 不救 妄机为何要叫台下的那个道士为妄痴, 那个叫妄痴的道士不是死了吗?季子禾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若真是妄痴, 他会不会心软劫法场?听妄机所言,妄痴可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啊! 妄机一脸可怜样朝着台下的道士求救, 而道士一脸默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视了妄机发出的求救信号,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妄痴,我错了,你救救我, 救救我, 求求你!」妄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妄痴最是心软了, 只要他够可怜, 妄痴一定会救他的! 「大人, 午时三刻已到, 可以行刑了。」容戈提醒道。 季子禾虽然遗憾没有抓住妄机的同伙, 但也不会为了此事耽误正事。说了要砍妄机的脑袋, 他就要砍,这可是关乎他这个县太爷说话公信力的大事。 「行刑!」 季子禾抛出令牌, 令牌落地, 刽子手拿起了大砍刀。 为什么,为什么妄痴的眼神那么陌生,他不该来救他吗,他在干什么? 「妄痴, 我是妄机啊,你的师弟,你最好的兄弟,你忘了吗?我们一起流浪过,你曾经为了救我差点都死了,你不能不管我,你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妄机满脸泪水,紧张的语无伦次,可惜妄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刀下去,血溅三尺。妄机的人头落到了地上,滚了几圈,眼睛狠毒的盯着台下的道士,「你为何不救我?」 刽子手吓了一跳,他哪里见过脑袋落了还能说话的。条件反射,冲着他的脑袋又来了一刀,白色的脑浆与红色的血液从刀口一起迸出,糊在了他的脸上显得越发的可怖。 「汝之生死,与我何干。」 妄痴面无表情,那声音在妄机听来如同寒冬般冷冽。 「不,妄痴,你不能不管我!」 妄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便抬脚离开菜市口,背影决绝,任由妄机在他身后呼喊他都未曾再转身看一眼。 「回来,别走,别走!」 第333页 拼着一口执念,妄机的脑袋动了动,想要往妄痴的方向滚动。 季子禾板起了脸,死了还不安分,适当他这个城隍爷不存在吗? 「人有人样,鬼也要有个鬼样,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再苦恋人间。」季子禾轻轻抬手,朝着妄机挥去了一道灵光。 没有人注意到季子禾的动作,只有容戈在他施法之时,垂下了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灵光一现,没入了妄机的脑袋里,瞬间,妄机的鬼魂就脱离了脑袋,悠悠的飘了出来。 没了身体的庇护,午时的阳光毫无阻碍的照在了他的魂魄上。妄机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身上冒起了青烟,魂魄在被阳光慢慢的消磨。妄机知道,鬼魂是不能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的,此刻,他应该去找一个阴凉处躲避……可是他不甘心啊! 忍受着痛苦,妄机依旧义无反顾的朝着妄痴追去。然而还未等他离开法场,一根锁链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勾住了他的脖子。明明看起来只是根很普通的锁链,可却让妄机变得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那锁链将他拖走。 妄机绝望的看着妄痴离开的方向,伸出了手,不知是想要抓住什么,「妄痴,救我,你不能不管我,妄痴……」 然而那妄痴的身影早就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任由妄机再怎么呼喊,也唤不回那人。 最后,锁链被黑无常拉到了尽头,黑无常伸出大手,将妄机这只鬼抓在了手里。朝着季子禾恭敬一拜,就失去了踪迹。 这下子,这个案子算是 彻底的完结了。后续工作自有衙役打理,季子禾背着手离开了法场,坐上了马车,又回到了县衙继续办公。 在路上,季子禾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跟孟章唠嗑,「那妄机道士是怎么想的,人家妄痴真人对他那么好,结果呢。他却在人间背后捅了人家一刀,还好意思让人家救他。欺负老实人也不能这样欺负啊,幸好妄痴真人没有救他。」 「我倒是觉得很奇怪,那个妄痴非常可疑。他的档案上已经写了去世了,说明他已经放弃了凡人的身份,抛去了尘世中的一切。既然如此,他不好好修炼,又跑到俗世来做什么?」孟章说道。 季子禾想了想,「说不定他只是想来送老朋友最后一程,为他们的友情做个了结罢了。」 「没那么简单吧,毕竟宁安县又不是什么大地方,偏的不能再偏了,这里的消息又不可能在十天内传遍大楚国。不过就是个死刑案,出了这个县说不定都没有人知道这事儿了。况且,就算县里百姓知道县里有个杀人犯要被砍头的消息,怕是他们也不知妄机的具体情况。如此,又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传到一个修士耳朵里呢?」 「难不成这个妄痴一直都在咱们县里修炼?」 「宁安县地又没有多少灵气旺盛的风水宝地,稍微好点的也早就被那些庙宇道观瓜分完了,哪里还有外地道士的份。」 「那莫非,妄痴一直都在暗处关注着妄机?」 「我倒是觉得,这可能只是凑巧。妄痴来宁安县办事,凑巧碰到了妄机要被砍头,过来瞧上一眼。」孟章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要是我朋友突然从背后捅了我一刀,再好的朋友我也会当场翻脸。况且妄痴救了妄机两次,是他的救命恩人,妄机背叛他就是恩将仇报。若妄痴真的早知道了妄机的下落,别说什么暗中观察,怕是连见都不想再见他一面。如今碰到了,能够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你说,妄痴来宁安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孟章又问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不知,不过他来宁安县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不做犯法的事情,我们又何必去在意他呢?」 孟章愣了一下,笑道,「说的不错,是我着了相了。宁安县又不是不允许修士来往,他们做什么确实不归我们管,是我想的太多了。」 在宁安县呆的久了,孟章不禁将宁安县划拉到了自己的爪下。经常跟着季子禾办案,分析案情,孟章不自觉的就会冒出些阴谋论,看到个可疑人士就会猜测这人是不是想要办坏事。职业病,绝对的职业病,若是再过上几年,说不定宁安县就会出条名侦探青龙了。 正如孟章猜测的,妄痴确实不是为妄机来到宁安县的。只是到了宁安县之后,碰巧听到妄机的消息,想起了这个昔日的朋友,难免有些唏嘘,不禁感嘆了起了他们的缘分,就来送这人最后一程。 他确实是个好人,因为旁人都是这么说的,虽然他自己不自知。 他救了妄机两次,可妄机背叛了他,在他为妄机谋求生路的时候,他却只想拉着他一起下地狱。妄痴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妄机的,可妄机的做法却寒了他的心,纵使他再善良也不可能会再将他的怜悯分给一个白眼狼。 况且,妄机之死是罪有应得。他也打听了妄机犯下的罪过,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被判砍头都是轻的。念着昔日的情分,妄痴不追究他的背叛,也不会动手杀他,可若让他救……抱歉,他不愿意救此等罪大恶极之人。 因为妄机,妄痴是真的差点死掉,他的师父为他奔波了许久才让他捡回一条命。妄痴觉得很对不起师父,没有妄机,他还有许多的朋友,当他处在危难之中 第334页 时,还有很多人为他担心。再想起放日带妄机离开五叶观的情景,妄痴也不禁有些后怕,是他太过鲁莽了,险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他也明白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他的帮助的。师父能够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妄机一条生路,妄痴很是感激,同时也暗自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与妄机有任何瓜葛,再也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伤好之后,为了报答师父的恩情,妄痴努力修炼。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修为是五叶观中最好的一个,不然也不会被立为下任的观主。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天赋有那么好,好到没过几年,他的师父就教不了他了,观里的长老也没有一个修为能比他高。 原本观主想让他做接班人,可一看这情况,他们觉得让妄痴留在一个五叶观实在是太屈才了。五叶观只是个不入流的修仙门派,而妄痴明明可以在修仙一途走的更远。 观主与长老们一合计,不能让这个好苗子浪费在他们小小的五叶观中。妄痴应该走出去,去那些修真大派深造,若他真的能成仙的话,那肯定会念着五叶观的恩情,说不定五叶观以后还要仰仗他呢。 修真界能叫的出名号的大派很多,名号最响亮的那就是蜀山了。为了让妄痴这个好苗子茁壮成长,五叶观就想办法将妄痴送到了蜀山,妄痴凭藉自己的能力,拜在了蜀山针叶峰的点苍仙君门下,做了亲传弟子。 入了真正的大门派,自然要远离俗世了。五叶观眼瞅着妄痴在蜀山站稳脚跟,一定不会回来做观主了,才依依不捨的将妄痴的俗世身份给销去。 这次下山,妄痴是奉了自己师尊点苍仙君的命令来宁安县寻人的。听师父说,那人住在青月巷,姓李,天生就是个瞎子,特徵十分的明显,妄痴一打听就知道了他的住处。 第176章 二合一 妄痴敲响了李家的大门, 三头身的小童探出头来, 打量了一下妄痴, 眼睛里多了几分警惕。 「道长为何敲我家大门?」 莫非是来捉妖的? 「请问,这里是李玄青李居士的住所吗?」妄痴看着猫儿, 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表现的彬彬有礼,不像是瞧出了他的身份。 莫非是他想差了,这道士真的只是道士,而非修士吗? 猫儿的脸色微微和缓的些, 「原来你是来找我家先生的啊, 真是不巧,我家先生说了, 最近不见客人, 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 猫儿就打算关上门。谁知妄痴的动作十分的快速, 一掌抵在一扇门上, 任由猫儿如何去推都推不动。 「你做什么, 我家先生都说最近不接待客人了,莫非你想要强闯民宅?」猫儿鼓起了脸, 气呼呼的说道。 「居士误会了, 我并没有打算强闯民宅。贫道今日前来,是奉了家师点苍仙君之命,这是信物。」妄痴单手抵在门上,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 递给了猫儿。 「劳烦居士将这玉牌交给李居士,他自会明白的。」 猫儿抓着门板,看了看妄痴手上的玉牌,伸手拿了过来,「那你等着,我去问问先生。」 「劳烦居士了。」妄痴收回了手,猫儿这才顺利的将门关上。 「可真是个怪傢伙,说自己师父是仙君,却连我是个妖怪都看不出来,我看是个骗子才对。」猫儿一路嘟囔着,来到了瞎子李的居所, 瞎子李正在屋中踱步,就在半个时辰前,他的腿突然就好了,耳朵也能听见东西了,说明惩罚已经过去了。做了那么些天的瘸子和聋子,如今突然恢复了,就连瞎子李平日这么一个淡定从容的人,也不禁欣喜万分,迈着自己的两条腿走了许久。 「先生,有人拿着这个信物说要找你。」猫儿说着,将玉牌递给了他。 瞎子李接过玉牌,手指摩擦着上方的纹路,心中瞭然,「是点苍仙君啊,请那人进来吧。」 「还真是个仙君弟子啊,我看那人见了我都没有反应,还以为是骗子呢。」猫儿惊讶道。 「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会对妖喊打喊杀的。」瞎子李说道。 「怎么会,修士最喜欢杀妖了,妖的全身都是宝。妖丹可以增强修为,妖的骨肉可以炼药炼器,反正我就没有见过不喜欢杀妖怪的修士。」猫儿潜意识就将瞎子李排除在了修士之外,谁让他心里就觉得他们是一伙的呢。 瞎子李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所有修士都是唯利是图的,真正的修道之人都是淡泊名利,一心向道的,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在这条路走的更远。说起来,这位点苍仙君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这是何故?」 「此事等之后再说,先把那位请进来吧,不要让他等的久了,那岂不是怠慢了人家。」 「哦。」猫儿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既然是他家先生的恩人之徒,万万不能怠慢才是。 猫儿认识瞎子李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了。对于以前的事情,瞎子李很少提起,所以猫儿也不知道他以前究竟有过什么故事。 听猫儿的名字就知道,猫儿是只猫妖。他不是只野猫,而且家猫成的精。 猫儿原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家里的猫,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的精,只知道家里的老人一个一个死了,小孩一个一个出生,他依旧还活着。后来有一年发了旱灾,其实也不算是旱灾,只是农作物需要水的时候老天爷没下雨,导致粮食减产了,村里人谁都是一股子怨气,于是就 第335页 找了个替罪羊泄火。 猫儿就是这个替罪羊,老天爷不下雨,定是村里出了妖怪,老天爷生气了,所以给了他们惩罚。倘若他们不除去这妖怪,明年说不定还要旱。 猫儿觉得这群人很是无理取闹,天下妖怪那么多,老天爷哪里会管这个。况且,被妖怪占据的山头也没见少下过几场雨啊。就算要找个替罪羊,干嘛要找他们村,旱又不光他们一个村旱,明明整个县都旱了好嘛,有本事把全县的妖怪都杀掉啊!收成不好,是天时的过错,是农事不善,不好好修水利,改善种植方式,反倒要去找妖的麻烦,这不就跟把亡国的罪名全都算在一个女子身上一样嘛,莫非旁人就没错了?相信这种说辞的人都是糊涂蛋。 可惜的是,那时候猫儿只是个懵懵懂懂刚成精的小妖怪,每天在意的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大觉,哪里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村里人围了他们家,说他们家出了妖怪,没有猫能活那么久,那定然是个妖精,必须除掉。 那户人家养了猫儿许多年,就算知道猫儿有异常,但一家老小与猫儿生活了那么多年,家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猫儿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他们早就把猫儿当成家里的一份子了。 他们不希望看到猫儿死,便让猫儿赶紧跑,千万别再回来了。猫儿是妖怪,一跳就能跳到房顶上去,肯定可以跑的掉。 猫儿懒洋洋的从窝里爬起来,听他们的话,还以为他们又嫌自己太懒,想让自己出去转转,这些人类就喜欢瞎操心,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胖。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有些饿了,前几天王大叔的田里的田鼠刚生了窝崽,又到了他去打野……咳,不对,是为民除害的时候了。 猫儿伸了个懒腰,听见门口闹哄哄的就没从前面走,人类的事情总是乱闹闹的,他不喜欢听,直接就跳到了院墙上。院墙底下有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男人,猫儿也没有在意,作为一只见多识广的家猫,他是不怎么害怕人类的。然后,他就跳出了院墙,正好被那个男人张开了大布袋装了起来。 猫儿很生气,他这么可爱的猫猫是什么人都可以偷的吗?他用着他骄傲的爪子想要撕裂那个布袋,谁知那道士朝着他的脑袋上贴了张黄符,他就动不了了。 村民们见道士提着猫的后颈肉从院子的侧面走过来,很是高兴,感谢他抓住了妖怪。再看猫儿的眼神,那便是满满的厌恶、仇视以及害怕。 道士得意洋洋的拎着猫儿到了村口,将他扔在了柴堆上,然后就洗了洗手,打算开坛做法,烧死他。 听着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猫儿拼凑出了事情的首尾,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些人堵在他家门口,原来是为了想要杀死他啊。可他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如此恨他呢?他虽然是只妖,可他是个好妖怪啊。虽然他偷吃过王大叔家的腊肉,可他也为他家抓过老鼠,得过他的夸奖。虽然他偷吃过张二哥家养的小鸟,可若没有他,张二哥的孙子就会被蛇咬死,是他救了他,张二叔当时差点都给他的主人跪下磕头了。还有孙大牛,鱼阿婆……猫儿认识这村里的每户人家,他以为他们都是自己人,可到头来,还是人妖不两立。 不,也不对。猫儿因着符箓的关系,一动不动的趴在柴堆上,眼珠却瞅着村民后边,从墙根处探出的小脑袋。饲养他的那家人的大人没有来,可他家的三四个孩子都来了,一个一个哭的稀里哗啦,小的想要过来,可却被大的拦下了。 猫儿不怪他们不敢过来,若是惹怒了村民,说不定今天烧死的就不只是只猫了。 不过他心里倒是挺欣慰的,至少人类也不都是虚情假意的,还有人在乎着他。 「可惜了,这妖怪的道行也太低了些,妖丹还没个芝麻大,一 身血肉也卖不出去。还好这些村里人都挺大方的,给了不少银子,也算是不虚此行吧。」道士小声嘟囔着,拿着自己的桃木剑开始做法了。 猫儿闭上眼睛,趴着等死。道士踩着奇怪的步伐,摇了会儿铃铛,耍了几个把式,然后用木脸剑挑起了一张黄符,扔到了柴堆上。 黄符一触柴堆,瞬间燃起了火焰,将柴堆点燃。他这么露了一手,村民们看着他的眼神就更加敬畏了,这一定是个法力高强的大师,明年,他们村子一定会丰收的。 小火苗变成了大火,猫儿身上的毛都被烤焦了。或许是他命不该绝,一场急雨突至,猫儿头顶的黄符湿了,就没有用处了。得了自由的猫翻身就冲出了还在烧着的火堆,一路狂奔出了村子,扎进了大雨之中,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离开了村子,猫儿见识长进了许多,被修士追杀过几次,也明白了妖在修士眼中的地位了。妖的全身都是宝,这谁能顶的住啊。 猫儿能够遇到瞎子李,也是因为为了躲避修士的追杀,惊慌失措的逃进了青月巷。那时的猫儿已经可以化形了,妖丹的个头也已经可以拿到山市里卖了,皮毛也不错。甚至他这样的小妖还可以整只卖,那些女修士们最喜欢养着毛绒绒当宠物,那样更值钱。 猫儿躲在李家的宅院,就没有人再追来了。猫儿觉得这地方很好,打算蹭吃蹭喝,装成只无害的样子,去讨好这家里的唯一一个小孩子,也就是瞎子李。谁知这小孩儿一点也不好相处,上来就识破了他的身份,直言可以庇护他,只需要他跟在他身边做个僕人。 第336页 猫儿一合计,就答应了,然后瞎子李身边其他伺候的人就没有了。再然后,这家里的人越来越少,都陆陆续续的搬了出去,最后这偌大的宅院,就只剩下他们一主一仆了。 猫儿虽然平日懒散,可家里还是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仅瞎子李住的小院他每天都要打扫,就连没人住的地方他也是每天都在打理。 每次领着客人进门,猫儿总喜欢带着他们绕远路,让他们看看自己照顾的花草,他扫的地,他补的屋顶……猫儿觉得,他简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猫了。可惜,心机猫这点小心思没一个客人发现过,所有人进了宅院,惊嘆的永远都是这个房子如何华丽,如何巨大,气的心机猫都没脾气了。 这次领进来的道士也一样没发现,甚至连这巨大华美的宅院都仿佛入不了他的眼。猫儿一路打量着这个怪道士,将他引进了花厅。 「道长便是点苍仙君的弟子吗?」瞎子李亲自在花厅门口迎接,拱手问道。 「在下妄痴,见过李居士。」妄痴见到瞎子李时,从容的还了个礼。 瞎子李笑着将妄痴请进花厅,邀请他坐下。不等瞎子李吩咐,猫儿便积极的去泡了两杯茶送了过来,然后就待在了瞎子李的身后正大光明的旁听了。 「不知妄痴道长来寻我所为何事?」瞎子李问道。 「师父让我下山,所为两件事。其一,是将此物交给居士。」妄痴拿出一个盒子,推到了瞎子李面前,「早年师父曾听居士说过金云佛的七颗舍利一事,经过多年的寻找,总算是寻到了一颗。」 瞎子李面上无悲无喜,他掀开了盒子,圆滚滚的舍利躺在盒子里。他睁开了眼睛,眼珠上只有眼白,不见黑色。这次,洛书竟然没有压制他的天赋,让他好好的看了一会儿,等到瞎子李闭上了眼睛,他也没有出现什么后遗症。 「我早就对你师父说过,不必强求,一切皆有定数,随缘就好。」瞎子李嘆了口气。 「可是有和不妥?」妄痴疑惑道。 「你可知这颗舍利从何而来?」瞎子李问道。 「听师父说 ,他游历到颍川十八山时,偶然碰到了一个大妖,这是与那妖斗法得来的。」 「这舍利来的并不算光彩。」 「居士这是何意?」 「这你还是自己问你师父吧。」瞎子李不肯说,好歹点苍仙君也是他的恩人,总不能当着人徒弟的面抹黑他的形象。「让我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这舍利的上一个主人。」 「那不就是个占山为王的妖怪吗?有何好担忧的。」 「那可不是什么妖怪,他是上古神明,与青龙朱雀玄武共称天之四灵,名为监兵神君。」 「白虎!」妄痴心中惊讶,白虎的话,他师父肯定是打不过啊,想当年一条青龙都能把天界闹成那样,与其同为天之四灵的白虎修为肯定也不会差。他师父到底是如何从虎口脱险的,还把人家的舍利给顺走了,就不怕白虎追到山上去吗……等等,师父把他派下山该不会是在让他避祸吧。 「放心,你师父不会有事的,监兵神君并不知道你师父是何人。」 「那我现在能不能将这个舍利给送回去?」妄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不用,既然现在到我手里了,就不用送回去了,反正送回去过不了多久还要取回来,麻烦。只是这监兵神君失了舍利,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这是为何?」 「天道不容,无论是天之四灵,还是神仙妖魔,亦或是你我,都是天所不容的。纵使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妄痴抿了抿唇,身为师父的亲传弟子,妄痴对于这些秘闻还是知道一些的。天地间的神明在减少,而成仙成佛的修士也越来越少。灵气在消退,修炼这条路也越来越难走,照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神明会变成传说,再无一人可以问鼎大道。 「天道为何会容不下修士?」妄痴忍不住追问,这些,他师父没有告诉他,他也知道,以他的身份不该打听,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若是此事真的不该他知道,相信这位李居士是不会告诉他的。 对于大佬们来说,控制消息是种避免下层恐慌,便于管理的手段。而对于瞎子李来说,却没有这种顾虑。他生来就是个泄露天机者,这是他的天赋,就连天道也是没办法阻止的。当然,泄露了天机,天道肯定会报复的,若非他有洛书帮他遮掩,老天爷估计早就把他给噼死了。 「成也金云,败也金云。世界本是一张白纸,因为有了道,才会被涂上颜色,用有山川河流,万千生灵,成为我们所认识世界。上古时期的许多的古神都是伴着道而生的,天道尚未完善,而古神的发展速度却超过了它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天道崩,世界乱,金云生。金云佛补天,完善天道,本是善举。然,败也金云。金云佛是怀着一颗救世之心补天的,如何救世?既然这天是因为修士,因为灵气而破,那便改变规则,让世界无灵气,无修士,方能防止再因此而生祸端。」 「这……」妄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说金云佛不该补天,那肯定不行了,若没有金云佛,这世界早就不存在了,世界万物都应该感谢金云佛。可如今天地灵气衰退也是因为金云佛的缘故,为阻止灾祸再生,直接从源头掐灭,简单粗暴。没了修士,世界照样运转,可妄痴自己是修士了,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会死的,人都是自私的。 第337页 「你也不必怨金云佛。金云佛合道,可他只是个佛,不是圣人,没那么大本事掌握的了天道。他的本意只是想阻止劫难,拯救世界,至于如何阻止,那是天道根据他的心愿自行推演的结果。」 妄痴知道自己不该怨,都说修士是逆天而行,可真和老天爷正面刚上了,修士简直弱小如蝼蚁一般。 「李居士,可有什么法子? 」 「方法很简单,金云佛非圣人,天道依旧有漏洞,只需要再来个圣人合道就好了。如今已经不是上古时期,上古那些超乎常理存在的神明大都已经消亡,此时来个圣人给天道改改规则,完全不用惧怕再重蹈上古时期的覆辙。」 妄痴苦笑了一声,「圣人哪里可以找的到啊,就算找的到,恐怕也不会出现第二个金云佛了吧。」 自从天地大劫之后,世间再无成圣者。然,就算有,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金云佛那般无私的。大道三千,每人的道都不同,能修成圣人者,哪个不是己道大成者。区区一个小世界如何能动摇他们的道心,让他们放弃自己,甘心合道,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非也,金云佛非圣,仍使天道有缺。所以天道留了他的一缕魂魄,投入下界,想要借轮回之力补全其魂魄。待其魂魄补全,定能成圣。」 「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 「并不如此,金云佛早就补过天了,他已经与天道融为了一体,一缕魂魄什么都不会改变。只要他的灵魂通过轮回之力补全,便会立刻成为天道的人间化身。天道还有缺憾,只是因为它缺了一个完美的圣人之躯罢了,而能成为圣人者,灵魂自然不能有缺。修为可以通过天材地宝补,而境界在天道控制了金云佛之后也不会是问题,所以若是金云佛灵魂补全,他定会成圣。而他成圣之时,便是我等的死期,所以金云佛绝对不可以成圣。」 妄痴皱着眉头,「可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瞎子李再睁眼,黑色的瞳孔中,星光闪烁。李家大宅原本就一直被洛书给罩着的,如今瞎子李一睁眼,又被加固了好几层。就算这些防护都是隐形的,可一瞬间也让阳光看起来暗淡了许多。 瞎子李笑了起来,「自然是有的,缘由金云起,自然由金云去灭。」 妄痴自然不是笨蛋,听他这样一说,很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他带来的东西,「可与舍利有关?」 「对,七颗舍利,四方神明,缺一不可。」 「这些有何用?」 「造圣。」 妄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看着瞎子李的眼神透露着不敢置信。疯了吧,圣人要怎么造,天道怎么可能会允许世间再出现除了金云佛之外的第二个圣人。 「李居士,你说的可是真的?」妄痴小心翼翼道。 瞎子李淡定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幽幽道,「我不喜说谎,自然是真的。」 「那要如何造?」 瞎子李笑着摇了摇头,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妄痴:「……」 我跟你讲,剧透透一半,是会遭人套麻袋的你信不信。 「真的不可以告诉我吗?」 「我已经说的够多了,再多的,我怕你承受不住知晓天机的代价。」瞎子李故作高深道。 说了那么多,真是累死他了。他算命可是要收钱的,这小子一点表示都没有,白听了那么多,再说下去,他怕他会气的打人! 妄痴被他唬住了,没敢追问这个话题,想了想,又问道,「李居士,你可知其他六颗舍利如今在何处吗?」 第177章 不欢而散 「对于没有见过的东西, 你让我如何推演, 这恐怕是连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吧。」瞎子李淡淡道。 就算他这双眼睛能比别人看到的更多, 可也都需要抓住些蛛丝马迹才能顺藤摸瓜,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单单只知道一个名字, 他可没那么大本事算出来东西在哪。 「可您刚刚不是已经得到了一颗舍利了吗?」妄痴丝毫不给面子的拆台。 没有见过是不错,不过七颗舍利同根同源,既然瞎子李已经看出来这颗舍利以前的主人是白虎,那就说明金云佛舍利那隐藏的天机挡不住他的眼睛。七颗舍利既然同为金云佛所出,相互肯定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会一点都算不出来呢? 瞎子李一愣, 真是稀奇,从小到大, 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还没有人反驳过呢。纵然他真的是在忽悠人, 可也没有人敢质疑, 谁让他是个算命的呢, 不信, 有本事自己去算啊。 「说的不错,我确实知道一点, 但也并不算太清楚。如今, 一颗舍利在我这,一颗为佛,一颗为魔,剩下的四颗, 则在三位古神手中。」 「可以说的具体一些吗?」 瞎子李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习惯真的很欠揍,但又不能真的揍,实在可气。 「道长说,你师父让你来此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为我送舍利,那第二件呢?」瞎子李问道。 不管心里怎么哀怨,但面上妄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第二件事情,师父说让我暂时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保护我?这是为何?」 「师父说,最近不太平,怕有人会打上你的主意,所以让我来保护你。可听居士一席话,我倒是突然觉得,师父这不是让我来保护你,而是让我来避祸的。」说起这个,妄痴的心里不禁沉重了起来。 第338页 师父惹了白虎,肯定是怕白虎找上门,连累了他,所以才让他带着舍利下山吧。 「那为什么不是他故意让你带上舍利来我这里,好祸水东引呢?」瞎子李幽幽道。 「什么!」妄痴望着瞎子李,眼中满满都是不认同。怕是只要瞎子李再说出些什么侮辱他师父的话,他就要当场翻脸一样。 瞎子李面色不变,像是什么也没有说过一样,轻飘飘道,「没什么,不管是什么目的,既然你师父让你来我这里,就安心住下吧。我家中什么都不多,就是房子多,多你一个人住也不碍什么事情。」 「多谢居士好意。只是贫道见居士并非没有自保之力,想必我留下也是多余的。贫道心中放心不下师父,就不叨扰居士了,这便告辞了。」虽然瞎子李想揭过恶意揣测他师父的话,可妄痴心中还是有气。而且这人不仅不敬他师父,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不需要他保护,他又何必非要留下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了。猫儿,替我送送道长。」瞎子李笑道。 妄痴起身朝着他行礼,然后就跟着猫儿离开了李家的宅院。 猫儿把大门拴上之后,就回到了瞎子李身边,满脸的疑惑,「先生,您不是说点苍仙君是您的恩人吗,那为什么你还要故意赶走他的徒弟啊?」 旁人不知道瞎子李的性格,可猫儿跟着他那么久,肯定是知道的。刚刚瞎子李就是故意惹怒妄痴的,他也不是什么喜欢背后编排人的人。 「留着他做什么,又帮不上忙,还会处处碍事。」瞎子李说道。 「这是为何,那位道长既然是仙君高徒,修为肯定不会低,留他在您身边保护您也不错啊,而且我觉得他也不是个坏人。」猫儿又道。 知道自己是妖怪,可那个道士也没对他喊打喊杀,甚至都没向先生说自己的坏话,猫儿觉得这个道士就是瞎子李说的那种一心向道的人。 「我可以自保,也护的住你,不需要他再多此一举。况且,此人是个好人,我的身边可不喜欢留什么好人。」 「好人不好吗?」猫儿更疑惑了,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坏猫啊。 瞎子李摇了摇头,「世间最多的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而是既好又坏的普通人。所谓的好人,坏人,不过都是旁人给予的标籤罢了,哪里有什么纯粹的好与坏啊。这位道长,就是旁人嘴里的好人,他帮助过许多人,而且嫉恶如仇,但我却不喜。这种人办事很容易受到自己的喜恶的影响,反倒是容易坏事。」 猫儿懵懵懂懂,不过他一向确信,先生无论做什么事情,肯定都是有他的原因的,哪里需要他来操心。 说起来,他还真的不算是个好猫,当然是相对来说。对于人来说,他抓老鼠是除害,自然是好。可对于老鼠,鱼还有鸟儿来说,他可不就是个大坏猫嘛,哪有什么纯粹的善与恶啊。 「先生说的是,反正我也不喜欢道士,他走了我就不用害怕他哪天生气会抓我卖钱了。」猫儿笑道。 「只要你未曾作恶,这位道长是不会抓你的。我之所以不想他留下,只是因为那颗入魔的舍利罢了,那道士太过正派,我怕他到时候会乱来。」瞎子李想了想,又对着猫儿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是舍利不是骨头吗,怎么入魔?」 「无论是动物,植物,亦或是其他的物件,只要存在的够久,就有可能生灵,成妖成怪。别说是本就有灵性的舍利,就连那些普普通通的石头都有可能成妖,舍利成个佛入个魔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猫儿闻言,两只眼睛滴熘熘的开始打量着花厅里的桌椅板凳古董花瓶。若是这些物件放的久了,也都会变成妖怪吗? 「不是什么物件都能生灵智的,那需要天时地利,就拿你们猫来说,家猫成精者,万中存一。」像是猜到了猫儿的心思,瞎子李说道。 猫儿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个理,无论人神妖魔,能够踏上修炼这条路的,那都是幸运儿。他刚刚就是想想而已,幸好成精的门槛高,不然家里的桌椅板凳要是都成了精,那这日子铁定就是没法过了,想想都觉得吓死猫。 「对了,先生,你还没跟我说,你与点苍仙君是如何相识的呢。」猫儿转移了话题。 「其实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我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再加上我又是个瞎子,所以为父亲不喜。我虽然生来就记事,可终究是个孩童,父亲娶了后母,越发的不待见我,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我学会说话后,就故意的说了些预言。预言真的实现之后,家里人便认为我是个怪物,想要将我绑上大石头,扔进河里溺死我。正巧点苍仙君路过,救了我的命。」 「点苍仙君可真是个好人。」猫儿感嘆道,若非有他,先生就死了。 瞎子李轻笑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的漫不经心,「他从李家人面前将我掳走,用了三个月,费劲了心思想要从我身上将洛书取走。然而洛书早就认我为主,他取不走洛书,一气之下就想拍死我。然而因为有洛书的保护,他伤不了我。冷静下来后,他觉得有愧,就想要让我拜他为师,我不想拜,他无可奈何,就又把我送回了李家。因为我的这双可以看到未来的眼睛,点苍仙君便与我交好,将李家人敲打了一番,我才有机会安稳长大。」 第339页 猫儿被这一波三折的剧情整的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会儿才义愤填膺道,「这仙君怎么能这样,他不是仙人吗,怎么还会欺负小孩儿?」 瞎子李平静道,「修真界向来就是能者居之,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身怀重宝,就像是把一块金子扔在了闹市之中,试问谁见了能不想顺手牵羊呢。点苍仙君虽不能动手杀我,但我当时只是个小孩,只要不给我吃食,让我活活饿死,洛书自然就会无主,被他所取。然而这个最简单的方法点苍仙君并没有使用,三个月的时间我并没有被饿过一顿,他留了我一条命,又因着他的庇护,我才能安稳长大,他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 猫儿的小脸纠结的紧巴巴的,「人类可真的是种复杂的生物,总喜欢自相矛盾。为什么妖怪修炼非要化人形通人性才行,这样的话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修不成仙了。」 猫儿终于理解那些传闻里喜欢和人类处对象的妖怪了,人类最是多愁善感,想要通人性,难度实在太大了,打入敌人内部真是个好办法向人类取经绝对是个好主意。 「你还小,不需要懂这些。等你的人形长的像我这般年纪,还懂的自然就会懂了。」 妖怪又不是傻子,活了足够的年龄,就是再笨,也会积累足够多的经验,没有必要为了修行与人类扯上太多因果。 猫儿点了点头,先生说的都是对的,他不用操心那么早。 瞎子李将装着舍利的盒子推到了猫儿面前,「猫儿,去,将这东西送到县衙,交给县太爷。」 「好。」猫儿没有问为什么,拿着盒子便出了门。 此时此刻的县衙里,季子禾看着被判官领来的陈茉儿,脑门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说她本该托生成我的女儿,结果因为我未娶妻,命数更改,所以她就没办法投胎?」季子禾仇大苦深,小青龙趴在季子禾的肩膀上一脸的严肃。 判官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感到压力山大,「轮回司的人说,陈茉儿原本应该托生成您的女儿,让她母亲难产而死,然后她自己也会在二年之内夭折。不过因为您没有娶妻,所以她的命数也改了,要么投一世畜生道,要么推迟两年,做两年的孤魂野鬼再去投胎。下官想着,陈茉儿既然与您有关系,就特地来问问您的意思。」 第178章 公主命 听判官这么一说, 季子禾与孟章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季子禾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虽然骨头说他这个人功德深厚, 可现实却是,他爹娘早死, 若是娶妻生子,也会害的妻儿早亡。说好听点,是因为他们福薄,承受不起他的福气,所以成不了他的家人。可揭开这块遮羞布, 还不是因为他就是命格的问题, 克父母克妻儿。 这么一来,季子禾倒有些庆幸小九破坏了他的婚事。虽然之前他也曾怨恨过钟家人毁婚, 可说白了, 他连人姑娘的面都没见过, 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就是俩陌生人罢了。他之所以生气, 只要也就是个面子问题。可面子再大, 也大不过一条性命啊。嫁给了他就要付出性命为代价,那还是不要嫁了好, 即使是个陌生人, 季子禾也不愿意让人因他而死,那定会让他愧疚一生的。 而孟章也是想到了被小九破坏掉的那个婚约,差一点小禾子就要娶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会为他生下孩子, 被他称作妻子。一想到小禾子差点就抱着其他人孟章心里顿时燃起了一簇无名之火,两只小前爪烦躁的挠着季子禾的肩膀,把他的衣服抓的都起毛了。 季子禾有些无奈的看着孟章,「龙也会像猫一样需要磨爪子吗?」 季子禾是养过猫的,他家的猫若是兴致来了,逮到什么就挠几下磨爪子。而且他家的猫还喜欢在他读书时往他腿上跳,非得踩几下,那爪子抓一抓才肯卧下,他的衣服好多都被猫给抓破过。 孟章愣了一下,他怎么会做这么傻逼的动作,肯定是被那个傻小九给影响了。 孟章淡定的松开了爪爪,满脸正经的模样,「自然是需要的,磨一磨指甲才会更锋利。」 季子禾没有怀疑,别说猫了,人都也要经常修剪指甲嘛,「那你不要抓我的衣服,衣服没法磨指甲,等回头我拿锉刀给你磨。」 孟章动了动爪,用锉刀磨指甲,他还真没做过这种事情。他的指甲可是比任何的金石都要坚硬的利器,锉刀什么的,对于他的指甲来说脆弱的和块豆腐差不多,怎么可能磨的了。 「行,等你有空的话,可以帮我磨一下。不过,小禾子,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陈茉儿?」孟章问道。 「陈姑娘虽然原本应该与我有段父女情分,但终究是未结之缘,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如今已经成了仙,自然已经属于跳出三界之外的人了,命数早就已经改变了,无论是我的生死,亦或是我未来的子女天界与地府都无权去规划干涉。我既然没办法与陈姑娘成为父女,陈姑娘的去留自然也就与我无关。」季子禾说道。 陈茉儿与他的父女缘分是建立在季子禾还是个人的基础上的,凡人的命格当然是由神仙来谱写,天界有个部门叫做司命神宫,神宫之主司命星君的职业就是为凡人谱写命格。季子禾那没爹没娘,克妻克子,一辈子倒霉的命格就是他一手给策划的。 如今季子禾成了仙人,他的命格自然就不归司命星君管了,那他那註定孤生的倒霉命格也就作废了。陈茉儿被司命安排成了他女儿,可那终究是未发生的事情,以后也不可能会发生。神仙的生死不归地府管,而神仙的子嗣自然也不会是地府的亡灵托生,他们的魂魄都是新生的。所以季子禾就算以后真的有孩子,也不可能是陈茉儿。 第340页 季子禾看的很明白,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他与陈茉儿都只会是陌生人。那陈茉儿的事情,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插手呢? 陈茉儿面色微变,她不想托生什么畜生道,也不想当什么孤魂野鬼。去地府时,轮回司的人说了,她原本应该托生成为季县令的女儿,季县令是个功德深厚之人,虽然她承受不了成为他女儿的福运,会早夭。但因为蹭 了他的福气,等她死后就会得到功德,然后在下下世会托生成为王朝之中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安稳富贵的过上一生。 可如今,她成不了季县令的女儿,自然也就蹭不了什么福气,托生成为公主什么的就不要想。而且因为她这一世是被人杀死的,不是正常死亡,而且还认了凶手为主,虽看在季县令的面子上她不用下地狱受苦,可所以她的下一世的命却不会好。要么老老实实的去畜生道走一遭,成为一个畜生。要么等上两年,托生成一个命比纸薄的孤苦女子,一辈子受尽苦难。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不是陈茉儿想要的。 所以,她将希望放在了季子禾的身上。她觉得季子禾是个非常重情义的人。之前他不就因为可怜她帮她向地府求情,让她不用受地狱之苦嘛,如今定然也会看在他们差点成了父女的的份上,再帮帮她。 可季子禾竟然不愿意与她扯上关系,这让陈茉儿有些接受不了。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能做公主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她既然知道了自己本该有个公主命,却因为季子禾不娶妻子,改了命格,让她与公主之位无缘,反而还要受尽磨难。落差太大,搁谁谁会甘心啊。 陈茉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爹爹,求您帮帮孩儿吧,我真的不想变成畜生。」 如今陈茉儿已经不再是那副全身发白的丑模样了。她现在的模样与生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样貌美丽,哭起来梨花带雨,实在是惹人怜爱。 「谁是你爹爹,不要乱叫。你爹是陈欢乐那个老头,我家小禾子还未成亲呢,哪里来的你这么大的姑娘。」孟章鳞片都炸起来了,陈茉儿的存在,不就是在告诉他,他差点就与小禾子无缘了嘛。 本来孟章就因为陈茉儿差点成了小禾子的女儿对她不喜,现在既然她都不是小禾子的女儿还要厚着脸皮叫小禾子爹,孟章能没有敌意嘛。 陈茉儿充耳不闻,哭的更大声了。季子禾听着有些头疼,不满的看向判官。 判官低下脑袋,不敢与季子禾对视。他不该自作主张的,早知道这样,他肯定不会受陈茉儿的蛊惑直接就将她带到城隍爷面前的,至少也应该提前询问一番。 季子禾嘆了口气,「陈姑娘不要难过,你虽与我成不了父女,可照你们说的,你也应该是我曾经的未婚妻钟小姐的女儿。我可以帮你问问,你是否还与她有没有母女的缘分。」 「大人,这个恐怕不行。」判官为难道。 「这是为何?」季子禾疑惑道。 不用嫁给他,钟家姑娘自然不会因为他的缘故早亡了。而且还有小九的那个叫什么翠的亲戚守护着他们夫妇,相信她这辈子肯定会和和美美的度过一生的。 「回大人,那钟小姐的命格我也查过了,她此生都不会有子嗣的。」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季子禾问道。 「不是,是因为她现在的丈夫,王元丰的缘故。钟小姐嫁了人才发现,王元丰喜欢的女子是只狐妖,甚至王元丰还娶了那只狐妖,只承认那狐妖是自己的妻子,而自己只是个替代品。丈夫天天念着一个妖怪也就算了,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成婚前夜里每天梦里王元丰也是那狐妖搞得鬼。钟小姐是个家境优越,从小被家人娇养着长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委屈。虽然碍着两家的关系的面上,他们没有和离,但夫妻俩私底下早就有了间隙,没有住在一起,钟小姐一个人自然生不出孩子来。」判官说道。 季子禾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虽然他心里已经不怨恨这个钟小姐了,可若让他同情这位钟小姐的遭遇,他又没那么大的同情心,只能感嘆一句世事无常。若是他爷爷在这里,定会一巴掌拍向大腿,大笑一声活该吧。 「活该,谁让她看不上我家小禾子非要退婚的。」孟章颇为解气的笑道。 虽然孟章很庆幸钟小姐退了婚,可这一点也不妨碍孟章不待见她。他家小禾子那么优秀,这个姓钟的女子不珍惜,非要退婚,让季家失了颜面,实在是可恶至极。让小禾子感觉到不爽的人,孟章自然是感同身受,怎么会喜欢她。 看着孟章,季子禾又开始想爷爷了,也不知道爷爷现在到底在哪里。 「既然这样,我便帮不了你了,陈姑娘。」季子禾说道。 「大人,您怎么会帮不了我呢,只要您开口,向司命星君求求情,将我的公主命还给我就好了。」陈茉儿激动道。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这陈茉儿怎么回事。前些日子看着还是副老实聪慧的模样,不过几天的时间,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居然如此贪心,想要做凡间的公主。凡间的皇室公主那都是功德深厚的人才能托生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够托生成为公主的条件啊。 「抱歉,我与司命星君并不熟悉。」季子禾冷冷的看着她,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第341页 察觉到季子禾的不喜,陈茉儿僵住了身体,脑袋瞬间清醒了。她凭什么要求城管爷去向司命星君求情,就算差点成了父女,可终究不是啊,她哪里来的这么大面子啊。若是惹怒了城隍爷,别说公主命了,说不定她下下辈子还得受苦。 「大人,是茉儿失言了,求您不要与小女子计较。小女子命该如此,不该强求的,纵使是一世的磨难,也是小女子该受的。」陈茉儿小声啜泣道,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这个样子反倒让季子禾心里多了几分怜悯,「罢了,你若只是怕受苦,就去选畜生道吧,定不会让你吃什么苦头的。」 「多谢大人。」陈茉儿叩首道,心里却有些寞落。虽然没了公主命,但好歹不用担心下辈子受苦了,也算是聊有慰藉吧。 判官带着陈茉儿离开,孟章才询问季子禾到底打算怎么安排陈茉儿。 「县衙里的捕鼠官可是要生了,托生成咱们县衙的猫,一出生那可就是官身,相信这辈子肯定不会吃什么苦头的。」 第179章 黑?山大王 颍川十八山, 顾名思义, 是在一条叫做颍川附近的十八座大山。这十八座山峰都是一个大妖怪的地盘, 不知名唤什么,因为这个山大王是只黑色的大老虎, 所以旁人都称他为黑山大王。 黑山大王属于典型的任人唯亲的妖怪,手底下十八个山头除了自己住的那个,剩下的十七个都交给了手底下的老虎精们打理,把小九吃掉的那只母老虎就是黑山大王的手下之一。 黑山大王是个很享受生活的妖怪,他的山头, 位于十八座山的腹地, 人迹罕至,灵气旺盛, 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黑山大王不像普通的山大王, 挖个洞府就能住, 人家的生活标准可高了。他住的地方是座很华丽的宫殿, 名为烁金宫。宫中亭台楼阁重重叠叠, 精緻的不得了, 一看就知道是个讲究人住的地方。 不过,除了黑山大王外, 这么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个活物。黑山大王许是不喜欢与人同住, 他的宫殿里,没有一个属下,而侍者也都是些木头傀儡。那些木头傀儡样貌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若不是发现他们不用吃饭睡觉, 黄九郎还真的发现不了他们都是假人。 黑山大王把黄九郎带到了自己的宫殿里让他当了自己的僕人,是个黄九郎鬼魂,自然也算不上活物,所以这么大的宫殿里还是只有黑山大王这一个活物。 虽说是僕人吧,可黄九郎需要干的活真的不多,毕竟这宫殿里的活计早就被那些木头傀儡给分的差不多了,黑山大王也没有给黄九郎分配工作,黄九郎只能自己给自己找活干。除了给黑山大王端茶递水之外,大部分时间黄九郎就是跟在黑山大王身后做跟班,给他当背景板。 黑山大王的人形很有种邪魅之感,长得比黄九郎这只狐狸精还像狐狸精。他靠在躺椅上手拿着书在看,松松垮垮的衣服露着大半个胸膛,瞅着他那结实的八块腹肌,黄九郎很是眼热。 「老是盯着本君看,小九可是恋慕本君?」黑山大王突然起身,捏住了黄九郎的下巴。 妖孽,怪不得母老虎会看上他,长的还真好看。 努力忽视掉自己下巴上那如白玉般精美的手指,黄九郎哽着脖子,「主人说笑了,小九怎么会爱慕主人,小九对主人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主人在小九心里,那就如九天上的太阳般明艷,小九怎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强大的求生欲使得黄九郎的彩虹屁技能那是蹭蹭往上涨,张口说来说来,期间连个嗝都不会打,脸不红,气不喘,表情那叫一个诚恳。 黑山大王的手指摸着黄九郎的下巴,眼中充满笑意,「何必否认呢,本君长得如此好看,小九若是爱慕本君,那也是人之常情,本君一点也不介意。」 可我介意啊!黄九郎心里的咆哮帝犹如一只土拨鼠,只想张大嘴巴冲着黑山大王啊啊啊的大叫几声,抒发一下他现在内心里的愤慨。 说好的山大王怎么天天都没个正形,整天就知道顶着张勾人的脸调戏他。若是他哪天没把持住,那还怎么去见他的容姐姐。 「奴真没有那个意思。」黄九郎一本正经道。他这个主人明显的就是脑袋有问题,要真的顺着他说话,谁知道他会不会当场把自己脑袋从脖子上摘下来。黄九郎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他就真的玩完了。 黑山大王松开了手,一脸失望的表情,「真是可惜了,我很喜欢九郎呢。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特别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的全身上下处处都是我喜欢的模样。可惜本君如今花容月貌,却得不到九郎的青眼,实在是让人心中难过。」 黄九郎一脸冷漠,别以为说的跟真的一样他就会信。黑山大王的心肠和他的皮毛一样黑,他可是见过这只大老虎摘人脑袋 的。上一秒还跟人相谈甚欢,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让人身首分离,理由居然是人家笑起来眼角皱纹的样子让他很不喜欢。这他丫的什么破理由,一个眼角的皱纹难不成还要长成朵花才能入了这位大佬的眼? 「唉,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只好得到你的人了,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虎爪。」黑山大王惆怅道,将手里拿着的书递给了黄九郎,「喏,这是鬼修的功法。」 「给我的?」黄九郎接过书的手有点抖,这位大佬有那么好心,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第342页 「我看你之前一直为了你现在成了鬼惶恐不安,所以特地帮你找的功法。」 黄九郎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些小感动怎么办。他变成鬼之后,没办法去地府,一直害怕自己哪天就消失了,没找到大佬居然注意到了他的心思。 要知道鬼修绝对是最神秘的一类修士了,他们的传承最为难得,功法也很少见。大王能特意为他这个小鬼专门找鬼修的功法,不管花费的心思是多是少,能将这本珍贵的功法给他黄九郎已经是很感动了。 如果让黄九郎自己选择是成为鬼修还是成为阴间的官吏,他肯定会选择成为鬼修的。 阴间的官吏大都是依靠神职得到的法力,这些法力是有限的,如果没了神职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而且阴神晋升困难,几千几万年职位可能都没办法动一动。没有鬼修的修炼功法,修为仅仅来源于神职,那就等于这辈子就与神职绑定了,永远都突不破这个神职所赋予的范围。简而言之,没啥前途。 鬼修就不一样了,鬼修可是正正经经的修士。虽然渡雷劫的时候困难些,可鬼修却能够与普通的修士一样,修炼成仙佛,追求大道,还会有成圣的希望。 没有一个修士不想成圣的,即使希望渺茫,但谁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微小的可能,黄九郎也一样。就算是死了,他也没敢奢望过能成为鬼修,他不是怨气重厉鬼,也没有鬼修功法,他就算想得到季子禾的帮助,让他把他也任命为阴吏,也从未敢想过让季子禾帮他找什么鬼修的功法。毕竟,那玩意儿实在太珍贵了,他只是季子禾的僕人,他一向看的清自己的身份。如今黑山大王把这本功法给了他,就等于说给了他另一种人生,让他可以继续追求大道,黄九郎怎么能不欢喜。 「谢谢主人。」黄九郎拿着功法,朝着黑山大王鞠了一躬,诚恳的道谢。 黑山大王勾了勾嘴角,手背托着下巴,「你打算怎么谢我呀?」 「我……」黄九郎有些窘迫,他丢失的包裹已经被他想办法拿回来了,可惜只剩下一些衣物和银票,再没有别的了。就算把那些东西都捧到黑山大王面前,也抵得上这本功法的价值啊。 「大王,您想要什么,只要是小九有的,都会无条件为您奉上。」 「什么都可以啊。」黑山大王像是慎重的考虑了一番,「那便以身相许吧。」 黄九郎一咬牙,「行!」 节操算什么,鬼修的功法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一个,他这辈子估计都遇不到下一个了。 黑山大王似乎是意外黄九郎的干脆,愣了一下,看着黄九郎突然笑了起来,「本君开玩笑的,对于本君来说,这就是一本没什么用处的功法罢了,给你就给你了,哪里用得着你真拿出点什么谢我。而且就你这么一个小鬼,若是真爬上了本君的床,怕是本君还未动你一下,你就得魂飞魄散。」 黄九郎松了一口气,然而心里却突然生出了几分失望的感觉……等等,他喜欢的可是容姐姐,不能对一个男人以身相许他失望个鬼哦。一定都是因为黑山大王长的太造孽的缘故。 做了自我检讨的黄九郎拍死了自己心里那点绮念,对于黑 山大王的感激之情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如滔滔江水了。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以前不该觉得黑山大王是个坏人,不该骂他的。黑山大王是个真的好人啊,珍贵的功法说送就送,还不求回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主人。 「大王,您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大王。小九以后定会为大王肝脑涂地,只要您一句话,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肯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黄九郎认真道。 「那我可就等着了。」黑山大王笑道。 黄九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你就开始练吧,本君在你旁边看着,还能给你指导一番。」 虽然黄九郎知道黑山大王整日都闲的没事干,可这仍不妨碍他感动的想吹彩虹屁。多好的大王啊,小弟修炼他还在一边指导,这哪里是大王啊,这是简直亲爹啊,现在拜干爹还来的及吗? 「好!」怀着雀跃的心态,黄九郎翻开了书,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怎么了?」黑山大王问道。 「我看不懂。」黄九郎苦着一张脸,看着宝山无从下手,指的就是他这种人。这书上都是什么鬼东西,跟画画一样,鬼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你不识字?」 「不是,只是这上面写的……字,我没有见过。」 黑山大王想了想,「我险些忘了你是新鬼,这是鬼画符啊,冥界都是用这种字的,你既然成了鬼,那便有必要学一学了。」 「大王,现在冥界已经不用这种字了。为了方便,如今阴间阳间的字现在都是一样的了。」黄九郎说道。他的前主人可是城隍爷,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便亲自交你吧。」黑山大王刚说完,山外便传来了一声怒吼声。 「狗贼杨廷素,快快出来受死!」 第180章 两只毛茸茸 「杨廷素是哪个, 为何要到我家门口来找他?」黑山大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哪个不要命的敢到他门前叫嚣, 活腻歪了吧。 黄九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便只好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第343页 「走,跟本君一起出去看看。」黑山大王拢了拢衣襟,将衣服给拉的严严实实,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山下,季老汉手背在身后, 气定神闲的站着。他的身边是一身黑衣的邪修, 应着季老汉的要求,冲着山上大喊充当着大喇叭。 叫嚣归叫嚣, 邪修真的是一肚子火气, 若不是这狗贼杨廷素, 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能不让他气愤嘛。 「尔等找错地方了, 本大王这里没有什么杨廷素。若不快些离去, 修怪本大王不客气了。」黑山大王从山上飞了下来,黄九郎紧随他其后。 老爷子! 见到季老汉的时候, 黄九郎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个凡人吗? 「黑山大王,救命。」邪修见了黑山大王后,顿时像是多了主心骨一样, 几步上前就跪了下去。 黑山大王挑了挑眉毛,「你是何人?」 「大王,你忘了吗?您宫里那些傀儡都是小人送来的礼物啊。」邪修一点也没有因为黑山大王的态度生气,反倒是一脸的讨好。 别看同样是山大王,可山大王和山大王也不一样。邪修奋斗了许久才做占山为王,而人家黑山大王呢,据说曾经可是个神仙呢,因为腻歪了当神仙,自甘堕落成了魔,可修为摆在那里,人上来就圈了十八座山,天界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能比嘛。 这样一个厉害到没朋友的山大王,在他们圈子里也是非常出名的人物。仰慕者多不胜数,邪修也算一个。 「哦,是你啊,傀儡很不错,本大王用着还算顺手。」黑山大王其实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不过他家里那些傀儡是真的挺有用处的,遇上傀儡的制作者黑山大王也是不吝啬夸奖一番的。 「大王喜欢就好。」邪修赶忙道。 「你们是来找杨廷素的,本大王这里没有,你们可以走了。」黑山大王道。 「不不不,大王,我不是来找杨廷素的。我被这老头劫持了,还请大王救我性命!」邪修突然叫道。 黑山大王看向了季老汉,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呦,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啊?老人家,你难道不知道古神之间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带着这人来本大王家里上演了这么一出,是想干嘛呢?」 季老汉也在打量着黑山大王,「原来是监兵神君啊,怎么白虎不做,反倒成了黑虎。」 「本大王乐意,总比你这个死兔子借尸还魂的好。借个肉身还借成了个入土的老头子,也不怕哪天闪着腰。」黑山大王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黑山大王与犼并不没有什么交集,但不妨碍他看不过犼,谁让白虎有个兄弟叫做青龙呢。犼吃龙,凡是能与龙沾边的东西都是他在他的食谱上,所以说起来这傢伙是他兄弟的天敌,黑山大王要是对他和颜悦色才奇怪。 「闲话少说,我不想跟你打架,将杨廷素那狗贼交出来,我立马就走。」季老汉说道。 本来他们这些古神就不招天道待见,古神一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那定然是山崩地裂,引来无数怪象。季老汉靠着舍利才能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躲着,要真跟白虎打起来,闹那么大的动静,老天爷就算是眼睛瞎了也能找到他啊。 「本大王说过了,本大王不认识什么杨廷素,赶紧带上你的人滚出本大王的颍川十 八山。」黑山大王厉声道。 「大王,你不能不管我啊,您若是不管小的,那老头肯定会将小的吃了的。」邪修顿时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扑过去想抱黑山大王的大腿,却被他一脚踢飞。 「滚,要吃就吃,干本大王屁事。」黑山大王就是这么个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的傢伙。 虽然用着人家上供的傀儡,可是对这个上供的人没有半点想要庇护的意思,谁让人家现在是黑皮虎不是白皮虎呢,就是这么任性。 季老汉目光不善的盯着邪修,「老头子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已经带我走了三个地儿了,连杨廷素的影子都没有看见,是你自己不珍惜活命的机会,就不能怪我了。」 「不,不,不。」邪修跪在地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身为山大王那耀武扬威的模样了。他心一横,指着黑山大王道,「大人,我没骗人,杨廷素真的是被黑山大王藏起来的。他与那杨廷素是好朋友,不信你看他住的那烁金宫门口的那些石雕,那就是杨廷素给送的。若关系不好,他又怎么会把旁人送的石雕摆在大门口,就不怕其中有什么陷阱吗?」 黑山大王陷入了沉默,他门口的石雕是谁送的来着,时间太久了,想不起来了啊。 「他说的可是真的?」季老汉问道。 「不知道,没印象了。」黑山大王敷衍道。 像黑山大王这种身份的人,是不屑于解释什么的。曾经他还是白虎的时候,身份尊贵,自然不用干什么就向别人解释。如今他成了黑虎,自由自在,同样不屑于向别人解释。 而黑山大王这种敷衍听在季老汉的耳朵里就不是个味儿了。不解释是不是心虚,是不是刚刚都是在蒙我的。白虎变成了黑虎,说不定心肝也一起变黑了,正义的神不屑于撒谎,但一个魔神的话能信吗? 眼看季老汉动摇,邪修为了自己的小命再接再厉,继续煽风点火。黑山大王又不屑于解释,自然让季老汉越发的怀疑。 第344页 这让黄九郎看着实在是捉急,主动站出来道,「老太爷,大王这里真的没有杨廷素。」 季老汉这才发现了黄九郎,实在是黑山大王气势太足,太抓人眼球,直接将黄九郎这个小鬼衬的更加透明了。以至于他站在这里半天,无论是季老汉还是邪修都没有把眼神分给他一分。 「你认识他?」黑山大王挑了挑眉毛。 黄九郎点了点头,「认识,他是我前主人的爷爷。」 「你是小九,你怎么会在这?子禾也来了……不对,你怎么成鬼了,子禾呢,他有没有事?」季老汉紧张的问道。 黄九郎摇了摇头,「子禾老爷他没事,他现在在宁安县当县令,一切安好。」 「那就好。」季老汉松了口气,转眼却又目光不善的打量起了黄九郎,「子禾在宁安县,为何你却在此处,莫非你做了逃奴?」 」不不不,我不是逃奴!」黄九郎赶忙摇了摇脑袋,有些心虚道,「是子禾老爷放我离开的,我告诉季老爷我想出门历练,老爷就放我离开了。」 咳,虽然是季子禾放他离开的,可毕竟当初买他回家的是季老太爷,没经过季老汉同意黄九郎到底还是有些发憷。 「那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黄九郎更心虚了,「我现在是这位黑山大王的属下……」 瞧瞧,他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说起来黄九郎自己都心虚,说要历练,前头刚才前主人哪里拿回了自由身,结果一转头,又去给别人当僕人去了。这不就是挪了个坑嘛,本质没有一点变化。就是黄九郎自己听了,都觉得有种自己欺骗了前主人的嫌疑。 「是谁杀了你?」 「一只母老虎精。」 「母老虎?莫非是他的属下?」季老汉哼了一声,「是不是他非要强迫你留下来的,若是真的,老爷子我定为你做主,还你个自由身。」 季老汉并没有怀疑黄九郎,好歹小九在他家里也有些年头了,这小狐狸的品行他还是信的过的。 黄九郎小小的感动了一把,老爷子真是个好人,但是黑山大王也是个好人,所以他果断的摇头,「没有,大王对我很好。他还打算教我鬼修的法门呢。老太爷,我在这里呆了很多天了,从来都没见过有个叫杨廷素的,那人定是在说谎。」 「不,我没说谎,你和黑山大王是一伙的,当然是一条心了。」邪修反驳道。 「事不过三,还敢骗我。」季老汉怒目圆睁,嘴巴突然张的比身体还要大,一嘴巴就将邪修给吞进了嘴里,连滴血都不带流的,特别干净利落,一点都不像是什么凶杀现场。 吃完后,季老汉的嘴巴又恢复了原状,肚子也没有半点变化,好像被吃掉的那个大活人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黄九郎心肝发颤,原来老爷子胃口这么好。再想想以前自己天天在老爷子面前蹦跶,还老是犯错,能活着可真是命大。 「老太爷,这杨廷素究竟怎么了,您为何要找他?」 「那狗贼心眼小,因为我之前为了让他给子禾的姑姑治病怠慢了他,所以他想杀我。他自己不敢来,就找了些修炼歪门邪道的人来杀我,他们那群人上来就是毒啊,暗器啊什么的,威力可是不小,幸好那时候子禾去京州考科举还没回来。怪我当初心慈手软留了他一条小命,这个姓杨的狗东西留着就是个祸患,我非杀了他不可。」老爷子气愤道。 「原来如此。」 「唉,这姓杨的狗贼就是个属耗子的,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他。如今又断了线索,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找了。」 第181章 梦游阴间 季老汉满脸忧愁, 黑山大王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 这老头突然装什么可怜, 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老太爷,既然没有线索, 不如就先去宁安县吧。您一直没有消息,子禾老爷他一直都很担心你。」黄九郎说道。 「你说的对,只是我不知宁安县在何处啊,不如小九你带我去吧。」季老汉说道。 黄九郎有些为难,没有立刻回复他, 而是看向了黑山大王。他现在是黑山大王的奴僕, 哪能随随便便决定自己的去处。 黑山大王黑着张脸,「不成, 他是我的人, 哪能被你这个生人差遣。」 他就说这个老头子没安好心, 不认识路, 去找个嚮导不就好了。前主人当着自己这个现主人的面挖墙脚, 就没有点前主人的自觉吗? 「我就让小九给我带个路而已, 白虎神君不会这般吝啬吧。」 「本大王为何不能?」黑山大王反问道。 季老爷没打算跟黑山大王耍嘴皮子,直接询问黄九郎, 「小九, 我这个老人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大孙子里,心里想念的紧,你就帮帮我吧。放心,若是有人敢拦你, 我定会为你做主。」 黑山大王目光不善的看着季老汉,看来这老头子是铁了心的认定小狐狸精是受了他的逼迫,想要将他给带走。小狐狸肯定不会跟他走的,他哪有逼迫……黑山大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等等,从他将小狐狸叼回窝还真的好像是逼迫来着,不然人家怎么会给他当僕人来着。 黄九郎瞧着他的脸色试探道,「大王,我想请个假。」 黑山大王脸黑了,这小狐狸该不会真的想趁机逃跑吧。 「真想去?」 黄九郎点了点头,「季家对我有恩,我不能看到老太爷坐视不管。」 第345页 季老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是他猜对了,又不是天生的贱骨头,谁愿意总给人做僕人啊。小九这只小狐狸脑袋不聪明,可是只老实巴交的好妖怪。他之所以买他给他孙子当书童,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卖的便宜的缘故,若是坏心眼的妖怪就算是不要钱倒贴他都不收。 当时有两只狐狸精,一公一母,而主事的是那只母狐狸,公狐狸纯粹就是一个小傻子,母狐狸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实在是好忽悠。听他们谈话,季老汉知道母狐狸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小禾子,想要做他家的僕人赎罪,至少忠诚这点有了。应着大孙子的要求,季老汉只买回家了公狐狸做书童,也就是小九。他那亲戚母狐狸也在他被买回家后只出现过一次,便不知去哪里逍遥,再没出现过了。也就小九老实,任劳任怨的在他家做工。季老汉看在心里,也难免会感嘆几句,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老朽自知是没什么面子的,可监兵神君可否看在孟章神君的面上,让小九随我走一趟呢?」 打是不可能打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古神用拳头讲道理的。季老汉可不觉得自己是在犼假龙威,他这顶多就是在合理的利用资源。 那条青龙在他家白吃白喝,吃了他大孙子的多少供奉啊。虽然他一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心里头却门清着呢。用用他的名号怎么了,凡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己没趁着青龙虚弱加失忆的状态下吃掉他的魂,已经算是对他有恩了,说出去他也占理。 黑山大王摸了摸下巴,这话他倒是不怀疑,毕竟不是谁都能有青龙特质的大金镯子的。 「可以,不过,本大王要跟你们一起去。」 「你做宁安县做什么?」季老汉不满道。 「本大王怕你借了本大王的人不肯还,所以特意去盯着你。」 「白虎神君还缺一个小小的奴僕吗?」季老汉说道。 扯蛋吧,天之四灵好歹也是四大上古善神,被天界奉为座上宾,还有很多族群想要寻求他们的庇护。青龙有龙族供奉,朱雀有凤族供奉,玄武有灵龟一族供奉,至于白虎自有虎族供奉。他若是想要僕人,分分钟就有人送来一群,哪里非得执着于一只小狐狸。 「缺啊,这么多年了,就遇上这么一个合眼缘的,你若是把他给我拐走了,我找谁要人去。」黑山大王理直气壮道。 …… 是夜,风儿吹动着云彩,遮蔽了天上的月亮,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张乔一刚躺下,就听见一阵锁链敲击的声音。他猛的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鬼站在他的床边。这鬼戴着高帽一身黑衣,个小面黑,手拿勾魂索,可不就是黑无常嘛。 黑无常二话不说就拿着锁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拉上他就走。 张乔一瞅了瞅身后,床上还躺着一个他。他害怕极了,舌头都开始打结,「大,大人,我才三十四岁呢,怎么会死,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闭嘴,有什么话见了阎王再说吧。」 张乔一立马闭嘴,满肚子疑惑吭都不敢吭一声,老老实实的被黑无常牵着脖子走。 季子禾牌黑无常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拉着张乔一七拐八拐,进了一座大殿,殿里的布置跟县衙大堂差不多,当然空间要比县衙大多了。殿上的书案后坐着一只红脸大鬼,一身官袍,就差没在脑门上顶着「阎王爷」三个大字了。 见了阎王爷,不等季子禾发话,张乔一就噗通一声跪下了,朝着上方扮演阎王的孟章磕上了几个响头。 」拜见阎王爷,求阎王爷开恩吶。小的才刚过而立之年,家里上头老下有小,不能留这么死了啊!」 孟章与季子禾对视一眼,装模作样找着书案上的册子,「别急啊,本王找找,你叫啥名字来着?」 「回阎王爷的话,小的名叫张乔一。」 「张乔一啊,生死簿上写着,你该活到八十岁,怎么这就来地府了。黑无常,你办事不利啊,怎么能勾错魂呢?」 季子禾难得戏精上瘾,惶恐道,「大人,是小人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 「哼,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去赶紧把张乔一的魂给送回去,然后回来领罚。」 「是是是,小的遵命。」 张乔一大喜,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没想到还能复活,当即邦邦几声,又磕了几个头,「多谢阎王爷大恩,多谢阎王爷。」 「阎王爷」摆了摆手,「黑无常」就领着张乔一离开了大殿,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离了阎王殿,张乔一併没有对着黑无常翻脸。虽然这次抓错魂确实是黑无常的错,可鬼神他一个凡人哪敢去指责人家啊。若是得罪了鬼差,等他活到八十真死的时候,鬼差还不得给他穿小鞋。 张乔一瞬间就想清了利弊,讨好的看着「黑无常」,「黑无常大人辛苦了,今日害您白跑一趟,小人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待会到了小人家,小人定要请您吃顿饭,您可不要推辞啊。」 想要拉近关系,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投其所好。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对待鬼,当然要靠贿赂啊。 「那感情好。」季子禾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副很受用的模样。 张乔一立马顺杆子爬,「大人,小人头一次来阴间,不知道您能否带我四处看看,也好让小的看看阴间长什么样子啊。」 第346页 「地府有什么好看的,」黑无常懒洋洋道。 「难得来一趟阴 间,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跟白来了一趟一样。您放心,等您将我送回去的时候,我就立马给您烧纸钱,上贡品。」 「得得得,就带你转一圈,下不为例。」 「多谢黑无常大人。」张乔一朝着黑无常深深一拜。 季无常就带着张乔一在地府转悠,看看九幽,火海之类的着名场景,看到了许多受苦的鬼。 每到一处,季无常就会免费为他讲解此鬼犯了什么罪,要受什么惩罚,张乔一听就真的觉得自己长了不少见识。 突然,张乔一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寻声望了过去,看到一个和尚被绳子穿过腿,倒挂了起来。张乔一大惊,定睛一看,这人不正是他在兴福寺修行的兄长吗?他为何会在阴间? 张乔一赶忙跑了过去,大叫道,「三哥,你为何会在这里?」 被吊着的和尚也不回答他的话,腿上的伤不断在流血,只知道痛苦的哀嚎着。 张乔一看向了带他来的黑无常,「大人,我兄长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这么折磨他啊!」 「这个和尚名叫道东,在宁安县的兴福寺出家。身为一个出家人,不好好修行,反倒是整日吃喝嫖赌,还打着筹集善款的罪名向人讹钱,所以阎王就罚他在这里受苦。」季子禾说道。 「那可有解救之法?」 「只要他自己好好忏悔,便能救赎自己。」 张乔一知道他那个兄长的德行,十分怀疑他能不能做到自我忏悔,便又道,「无常大人,您能不能放我兄长一条生路。钱不是问题,我一定多多烧纸钱给您。」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行了,你也参观够了吧,回去吧。」季子禾说道。 「无常大人……」 不等张乔一说完,他的头顶就生出一个大洞,一股吸力从洞中传来,将他吸了进去。 等到张乔一恢复意识的时候,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头已经是黎明时分,他一摸背上都是冷汗。 「是梦吗?」张乔一怀疑的自问道。 刚从他的梦里钻出来的一龙一人正好听到了他的话,孟章趴在季子禾的肩膀上,「小禾子,他这是不相信啊,怎么办?」 第182章 喜当爹 季子禾摇了摇头, 「不用担心, 兴福寺那边我们也布置好了。等他去了, 就算知道是梦,他们也不敢不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也不知道你这番苦心能不能有用处,让那和尚从此向善。」孟章小爪子托住下巴,惆怅道。 「事在人为嘛。道东和尚这个假和尚实在是可恶,严重影响了我们县的治安。可他没有犯什么大错,最多也就抓起来关几天, 等出去了他还是照样行事。如今我这般大费周章, 希望他能改过自新吧。」季子禾摸了把自己的假鬍子,特别惆怅的说道。 孟章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 「一定会的。」 季子禾看了看他, 突然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阴森森的说道, 「没事, 此计不成,山人还有下一计。敢在本大人的地盘上瞎搞, 我整不死他。」 孟章的爪一僵, 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自豪感。他家小禾子也会主动找茬了,他调,教的可真好。 离开了张乔一家,季子禾回到了县城, 在离县衙不远处撤去了障眼法。看着天色尚早,便在县衙外头吃了个早饭,这才慢慢悠悠回到了县衙。 刚进公署,县衙大厨高大爷就匆匆跑了过来,「大人,我可找到你了,不好了。」 「怎么了,又有案子了?」季子禾赶忙问道。 「不是,是生了,生了!」高大爷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笑的脸上都多了几条皱纹。 季子禾一头雾水,「谁生了?」 「咱县衙的捕鼠官,阿花生了啊。我今天早上做饭的时候,就在柴堆里看到它给猫崽子餵奶呢。这可是它的头胎啊,一下子就生了八个崽,给咱县衙添了那么多丁口。县太爷,老汉这里给您道喜了。」 「哈哈,同喜同喜。」季子禾笑道,心里却有些不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阿花生猫崽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干的好事。 「县太爷,赏钱啊!」高大爷伸着手,瞧着季子禾半天没反应,提醒道。 季子禾:「……」 季子禾终于知道为什么高大爷这么积极的等他了,谁知道县衙还有这规矩。作为县衙的「大家长」,县衙里的捕鼠官生了崽,他是要掏赏钱庆祝的。 等高大爷领完赏钱,这个喜事立马就传遍了整个县衙,所有人都沸腾了。无论季子禾去哪,都有人藉口凑到他身边向他道一句恭喜。偏偏喜当爹的季子禾还不能不给,毕竟这是县衙的传统嘛。 好在衙役们也没想真把季子禾的俸禄掏干净,大家也就是凑个热闹,讨个好彩头罢了,谁也没有多要,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过,就算一个人只要几文钱,县衙也有百十来号人呢,到了最后,季子禾掏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掏完了钱,季子禾当然要去看看那群害自己破财的小崽子们了。看之前,高大爷还问了问季子禾是不是属虎的,说是属虎的要避着小猫,不然大猫会叼着小猫挪窝的。 季子禾以前也是养过猫的人,自然是知道这些忌讳的。过了高大爷这一关,季子禾才被允许进屋见小猫。 第347页 几只小猫刚生下来不久,还没睁眼睛。母猫阿花警惕的看着这群人类,在季子禾想要靠近的时候,龇牙咧嘴的冲着他喵喵叫。 季子禾也没有凑太近,县衙里的猫们虽然平日里不怕人,见到穿着县衙制服的人也不跑,可实际上,它们心里也有个亲疏远近之分。 捕鼠官们最亲近的就是高大爷了,原因很简单,因为高大爷是县衙的大厨。除了负责牢里的犯人还有衙役的食物外,这些捕鼠官们也是高大爷在餵。除了高大爷,县衙里就没有第二个人能抱这些猫了。 只能远远看一眼害自己破财的小崽子们,季子禾心情复杂。明明是他花的钱,可这些猫却只让高大爷碰,季子禾突然有种头顶青青草原的感觉。 「那只黄的小猫到时候留下来吧。」冤大头的猫爹决定了这些小猫的命运。 不是所有县衙里捕鼠官生的娃都能子承母业的,不然的话县衙早就成了猫的天下了。不用担心小猫没去处,县衙里的猫可是正宗的官二代,跟官扯上关系,就连只猫的身价也会蹭蹭往上涨。不等小猫断奶,缺猫的狸奴早早就会闻风而动,早早送上聘狸礼,就等着月份一到就把自己的爱猫领回家。 季子禾说留下小黄猫,那这些小猫的未来就算是定下了,除了小黄猫,其他的小猫都会人被聘走。 孟章看了看那只小黄猫,问道,「那是陈茉儿吗?」 季子禾点了点头,身为城隍爷,他对灵魂最为敏感,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小黄猫的不同。没想到陈茉儿跟他没了父女之缘,可还是让他经历了一场喜当爹。他既然说了保她一世的安宁,便不会食言,让她在县衙里做个捕鼠官,自然不会受什么苦头,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吧。 看过了猫,季子禾便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可惜,今日註定是一个多事的一天。没多久,女捕快容戈又找到了他。 「大人。」容戈进门后,朝着季子禾行礼道。 季子禾朝着她满脸微笑,对于优秀的下属自然是要给予春天般的温暖了,「容捕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人,瞎子李托我给您带个东西。」容戈拿出了一个盒子,恭恭敬敬的放在季子禾的桌案上。 「瞎子李?他有什么好给我的。」季子禾将盒子拿过来,掀开了盖子,没等旁人看到什么,他就啪的一下将盒子盖上了。 「这里面的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季子禾问道。 容戈摇了摇头,「瞎子李并未告诉我,我也未曾看到。」 「他为何让你送来,当时他可曾说过什么话?」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让我来送,我听说瞎子李算无遗漏,昨天下午便去求他为我算上一卦。他没有问我要卦资,只是让我给您送个东西,算是将卦资抵了。他还说,这东西是他偶然所得,他留着没什么用处,不如赠给有缘人。只是他家猫儿跟人打架,伤了腿,行动不便,所以只好托我来将东西送给您。」 「原来是这样啊。」季子禾点了点头,脸上又挂上了春风般的领导笑,「容捕快啊,你也来县衙许久了,可还适应啊。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说……吧啦吧啦吧啦」 「多谢大人关心,一切都很习惯。若是没什么事情,属下就不打扰大人办公了,这便告退了。」 「嗯,去吧。」 等容戈离开,季子禾还是一脸欣慰的模样,「多好的捕快啊,工作认真,踏实能干,还不喜欢瞎凑热闹,这样的捕快再给我来十个我都不嫌多。」 孟章:「啧。」 谁知容戈又拐回来了,季子禾疑惑,「你怎么又回来了?」 容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大人,属下方才知道捕鼠官生产一事,恭喜恭喜。」 季子禾看着容戈讨赏钱的手,沉默了。 孟章:「呵!」 还能咋滴,那么多人都给了,总不能这一个搞特殊吧。季子禾顶着个比容戈还要僵硬的笑容掏了赏钱,容戈拿了赏钱痛快的离开,只有季子禾捂着瘪瘪的荷包,空流两行清泪。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阿花的肚子又不是他搞大的,为什么受伤的却是他。 「别难过了,我 有很多金子,都给你。」孟章小爪爪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 「不用,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季子禾果断拒绝了。其实说起来,他也不差钱,他的家底比一般人丰厚多了。主要是他不是很适应县衙这个传统,为了只不是自己的猫发赏钱,让季子禾觉得自己有种是冤大头的感觉。 季子禾不要,孟章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又问道,「那盒子里是什么啊,为何你见了如此惊讶。」 「是舍利,金云佛的舍利。」季子禾将盒子打开,盒子里一颗舍利子躺在其中。 孟章惊讶的飞到了桌子上,打量着盒子里的舍利,「咦,瞎子李为何要送你这个?」 「不知道,或许,他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季子禾思量道。 「这倒是有可能,毕竟他有双天生的神瞳,能算到你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那他将这舍利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许是想卖你个人情吧。」孟章说道。 他家小禾子现在可是县太爷,瞎子李既然生活在宁安县,想要和县太爷搞好关系,需要什么理由吗? 「那我要不要再去拜访他一下?」 第348页 「不用,是他送礼又不是你送。他若真的有事求你,肯定会来找你的。」 季子禾点了点头,「那这个你收着吧。」 孟章没有一点犹豫,爪一伸,连盒子带舍利就一起没了踪迹。 「原本你就有一颗,后来又从花姑子的爹娘那里得了一颗,这么一来,我们就有三颗舍利子了。要是等我们收集到了七颗舍利子,会不会发生些神奇的事情?」季子禾暗自搓搓手,满脸的期待。 依照常理,这种成套的东西若是集齐了,要么可以拼成一样完整的东西,要么干脆就变成了其他的东西,总之就是得是有点变化才行。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尝试的好,万一七颗舍利合成后出现什么变故了怎么办,毕竟金云佛可是天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再去瞎子李哪里走一趟。」 「行,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急什么,要矜持,要稳重,刚收了人家的礼不要这么急着去找人家。反正我们现在才三颗舍利,还差四颗,离集齐早着呢。」 第183章 仇敌 虽然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真实的张乔一都觉得那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一样。只要他肯回忆, 梦里的细节都能非常清晰回忆起来,这让张乔一心里实在是难以安静下来, 甚至他开始怀疑他的兄长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哥哥,张乔一还是与他哥哥关系很好的。张乔一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张家以前实在是太穷了,老大老二早早就夭折了,税收太重, 再加上天灾, 家里大人天天干活,依旧吃不饱饭, 更何况孩子呢。等到老三生出来之后, 家里虽然条件好了点, 却依旧还是穷。老三在家里没呆几年, 也成了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他爹娘怕他夭折, 无奈就把他送到庙里做了和尚。 谁知出家之后,张三的病还真的好了, 随之而来的, 家里的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所以张三的爹娘就觉得这是因为他们将张三送到佛祖的缘故,心里对这孩子既有感激又有愧疚。 后来,张家又出生了一个孩子, 就是张乔一了。张乔一生的时候好,家里的条件好了,而且张三还经常偷偷从寺庙里给家里带粮食,不必飢一顿饱一顿的张乔一自然就活了下来,成为了张家的独苗。 张三虽然在其他人眼中万般不好,可他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弟还是够意思的,经常接济他,兄弟俩感情挺好。 做了一个不吉利的梦,张乔一心里不安,自然得去山上看看。跟妻子打了个招呼,去街上买了些香烛还有张三喜欢吃的糕点,便挎着篮子去兴福寺了。 兴福寺离他家不远,在一座不怎么高的山上。只是山路有些难走,七拐八拐的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张乔一上山的时候还瞧见一个小姑娘在林子里打转呢,估计是头次上山,迷了路。 张乔一热心肠的跟她打了个招呼,「姑娘,你这是去哪啊?」 容戈一只手摸着腰后的匕首,神色淡漠的看着来人,「上山,去兴福寺。」 「巧了,你也是去兴福寺烧香的啊,我也是。这山路难走,头回来容易迷路,我带你上去啊。」张乔一笑道。 「那就谢谢大哥。」容戈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不动声色的抖了抖袖子。 「姑娘,你是哪里人啊,怎么一个人来上香啊?」张乔一边走边问道。 「我从县城过来,听说这兴福寺特别灵验,就想要来上柱香。」 「嘿,这就可就说对了,兴福寺就是特别灵验。甭管是求平安还是求姻缘,佛祖都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说起兴福寺,张乔一就特别有精神,「我跟你说啊,我有个哥哥,小时候差点就病死了,多亏了这兴福寺,他是才能平平安安的长那么大。所以我经常来这寺里上香,多谢佛祖保佑。」 「你经常来兴福寺?」 「那当然啦,来的多了,寺里的和尚我全都认识。」张乔一骄傲的说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两年寺里有没有什么新的和尚出家?」 「有倒是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容戈垂下眼眸,「其实我来兴福寺不是为了上香,是为了找人的。我有个叔叔说要出家,没了踪迹,我们家找了他许久都没找到。听人说这里有个兴福寺,所以我就打算来碰碰运气。」 「原来是这样啊。这些年官府查的严了,几年下来兴福寺里也就多了一个和尚。我也不知道他的俗家名字叫什么,只知道他的法号叫广亮。他平日里大多时间不在寺里,而是在寺后的山洼里的田地里侍弄青菜,若是你要找他可以去哪里找。」 「多谢大哥,我记下了。」 等到了兴福寺,容戈便与张乔一分道扬镳了。 她不是来上香的,她是真的来找人的。不过找的不是什么亲戚,而是杀她满门的仇人。 她隐姓埋名这么久,甚至潜入县衙做了捕快,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仇人,给家里报仇。 可惜,在县衙里查了许久她也没有找到仇人的影子。不过。因着职务的缘故,容戈要经常上街巡逻,接触的当地人多了,自然也就听到了瞎子李的传闻。 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容戈便去找瞎子李算了一卦。瞎子李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不同,并告诉她,她的仇人在兴福寺出了家,做了和尚。 第349页 容戈才不管什么和尚啊和尚,难不成出了个家,就能将他的罪孽给抵消掉了吗?既然是血债,就必须得用血来偿还。容戈这一次上山,就是来踩点的,看人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找的那个,顺便来认认路。 等到容戈摸到兴福寺的后边,山谷中开闢的菜地时,果然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那和尚剃着光头,皮肤黝黑,像个真正的泥腿子,哪里还有当年做官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啊。 虽然变化很大,但容戈还是认了出来这和尚就是她的仇人。别说就是变的黑点老点,就算是化成了灰,容戈也能认出来他。 容戈没有现身,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现在就动手杀了这傢伙。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报仇,她的母亲尚且在世,她怎么能抛弃她年迈的母亲不顾呢? 那个穿着粗布僧袍的和尚看了看周围,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见周围无人,扔下锄头,走到了树荫下偷懒。 一开始,容戈也以为是这样,可这和尚到了树荫下就开始嘴里神神道道的转悠起来。 没过多久,一股清风徐来,一个白色的身形悄然而至。 容戈屏住了鬍子,躲在暗处看着突然出现在和尚面前的人,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腰上的匕首。 杨廷素的脸色很不好看,「赵大人为何寻贫道,贫道正处在炼丹的关键时刻,可是不能有半分差池的。」 「我真的是受够了,大师,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赵青临问道。 「快了,待贫道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赵大人还怕不能官复原职吗?」杨廷素神色淡漠道。 第184章 又来一个 「仙长, 这长生不老仙药真的可以炼成吗?不是我不相信仙长的能力, 只是我赵家为此倾尽了财力, 就连我也因此丢了官,我赵家实在是为这仙药耗费太多了。如今我等却连进展到何处都不知, 实在是心中难安啊。」赵青临问道。 「自然不会让大人失望的,贫道从寻到那古方研究已经有数十载,如今所有的药材都已经找全,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待这仙药炼成,无论是权力, 地位, 荣华富贵,亦或是别的什么, 赵大人还会怕没有吗?」 「有了这仙药, 我赵家定可再上一层楼。」赵青临脸色变好了些。 「赵大人只需安心等待便可, 近期此药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希望赵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情, 还是不要召唤我的好。若是打扰了我炼丹, 恐怕受害的还是大人啊。」 赵青临面色古怪,他为什么会时不时的就召唤他一次, 还不是因为怕这傢伙跑了。他赵家可是为了这长生不老的仙药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都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了,这炼丹的道士要是跑了他们的损失找谁去负责啊。 为了那仙药,不能发火,不能得罪了这道士。 赵青临面带微笑, 「那一切就拜託仙长了,相信仙长定不会让我等失望的。」 「嗯。」杨廷素点了点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化作一缕微风,失去了踪迹。 赵青临嘆了口气,若非杨廷素的这一手,他们赵家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搭上这条贼船呢。 谁知上了船就下不来了。就像是个疯狂的赌徒一般,投入的越来越多,想抽手可看着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却不见成果,心中不甘,只能继续往里面投。结果犯的事也越来越大,甚至连他的官职都被牵连丢了,他们赵家现在是只能扒着这条船不放手,一到放手就是万劫不复。 容戈恢复了呼吸,目光深沉的看了赵青临一眼,便犹如一只猫儿般,动作轻盈的离开了此地。 张乔一进了兴福寺,因着兄长的原因,他对这个寺庙很熟悉。先去大殿上了柱香,为家人祈福,然后才拎着专门为兄长做的糕点去找道东和尚。 虽然道东和尚对外边的风评不怎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寺里他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张乔一去寻他兄长,一路上遇到的和尚都会跟他主动打招呼,告诉他道东和尚的近况。 「乔一施主,你快些去看看你道东师兄吧。这几天他的腿上生了个脓疮,主持给他上了药,可是一直都不见好,现在连下地都有些困难了。」一个和尚说道。 「多谢大师,我这就去。」听到自己哥哥受了伤,张乔一担心不已,步履匆匆,快步走到道真和尚的卧房。 还未进门,张乔一便听到了道真的哀嚎声,他心中一紧,赶忙推开了门,大叫道,「哥,你没事吧!」 看清道真和尚的模样,张乔一睁大了眼睛,瞳孔微缩,满脸的震惊。 只见道真将腿倒挂在墙上,那模样,与张乔一的梦中之景重合,让张乔一不禁背后发冷。 「哎呦,小四,你怎么来了。」道东和尚抽了口凉气,看着张乔一问道。 「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张乔一将手中的吃食放到桌上,坐到了床榻边。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腿上生了个恶疮,疼死我了。上了药也不见好,也就把腿挂墙上时能感受点。」道东和尚说道。 张乔一看着道东和尚的腿伤处面色复杂,「哥,我昨夜,好像去了一趟阴间。」 道东和尚一听,也顾不上嚎了,赶忙把腿放下了上下将张乔一打量了一番。看他身上一点异常都没有,又若无其事的翻了个身,继续将腿挂 在墙上。 「大白天的别说梦话,若你真去了阴间,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个鬼不成?」 第350页 「是真的,我被黑无常给抓了,还在阴间看到了阎王爷。不过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所以就让黑无常把我给送回来了。」 「那黑无常可就真是太不像话了,勾魂都能勾错,我要是阎王爷肯定不要他。」道东和尚调侃道,那神情分明就是不信。 「我知道这事听起来太不可思议,本来我也以为是我做梦,直到我看到了你,才不得不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这是为何?」 「哥,我在阴间看到了你,你的腿被绳子穿着,被倒挂着,就跟你现在的姿势差不多。而且你腿上穿绳子的地方,和你腿上长疮的地方一模一样。」 道东和尚大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在上山前并不知道你腿上长疮的事情,如何作假。」 「让我想想。」道东和尚心中不安,这个时代的人本来就相信鬼神之说,更别提道东是个和尚了,进了寺门,甭管作风怎么样,可他的心里还是相信有佛祖菩萨的存在的。有佛祖自然就有神仙,自然就有鬼神。听了张乔一的话,道东和尚开始想,是不是因为他平日行事太过不守规矩,这是佛祖看不惯了藉此事在警告他呢。 「小四啊,你将你在阴间之事给哥仔细说说。」 张乔一便将昨夜之事巨无遗漏的告诉了他,末了还语重心长道,「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的命是因为佛祖才保下的,咱们得感谢的大恩大德,你真不能再这样混日子了。」 「对,小四你说的对。我这脓疮定是小鬼作祟,佛祖定是看不惯我平日行事所以不保佑我。只要我改邪归正,让佛祖继续庇佑我,这些小鬼就不能再害我了。」因为小时候的经历,道真和尚对佛祖有一种谜一般的看法。 张乔一:「……」 他俩好像说的压根就不是一件事情啊。好吧,虽然是驴唇不对马嘴,但兄长能有颗从善的心就好了,要求太高肯定会失望的。 从寺里出来后,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今年的雪下的特别晚呢,这都快过小年了,才下了第一场雪,也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干旱。 当然了,现在最主要不是雪不雪的问题了。他要在雪下大之前下山才行,不然这山路可不好走。 张乔一在寺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容戈,寺后的菜地也没有人在,那个照顾菜地的和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本就是萍水相逢,没有找到人的张乔一便自己独自下山了。 极南之地,火红的大鸟翱翔于冰原之上,鸣叫声响彻云霄。剎那间地崩山裂,一座座火山拔地而起,黑色的浓烟滚滚,火红的岩浆奔腾在冰原之上,融了寒冰,最后没入海水之中,致使海水翻涌沸腾。 极南之地的春天来了,温度升高,冰原融化了些许,露出了黑色的土地。生命力顽强的植物们的种子从冰封之中甦醒,抓住这多年未见的难得机会,迅速的生根发芽,为极南之地增添了几分绚丽的色彩。 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中,小小的白鸟在花丛中翻滚。瞅着哪朵花顺眼,尖尖的嘴巴就啄一口,带着丝丝甘甜的味道侵入喉咙,让他的心中升起了满满的幸福感。啊,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啊! 等等,他什么时候生活标准已经降到如此低了,吃朵花还吃出幸福感了,呸呸呸! 白凤将嘴里的花给吐了出来,臭着张脸。他可是只吃荤的鸟,如今竟然沦落到了吃草的地步,简直就是人间惨案。 这能怪谁啊,都怪那条该死的青龙,一声不吭就把自己扔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海里的鱼,就没一点 吃的了。天天抓鱼,烤鱼,餵朱雀,时间久了白凤都他娘的怀疑自己是只海鸟了。他可是只凤凰,高傲的白凤凰,去他娘的海鸟,可别让他再看到一条海鱼了,再看海鱼他都要吐了。 白凤生气的用着自己的爪子冲着四周的花草泄愤,好好的花花草草被他给折腾的蔫了吧唧,缺胳膊少腿的,实在是可怜。 或许是上天都看不惯他这幅模样了吧,火红的大鸟从天而降,激起的巨风将他吹的翻了几个跟头。 白凤阴沉的将脑袋从土里拔出来,对上红色的大鸟时,瞬间挂上了谄媚的笑容,「陵光大人,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恢复的可好。」 「多亏了你的鱼,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五六层的修为,可以带你回故土了。」火红的大鸟化作了人形,身穿一身红衣,眼角的红色鸟纹惑人心神。 「千万不要勉强,要不再修养一段时间吧。」 白凤一脸真诚,握艹,他都餵了这么多天鱼了,那么久才恢复了五六层,效率也太低了吧。不是他不信,主要是事实摆在那里,极南之地离他老家有多远他可是知道的,你他娘的就不能保险点,恢复个七八层咱再讨论这个行吗?他宁愿多吃几天鱼,也不要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海上掉到海里餵鱼。 「只要相信本君便好,吃了这么多天鱼,本君也想换换口味了。」 白凤一脸菜色,突然觉得更不保险了怎么办。居然是因为吃才提前出发,你就不能忍着点。好吧,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个做饭的还没抗议呢,你这个吃饭的反倒先受不了了,过分! 白凤觉得自己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来着,虽然什么调料也没有,可要的就是这个原汁原味啊。虽然他自己吃着也吃的想吐了,可那绝对不是他厨艺的缘故。好吧,说白了,这傢伙就是那种只有他自己能嫌弃,听不得别人嫌弃的双标鸟。 第351页 不等白凤再说什么,陵光神君突然又变成了巨大的朱雀,爪子抓住白凤,扑腾着翅膀,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第185章 相见 冬日的太阳总是害羞的, 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 不愿意露出半张脸。没了温暖的太阳, 寒风肆意的在大地上撒着欢,大雪纷飞, 厚厚的雪层让人一踩就能得到一个深坑。 寒冷的冬季,虽然万物枯萎,但人间却是热闹的。劳累了一年的人们,只有在冬季才没有了农事的活计,多了许多空闲的时间。没有为生计所迫的百姓也纷纷储蓄起了各种各样的货物, 预备着过年。 这个时候, 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拉起了年的序幕。今天是过小年, 祭灶爷, 对于百姓来说, 还是挺热闹的。 不过县衙今天是不放假的, 毕竟又不是过大年, 没那么隆重, 庆祝的话下了班庆祝也不耽误。离过大年还有些日子,所以明天该上班的还得继续到县衙上班。 可一想到过节嘛, 人心就浮躁了起来, 谁还有心思好好工作啊。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巡街当值的衙役,剩下的人季子禾就让他们提前下班了。 忙碌的县衙空了起来,季子禾却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样子。一孤家寡人着什么急, 往年还有亲戚家人陪着过,但今年不一样,他只有一个人,就连骨头一大早就被龙族的那些人请走了,自己回了家也是独自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继续干活呢。年底了,县里的这一年的工作都要总结出来,送到省里去,他们最近其实挺忙的。 「大人,你怎么还没走啊?」高大爷走进了公署,笑呵呵的问道。 「还有点事情,忙完我就回去。高大爷,你怎么也还没走啊?」季子禾笑着问道。 「我是专程来找大人您的。」 「找我?」 「大人,您家里也没什么人,要不,今天你来我家过小年吧。我家人多,热闹。」 高大爷这么一邀请,季子禾听着还是挺心动的。小年虽然不如大年那般隆重,但也是一个挺重要的节日,需要庆祝一番。一个人总是寂寞的,别人热闹庆祝的节日,在独身一人的情况下,只能显得自己更加孤独,思念亲人,哪里还能开心的起来。 虽然很心动,不过季子禾还是拒绝了。他一个县令,跑到下属家中过小年,且不说影响如何,只是他这个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去了人家家里,人家一家肯定会非常拘谨。自己过不好节了,就不要影响其他人了。 「谢谢高大爷,不过还是不用了。」 「唉,大人,您别和我客气啊。我家里人多,儿子媳妇都回来了,热闹着呢,您一个人过节多无趣呀。」 季子禾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我已经有安排了,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您也快点回去吧,天冷路滑,注意安全。」 高老汉看着他,有些无奈。毕竟是县太爷,虽然他很想带季子禾一起过节,但人家拒绝了,他肯定不可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拉着就走了,总归相互之间还是有一层隔膜在。 「那我就先走了,大人,您也赶紧忙,忙完快些回家。」 「我记下了。」 高大爷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着脑袋离开了。 季子禾现在就住在县衙里,一来一回也走不了几步路,他压根一点都不急。等到天都黑了,他才慢慢悠悠的提着灯笼往住处走。 谁知到了门口,却见家中灯火通明,季子禾有些疑惑,这个时候谁会在他家里,莫非遭贼了……来个玩笑,哪个贼胆子那么大,敢来县太爷屋里偷东西,除非是活腻了。 季子禾一点都不带怕了,推开了门,却见屋中坐着一个穿着玄青色的衣袍,头戴玉冠的男人。都说灯下看美人,桌上的烛火跳动着,绽放着暖黄色的光芒,照在男人的脸上,柔化了他脸 上的线条,透露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你回来了。」男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一个酒盏。那双黑红的眼眸中映着季子禾的身影,好似这眼中只盛着他一个人,勾的人简直就要溺死在他的烟波中了。 季子禾愣愣看着那人,却见那人匆匆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如玉般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脸上满满都是担忧,「呀,怎么流血了。」 季子禾一晃神,抬手摸了摸鼻子,摸了一手红。 「咳,没事,没事。」季子禾挣脱了他的手,赶忙弯下腰,摆了摆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妈呀,丢人丢大发了。又不是第一次见骨头了,他居然还会流鼻血,简直没脸见人了。 孟章也是没料到这一幕,他就是想让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搞得美好一些,最好让小禾子印象深刻,一下子就能忘记他以前那个糟糕的模样。未此,他就用了点媚术……咳,不是那种引诱人犯罪的媚术,就是能让人看起来形象好看一点罢了。 这可不是欺骗,女为知己者容,男人怎么就不行了。他虽然不想像个女子一般化妆,可对这次的见面他可是很重视的,当然希望自己能给小禾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是没想到,这个效果太好了点,好到小禾子都流鼻血了。 孟章赶忙撤去了身上的媚术,「真的没事吗?别躲,让我看看。」 季子禾犹犹豫豫的抬头,这么近距离的看孟章的这张脸,怎么每一分每一寸都那么好看,那么合他心意呢?遭遇颜值暴击的痴汉小禾子的鼻血流的更欢脱了。 第352页 孟章也没想太多,只以为是一时没缓过气的缘故,扔了个法术上去,季子禾的鼻子就不再奔流三千尺了。他捧着季子禾的脸,拿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小手帕,仔细的擦着他脸上的血。 季子禾蹲在地上扬着脸看着孟章,突然道,「骨头。」 「嗯?」 「我突然发现,你长的可真好看。」 孟章扬起眉毛,「那我以前就不好看了?」 「不不不,你一直都好看,只是我以前没注意而已。你天下第一好看,就连挑个眉毛也好看的紧。」 「哈哈,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的时候啊。」孟章收起手帕,将季子禾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又没说假话,你就是长的好看。」 「信你。」孟章拉着季子禾坐到了桌前,「饿了吧,我亲手做了些饭菜,快尝尝。」 孟章一拂手,桌上立马就出现了一桌冒着热气的丰盛菜餚。那香味争先恐后的朝着季子禾的鼻孔里钻,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都说食色性也,面对美人美食,季子禾瞬间感觉自己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好吃吗?」 季子禾点了点头,「好吃。你这是什么时候变回来?」 「刚刚,就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了。没想到你居然回来的那么晚,让我枯等许久。」 季子禾放下筷子,「抱歉,我不知道你在等我,若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会早些回来的。我以为今天就我一个人,所以也就没什么心思过节,就忙的晚了些。」 「傻瓜,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过节呢?以后的每个节日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会一直陪着你,除非……」 「除非什么?」 「没有除非,就算我们都死了,那也不行,死了我也要和你葬在一起,和你躺一口棺材里。你甩不掉我了,怕不怕?」孟章面上恶狠狠,爪子偷偷的朝着季子禾放在桌上的手进发,只是刚刚碰到了,就不敢动弹了。 「 好啊。」季子禾握住他的手,察觉到了他手上的紧绷,笑着道,「不过过节就不要说死字了,我们会一直活着的。你忘记了,我也是仙人了啊!」 「不许反悔。」孟章反握住他的手。 「我还跑的掉吗?」季子禾扬了扬他们相握的手,笑着问道。 季老汉一进门就看见孟章笑的跟个傻子一样抓着季子禾的手,当场就炸了,抓住身边的黑山大王就朝着孟章扔了过去,「他奶奶的,敢占老子孙儿的便宜,活腻歪了吧!」 孟章抱着季子禾就闪到了一旁,无辜的大黑老虎将砸塌了一桌好菜,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倒霉的却是他? 「爷爷,你回来啦!」季子禾看着来人,立马挣脱了孟章,乳燕归巢般扑向了季老汉。 「乖孙子,快来爷爷这里!」季老汉抱住了季子禾,掂了掂,又说出了许多家长的那句名言,「怎么又瘦了,肯定是没吃好。」 「哪有,我感觉我都胖了。」季子禾很想展示一下自己白白胖胖的肚皮,可是年纪大了,就不好意思给爷爷看了。 「我孙子真有出息,考上了探花,当了官,咱季家祖坟上都冒青烟了。几代的泥腿子,终于出了个官,爷爷真是高兴啊,你爹若是有在天之灵,估计也高兴的不得了!」季老汉笑着笑着,眼睛里都冒出了眼泪了。 季子禾吸了吸鼻子,「爷爷,孙儿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孙儿现在已经当官了。爷爷,你以后可别乱跑了,就在县衙里舒舒服服当个老太爷,让孙儿好好孝顺孝顺你。」 「好好。」 看着爷孙俩爷慈孙孝的模样,孟章并没有显得有多开心,事实上,他还有些戒备。 以前他魂魄不全,修为低,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修为,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爷爷是个假货。扯蛋呢,一只吼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正儿八经人类的爷爷,物种都不一样好嘛。 而且,他如今正大光明的将这俩货带来,是不想隐藏了吗? 「兄长,我终于再见到你了。」顶着菜汤的黑山大王没有一点形象的抱住孟章的腿,饱含深情的大叫道。 孟章脑门青筋直突突,「滚!」 第186章 家长行为 「不滚, 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兄长大人, 怎么会滚。」黑山大王坚定抱大腿不动摇, 任凭孟章甩都甩不掉。 黄九郎看的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他完全想像不到, 在他眼中的那位邪魅狂霸拽的山大王居然还会有这副模样。 孟章弯腰抓住黑山大王的领子就像是抓住猫儿的后颈肉一般将他提了起来,「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谁虐待你了?」 「不是,我只是白虎做腻了,不论做什么都有人在我身边唠叨, 你可是位善神, 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做。上古哪有那么多规矩, 看谁不顺眼, 想揍谁就揍谁, 从来都没有那么人拿什么仁义道德来管我。既然他们说善神什么都不能做, 那我就做个魔神好了, 黑虎多好啊, 无拘无束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再没人唠叨我了。」黑山大王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简直好极了, 替他省了多少麻烦啊。 「你倒是自在,咱们兄弟四个也就只有你一个还全须全尾的了。」孟章将他拎到一旁,拍了个清洁咒语,将他那一身的菜汤污渍给清理干净, 把他又给拾倒成了那个干干净净的山大王。 第353页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怎么了?」黑山大王疑惑道。 天之四灵其实都是阿宅,就算是兄弟,没事也不喜欢串门。整天就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外边发生什么,他们一点都不关心。属于那种典型的道系大佬,对待任何事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干我屁事! 白虎是轻松了,出了关,为了躲那些劝他向善的傢伙们,果断入了魔道,成了魔神。也不知道怎么得了一个金云佛的舍利,躲过了天道的针对,然后就一直窝在他的颍川十八山做山大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稳到现在。 「天不容我等,我被老天搞得灵肉分离,朱雀被玄武水晶封在极南之地,南明离火险熄,玄武的半身螣蛇险些被弄死,也就你运气好,只入了个魔,好歹没缺点什么。」孟章将黑山大王打量了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 黑山大王沉默了,除了自己,其他三个兄弟都没好下场,这绝对不可能只是偶然,他更倾向于自己是被不小心漏掉的那个。朱雀被玄武水晶所封,玄武又遭受重创,这就耐人寻味了,他们哥几个可是从来都不会打架的,更不用说自相残杀。 既然他们的敌人是天,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它。假设天道能够使用玄武的绝技,那它是否也能复制天之四灵的其他东西,它故意削弱四灵的实力,是为了窃取他们的修为,神职,甚至是存在的意义,等到它将四灵的一切都偷走之后,那四灵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能是任其宰割。 想到这里,黑山大王看向孟章,「兄长,莫非天道想取而代之……」 孟章手指放在唇畔,轻轻嘘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可说也。」 黑山大王打了个激灵,点了点头。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可以想到,兄长自然也能够想到。 「爷爷,你们怎么会和小九在一起,小九怎么变成鬼了?」季子禾问道。 季老汉身子僵了一下,「子禾,你怕爷爷吗?」 季子禾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我爷爷,我认得出来。无论你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你都是我爷爷啊。」 在季子禾看到季老汉与两个非人类一起进门时,他救猜到了季老汉的不同之处。也许爷爷并不像他想像的那般,只是个人罢了。他并不怀疑这是其他东西假扮的爷爷,他与爷爷一同生活了十几年,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虽然猜到了季老汉的身份,可下一秒季子禾就释然了。就算不是人又如何,爷爷把他养了那么大,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他那么好了。他养育了他,教导 他做人,没有让他受过半点委屈。还有姑姑,他也一直都是当作自己的女儿疼爱。若他不是爷爷,那还有谁会是他爷爷啊。 「好孩子,我就是你爷爷。」季老汉眼中泛起了泪花,至少,他的孙子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厌弃他,就已经足够了。 「子禾,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通通告诉你。」季老汉不想再瞒着季子禾了,他今天这般现身,也未免没有想要坦白的意思。 孩子已经大了,都到了,如今的小禾子已经都成仙了,还做了城隍,又是县令,他不仅没有辜负他亲生父亲与爷爷的希望,还在他为看见的地方,变得那么的优秀,这让季老汉觉得很欣慰。 可这也代表着,季老汉可以功成身退了。犼之所以成为季老汉,就是为了想要保住季家的血脉,如今季子禾成材,他已经能够保护他自己了,那季老汉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虽然让他离开自己付出很大心血养育成人的孩子有些捨不得,不过若是季子禾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不肯认他的话,他就会顺理成章的捨弃季老汉的身份,继续回山里猫着,继续在暗中守护季家的后人。 「爷爷,小九怎么了?」季子禾并没有问出季老汉想要听的问题,与先前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两样。 季老汉有些失望,他看着季子禾,很想问他,他难道不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他难道不想知道他的亲生父母与爷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会取而代之,抚养他长大成人?这些,为什么他不问,他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吗? 季子禾不动声色的躲过他的目光,不愿意与他对视,只将眼神放在了小九身上。 看的出季子禾的逃避,季老汉没有逼他,「小九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事你应该去问问他还有黑山大王才是。」 「爷爷说的是,爷爷累了吧,先坐下再说。」季子禾赶忙将屋子收拾了一下,有法力真好,虽然他打架用的法术学的一般,可整理屋子的法术还难不倒他。垃圾什么的都自己跑了出去,板凳们都回到了原处,就连破掉的桌子也自己拼吧拼吧,省了木匠的工作,把自己给修理的整整齐齐。 季子禾扶着季老汉坐下,黄九郎就熟门熟路的泡了茶水把茶壶拎了过来,挨个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小九,你也坐。你不是去找辛十四娘一同修行了吗,怎么死了?」季子禾问道。 黄九郎先看了看黑山大王,黑山大王冲着他点了点头,黄九郎这才应下。 「多谢老爷,小九辜负你的期望了,我本想让十四姐带我好好修炼,结果还未找到辛家十四姐,就被路上遇到的老虎妖怪给吃掉了。」黄九郎说起这个就觉得超委屈的,好不容易他鼓起勇气朝着梦想迈出了第一步,结果就被掐灭了希望,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惨的妖怪吗? 第354页 「我不是给你一个金镯吗?区区一个虎妖,又怎么能奈何得了你?」孟章接着道。 黄九郎瘪了瘪嘴,「我,我还没有摸到,就已经咽气了。」 季子禾:「……」 孟章:「……」 狐狸能蠢成这样,也是奇了,能长这么大可真是个奇蹟。 「算了,不谈这个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是想要投胎,还是想在我这里继续当差?虽然我权力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城隍,封你一个阴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季子禾问道。 「他哪个也不会选。」 不等黄九郎开口,黑山大王就替他做了决定。 「你是?」 「在下黑山大王,是孟章神君的弟弟,人称白虎监兵。这小狐狸是被我手下吃了,他死在我的 地盘上,就是我的狐狸了。我的僕人,不需要旁人来安排他的去处。」黑山大王霸道的说道。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这是个什么鬼道理。被你的手下杀死在你的地盘上,你还有理了,连人你都要抢。淡定,淡定,他可是天之四灵之一,四灵都是古神,理应得到礼遇。 「原来是白虎神君,失敬失敬。死在你的地盘上真是不好意思,我代小九给你赔个不是,小九比较单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你又是哪个,别瞎套近乎,小九虽然以前做过你的书童,可现在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哎呦,兄长,你干嘛打我!」 帅不过三秒,黑山大王就被袭击了后脑勺,捂着脑袋嗷了一声,委屈的看向孟章。 「怎么说话呢,知道他是谁吗?」孟章说道。 黑山大王诚实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黄九郎的前主人,可他不喜欢总是从黄九郎嘴里听到季子禾的事情,所以就不让他在自己面前提姓季的,他哪里会知道这没用的小白脸还有什么其他的特殊身份。 「我未来媳妇儿!」孟章骄傲道。 「啊?」黑山大王愣住了。 季子禾喝口水差点没被水呛死。 季老汉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为什么?」孟章神君看着自己昔日的仇敌,都怪这只讨厌的犼才害的他遭了大劫。如今他都大方的决定不计较了,还做好了即将矮他两辈分的准备,谁知道这傢伙居然不同意。握艹,他凭什么不同意,要不是因为小禾子,他才不想叫他一声爷爷呢! 「你年纪都能当我家孙子的祖宗了,还想祸害我孙子,你个老不修,凑不要脸!」季老汉脸红脖子粗的大叫道。 就算孙子喜欢男人他都认了,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个食物跟他孙子搞对象的。 第187章 死别 眼看一个无形的战争就要拉开序幕, 季子禾夹在中间两头大, 只能想办法将双方暂时隔开, 以免他们再起冲突。 都说婆媳关系难搞,可到了他这里, 虽不必担心婆媳关系,但矛盾却升级了。两个男人红了眼,战斗力可不是两个女人所能比的了的。说上几句话就要出去决斗,不死不休的那种,这哪里是结亲啊, 分明就是在结仇嘛。 季子禾愁的一个脑袋两个大, 旁边还有只黑皮老虎隔岸观火,吃瓜叫好, 实在是欠揍的紧。也幸亏这傢伙存在, 才让孟章转移了火力, 拎着他的后颈肉就出门让他感受了一番兄长大人送来的温暖。 挨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 季子禾就带着孟章一起去公署了。他才不敢让孟章与季老汉共处一室, 那可是公家的房子,拆不得啊。 季子禾给孟章安排了一个职位, 让孟章做他的护卫, 只听他一人调遣,说白了就是他的私人打手。作为县衙一把手,自然没人对季子禾进行的人事安排提出异议,反正就是个衙役罢了, 县令安排个衙役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作为县太爷的护卫,自然要就近保护县太爷啦,所以孟章的办公地点就是季子禾的身边。季子禾在公署处理公务,他就在季子禾的身边拿着本游记继续摸鱼,跟以前做小龙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小禾子,你就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孟章突然问道。 季子禾头也不抬,「自然是好奇的,只是,我不想听到我不希望听到的事情,哪怕只有一半的可能。我觉得现在已经挺好了,不去打听就没有失望的可能,能够保持现状,我已经满足了。」 「你真的不在意吗?」孟章手背托着下巴,看着季子禾。 季子禾书写的动作停住了,「怎么可能不在意,只是,我已经没有爹娘了,我不想连爷爷都没有了。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我不想知道以前的事情,只是怕有可能爷爷会成为我的仇人。如果他真的是我的仇人的话……」 季子禾捏紧了笔桿,面露挣扎。爷爷不是人,那就证明他真正的爷爷已经死了,他只是占据自己亲爷爷的身份。如果爷爷是杀害他亲爷爷的凶手,他会为了他亲爷爷报仇而去杀害养育了他十几年的爷爷吗?季子禾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真相是这样,说出来的话,他们爷孙之情分一定会断掉。 季子禾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就是个懦夫,甚至可以说不孝,可他不敢面对真相,他害怕这种可能得出现。为了留住这份爷孙缘分,季子禾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孟章眼中多了几分凝重,没想到在小禾子的心里犼的分量那么重。那他是不是也应该改变改变态度,跟那只长耳朵兔子搞好关系? 第355页 「有人来了。」孟章突然起身,将手里的游记一扔,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季子禾的身后。 紧接着容戈就走了进来,她脸色有些苍白,没有注意孟章这个生面孔,甚至连头都没抬,朝着季子禾行礼。 「参见大人。」 「容捕快,你来有什么事吗?」季子禾问道。 「大人,家母病重,我想要跟你告假,在家中照顾她。」容戈说道。 其实平常无论是官吏还是衙役请假都不会直接找上季子禾的,对这个县衙也是有规矩的,需要走流程,审核过后,送到季子禾这里就只需要把假条给批了就成。 可最近不一样,年底了,事情多,工作量大。为了防止有人偷奸耍滑,故意逃避工作,所以严禁请假。就算真的有事,递了假条,那假条也到不了季子禾手里。不批假,那就是无辜旷工,所以容戈只能直接来求季子禾了。 「 母亲病重,为人子女,理应在跟前尽孝才是。银钱可够用,不够的话,本官可以让县衙预先给你支些俸禄。」季子禾说道。 他知道容戈家里的情况,孤儿寡母,家徒四壁,若不是因为穷,容戈一介女儿身,又怎么会到县衙当什么捕快呢。 不过季子禾还是有分寸的,虽然他想帮容戈,可直接给她钱,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另有居心。所以季子禾就换了个方式,提前给她支工资,既省得她多想为难,也免得别人说闲话。 容戈眼底突然有些湿润,「多谢大人,母亲病后,我请了大夫,抓了药,已经耗尽了家资了,如今确实没有药钱就。大人的大恩大德,容戈感激不尽。」 「不必言谢,本官也没有做什么。好好照顾你母亲吧,等你母亲病好就赶紧来县衙当值,你可是咱县衙的最优秀的捕快之一呢,县衙可不能缺你太久。」 「是,大人。」 季子禾抽了张纸,果断给她写了个凭证,盖了个章,就让容戈拿着它去支钱去了。 从县衙出来,走在充满年味的热闹大街上,容戈对那些过年用品视而不见,直接进了药店,按着之前请大夫开的药方,用着自己刚刚拿到了俸禄买了几包药材。 从药店出来,看到街上有卖活鸡的,容戈有些恍神。她刚当上捕快时,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住上许久,母亲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就做出了长期生活的打算。手里有了些钱,母亲就买了些鸡崽来养,结果鸡崽还未养成,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就让母亲就病倒了。 她以为母亲还能陪伴她很久,可现在,她不确定了。母亲年纪大了,一场病来就让她倒下了,大夫说她早年奔波落下了病根,能不能熬过来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容戈心里忍不住直嘆气,也不知道母亲能不能熬过这一个冬天。 容戈没有犹豫多久,就走了过去买了只老母鸡。她母亲需要补补,家中那些半大的鸡崽子就算炖了也没有什么作用,还是得用年份大些的母鸡才行。 虽然容戈已经尽力看护了,可容戈的娘亲还是没有熬过去。弥留之际,她躺在床上,睁着浑浊的眼睛,拉着容戈不愿意丢手。 「锦儿,我的好锦儿。」 「娘,我在,锦儿在。」容戈跪在床前,两只手包住娘亲的手,泣不成声。 这位耳聋的老太太努力眯着眼睛,可眼前始终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白纱一般,她只能看到一层模糊的人影,看不清容戈的嘴型,甚至连她的面容都看不大清楚。 「锦儿,娘好像看到你爹和兄长了,他们来接我了,娘要走了。」耳聋的老太太声音很大,每一句都好像是在用尽全力的嘶吼,似乎是怕别人与她一样听不清。 「娘,娘,别走。」虽然知道母亲听不到,可容戈还是在一遍遍的叫着。 「你爹说,不让你报仇了,他们一点都不恨。他们说了,就想让你嫁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不用替他们报什么仇。」 「娘,我已经找到仇人了。一百七十二条人命,累累血债,我怎么能够放下。赵青临那个恶贼,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以慰我容家一百七十二位冤魂的在天之灵。」 「锦儿,你爹说,你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各个像你。你爹他们都在天上保佑你呢,你一定会平安一生的。」 「娘,为了报仇,我什么都捨弃了。不会有什么平安日子的,就连我的命,也已经被我捨弃了,女儿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不可能放弃的。」 「锦儿,娘,娘……」耳聋的老太太胸腔好像一个老旧的大风箱,一呼一吸间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运转的十分困难,「娘累了。」 「娘,累了就睡吧。 睡一觉就好了,以后都不会累了。」容戈抓着母亲的手,终于大哭了起来。 从此,她真的是孑然一身,再无牵挂了。 那还有什么能够阻止她报仇的脚步呢? 马上就要过大年了,即使季老汉与孟章之间再怎么互相看不惯,还是停火了,毕竟年是一个特殊的节日。 季子禾就是在除夕的前一天听说容戈母亲去世的事情的,那时候已经是她母亲在家停灵的第二天了。 季子禾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黄九郎,黄九郎思索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去看容戈。 虽然容戈的母亲死的时间不是太好,但在县衙工作的人,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一身正气,也就不怕什么晦气了。季子禾与县衙的几个与容戈关系还不错的下属一合计,大傢伙就一起去她家祭拜她的母亲,顺便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帮上一把。 第356页 过年县衙里除了值班的衙役外,其余人等有三天可以不用来点卯上班。季子禾大手一挥,又多给了容戈几天假期,让她好好在家调整调整,不用急着来县衙。 季子禾哪里知道容戈压根就没想过再去县衙当差了,等于说白领了他提前支付的俸禄,而且也没还钱的心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报仇,至于报完仇如何,她并不操心,因为她已经没有以后了。 除夕那一天,全世界好像都要被红色占据了,只有容戈的家中挂着白帆。那一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容戈就背着母亲的棺材出了城。没有送葬人,也没有乐队奏哀乐,因为为了买这口棺材,容戈将所有的钱都花的干干净净。 容戈的这个壮举一路被人围观,所有人都被这个小姑娘背着口大棺材的画面惊到了,一直目送她出城。 到了城外,容戈走到一个有山有水的荒野之地停了下来。从棺材底摸出一把铲子,木然的在冻的有些僵硬的土地上挖坑,埋葬了棺材。 容戈在坟前待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暮,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鞭炮声惊醒了她。她站起身来,冻了一天的四肢僵硬无比。她一脸麻木的活动活动筋骨,而后身形就如鬼魅一般,朝着很远很远的兴福寺的方向快速奔去。 第188章 跨年快乐 除夕之夜, 就连寺庙也随俗有了过年的气氛。各地寺庙过年都有所不同, 和尚们过年都是随当地的人文风俗。 兴福寺的和尚也是过年的, 只是他们的过年和普通人不一样。除夕夜里,寺庙并没有变的冷清, 甚至比往常还要热闹。很多信众早早的就吃过了年夜饭,然后提前来到寺庙排队,目的就是为了在新年来临之际烧头香。 人一多,和尚们肯定不可能得闲啊。为了维持秩序,和尚们都严阵以待, 生怕出现什么问题。 虽然赵青临做和尚只是权益之计, 但寺庙里并没有知道这件事情。他在寺庙里的辈分最低,不然也不会被分去种菜, 如今维持信众秩序的事情自然也有他的一份。 连站了几个时辰不得闲, 赵青临呆不住了, 跟一旁的沙弥打了个招呼, 说自己想要如厕, 就熘出了寺庙, 来到了寺庙后边的塔林打算歇会儿再回去。 塔林有很多的墓塔,这些墓塔是寺庙历代高僧的安息之地。虽然是坟墓, 可赵青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塔林中葬的可都是高僧啊, 肯定佛光普照,就算有妖魔鬼怪也不敢到这里来啊,来了还不被高僧们的魂灵给灭了。 所以,这傢伙就打算正大光明找一个七层墓塔的背风处猫着, 大冬天的夜里,风吹的骨头都是凉的,就算穿着棉衣都吃不消。 刚熟门熟路的找到一个好位置打算坐下,赵青临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他一扭头,身后空荡荡,没有人。 无星无月,地上未融化的雪给予了天地明光。北风吹过墓塔间,传来阵阵呼啸声,像是鬼怪的呼啼,赵青临突然觉得背后发冷。 「出来,我看到你了,别装神弄鬼,吓唬谁啊。」赵青临强装镇定道。 不怕,这里到处都是高僧的舍利,有佛祖庇佑,肯定不会有妖魔鬼怪存在的。 无人回应,赵青临又道,「再不出来,我就告到主持那里去了!」 还是没有人出来,赵青临伸着脑袋打量着四周,狐疑的想,难不成刚刚是自己的错觉吗? 正想着,他的脖子上突然从后边架上了一把短刀,刀身冷冽的寒光像是能刺瞎他的眼睛。 「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您要烧头香的话我这就去跟师兄说,让他给你留个好位置,切莫动刀啊!」赵青临吓得的腿都软了,若非脖子上的刀,他现在非跪下去不可。 「我不信佛,也不想烧什么头香。」身后的人慢慢走到了他的身侧,竟是一身材曼妙的美丽少女。 「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位女侠。女侠此举是何意啊,有事可以商量啊!」赵青临的声音发颤,但脑子里却在衡量双方的武力值,算计着自己该如何从这个瘦弱的女子手中夺刀。 又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吶,活该倒霉。 赵青临手刚抬起来,容戈便折了他的一只手,一脚踢在了他的关节处。赵青临呼痛,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呵,没什么好商量的,我来这里也没什么其他的目的,只是想向大师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项上人头。」 赵青临心头一紧,忙道,「施主是不是找错人了,小僧与施主无冤无仇,为何您要取小僧的性命?」 「好一个无冤无仇,你当真认不得我吗?」 赵青临大着胆子抬起脑袋打量着容戈,脑袋里却是半分印象都没有,「施主,小僧确实是不认识你啊。」 「你不认识我,我却是识得你赵青临。」 赵青临一听容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里顿时是一咯噔。他隐姓埋名在这里做了和 尚,官府备案上的俗家名字都是假的,能准确说出他的名字,肯定是以前认识他的人,看来这次真的是仇家找上门来了啊。 「你可否记得三年前,惨遭你灭门的容司马。」 「你到底是谁?」赵青临赶忙偷偷召唤杨廷素,这可是能救他的唯一稻草了。 「我是容司马的女儿,容似锦。赵大人不记得我不要紧,我只是个小人物,哪能劳烦大人记挂,我记得大人就行。大人屠了容家满门,身上背着我容家一百七十二条性命,你说我摘了你这颗人头可是有错?」 第357页 赵青临心中懊恼,这他娘的谁办的事情,竟然留了这么大一条漏网之鱼。等他官复原职,他非要将这办事不利之人剥皮充草不可。 该死的,往日一叫就来的姓杨的怎么这么久还不来,真的想看他死吗? 「施主三思啊,小僧已入佛门,尘缘往事皆断,这往日的仇恨……」 「呵,好一个遁入空门。你借他人的身份造的度牒,还当真了不可。犯了罪就想入佛门躲祸,哪有这般道理,我今日就替佛门清理了你这个蛆虫!」 「施主且慢,小僧就算犯了错,也应交与衙门审理,怎么能滥用私刑呢?」赵青临满头是汗,该死的道士,怎么还不来,他快忽悠不住了。 「一个从法场上逃脱的犯官跟我讲什么报官,是想让我再给你一次法场逃脱的机会吗?」容戈说着要动手,但却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就是为了给赵青临施加压力罢了。 「我……」赵青临也顾不得说什么小僧了,脑袋转了几个圈,都想不出如何保命,只得心一横,「女侠饶命啊,小人只是那杨廷素的一条狗罢了,杀您全家的不是我,是杨廷素啊!」 杨廷素久久不至,已经将赵青临吓的七窍升天了。也顾不得旁的,一心只想脱罪,干脆就把所有罪过推给杨廷素好了。 「那姓杨的是个邪恶的道士,会邪术,他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为他办事,我不得不从,所以犯下了许多错事,您一家就是其中一例啊。我也不想助纣为虐,可家中那么多条性命呢,我怎么敢不帮着他,只得昧着良心办事。」 容戈回应他的,是直接将短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上,「赵大人,你当我是傻子不成,真话假话我分的出来。若是还敢说假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打断你全身的骨头,然后在你身上割上几个伤口,让你在痛苦中慢慢流血至死。」 赵青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也不敢去看肩上的伤口,哆哆嗦嗦,「我招,我招。」 容戈在他的另一个肩膀上又砍了一刀,「先给你个警告。」 赵青临气的嘴唇直哆嗦,却不敢喊出什么抗议,「那杨廷素是个仙人,与我祖上是旧识。当时正值先帝病重,听闻他会炼长生不死的丹药,赵家便与其合作,倾一族财力为他寻找丹药的材料,欲成丹药献给先帝。谁知先帝去的太急了,丹药未成,便驾崩了。可赵家已经在长生药上投入太多了,若是停下,那前期的投入的心血就通通白费了,这是赵家所不愿承受的。于是我们只好继续乘着这条大船,咬牙向里面投钱,只是为了见到丹成的那一天。既要投入大量钱财,又要维护赵家人的体面,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借着职务之便谋取钱财。我与容家本无冤无仇,谁知你爹却要来找我的麻烦,非要收集我贪赃枉法的证据,还找到了不少,企图藉此扳倒我。为了保全自身,我必须消灭一切的证据,不留下任何活口。」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保全家人呢?」 赵青临一喜,「施主说的是,小僧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施主体谅。」 「可我也是自私的啊,你杀了我家一百多个人,你觉得自私的我 会不恨吗?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容戈冷冷的看着他,「说,杨廷素在哪,是不是你平日在菜地里见到的那个白衣人?」 「是。」 「把他叫出来!」 赵青临欲哭无泪,「我试过了,在这里叫不出来他。」 他的手上被杨廷素做过手脚,只要做出相应手势,就能将杨廷素召唤出来。可他刚刚被容戈劫持的时候已经试过叫他出来了,可是没有半点动静,他能怎么办呢? 「废物!」容戈拎起赵青临的衣服,脚下像是踩着疾风,踏风而行,矮矮的飞跃着,来到了赵青临平日照顾的菜地旁的小树林里,将他丢在了地上。 「在这里重试,把他叫出来。」容戈说道。 她之前见赵青临召唤杨廷素的时候就是在菜地旁的小树林里,那一次成功了,说不定就是地点的问题,所以容戈才会把赵青临又拎了回来。 既然是报仇,容戈可不在意自己到底是杀一个仇人还是两个仇人。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两个她就杀一双,谁都别想跑。 赵青临赶忙做出手势,不光容戈想要见杨廷素,他也想啊。姓杨的是神仙,有他在,自己的小命肯定能保住。 天上,云彩正在一点点的往山林上方距离,银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翻涌,不知为何,却迟迟噼不下来。 赵青临垂头丧气的停下了动作,天要亡我啊。 容戈看着天上的云彩皱眉,「不要停,继续。」 赵青临无法,只得遵命。 随着赵青临的动作,天上云彩时凝时散,突然,不知从山上的哪个位置传来了一声巨响,正值寺庙敲钟新年伊始之际,并没有人发现。 随着这一声响,天上的云彩全都散开了,一个衣衫不整,面色焦黑的男人暴躁的从山中飞了出来,沖向了赵青临的方向。 「该死的赵青临,老子杀了你!」杨廷素咬牙切齿,若不是该死的赵青临害他分心,他这炉丹药就成了! 眼瞅着杨廷素的身影越来越近,赵青临越发的紧张,快来救我啊! 然而赵青临终究是等不到援手了,既然引出了杨廷素,赵青临还有活着的必要吗?容戈干脆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甩了甩刀上的血迹,等待着杨廷素的到来。 第358页 第189章 杨廷素之死 除夕夜, 吃过饭, 季子禾一大家子人就热热闹闹的在家中磕着瓜子, 吃着瓜果点心守岁。 黑山大王倒是头回过这样的节日,在他的印象里, 无论是古神,还是如今的天上的神佛,都没有过年过节的习俗。一年到头,最多也就是托着各种藉口举几场办的宴会,大家一起到主家交流交流庆祝一番, 却绝对没有像人间过年这般热闹的场景。 本来一个新奇的节日还是让黑山大王很感兴趣的, 但这个节日实在是让他喜欢不起来。别看黑山大王很厉害的样子,可令人颇为意外的是, 这只黑皮大老虎与他的兄弟青皮大长龙一样, 都一副对鞭炮敬而远之的模样。黑山大王不仅不敢点鞭炮, 看到门口鞭炮响的时候惊的不得了, 活像是只炸了毛的大猫。 孟章不喜欢鞭炮是因为他曾经被雷噼过, 虽不至于害怕, 但也留下了点阴影,听到炮仗炸开的响声心里就烦。但黑山大王不一样啊, 他又没被雷噼过, 至于他为什么怕炮仗,那可真是个谜了。 关键是,除夕夜各家放鞭炮吃饭的时间点都不一样,季子禾他们家都吃过饭了, 外头的鞭炮声还不绝。黑山大王待不住了,藉口黄九郎是鬼怕鞭炮,拎着他就跑的没影了。 等到了午夜,新年的钟声敲响。按照宁安县当地的习俗,守到了半夜的人们又开始放鞭炮迎接新年了,这就不得不承认黑山大王很有先见之明了。 一般人家守完岁就可以去睡觉了,可季子禾没这待遇。虽然县衙过年给放假,可城隍庙可没放假这一说。 虽说吧,季子禾作为城隍爷,就算擅离职守也没有人能管的了他,可他自己却不愿意这么干。手底下的阴吏没有假期,大过年还要值班。 虽说过年的时候,说不得能拿点亲人的供奉,但这数量一定不会多。毕竟过年的时候供奉的大头是祖先,他们这些鬼肯定不可能跟先祖抢。哪怕先祖去投胎了,子孙的供奉也能转换成现世的福报,能落到他们手里的东西真真的不多。 下属一个个都跟小白菜一样可怜,季子禾这个上官哪有一直在家享乐的道理。若不是因为爷爷在,季子禾肯定不会在家里守岁的,如今守完了岁,他自然要去城隍庙看看。 季老汉对季子禾的办公地点挺感兴趣的,索性无事,他便让季子禾带着他一起去瞧瞧,今儿说不定城隍庙也热闹些呢。 对于爷爷的请求,季子禾当然是同意了,反正又不是什么违反规定的大事,老人家对孙子的工作地点感兴趣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三人刚出了县衙,就见夜游神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城隍爷,不好了,兴福寺那边打起来了。」夜游神大叫道。 若是凡人打架夜游神一般都不会理睬,那是凡间的衙门该管的事情。 若是妖魔鬼怪打架夜游神还会制止,他们会法术,容易伤到花花草草,杀伤力较大。 可若是神仙打架,夜游神就无可奈何了。夜游神说白了也就是个末等的小神,一来修为差,二来职位低,压根管不了这些。 若不是现在这位城隍爷不一般,他压根就不会这么着急来禀告。见到自己管不了的事情,装瞎就对了。毕竟县城隍也不是什么大官,同样管不了,不装瞎还能怎么办。 「大过年的,怎么火气那么大,打起来的是谁啊?」季子禾还是第一次听见下属汇报有人打架的事,一时脑袋没转过弯,没琢磨出事情的严重性。 「下官不知,只知应该是两位仙人在兴福寺后的山林打了起来。兴福寺内还有许多的香客在,下官法力低微,无法制止,只得匆匆布下障眼法,避免被人发现,便急忙赶来禀报城隍爷了。」 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仙人打起来谁还顾及凡人的死活啊。 季子禾立马严阵以待,「走,快带我们过去。」 「是。」 容戈神情冷漠的看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形,短刀上的血迹并未并冷风冻结,依旧散发这温热,从刀身滑下,汇于刀尖,缓缓低落。 杨廷素从山间赶来,到了近处才发现不对。被自己骂了一路,召唤自己而来的赵青临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握刀的女子,怎么看怎么怪异。 还未等他落到地面,那容戈突然抬手,掷出了手中短刀。 「去。」 短刀化作白练,瞬间来到杨廷素身前。杨廷素瞳孔微缩,在空中侧过身子,短刀擦着他的胸膛,划破他的衣衫飞过,在他身后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回旋而来,杨廷素颇为狼狈的翻了几个跟头落到了地上,短刀重新落入容戈之手。 仅仅一个照面,杨廷素就认定,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短刀的不凡,也看出来了这女子来者不善。 他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从容不迫站直了身体,给自己施了个法术,褪去这一身狼狈,又变成了白衣飘飘的仙人了。 杨廷素是个非常注重形象的散仙,出门坐的都是役鬼抬的轿子,衣服必须要时刻保持整洁,举手投足都要透露优雅。人家可是一个活的十分精緻的仙人呢,面对客人,就算是来者不善的客人也要保持形象,刚刚的出场完全是个意外。 他当时已经到了炼丹的关键时刻,赵青临一直在召唤他,害他分神,导致他居然炸了炉,炼制了数日即将成丹的不死药毁在了最后一步,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第359页 想要继续造仙,就必须炼出不死药,保住傀儡的性命。 杨廷素虽然对自己的炼丹技术很自信,但不死药毕竟是他没有炼过的丹药,炼丹失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了避免意外,他肯定要多准备几份材料。 为了凑齐丹方上的材料,杨廷素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不仅满世界的乱跑,藉助了许多修士的势力,甚至连凡人的势力他都借了,才满打满算的凑齐了三份材料,每一份材料都来之不易珍贵无比。 虽然杨廷素手中还有一份材料,但今天他明明差点就要成功了,就因为赵青临捣乱,害他失败,杨廷素怎么可能不气,杀了这狗东西的心都有了,哪还有功夫注意自己的外表。 这会儿瞧见赵青临的尸体,杨廷素冷静了下来,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姑娘有礼。在下与姑娘并不相识,姑娘为何一见面就要取我性命呢?」杨廷素手中多了把摺扇,朝着容戈行礼,瞬间从仙气飘飘变成了俊美贵公子。 「你可是杨廷素?」 「正是在下。」 「那便是了,我与你有仇,所以要取你性命。」 杨廷素轻笑了一声,「在下性情温和,少与人结仇,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来找我报仇的。虽然我不认识姑娘,可还是奉劝姑娘一句,刀剑无眼,可别报不了仇,却伤了自己。」 容戈冷冷的看着他,身体突然动了起来,瞬间欺近到了他的面前,刀锋凌寒,划向了他的脖子。 杨廷素不慌不慌,身体后移,单手用扇子架住她的刀,声音不大不小,「刚刚是因为被你突袭才险些让你得手,如今我有了防备,你没有机会了。」 「那可未必。」容戈说着,手上的匕首闪过一丝红光,将杨廷素的摺扇划断。 杨廷素果断扔下扇柄,跃上枝头,躲过了容戈的短刀,面上多了几分认真,「小看你了。」 容戈不回应他,只是拿着短刀,又砍了 过去。 「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呀,姑娘真的不考虑告知一下吗?」杨廷素也不与容戈打,只是不断地躲闪。 容戈不理他他也不恼怒,只是絮絮叨叨,「若不是刚刚听你说过话,我当真会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为何只躲?」 「瞧着是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凶呢,我一向是不喜欢欺负小姑娘的,这可真是让我难为情。」杨廷素笑着,眼睛里透露着一丝精光,「你这把短刀看起来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在下很感兴趣呢,不如借我一观可好?」 「可以,你死了,我把它留在你身上都可以。」容戈冷哼一声。 「这可不行,在下这条命可是很宝贵的。」杨廷素突然加快速度,甩掉了容戈,飞在半空中,拿出了一个小幡,「我们还是温和一些,只要你败了,这刀肯定就是我的了。姑娘,试试我这友人所赠的恶鬼幡吧,幡中恶鬼上千……定能将你啃的尸骨无存。」 说着,杨廷素催动恶鬼幡,剎那间,整个山林都被黑雾包围。雾中恶鬼无数,看那模样,竟然还有鬼王的存在。 前头的兴福寺中的众人被障眼法所扰,看不见黑雾,也看不见恶鬼,只是觉得温度比之前低了一些。幸好这些鬼被杨廷素驱使着只攻击容戈,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容戈尽管虽然功夫不错,又有着短刀的助力,可恶鬼幡中的鬼们并不好对付,数量大不说,实力强大者甚多。 恶鬼们并未一哄而上,而且戏耍般与她缠斗。容戈不时被恶鬼咬上一口,简直防不胜防,身上伤口不断增加,很快便处在了下风。 「不过一个凡人罢了,凭藉一把短刀,竟然敢招惹仙人,真是不自量力。」杨廷素停在空中,悠哉悠哉的观看着容戈的困兽之斗,眼神轻蔑道。 「嘿,狗贼杨廷素,终于让老夫逮到你了。」季老汉速度极快,将季子禾他们抛在了身后,热情高涨沖向了杨廷素。 杨廷素见到季老汉,想起自己办的那些事情,立马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挡住他,给我挡住他!」 杨廷素转身就跑,底下正与容戈缠斗的鬼怪们收到命令,放弃了容戈,纷纷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涌向季老汉,试图将他拦住。 谁知季老汉速度不减,嘴巴张的巨大无比,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甭管大鬼小鬼,只要敢拦在他的身前,就是一个进肚子的份,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杨廷素又急忙抛下许多倚仗,结果都如石沉大海般进了他的大嘴巴,连个声儿都没响一声。不等杨廷素再放什么大招,季老汉的大嘴就追上了他。嘴巴一合,便让他进了肚子。 终于消灭掉了自己的眼中钉,季老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拍了拍肚子,「不过一小小的散仙罢了,竟敢招惹古神,真是不知死活。」 第190章 林间有僧 恶鬼幡的主人被吃掉了, 山林里的群鬼没了控制, 纷纷开始逃窜。 季老汉眉头一皱, 他孙子现在是本地的城隍爷,这些鬼乱跑肯定会给他孙子添麻烦的。 季老汉想了想, 一拍肚子,嘴巴一张,吐出一面小幡来。这幡是杨廷素刚刚使的恶鬼幡,在他逃命的时候没来的急收起来,就被季老汉一同吞到了肚子里。好在这东西就在明面上, 找也好找, 季老汉神识内视一圈就把它找出来了。 第360页 幡上杨廷素留下的印记被季老汉轻松抹去,他摇了摇恶鬼幡, 山林中的黑雾便裹着逃窜的恶鬼们一同被吸进了幡中。所有的恶鬼都被收起来了, 季老汉满意了, 嘴巴张大又将恶鬼幡塞了进去。 季子禾头一次见到他爷爷这么吃东西, 被吓了一跳。他知道爷爷不是人, 可他却没来没有想过, 他的嘴巴能够变的那么大,胃口那么好。莫非, 他爷爷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吗? 不对四大凶兽早就死翘翘了, 枪打出头鸟,四凶毛病太多,是老天爷的重点针对对象,在上古大劫之中死的第一批古神就是他们, 万万不可能活到现在。而且他爷爷一点也不像是个坏人,哪里像凶兽了。 他爷爷这顶多就是胃口有点好,可胃口好也不能乱七八糟的都吃啊。那可是堆乌漆嘛黑的恶鬼,还有一个人,再怎么也不能吃人啊。 「爷爷,快吐出来,会肚子疼的!」季子禾赶忙追到季老汉身边叫道。 季老汉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我肚子不会疼的。」 「那也不成啊,那些鬼都是恶鬼,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脏物养出来的,看起来就一点也不好吃。而且那还有个人,没脱衣服,没洗澡,谁知道会不会有脚臭味。」 季子禾没有跟他爷爷讲什么大道理,说了他爷爷估计也不会在乎。其实他想的很简单,他爷爷既然不是人,就不必去用人的道德观念来约束他。但咱好歹是人类的好朋友啊,怎么能吃人呢? 虽然季子禾也脱离了人的范畴,可他毕竟成仙太容易了,人性未脱,心底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人,习惯用人类的道德观念约束自己,怎么能看人(?)吃人(?)呢? 而且无论食人食鬼,这事都与季子禾有关系。好歹他也县令加城隍啊,人归县令管,鬼归城隍管,季老汉吃人又吃鬼,季子禾总不能干看着吧。 听季子禾这么一说,季老汉还真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了。他摸了摸肚子,难不成那狗贼杨廷素真是个不洗脸不洗脚的邋遢鬼? 「可我以前也没事啊,我本就是个吃杂食得,就算直接啃石头也能消化的了,何况区区几个小鬼小仙。」 「爷爷,你吃的那人是谁?」季子禾问道。他没季老汉眼神好,隔老远就瞅见这人,突然加速把他们都甩在了后边。季子禾他们只远远的瞧着季老汉好像吃了个人,至于吃的谁,他还真没看清楚。 「那人你也见过,就是当初救了你嫂子的那人,那狗东西,当初我就不该放他走。我前两天还跟你说过,我离家这段时间就是为了寻找那个想要杀我的小散仙杨廷素,结果今天就在这里碰到他了,不吃了他,我心里就不舒坦。」 「原来是他啊,那您就更不能吃他了。他是个大夫,身上肯定有乱七八糟的药,您整个把他吞了,那他身上的药不都进了您肚子里,万一他药里有毒怎么办。」季子禾担心道。 「毒药我不怕,不过我听我孙子的,你说放咱就放。只是我放他出来,不还是得杀了他,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爷爷,您孙儿如今是城隍,平日里也办过些妖鬼的案子。办案定罪都讲究个证据确凿,至少也要让犯人陈情再做判决,您 这么一照面就将他吃了,万一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怎么办,说不得他还有其他帮手呢。等您将他放出来,我替您审一审他,若他真该死,那我绝对让您亲自操刀让他偿命。至于那些恶鬼……爷爷,你就交给孙子处置吧。」 季老汉很想说,杨廷素的那些个同伙早就被他给吃了。可他到底还是没说,万一他说出来,他孙子又给他列举一下这些人身上的毛病,那他的肚子肯定又会不舒服的。 「行吧,这个给你。」季老汉张嘴,吐出了恶鬼番,将它给了季子禾。 「谢谢爷爷。」季子禾淡定的将恶鬼幡拿了过来,上面并没有沾上口水或者胃液之类的东西。季子禾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犼并非只有一个胃。 「小禾子,你们让开点,爷爷我要吐了。」 季子禾如临大敌,赶忙一手拉着孟章,一手拉着夜游神退的远远的,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季老汉:…… 不要这个样子,他就吐几个鬼和一个仙,又不会把年夜饭吐出来,你们那都是什么表情。 也不需要做什么仪式,季老汉嘴巴一张,先是冒出几丝黑雾,而后恶鬼们呼啸而出,正先恐后的往山林间逃窜。 季子禾适时的祭出自己的城隍印,甭管是鬼王会将,都得老老实实的进印章里关禁闭,等季子禾以后抽空再料理他们。 恶鬼中夹杂着一个人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将所有恶鬼收完,季子禾收了城隍印,凑到了季老汉身边将杨廷素打量了一番。这人双眼紧闭,衣衫整齐,头发也被梳的齐整,可是这并不能掩饰这是个死尸的事实。 「爷爷,这人怎么没气了?」 季老汉也纳闷呢,「我肚子又不是什么去了就能立马死的地方,这人才进了我肚子多久,怎么就死了呢。小禾子,你瞧瞧你那印里有没有收到他的魂魄?」 季子禾神识在城隍印里转了一圈,摇了摇头,「没有啊。」 「这就怪了。」 」是替死傀儡。」孟章蹲在尸体身边,伸出手在他眉心一点,尸体的皮肤上立马显露出了金色的复杂纹路。 第361页 季老汉脸色变得极差,「这狗贼,是属狐狸的吧,好不容易逮着他,又被他逃了。」 季子禾被地上的傀儡迷住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傀儡,瞧这皮肤,简直就跟真的一样啊!」 「不然怎么能骗过季爷爷呢。」孟章幽幽道。 季老汉一阵恶寒,嘴里口口声声叫我爷爷,背地里的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还他娘的偷偷勾引我孙子,为老不尊,凑不要脸。天之四灵可是最古老的上古神灵之一了,跟他一比,犼觉得自己还是个年轻人。 季子禾点头附和,跟着孟章一起给爷爷吹彩虹屁,「说的在理,爷爷那么厉害,他若是不做真点,肯定当场就被发现了。」 得,孩子大了,都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季老汉深感无奈的看着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季子禾,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左右还有他这个爷爷在后头给他撑着呢。 「对了,不是说两个人打架嘛,另一个人呢?」季子禾突然问道。这就一个杨廷素加恶鬼,总不能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还有另一个人吗?我没怎么注意啊。」季老汉回忆了一下,眼神中透露着迷茫。 夜游神有些犹豫的上前道,「大人,下官神力低微,不知那两位仙人是何修为。只记得,除了这位杨仙人,另一位仙人是个女子,那模样,与您县衙里的女捕快有些相似。」 「你是说容戈?」季子禾摸了摸下巴,兴许只是长的有些像吧,容戈 最多也就是个武林高手,怎么能和散仙打起来呢? 就在离季子禾他们不远的几里地外的山林之中,有着一个隐秘的洞穴。洞穴弯弯绕绕,像是一个复杂的迷宫。在迷宫的某个密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丹炉,墙上挂着幅老君图,供奉的香火将这不大的密室熏的满是檀香的味道。 突然,丹炉嗡嗡作响,逮到停止不动的时候,杨廷素才不着寸缕的从其中爬了出来,滚落在地上,吐了好大一滩血。 墨发贴在苍白的嵴背上,杨廷素强撑起身体,骂了那老头几句,从紫府中拿出瓶瓶丹药,不要钱的往嘴里灌,这才让他的脸色变的好看了些。 他穿上衣服,身上戴着友人赠送的遮掩符箓,就算修为比他高的人也不能用神识发现他。他恭敬的将墙上老君图取下,将其与丹炉一同放入紫府。 还好他一贯谨慎,没有被愤怒沖昏了头脑,没将丹炉带上,这才靠着丹炉中存放的替身傀儡捡回了一条命。可这种逆天的法术损耗极大,他受了很重的伤,在这里他是没心思养伤了,还是赶紧逃跑才是。 将室内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杨廷素才将这座山洞里他布置的阵法也收了起来,便走出了山洞,打算逃跑。 谁知洞外却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容戈的身上鲜血淋漓,到处都是恶鬼咬出的伤口,看起来十分可怖。她却好像一点也不知道疼痛一般,脸上没有半分变化。手上仍旧拿着那把短刀,从她的胳膊上不断流下血液侵染刀身,然而却不见一滴血从刀上落下。红色的液体覆盖在刀身上,让它失了本来的面目,看起来十分邪气。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血,平常人照这种流法,恐怕早就把血给流光了吧。 杨廷素倒不在意容戈哪里来了那么多血,他只是在想,若他们打起来,被季老头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苦头还没吃够吗?别说你现在受了伤,就是没受伤也不是仙人的对手,何必自讨苦吃呢。本仙大人有大量,今日就饶你一命,赶紧回去吧。」杨廷素说道。 容戈突然低头笑了起来,样子十分的诡异,「哈哈,饶我一命,可我不想饶了你啊?」 杨廷素皱了皱眉头,从紫府中拿出一颗珠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仙就……」 杨廷素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柔软却又冰冷的躯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火红的短刀从他的背后穿膛而出,他的脸上满是惊讶,「怎么会……」 容戈的头颅从身后贴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阴森森的笑道,「多谢款待,仙人的血,果然很好喝呢,桀桀。」 杨廷素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冰冷,「你,你不是她。」 「吶,猜对了呢,奖励是……你去死吧!」「容戈」单手将他向前推去,刀子一点点的从他的身体抽出,杨廷素的身体已经变得如皮包骨头一般干瘪,失了倚仗便无力的倒在了地上,伤口竟不见一滴血流出。 「容戈」将短刀放到唇畔,伸出小舌舔了舔刀上的鲜血。她抬起眼眸,只见幽静的林间一人踏雪而来,洁净的僧袍仿若不惹世间尘埃。 「南无阿弥陀佛。」 第191章 刀中有灵 「容戈」面上带笑, 「小和尚, 你来此, 该不会是想要多管闲事吧。」 少年僧人眉目如画,气质无尘, 双手合什,垂首道,「施主与我佛有缘,小僧来度你。」 「度我?」「容戈」的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中带着讽意, 「我可没兴趣当个和尚, 与你的佛哪来的什么缘分,又何需你来度。」 少年僧人的修养极好, 并没有因为容戈的话表现出一丝不耐。他的唇角一直微微扬起, 保持一个好看的弧度, 就想那寺中高耸的佛像一般, 「阿弥陀佛, 不知施主名讳?」 第362页 「名字那倒是没有, 不过别人都说我杀孽太重,是个无心之兵, 所以称我为无心。」 少年僧人脸上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些, 「原来施主不光与佛有缘,与小僧也有不小的缘分。小僧名为慧心,施主却名为无心,可本来就是缺了我这颗七窍玲珑之心?」 「看不出来, 小和尚你也挺会攀关系的。行吧,既然打算以身饲我,那我便不追究你骂我缺心眼的事情了,和尚的血我还真的没喝过呢。」无心舔了舔嘴角,脸上满是邪气。 「施主想差了,小僧并无以身饲魔之心,只是想要劝导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罢了。不如施主在我身边做个沙弥如何,小僧定会……」 「啰嗦。」 慧心话还未说完,无心便没了耐心,拎着刀就朝着他砍了过去。 谁知慧心居然使了招空手接白刃,两只手掌合着将刀身夹在掌间,「施主莫要着急,小僧的话还未说完。」 无心冷哼了一声,双手握刀像下猛噼,挣脱了慧心的手,紧接着就朝着他的脖颈划了过去。 慧心身子如叶般轻盈的向后退去,躲过了无心的刀。无心破空一划,刀影向前略去,大批的树木顷刻截断,最后撞在了慧心的前面,只听一声幽远的钟鸣声。 「什么声音?」季子禾瞬间打起了精神。 「是钟声,从林子里传来的。」孟章回答道。 「奇怪了,我的神识在那林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钟,怎么会有钟声。莫非那杨廷素还未跑远,不小心搞出来了这动静?」季老汉猜测道,眼睛里透露出了异样的光芒。 季子禾与孟章对视了一眼,「过去看看。」 慧心的周身显现出了一座古朴厚重的大钟,刀影撞在上面,瞬间消散,激起一阵钟鸣。 「看来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年纪不大,修为倒是不低啊小和尚。」无心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莫非对小僧的修为感兴趣?」 「是又如何,相信小和尚应该不会介意告诉我吧。」无心笑道,他倒是不信,真有人会傻到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吗? 「施主说的是,并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地方。小僧天资愚钝,修行十数年,直至前些日子才证得菩萨果位。」 无心瞬间脸黑了,修行十数年就是个菩萨了,还天资愚钝,那天资不愚钝的人得是什么样啊! 无心打起了退堂鼓,即使他是个没有心的冷兵器,可是对于危险的直觉他还是有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很厉害,隔以前,别说菩萨了,他连佛都敢打信不信。可现在不同了啊,他被封印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个容戈,让他重见天日。如今他元气大伤,这么久了也就吃了容戈的魂,还有一个散仙的血肉生魂,根本就不够他恢复的啊。 再者,武器再厉害,那也需要个能够使用他的主人啊。他现在虽然控制了容戈的身体,但容戈到底是个凡人,能够发挥他的余地不大。他连敢动作大些都不敢,就怕 这具身体报废。要报废,那也得等他找到下一个主人才行啊。 「原来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那我就不打扰你普度众生啊,在下先走一步了。」无心说着,转身就跑。 「那怎么能行呢,小僧说了,要度施主,怎可失败。」慧心眼中带笑,只见一个金色的巨大佛印从天而降,拍在了无心的身上,将他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慧心脚步平稳的走到了无心的面前,「施主,为何还套着别人的躯壳,还不快快回归原身。」 「你想干什么,我这个身体可是个人,你不能动我。」无心虚张声势道。 慧心弯下腰,探向了他的手中将那把红色的短刀。 「住手,不许动,不许动!」无心像是炸了毛的猫,惊叫道。 慧心轻笑了一声,没有管无心的叫嚷,一根根的掰开了他的手指,在他越发绝望的眼神中,果断的握住刀柄,将刀子拿了起来。 地上的容戈瞬间没了动静,趴在地上,连呼吸都消失了,俨然只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罢了。 佛印消失,慧心拿着短刀,刀身鲜血欲滴,血汇成一个模糊只有上半身的小人,冲着慧心大叫,「和尚,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小僧说过,你无心,你缺少一颗七窍玲珑心,小僧要帮你。」 「呸,我信你个鬼,你个小秃驴坏的很!」无心超难过的。 因为封印久了,实力大跌,他只好去哄骗一个小女孩献出灵魂,作为交换,他会杀了那女孩的仇人。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没有灵魂的肉身肯定是无主的,所以女孩的肉身肯定他的啦。 他给了这女孩杀人得实力,陪着这女孩好几年,结果呢,杀了一个又来一个。女孩死了他就直接把她的魂魄给吃了,可还有女孩一个仇人没杀,作为一个负责的器灵,他就套着女孩的肉身替她报仇来了,可没想到,仇是报了,却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和尚。不光女孩的肉身没了,连他自己恐怕也得折进去,真是不划算。 「是容捕快。」匆匆赶来的季子禾一眼就认出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器灵识相的把短刀变回了原样,不再说话。慧心将短刀收入袖中,转过身来,合掌说道,「阿弥陀佛。」 抬起头上,对上了一张脸,饶是慧心也愣了一下。 第363页 「你……为何同我长得如此相似?」季子禾看着慧心,惊讶的说道。 慧心的年纪看起来比季子禾还要小,面容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却与季子禾看起来足有七分相像。一眼看过去,若说两人没有点什么关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小僧慧心,见过季施主。」慧心面色平静,面露微笑,朝着季子禾垂首说道。 「你认识我?」季子禾问道。 「小僧幼年时游历,曾经过稻禾村,在施主家中借住过一晚。」 季子禾努力回忆,只是模模糊糊的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当时,这小和尚也与自己长的如此像吗? 「原来是慧心师父啊,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季子禾客套道。 「一切尚好。」 「咦,这是杨廷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季老汉找到了杨廷素干瘪的尸体,颇为失望道。 杨廷素死了是不错,可季老汉喜欢自己得仇自己报。他这还没动手,杨廷素这就死翘翘了,这让他心里很是憋屈。 听他这么一嗓子,季子禾才起来容戈忙道,「慧心小师父,不介意我们查看一下容捕快吧。」 「请便。」慧心朝着旁边退了几步,露出了身后容戈的尸体。 季子禾走近查看了一番,容戈早就死了,尸体没有一丝温度,四肢僵硬,竟是死了许久了。 「小师父,你为何在这里,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孟章问道。 慧心便将袖中的短刀拿了出来,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 季子禾目光有些阴沉的看着那把刀,都不把城隍当回事了是吧,怎么一个个都跟他抢鬼魂。他爷爷好歹是他长辈,季子禾当然向着,可这把刀是什么玩意儿,也敢跟他抢鬼魂? 没错,就是这么双标! 「小师父,可否把短刀借我一观。」季子禾问道。 「此刀乃甚恶,善惑人心,其中生有器灵,实力不容小觑,就连那位散仙也被他轻易杀了,季施主确定真的要看吗?」慧心犹豫道。 「无妨,有本君护着,他愿意做什么,便让他做什么。」孟章突然霸总现身,颇为豪气道。 事实上,人家就是有那个资本。慧心不再犹豫,将短刀递给了季子禾。季子禾一入手,便察觉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可有什么不对?」孟章问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我需要入这短刀中,把那器灵找到。骨头,帮我护法。」 「你修为尚浅,不要逞能,还是我来吧。」孟章说道。 季子禾再次摇头,面色有些古怪,「必须我来,他不会害我的,我……也不想伤他。」 孟章知道他这是发现了什么,便没有再劝,「我相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怕,我在旁边看着呢。」 季子禾眨了眨眼睛,有些小感动呢。 闲话不多说,季子禾闭上了眼睛,将神识探入了短刀之中,眼前的景象突然大变。 他像是一个看客,处在一个佛陀的身体之中,看他轻嘆一声阿弥陀佛,身体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场献祭,救了一个世界。天崩地裂止,万事万物重新套入规则之中。佛消失了,就连灵魂也没有留下,原地只剩下了七颗舍利。 舍利飞往四面八方,季子禾便乘在一颗舍利之中,看它飞过山岗,落入一处灵穴之中。 舍利日积月累的被灵穴之中的灵气滋养,最终生了灵智,化生成了一只懵懂的小兽,从灵穴中跑了出去,急不可耐的去探究这个世界。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没两天小兽就被人一箭射中了脖子。猎人本去抓猎物,却见小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块圆石头,心中大惊,便带着石头回到村子。告知邻人,却无人相信。 第192章 命运交织 后来, 王朝末日, 匪患丛生。一队土匪来到了村子里抢劫, 村民们都是良民,杀鸡还成, 杀人那是万万不敢的,自然抵不过装备精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土匪们不光抢劫金钱粮食,还杀人放火,抢□□女。猎户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怎么能看着妻儿受辱, 抄起镰刀就要与土匪拼命,然而他又怎么能打的过人多势众的土匪啊。土匪将他制住, 抬刀就要砍掉他的脑袋。 就在这危机时刻, 猎户家中的那块无用的圆石头泛起了光芒, 变作一个比屋子还要高大的怪兽, 仰天大叫了一声。 猎户认得, 这大怪兽与他杀死的小兽差不多, 许是这圆石头长大的模样。 村里的土匪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怪物吓到了,也不敢抢劫了, 一个个丢盔弃甲, 逃出了村子。还没等他们全都撤出去,怪兽消失了,可土匪们也不敢再在村子里抢劫了,生怕这怪兽再出现把他们吃掉,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怪兽变回了圆石头就再没了动静,村民们虽然畏惧,但为了感谢它的救命之恩,将它供奉到了村里的祠堂中,日日接受香火。 村民们起先还心有余悸的说起这件事情,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渐渐的,村民们的虚荣心就膨胀了,再提起此事一个个脸上都与有荣焉,像是这大怪兽出现在他们村是他们村子的福气。出门总要和人说起,而且还艺术加工了一番,别人不信也要花一番功夫非得让人家相信,像是多光荣的事情一样。 第364页 于是这个八卦就传开了,传播的越来越广,以至于离得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也都知道个xx村出了个宝贝,能够变成参天巨兽,口吐人言,呼风唤雨,飞天遁地……至于xx村在哪就不晓得了。 这事传到了某些大人物耳朵里,一个当地的起义军的首领一听,若真有这种宝贝,不在我手里,那还得了。 他正愁拉起的军队师出无名呢,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嘛。 起义军首领麻熘的清点了军队,围了村子,让村民们交出宝贝。 村民们不肯,甚至还有些人有恃无恐,说多了宝贝护村的故事,他们自己都信了这宝贝是他们村子的守护神。 揭竿而起的泥腿子大人物村民们不肯,他自然要动用武力了,不然他带那么多兵做什么。乱世之中,有的草台班子的兵就跟土匪差不多,这个队伍就是匪兵,进了村子与之前土匪进村所干的事情没什么两样。 村民们害怕极了,心里都求着宝贝再显灵,拯救他们的小命。 季子禾作为旁观者,很想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真相。舍利虽有佛性,可到底已经成了生灵,自然是有好恶的。 人家舍利好不容易化形,本来高高兴兴的在森林里,无缘无故的,就被猎户射回了原型,能不气吗,它怎么可能会帮助它讨厌的人类。 上一次它机缘巧合救了一村人,真的只是巧合把了。它攒够了力气,想要给这些村民些警告,吓唬吓唬他们,就吼上一句,「等我长成这么大,一定把你们都吃了。」 天知道,它哪里懂什么兵什么民的。在它眼里人就是人,都是一伙的,哪怕他们正在内斗,也都是坏蛋,一起警告没问题,谁知道会救了一村人。虽然被这村里的人供了起来,可舍利并没有打算保佑他们,更不必说会回应他们的请求了。 村子里老人,男人都被屠杀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女人和孩子,这些人活着并不是因为她们的弱小,只是因为她们对这只队伍来说,代表着粮食,代表着金钱。虽然这支军队不是为了她们而来,但来都来了,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创收的机会,等回去就会将他们卖掉。 起义军头领 找到了舍利,十分的高兴。都说造反需要名正言顺,他们现在可是师出有名了,神迹在他手里,可不就是神明庇佑,让他放心造反嘛。 舍利虽然是个好东西,可真的没有转运的作用啊。草台班子就是草台班子,军队纪律差,领头人也是个拎不清的,虽然一时壮大,但这样的队伍註定要与失败结缘。 乱世之中,揭竿而起的造反队伍确实不少,这个草台班子只是其中不大不小的一个,也算是有几分实力。 得了舍利之后,领导者大肆吹嘘了一番,鼓舞了军队的士气,接连占据了几座城池。 农民阶级起义大多数都有一个通病,造反未成功,思想就涣散了。 草台班子的领导者占据了几座城池之后,便丧失了去征战天下的气魄,情愿偏安一偶,甚至在这片地方称了帝,还开了后宫,大肆封侯拜相,做起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纵观古代几千年历史,王朝换代之际,造反队伍中最先称帝的,肯定是活不到最后的。都说枪打出头鸟,天下未定,人家别的队伍都不称帝,偏偏你称帝,谁服你啊,不打你打谁。 然后这个土皇帝就被各路大神们给推翻了,被擒住砍了脑袋,至于这个被土皇帝鼓吹的舍利并没有被人忘记,谁让土皇帝洗脑功夫太厉害了呢,说的跟真的一样,甚至还编造过得它者得天下的谣言,以至于其他造反队伍也都认为其祥兆。 最后舍利被一个大势力里的大人物抢走了,这个领头人很疯狂,要求手下人带着舍利去拜访名师,将其铸成宝剑。 舍利可是个硬傢伙,佛的金身足够坚硬了,可佛死后,身体都化了,偏偏舍利还好好的,你说这骨头硬不硬。 普通的铸剑师自然没这功夫,但舍利如今的主人势力很大,是最热门的夺冠选手之一,结交豪侠无数,便有人为其寻到了一个古老的炼器家族。 炼器属于修真界的法门,也不知道那个大势力出了什么条件能请得他们出手。不过修士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人家明明让炼剑,他们偏偏给铸成一把刀,也是十分的有个性了。 凡人认不出来,可见多识广的修士自然是认得出来这是金云佛的舍利。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别说什么舍利,就连大活人都能祭剑,天下还有什么不能为炼器材料呢? 古老的家族自然有自己独到的法门,融一个舍利还是有办法的。不过,舍利为佛之物,佛性十足,兵乃杀伐之器,既然是用来杀人的兵刃,自然不能仁慈。 为了灭掉佛性,修士们从战场上带来了无数的尸体和死灵,用这些东西日日祭炼舍利,不仅磨去了它的佛性,而且还使其能够噬血食肉,吞噬亡灵。 炼器师们没有想到,这舍利居然早早就生了灵智。这抹灵智躲藏的太深,所以没被发现,也就没有被抹去,到后来舍利成短刀后就成了器灵。 季子禾觉得这个炼器的家族肯定与佛门有仇,不然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好好的舍利,非给它炼制成了杀人的魔兵,取名无心,意为没有佛心,这不是在□□裸的嘲讽佛门嘛。 有器灵的刀就是不一样,这代表着这个兵器是个有脑子的兵器啊。 第365页 炼器师们将短刀送回了大势力中,其首领将嫌弃这把刀太短,样子也平平无奇,其奖励给了族中最英勇善战的将军。大将军南征北战,上过无处次战场,可他一次也没将短刀□□过。因为那玩意儿实在是太短了,在战场上根本没有什么卵用。 短刀耐心等待,直到有一天,国家平定,新的王朝诞生,大将军不必再打仗了,甚至还被封了王。 国家太平了,没多少领兵打仗的机会了,大将军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整日被皇帝针对。 失宠的大将军拿出了当年皇帝赠送的短刀,痛哭流泪,心血来潮使了一套刀法,然后就被短刀中的器灵钻了空子。 被制成魔兵的舍利满身怨气,他吞噬了大将军的魂魄,控制着他的身体,终于又能够四处走动,蹦蹦跳跳了。 曾经的舍利,此时的短刀,样子变了,心性也不同了。从前的舍利想要自由,如今的舍利不光想要自由,还渴望新鲜的血肉,想要灵魂,想要杀人,叫谁不顺眼就杀人。 短刀在都城杀杀杀,自然是不得了,皇帝聘请许多厉害的和尚道士来,其中不乏有真才实料者。短刀有些不敌,他控制的身体是个强壮的大将军不假,可那体质最多也就比常人好上那么一些,根本扛不住,便逃了出去,躲在了一个教做兰若寺的寺庙。 谁知躲的不是地方,寺里正好有个来挂单的高僧,道行高深,发现了短刀,与其打了起来。 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也掏出来了一个金云佛的舍利。舍利与短刀相接,二者本是同源之物,分开都是硬骨头,撞在一起就都成豆腐渣了。 短刀好歹还被祭炼过,较舍利来说更硬些,撞完器灵元气大伤,便沉睡了起来。至于高僧手里的舍利,被撞了一下,便飞了出去。其外表由圆润变得粗糙,上面还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像是失去了灵性一般,跟块烂木头一样被短刀撞到了空中,途中还碰上了一个残魂,那也没有阻止它前进的步伐,不知道掉落到了何处。 高僧没有管舍利,因为他胸有成竹。然而等他事后试图将其召唤回来,结果没反应,恐怕是短刀将其中自己留下的印记给撞坏了。遍寻不到,只得放弃寻找。 高僧将短刀送到了一座大寺庙中封印在了佛像下方,日日听大和尚们念经,希望可以净化他。几百年后,寺庙破败,再无人记得佛像下有把短刀。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就连佛像都垮了,一对母女为了躲避追杀,跑进了寺庙,在其中躲避。瘦弱的女孩在垮塌的泥塑佛像中发现了一把可以防身的短刀…… 第193章 大西叽 眼前的画面如潮水般褪去, 无边无际的红色涌来, 好似处于红色的大海之中。脚下踩着虚无, 头顶没有穹顶,如目只有无尽的红, 但却没有令季子禾有什么窒息的感觉。 面前突然多了一头长相奇怪的兽类,身披金色的皮毛,目光如炬,爪牙锋利,有些像长了角的大狮子。 大狮子匍匐在地上, 低下了头颅, 朝着季子禾恭敬道,「主人。」 季子禾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只兽他见过, 就在刚刚他看到的那些画面里。那颗舍利幻化出的兽若是长大, 就会是这副模样, 然而它还未来的及长大, 就已经被制成了短刀。 「我不是你的主人。」季子禾开口道。 「你乃金云佛的转世, 我是金云佛坐化后留下的舍利,自当奉你为主。」大狮子没有抬头, 那双明亮的眼睛自它低下头颅时就变成了如血一般的红色, 被眼睑所遮挡,让人看不清楚。 季子禾并不想和他争什么,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被叫主人又不会掉块肉。而且这个短刀的器灵说的也不算错, 季子禾甚至有种感觉,他可以随意支配面前的器灵,让它没有反抗之力。不过这种感觉到底是真是假,季子禾并没有验证。 「你为何要给我看这些?」 「主人,我想要自由,求您给我自由。」这是器灵的从未改变的愿望,在它还是颗舍利时,他便想要看看这个世界,为此它幻化成兽,拥有了四条可以让它去到处跑的腿。 它是幸运的,那么多颗舍利也只有它掉到了灵穴之中,被灵气滋养,生了灵智,幻化成了生灵,然而它又是不幸的,它本该成为一个天地间自由的生灵,可惜,它得到的自由时间太短了些。也就那么两天的功夫,它的自由便离开了它。被射杀、被抢夺、被占有、被封印,这是他经历过的人生,它痛恨人族,痛恨炼器师,痛恨老天,它多么热爱自由,为何给了它希望却又收走,让它活在绝望之中。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有发火的时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只桀骜不驯的野兽。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它可不就成魔了嘛。 「你杀了人,犯了错。」 「那些人该死!」器灵大叫道,「是他们把我变成这样的,就应该承受住后果,所以我要了他们的命并不为过。」 「那容戈呢,她可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留给她?」季子禾又道。 「她没有对不起我,我们是公平交易。她和她母亲逃命的时候遇到了我,我给了她可以报仇的力量,她也愿意把魂魄送给我做谢礼,我没有做错。就算她先一步死了,我也记得帮她报仇,替她杀了那个姓杨的散仙。」器灵越说越理直气壮,「我根本就没有错,若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那也是别人逼我的。」 第366页 作为一个平日掌管一县司法的官员与神明,季子禾对这种报仇不报官就喜欢私下解决的江湖做法很是牙疼。她是个捕快,可不是个江湖游侠啊。 为什么不报官,还不是对官员的不信任,不相信他们能够为自己做主。而且容戈还是个捕快,是衙门的人,就算旁人不信官府,她怎么能不信呢,季子禾难免会有种挫败感,自己这个官当的有点憋屈。要是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仇人之一是神仙也就罢了,这个衙门管不了,可她先前一直以为是个人,可那时候她也不曾向衙门告过状啊。赵青临从法场上逃跑了,谁敢保他啊,报了官一经查实绝对是全国通缉,总比她孤儿寡母好找仇人些吧。 俗话说得好,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容戈既然不信官府,季子禾心里反倒是来劲了,偏就想要她承认她是错的,让她 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官都是吃白饭的,还是有王法存在的。若是大家有仇都私下解决,杀人者有罪,报仇者同样要杀人,岂不同样也是犯了罪。长久以往下去,国家还不乱了套。好得她也是领了衙门的工资,端着官府饭碗的人,怎么说也得对衙门有点信心啊。若是他们自己人都不信任自己人了,那还怎么让别人来信任他们呢? 「你认为你没有错?」季子禾问道。 「难道不是吗?」长相酷似大狮子的器灵趴在地上闷声道。 「都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可以恨将坏你道行的猎户,可以恨送去熔炼的帝王,恨炼器师,你报仇,这占理。可你做的是什么呢,那位被你附身的将军可曾伤害过你,那些被你杀死的无辜百姓可曾伤害过你。你打着报仇的名义却为了自己的贪慾而肆意妄为,杀了无数的无辜人,食其血肉,吞其生魂,而真正伤害你的帝王,还有那些炼器师你却根本不敢靠近他们半分。你告诉我,这也是别人逼你这么干的吗?」 「我……」器灵目光躲闪,「那些炼器师太厉害了,而那个皇帝身上有紫气护体,我伤不了他们,所以才想等我强大后再去找他们。」 「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那你现在还觉得你是无辜的,没有错吗?」 器灵一咬牙,不好糊弄啊。 再抬头时,大狮子眼泪汪汪,匍匐着靠近季子禾,抱住了他的小腿,「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主人,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那就将你刚刚吃掉的魂魄吐出来吧。」季子禾说道。 大狮子扭扭捏捏,它渴望自由不假,可它同样贪婪吝啬,到了肚子里的东西,它怎么可能愿意再吐出来。 「怎么,你不愿意。」 「都进肚子里了,连渣都不剩了,如何吐啊。」大狮子真诚道。 季子禾脸色沉了下去,单手抓住大狮子的后颈,将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眯了眯眼睛,「你这般做派,让我如何信你悔过啊,无心。」 「主人,是真吐不出来啊,我发誓!」大狮子举起一只爪,信誓旦旦道。 季子禾轻笑了一声,看着它的眼睛,将是把它整个兽都看得透透的,让大狮子觉得有点害怕,但还是强撑着不挪开眼睛。 「可我不信你啊。一个用人的血肉怨魂祭炼出的兵刃,磨去了一身佛性,倒是将人的劣根性学了个一干二净,推卸责任、撒谎、示弱……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大狮子的毛绒脸绷不住了,「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是在戏耍我吗?」 「不,我是在给你机会,看来果然还是不能对你抱有什么期待啊。」 大狮子尾巴尖抖了抖,主人知道它在骗他,他一定不会放过它的,怎么办? 不怕,不怕,它还有机会。如今的主人实力那么差,不一定能控制的了它,甚至它还有可能反制……大狮子突然恶胆丛生,它可以吞噬神魂,若是它将主人吃掉,它就与金云佛的魂魄融为了一体,那可是佛的魂魄啊,它一定可以功力大增的。 大狮子舔了舔嘴巴,尾巴尖打了个圈,「主人,你说的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我已经不是舍利了,而是一把魔刀,本质就是恶的,怎么会诚心悔过呢?」 「让我猜猜,你在打什么主意,是想造反吗?」季子禾问道。 大狮子愣住了,他,他怎么知道的。 「看来我猜对了啊,还真是死性不改……」 季子禾话还未说完,大狮子就张开了嘴巴冲着他的脑袋咬了过去。谁知脖子后却有一股力道牢牢的控制着它的身体,猛的将它的脑袋向下砸去。 「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弱,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厉害。」被季子禾一只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大狮子惊叫道,这他娘的一点也不符合常理啊,它刚刚还干掉了一个散仙,可在季子禾手下怎么就成了只没有反抗之力的病猫。 「傻瓜,舍利可是肉身所化,肉身再怎么强悍,也是由灵魂支配的,你如何能伤的了我啊!」季子禾轻轻松松的按着大狮子的脑壳说道。 刚开始他也不确定,刚刚不试着抓住了大狮子的后劲肉嘛,没想到轻飘飘的就提了起来,一点都不费劲,方知自己那种制服器灵的感觉并非错觉,季子禾这才有底气和他瞎几把扯淡。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鬼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许他瞎几把扯,装个逼了,难得他有这么帅的时候。 第367页 大狮子四只腿乱蹬,「快放开我!」 「可以,把刚刚被你吃掉的魂魄吐出来。」 「我就不,你能拿我怎么办,我就不信你能杀了我!」大狮子大叫道。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季子禾冷着张脸,心里却有些雀跃。谁说非要杀人了,打一顿不成吗? 古有武松打虎,今有季子禾拳打大狮子。难得他有这么帅的时候,骨头看不到真的是太遗憾了。 季子禾想着,也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法术,握着拳头,击向了大狮子柔软的肚子…… 等到季子禾从短刀里收回心神出来时,时间也没有过去很久,看来短刀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并不相同。 「小禾子,你没事吧。」孟章一直守着季子禾,自然也就是第一个发现他睁眼的人。 季子禾摇了摇头,「没事,容捕快和杨廷素的魂魄我已经拿回来了。」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得偿所愿。」慧心笑道。 「多谢小师父。」季子禾将短刀递给了他,「短刀我已经看完了,完璧归还,还望小师父能够早日祛除短刀的魔性,使其迷途知返。」 「理应如此。」慧心接过短刀,将其收进了袖子里。 「爷爷,这杨廷素的魂魄怎么办?」季子禾问道。 季老汉正在倒腾杨廷素的尸体,想吃又有些嫌弃,「问我作甚,你不是城隍吗?」 虽然季老汉视杨廷素为仇敌,想给他个教训,弄死他,可人都死了,也不至于连投胎的机会都不留给人家,还没仇恨到这个份上。 「我是城隍不错,凡人归我管,妖魔鬼怪修士我也能管,可杨廷素是神仙啊,虽然是个没有品级的散仙,但凡仙人都已跳出了三界之外,他就算死在我的辖区也不归我管啊。你若不管,那我便将他放了啊。」季子禾说道。 不管是有神职还是没有神职,修为高还是修为低,他只要是个神佛,那就跟凡人不是一个待遇。别说什么不公平,能成仙成佛的,哪一个不是身负大气运,干掉了无数竞争者,经过无数的艰难险阻才走过独木桥的。人家付出的也足够多,自然获得的待遇也好了。 凡人死了,都归冥界管,仙佛死了,他们的魂魄可不归冥界管。神佛的魂魄也可称为元神,他们的元神本就比凡人强大的多。甚至没了肉身,元神的修为依旧不差。 其实呢,仙佛要是不小心死了,大多数还是得去冥界走一遭的。想要恢复修为又不想找个随便找个身体夺舍重修,可以,去凡间历劫做几世凡人不就好了。他们死后就算想投胎历劫也就是跟冥界打个招呼的事情,对于他们的要求冥界那是相当的配合的。季子禾也不想不给人改过的机会,说不定人家当几世凡人就大彻大悟该好了呢。 「等等,放了他,我怎么感觉那么便宜他呢?」季老汉说道。 季子禾斟酌了一下,「那我改天亲自带他去地府一趟,让他下辈子投个不怎么好的胎如何?」 「好是好,不过,小禾子,你不是个城隍嘛,干涉仙人投胎,会不会被小鬼举报。我听说冥界有很多小鬼可坏了,你可要防着些。」季老汉担心道。 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季老汉不怕有人明着找他孙子麻烦,那他能揍回去。可就怕有人暗着来,上司偷偷给穿小鞋什么的,季老汉总不能冲到冥界把小禾子的顶头上司给揍一顿吧,那岂不是帮倒忙嘛。 「无妨,小九没告诉您,我是冥界的少主吗?」 「什么,你拜冥王为干爹了?」季老汉大叫道。要是他小禾子跟冥王没关系,无缘无故人家怎么肯让他当冥界的少主。要是真拜了冥王为干爹,那按着辈分,泰山之神岂不是要叫他爹,这可实在是不得了。 「不是,我没拜他为爹,至于这各中原因,等我回去再和你细说。」 季老汉点了点头,行吧,不是就不是,也没啥遗憾的,他也不是缺儿子的人。 「那你衙门那个女捕快怎么办?」 「我也正发愁,之前我提前给她支了俸禄呢,她这么一死,倒是一了百了不用干活了,可我怎么办。是我给她签的条子,她若是不继续干,她的俸禄最后还不都得我给她还上。不成不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反正她阳寿未尽,这时候死了也没法子投胎,就算做了鬼也得给我打工。」季子禾面上气鼓鼓,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旁人一个留下容戈的理由。 「你不是城隍爷嘛,那你让她还阳复活不就好了。」季老汉说道。 「不成啊,可以的话我就干了。可地府有规定,不许官员利用职务之便给人还阳,违者被发现可是要重罚的,咱们还是得按规矩办事才行。」 「我孙子说的都对,你说怎么办都成。」季老汉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平日听戏听多了,他还以为这些都是当官的一句话的事情,看来也不尽然。 「也不是没有办法。」孟章突然道。 「什么?」季子禾疑惑。 孟章突然拿出了一棵碧绿的草递给了季子禾,「你忘了这个。」 季子禾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忘记了这个啊。 「这是什么?」季老汉问道。 「鹿衔草,一种可以起死回生的草药。只要人死不足七日,吃了它便能起死回生。」季子禾说道。 第368页 「这个可行吗?」季老汉问道。 「当然可以啦,其实就是钻个空子。地府只规定了不许官员利用职位之便让人还阳,又没有不许人靠其他外物来还阳。鹿衔草既然存在,便就是天道所允许的,存在即为合理,那用它让人复活也不算我违反了地府的规定。」季子禾解释道。 「这么珍贵的草药,一定很贵吧。」季老汉看向穷逼容捕快的尸体,她买的起吗? 季子禾的脸瞬间垮了,哪里是很贵,根本就是有市无价。容捕快连饭都快吃不起了,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东西,又是桩赔本买卖。 「没关系,就是根草而已,看在她平日干活认真踏实的份上,我送她一根又何妨。」季子禾说的大义凛然,好像多视金钱如粪土一样,其实心里却心疼极了。 都是钱,这要是卖掉一根,他还不得暴富。为了个不成器他的下属,他居然要花那么多钱。等着吧,等容捕快复活了,他就算找不回本钱,他也得使劲压榨她把利息捞回来。 第194章 还魂草 季?黑心大老闆?子禾眼神凶恶, 面目狰狞,暴力餵食, 将鹿衔草团吧团吧,掰开容戈的嘴巴直接接塞了进去。就好像他不是在做救人的活,而是像个手拿刀斧准备杀猪的屠夫。 那鹿衔草也神奇, 进了容戈的嘴巴,便好似明白自己的使命一样,瞬间化为了水流,没入了她的喉咙里消失不见, 连吞咽的功夫都省了。还魂草不愧为灵草,不仅可活死人,还可肉白骨。容戈先前身上有伤, 结果吃下了这草,身上无论是明面上的伤还是暗伤全都好了。 餵完了草,季子禾又从自己的城隍印里将她的魂魄给拉了出来。 大狮子的消化能力真不是盖的,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等季子禾将容戈与杨廷素的魂魄从它肚子里弄出来时,他们就已经处于散魂的阶段了。尽管季子禾帮他们固了魂, 他们的魂魄也比之前透明了不少。 对待魂魄季子禾可比对待草温柔多了, 至少知道轻拿轻放。容戈的魂魄眼神紧闭,没有一点的意识,魂魄虚弱当然最好要在肉身里养。为了让她的魂魄快些归位,季子禾又打算暴力嫁接了。他托着容戈的魂魄,比划半天也没把姿势与肉身大致对上, 最后还好有孟章将容戈的尸体翻个面,摆个简单的姿势,这才将她的魂魄与尸体合二为一。 噗通! 一身微不可闻的心跳声从容戈的胸膛里响起,身体里的血液再次开始流动,让她皮肤变得红润,四肢变得柔软,呼吸也渐渐平缓了起来。 「这就好了吗?」季老汉问道。 「应该是好了。」季子禾不确定道。季屠夫……呸,季大夫今儿个也是头一回救人,没经验啊。 「让小僧来看看吧。」慧心上前道。 当个好和尚可不只是会念经,会辩禅就行了,自古名僧都是多才多艺的,有会作诗的,会画画的,会下棋的,会武功……咳,当然了,最多的还是会医术的,且医术高超者很多,担的起神医二字的也不少。 慧心一开口,季子禾就自觉的让开了些。他已经把他知道的能做的都做了,之后怎么样,季子禾也没辙。 「小师父,请。」 慧心朝着季子禾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然后便蹲下身,一手抓起了容戈的手腕,一手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号脉。 「小师父,如何了?」季子禾问道。 慧心将她的手轻轻放下,温声道,「已经没,过几个时辰她就会醒过来了。只是这位施主之前失血过多,魂魄有损,身体会虚弱一段时日,需要细细调养才是。」 「有劳小师父了。」 「举手之劳罢了,季施主不用放在心上。」慧心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深情凝视着他,「季施主,数年过去了,如今小僧再来渡你,你可愿皈依我佛?」 季子禾抽了抽眼角,他突然想起来以前见小和尚的场景了。他不就是小时候来他家里劝他出家的小和尚嘛,长这么大了居然还没放弃这件事情,这么执着吗? 「小和尚,实在是抱歉,我家小禾子他有牵挂,他尘缘未了,做不得出世清修之人。」孟章长臂一勾,搂着季子禾的肩膀替他回应道。 慧心皱了皱眉头,只盯着季子禾,道,「季施主,你与我佛有缘,乃是天生的佛子,怎可贪恋凡尘。还请再细细思量,莫要被魔障所惑,早登极乐才是。」 孟章脸黑了,撸起了袖子,「臭和尚,说谁魔障呢,见过我这样的魔障吗?我看你才像魔障了呢。整天盯着我们家小禾子做甚,有本事自己成个佛去……」 「骨头,消消气,别动手。」季子禾赶忙抱住了他的胳膊。 「小僧并未言谁是魔障,倘若有人愿意 认领,小僧也并无异议。若非心中有鬼,为何会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呢?」慧心冷眼看着孟章,并不惧怕他。 「你可知本君是何人?」孟章说道。 「孟章神君威名远扬,小僧自然是听说过的。」 「你不怕我?」孟章眯了眯眼睛,透露出几分危险的味道。 「为何要怕?」慧心丝毫不畏惧的看向了他,眼睛如同一潭秋水般波澜不惊。 孟章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有点意思。小和尚,你这张脸是怎么来的,看起来还挺自然的嘛。」 慧心心里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小僧的样貌乃天生,至于为何与季施主这般相像,小僧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第369页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你们这些佛门中人故意使诈,想用这张脸迷惑我们。」孟章语气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对于与季子禾相关的人或者事,孟章总是抱有很强的戒心,甚至用最坏的可能来揣测他人的意思。这个叫慧心的和尚身上的怪异之处太多了,让慧心没办法去相信他,他甚至怀疑这慧心和尚长得与小禾子这般相似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阿弥陀佛,施主,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是美是丑,是相像还是不相像,皆是虚妄罢了,又何必如此在意?」慧心一脸平静。 「别说的那么清高,若你们佛门中人皆能有如此境界……」 「骨头!」季子禾拉了拉孟章的胳膊,提醒他,表现的过了,过了。这敌意也太明显了,收敛点。 孟章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行吧,他就是不喜欢和尚,不喜欢佛门,谁让小禾子从前是个佛呢。万一被这和尚说动了,对佛门余情未了,被翘了墙角怎么办,到时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磨人的小妖精太多,只能早做防备。对待这种来挖墙角的锄头,他定是要来一个消灭一个,来俩消灭一双才好。 「我家骨头多有得罪,还请小师父见谅,我替他陪个不是。」季子禾说着,朝着他拜了拜。 「季施主无需多礼,小僧并未放在心上。」慧心虚扶了季子禾一下,「施主可考虑清楚了?」 「小师父,我的心意从未改变,我六根不净,并无一颗向佛之心,不敢玷污佛门净土。」季子禾说道。 慧心面上有些失望,「阿弥陀佛,真是可惜,那小僧只好过段时间再问问了。」 季子禾:「……」 大兄弟,你还不放弃,这么坚持吗?他这都拒绝两次了,怎么还来啊。 慧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中透露出几分势在必得之意。拒绝不可怕,小僧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了。 季子禾拜下阵来,行吧,问就问吧,到时再拒绝就好了。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他又不会掉块肉。 「既然无事,那我等就先告辞了。」季子禾说道。 「且慢,小僧要去县城里的五柳寺中挂单,正好可以与各位施主同路。」 季子禾疑惑,「这山上便是兴福寺,此寺平日香火旺盛,小师父何必多此一举去离此地挺远的五柳寺。」 慧心看着他幽幽道,「施主说的不错,只是,此处离佛寺近,可离施主的距离却远了,不太方便。」 季子禾:……为了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直接就跑去跟他做邻居了,这是要做长期战斗的准备啊,是个狼人。 虽说季子禾因为上次去容捕快家为她母亲弔唁时,知道了她的住处。可大晚上的,她家又没有人,季子禾也不好意思去闯空门,只好将她先安置在自己家里。 幸好季子禾的住处够大,家 里也没有什么僕人,空房间多的很,也就不用避讳什么了。 白虎与小九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夜未归。季子禾将所有事情安置好后,已经快到黎明了,这么短的时间估计也不够处理什么事情的。季子禾便只好放弃去城隍庙计划,改日再带爷爷去城隍庙转转。 凌晨,天还未亮,季子禾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大年初一,本地有拜年的习俗。季子禾虽然不是长辈,可他是宁安县的县令,本地最大的官员,不用猜,肯定会有很多人给他拜年的。 只是他没想到人会来那么早,天还黑着呢,这么早可真是诚意十足。若季子禾是个暴脾气,估计这会儿就想打人了,扰人清梦,这到底是尊敬还是有仇,显示诚意什么的也不至于做那么过吧。 将孟章赶去开门,睡了还不足一个时辰的季子禾黑着脸收拾了一番才往堂上走。他现在是神仙了,一夜没睡脸上也没有什么倦容。 对于季子禾来说,睡觉是一种习惯。就算仙人不需要睡觉,可季子禾依旧没抛弃这个习惯,即使晚上再忙,他也至少要睡几个时辰。天还未亮,睡的好好的突然被人吵醒,季子禾当然高兴不起来。 季子禾以为是县衙里的哪个小官或者是衙役来献殷勤呢,他对这种拍马屁的行为敬谢不敏。拍马屁季子禾其实不反对的,好话谁不喜欢听,只要不耽误本职工作,不违反规定就行。可这回,这马屁拍的可不是地方,都拍到马腿上去了。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傢伙新年第一天就这么惹人厌,等过完年,他给他穿小鞋信不信。 季子禾怒气沖沖的走到前厅,见到在厅中等待的人时愣了一下。来人并不是县衙里的人,他看起来个子不高,打扮的很富贵,身后还站着俩僕人,想来应该是个商人。 杨养望坐在厅中,接过孟章送来的茶水,倒了句谢,刚打算喝口热茶就看见季子禾走了过来,赶忙放下茶水迎了过去。 「县太爷,过年好,祝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小人是杨记酒铺的掌柜杨养望,特地来给您拜年了。」杨养望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朝着季子禾拱手恭维道。 「新年好。」季子禾朝他拱手还礼,招呼道,「杨老爷请坐。」 「谢大人。」 第195章 商人送礼 「大人可还记得小人。」杨养望坐下后, 孟护卫充当僕人,为季子禾也上了杯热茶,然后站在了他的身后当背景板。 第370页 季子禾看着杨养望, 眼神中透露着迷茫,「我们以前见过吗?」 「见过的,就在大街上。那日您打听张三, 也就是道东和尚的事情,是小人告诉了您,您还记得吗?」杨养望小心翼翼的问道。 季子禾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 原来是你啊,那日多谢你了。」 得了吧,就一面之缘, 怎么可能想起来。别说季子禾了,就连读者估计也是一脸迷茫。 「大人客气了,您来宁安县这么久了,小人都没正式来拜访您,实在是失礼。今日特来拜见,小小礼物, 不成敬意, 还望您收下。」杨养望一伸手, 跟在他身后的僕人递来一个点心盒子,杨养望双手捧着小箱子送到了季子禾面前。 季子禾有些尴尬,不是没人想来拜见他, 只是来送拜帖的人都被季子禾拒绝了而已。他来宁安县这么久,除了一些人多的宴会,私底下他并不愿意单独见那些本地的权贵和商人。 不是季子禾对他们有偏见,实在是前车之鑑,后车之师啊。那么多贪官前辈的下场都在那里摆着呢,作为县里的一把手,多少人想通过他走捷径啊。人多的话肯定没人会找他搞腐败,可若是私底下见面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糖衣炮弹等着他呢。季子禾不想多事,干脆一律不见。 「你的心意我领了,至于这礼,你还是拿回去吧。」季子禾说道。 「大人,只是一盒点心罢了,值不了几个钱。您若不收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 季子禾有些犹豫,毕竟是过年嘛,互送年礼应该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他以前没当官的时候去长辈家也送过礼,这么一想不接还真不合适。等回头他再还他一份年礼好了,反正也不贵。 「那,我就收下了,下不为例。」 「唉。」 杨养望捧着盒子,看着季子禾接过去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季子禾警觉的轻松皱了下眉头,不对,有古怪。他这么早就上门,不就是为了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那这礼物…… 孟章突然俯下身,在季子禾耳边道,「这盒子里的东西不对。」 季子禾看着手里的盒子,将神识探了进去,摸清里面的东西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杨养望。 杨养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这位年轻的县太爷看透了一样,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杨老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季子禾将点心盒子随手搁在一旁,平静道。 终于要提到正事了,杨养望舔了舔嘴,觉得嘴巴发干,忙饮了口茶,「是这样的,县太爷,小人不才,承蒙同行的厚爱,上月刚被推举成了本地商会的副会长。按照往年的惯例,元宵节那日是要在城隍庙举办庙会的,小人正是为此事而来。」 季子禾点了点头,商会是民间的组织,是商人们自发形成的小团体。共享消息,互帮互助,有利于推动地方经济发展。 对于这样的组织,一般官府都採用既不扶持也不打压的政策。只要他们别违法乱纪,官府也乐意给予他们充分的自由,让他们良性发展。 商会毕竟是民间组织,没有实际权力。想要组织庙会,自然不是想组织就能组织,必须要经过官府同意才行。庙会需要占用多大的地盘,需要多少衙役维持秩序,商税这块怎么搞,如何吸引商户聚集……这都需要同官府协商。 杨养望单独来找他说这事,恐怕是想从他这里走捷径吧,「私下不谈公务 ,等到初四,你去县衙,自会有人与你详谈此事。」 杨养望听完,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反倒是有些轻松的模样,「多谢大人,那小人这就告辞了。」 「等等。」季子禾突然叫住了他。 「大人还有何事?」 「这么早,杨老爷还未吃饭吧,不如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季子禾将点心盒子又拿在了手里,当着他的面掀开,看着点心下铺着的一张张银票,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杨老爷这是陷我于不义啊,这点心本官无福消受,还是请杨老爷拿回去吧。」 季子禾将点心盒子盖上,让孟章将点心盒子塞到了杨养望怀里。杨养望傻了眼,没想到季子禾会是这种反应。 「大人可是嫌少?」杨养望小心翼翼问道。 「杨老爷,单凭你这个举动,本官就能治你个企图贿赂朝廷命官罪名。」季子禾冷冷道。 杨养望慌了神,怀里的点心盒子掉到了地上,盒中的点心与银票散落一地。 他这会儿才敢确定,这位新县太爷是真的不想收钱,不是在跟他客气,打马虎眼。 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啊!」 「糊涂?本官瞧着杨老爷可不像是个糊涂的人。说吧,你贿赂我,是受何人指使,有何目的啊?」季子禾问道。 「冤枉啊,大人,小人没人指使,也没有什么目的。」 「难不成你是看本官缺钱,同情本官,给本官送银子来了?」 当官的怎么会缺钱,睁眼说瞎话。杨养望敢怒不敢言,「也不是,这不过就是惯例而已。」 「惯例?」 「只要商会要组织什么大活动,都要先给县太爷送上一笔方便钱,以免官府故意拖延时间或者不给方便,这都是往日默认的事。小人近日才被推举到商会的副会长的位置,经人提点才知道了这些规矩,不敢不照办。大人,小人真的是被冤枉的。」杨养望跪伏下身,高声道。 第371页 他这段话说的十分的巧妙,既解释了季子禾的疑问,又为自己开脱,表明了自己的不知情,将自己摘了出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诚惶诚恐,脑袋却依旧转的如此快,说的话有理有据,怪不得被人推举成了商会的副会长。 果然,季子禾听完后脸色好了许多。上一任的宁安县的县令是什么德行,季子禾也清楚。若他不贪,也轮不到自己坐这个位置了。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商人们也是普通百姓,没有官身,註定也是属于被压迫的那一类人。都说花钱好办事,前县令把持官府,鱼肉百姓,所以对于商人们来说,那就是花钱才能办好事。商人们不是没怨气,但也没有办法啊,说不好听点,这些父母官就相当于地方的土皇帝,说他们只手摭天一点也不夸张。就算你想去上头告状,那也得有路引啊。路引谁发的,还不是地方官府。 即使少赚点钱,商人们也乐意花些钱办事情,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再者,哪个商人不愿意跟地方官搞好关系,除非是不想在这个地盘上做生意了。 其实对于这些」孝敬「,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贪的过分,在皇帝的容忍范围之内,上头也懒得管。水清则无鱼嘛,这些国家官员的工资其实并不算高,养活一家人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很多人做官前都是庶民,做了官自觉不同,就想要讲究点排场了。买房买车买地肯定不能少,衣锦还乡了肯定要福泽乡里,家里的小厮婢女什么也不能缺,那么一大家子要养活,生活质量也不能太差,不拿点孝敬还真过不下去。 相比而言,季子禾这个官真是个奇 葩。不说买房买地买车了,就黄九郎一个僕人,还被他给放良了。身为地方父母官,家中连一个僕人都没有,就没见过这么悽惨的官。哪怕是拿死工资,不收孝敬的,也没有听说哪个连几个僕人都养不起。 旁人觉得季子禾要么是兜里缺钱,要么就是太爱钱,兜里有钱却依旧吝啬。不管哪个原因,反正季县太爷需要钱,自然就赶着为他送钱了。也不是非要让季子禾干点什么,就是想刷刷好感度,就算现在没困难,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到时请县太爷给个方便什么的,也是极好的啊。 可季子禾真的缺钱吗?当然不可能啦。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忘了,去年他还擒了一群採花贼呢。皇帝陛下亲自颁发的海捕文书,一个就好抵几百两银子。等着上头把案子了了,肯定就会给他送钱来了。想想这么多银子季子禾就发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花…… 呸呸呸,什么钱不钱的,真俗! 季县令拂了拂衣袖,他是那种爱钱,满身铜臭的人吗?不可能!季大仙一脸正义,他可是神仙,神仙可都是就该视金钱如粪土,这才符合他的身(逼)份(格)嘛。 「你所言可是真的?」季子禾问道。 「小人可以发誓,所言绝对不是假话,如果有假,定天打五雷……」杨养望手掌伸平,指尖朝上,信誓旦旦的说着,却被季子禾打断了。 「好了,不用再说了。念你是初犯,本官就饶了你这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本官绝不轻饶。」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杨养望感激的又拜了几下,又小心翼翼道,「那庙会的事?」 「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会有人难为你的。」季子禾挥了挥手,「行了,带上你的东西,回去吧。」 「是,大人,小人告退。」得到了准信,杨养望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偷偷擦了擦头顶的汗。也没敢让身后的僕人帮忙,几下就将地上的点心银票收了起来,离开了季子禾的家。 第196章 红夫人 「表少爷, 老爷回来了。」僕人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恭敬道。 楚玉华放下手中的书,「快叫厨房准备摆饭, 舅父一早出门,在外奔波这么久,此刻定然腹中飢饿难耐。」 「是, 小的这就去。」僕人刚走出书房门,就见杨养望怒气沖沖的走了过来,忙缩了缩脑袋, 行了个礼。 杨养望没有在意他, 径直走进书房,咣当一声将门拍上。僕人看了看禁闭的书房门,没敢停留, 脚步匆匆的就离开了。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杨养望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圆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又喷了出来,重重的将茶杯砸在桌上, 大叫道, 「这茶怎么是冷的!」 「舅父, 这茶放的有些久了,您若是想喝热茶,我这便让下人给您沏一壶。」楚玉华将手里的书放在书桌上, 起身走到了杨养望面前。 杨养望咽了一下,端起杯子将杯中的水一口灌进了嘴里,「不必了,凉茶下火。」 「舅父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生气?」楚玉华坐了下来,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卖布的姓冯的老东西。我说他怎么那么好心提醒我,跟我说什么送礼是惯例,不能不送,原来是给我挖坑呢,差点害死老子!」杨养望愤怒的说道。 「可是冯掌柜他骗了您?」楚玉华问道。 杨养望顺了顺气,「那老东西是拿我试探呢。我原先瞧着,便觉得这位县太爷不是一般人,与上一任那位大有不同,心里对送礼这事儿也是不大敢去。可那姓冯的老东西却怂恿我,我当他是有把握,以为有人撬开了这个口子了呢。谁成想,他是把我当成了敲门砖,让我去做这送礼的第一人。若非我机智过人,这会儿你就得去大牢捞我去了。」 第372页 「冯掌柜他为何要这么对您?」 「除了我抢了他的副会长的事情还能有什么,行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安心读书便可。今年要开童试,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按照以往的惯例,也就二月份的事情,也没多少时间准备了。马上就要下场了,你可有把握?」 「舅父放心,外甥定能够榜上有名。」 「嗯,华儿,我就不打扰你读书了。我得去吃点东西了,早上起来就空着肚子到现在也没吃饭,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杨养望站了起来。 「舅父慢走。」 杨养望怒气沖沖而来,而后又一脸平静的走出了书房。屋中温度高,出了门,一阵冷风袭来,让他哆嗦了一下,赶忙轻轻将书房门关上,像是怕打扰房中人一般,迈着轻轻的步子离开了。 书房里,楚玉华嘆了口气,起身重新坐回了书桌前准备继续温书。突然,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的背后,手搭在他的肩上,似是无骨般趴在他的背上。 「好孩子,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呢。」红衣女子温声细语道。 「红夫人,还请自重。」楚玉华冷着一张脸,不是他不想躲开,实在是动弹不得啊。 前几日下雪的时候,楚玉华读书读累了,就出门看看雪,放松一下。刚打开房门,便看到自己的院子里有一片红色。他走进一看,发现是只冻僵了的红狐狸。 楚玉华感觉十分奇怪,他这院子里怎么会跑进来这种野物,莫非是只灵狐?也不知道是一时善心大发,还是怕这狐狸报复,楚玉华就将它带进了屋中,搁在了碳火旁就没再管了。 结果等到半夜,这狐狸突然变成了一个红衣女子,摸到了他的房间里,差点没把他给吓死。还好这狐狸精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没有害他的念头,不然恐怕这会儿他已经被这狐狸精吸干了阳气,成为一具 死尸了。 「哈哈哈,小东西,你跟一只妖精说什么自重啊,真是可爱。」红夫人起身,绕过楚玉华,坐在了书桌上,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华儿,要不要姐姐帮帮你啊?」 「帮我?如何帮?」 「你不就是担心家里的生意嘛,我能保你生意兴隆。」红夫人笑道。 「莫非是让我建庙供奉您?」 红夫人摇了摇头,「我又不修神道,要供奉做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妖精,却也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命,我帮你自然是无可厚非。」 楚玉华放松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红夫人勾起了红唇,手掌轻翻,手里便多出一个锦盒。楚玉华对这种妖精手段也是看了不少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大惊小怪的模样。 「打开看看。」红夫人将锦盒递到了楚玉华面前。 楚玉华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自己能动了。这让他有些疑惑,到底之前的不能动是因为红夫人施法,还是因为他畏惧妖精,被吓的不敢动弹啊。 楚玉华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接过了盒子,淡定的打开,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变得大惊失色,吓得差点没把盒子给扔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楚玉华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仔细打量着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是一条三寸多长的红色肉虫,有嘴巴有眼,在盒子里扭来扭去,像条鱼一般,像是要游出盒子。但这盒子兴许也是个法器,任凭虫子再怎么挣扎,也不能从盒子里出来。 「此乃酒虫,可别看它外表丑陋,却是一难得一见的灵虫。」红夫人从桌子上跳了下去,围着他转悠,「这可是姐姐我花了大代价,从一魔王手中抢来的。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此虫有何用?」 「酒虫乃酒之精,那得是顶好的灵酒窖才能诞生出来的好东西,丑是丑了些,不过用处倒是不小。一随便拿罐水来,将其放在其中,轻轻搅拌,便可得一坛好酒。」红夫人笑道。 楚玉华闻言,起身走到圆桌旁,倒了杯凉茶。两指夹起盒中的虫子,在杯中搅拌了两下,不多时,一股醇香的酒气徐徐飘散开来。 楚玉华将虫子重新放在盒子里,端起茶杯,面上有些犹豫。 「喝啊,难道姐姐还会害你不成。」红夫人说道。 「夫人说笑了,若是夫人想要在下的性命,在下是万万不可能活到现在的。」楚玉华说完,心一横,便喝下了杯中的酒液。 「滋味如何啊?」 「甚好,确实是道。因为舅父经营的是酒铺,所以楚玉华对于酒还是有些研究的,至少能分出来好坏。 「只是,这酒好是好,可舅父酒铺家的酒也不差。酒铺的生意若是不好,舅父也不可能当上商会的副会长。舅父苦恼的是如何在商会站住跟脚,而非为酒铺添一味美酒,这酒虫,怕是没什么大用。」楚玉华摇了摇头说道。 」别急啊,姐姐还未说完呢。」 「莫非这酒虫还有其他妙用?」 「当然,姐姐怎么会诓骗你呢。说起这酒虫,可是有一个很有名的传说呢。」红夫人眼波微转,媚态天成。 「传说前朝有位富商,家中良田千顷,家财万贯,僕人美姬无数。可神奇的是,此人却是个大字不识,身材臃肿的胖子。很多人都奇怪,这人是如何挣得万贯家财的。这么一打听才知道,此人没什么本事,之所以坐拥那么多的财富,纯粹是因为他的运气罢了。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着实令人羡慕。只是这人有一怪 第373页 病,喝酒从来都没有醉过,而且每日最少要饮一大坛酒。若是不饮酒,就如同那鱼儿缺了水一般难过。富商便四处寻良医,想要治好怪病。可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正当富商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位从西域来的和尚来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他腹中长有酒虫。知道自己肚里有虫,富商害怕极了,请和尚取出了虫子。肚子里没了虫子,富商的病就好了,从此滴酒不沾,身体也很快瘦了下去。」 「那这虫子岂不是害人之物?」 红夫人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故事还没完呢。没了酒虫,富商看似解决了病症,但他的运气似乎也随着酒虫一起没了。家中钱财就像是漏了的口袋一般,越来越少。很快,良田美姬都没了,生活越来越差,最后竟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 楚玉华看着盒子里丑陋的虫子若有所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这恐怕「收」之东隅,「失」之桑榆吧。」 「说的对,那你觉得这东西可对你有用处吗?」 「这酒虫当真能影响运势?」 「当然。」 「除了每日需要饮酒,可还有什么副作用?」 「自然没有,否则它也担不起盛名了。」 楚玉华沉思片刻,将盒子盖上,「多谢夫人,这虫子我便收下了。」 「算你有眼光。姐姐我还要继续在你家中呆些时日养伤,若还有什么需要姐姐帮衬的,记得告诉姐姐,姐姐会酌情帮上一二的。」楚玉华收了酒虫,红夫人就更随意了,压根就不把自己当外人,瘫坐在椅子上,一点良家女子的形象都没有。 楚玉华觉得自己当日帮了红夫人也就是举手之劳,如今得了人家的宝贝,总要投桃报李一番才是。说起话来,语气都真诚了不少,「我自然是欢迎夫人继续居住的,夫人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夫人既要养伤,可需要什么药石,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定会全力帮你。」 红夫人自然是发现了他态度的变化,漂亮的狐狸眼微挑,露出几分笑意,「这样啊,那就先给姐姐我送来百只活鸡好了。」 第197章 债上加债 送走了第一个拜年的人, 季子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么困?再去睡一会儿?」四下无人,孟章也懒得装什么, 随意的坐了下来。 季子禾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天马上就亮了, 就算睡也睡不了多久,何必费那功夫。」 孟章没忍住,又往他身上拍了一个醒神的咒语, 季子禾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孟章确信, 自己不至于连这么个小法术都出问题。至于季子禾为什么没有变化,问题肯定是出在他自己身上。这大概是脑袋清醒了,身体却依旧在犯懒而已。 孟章摇了摇头, 也懒得劝他,「你开心就好。」 「对了,骨头,你们龙族是不是遍布大江南北,消息特别灵通啊?」 「纠正一下,我和龙族不是一个品种。」天生地养的青龙神君认真的指出错误。 「这都是小问题, 反正你也是龙, 龙族也是龙, 龙族还尊你为老祖呢,何必在意那些细节呢。」 青龙神君以前挺厌恶旁人将他与龙族挂钩呢,即使他们确实关系挺密切的, 但青龙神君其实打心眼里就瞧不起那些龙族,总有种高龙一等的心态。可如今听季子禾这么一说,孟章还真觉得有点道理,反正估计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其中的区别,再揪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就这么先凑合着吧。 「说起龙族,这些年龙族确实挺兴盛的。虽然在天界地位低了点,可到底天界没把他们的神职给撸干净,也算留了块遮羞布,让天界的吃相不算太难看。龙族遍布大江南北,海有海龙王,河有河龙王,湖有湖龙王,山有土龙王,火山有火龙王,潭有潭龙王,就连井里也有井龙王,几乎可以说是无处不在。至于消息灵通,应该是灵通的吧。」孟章摸着下巴说道。 季子禾垂下眼眸,「骨头,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帮我查一个人吧。」 「哦,你想要查谁?」 「我娘。」 「丈母娘不早就仙逝了吗?」孟章惊讶道。 季子禾摇了摇头,「我总觉得我娘没有死,爷爷对我娘的事也一直是含糊其辞,不肯明说。」 孟章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觉得昨天那个和尚……」 季子禾点了点头,「如果他的容貌是天生的,我觉得他应该与我娘有关系,或许我应该叫他一声弟弟也说不定。」 孟章正了正神色,「此事我会帮你查明的。只是,你为何不问问你爷爷?或许他知道什么内情也说不定。你若是现在问,他应该什么都会告诉你。」 季子禾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不了。我对当年的事情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以前的那些旧事。你也不用查太细緻,只需要查查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住在哪里,过的好不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告诉我了,多的我并不想知道。」 孟章眯了眯眼睛,「嗯,好吧。不过,你在害怕什么?」 季子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样问,我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那你手抖什么?」 季子禾这才注意到自己端着茶杯的手抖得跟筛子一样,杯子在茶托上像是在跳舞。 第374页 季子禾愣了一下,佯装镇定的将杯盖盖上,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什么抖,你看错了。」季子禾睁着眼睛说瞎话,打算来一招死猪不怕开水烫。 「嗯,我看错了,你手没抖,一点都不紧张。」孟章眼角带笑,顺着季子禾的话一本正经道。 季子禾 瞥了他一眼,见他还不收敛,果断扑了上去,拿自己的铁拳一拳锤向了他的胸口,「过分,你居然还嘲笑我,实在该打。」 皮糙肉厚的青龙神君真的是一点也不疼,别说是铁拳了,就连那些牛逼哄哄的神仙们的法宝都不能在他的鳞片上留下划痕,肉身强悍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不过,这条戏精龙就愿意陪自己的小……呸,大娇妻玩。就连这「软绵绵」的拳头,他也硬能吐出两口血来,惨白着一张脸,看起来身子比纸还单薄,当真是个好不矫揉做作的汉子啊。 季子禾:=。= 滚! 容戈睁开了眼睛,像个木头人似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房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了动作,慢慢的将手举到了眼前,动了动眼珠子,像是不认识自己的身体一般。 她握紧了手掌,不算长的指甲陷入了掌心的肉里,印出几个深深的月牙。 容戈面露不解,为什么会疼,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莫非她还活着?不可能啊,无心怎么会让她还活着呢? 容戈如同三魂七魄归位了一般,猛的坐了起来,摸了摸身上,一个伤口也没有,但沾染了血迹的衣服依旧穿在她身上。 之所以没给她换衣服,是因为季子禾这里没有女眷,也怕容戈醒来后会误会,所以她穿的仍然是昨天的衣服。 容戈找遍了全身也没找到那把短刀,便开口叫道,「无心!无心!」 然而任她如何呼叫,都没有任何回应。容戈有些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心没有要她的魂魄,莫非是他没有将事情办好? 该死的!容戈面目有些狰狞,一拳锤向床板。只听砰的一声,客房里摆的这张年代有些久远因为看起来还能使用,所以并没有被更换的老柳木床终于走到了它的生命尽头。 随着塌掉的床一起下陷的容戈终于不再沉浸自己的世界了,她有些心虚的打量着周围。她这是在哪啊,是谁救了她?把人家的床给打坏了,肯定是要赔钱的吧。 说起钱这个事情就让人头疼,为了给她娘治病,她现在是兜里比脸还干净。不仅一个子没有,还欠了衙门不少钱。就算自己想给人做僕人抵床钱,那也得先把衙门的钱给还上。之前若是真死了,倒还可以赖帐,可如今没死成啊,就没法子赖了。愁死个人的,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不她还是趁着没人,赶紧跑路吧。 这边容戈正在纠结跑路道不道德的问题,那边神识笼罩整个县衙的孟章就把她清醒的事情告诉了季子禾。 忙了一上午接待来拜年的客人的季子禾刚歇没多久,就迎来了这个好消息。当即走路带风的就到了客房,直接推开了房门,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捕快,你……握艹,我的老柳木大床!」 看着瞬间变脸的季子禾,容戈抽着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赔钱,必须赔钱,这床可是公家的。若是它自己塌的也就罢了,可它是你故意拍塌的,你这是损害了公家的财产,不赔钱说不过去。」季子禾坐在客房的椅子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季子禾现在住的地方是县衙,这房子只是给他住,而不是他的房产。县衙是上头拨款造的,平日的保养修缮也是上头拨钱,所以历任县令只有居住权而不能将其当成私产。别说是床了,就算是这县衙房顶上的一片瓦那也是公家的,都是要造册登记的,没人可以私自决定其去处。 咳,不过当然啦,是东西那总有坏的一天,总是要有些变通的嘛。既然是给人住的地方,总会损坏一些东西的。这些当然不需要县令去赔偿了,他只需要打个申请,就能让公家把缺的东西给补上,是不需要花自己的钱的。 为什么季子禾要让容戈赔钱呢?主要是他生气啊。容戈提前领了工钱就想死遁,对的起自己这个给她开条子的人吗?故意损坏公物,是在抗议自己救她的小命吗?必须赔钱,不赔钱季子禾心里生气。 容戈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儿不地道,跟个受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勾着头站在季子禾面前,「大人,我没钱。」 「没钱?拿你的俸禄抵。还有之前你从衙门提前支了不少俸禄,我也都记着呢,就算想要离职,那也得把活干完才能想。不许请假早退,不然扣工钱。」季子禾恶狠狠的说道。 容戈看着自己的地板,有些为难道,「大人,干活是可以,只是,没钱我怎么过活啊?」 「这有何难,你那房子可以退了。反正你现在也独身一人,县衙里地方多的很,也不差你一个人住的地方,这租房子的钱就省了。至于吃饭……」季子禾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咱县衙的食堂提供三餐,随便你吃,管饱。」 食堂高大爷的手艺那可是一流啊,牢里的犯人吃了都恨不得痛哭流涕,吃了第一顿就不想再吃第二顿。宁安县衙大牢里的犯人那么少,肯定有他的一份功劳。就让容戈吃段时间食堂饭好了,反正也吃不死人,正好让她反省反省自己的错误。 第375页 不过季子禾并没有想到,容戈对于食堂饭其实并没有什么牴触情绪。虽然她以前也做过许多年锦衣玉食的小姐,可自从逃亡之后,她什么苦没吃过啊。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她甚至挖过草根,啃过树皮充飢。如今的她早就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了,再难吃的东西,只要能填饱肚子,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吃进肚子里。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食物的珍贵。 「多谢大人好意,我回头就搬来。」容戈向季子禾弯腰行礼致谢,兜里空空,她确实没钱交房租了。若季子禾不收留她,到月底的时候,她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不过,大人,我怎么会在县衙?您是在何处发现我的,可曾在我身边见过一把短刀?」容戈抬起头来问道。 第198章 198章 「我是在兴福寺附近捡到你的, 至于短刀,我也见过。」季子禾气定神闲道。 容戈赶忙道,「大人, 可否能将短刀还给我,那刀对我很重要。」 还刀是不可能还刀的,再说了, 那刀又不在他手里。季子禾淡定的看了容戈一眼,「那刀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捕快自有佩刀, 有什么好在意的。」 容戈有些烦躁, 那刀灵可是要替她报仇的,怎么可能不在意。她的记忆终结在被百鬼包围之中,还没有看到季子禾他们就已经被刀灵吞了灵魂, 对于昨晚的事情她现在真的是急着知道结果。到底刀灵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替她杀了仇人? 容戈并不怀疑是季子禾把刀给私吞了,倒不是他相信季子禾的人品,只是那刀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也不像是什么宝贝,谁会贪它啊。容戈只怕是那刀出了什么毛病, 所以季子禾才刻意这般说。 「大人, 那刀是长辈所赐。虽然不是什么好刀, 对我却来说很重要,还请大人将刀归还与我。若是丢弃了,也请将丢刀的地点告诉我。」 季子禾心里泛起了嘀咕, 平常看起来挺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开始犯傻了? 「什么长辈所赐,事到如今,容捕快还不愿意说真话吗?」 「大人这是何意?」容戈心中有些惊讶,莫非县太爷知道了什么吗? 「你就不想想,昨天大晚上的,我跑兴福寺做什么。」季子禾决定给她点提示。 「昨天是除夕,兴福寺多香客赶着去上头香,想来大人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容戈斟酌道。 「本大人不信佛。」季子禾嘆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跟她打哑谜了。他算看出来了,就算容戈猜到点什么,她也肯定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你的仇人都死了,你自己也被那短刀的刀灵杀死了,是本大人用了一株鹿活草救活了你。当然了,这草也不是白给的,念在你是我下属的份上,我就收你一千两银子吧。」 「一千两!!!」容戈满脸震惊。 季子禾板起了脸,「怎么,能活死人的仙草,收你一千两很贵吗?」 「若真是这样的仙草,确实不贵。只是大人,并非我不信您,只是您是哪里来的仙草,又为何出现在兴福寺,救了我的性命,还有您怎么知道我仇人的事情?」容戈问道。 容戈当然不是真傻子,季子禾这都是在跟她摊牌了,她怎么可能不怀疑其中的猫腻。刀灵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若是季子禾救了她,那这位县太爷恐怕也非常人吧。 季子禾单手撑着下巴,一秒换装,显现出城隍的神身,「容捕快,你的问题倒是不少,不过本官都可以回答你。本官乃一县城隍,大过年的,你跟你散仙在兴福寺附近打了起来,本官能不去看看嘛。兴福寺的香客那么多,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容戈倒吸了一口凉气,城隍神身都现了,她自然不会怀疑季子禾的身份。万万没想到,县太爷居然还是城隍爷,难怪他会去兴福寺,这一县之地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肯定是瞒不过他的。 「那刀灵的记忆我都看过了,也知道了你的事情。你的仇人都死了,那个叫赵青临的是你杀的,而那个散仙杨廷素是刀灵无心杀死的。」 「那为何我还活着,难不成无心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所以才放过了我?」容戈问道。 「本官可没那么大面子。那把短刀魔性难除,本官把器灵揍了一顿,然后将你的魂魄从他肚子里掏出来,用了鹿衔草救活了你。至于那把刀,被一得道高僧拿去度化了。反正好处你都得了,就别惦记了那把刀了。」季子禾收起了神身,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模样,劝说道。 说起来无心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忙活了那么大一圈,活都干完了,好处都归容戈得了,自己啥也没有得到。 它以为容戈除去仇人作为交换,让容戈将灵魂主动献给它食用。它本想着容戈的魂魄被它吃了,身体也肯定归它了。所以花了大功夫强化了容戈的身体,为了锻鍊容戈的体魄,还教给了她功夫,就等着吃了她的魂魄接管她的肉身呢。 结果呢,容戈的仇人它是杀了,容戈的魂魄他没吃着,自己还栽在了一个和尚手里,它花了那么多心思的肉身也白白便宜了容戈。等于说容戈什么也没有付出,就报了仇,还有了强健的体魄和一身武艺傍身,真的是得了大便宜。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来生定当牛做马报答您。」容戈当即跪地,朝着季子禾行了个磕头大礼。 第376页 要是能活,谁乐意送死啊。容戈当然知道好歹了,家族大仇得报,她顿时觉得身上背着的大山没了,轻松的不得了。只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刀灵,只盼望那高僧能够好好对待它吧。 「容捕快快请起。」季子禾赶忙将容戈扶了起来,在容戈满脸感动的时候,笑咪咪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你把那一千两银子还给我就成。还有你提前支的俸禄,这老柳木床的钱,你也别忘记了。」 季子禾算盘打的多精啊,他才不要什么来生当牛做马。马就算了,牛才值几个钱,有一千两,他能买一群牛! 容戈的感动瞬间僵在了脸上,刚刚抛下了一个重担,转身又背负了一千多两的债务,心好塞。她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啊,就算她从现在开始在衙门干到死,也不一定能挣到一千两银子。要不,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去化身成什么绿林好汉,劫个富济自己好了。 「是,大人,我一定尽快把钱还上。」容戈郑重道。 「这个倒是不急,你可以慢慢还。现在,我们来谈谈别的事情。」 容戈疑惑,「大人,还有什么事?」 「容捕快,你可知罪啊?」 容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跪地,不过这次季子禾就没有去扶她了。 「大人,容戈知罪,我不该隐瞒身份,用假身份来应聘捕快,欺骗了您。容戈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大人宽恕,还请大人定罪。」 唉,差点忘记这件事情,若她不提他还真的会忘掉。「你确实有罪,不过念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本官就从轻发落,罚你两个月俸禄,此事就不必宣扬出去了。」 「多谢大人。」容戈知道,季子禾这是在保她。不宣扬出去,私下发落,就是让她还可以用容戈的身份生活。若是真让外人知道了她用假户籍欺瞒朝廷命官的事情,那可就不是两个月的俸禄可以解决的了的。 季子禾摆了摆手,「继续招吧。」 「还招?」容戈疑惑了,还有什么可招的,她应该是没有什么过错了吧。 「最主要的你还没说呢,自然要继续。」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请大人明示。」 「你身为捕快,本应该知法守法,却学那江湖草莽之辈,为报私仇,杀死了仇家赵青临,更是罪加一等,你可认罪。」季子禾声音多了几分严肃。 「大人,这罪名我不认。那赵青临本就应该是个死人,若非逃了法场,早就人头落地了,如今也不过是顶了个假身份罢了。他连真正的大楚户籍都没有,一个黑户,我即便是杀了他又如何,大楚的律法可没有写杀死黑户犯法的事情。况且此人作恶多端,我杀了他就是在为民除害,怎么能是罪过呢?」 「狡辩,赵青临是逃犯,你既然知道他在逃逸为何不告知官府?」 「大人,官官相护,若报官真的有用的话,赵青临又是如何逃脱的?」 「容捕快,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如今你可是个捕快,是衙门的人,不是什么江湖游侠。若是连你都不相信官府可以为民做主,那么百姓又如何会相信!」季子禾拔高了声音,面红耳赤的大叫道。 「我……」容戈一下子被这样子的季子禾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季子禾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着,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平复了心情后才睁开眼睛,说道,「我不否认,这世上有贪官污吏的存在,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如此。大多数的官员心中仍旧装着百姓,装着正义,装着那颗赤子之心,为什么你却不肯给予一些信任呢?」 容戈回过神来,找回了舌头,赶忙道,「我自是相信大人的,大人和那些狗官不同,是位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之所以不告诉大人,只是怕那狗官赵青临身后的势力太大,连累了大人。」 「够了,不必解释了。你也应该明白,赵青临犯的不是小事,他的判决可是圣上亲裁。哪怕有人胆大包天,救了他一命,可一旦捅出来,那些你所谓的身后势力全都得一併同他陪葬。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今天子正值壮年,有的是雄心壮志,眼中决不容一粒沙子。没人愿意沾惹上欺瞒圣上的罪名,一旦沾惹,便是株连九族大罪。若那赵青临身后的势力真的那般强大,他又怎么会落到如此苟且偷生的地步。」 季子禾是真的信任这位皇帝陛下,这位虽然年轻,却是威震四海。先帝刚死时,朝堂不稳,加上外族入侵,刚刚登基的皇帝便遭遇内忧外患,整个国家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担心皇帝不能服众,先帝去的太急,还为给储君铺好路,所以还有很多人都想趁机分一杯羹。然而皇帝却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他以雷霆手段挽狂澜,稳朝堂,安社稷,驱外族,还太平。很多人都说他是暴君,杀人如麻,然而却并不能遮掩其功绩。 这位登基后,砍得最多的就是贪官污吏,官位最高的那位,甚至做到了右丞相的位置。要论势力,谁敢有丞相势力大,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有他做榜样,官员一个比一个洁身自好。所以季子禾才有这个自信,只要赵青临的事情被捅出来,根本没人敢沾。 容戈沉默了,眼中透露出些许的迷茫。 是啊,赵青临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赵青临了,失去了权力,地位,财富,藏在一个小寺中隐姓埋名,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赵青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就算他身后曾经有势力帮助,恐怕也早就放弃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摆脱他的安排。即便东窗事发,也不会引火烧身。那为什么知道赵青临逃了法场之后,她会选择隐瞒呢? 第377页 大概是因为,她也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容似锦了。她想报仇,脑子里全是仇恨,想要亲手杀死赵青临想到发疯。甚至发现赵青临未死在法场给了她一个可以亲手报仇的机会时,她心里不是失望,而是兴奋。她渴望亲手杀死赵青临,用他的鲜血来祭奠亡魂,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季子禾摆了摆手,起身背着容戈站着,双手负在身后,「老实说,知道你的事情后,我很失望。你的做法,站在个人的角度上,我可以理解,谁不想亲手手刃仇人。可你对的起你身上的那身官服吗?你又置官府,置大楚的律法,置于我于何地?你可是个捕快,而不是江湖游侠,你的一举一动百姓都看着呢,你代表的可是官府的颜面。你都如此行事,如果百姓们也有一学一,你可曾想过整个大楚会变成什么样子?」 容戈愣了一下,垂下眼眸,突然将头磕了下去,「求大人责罚。」 季子禾转过身来,面上已是一脸平静,「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 「容戈知罪,但容戈,不悔。」容戈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抬起,坚定道。 季子禾看了她良久,嘆了口气,「别跪着了,回去歇歇,收拾收拾,等过两天就搬到县衙里来吧。」 说罢,季子禾抬脚就往外走。容戈忙抬起头,叫住了他,「大人,您不罚我?」 「罚你?你罚你作甚?本县太爷昨天晚上守完岁就睡了,我怎么会知道昨天夜里兴福寺的后山发生了什么,你说是吧。」季子禾理所当然道,见容戈还在发呆,便故意板起了脸,凶巴巴道,「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去不许乱说,影响不好。好好干活,没还清我的债务前别想着辞工,不然扣你工钱。」 容戈眼底有些湿润,「大人……」 门外,又开始飘起雪花。季子禾呼出一口气,瞬间化成了一团白雾,消失在了空气中。 「容捕快,我救你一命,便是想让你好好看看,天虽然未晴,但屋舍千万间,足以为百姓遮蔽风雪。如今你既然身为一个捕快,便要负起责任。即使只是这万千屋舍中的一片瓦,也要谨言慎行,只要百姓抬头,便能随时看到你这片瓦的一举一动。莫要让你这片瓦片失职,使风雪落入屋舍,那么挨冻的人,可是要对你失望的。」季子禾拂了拂衣袖,抬脚踏出屋子,消失在了拐角处。 「是,大人。」 第199章 过河拆桥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素净的禅房中, 年轻的僧人盘腿坐在踏上,闭着双眼,一手持着佛珠, 一手敲着木鱼,口中诵着佛经,单单是闻声。便让人觉得心静了下来, 仿佛一下子就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诵经的声音便突然停了下来。慧心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趴在自己腿上似是无骨的美丽少女。 「佛爷,为何不念了, 可是三娘打扰您了?」少女睁着明媚的眼睛,似是疑惑道。 慧心没有动作,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少女,以同样的姿势趴在他的腿上,回应道,「怎么会是三娘打扰了佛爷, 佛爷最喜欢三娘了。有三娘陪着佛爷, 佛爷诵再久的经文都不会累的。」 慧心眼眸低垂, 一条胳膊突然从他的身后伸开,搂住了他的脖子。少女柔软的身躯贴在他的背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 冲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佛爷,诵经多无趣啊,何必做个和尚呢。不如脱下这层袈裟,与三娘做一对逍遥自在的仙侣岂不快活。」 「心魔。」慧心神情淡漠,似是自言自语。 三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突然同时弯了弯眼睛,做出同样的表情来。原本淡雅的气质消失无踪,笑容中透露着诡异的邪气。 三个少女异口同声,「和尚,你的心不静,你成不了佛的。」 慧心充耳不闻,闭上了眼睛,继续敲起了木鱼,继续诵着佛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 「你成不了佛的,别白费力气了,你成不了佛的。」少女们笑着,不断的在他耳边说道。慧心没有没有回应过她们,而她们也不曾消失…… 新年的三天假很快就没了,转眼又到了该干活的时候了,实在是让人觉得倦怠。 自从除夕那晚白虎带着小九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孟章在家窝了几天,最后被季子禾推着出门去找。结果出去了,就没回来了,只道是他和白虎遇到了朱雀,哥几个数万年没见面了,打算好好叙叙旧,过几天就带着他几个兄弟回来认人,让季子禾不用担心。 大过年的走亲访友是常态,季子禾也就没多想,回信让他好好玩,不用着急回来。 季子禾初来宁安县做官,没什么亲朋好友在,也就省了这一项。不过他手下的官吏,特别是衙役,多都是本地人,还好年前颜如玉就做好了调休的工作,这才能让他们工作生活两不误。 又过了几天,颜如玉抱来一摞文书放在季子禾的桌上,抽出其中一本专门递到他年前,「大人,童试的时间定下来了。」 季子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可是一县的县令了,是要主持县试的。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别人考他,如今也到了他考别人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长大后我就成了你。一下子学生变老师,季子禾表示,他有点膨胀。 第378页 宁安县不是个大县,不仅面积一般,县里的学风也不盛。翻阅以前的档案,有时几年都出不了一个秀才,根本与那些科举大县没法比。所以宁安县没有举办院试的权力,甚至连府试都没有资格,那都得去省里考。这里唯一要考的就是县试了,也就是童试中的第一场。 童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县试考过了才有府试的资格,过了府试表示童生了,然后才有资格参加院试。过了院试,便是秀才了。 县试作为科举的第一场,也就相当于敲门砖,分量不是很重要,题也不用太难。它就是场初试,后边还有复试等着呢。反正过了县试后还要考府试,如果府试过不了,一切都白搭。要是考过府试 没过院试,下次考试就能直接考院试,前面两场就不需要再考了。若是没考过府试,下回还要再考一遍县试,没有半点优待。 因着其在科举中的地位,县试就是全权由县令主持的。县令不光负责考场,连出卷子,改卷子,确定录取谁都是他说的算。府试是由省里的官员主持的,也是如此。 当然啦,后面的院试不会那么随便了,毕竟考过了院试那就成秀才了。院试的主持者是朝廷专门派下来的学政,在院试方面,当地的官员基本是没啥没有话语权,都要配合他的调遣,为朝廷选拔真才实学之人。 县试的不固定,不过大差不差,基本上都是二月份。如今已经是正月了,县试的时间确定也正常。将县试的时间公布了出去,季子禾就开始发愁出什么题了。 太难了不行,毕竟是县试,不需要太难。太简单也不行,简单了大家都会做,不好筛选人才。头回出县试的题,季子禾也是十分重视了,为了把握好那个度,他将避火楼里的档案全都翻了出来,查看历年科考题。天天抱着四书五经,就琢磨着如何出题。 他这边正发愁呢,那边颜如玉又给他送来了一个消息。 「大人,省里来的急报。说是桑沖大案已结,朝廷来人两日后就会到达宁安县。」颜如玉将加急的公文放到季子禾面前。 季子禾来了精神,等了那么久,送钱的终于要来了。 季子禾美滋滋的打开公文,看着上面的人员名单,咂了咂嘴巴,「怎么这么多人。」 颜如玉笑了笑,没有回答。 季子禾也没有多言,他就是感慨一句罢了。毕竟这些排场可都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当然不可能小。 「颍仙公公,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季子禾摸了摸下巴上的假鬍子说道。 没想到竟然是位宦官来为他宣旨,季子禾有些受宠若惊。宦官那可都是宫里头的人,就算宣旨也少有出京的,没想到他一小小县令居然也能有这待遇,洒家这票值了! 「是皇帝身边的八大监之一。陛下继位之后,设大监一职,掌印大监一人,秉笔大监七人。此八人以掌印大监洛仙公公为首,皆为陛下心腹。颍仙公公领威武大将军一职,至于这职位是实是虚,无人知晓,明面上没有任何军队归属于他。但有传言,陛下暗中有支秘密部队交给了他打理,甚至还有传言,六扇门的幕后统领,也是他。」颜如玉说道。 季子禾手撑着下巴,「不管传言真假,能把这位大监派来,看来圣上还真是看重那位公主呢。」 「也说不定陛下是看重您呢。」 「我?」季子禾非常有自知之明,「得了吧,我不过就是运气好了些,何德何能有这待遇。连面都不见几次,我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怕还没那些赏银重要。他能派一大监来,肯定是给天下人看的,而不是为我这个芝麻小官。」 反正也没有外人,季子禾是什么大不敬的话都敢说。 「或许吧。」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了,这八个太监是不是名字里都有一个仙字?」季子禾问道。 「是的。」 季子禾面色复杂,这叫啥,八仙过海? 「那是不是还有七个名字带仙字的宫女啊?」 颜如玉笑道,「确实是有,我还以为大人并没有关注这些呢。」 「我确实不知,只是随口猜的。「季子禾说道。 八仙都有了,再来个七仙女还真不意外。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陛下,找了群仙人,仙女服侍,这么自恋真的好吗?若真被天庭各路神仙知道了,那他们……好吧,他们也做不了什么,谁让天界天规 规定,天界之人不得干涉凡人呢。 颜如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奉承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果然是抓住机会就立马彩虹屁,季子禾身边的狗腿子真的是很多啊。 「客气,客气。」季子禾笑着摆了摆手,好话谁不喜欢听,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别发飘就好。 皇帝乐意身边一堆仙人环绕什么的,那是人的私人兴趣爱好,季子禾当然管不着啦。皇帝为内侍起的名字,虽然寓意狂妄了些,可就连专盯皇帝言行的谏官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些个仙名又没真对应天上哪个的神仙的名字,也谈不上敬不敬神的问题。 相比于皇帝,季子禾当然是更期待即将到来的给他送银子的队伍啦。 当时那群採花贼的海捕文书上可写的清清楚楚,提供採花贼的线索可得白银百两。抓住一个採花贼可得六百两,抓住採花贼的头头桑沖可得千两白银。此外还有免税加封等等优待,那些季子禾就不需要了,身为朝廷命官,他手底下的地都是不用交税的。 第379页 六个採花贼都是在宁安县落网的,其中五个还是季子禾自己发现带人去抓的。最值钱的採花贼的头头桑沖也是在他们这里落网的,怎么滴也得四千两银子吧。当然,提供王二喜线索的冯云鳞还有协同抓捕的捕快们也是有赏银的。季子禾没那么贪心,虽然不能全拿,但他肯定能拿个大头,那也不少了。 季子禾苍蝇搓手,暗搓搓的期待着这笔巨款的到来。结果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那日,季子禾早早就带着衙门众人去县城门口迎接,将那位颖仙公公引进了县衙,摆好了桌案,跪地接旨。 等圣旨念完了,季子禾傻眼了。说好的钱呢?钱呢? 本来以为那位公主多么受宠呢,皇帝居然肯拿出来这么大笔银子,结果皇帝转身翻脸就不认人了。大几千两变成口头嘉奖,要不要那么抠门,为了钱面子都不要了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陛下! 第200章 京州来使 皇帝陛下是真的是那种会赖皮的人吗? 当然是啦! 当皇帝, 不光要英明神武, 还要各方面全面发展,脸皮自然也要发展, 当今这位圣上那绝对是天下第一厚脸皮的人物。 当初採花贼差点采了瑞华公主, 皇帝当然震怒。倒不是他与这位瑞华公主关系多好, 主要还是因为觉得自己面子过不去。甭管瑞华公主是不是受宠,那也是皇家的公主, 採花贼敢动她, 那不是在撩他的龙鬚, 不把他放在眼里嘛。就凭这一点,这群小贼就该死, 必须得弄死他们! 结果这群採花贼逃匿的功夫太高,竟是跑了大半。生气的真龙天子那是血气上涌, 龙爪一挥, 下达海捕文书, 重金悬赏。 等到採花贼被抓住, 运到京州城砍了脑袋,皇帝挽回了面子, 气也平了, 理智也就回来了。 这人给他抓回来了, 可这钱, 他倒是捨不得出了。几千两银子呢,虽然皇帝陛下坐拥天下,这钱是拿的出来的。只是这位瑞华公主又不是跟他一个母亲的, 若是云萝,他掏钱肯定不会犹豫。可为了一个关系不是很好的公主掏冤枉钱,还要从他的私库走,皇帝陛下就不乐意了,凭啥啊! 自他继位以来,总是在打仗,国库里的钱就跟流水一般往外出,户部尚书那个老狐狸天天跟他哭穷,一问他要钱就跟要他命一样,分分钟就要撞柱的那种。不仅抠门的厉害,还整天盯着皇帝的私库,随时都想扒拉点出来,放放皇帝的血。 不过,可不要以为户部尚书都是贪官,几乎所有的户部尚书在坐上这个职位之前,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流之人。可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就都成了那副德行。无论换了多少任,都是副守财奴的模样。只要离了这个位置,又是一视金钱如粪土的好汉。 国库没钱,户部尚书只能眼巴巴盯着皇帝的小金库。皇帝多有钱啊,皇帝是大楚最有钱的人,历代皇帝的底蕴在那里放着,私库里的珍宝无数,富可敌国真的不是夸张的说法。 你盯就盯吧,又不会少块肉,皇帝才不愿意掏自己小金库呢。国库的钱是公帐,那是朝廷可以用的,但私库里的钱那都是他的私人财产。公是公,私是私,皇帝分的可清了。盯着他的小金库做甚,你自己怎么不把自己家的私产掏出来啊,想要他掏钱,没门。 当然啦,门是没有,窗户还是存在的。虽然皇帝心里是不情愿的,可是为了稳定朝廷,养私兵,急调兵什么的,皇帝还是得拿钱出来。毕竟他刚登基那会儿朝堂是真的不稳当,很多政令难下达,一堆人等着给他使绊子。为了排除众议,稳固皇位,稳定国家,皇帝的私库可是大出血了,如今还未回完血呢,皇帝怎么愿意为一个关系一般的公主花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皇帝心疼啊。公主都是有食邑的,就算是不受宠的公主,那也有一千食邑,都是富婆。早若想起来,他就不充这个冤大头了,现在若是反悔有失颜面,要是能让瑞华公主自己把钱给付了就好了。 琢磨了半天,皇帝还是决定,这赏金,自然是要给的,不然面子上过不去。但肯定不会照实的给,给个口头嘉奖,意思意思就行了。反正他是皇帝,就算他赖帐,谁敢吭声,不要要脑袋了吗?反正这次抓到人的是他的下属,一个小官而已,还是他挺看好的那种,自己的好感难道还不值几千两银子吗? 自我感觉良好的赖皮皇帝又变得理直气壮了,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皇帝还特意派了自己身边的一位大监去宣旨,排场弄的也是大大的。当然,这些人出差,一切费用走的是公帐,皇帝陛下一点也不心疼。 「季大人,还不赶紧接旨啊!」面貌阴柔,打扮的甚至比女人还要精緻的大监颍仙公公,扯着细 细的嗓子提醒道。 虽然没钱,但口头嘉奖也是奖不是,季子禾跪地,双手举高,「臣接旨。」 颖仙公公将圣旨置于他的手里,季子禾又呼了一遍,「吾皇万岁万万岁。」 「季大人,地上凉,快些起来吧。」颖仙公公笑着亲手扶起了季子禾,这让季子禾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从正二品的公公呢,比自己这七品芝麻小官官职高的可不是一点。 「谢将军。」季子禾谢道。但凡是太监,都不喜欢有人天天把他的太监身份挂在嘴边,特别是这种权力很大的太监。颜如玉事先提醒过,季子禾也不愿意犯忌讳,反正颖仙公公还有个从二品的威武大将军的封号,所以干脆称他一声将军。 第380页 本朝并没有什么宦官不得干政的说法,只要才华被皇帝认可,哪怕是宦官,皇帝也同样会用。特别是在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宦官们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才会有八大监的存在。 当然啦,确实还是有很多官员看不起宦官,哪怕有些宦官很得皇帝的宠幸,可他们就是看不起这些连男人都算不上的阉人。认为自己才是贤臣,宦官全是小人,当皇帝的要亲贤臣远小人才是。不过,敢正面大大方方跟宦官刚起来的臣子也不多,大部分都是私下里叫嚣的厉害,毕竟得罪了宦官可不是什么好事,没那个倚仗的话就还是小命要紧。 季子禾倒没觉得宦官有什么,毕竟本朝的宦官有文能吟诗作对,武能抡起大刀就往上战场上杀敌的先例在那里,没什么本事的话,皇帝怎么可能给他封官。虽然皇帝扣了他的钱,可季子禾还是得说句公道话,皇帝陛下绝对不可能只听几句熘须拍马之言就重用某个人,毕竟养闲人也是要花钱的。 颖仙公公十分满意季子禾的识相,挥了挥手,一个锦衣的侍卫就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木托盘过来了。 「季大人连抓数名採花贼,陛下听了您事迹后,十分的高兴,特命咱家亲自来这一趟,以示恩宠。这是陛下赐予大人的赏银,还望大人今后再接再厉,再创佳绩。」颖仙公公笑眯眯的说道。 颖仙公公半点不提什么海捕文书悬赏的事情,只言这是陛下听了季子禾的事情后奖励他的,就好像发悬赏那货不是赖皮皇帝一样。大概这位公公是在提醒季子禾,用四千两换来皇帝的青眼,绝对是笔赚大发的买卖,季子禾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其实对升官什么的也没那么大追求。 季子禾用神识扫了一眼红布下的银子,四千变四百,陛下怎么这么会做生意呢? 偏偏季子禾还得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诚惶诚恐的朝着京州城的方向拜了拜,高呼了几句谢陛下,才让身边的衙役将银子接过来。 「将军一路辛苦,下官已在德顺楼中摆好了酒席为您接风,还请大人移步。」季子禾说道。 颖仙公公眼角带笑,翘着兰花指,慢条斯理道,「季大人真是有心啦。」 季子禾心肝颤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颜如玉。可颜如玉做女子那会儿也没有说天天翘兰花指啊,这位公公简直比女人还像个女人啊! 不是季子禾不想在县衙里接待这群人,实在是县衙的饭菜拿不出手啊。高大爷那厨子摆出来,那不是分分钟就要得罪上司嘛。 德顺楼是宁安县最大也是最豪华的酒楼啦,据说这个酒楼还是个连锁的,分店开遍大楚,就连京城也有它的存在。有这个底气开分店,饭菜的滋味自然是十分的美味啦,当然,价钱也十分的好看。 季子禾自从上任以来也没有去过几次德顺楼,这次为了招待宣旨的队伍,居然豪气的包下了整座酒楼。 咳,不是他突然有钱,对于接待领导什么的,上头每年都会置专款专用。不过 宁安县这个地方几年也等不到一个领导视察,季子禾的前任虽然贪却也没敢动这笔钱,所以这钱积攒了还不少,不用白不用。 除此之外,季子禾这么大手笔,还是因为这队伍里的人。别看这个活轻松,可这队伍里的人来头可都不小。除了最大的官从二品的颖仙公公外,还有好些个小将,这些小将身上各个都是有爵位的,一看就知道是来走后门刷经验的勛贵子弟。这活难度不大,只是保护一个太监而已。带的护卫那么多,能有什么危险。就当游山玩水一趟,等回去了还能算作政绩,实在不要太轻松哦。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不怠慢就不要怠慢,说实话季子禾并不愿意得罪这群人。该圆滑的时候就得圆滑,何必非要给自己树立敌人。 接风宴后,季子禾就把他们一行人安置在了县衙,然后开始处理那四百两银子的事情。 季子禾命衙役将冯云鳞的那一百两送了过去,剩下的那三百两又与出力的衙役们分了分。钱不多,人却不少,季子禾也没多要,分完之后,手里就剩下了可怜巴巴的四十两银子。 成吧,四千变四十,不就少个笔画的事儿嘛,问题不大。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况且四十也不少啦,回头拿这钱给爷爷和骨头都做几身好衣裳去。 正当季子禾躲屋里肉疼的时候,容戈突然闯了进来,气沖沖道,「大人,我要报官!」 季子禾愣愣的张着嘴巴,「啊?」 「大人,属下要报官。」容戈又道。 季子禾坐直了身体,谁敢惹他县衙里的捕快啊,还是这位武艺高强的女捕快,不要命了吗? 第201章 是故人来 「发生了什么事?」季子禾问道。 容戈抿了抿唇, 脸色阴沉, 「大人,有人往我院子里扔东西。」 「什么东西?」 「尸体。」 !!! 季子禾猛的一拍桌子, 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大惊道, 「你说什么,尸体。在哪, 快带我去看看!」 「我把它们带来了, 就在门外。」容戈说道。 季子禾一听, 这还得了。「他们」的意思不就是说尸体不止一具啊,这还是个大案子。 季子禾来不及问其他, 赶忙走出了门,看到地上僵硬的尸体, 愣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尸体?」季子禾指着地上那堆死的不能再死的野鸡野兔问道。 第381页 「是, 大人。这些动物都是有人弄死后扔进我院子里的, 不知有何企图。」 季子禾平复了一下自己想出口成脏的心情, 他还以为是什么杀人大案呢,吓他一跳。这容捕快也真是的, 就不能一下子把话说清楚吗?害他白白担心了一场。 「无外乎两种可能, 要么是沖官府来的, 要么是冲着你来的。相比之下, 我更倾向后者,因为这么多的动物,若是沖官府来, 不可能只冲你一个人的院子里扔。当然,不管是哪种可能,就凭你现在住在县衙里,居然有人敢往你院子里丢这些东西,那就是在藐视官府的威严,胆子倒是不小。」季子禾几句话便将案子分析了一遍。 「大人说的是,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容戈拱手道。 「放心,本大人一定会查清楚,将那作恶之人重重处罚!」季子禾正色道。 不管容戈再怎么厉害,可她到底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原本他就是瞧着容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去世了,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没个亲人在身边,这才想方设法让她住进了县衙。结果居然还有人敢来骚扰,欺负人家没有长辈做主吗? 季子禾觉得身为一县的父母官,怎么说也有父母二字在。就算没有其他长辈,可他还在啊,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是不是活腻歪了。 「谢大人。」 季子禾点了点头,又道,「搬进县衙住还习惯吧,可缺什么,尽管开口。」 容戈笑了笑,「多谢大人关系,县衙的房子里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 死了一回之后,容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母亲死了,仇人死了,不用再记挂家中的深仇大恨,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报仇了,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整个人都踩在云彩上一样不真实。 以前的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因为她也没有未来,再怎么想也不过就是被刀灵吞噬,她已经认命了。 可季大人给了她新生,在她眼里,季大人简直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复活之后,得知报完了仇,她一度失去了生活的目标,甚至产生了一种不如就这样死了,去见自己地下的亲人好了。是季大人重新给了她目标,给了她生存的动力。还钱,还有,她要发挥自己的力量,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负责的好捕快! 看着是真的放下了过去的容戈,季子禾也替她高兴。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我知道你们女儿家很多事情不方便对我这种大男人讲,你在这里又举目无亲,也没有长辈看护。这样吧,你若有什么女儿家的事情,就去找颜师爷,这些东西他最了解了,找他准没错。」 容戈:「……」 大人,你是不是对颜师爷有什么误解,他不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嘛! 想要为容戈做主,那也得先逮到扔东西的人才行。季子禾先去容 戈的院子里考察了一番,发现犯人扔小动物的并没有固定的地方。有时候是东墙,有时候是西墙,没有一点规律。 院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就容戈离家的这段时间里,院子里又多了许多死去的动物。院子的墙上,地上,多处都沾染着大片的血迹,甚至有的小动物被扔进来时力道太大,砸到硬物后变得血肉模糊。好在现在是冬天,没有蚊蝇什么的,不然的话这院子恐怕就不能进人了。 「这到底有多大仇啊,居然这样报复。」季子禾抽了抽鼻子,踏进了院子里,有些嫌弃的避开地上的肉渣。 看来容捕快带到公署的那些还算好的,至少皮相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 「属下不知,今晨起来时,院子里便已经是这样了。」容戈说道。 「瞧着院子里的情况,你夜里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容戈摇了摇头,「属下夜里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能让你没有半分察觉,看来这作案之人还是个高手。也对,若非是高手,也不能从县衙内扔东西进来,这几面墙可都是在县衙里啊。」季子禾皱了皱眉头,「这就奇怪了,既然此人武功如此高强,那为何还要藏头露尾,做这般下作之事?若是真的与你有仇,怕是半夜潜入你的屋里,将你当场杀死也是不难的吧。」 「属下不知,属下平日并未与人结仇,实在是想不出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容戈说道。 季子禾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对着容戈说道,「可否方便让本官去你屋中查看一下?」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大人请。」容戈痛快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谁知突然一物从墙外飞来,砸向了季子禾。 「大人小心!」 容戈大叫一声,跃到季子禾面前,拔出佩刀,将那只死不瞑目的兔子腰斩成了两半。 兔子无力落地,血液并没有飞溅到他们身上。如此干净利落的一刀,季子禾都想为她叫好。 紧接着,容戈足下一用力,便跃到了兔子扔进来的那面墙上。在上面观望了许久,这才落到了地上。 「如何啊,可曾看到那人是谁?」季子禾忙问道。 容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动作倒是挺快啊。」季子禾看着那面墙,「连我的神识都未发现他,看来此人身上必定是佩戴了遮蔽神识的法器,是个修士也说不定。」 容戈变了神色,「大人,难不成与杨医有关?」 第382页 「不知道,等抓住了就知道了。」季子禾说道。 「那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不急,随我来便是。」季子禾说着,没有再去原本打算查看一番的屋子,而是抬脚走出了院子。 虽然季子禾是个修炼不怎么认真的神仙,可怎么说也是个神仙啊,整个宁安县都是他的地盘,要是连个小贼都抓不住那多没面子。 失去了刀灵之后,容戈相比之前来说,依旧是个武林高手不错,但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她是半点门道都摸不懂了。 跟着季子禾出了院子后,便看季子禾围着她的住所漫不经心的走了一大圈,然后突然来了句,「成了。」 容戈满脸疑惑,什么成了,她怎么不知道?她们不就转了个圈吗?她错过了什么?难不成她失忆了吗? 季子禾一脸神秘,「等着就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我那里还有些公文要看,就先回去了。」 容戈:??? 容戈:「……大人,这……」 「走啦走啦,你待在这里也没事做,跟我回公署一起等着吧。 」季子禾说着,真的就走了。 容戈摸不着头脑,不过大人可是城隍爷,肯定会有办法的,自己只需要听着就好了。思及此,容戈还是跟上了季子禾,回到了前衙。 晌午,正是日头高照之时。又是一个大晴天,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少人都专门跑出屋子,晒着太阳,驱赶冬日的寒气。 可就是有人与其他人不一样,反其道而行之。大冬天的暖阳里还打着一把伞,遮着并不强烈的太阳,好在她是在荒郊野岭里走,才没有人发现这个异类。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女,面色很白,却遮掩不住艷丽的容貌。披着红色的斗篷,衣服上绣着精緻的莲纹,身上的首饰头面也是不俗,瞧着就像是一个贵族家的小姐,也却不知为孤身一人走在在荒野。不说行李车马,哪怕是个僕人都没有,实在是令人觉得奇怪。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哼哼,留下买路财。」 突然,一个大汉从路边窜出,手持柴刀,眼睛盯着这个单薄的少女,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少女停下了脚步,持着纸伞的手指微动,面色平静,并没有半分惧色。她轻启红唇,「你要打劫我?」 「废话少说,快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大汉满脸凶悍,恐吓道。 「我没钱。」 「没钱,穿的那么好没钱,老子才不信。乖乖把钱交出来,不然的话,就给你点苦头尝尝,让你知道知道爷的厉害!」 少女眼神清澈,「你本是一名本本分分的樵夫,为何要做这劫掠之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趁你还未真正犯下错事之前,速速离去吧。」 「你怎么我是谁?」樵夫大惊道。 「这并不难猜,你身上没有血气,也没有杀孽存在,想来以往也是个良善之人。再加上你这副打扮,能出现在这荒山之中的,除了樵夫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回去吧,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走上歪路。」 樵夫面色变了变,然后变的坚定起来,「少废话,你也知道这是荒郊野岭,又没有旁人在。老子改主意了,不光要你的钱,还要将你先杀后埋,还会有谁会发现。」 说罢,樵夫便举着柴刀,笨拙的朝着少女沖了过来。 少女摇了摇头,「你若执迷不悟,就修怪我手下无情了。」 樵夫柴刀近前,少女突然动了,纸伞微转,躲过了他的刀。而后一脚踢向了他的背心,将其踩在脚下。看起来轻飘飘的动作,却让樵夫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 少女微微弯下腰,侧着脑袋问道,「你可知错?」 樵夫突然痴痴的笑了起来,哑着嗓子,像是喉咙里含着沙一样,「你上当了,荷花三娘子。」 第202章 寻仇的狐狸很执着 「你说什么?」荷花三娘子还未听清, 一只手突然从樵夫的背上爆出, 抓住了她的脚踝。紧接着,另一只手也破体而出, 击向了她的腹部。 荷花三娘子睁大了眼睛, 瞳孔微缩, 急忙想要躲开。却因着被抓住的脚慢了一步,被那只手捅破了皮肉。 情况紧急, 荷花三娘子只得暂时抓住那只攻向她丹田的胳膊, 另一只手举着纸伞划向了抓住她脚腕的手, 迫使那只手松手,接着退到了一旁。 血染红了她的衣裳, 滴滴答的从衣角落下。荷花三娘子捂住腹部,面色相交之前更加的苍白了。她警惕的盯着地上的樵夫, 若非她反应的够快, 就不是在身上留下几个血洞的问题了, 怕是连她的妖丹都要被挖出来。 「你是何人, 为何要设计害我?」荷花三娘子咬着牙齿,愤怒的看着樵夫。 樵夫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不知死活。背上突兀的伸着两只胳膊, 以手为刀, 划开了樵夫的嵴背, 从中钻出来了一名红衣女子。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三娘子,莫非连老身都不记得了吗?」女子举止轻佻, 媚态十足。 「你到底是谁?」荷花三娘子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物,瞧她身上煞气十足,定是杀孽深重之辈。前些年她随着佛爷也干过不少降妖除魔的事情,莫非是哪个来寻仇的仇家? 「你竟真不识得我了,可真让人家伤心,人家这数年来可是时时刻刻,没有一日不记挂着你呢。好在苍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机会可以取你狗命了。记住,人家姓红,可不要忘了。等你去了地下,见到姥姥时,可不要忘了,替我向她问声好。」 第383页 荷花三娘子皱紧了眉头,「不管你到底是谁,想杀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便试试吧。」说罢,红夫人的身后出现了两条红色的狐尾,朝着荷花三娘子扫去。 荷花三娘子连忙避开,却见那狐尾如影随形,跟了过来。她单手掐诀,调用周身灵气,用手中的纸伞抵挡。还未至一息,便觉灵气凝滞,气血堵塞,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五道厉光化过伞面,将纸伞割裂。红夫人的面容从纸伞后面显露出来,双手成爪状,攻向了她的面门。 荷花三娘子只好弃伞而逃,狼狈的躲开狐爪,被狐尾扫翻在地,捲住了身体。 「你居然下毒。」荷花三娘子大口喘息,腹部的五个指洞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如某种黑色的油脂一般,粘稠的液体。 红夫人勾唇一笑,抬起指甲细长坚硬的手来,掌心里冒出一团黑色的火焰。 「不愧是我花了那么大功夫寻来了这阴火珠,果然是十分的好用。你那肚子上的伤算什么,让你尝尝真正的阴火的威力。」红夫人笑的阴险,手掌托着火焰,送向了荷花三娘子的那张面容姣好的脸蛋。 女人最懂女人,自然是懂得容貌对于女人的重要性。既然想要折磨荷花三娘子,她自然第一个下手的便是脸了。 阴火跳跃着,看起来十分温和,没有半分危险,甚至靠近皮肉时,都感觉不到热度。但红夫人知道,这火一旦沾上,那就如同跗骨之蛆,不将人完全烧毁,绝对不会熄灭。 红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似乎已经看到了荷花三娘子的惨死的模样一般。突然,一道白光极速从天边落下。 红夫人面色大变,慌忙躲开。 白光褪去,只见地上插着一根玉笛,还有一条毛茸茸,红色的大尾巴。 被斩去一尾的红夫人满脸肉疼,她吞下阴火珠,受尽苦楚才长出了第二条尾巴,就这么轻易被人斩去,她不恼怒才怪。 「是谁在背后偷袭,给老娘滚出来!」红夫人面目狰狞,大叫道。 突然间,天地变色,一团团黑云压了过来。大风颳过,草木飒飒作响,一道影子从天边飞来,停在高高的树梢上,抄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红夫人。 「呦,又见面了,近来可好啊?」 县衙里,季子禾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停顿了一下,手下的毛笔在纸上晕出了好大一块墨迹。 正帮着季子禾打杂整理文书容戈发现了他的异样,疑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季子禾面色凝重,「宁安县的地界好像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啊,如此重的戾气,不是个妖王就是个魔王。」 「啊,大人,这怎么办?」 「不急,待我先让日游神去查探一番,希望不是来者不善才好。」 白发三千,面色如雪,身上穿着羽衣,身后拖着九尾,看起来就像不惹尘埃的谪仙。然他身后的天空,却是墨一般漆黑,白与黑的反差极大,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一样。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不可能!」红夫人脚步发飘,向后小步退着,像是随时都要拔腿就跑。 白衣男子抬起指节修长的手,地上的玉笛飞起,落入了他的手中,「丑东西,你这躲避的功夫倒是不错,为了找到你,我可是废了一番功夫呢。我现在很不高兴,给你个机会补偿我。现在,扒了自己的皮,我要把它送给小姐当脚踏。」 红夫人咬牙,「别欺人太甚!」 「呵,欺人太甚?瞧你这话说的,偷了我家小姐的东西,单单还回来就行了吗?不给点利息,我能饶了你的小命吗?」白衣男子轻笑道。 红夫人忌惮的看着白衣男子,又不甘的看了眼荷花三娘子,突然口中吐出了几条黑色的火龙沖向了男人。 「啧,不自量力。」白衣男子手中的玉笛在指尖转了几圈,被他握住一端,扫向了火龙。顷刻间,红龙被拦腰截断,像是失去了动力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再看地上,已经没有了红夫人的踪迹。 「逃的倒是挺快,但是,想跑可没那么容易。」说着,白衣男子收起了玉笛,跃下树梢,便朝一个方向飞去。 「雪儿,回来!」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白衣男子停在了空中,有些不甘的忘了远处一眼,转身飞了回去。 辛十四娘半跪在地上,地上的荷花三娘子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托起荷花三娘子的上半身,掏出丹药,朝着她嘴里餵了几颗。 「小姐,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让我再追她。」白衣男子落地,收起了尾巴,变成了一个矮个子的可爱少女。随着样子变的软萌,就连身上的锋芒也被收敛了起来,天上的黑云也尽退去。 「这姑娘中了火毒,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救人要紧。雪儿,拜託你了。」辛十四娘说道。 「好啦,好啦,我帮她解毒。」 雪儿鼓着一张包子脸,却没有再说什么。肉乎乎的小手悬在了荷花三娘子腹部之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荷花三娘子肚子上的那五个血洞里开始飞出粘稠的毒血,在雪儿的手下汇成了一个血球。待毒血吸完之后,雪儿突然将其握住,白色的气体从他的指缝中飞出。等她再张开手的时候,手中便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痕迹了。 第384页 辛十四娘握住荷花三娘子的手腕,「雪儿,她的毒已经清了。不过她旧伤未愈,在加上又受了新伤,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那我们把她放到树上吧,施个障眼法,肯定不会有人发现。」雪儿积极献计献策。 「不可,留一重伤之人在荒野,我放心不下。」 雪儿苦着张脸,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里离家也不远,我们先把她带回家。」辛十四娘说道。 「万一她跟那个丑八怪一样,也是个坏妖精怎么办?」雪儿说道。 「不会的,我看她不像个坏人。」 「坏人可不会在脸上写着坏人二字。」 「先别管她是什么人了,就算她是个坏人,不还有你在我身边嘛,我怕什么?」辛十四娘开玩笑道。 雪儿顿了一下,正色道,「放心吧,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辛十四娘笑了笑,「你不要这般严肃,不过就是丢了些东西罢了。那也不光是你的责任,也怪我太过粗心,莫要太过自责。我们先带她回家吧,除夕那天没回来,估计爹娘又该念叨了。这次回去,多呆上几天,正好还能在家过个上元节。」 「嗯。」 季子禾派日游神去查探敌情,等日游神回来后,却告诉他什么也没有见到。季子禾努力感受了一下,也没在宁安县的地界里再感觉到什么过于强烈的戾气,便将其抛在一边了。 他就说嘛,他们宁安县这个小县怎么会来什么大妖大魔,又没宝贝,也不是什么灵气旺盛的宝地,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估计只是哪个大人物不小心路过而已,如今已经离开了,所以日游神才扑了个空。 人家京州城的官员好不容易「下乡」一趟,自然要体验体验这里的风土人情什么的了。特别是这种轻松的活,出差当公费旅游也差不了多少。宁安县算是他们旅游的重点站了,季子禾自然要带着他们好好转转。 当然,旅游肯定也不是单纯性质的旅游。除了钦差团里很多人比季子禾官职大,要好好招待,博个好感度,增加点名声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天子居庙堂,国家这么大,就算出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需要钦差大臣的存在。虽然颖仙公公不是考察吏治的钦差,但太监是天子近臣,到了地方,自然就成了皇帝的眼睛,他的所见所闻,说不定就会被皇帝的耳朵听到。季子禾作为本县县令,导游之位,舍他其谁。 第203章 敷衍式报恩 先带着一行人马在县衙转了一圈, 因着过年走亲访友的缘故,城里的很多商铺都歇业, 没有平日热闹。季子禾干脆就带着一行人出了城,去附近的山上转了转。遇寺拜佛, 遇观拜仙,还在某个富户的庄子上吃了茶点。 眼看着太阳落到了西山, 天边布满红霞时,一行人才骑着马儿回城。颖仙公公并没有走在最前头,前头开路的是几个训练有素的年轻小将,而季子禾则是跟在颖仙公公的身侧, 与他错开了身位, 走在他的斜后方的位置, 方便随时与他交谈。 别看颖仙公公面相柔弱, 但骑马射箭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也难怪皇帝会给他一个将军的职务, 就是不知他的武艺如何。 「季大人,咱家在京州时,便听说您年少有为, 还未至弱冠的年纪便已经做了一县之长。见到您之后,才知您少年老成,可不单单只是在为人处世方面。」颖仙公公轻笑道。 季子禾愣了一下, 「将军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惶恐,不知将军所说的是哪个方面?」 颖仙公公手上翘着兰花指, 轻轻遮掩着唇面,做尽了小女儿姿态,「季大人年纪轻轻,便有了一副如此漂亮的美髯,着实令人羡慕啊。」 额,是说他的鬍子啊。季子禾不大自然的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假鬍子,凑近了一些,对着颖仙公公小声道,「将军误会了,其实我这鬍子是假的。」 「当真,咱家竟是没见过如此自然的假鬍子。」颖仙公公惊讶道。 「这是下官的独门秘方,若是将军需要,回头我就给您送几副新的过去。」季子禾小声道。 颖仙公公弯了弯眉眼,看着季子禾的眼神越来越满意,是个上道的,「那咱家就多谢季大人了。」 太监是阉人,也就是旁人所鄙夷的没有根的男人,这辈子都甭想长出鬍子来了。如今看起来再风光,可他们的心理却始终是缺了那么一块。越是长不出鬍子的,才越想长出来。甚至有些太监还在宫外还置办了宅子娶了媳妇儿,就是给自己一个安慰罢了。季子禾这假鬍子,还真是戳到了颖仙公公的痒处。 「将军客气了,只是,此事还请将军替我保密,莫要叫他人知晓我这鬍子的真伪才好。」季子禾又道。 「哦,这是为何啊?」 「将军,下官这也是逼不得已啊。世人多以貌取人,下官还未及冠,年纪尚轻,所有人见下官第一面,心里都难免生出轻视。身为一县的长官,必须要能服众才行。自从贴了这假鬍鬚,旁人见到我的第一眼关住的便不会再是下官的年纪,下官便能省去许多的麻烦。」季子禾真诚道。 「季大人辛苦了,咱家十分理解你的苦楚。这世人啊,心里个个都有偏见,咱家也时常因其烦扰呢。」颖仙公公颇为惆怅道,竟是生出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 季子禾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被人看轻是因为年龄,而颖仙公公却是因为他太监的身份。虽说二者确有共通之处,可若真的当成一回事,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估计就会得罪人了。 第385页 回到县衙之后,总算是能歇歇了。等季子禾回家吃了饭,然后就熘达到前衙消消食,顺便找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容戈。 「大人。」容戈见了季子禾,俯身行礼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容捕快吃饭了吗?」 「已经用过了。大人约我来,说是要找那作案之人,不知可有眉目了?」容戈问道。 季子禾故作高深状,「当然,我已经找到那人的住处了,跟我来就是了。」 「是。」容戈虽然疑惑季子禾这一天也没有怎么关注过此事,不知是怎么将人寻到的。可再一想,季大人可不是普通人, 便就释然了。 季子禾没有带着容戈出县衙,而是拐到了县衙中专门给外来人员居住的行馆,停在了一座小院门口。 「就是这里了,我在你家四周施了点法术。无论是谁从哪里走,都会沾染上印记,那个朝你家扔东西的人在这里面。」季子禾说道。 容戈一听,便要抬脚踹门,却被季子禾拦了下来。 「这里是京城来的钦差手下的官员住的地方,不可如此鲁莽。」 容戈退后了几步,「大人说的是,是属下唐突了。」 季子禾点了点头,「去敲门。」 「是。」容戈走到门口,敲响了院门。 不一会儿,门里便响起了动静,一个少年将大门拉开,猝不及防的就与容戈打了个照面。 「是你!」容戈大叫一声。 少年慌忙用袖子遮住脸,「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你为何要躲?」容戈又道。 胡小六眼珠子转了一圈,对啊,他又没干什么坏事,他为何要躲。当即放下袖子,拍拍衣上的褶皱,大大方方的说道,「好吧,就是我。」 「大人,他承认了。」容戈扭头道。 「那本大人这就将这小妖收了,好好教育一番。」季子禾说着,掏出了城隍印。 胡小六一见城隍印,立马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了,「你们想干什么,我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收我?」 「你不自己承认了吗?」 「我承认什么了我,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胡小六满脸畏惧的往后退,然后就撞上了一个人。他扭头一看,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赶忙躲在了这人的身后。 「四哥救命,那人要收了我!」胡小六扒着这人的胳膊,大叫道。 胡四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冲着季子禾行礼,「拜见季大人,小弟性子跳脱,不知何处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季子禾认识这人,白天他还见过呢。他是颖仙公公队伍里少有的文官,是做文书工作的,姓胡,不知叫什么名字,只知其字为弘文。 与胡小六不同,胡弘文的身上没有半点妖气,季子禾甚至没察觉到他不是个凡人。这不是佩戴什么法器就能做到的事,法器再好也要看使用的人才行,胡小六身上也有法器遮掩,可面对面时季子禾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只狐狸精。季子禾看不出来胡弘文的异样,只能说明此人的修为可能还在他之上,是位得道狐仙。 季子禾收起了城隍印,「你弟弟并没有冲撞我,他应该道歉的是容捕快。」 「实在是抱歉,是我未管束好小弟。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两位进屋喝杯茶吧。」胡弘文作邀请状。 季子禾二人也不推辞,便随着胡弘文进了屋子,坐下详谈。 「不知我小弟究竟犯了何错,竟惹得二位如此大发雷霆?」胡弘文问道。 「这事儿还是得问问您弟弟,问他到底与容捕快有何深仇大恨,为什么老是往容捕快的院子里抛动物的死尸?为的是恐吓,还是别的?」季子禾问道。 「竟有这种事情。」胡弘文惊讶道。 胡小六忙叫道,「才不是,我与容姑娘没仇。容姑娘帮过我,就是我的恩人,我才没有恐吓她!」 胡弘文板起了脸,「小六,那你自己说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干?」 三个人都坐着,就胡小六一个人站着,就跟个三堂会审一样。 胡小六低着头,看着鞋尖,像个犯错受批判的小学生,扭扭捏捏道,「我就是想报答她。」 「什么?」 「我说,我这是在报答她。」胡小六抬起头,瞪着胡弘文大声道,「谁让你不帮我报恩,那我就只好自己来了。这两天我辛辛苦苦抓了许多猎物送给她,我哪里做错了!」 竟然是这样! 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原来竟是个大乌龙啊。 季子禾抽了抽嘴角,赶忙端起茶杯,装作喝茶遮掩了一下。啧啧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报恩法,你送猎物就送猎物吧,为何要搞得人家整个院子都是血肉模糊的,腥气沖天,简直都不能住人了。谁能想出来这是在报恩啊,瞧着像寻仇还差不多。 「那你为何要躲我?」容戈问道。 胡小六又蔫了,眼神飘忽,「我这不是怕你不收嘛。」 他报个恩容易嘛,想偷个懒都不行。 从小被他四哥教导着什么知恩图报的大道理,他既然被容戈帮过,肯定是要报答的。 胡小六这只小狐狸精修为一般,也没有什么其他本事,自认为除了张脸,还有几个能干的哥哥,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长处了。 容戈帮他,他本来想以身相许来着,谁知人家没看上他,他就只好去京州寻他最聪明的四哥,让他给出个主意。 第386页 胡弘文听完他的故事后,便说若他真想报恩的话,送点钱给容戈就行了。并训斥他,别动不动就搞什么以身相许,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毛病。 别说他是只公狐狸,哪怕是母狐狸也没有说受人点恩惠就要以身相许的。能这么干的要么就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那人长的好看,看上人家了。也就他这傻弟弟相信那些个酸腐文人编出来的妖精报恩的假故事,但凡有点心眼就该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可胡小六不愿意啊,报恩哪有拿钱了事的,那不就亵渎了他的恩人嘛。必须得整成戏里白娘子那般才行,不然哪能叫报恩啊! 胡弘文又劝了他一番,见他冥顽不灵,就不管他,让他放任自流了。 胡小六自己琢磨了许久,等到新鲜劲头过了,便烦了,觉得报恩这事还是太难为自己了。算了,要不还是拿钱了事吧。 可胡弘文却不愿意掏钱了,让他自己欠的恩,自己解决。胡小六哪里会挣钱,他挣的还没有自己吃的多,没几天就不了了之了。 结果前些日子兄长要来宁安县出差,胡小六又想起报恩这事了,觉得一直拖着也不成,便跟着兄长一起来了,想要趁机了了恩情。 没钱想报恩,胡小六就想出了这个歪点子。甭管容戈收不收,反正他该送的是送到了,若不是季子禾他们找上门来,他还真想为自己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敷衍式报恩点赞。 第204章 i have a dream 原来是这么一回, 这么傻乎乎的小妖怪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季子禾朝着胡弘文投去同情的目光,真是难为你了兄弟。 容戈抿了抿嘴唇, 「既然这样,你送的那些东西我就收下了, 我们的恩怨就算了结了,以后不要再往我那里扔东西了。」 「那怎么成, 我哥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哪够啊,我打算每天都给你送一百只猎物, 一直送到我哥他们回京的时候。」胡小六说道。 「小六!」胡弘文低声呵斥道。 胡小六不高兴的看着他, 哽着脖子说道, 「干嘛, 我只是想报恩罢了。」 「我知道你想报恩, 但也要看看人家需不需要。若是人家不需要, 那你这就不是报恩而是在给人家添麻烦。」胡弘文耐着性子解释道。 胡小六愣了一下,朝着容戈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吗?那么多猎物呢, 肉能吃,皮子削好后还能拿去卖钱……」 「不,我不需要。」容戈打断了他的推销。 胡小六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仿佛一只受到打击的狗狗, 脑袋上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送了。」胡小六垂头丧气的说道, 也不打声招呼,抬脚就离开了屋子。 太丢脸了,真的是没脸见人了,这种报恩一点也不好玩。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遇到个「许大官人」,让他也体验体验当白娘子的感觉。 「这孩子,真是太失礼了,说走就走,我代他向二位赔个不是。今后我一定严加管教他,定不会让他再来打扰容姑娘,还望容姑娘能够海涵。」胡弘文恭敬道。 「只要他别再往我屋中扔东西,一切好说。」容戈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在外闯荡了几年,身上也染上了几分江湖儿女的性子,当即便原谅了他。 胡弘文满意的点了点头,「多谢容姑娘,若是容姑娘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可以去京州找在下,在下定尽力而为。」 「不必……」容戈刚想拒绝,却被季子禾不贊同的拉了拉衣角,随即改口道,「那就麻烦胡大人了。」 「客气。」胡弘文疏离道。 等到容戈之事尘埃落定,季子禾才问道,「胡大人,本官有一事不明?」 「季大人所言何事?」 「天界有规矩,仙人不得干预人间之事。更何况胡大人还成为了朝廷命官,岂不是违反了天规吗?」 「季大人说笑了,若说违反天规,大人不也一样?」胡弘文一双狐狸眼微眯,透露着狡黠。 「本官实乃特例。冥界官吏不足,故选取活人行冥界科举,录取者,授予阴官之职,本官便是其中之一。严格来说,我是冥界的城隍,非天界之人。」季子禾说道。 「不知从何时起,凡成仙者皆归于天界,也不知是何缘故。但并不是所有仙都嚮往天界,天界的规矩条条框框如此之多,成为天界仙人哪里有什么逍遥可言,那成仙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过就是一山野小狐,不懂什么天规,也没有白纸黑字立下字据卖身天界。这身修为也是我自己修来的,天界未曾帮我半分,又凭什么来管我?」 季子禾被他的狂妄惊到了,自他成仙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种话呢。 「弘文兄这番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旁人都说神仙好,天界怎么怎么样,可在我看来,天界跟人间也没什么两样。天上一个朝廷,人间也是一个朝廷。同样是各种规矩加身,把人管的死死的,各种人情往来世故,多不胜数。当了神仙也没有半分潇洒可言,倒不如做个小妖怪自在了。」季子禾笑道,连称呼都给该了。 「确实 如此。」胡弘文嘆了口气,「唉,惭愧,话虽如此,但恭谨兄还是高看我了。」 「为何这样说?」 「实不相瞒,其实我入朝为官并不是为了对抗天规,而是因为我是以文入道。听闻皇宫中有一上书房,其中有万卷藏书,集历代王朝的珍藏,是世间书籍最全的地方。我本想偷偷潜入,但皇宫对应天上紫薇星,又有皇帝的龙气护卫,无论妖鬼,非召不得入内。天界规定神仙不得干预凡人之事,我不敢明着与其作对,便隐姓埋名,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投身颖仙公公门下成为他的幕僚,他许诺我来日定将我安排到上书房管理文书。我便被他引进了仕途,授了官职,供他驱使。」胡弘文说道。 第387页 」原来是这样。」季子禾瞭然。 本来季子禾对天界就没啥感情,多嘴问了一句,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想对人间的朝廷做点什么坏事,也没别的意思。既然胡弘文不是为了破坏国运,季子禾也不愿意多问。 「弘文兄,天色不早了,既然事情已了,我们便告辞了。」季子禾站了起来说道。 胡弘文也没有留他们,只是将他们亲自送到了门外,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走在路上,容戈忍不住问道,「大人,刚刚您为何要劝我答应胡弘文啊?」 季子禾抄着手,「你是不是傻,那可是个神仙。神仙说他愿意欠你个人情,你干嘛不要啊。况且,若是你真拒绝了,他万一觉得面子过不去,给你背后穿小鞋怎么办?」 「可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吧,我也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人家明显是想跟你彻底了清他弟弟犯傻的事情,你若拒绝,他不就觉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只是口头答应让他安心而已,大不了你不去找他就是了。」季子禾说道。 「属下确实未想过那么多,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不过,我要是你,我肯定不会拒绝。刚才多好的机会啊,正好能把你欠的债还了,那你不就轻松了吗。」 容戈:「额,这个……还是算了吧。本来就说不让那小狐狸报恩的,谁知道他又来了这么一出。那位胡大人本就不欠我什么,怎么能让他为我还债。」 季子禾摇了摇头,「真搞不懂你们到底是有恩啊还是没恩呢,一会一个要报恩,一会一个不愿意,一个又要补偿,我听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算了,这事儿你自己心里肯定清楚,要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我就不瞎出主意掺和了。」 「这次的事情还得多谢大人,若非大人帮忙,怕是我那院子这些天都不能见人了,改日我请大人吃饭吧。」 季子禾顿了一下,请吃饭?食堂饭吗?这是道谢呢还是杀人呢! 「不了,不了,身为父母官,这是本官分内之事,怎么还要你请客呢?我家里厨房着火了,我得先走了。」季子禾说完,拔腿就跑。 容戈:!!! 季子禾没想到,一时编出来的瞎话居然真的有人相信。第二天他去衙门时,逢人人就问,大人,你家厨房怎么样了,火灭了吗? 季子禾:…… 他竟没想到,容捕快居然成了小喇叭,他随口一说,居然整个县衙都知道了。 季子禾想想都觉得心痛,容捕快,你变了,明明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快还我那冷酷无情人狠话不多的容捕快来! 还是不可能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变成之前的样子了。之前容戈是因为背负血海深仇,再活泼开朗的性子也会被仇恨压抑的阴郁。如今大仇得报,她自认为得到了新生,心上的大山被挪开了,她 肯定不会还像以前似得愤世如仇。 说白了,人家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呢,她只要不自己非得端着副冷漠的样子,县衙里的很多人都挺愿意与她搭话的。容戈担心季子禾的厨房,难免会告诉别人,一传十十传百,然后所有人都知道季子禾家厨房着火了。 季子禾真的是有口说不出,好在今天还要陪钦差出去玩耍……咳,体验民情,不必待在县衙,不然光解释这个都要让他头秃。 季子禾这么一躲倒是高兴了,却让来找他,想给他念经的慧心和尚又扑了个空。 好在和尚心胸宽阔,也不在意为何自己老是扑空,这其中到底有几次是真几次是假,恐怕只有衙门里的人知道。既然又没有见到人,那和尚就只有下次再来了。心诚所致,只要自己不放弃,他相信一定能打动季施主皈依我佛的。 慧心低眉浅笑,按动着佛珠,一步一步往自己挂单所居的五柳寺走去。 街市虽然没有年前热闹,可商户们大多数都已经开门做生意了。因着快到上元节的缘故,也透露着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慧心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却是不沾染半分的烟火气,就仿佛与旁人是两个画风,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明明打扮也没什么不同,却能让人第一眼就看见他,被他周身的祥和宁静之气所感染。就连调皮的孩子跑过他身边时,都不自觉降低了声音,放轻了脚步。 偏偏就有人非要打破这一玄妙之景,专门走到了这位年轻的僧人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师父,我看我们很有缘啊。」瞎子李闭着眼睛,手里握着猫儿的手,笑着对着慧心说道。 慧心单手合十,作揖行礼,不紧不慢道,「施主如何看?」 「都说相由心生,我自然是用心去看。」瞎子李说道。 「不知施主所说,是何缘分?」 「相逢即是缘分,何必执着因果呢。小师父,我们如此有缘,不如一起喝杯茶吧。」 「既然如此,小僧便恭敬不如从命。」 猫儿看看自家先生,又看了看对面的和尚。心里大逆不道的想着,这俩人笑起来就像两只狐狸,一起摇着尾巴,看起来就不像是想干什么好事。 第205章 茶楼谈话 茶楼里, 座无虚席。老乐师手拉着二胡演奏着曲目,台上一个漂亮的姑娘手持着快板, 正在唱着一个本地的民间故事。这故事还挺受欢迎的,许多客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听到精彩之处,还会激动的拍手叫好。 第388页 相对一楼的热闹, 二楼就显得清净了许多。一共也没几桌客人,相互之间离得很远,还用屏风阻隔,以免被人打扰。 「人有七情六慾, 佛却不应该有。我观大师的面相, 此刻应是为情所困。这应是你成佛的最后一道劫数, 度过此劫, 大师方可修成正果, 成为救世之佛。」瞎子李闭着眼睛, 手指在桌上摸索。猫儿赶忙将桌上的茶盏推到他手边,以免他烫伤了手。 慧心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疑惑。此人究竟是看的见还是看不见, 若是看不见,那他在街上又是如何准确无误的拦住自己的? 「先生说的是,小僧虽然来宁安县不久, 但也时常听闻香客们谈论,宁安县城有位名号瞎子李的算命先生,想必就是您吧。」慧心说道。 「不错, 正是在下。」瞎子李饮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又开始伸手在桌上摸索了。 猫儿见状,就跟他腹中的蛔虫一样,知道他想做什么。忙抓住桌上的花生,剥了皮,把花生米放他手里。瞎子李吃了花生米后,猫儿又忙将剥好的杏仁,核桃放他手中。 看着对面一个吃,一个剥的,慧心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施主拦小僧,究竟所为何事?莫非,是想为我指条明路,助小僧渡劫?」慧心拨动着佛珠,心中默念着经文,以求内心的安宁。 「给你指明路?大师不是已经知道已经怎么渡劫了吗?你与那野荷精是有前世的因果,今生又再遇,相扶相伴这么多年,一会儿你救我,一会儿我救你的,之间的因果早就纠缠不清了。想渡劫,很简单,你将那野荷精杀了便好了。」 慧心的手停了下来,抬起眼帘,「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怎能轻易伤她性命。」 「大师真是慈悲心肠,叫我这瞎子都不好意思为死在您禅杖下的妖魔喊冤了。」瞎子李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慧心怡然不动,「那些妖魔作恶多端,小僧也是逼不得已,才将其渡化。」 「这话就说错了,此荷本就因你而生,也应因你而死,方可彻底了结因果。」 慧心没有说话,用行动表示出自己的拒绝之意。 瞎子李摇了摇头,「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怪不得说情劫乃是最难渡的劫数之一。」 「六祖曾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觅兔角。想要成佛,必须从做人中求,不成人,怎成佛。况且,施主有句话说的不对,佛法并没有说过,佛无七情六慾,只是佛的七情六慾与众生的七情六慾有所不同罢了。六道轮回是苦,佛法只是教人如何正确去看待七情六慾,脱出轮回,脱离苦海,并非真正去斩断七情六慾。若真有无七情六慾的人……那还能叫做人吗?」 「大师说的对,我不信佛,对佛门也不甚了解。倘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大师见谅。」 「无妨。」 「不过,大师,您说的也不对啊,也不是所有佛都要先成人的。我记得有一个佛……额,叫什么金云,对,本体是一朵金云的佛,就没成过人,你说这是为何啊?」 「阿弥陀佛,金云佛乃上古时期之佛。上古时期与如今的佛门存在断层,那场浩劫之中,修炼法门,佛家典籍皆被遗失,许多得道高僧也都圆寂,仅留下的几位辈分高的佛修修为阅历仍旧尚轻,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如今佛门中人的修炼之法,皆为大浩劫之后由佛门德高望重之辈摸索 编纂而成的。不光佛门,三千大道,大都断绝,仅余下的几个,同样因为法门遗失,无法恢复上古荣光。因而,无人知晓上古时期大能们是如何修炼的,小僧年纪尚轻,自然也不知金云佛是如何成佛的。」慧心说道。 「都说修佛道者是对灵根与灵气要求是最低的,如今灵气消散,修佛应该有成佛,证金刚或是菩萨果位的都少之又少,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大师可知,佛之上,是何境界?」瞎子李话风一转,又问道。 慧心觉得自己眼皮跳了一下,平静道,「圣人。」 「不错,那圣人之上呢?」 慧心摇了摇头,「小僧不知。」 「都说修炼无止境,那圣人也不该是终点才对。我曾听闻,上古时期,成圣之人,便有打破界壁,去往他界的能力。我想,在其他的世界,肯定能找到答案吧。」瞎子李脸上露出嚮往的神色。 「可惜,此界已经不许任何人成圣了,恐怕施主无法达成愿望了。」 「那可未必。」瞎子李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猫儿没有再往他手里递东西了,只是拿来一个空盘子,将剥好的坚果都放进盘子里存着。 「施主有何高见?」 瞎子李正襟危坐,「不知大师可知,为何此界不允许再出圣人?」 慧心面上露出几分冷意,「施主究竟是什么意思,何必再与小僧打哑谜,直说便是。」 「大师不要如此严肃,我也没其他意思,我就是想让大师普渡普渡众生罢了。」瞎子李笑了笑,「大师应该知道,如今灵气正在极速的衰退,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消亡殆尽。到时不说你我,还有那漫天的神佛,无数的妖魔精怪都将不复存在,大师甘心吗?」 不等慧心回答,瞎子李便自答道,「我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才踏进修士的门槛,摸到那虚无缥缈的道,进去一个神奇的世界。我想要成仙,想要成圣,想要超脱,想要去看看这方天地之外的世界。哪怕是笼子里的鸟儿,只要给它一个机会,它也会不顾一切的飞向自由,何况是人呢。我不甘心我的未来就是死路一条,上古的前辈们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为何他们便能如此逍遥,而等待我们的,却是无尽的绝望。每过一天,就又靠近死亡一点,每天不过是在数着死期过日子,那么成仙成佛还有什么意义?」 第389页 「看施主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慧心问道。 「不错,一个很悲哀也很卑鄙的方法。当然,这法子不是我想的,我只是从你的未来看到了罢了。若说这局,还是你们佛门自己定下的。」瞎子李睁开了眼睛,浩瀚无垠的星空在了眼中闪烁,璀璨迷人。然而只是一瞬,他便再次紧闭,只是让对面的慧心半天回不过神来。 「那是?」 「天赋罢了,让我能看到你的过去与未来。」瞎子李对自己的眼睛,从来都不愿意过多谈论。 慧心轻念一声佛谒,平静心神,也没有追问。 「大师,你可知自己的身世?」瞎子李问道。 「小僧是沧州人士,自幼无父无母,刚生下来便被人遗弃在佛寺门前,是圣泉寺的主持救了小僧,渡小僧入了佛门,授小僧佛法。」对于自己的身世,慧心并没有觉得有任何难以启齿的地方。 瞎子李摇了摇头,「没人会没有父母,没有爹娘,难不成大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我知道,大师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但事情并非如此。」 慧心垂下眼眸,他从未思考过自己父母的问题,也并没有对此有任何的期待。因为,他与金云佛的转世差不多,都是天煞孤星的 命格。 不管慧心好不好奇,瞎子李还是继续说道,「你其实并不是沧州人士,而是通洲人士。那年通州大旱,你父母成为流民,被迫远离故土,跟着逃荒的队伍来到了沧州。沧州虽然富裕,可人家的钱粮也不是大风颳来的,虽有官府、富户施粥,却也是杯水车薪。就在这种情况下,你出生了。你母亲因为被饿了许久,又缺医少药,生下你便死了。你父亲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又拿什么餵养嗷嗷待哺的你啊。于是便有人提议,反正也养不活,不如煮了,好歹也能填饱一下肚子。等他饿死了,正好一家人在地底下团聚。」 「你爹不肯同意,可飢饿的流民却是不肯罢休,对你虎视眈眈。那时,每天都会有无数的流民因为抢不到稀粥被饿死,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你爹怕你真被他们抢去,草草将你娘埋了,便上了山,到了圣泉寺,想要让寺里的和尚收你做徒弟,好歹能捡回一条命。和尚当然不愿意了,那么多流民呢,为填饱肚子哪个不想当和尚呢。寺里的和尚们觉得,圣泉寺不过一个寺庙,施点粥药还成,收流民入寺为僧是绝对不行的,这个先例不能开。你爹不愿意放弃,就抱着你跪在寺门口,一直朝寺里磕头,和尚们拿棍子赶都赶不走。你饿了,他便划开手掌,用自己的血餵养你。最后,你爹死在了圣泉寺门口,和尚们便偷偷将你抱进了寺里,在你爹的尸体被官府的收尸人拖走之前。」 虽然瞎子李说的简单,可慧心却能想像出当时的场景,不知不觉中,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流出,摔落在地。 「为何寺中的僧人不曾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们心虚啊,他们怕你知道了你父亲怎么死的,就会怨恨他们当时的冷眼旁观,然后报复他们。」 慧心拨动佛珠,摇了摇头,冷静道,「小僧并不恨他们,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想要自保并没有做错。他们没有义务救小僧的父亲,也没有义务救小僧,但他们最终还是救了小僧,小僧怎么会怨恨他们呢?」 「所以,这就是那些和尚只是和尚,而你却成了菩萨的缘故。」瞎子李轻笑道,「不过,虽然大师亲缘淡薄,却还有一直系亲属尚在人世。」 第206章 又遭雷噼 「施主说的是何人?」慧心问道。 瞎子李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说起这个人,那可真是不得了。你们之间, 可是有九世的缘分呢。」 「九世的缘分?」慧心沉思片刻,「莫非, 你说的是季子禾季施主。」 「正是,此生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二十几年前, 你母亲嫁给了季大人的父亲,然而在你母亲怀孕的时候,季大人的父亲却惨死,让你母亲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你母亲生下季大人之后, 不愿意忍受清苦, 一辈子做个寡妇。所以, 季大人刚刚满月, 便收拾细软, 偷偷离开了季家, 只留下季大人与其祖父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后来,你母亲到了通洲,在媒人的介绍下, 嫁给了你的父亲。」 慧心眼中泛起波澜,「施主,既然你能通古今, 可否告知小僧,为何季施主今生的命运会改变?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此生本应在出生前就断绝亲缘, 应是在母亲的棺中出生。可为何,他的祖父尚在,而且他的母亲又成了小僧的母亲?」 「很简单,因为你知道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被人操控的未来,与你知道的未来有差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局,一场从数万年前就存在的局。」瞎子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其实这些,我本不该告诉你,毕竟这事对我也算是有利。只是,我看不惯某些人的嘴脸,怎么说,也要让你知晓一切的因果才是。上古大劫虽然厉害,可存留下来的漏网之鱼可是不少。能从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的,除了太过弱小,便是太过强大,强大到连天都不敢随意动他。大道三千,你可知为何只有神仙妖魔几大势力依旧繁盛之今?」 慧心摇了摇头,「这几大势力虽然看似繁荣,可相比上古,却是没有办法比较的。」 「不错,所以,你真当你佛门的典籍都遗失了吗?和尚哪个不念经,难不成当时活下来的和尚一个都不会背?不对,因为他们要把佛门的发展控制在天道的容忍范围之内,只要这样,佛门才能保留下来。那些所谓遗失的典籍,实则是他们自己销毁的。同理,天界也是如此。妖族的传承断裂,只能半路飞升成仙,学习天界的修行之法才能继续修行,所以妖族一旦飞升,便被默认归为了天界之人。而魔族……那些个魔,一个比一个自私,谁若是有厉害的法门典籍,怎么可能捨得给别人看。所以魔修通常都是自学成材,全靠自己摸索,能修成大能者,少之又少。」 第390页 「原来如此。」 「那么,还是那个问题,为何如今大兴的只有这几大势力呢?上古时期,无论是什么种族,修的是何大道,皆有成圣的可能,可为什么如今都见不到他们得踪迹了呢?」 「还请施主为小僧解惑。」 「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如今大兴的这些势力中的上古大能未死绝而已。有他们在背后运筹帷幄,才能让这几大势力安稳至今。我能看破天机者,那些上古时期的大能之中,自然也存在。你们佛门中就有一位大能拥有跟我的天赋相似的神通,他早就发现了天道的问题,便想法设法寻到了那一线生机。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寻得金云佛留下的一缕魂魄,又找到金云佛留下的一颗舍利,点化教导后,让他去跟着金云佛的魂魄一同转世,名为守护,实则……呵。」瞎子李低笑了一声。 这下,慧心是真的保持不住平静了,震惊道,「你是说弥勒尊佛,他……」 「嘘,你不要说,听我说。谁知道他身后是不是有别人在,反正不要直呼人家的佛号背后议论人家,万一人家听见怎么办。」瞎子李说道。 慧心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佛门让你跟着季子禾一同转世,说是让你守护他,在适当的时候接引他至 西天。可实际上,不就是让你监视他,把他的转世放在佛门眼皮子底下看着嘛。按理说,你虽然是舍利子,与季子禾同出一脉,可二者皆轮回了九世,之间的联繫应该少之又少了,可实则不然。今生你虽与季大人同母,却是异父。可你看看,你长的是不是越来越像季子禾了,就算是亲兄弟,都不一定有你二人长的相像。」 「这又是什么缘故?我幼年时,曾见过季施主一面,那时我二人长相併不想像,为何长大后却会如此?」 「凡人的相貌的,确实是会受父母的影响。可你们终究不是凡人,所以在转世后,开始时的相貌是受父母的影响,然后就会慢慢长成你们灵魂的样貌。你是不是很纳闷,你为什么灵魂会长的像季子禾?」 良好的修养让慧心即使面对那么多颠覆世界观的真相冲击着,依旧能够保持着几分清醒。虽然有些消化不良,可他并不介意知道更多真相。 「劳烦施主解惑。」慧心说道。 「你当真以为佛门让你跟着季子禾一起转世没有别的目的啊,你自己可能没发现,你每一世都与季子禾是血亲的关系,所以你们轮回了九世,之间的联繫不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深了。也正因为如今,你们的灵魂也就越发的相似。」 「这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金云佛的转世不能合道,一但他成圣合道,所有修士全都是死路一条。既然他不能,那便换个人好了。他们是想来个以假乱真,让你代替真正的金云佛,去改写天道。可惜啊,假的就是假的,你与季子禾再像,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几分,天道又不是瞎子,怎么会认不出来。所以,你……」瞎子李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为何不继续说了?」慧心正听着入神,突然没了声音,便疑惑道。 「呀,被发现了啊。」瞎子李抓过猫儿剥好的一盘子坚果,囫囵一下全都扔进了嘴里。 慧心这才注意到,周围好像太安静了些。街上的叫卖声没了,茶楼下唱曲和客人的闲聊声也没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了他与瞎子李二人,就连刚刚坐在瞎子李身边剥坚果的猫儿也不见了踪迹。 只听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手臂粗的闪电从头顶的屋顶穿透而过,噼向了瞎子李。 「小心。」慧心忙扔出了手里的念珠想要帮他阻挡,然而那闪电威力巨大,念珠碰上它,压根连丝火花都没有碰出来,直接就没了影子。 眼见那闪电就要噼向毫不设防的瞎子李,慧心已经能够想像出他的惨状了,却见这人猛的睁开了眼睛。那来势凶猛的闪电突然像是变成了回巢的乳燕一般,一头撞进了他的眼中,消失不见。 慧心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瞎子李却是面无波澜的闭上了眼睛,对着慧心说道,「瞧见了吧,这就是上古大能的威力。就算你修成了个菩萨,在他面前,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施主的意思是,这是人为的招数?」慧心虚握了下手,想起自己的念珠,面色很是不好看。 「当然啦,难不成我如此该遭雷噼吗?天道说不定巴不得我破坏他们的计划呢,怎么会噼我。」瞎子李话音刚落,头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好了,不说就不说了,不要生那么大火气嘛。」 「这便是上古大能的实力吗?」慧心冷着眼说道。 瞎子李摇了摇头,「你太小看上古时期的大能了,他们若真动起手来,那肯定是要移山填海,也难怪天道容不下他们。刚刚那一下,动手之人根本没来此处,只是远程控制。即便如此,我们的一举一动也都被他瞧着呢。」 「动手之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那人 又没来,我看不到啊。」瞎子李说道。 「施主不是算命先生吗?」 「咳,这个……」瞎子李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卜算推演之术,在下尚未大成,能算的只有修士和凡人,不能算神佛,更别提那些上古大能了。不过,若是不用数术,我可以知道任何一人的命运。但也要那人站在我面前,被我看到才行,这是我天赋的局限。施术之人没来,谁知这人到底是出自佛门还是天界,亦或是某个隐居的大能呢。」 第391页 慧心皱了皱眉头,单掌置于胸前,朝着瞎子李微微倾身,「施主告诉小僧如此多的天机才会遭受此劫难,是小僧的过错。」 「无碍,我敢告诉你这些,自然是有自保的底气在。再者,这些所谓的大能虽然厉害,可也不敢真的出面来杀我。如今,天道正愁没地方找他们呢,他们不敢放个大招。惊动了天道,那必定是只剩下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能从上古大劫中活下来的大能,哪个不惜命。他们不会为了杀我这个小人物暴露自身,搭上自己的一条命的。」 像是被瞎子李的话惹恼了,天空又落下了一道闪电,依旧被瞎子李的眼睛「吃」掉了。这道闪电的威力相比之前那道可小的多,就像是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了一般。待到这条闪电过后,天空中的雷声就不甘不愿的消失了。 雷声消失之后,世界再次恢复了热闹。大街上的叫卖声,楼下的唱曲声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非同常人的耳朵里。还有那只小小的狸猫精,依旧乖巧坐在瞎子李身边,低着小脑袋,老老实实的给瞎子李剥着坚果。 「他走了吗?」慧心问道。 「很显然,是的。」 「那施主刚才未说完的话……」 「大师,喝茶,喝茶。这坚果还挺好吃的,大师也尝尝。」瞎子李招呼道,显然是在差开话题,不愿多说。 慧心有些失望,却也没有继续追问。端起茶盏,饮上一口,听着楼下姑娘唱曲的声音,心里确实久久不能平静。 第207章 兄弟相见 事情还要从除夕那夜说起。除夕之夜, 万家灯火,爆竹连天, 对于厌恶此声的白虎来说,简直一刻也忍不了。 于是, 他就带着自家小僕人出门避爆竹。然而, 想的倒是挺好的, 可除夕之夜,哪个地方不过年, 到处都有爆竹声。就连山里也不清净,没有人, 还有那些小妖怪们。妖怪们羡慕人族的热闹,于是将过年的习俗也学了过去, 气的白虎差点回老家。 相对自己老家,宁安县距离大海更近,白虎又何必捨近求远呢。干脆就抓着黄九郎一路往海上飞,打算寻找一个离陆地远一些的无人岛呆一夜。 结果岛没找到,却见海面上漂浮着一只巨大的鸟儿。它的羽翼铺展开数百丈,颜色是火一般的红色,远处看着就像一座巨大的岛屿。 待到白虎飞近时,便听到这鸟儿巨大的呼噜声, 方知这鸟不是尸体, 还活的好好的。 白虎顺势就降落在了鸟背上,大鸟像是察觉到什么,从梦中惊醒, 扭着长长的脖颈看向后背,「咦,是白虎啊,你怎么在这里?」 白虎化作人形,将黄九郎变成了一只狐狸抱在怀里,「我还想问问你呢,这大半夜的,怎么飘在海上,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尸体呢。」 「哈哈,我从南山回来,结果因为伤势未愈,半路没了力气,就只好飘在了个海面,任由海水带着我走。这处离陆地还有多远,若是没有他陆地岛屿也可。我已经许多天未进水米,实在是饿的没力气,飞不起来了。」 白虎皱了皱眉头,「好歹也是堂堂朱雀,为何搞的如此狼狈。是谁伤了你?」 「此事说来话长……呀,小友醒了啊!」朱雀惊喜道。 「小友?」白虎正疑惑,只见红色的羽毛里突然多了一抹白色。 白凤从朱雀的羽毛底下钻出一个脑袋,迷迷糊糊道,「为何如此吵,可是到了陆地?」 「还没有,此处离陆地还有些距离,你可以再睡一觉。」朱雀说道。 「嗯。」白凤还真听他的话把脑袋缩回去继续睡觉去了。 不怪他堕落了,实在是朱雀的羽毛里太舒服了。朱雀那身羽毛一点都不愧对它们的颜色,一片片都跟小火炉似得。 初时白凤还不晓得其中的好处,结果钻进去后,立马就不想出来了。朱雀羽毛本就无坚不摧,还可避水火,闲杂人等哪有机会掀开他的羽毛,钻进去享受一把啊。所以,没人知道,他的羽毛散发着南明离火的余息,又无南明离火的火毒和灼热,煅体效果一流。白凤觉得,假如自己在朱雀的羽毛中呆上数千年,不仅能将身体的残缺补齐不说,甚至血脉也能更上一层楼,这简直比凤族许诺给他的涅槃池效果还要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上头。舒服过头了,脑袋就有些不清醒了,就跟喝了假酒一样。 瞧着这只好忽悠的傻鸟,白虎揉了把狐狸毛,「这小东西是谁啊?」 「他是白凤,也算是我的小救命恩人吧。我从南山脱困,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若非是他每日捕捉灵鱼为我补充体力,我肯定不会恢复的像现在这般快的。」 「听你的意思,你先前伤的很重?」 「算是吧,这事真的是说来话长。你快些把我弄到陆地,给我些吃食吧,我实在是没力气动了。」 「现在陆地上都忙着过年,食肆卖不卖吃食还是两说。」 「那怎么办,你可有什么恢复体力的丹药?」 「本君从来都不用丹药那些外物。」白虎神君甩了甩袖子,不屑道。 朱雀:== 不提起这茬朱雀都差点忘了,上古时期丹道刚出世, 很多的修士都争相炼丹。他们兄弟四个作为知名神兽,自然是要走在时尚的最前端,时刻把握潮流。 结果,哥几个也就青龙一个有天赋些,第一次炼丹就成功了。其他三个,第一次炼丹时全都失败了。其中以白虎最为悽惨,他寻的是碧纹紫金炉,用的是兄弟朱雀送的南海海底的不灭真火,炼的却是最最普通的回春丹。这么好的硬体,外加炼的还是如此入门级的丹药,旁人就是失败了顶多也就收穫一炉子灰渣,可他倒好,竟然炸炉了。 第392页 不灭真火真不愧对它的名号,只听炉内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接着火焰便冲破丹炉扑向四周,颇有种蛟龙入海,猛虎下山的气势。 炼丹最忌讳被人打扰,所以白虎就把丹室四壁修的都特别的结实,而且有还各种符文阵法加渚其上,不光能隔音隔火隔强盗,而且任何法术都无法穿透。 丹炉一炸,丹室里唯一一个大活人白虎就遭了殃。不灭之火沖不出丹室,所以便将整个丹室塞的满满的,让白虎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想要逃出去,偏偏那不灭之火也想出去,火灵正堵着门口呢,若开门把火灵放出去,那他的洞府肯定要遭殃。想传信让兄弟来救,但丹室的墙壁太过给力,信都传不出去,这可不就是所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办法,白虎就只能先把火灵制服才能出去。不灭之火说是火吧,它能在水里燃烧,拿岸上来也没灭过,温度还高的吓人。怪白虎没事先了解其属性,临事吃了大亏,与那火灵在丹室足足耗了数月,出去时,白虎的毛都被烧秃了快。 从此之后,白虎神君就再没有炼过丹,也不屑于去用丹药,而且十分厌恶听到噼里啪啦爆炸声,因为那声音总会让他想起自己炸炉之事,想起那被不灭之火烧的嗷嗷叫的痛苦。 究其缘故,还是因为这只红彤彤的鸟儿。会御火了不起啊,搞了个火灵给他也不知道提前训化一番,提个醒也好啊,有这么坑自己兄弟的嘛。 朱雀无语望天,他就是听到兄弟要炼丹好心去送个火而已,哪成想会出现这种事情。那火灵在他面前乖的很,平日连朵火花都不敢放,谁成想到了自家兄弟手里就如此凶残,莫非火灵也是喜欢看脸的?咳,开个玩笑。 不过这都早多少万年前的事情了,事后他也赔了不少东西进去,所以这旧帐不会影响他们兄弟情谊的……吧? 「那,白虎,你随便给我弄的吃的,我肚子实在饿的不行。」朱雀像摊大饼一般浮在水面上,「等等,还是先送我去陆地再给我弄吃的吧,飘在水上,感觉很不舒服。」 「你倒是会使唤人。行吧,看在你现在不能动弹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你先变小点,这么大我怎么带?」 「没力气变身,你就将就一下吧。」 白虎狐疑道,「体型如此大大,消耗自然也大,你该不会是在蒙我吧。」 面对白虎的质疑,朱雀选择一脑袋扎进海水里不露头。 白虎:「……」 这他娘的是心虚了吧! 朱雀看着从自己脑袋旁游过的鱼儿,张嘴就吞下数条。 开玩笑,变小是不可能变小的,变小了白凤小朋友还怎么往他毛里钻。他倒不是真动不了,累了歇了这么久早恢复了。至于为什么在海上飘着……那纯粹是因为懒的动。 虽然朱雀很赖皮,可白虎也不可能真看着自己兄弟大过年的在海上随波逐流,他可是很有兄弟爱的。 于是,很有兄弟爱的白虎神君一把抓住朱雀的尾巴毛,用力一扯。 「啊——」 朱雀从海水里拔出脑袋,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白虎神君淡定的将从朱雀 尾巴上拔下来的尾羽缩小,塞进自己的袖子里,「抱歉,力气大了些,下次我会注意的。我看那边有个岛,不如我先带你去那里歇歇脚吧。」 这像是道歉的态度吗?朱雀一口怒气七上八下的,想发作却又想着自己法力没有恢复,这会儿还打不过这只老虎,若打起来还是自己吃亏。便忍下了怒气,把此仇记在小本子上,待来日再报。 「那就先谢谢你了。若是你再敢扯掉我的一根毛,我定要抓花你的脸!」 「瞧你说的,我是那么没轻没重的虎吗?」假装自己没看见朱雀眼中的小火苗,白虎笑着露出八颗牙。 这种事情来一次就行了,凡是鸟类都特别爱惜自己的尾羽,再扯掉一根的话,朱雀非跟他拼命不可。 白虎没再搞什么小动作,老老实实的担任起了司机,抓着朱雀的尾羽,拉着他往小岛那边飘。 等将朱雀推到了沙滩上,白虎又在岛上转了转,回来时拎着几只兔子和野鸡。 「这岛上无人,你就将就一下用些吧。」白虎将还活蹦乱跳的猎物送到朱雀的大嘴边,企图讨好他一下,让他忘记自己的扯尾之仇。 朱雀将脑袋扭到一边,小脾气上来了,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滴。 「本君不吃生食。」 白虎很想翻白眼,哪里来的臭毛病,他们哥几个小时候住一起时,打到猎物,也没见他少吃过一块肉啊。 「现在条件简陋,你就将就一下吧。」 虽然心里嘀咕,可面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我就不!」朱雀继续扭脖子。 再扭,都扭成麻花了!白虎磨了磨后槽牙,很想沖他屁股来一脚。 「主人,我会做饭。」小狐狸扯了扯白虎的衣角说道。 白虎思索了一下,将黄九郎又变成了人形,「那就交给你了。」 「是,主人,小狐这就去料理。」 「等等。」白虎掏出那根从朱雀尾巴上扯下的尾羽,变成一只发簪,插在了黄九郎头上,「你如今为鬼身,有此羽护身,便能不惧任何至阳之物。」 朱雀不知何时扭过了脑袋,看着白虎,眼神晦暗不明,原来扯他的尾巴是为了他啊。 第393页 第208章 精緻的猪猪男孩 等孟章察觉自家兄弟许久未归出来寻找时, 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白虎将岛上的大小生物全都抓了个遍,严重影响了生态平衡, 然而那只不知满足的鸟儿依旧张着大嘴,嗷嗷待哺。于是, 他就将目光放到了海里。之后的事情就仿佛是流水线加工一般, 白虎抓鱼, 黄九郎烹饪,然后送进朱雀那张犹如无底洞的嘴巴里。 白虎十分后悔, 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揽下这件事情。早知道就让朱雀自己在水上飘着好了, 反正又淹不死,何必自讨苦吃呢。 白虎手指插在一条大鲨鱼的天灵盖上, 跃出了水面。 「监兵,你是改行做猫了吗,怎么都开始抓鱼了?」孟章笑道。 白虎见到孟章,心中大喜,果断扔掉了到手的鱼,凑了过去,「龙哥,你咋来啦?」 「小禾子见你们许久未归, 怕你们出事, 就让我来看看。小九呢,你把他扔了吗?」 「不是,孟章, 你跟我来,小九跟朱雀在一起。」 「朱雀?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在极南的雪原吗?」孟章有些疑惑道。 「咦,你怎么知道他先前在哪?」 「我当然知道了,他被困在雪原的南山之中,还是我把那冰山融碎,将他救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的也不多,还是见了他之后再说吧。」孟章说道。 白虎点了点头,领着孟章往朱雀所在的那个岛走。这些天他抓鱼太多,那岛附近的鱼要么被抓了,要么被吓跑了,所以他就只好到远一点的地方抓鱼了。 朱雀这几日好吃好喝的被供着,别提多舒坦了。自来这岛上连挪都没挪一下,做的最大的体力活就是张嘴吞食,堪比咸鱼中的典范。 白虎他们回来时,朱雀也就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白虎,你回来了,怎么空着手。嘿,青龙也来啦。」 青龙抱着胳膊,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里发出啧啧声,颇为痛心的摇了摇头,「他这是残了吗?真可怜。兄弟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他下半辈子过的生不如死,不如我们将他烤了吃了吧。」 「瞎说什么呢,我好好的,哪里废了!」朱雀抬起脖子,冲着孟章大叫道。 「呦,还挺有精神的嘛。」 「龙哥,朱雀他就是没吃饱,没力气而已。」白虎说道。 青龙看了他一眼,「真是头老实虎。」 其实天之四灵并不像普通人家的兄弟一般,有着明确的排序。哥几个都是一起出世的,按时间的话怎么可能分的清什么哥哥弟弟来。况且,年纪算什么,在修真界,就算年纪大了几圈,只要拳头大,别说当哥哥了,就算当爷爷别人也得老老实实的称呼。 上古时期的神兽都是没爹没娘,天生地养的那种。幼兽的死亡率特别高,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下,能长大的,那肯定就是一方霸主。 天之四灵是四方的神兽,可是却不是一下子就定下来的。幼兽时,他们只能算是种子罢了,并没有真正的将这个神位与自己彻底绑在一起。 四灵在幼年期与其他的神兽一样,没有任何的优势。只有成年的神兽才能是真正的神明,幼年期若是夭折了,那就是不合格品,天地会立马演化诞生出另一个种子替代。 上古时期的神位都是独一无二的,成年的神兽与神位绑的是死结,神明若是死了,这个神位就会消失。也就只有这么残酷的淘汰机制下,才能选出最优秀的神明来。 四灵诞生之时,脑袋中就有这套生存法则。鑑于他们哥几个神位有点联繫,为了提高自己 的生存率,所以四灵就在一起搭伙过上了日子。 然而神明都是高傲的,哪怕他们只是种子,这种高傲也都印刻在了骨子里。几个人组成了小团体,却谁也不服谁,一个团体中没有一个领头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那註定是一盘散沙。 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当然是打了。 四灵的初始武力值其实是差不多的,而且灵力属性还有点相生相剋,按理说应该是打成平手的,可架不住有人有外挂啊。 青龙不仅象徵着少阳与春天,他还象徵着生机。虽然那时他还只是个种子,没有成为神明后那么变态的治癒能力,可对付菜鸡互啄的场面,也足够了。于是,这傢伙就凭藉着自己那比同伴们强上那么点的续航能力,夺得大哥称号……好吧,并没有大哥称号,只是隐形大哥罢了。他们四个称呼乱的很,称呼什么的,全看心情。不过这场比试还是有意义的,选出一个主心骨后,四灵的结盟就没散,他们才得以成年。后来四灵排位时,青龙便被放在了首位,成为公认的四灵之首。 「朱雀,变小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孟章挑剔道。 「沙滩这么大,哪里不能落脚。」朱雀嘟囔道。 「少废话,赶紧变成人形,我有事情问你。别拿你那套骗老实人的藉口来敷衍我,我又不是白虎。」 白虎:……膝盖好像中了一箭。 「还是不行,白凤小友在我毛里锻体呢,我若是变小了,他怎么办,好歹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孟章挑了挑眉毛,「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是本君缠在那冰山上数日,忍受着玄武水晶的冰灼之苦,才将你救出来的。他不过就是我带去的一个累赘罢了,又出了什么力气值得你废那么大功夫去报答。」 第394页 「我知道,我被冰封时,还是有记忆的。不过,从冰山脱困,我已经虚弱至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弹。在养伤的时候,多亏白凤小友给我解闷,让我不至于太过寂寞,他还天天给我烤灵鱼助我恢复,我很喜欢这个凤族的小辈。我见他是个白子,便想帮他一把,就算是报答吧。」朱雀说道。 虽然那灵鱼对朱雀的恢复助力是微乎其微,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小白凤的人也很有趣。难得遇到这么个合他心意的人,帮他一把又如何,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事要做,闲的很。 「不用这么麻烦,你的毛虽然好,但效率太慢。他在随我去极南之地前,凤族曾许诺过他,待他回去后变让他进一次涅槃池。那池子是凤族的宝贝,你若真想谢他,就去跟那凤族的长老说说,别那么小气,让白凤多去池子里泡泡。到时别说补全血脉,说不定还能提升其根骨。又省时又省力,何需你废这等功夫。」 「咦,被冻久了记性也变差了,我倒是忘了还有这等宝贝。」朱雀也是个果断的人,说变就变。身体泛起一阵柔光,身形缓缓缩小,化成了人形,只留白凤一只鸟蜷缩着身子睡在沙滩上。 白虎:…… 他就一直纳闷,都辟谷多年的鸟了,还非要说什么吃东西恢复体力,而且还不挑食,有灵气的没灵气的食材全都吃,听起来就觉得有点扯淡。果然,之前没力气什么的都是骗他这头老实虎的吧。 孟章这才抓着白虎上了岛。变成人形的朱雀又成了个优雅的美男子,一点看不出来这鸟刚刚还是只咸鱼。 朱雀陵光轻抬起手,沙滩上平地而起了一副桌椅,紧接着火焰将其包裹住。待火焰消失,沙子成了玻璃,其中没有一丁点的杂质,通体晶莹剔透,就像是透明的宝石。朱雀又将其细细打磨,磨去稜角,雕琢出许多复杂的花纹…… 孟章:…… 白虎:…… 我和我的小伙伴都被这骚操作惊呆了,不就是个一次性坐具嘛,要不要那么骚包? 精緻的猪猪男孩朱雀神君完成了手工,腼腆的笑了笑,眼角的纹路显得既魅惑又纯情,「条件简陋,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孟章和白虎二人木着张脸坐到椅子上,朱雀又扭头对黄九郎道,「小九,上茶。」 白虎:…… 槽点太多,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贼鸟,那是我的僕人,我的!你他娘的使的也太顺手了吧。 小九手里的茶具是朱雀前几日友情奉献的,茶叶和泡茶用的水也是。要朱雀说吧,小九这个僕人真的好,不光做饭的手艺好,泡茶的手艺也好。朱雀神君可是很享受生活的,没条件也就罢了,如今有条件了,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很快,小九就将茶具送到了精緻的玻璃桌面上,很有眼色的没有停留,将空间留给了三兄弟。 「陵光,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被困在玄武水晶凝聚而成的冰山之中?」孟章有些严肃道。 朱雀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此事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吧。」 「好吧,我尽量。」朱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接着道,「事情还要从几千,额,几万……嗯,反正我也不知道哪一天说起。那日我睡醒,咳,不对,是出关,发现天色还早,便打算去我最喜欢的西海山市泡温泉。结果路上我遇到了一头特别胖的鱼,那鱼长的特别有趣,脑袋圆圆的,身上一片白一片黑的,看的我都饿了。于是我便想抓一条,做成了烧烤,撒上了我最爱的香料……」 孟章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话,「废话少说,说重点。」 朱雀撇了撇嘴,呵,没有生活趣味的人啊。 「行吧,我再简单点。事情是这样的,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然后就被天道封进了冰里。」 等半天没有下文,孟章挑了挑眉毛,问道,「没了?」 朱雀点了点头,「没了。」 孟章抽了抽嘴角,手痒,想打皮皮鸟。 第209章 季城隍很激动 「你发现了秘密?」孟章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问道。 朱雀皮了一下表示很开心, 但皮一下也就够了,再皮下去会有什么血案的发生也说不定。 「我发现, 天道不光断绝了修士的飞升路,还想覆灭修真界, 将修士彻底从此世抹去……唉, 这么大的消息, 你们一点都不觉得震惊吗?」 「这不是个路人皆知的消息吗?」孟章木着一张脸。这是秘密吗?他怎么觉得他认识的人全都知道这个消息。 白虎挠了挠头,「虽然我不喜欢出门, 但也忘了从哪里听过那么一耳朵,知道了这个消息。加上天地灵气越来越稀薄, 也没有什么好质疑的了。」 朱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他上次出关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对了,那这件事情你们肯定不知道,我给你们看一件东西。」朱雀想起了了什么,又来了精神。 他放下杯子,右手成爪状,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从心脏里掏出了一颗周身燃烧着火焰的蛋。 对面的二人惊呆了,白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大叫道, 「朱雀,你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居然背着我们生了蛋, 简直太过分了!」 「我是雄鸟,生什么蛋。」朱雀白了他一眼。 「白虎,坐下。」孟章冷冷道。 第395页 白虎气鼓鼓的坐了下去。 「还是龙哥比较明事理。」朱雀附和道。 孟章咳了一声,「那个,陵光啊,白虎说的对,你确实有些过分。孩子他娘是公的母的,办婚礼了吗?孩子都有了,你要是还不成亲,这也太对不起人家了。你要是已经办了,不通知我们,那就太过分了,还有没有把我们当兄弟……」 「这真不是我的蛋。」朱雀一拍脑壳,头疼。 「别骗人了,这蛋上的火,可是你的南明离火。还有这蛋里的气息,简直就和你一模一样……」白虎的声音戛然而止,「等等,一模一样,不可能啊,世上怎么可能会诞生第二只朱雀?」 朱雀点了点头,「终于反应过来了,说起来,它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上古时期的造物与后来不同,很多的种族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有同族,生下的孩子也不会与自己原型一样,就算死了,天地也不会再诞生另一个同样物种来。一人代表一个种族,就是这么任性。 至于原因,谁也不知道。可以知道的是,凡强大的神兽,都是这样。比如穷奇啊、梼杌啊、混沌啊、饕餮啊等等,死了一个就等于灭族,这是一个既定的法则。 当然,你可能会提龙凤二族,他们的数量就很多啊。不过上古时期,这二族内部等级森严,越是等级高的就越是繁衍困难,比如烛龙,龙族也就一条,算是最厉害的龙了。它诞生的时间比较早,飞升的也早,大多数修士也就只听过它的传说而已。而等级越是低的龙族,就越能生,所以很多种族都以龙族为食。凤族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大劫过后,这二族还能如此兴盛,绝对是靠数量取胜。 像天之四灵,它们这种没同族的兽,刚破壳的时候就有天地赋予的智慧与传承在,知道自己的来历,也清楚自己是没有同族的,所以这四个才会果断的凑在一起,成为四兄弟,相护扶持。 如今朱雀却拿出了一颗朱雀蛋,这简直就是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这蛋是哪里来的?」孟章问道。 「事情还要从我抓那条大鱼开始说起。那鱼不仅长的奇怪,而且味道十分可口,我吃了一条还想吃,便满大海的去找。结果便在海底的某个火山口,不小心发现了这枚蛋。我本想将它带出去,却因为火山上 的阵法没能得逞,只好先回去到蜀山学了一百多年的阵法。当然,这不是重点,还记得上古大劫吗?我们是天之四灵,我们即四方,我们一死,四方天地便会崩塌。所以,为了维护四方安定,我们才会在上古大劫中存活,但天道绝对不会忘了我们。我想,天道是想收回我们的神位,所以才会有这个小傢伙的出现。」 「不可能吧。」白虎目瞪口呆。 「为何不可能,别忘了,天道才是规则的制定者,就连我们的神位也是它给予的。不过,如今它想收回,却不是那么容易了。我们与四方联繫太深,除非我们死掉,否则这种关系不会断绝。可我们一死四方就要崩塌,所以它需要一个替代品。这蛋里是我,却又不是我,看似一模一样,却只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实则内里是天道的化身。它是我的替代品,等到它将我的一切都窃取干净,那我的存在,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孟章冷静道。 朱雀摇了摇头,「并不是,我能活着,便是最好的佐证。那日我破解了那阵法后,将蛋从火山口带出来,便一路被天雷追赶。直到极南之地,天雷才消失,不等我松口气,冰原上便出现许多的冰鸟。那些鸟全都是玄武水晶幻化而成,我的南明离火虽然可以融化玄武水晶,可那些冰鸟的数量太多了,无穷无尽,多的我甚至耗尽了火焰,这绝对不是玄武可以做到的事情。那些冰鸟铺天盖地的往我扑来,待我力竭,身体便被慢慢冻的僵硬。冰鸟们趁机从我身上寻找那颗蛋,我便知,一旦蛋被拿走,等待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果断将蛋放进了我的心脏,用假蛋骗过了它们,然后身上的冰鸟越来越多,最后竟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将我困在了其中。玄武水晶一直在消磨我的生命,若非我用这颗蛋护住我的心脉,我死它肯定会比我先死的话,说不定我早就被天道给弄死了,哪里还能等你们来救啊。」 「那你现在拿出来,不会有事吧。」白虎颇为敬畏的看着这颗蛋。 「不会,它现在可是我的第二条命。既然想做我的替身,那就当吧,我把它给炼成了我的替死傀儡,可以帮我挡死。就算我死了,它也是死在我前面。」朱雀淡定道。 白虎又有些羡慕朱雀了,「瞧瞧你们,龙哥被雷噼的灵肉分离,你被冻在了山里,听龙哥说,腾蛇差点被天道给弄死了,就我一个还好好的,我怎么觉得那么不踏实啊。鸟哥,不如你把你这个傀儡让给我,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朱雀:…… 要点脸行吗? 孟章淡定的伸出手,对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不用担心,你都从白虎变成黑虎了,难道不算是劫难吗?」 「我那也就换个色儿,算什么劫难。」白虎不以为然道。 「堕落自然算劫,由善神变成魔神,这劫难还小吗?」孟章幽幽道。 白虎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朱雀眼疾手快,果断将蛋又放回了自己胸膛里。 第396页 「唉,鸟哥,别那么着急收回去啊。虽然这个劫应了,难保天道还会不会出其他么蛾子来为难我,你就可怜可怜小弟我吧。」 白虎君弱小可怜,朱雀冷酷无情,不为所动,「想要啊,自己去做一个呗。我都有替代品,你觉得你会没有吗?」 「白虎蛋?」白虎想了想,它当年是蛋生的吗?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啊,可老虎都是胎生的,自己要是蛋生的怎么觉得那么奇怪啊。 孟章满脸严肃,「你说的对,我们应该都有替代品,天道让我四人相继应劫,说不定就是想趁我们衰弱之时做些什么。如今也不知道天道做到了何种地步,我们必须赶紧找到这些替代品,不然等待我等的 ,便是死期。」 白虎点了点头,「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去找玄武,让他跟我们一起找。」 「等等。」孟章突然道。 「龙哥,你又想到什么了?」 孟章摇了摇头,「让我先给我媳妇儿稍个信,以免他担心。」 朱雀:??? 白虎:…… 虽然临近上元节,颖仙公公他们却没有留下来过元宵的意思,已经在打包行李准备离开了。毕竟宁安县就是个小县城,地方就那么大一点,转两天也就玩了个遍了,就算元宵节会热闹些,可其他地方又不是不过元宵节。 钦差们的行程安排的很好,现在出发,等元宵节的时候,正好路过洛城。那可是座古城,曾经还是某个朝代的都城,历史悠久。条件跟宁安县一比,那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季子禾是他们,那也肯定会选洛城的。 送别的时候,为表尊敬,季子禾是带着县衙的人马,将钦差团送到宁安县的边界。一路上,颖仙公公对季子禾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舍,不得不说,假鬍子的力量还是蛮大的。几个假鬍子换来的太监的友谊,要多坚固肯定是不可能的啦,表面的热情外加几句客套话还是可以的。季子禾当即表示,若颖仙公公需要,尽管来信,他肯定让人给他送过去。 颖仙公公脑意了,带着钦差哗啦啦的一队人马离开了宁安县。送走了这尊大佛,季子禾立马就觉得轻松了不少,然后开始忙着上元节的城隍庙会了。 这庙会是商会承办的,这方面官府主要也就监督一下进度和规划,最主要的事情负责其安保工作。防火防盗防人贩子,这三防肯定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庙会人那么多,关于如何维持秩序,季子禾还需要与县衙官吏商讨一下。 除此之外,别忘了,季子禾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城隍。城隍庙会,那是别人给他过节,第一次变成庙会的主角,季城隍表示十分的激动。 第210章 雪儿的打算 说是主角, 其实根本就是个吉祥物而已。毕竟元宵节又不是城隍的节日,就只是商户们借了城隍庙的地方, 办个庙会赚钱而已,又不是真的想给城隍过节。 虽说如此吧, 可对城隍庙也是有好处的, 人家参加庙会的时候, 到了城隍庙门口,不进去拜拜好意思嘛。 城隍虽然是正神, 可说起来,香火也没那么旺。宁安县境内的佛寺道观什么有很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处的位置高, 越是香火旺盛,好像多爬几座山拜的神就灵一些一样。再看城隍庙就接地气多了,建的地方在宁安县城外,离百姓居住的地方近,走几步就到了的地方反倒是没佛寺道观的人气高。 估计一年之中,也就举办庙会的时候香火最好了。也难怪老庙祝和城隍会同意借出自家的地盘,能有个机会多笼络几个信众,商会还会给他一笔不少香火钱, 谁会不乐意啊。 去年的元宵节季子禾是在京州过的, 京州的繁华是宁安县远远比不上的。本来嘛,季子禾是不想去参加那个庙会的,他现在是本县县太爷, 好歹也算是个名人了,被人认出来恐怕会带来些不好的影响。 但季子禾还是去了,因为他爷爷在啊。老爷子刚来宁安县,季子禾就想带他多逛逛。 为了保险,季子禾把自己的浓密的假鬍子给撤去了,跟着季老汉一上街,果然没被认出来。 见过季子禾的人都习惯了季子禾大鬍子的模样,没了鬍子的季子禾脸太嫩了,实在是与县太爷的气势不搭,咋一下还真不敢认。没见过季子禾的,那就更认不出来了。跟着季老汉一起走,人家只会觉得这是很普通的爷孙俩,顶多就是会觉得这小伙长的真俊。 庙会上,有踩高跷的,舞狮子的,划旱船的,打太平鼓的……那么多的表演节目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球,调动人的情绪,让人忘记自己荷包里到底有多少钱,控制不住自己手,只知道买买买。等荷包见底了,方才后悔不已。 季子禾自觉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一个小县城的庙会怎么能迷了他的眼呢。然而,打脸来的太快,他都不知道自己买了什么,钱就没了。本想请一尊紫姑神回家,可站摊上选好了才发现这个情况。幸好季老汉也带了钱,不然可就尴尬了。 太阳下山之后,庙会就变成了灯会。当然,灯会也不知会有城隍庙这边有,城里的商户们也不是只会看别人赚钱的傻子,自然会抓住佳节的机会。 虽然人流被分走了不少,可城隍庙附近灯会的热闹程度并不比白天低,甚至看起来比白天还要热闹。 元宵夜如此好玩,妖魔鬼怪们也眼馋啊。白天他们不敢出现,也就晚上灯光昏暗时,才敢混在人群里玩耍。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季子禾当然不会管他们。 第397页 元宵节的别名很多,比如上元节,元夕,小正月等等,每个称呼的来历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相关的习俗。 元宵节燃灯的习俗起源于道教,道教有三元说,将元宵节称为上元节,因为正月十五是上元一品赐福天官,紫微帝君的生日。每逢这一天,上元天官便会下凡,到人间校戒罪福,所以又有天官赐福一称。 不过,宁安县这边没有拜天官的习俗,也就只有那些道观的信众才会专门去道观拜天官,请求天官赐福。 当然也有什么都不信跑来凑热闹的二笔,到城隍庙拜城隍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跟季城隍祷告,让他跟上元天官说一说,给自己也赐个福,这一文香火钱就是给城隍的报酬了。 季城隍:??? 小伙子,我跟你讲哦,你回去肯定会倒霉的,不倒霉算本城隍输。 不过说起这个赐福,倒是提醒季子禾了。上任 城隍不负责,导致他们县里的孤魂野鬼数量有点多,是该清理一下了。 于是季城隍也赶时髦赐了个福,下达了一个恩典,让那些不能投胎野鬼们有一个投胎的机会。所有野鬼都可以在元宵夜到城隍庙来登记一下,被阴差送进地府。 到地府后,是投胎还是受罚季子禾就管不了了,选择接不接受这个恩典的权力在野鬼自己手上。不接受的话,除非修成鬼修,否则早晚是个死字。接受的话,就算会下地狱,可受了罚之后还是有投胎的机会的,所以孤魂野鬼们都沸腾了。 这么一冲动的后果就是,城隍庙大小职工全都得加班,就连季子禾也熬夜到天明,第二天去县衙的时候手还在微微颤抖。 「呀,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小姐。」雪儿惊喜道,放下汤药就跑出了门。 「唉,等等,这是哪啊?」荷花三娘子一睁开眼睛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到雪儿离开,忙叫道。 不过雪儿并没有因为她的声音回头,很快就没了影子。 荷花三娘子脸色苍白,打量了一圈屋子,感受一下自己的伤势后,便扶着床站了起来,打算出去看看。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离开了可以依靠的东西,她的脚步便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快躺下。」辛十四娘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忙扶住了她,与雪儿一起将她按回了床上。 荷花三娘子想着,这应该是救了自己的人,便没有挣扎。 「麻烦姑娘了。请问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是我的婢女雪儿救了你。」辛十四娘说道。 「多谢二位姑娘出手相救。」 虽然辛十四娘说是她的婢女救了她,但荷花三娘子知道,若是没有辛十四娘的首肯,一个婢女怎么能将一个陌生女子安置在家中呢。不过,荷花三娘子知道,她们不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若非有人打败了那只红狐狸,自己肯定等不到她们来救。 「请问,你们可曾在救我的地方,见过一个白发的九尾狐妖?」 辛十四娘面色未变,「不曾见过,那是你的朋友吗?」 荷花三娘子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的恩人。」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荷花三娘子也就没有纠结。 「我名何三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辛,家中排行十四,旁人都称我为十四娘。三娘不是本地人吧,来宁安县是寻亲吗?」 「对。」 「你吗亲戚家住何处,我派人去通知一下,让他们来接你。」 荷花三娘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辛十四娘不知脑补了什么,安慰道,「不用着急,你的伤还未好,等你伤好后慢慢找便是。我家世代都是本地人,亲朋好友众多,可以帮你一起找。你且安心住下,当务之急还是好好养伤才是。」 荷花三娘子没有逞强,因为她是真的走不。她昏迷了这么久,不光是因为红夫人,更主要的还是旧伤复发。她的旧伤是因为在兰若寺时,与燕赤霞共抗魔王恕时被燕赤霞的师父误伤的。那次直接伤了她的根本,只能慢慢温养,直到现在她的原形还是朵干荷花。 「还是要继续打扰姑娘了。」 「无碍。睡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吧,我们去厨房给你弄些食物。」辛十四娘道。 「多谢。」 辛十四娘带着雪儿离开了屋子,雪儿皱着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 「看到她我 就想到了那个丑东西,偷了你的东西,我定饶不了她。」雪儿愤愤道。 雪儿口中的丑东西就是红夫人啦,她与辛十四娘遇到她时,她还是个老妇人的模样。辛十四娘见她可怜,又是同族,便收留了她。可那老狐狸居然偷了辛十四娘的储物袋逃走了。 辛十四娘口袋里的好东西可不少,都是雪儿为她搜刮来的,其中最为珍贵的,是一颗阴火珠。 当年雪儿也是一作恶多端的魔头,遇到了辛十四娘才改邪归正。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雪儿便用那颗阴火珠压制自己的修为,以免自己克制不住魔性再做恶事。直到去年,雪儿觉得自己可以自制的时候,才将这阴火珠取出,送给了辛十四娘做个纪念品。 辛十四娘没有防备红夫人,在她面前漏了财,这才让红夫人起了歹心。储物袋被盗后,雪儿一路狂追,可储物袋的宝贝实在是太多了,竟让红夫人逃了去。甚至还有空炼化了阴火珠,提高的修为,变的年轻起来。 第398页 红夫人提高了法力,便有了底气,甚至跑到雪儿面前想要反杀。阴火珠能够压制雪儿修为,那纯粹是因为雪儿自虐,并不是真怕这玩意。刀子是可以杀人,可你端着把ak的时候,你还怕一个拿刀的人吗? 毫无悬念,红夫人被打了个半死,慌忙逃走,逃到了宁安县,掉进了某人的家里。而雪儿因为要顾着辛十四娘的关系,才慢了一些,赶到宁安县时,碰巧救了荷花三娘子一命。 哪怕辛十四娘生性善良,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身外之物的言论。她明白雪儿对那些东西的看重,便道,「如今那红狐狸肯定是藏了起来,我们如何去找她?」 雪儿勾起了嘴角,「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我看那个丑东西似乎与这位何姑娘之间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次没有杀死她,定会再次出手的。我们只要看紧何姑娘,早晚能够抓住那只丑八怪,到时我定要扒了她的皮,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211章 县试(一) 「爹, 您……」 「住口。」杨养望压低了声音呵斥道,看了看周围, 没有其他人在, 这才松了一口气, 表情严肃道,「你叫我什么?」 楚玉华抿了抿唇, 「放心吧, 爹,没有人的,我刚才注意着呢。」 「注意也不成,我说过什么你忘了吗?我不是你爹, 你爹早死了, 我是你舅父。」 「是, 舅父。」 「玉华啊,别怪舅父严厉,舅父也是为你好,小心无大错。不就是个称呼嘛, 甭管叫什么,这个家到了都是咱爷俩的。」 楚玉华垂眸, 掩盖住眼中的寞落,「玉华知道, 舅父这都是为我好,只是……」 只是他不想做其他人的儿子,他只想做爹的儿子。明明有爹却不能认, 只能做个没爹没娘寄居在亲戚家的表少爷,他倒是觉得还没有以前自己在乡下过的快活些。为了荣华富贵就要否定自己的一切,值得吗? 杨养望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就是死脑筋,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嘛。对了,刚才你想问我什么?」 「方才我见舅父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想问问舅父遇到了什么事情?」 杨养望摆了摆书就行,不用担心其他。」 「可是生意上的事?」楚玉华却不愿意放过他。 杨养望嘆了口气,语气酸熘熘道,「真没什么大事,就那冯掌柜,又开始吹他那个侄子。听说他那个侄子因为帮忙抓了採花大盗,被圣上赏了一百两银子,还受到了县太爷的赏识。还大言不惭,今说年童试肯定能名列前茅。哼,就他那个表侄子,天天喝酒喝的醉醺醺,还名列前茅,我看连第一场都过不了,天天挂嘴边炫耀,不知情的还以为那才是他亲儿子呢。」 「舅父说的冯掌柜的侄子可是名叫冯云鳞?」 「怎么,玉华认识他?」 「是,我前些年在外求学时,与他是同窗。」 「哦,那你觉得冯家子才学如何?」 「此人确实有才,若是四年前,孩儿确实不及他。只是如今已经过去四年,冯家子日日放浪形骸,如今想要拔得头筹,无异于痴人说梦。舅父放心,孩儿定能在童试中胜过他。」 杨养望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如此,舅父心中十分高兴,我倒要看看,等成绩下来之时冯老头还能不能嘚瑟的起来。你且认真读书吧,舅父就不打扰你了,舅父等着你能金榜题名的那一天。」 「是,舅父。」 杨养望高兴的离开了楚玉华的书房,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将门轻轻关上,嘱咐僕人们都离书房远些,认真伺候,切不可打扰表少爷读书。 「真没有想到,你们竟然是这种关系。」一个美艷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楚玉华身后的榻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楚玉华反射般的身体一僵,而后又放松了下来,转过身来,「夫人的伤势如何?」 红夫人摇了摇头,「怪我太过心急,一感觉到那荷花妖的气息就迫不及待的追了过去,没想到没杀了那荷花妖反而遇上了仇人,导致伤势加重。如今想要养好伤,恐怕废些功夫。」 「夫人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若是在玉华力所范围之内,定不会推辞。」 红夫人抬起手托住下巴,莞尔一笑,「倒真有一件你能做到的事情,只怕你不敢。」 「夫人但说无妨。」 「你给我的奉上的鸡确实对我养伤有好处。」 「夫人若是需要,我这便让下人多为您准备些。」 红夫人摆了 摆手。 「夫人莫要担心,只是些活鸡,我还是可以负担得起的。」 「那些动物的血肉精华确实对我养伤有好处,但那是之前。如今我伤势加重,单单只是几只活鸡,对我现在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那夫人,你想要什么?」 「阳气。」红夫人媚眼如丝,再启红唇,强调道,「活人的阳气。」 楚玉华大惊,不禁后退了一步。 「噗嗤,现在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的胆子有多大呢。」红夫人坐直了身体,翘起二郎腿,手背托着下巴一脸玩味的看着楚玉华。 楚玉华吞了口口水,「夫人以后还是莫开这种玩笑。」 「玩笑?我可没开什么玩笑。别忘了,我可是妖啊,在你们的印象里,妖魔鬼怪不都是喜吸人阳气,食盆血肉的吗?怎么了,这会在你这儿倒是变了。」 第399页 「因为我相信,人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妖也有好妖与坏妖之分。若是你想要杀我,我现在又怎么会有机会站在你面前说话呢。」楚玉华白着张脸,握着拳头说道。 「真是个天真的小伙子,可惜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个坏妖。」 楚玉华摇了摇头,像是认同也像是在否认,接着道,「夫人需要阳气,可是并不一定要杀人啊。阳气乃活人生气,没了阳气,人便会死。可若是每个人只取一部分阳气,并不会让人死亡,最多也就大病一场。积少成多,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您说是吗?」 「确实如此,可是我为何要这么麻烦。」 「夫人,杀人终究是有违天和。你若放他们一命,相信定能给自己积福带来好运气的。」 「不就是不想让我杀人吗,你的道理还挺多的。」 「那夫人同意了?」 「这个再说吧,此事你不必操心,我自己会解决的。对了,我给你的酒虫呢,你为何没有给你舅舅吃下?」 「还在我这里,只是没找到机会。」 「骗人,你们经常见面,怎么会没有机会。该不会,你是想自己吃吧?」红夫人的双眼微眯,透露着一丝狡黠。 楚玉华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不是瞒不过我,而是你做的太明显了。你不是为你舅舅求的酒虫吗,为何又改了主意,实在是让我想不通。」红夫人疑惑道,人心可真是复杂。 「莫非我不能食这酒虫?」 「那倒不是,这酒虫给了你,自然是由你决定它的去处。就算你送给了街边的乞丐,我也不会管。我只是奇怪,你既然那么关心你的舅舅,哦,不对,你的亲爹,你怎么会把决定给你爹的东西又改主意给了自己呢?」 「我只是……」楚玉华垂下眼眸,「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罢了。舅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我考科举,当个官,从此出人头地。可是我读书的天赋一般,虽然我每日战战兢兢,废寝忘食的读书,可成绩却在同窗中只占中等水平……」 「原来如此,你是想打败那冯家子,考个童试第一,让你爹扬眉吐气?」 「不光是冯云鳞,还有其他人。宁安县是个科举小县,整个县里的科举之风都不盛,我在县中尚且中等,又如何与人争夺乡试会试的名额。这酒虫于我的用处比我舅父的用处要大许多,只要我做了官,我舅父便有了靠山,有我在他身后,还有人敢算计他?」 「说的不错,你倒是孝心可佳。不如,我帮你一把如何?」 「夫人要帮我?」楚玉华有些疑惑。 「我记得,考科举是不能带酒入贡院的吧。别忘了,若是吞了酒虫,你每日必须要饮 一斗酒,若是不饮……酒虫能带来好运,也能带来恶运。」 「还请夫人助我!」楚玉华大惊,竟然还有这种反作用,幸好有红夫人提醒,若是不然,他上了考场未无法饮酒,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如此,我便教你一个点水成酒的法术好了。」 「多谢夫人。」楚玉华双手作揖,弯下腰恭敬的朝着红夫人行礼。 红夫人如此待他,他简直无以为报。虽然夫人说不用他插手她的疗伤之事,但他怎能坐视不理。只要红夫人不伤人性命,便是花些银子从牙婆手中买下几些人也无妨,而且…… 楚玉华弯着身子,眼眸看着地上的锦毯,渐渐变成了深色。 而且就算是伤了性命又如何,大户人家买回来的家奴,生死还不都是在主人一念之间。哼,几条贱命罢了,就算是死了,又能算的了什么。 骨头虽然一直未归,但也不忘记往家中传信报平安,是以季子禾并不担心他。好吧,也不是不担心,只是他太忙了,忙的没空去担心。 时间已经到了二月,马上就是县试了。当今圣上十分重视科考,季子禾作为县令,要主持县试的事宜,本就事务繁多,而且他还是第一次操办,纵然有手下官吏辅助,可也还是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县试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八,大楚国的县试县令的自主权还是比较高的,比如说县令决定考试试题还有录取人员,而且场次也是由县令决定的。有的地方考四场,有的地方考五场,全看县令的意思。 因为宁安县学风不盛,所以以前的县令大部分都是决定考四场的。一般宁安县的县试要录取前五十人,想比其他县,通过率简直高的可怕。以宁安县的实际情况来讲,根本没必要考那么多场就能筛够人。 不过这一次,县丞还是建议季子禾将今年的县试定为五场。科举停了这么些年,此次县试,来考试的人数定然是比以前要多,考五场更容易筛选人才。 季子禾没有直接同意,但他也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出卷子容易改卷子难,季子禾作为主考官,他只需要决定卷子的题目还是决定录取人员便可,至于改卷子,是由其他考官负责的,季子禾最多也就检查一下。假使今年的考生人数又不多,季子禾也不愿意加大考官们的工作量,那完全是浪费时间。 第212章 县试(二) 在考试之前, 当然需要报名了。考生们要拿着自己准备的捲纸和草稿纸到县署礼房填写一系列的信息,交报名的费用。 当时季子禾收到上面的文书时, 就让书办将考试的期限张贴公告了出去。基本在正月底, 大部分的考生就已经报完名了。 第400页 季子禾大致算了算人数, 气的吹鬍子瞪眼。他知道宁安县的学风不盛,这也太不盛了些。宁安县地盘不算小, 人口也不少, 几年没开科举了,积攒下来考生也就三四百个人。 想当年季子禾在招远县考县试的时候,仅一个县,考试的童生都有近两千人。再看看宁安县, 这还只是县试啊, 同样是县, 差距也太大了些。 季子禾气的想骂人,然后就把县衙里负责文教的官吏们提熘出来,点名批评了一番。朝廷那是相信你们,才把教化百姓, 整治学风的重任交付给你们,你们怎么能不好好干呢? 负责文教的官吏们也很委屈, 不是他们不认真,实在是宁安县这片的人祖传的不喜欢学习, 实在是扭不过来啊。 大老闆季子禾摇头,不听不听,就是你们的错。事情没办好就是没办好, 难道就因为遇到点困难就不干事儿了吗?就算有困难也要克服困难,别找藉口。 不过季子禾也没有真去处罚他们,考试在即,敲打敲打就行了,等县试完了,他以后要多费些心思在文教上面,争取下次县试时考生人数也能过千。 因着人数不多,季子禾从原本准备好的五张卷子中抽去了一张。算了算了,还是考四场好了,人数那么少,四场足以筛够人了。 到了二月初八,天还未亮,楚玉华就已经坐上了去往考场的马车。 杨养望看起来比楚玉华这个考生还要紧张,手抖的跟抽风了似得,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楚玉华。 「华儿啊,别紧张,好好考。就算考的不好,舅父也不怪你,下次还有机会,千万别紧张啊。」 楚玉华赶忙从自家老父亲手上接过包子,避免了包子掉落的惨案,自信道,「放心吧,舅父。我一点也不紧张,县试也不过只是几场考试罢了,相信我,我定能考出一个好名次。」 「华儿啊,紧张就紧张,别憋在心里,舅父不怪你。舅父从前天晚上就睡不着了,就想着你考试的事儿,你怎么可能不紧张。」 楚玉华:「……」 可是,他真的一点也不紧张啊! 突然,马车强烈的震了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杨养望掀开车帘,朝着车夫大叫道。 「老爷,他们的车抢道,非要跟咱们挤,撞上了咱们的车。」车夫说道。 「是哪个不长眼的,挤什么挤,我这车上可是有考生,耽误了我家外甥考试,我非把你告上衙门不可。」杨养望转移了火力,冲着旁边的那辆马车怒吼道。 车帘挑起,从车里钻出来了一个熟人。 「哼,我当谁呢,原来是冯掌柜。这条路那么宽,哪不能走人,偏偏往我车上撞,你什么意思啊!」 冯掌柜冲着杨养望笑了笑,抱拳道,「原来是杨老兄啊,实在是对不住。我这急着送侄儿去考场呢,不小心惊扰了您的座驾,代县试之后,我定带侄儿亲自登门拜访谢罪。今日我等都有要事在身,路上耽搁不起,还是先一同上路吧。」 杨养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必,我可担不起你那案首侄儿的道歉。这路那么宽,我这辆小马车挡了您的道可真是对不起啊。您有要事在身,您先请,您先请,我怎么能挡您的路了。等您侄儿县试放榜,我定携礼亲自上门道歉才是。」 楚 玉华坐在马车里没有露头,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这县试还没开始考呢,就开始说自己侄儿是案首。倘若被有心人听到,岂不是要想着这个考生贿赂了考官,不然怎么提前知晓自己的名次。 若是被宣扬出去,被县太爷知道,那肯定会不得了。科举舞弊绝对是朝廷重点的打击对象,这等于是在造谣县太爷舞弊,肯定要抓起来严惩一番。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冯云鳞皱了皱眉头,也觉得这话十分的不妥。 因为夜晚宁安县城有宵禁,考场又在城里,所以考生们需要在城中居住。正好冯云鳞的姑父在城里住,冯云鳞便住在了姑父家中。他姑父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一直想让他入赘来着,对他十分热情,今天考试也是他姑父自己提出来要送考的。可是他没想到,他姑父居然对他有那么大的信心。 听着杨养望阴阳怪气的话,冯掌柜也火大,「杨掌柜,我都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你到底想干什么!」 冯云鳞嘆了口气,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朝着杨养望弯腰恭敬行礼,「今日之事,是我们的过错,还请杨老爷原谅则个,待县试完,小生定亲自上门拜访。至于您说的案首,小生实在惶恐。如今县试还未考,杨老爷虽然如此看的起小生,但小生实在是受不起,还请杨老爷莫要再提。」 杨养望冷眼打量着冯云鳞,「你就是冯掌柜的侄儿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可惜了……」 「舅父,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考场,莫要耽搁。」楚玉华打断了杨养望的冷嘲热讽,出言提醒道。 「若不是看在我外甥的份上,我今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杨养望冷哼一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别不长眼睛,又撞上谁,到时候人家可不会像我们这般好说话。」 「杨老爷说的是,还是您先请。」冯云鳞知道时间的宝贵,主动服软。 杨养望也没在难为他,他们都在赶时间,谁也耽搁不起。 考生们都来的早,在考场外边聚集。趁着这个时候,季子禾与同僚们赶紧吃掉了衙役们从外边买回来的早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时间的临近。 第401页 「龙门开了。」 不知谁突然大叫了一声,众人急忙看去,龙门被打开,几个衙役从门中走出,立在两侧。 考生们匆匆排好队伍,等待着点名。听到衙役念到自己的名字时,便提着考篮走了过去,站到衙役面前。等到衙役核对完考生报名时登记在案的信息,确认完其身份还有样貌无误后,便会让考生进入龙门。 入了龙门之后,考生们就要面对搜子的检查了。 尽管是二月天,搜子们还是让考生把衣服脱光,就给留下一个底裤。考生的棉衣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要划开看看。 搜子们要检查考生的全身,防止携带挟抄。他们面无表情,看起来个个都好像生了颗石头心一般铁面无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不认真检查,万一出了舞弊的事情,这些搜子们也要一起遭殃。不光差事没了,说不定还得蹲大牢,谁乐意啊。 毕竟是科举的第一场,有些人也是第一次进考场,虽然听前辈说起过,心里还是对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很排斥。当然,也有心存侥倖者,面对这么严格的搜查,就被搜出来的小抄,吓的脸煞白。 核查完身份之后,季子禾就在中央大厅见了见考生。由教谕宣读了考场规则,季子禾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让他们领了捲纸,入了考场。 待所有考生都进场入座之后,衙役们便拿着板子,举着考题给在考场来回走,让考生们抄录。 县试考四场,每场考一日,而且不是连在一起考的。每场考 试相隔数日,期间成绩会公布出来。只有考过第一场的,才能去考第二场。 第一场为正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很多地方的县官图省事,第一场若是过了,后面的几场考试就会放松很多,基本上第一场就把录取的人给选出来了。当然,这种不负责任的县官也不多。若是第一场没发挥好,碰上只能自认倒霉。由此,即可说明其重要的程度。 第一场的考试题目不多,季子禾依照惯例,出了两个四书题,还有一首五言六韵的咏春诗。 题目不算难,必须当天交卷,不给发蜡烛,就算你想写天一黑也没办法写。 龙门一落,考场人员就不得随意进出了。季子禾想着县衙也没有什么大事,就直接在考场呆了一天,亲自监考。 太阳斜斜高升,才开考两个时辰,就有考生交卷了。因为是第一个交卷的,季子禾特意看了一眼,结果大为失望。 他还以为交卷最早的应当有那个傲气的资本才是,没想到只是一自大的狂生。交卷早是早,文章却是一般,字也是十分的匠气,找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 看到有人已经交了卷子,考场内人心明显浮动了起来。第一个吃螃蟹的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还会远吗? 季子禾倒是想劝说他们再将文章打磨打磨,不要心急,时间还早着呢。可是他现在是考官,怎么能在考场指点他们,只好把话憋在肚子里。 让季子禾欣慰的是,不是所有考生都那么心浮气躁,还有些考生表现的很沉稳。这些考生大多年纪都三四十岁了,只有两个年轻的面孔,似乎还不到而立之年。一个季子禾很眼熟,是帮他抓过採花大盗的冯云鳞。而另一个,季子禾认不出来,不过看他的穿的衣服料子,想来不是个普通人家。季子禾本想夸他一句家风不错,可他巡视经过那人的考舍时,却闻到一股酒气。考场是不许带酒的,搜子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定是他入考场之前就沾染上的,莫非此人是个酒鬼不成? 第213章 县试(三) 待到日落, 卷子基本上就收齐了,等到最后一名考生出龙门离开考场, 县试的第一场就算是考完了, 接下来就是考官们批改卷子了。 季子禾作为主考官, 他不需要把所有的卷子都看完。能摆到他案上的,都是其他考官们筛选完了的。 等名次排出来之后, 第一场考试便要发案了。 发案不是像后世的电视剧里那样, 一行一行的写名字。发案是环形的,一个圈套着一个圈,将通过的考生坐号排列其上。 发案用的不是真实的姓名,县试的卷子虽然不需要抄纂, 但也都是弥封批阅的, 只有等最终成绩确定后才会拆封。 发案一贴出去, 立刻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持着大刀的衙役守着发案,以免有人出现什么过激行为。 看了发案后,有人大笑不止,有人垂头丧气, 有人淡定自若,有人坐地大哭, 考生们什么样的反应都有。这样的场景,每次的看榜都会重演一遍。 第一场没考过的, 连第二场考试的机会都没有。所以等第二场考试时,考试的人就更少了。 第二场为初覆,季子禾就出了一篇四书文, 一篇孝经论为题。 第三场为再覆,第四场为连覆。等四场全都考完后,才会最终确定录取人员了。 虽然只有前一场考过才能考下一场,但就算考完了最后一场,也不一定通过县试。县试的最终成绩是将这四场的成绩放在一起比,择优录取。择选完之后,才将卷子拆封,这次是用考生真正的名字发案,而这个榜单称为长案。 所谓的案首,就是四场考试成绩列举第一的那个考生,他的名字被写在了长案的首位。 季子禾对这位案首的印象很是深刻,在考试的时候,他就专门停在此人的号舍围观过,就是那位身上散发着浓郁酒香的年轻人。他很好奇,这人看起来也不像个好酒之人,怎么身上会有那么大酒味。 第402页 不过季子禾也没停留多久,人家在考试,他停在人家号舍前不是故意给人家增加压力嘛。将心比心,季子禾当年考试的时候,就特别讨厌考官围观他做题。 案首名叫楚玉华,季子禾没听过他的名字,不过县衙里有其他人知道。见季子禾感兴趣,便将楚玉华的生平告诉了他。 楚玉华父母双亡,如今住在舅舅家。他舅舅季子禾也认识,就是之前他见过的那位杨养望杨掌柜。 「没想到杨掌柜竟是个如此重情义,读书是件需耗费大量钱财的事情,他能够花大价钱细心栽培自己的外甥,定是个良善之人。」季子禾不禁感嘆道。 他回想一下之前见过的杨养望,看起来长得十分精明,而且做事能屈能伸,眼神透露着狡黠。不说是奸商吧,却也不像是什么大方的人。没想到是他以貌取人了。 衙役看着季子禾,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怎么吞吞吐吐的。」 「是,大人。杨掌柜发妻数年前死了,如今他膝下无子,只收养了楚案首一人,听人说他想将楚案首过继到自己名下。」衙役又道。 季子禾:「……」 怪不得! 季子禾之前忙,是因为这是他上任后第一次主持的县试,所以从头到尾都参与进去了。等到下一次再主持县试的时候,他就不会这么忙了。 朝廷有六部,衙门有六房,两两相对应。虽然衙门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以这县试完全可以丢给礼房去操心。季子禾参与了一次主要是为了熟悉熟悉流程,获得经验,以免以后出了事都不知道找谁负责。下一次,他就可以放开权限了,负担会减轻许多。 长案发出去后,待礼房处理完后续的琐事后,县试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下一场府试宁安县没有资格举办,通过县试的举子需要到省里去考,就不关宁安县衙的事情了。 府试一般都是四月份才开始考,所以通过县试的考生并不着急去省里。很多考生家里都摆了酒席,邀请季子禾去吃酒,不过季子禾一个也没有去。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考生的实力也就只能过一个县试了,能考过府试的最多就三个,还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大多数人去了也考不过府试,下次童生试还得再考一遍县试,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季子禾打算下一段工作就主要抓教育还有农耕之事,啧,这宁安县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不爱学习呢,不好好读书是没有前途的。 看看季子禾,就算是做了官也没有把四书五经落下。虽然不需要考试了,可他还是没有懈怠,随便你提哪一句他都能接上,比那些应考的考生还熟练。 季子禾对四书五经没有那种活到老,学到老的觉悟。他温习这些知识,主要是怕以后万一遇上什么合眼缘的学子,被人家问问题时候,自己却答不出一二来,那多丢人。 当然,季子禾每天只花了很少功夫在这上面,跟自己科考时用功程度没法比。他现在看的书,大多数都是跟考试无关的农书,医术啊,古籍文献等乱七八糟的杂书,主要是因为兴趣,还有拓宽知识面。 可惜了,季子禾颇有颗想当老师的心,却没有人可以指导。他好歹也是个一甲进士及第,眼界也高着呢。县试考下来也没有一个人的卷子可以叫他眼前一亮的,若不出意外,这次童试他们县估计一个秀才都考不中。不是他不想指点一二,实在是都菜的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学风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只能慢慢来。现在也就只能多宣传宣传读书的好处,喊点口号,树几个榜样而已。最主要的缺学校,缺老师啊,这事儿还真的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季子禾想想跟县衙里的官吏们开会讨论这些事情就觉得头大,若是骨头在就好了,他现在连个吐槽的人都没有。他家老爷子一天到晚不在家,没事儿就熘达到哪个巷子里跟人下象棋去了。谁都知道他是县令家的老太爷,都喜欢捧着他,季老汉过的别提多滋润了,听孙子啰嗦哪有出去浪快活。 季子禾又看了个提议由县衙出面去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县买牛的公文,突然觉得腹中有些胀痛,抓了几张草纸,就急急忙忙的奔向茅厕。 也不知道为何这次那么默契,前衙的茅房全都有人,简直就是在跟肚子疼人士作对。 幸好季子禾有其他解决办法,捂着肚子就往后衙沖。前衙人多茅房少,茅房自然就成了抢手货。后衙就不一样了,反正也就几步路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家里没人。看上哪个就上哪个,可以随便挑。 正月十五应景买的紫姑像还放在茅房外边,反正也不怎么碍事,季子禾也没顾得上清理它。等季子禾急急忙忙冲进茅房,脱了裤子蹲下身体,伸胳膊去拉大开的茅房门时,才发现外边那个木头雕的紫姑像被他给踢翻了。 季子禾也没有在意这个,想着过一会儿蹲完坑之后,就把那小像给收起来好了,那小雕像还是挺精緻的,丢了可惜。 季子禾刚将茅房门拉了回来,茅房里的温度便下降了许多。季子禾觉得自己的屁股蛋凉嗖嗖的,心想着,这茅房是不是哪里漏风啊? 「大人,我好冤枉啊,求大人给我做主啊!」 季子禾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茅坑里露出来的大头…… 第403页 「!!!」 不会吧,紫姑神显灵了? 第214章 小鬼阿福 紫姑神又名厕神, 相传是原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妾室, 被主母磋磨,于正月十五那日被杀死在厕所。天神怜悯她,就给她封了个厕神。 不过紫姑神虽然名字叫厕神, 但她并不是主管厕所的神仙。人们祭拜她, 主要是因为她是先知。 乍一看坑里的鬼, 季子禾有点脑子转不过来弯。想想刚刚被自己踢倒的紫姑神像,这似乎也太巧合了些。莫非真是紫姑神对他不满, 故意派这小鬼来敲打自己的? 「大人, 求大人给我做主啊!」看着季子禾呆呆的看着自己,茅坑里的小鬼又道。 季子禾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瞬间涨红了脸, 也顾不得脏不脏的问题了,提起裤子就跳到了一旁, 瞪着小鬼恼羞成怒道:「你, 你……大胆小鬼, 竟敢私闯县衙, 是不想要命了吗」 小鬼缩了缩脑袋,见季子禾是真的生气了, 把身体全都沉进了坑里。 季子禾赶紧整了整衣服, 黑着张脸,「你,随我来。」 小鬼不敢动, 季子禾也没有催促她,直接走出了茅房,打了盆清水,进屋里清洗了一番,换了件衣服。 简直太丢人了,还好现在家里没人,不然的话他肯定没脸见人了。 待季子禾收拾完打开门,就看到那小鬼侷促的站在院子里,低着小脑袋,双手揉搓着衣角,小眼睛偷偷打量着他,季子禾也将这小鬼打量了一番。 小鬼年纪不大,头上还梳着丱发,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脸型有些方,五官平平,脸蛋红红的,还有一片片的紫色,应该是长了冻疮,也因此让人分不清这小鬼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衣料是粗布的,不过挺厚实的,手掌有着薄薄的茧,要么家境相对殷实,要么就是富户家内宅的丫头。 「小鬼,过来。」季子禾站在廊下,冲着小鬼招了招手。 虽然这小鬼掉了粪坑,可衣服却是半点没沾染上秽物。毕竟鬼是无形的,怎么可能碰到阳间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才对。 小鬼哒哒的跑到季子禾跟前,有些害羞的看着他。 「刚刚你在太阳底下站着不难受吗?」鬼怕阳光,阳光会令鬼灰飞烟灭的,这小鬼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不难受,我身上好冷,晒了太阳就暖和多了。」小鬼说道。 季子禾愣了一下,板起脸摆起谱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鬼点了点头,「知道,您是县太爷,是大大的官。」 「那你不怕我?」 小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还是怕的,你是好人,但你很吓人。」 能不吓人,不对,鬼嘛。季子禾可是城隍爷,鬼见了他天生就害怕。这个小东西能面不改色的站在他面前这么久,不简单啊。 「小鬼,你是怎么来县衙的?」县衙可是有正气守护的,一切阴邪都不可随意靠近,否则就会被正气攻击。这小鬼怎么看都是个新鬼,哪来的那么强的抵抗力? 「我忘了,飘着飘着就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又为何躲在茅厕里吓唬我?」 「因为这个茅厕是县衙里最干净的一个,而且人最少!」小鬼理直气壮道。 季子禾:「……」 是他理解有问题吗?为什么他觉得这小鬼说的好像跟他问的问题不是同一个。 「还挺有脾气的啊,我是县太爷,我怎么问你就得怎么答知道吗?小鬼,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何处,怎么死的啊?」季子禾打算查查生死簿,看看这小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懂,我懂,县太爷问话都要回答的。我叫阿福,在杨老爷家当丫头,至于怎么死的……嗯,我忘了。」小鬼苦恼道。 季子禾掏生死簿的动作一顿,侧目打量着小鬼,「你说当丫头?你是女孩?」 阿福点了点头,「对的,对的,阿福是个小姑娘,今年十岁了。」 十岁?可你看起来像十三四岁啊! 季子禾尴尬的笑了笑,「那你可长得有些着急啊。」 阿福咧嘴一笑,「老爷说了,长快点好。我现在还小,不能干重活,只能在表少爷身边端茶倒水。等我长大了,我就能陪表少爷赶考,表少爷若是累了,我就可以背着他走,表少爷若是遇到危险,我就能保护他,替他挡刀。不仅能省下骡马钱还能省下请镖师的钱,所以老爷最喜欢我了。」 季子禾抽了抽嘴角,果然是商人,真是一点也不吃亏啊。 他翻开生死簿,找到了阿福的名字。阿福的名字是找到了,可她的生平却是空的,只留下一行字。 紫姑神女之帚,待其忆起死因,便可功德圆满,脱离六道轮回,重回神女门下。 季子禾心情复杂,这年头怎么什么都要历劫,就连紫姑神的扫帚也要历劫,真是不容易啊。 神仙历劫生死簿最多也就记载一个名号,却是不会去干预其生死命运,也不会几录其生平。最多也就来个简介,某某神因某某事在什么时间历劫,再一笔带过做过什么大事,不会像记载凡人的一生那般详细。 即使阿福只是紫姑神的一个扫帚化成的童子,那也是跟神仙沾亲带故的,生死簿自然不会去记录他的。因为还未真正醒悟,所以如今阿福依旧是个新鬼,身上的一切异像都应该是紫姑神弄出来的。阿福估计是最后关头遇到麻烦了,所以紫姑神是故意引他来这里的,想让他帮一把,助这小鬼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404页 能帮一把,卖紫姑神一个人情,季子禾自然不会拒绝。 「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季子禾苦笑了一声,没头没尾的,让他怎么查? 「县太爷笑什么啊?」阿福问道。 「没什么,看来阿福也是个有福气的。」季子禾看似将生字簿放在了衣服里,其实是藉机将生死簿收了收了起来,「对了,你刚刚一见到本官,就叫着让我做主,是想让我做什么主啊?」 阿福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我之前看大人审案。人家见了你都先喊冤,我也就跟着喊了。」 「那你是否有什么冤情,尽管开口,我定帮你申冤!」 「我没冤情啊。」 「那你是怎么死的,就你这健壮的身板,总不会无怨无悔就死了吧。」 阿福沉默了,想了半天才道,「我,我想知道我怎么死的,求县太爷帮帮我。」 季子禾高兴了,能配合就好。一般的鬼死了就死了,平静接受自己的死亡;有些新鬼则会忘记自己的死因,不想起来这一世就不完整,就不能入地府投胎;还有些鬼甚至会忘记自己实际上已经死了,依旧同常人一般生活着,谁要告诉他真相。分分钟就能黑化成厉鬼。 比起第三者,失忆什么的还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季子禾查出来阿福的死因,她自然会想起来所有事情的。 阿福是杨家的僕人,看来他得像个由头去杨家一趟,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正当季子禾苦难如何去杨家时,就有人瞌睡来了送枕头,将这个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第215章 公堂对峙 「大人, 大人, 我终于找到您了。前衙出事了,有人来报案,您快些去看看吧。」一个衙役匆匆跑到季子禾的屋子, 禀报导。 「是何人报案?」季子禾问道。 「是杨养望杨掌柜。」 这还真是巧呢, 真愁没办法找他呢, 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季子禾冲着阿福做了个手势,让她跟上自己, 便去了前衙。 季子禾到的时候, 公堂已经摆好了阵势。杨养望跪在公堂上,旁边是被五花大绑的冯云鳞,以及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大人,求您为我做主啊。这个可恶的冯家子, 我外甥好心好意的邀请他到家中做客,他倒好, 趁着醉酒侮辱了我家侍女, 甚至还先奸后杀, 可怜我家那小丫鬟今年才十岁啊, 他怎么能下的了这么狠的手,简直就是个禽兽。如此猪狗不如之人, 还请大人将他绳之以法, 还我杨家一个公道。」杨养望见到季子禾,忙大声道。 季子禾坐在公堂之上,并未立马就给人定罪, 而是温声道,「杨掌柜莫要着急。本官问你,你要告何人,所谓何事啊?」 「草民杨养望,是杨记酒铺的掌柜,今日前来,是想要告这冯家子姦杀我家丫鬟。」 「哦,你且将实情细细道来。」 「是,大人,事情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前些日子我送我家外甥去考县试的时候,在路上被冯掌柜的马车给撞上了,冯掌柜也是送他侄儿冯云鳞去考场的。因为急着送外甥去考试,我也就没跟他们计较。冯掌柜觉得十分惭愧,当即就说等县试后再带他家侄儿去我家赔罪。县试考完之后,我家外甥楚玉华考了第一,成了咱们县的案首,而这冯家子则成了第二,他便心生妒忌。」 「冯掌柜没有食言,考完试后果然带着冯云鳞去我家赔罪。只是这冯云鳞不甘心比我外甥考的差,喝醉了酒,酒后便开始胡言乱语,竟说什么「你以为你是凭文章才考第一的吗?」大人,他这就是在怀疑您为我家外甥做了假,简直是大逆不道。您可是位大清官,大好官,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这冯家子不满成绩,私下造谣……」 」行了,行了,别戴高帽了。说说看,你那侍女是怎么回事。」季子禾打断了他的话。 县试卷子又不是他一个人批改的,季子禾的决定固然重要,其他考官也不是摆设。 若真怀疑成绩,随时都可以去省里告嘛,上头立马会有相关人员来查,效率刚刚的。当然,若查出来是诽谤,那告状者一辈子就完了,仕人革功名,百姓就要挨板子罚做城旦。所以,若没点确实的证据想告科举舞弊,那可要掂量掂量后果。 不过,虽然科举舞弊朝廷在严打,却也不至于连个失意书生醉酒后发牢骚都要抓起来的地步。陛下对这些读书人还是很仁慈的,没有兴什么文字狱。只要自己的言论没变成舆论,私下里偷偷抱怨两几谁会知道,官府才懒得管你。 「是,大人,怪草民太啰嗦了,那草民继续了。」杨掌柜说道,「我外甥是个很大度的人,并没有计较这冯家子的不敬,反而很欣赏他的才华,还与他交上了朋友。经常邀请他到家中谈论文章,讨论问题,未府试做准备。每每请他来家,必定是好酒好菜伺候着,一直对他十分的礼遇。但是这冯家子却是个好酒色之徒,时间没多久便原形毕露了。昨日在我家喝醉了酒,见天色已晚,我外甥就留他在家睡一夜,吩咐下人不要打扰他。结果今天早上,家里的僕人就告诉我外甥阿福不见了,找了一早上都没有找到。我等还以为阿福熘出去玩了,谁知却在这畜生的床上找到了她。这畜生不仅毁了阿福的清白,还将他折腾没了命,简直丧心病狂!」 「不是我,我不是,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第405页 冯云鳞身体被绳子绑着,跪在地上,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就是你,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杨掌柜痛斥道。 「不不不,我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不会的,不会的。」冯云鳞摇着头,目光呆滞,神情恍惚道。 季子禾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冯云鳞,你既不愿认罪。那你说说,你对杨掌柜的话有何异议?」 「大人,我……我也不知道那个女子究竟为什么会在我床上,还死了,我真不知道。」 「大人,阿福的尸体就在堂上,您尽管让仵作验尸便是。」杨养望指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说道。 冯云鳞的视线处理白布,突然惨叫一声,害怕的蹬着腿往后退缩着,神经质的大叫着,「不要,我不要看见她,不要掀开。拿走,快拿走!」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小鬼阿福,传音道,「是他吗?」 阿福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季子禾心中瞭然,他就说嘛,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前头刚说找凶手,后头就有人押了一个凶手来,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若是找出来真相,阿福的记忆就能直接回来了。如今他还迷糊着,想必这其中定有隐情才是。可为什么冯云鳞是这副表现,若是和他无关,他怎么会如此害怕? 正当季子禾苦恼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赶到了衙门,却被公堂前的衙门拦下。 「大人,我要见大人。」冯掌柜大叫道。 「是何人在外喧譁?」季子禾问道。 「启禀大人,是冯掌柜,他想要求见大人。」一个衙役上前道。 「让他上来。」 「是。」 堂前的衙役放开了冯掌柜,冯掌柜快步走上了公堂。 「草民冯远参见大人。」冯掌柜先跪地朝着季子禾行了一个大礼 冯云鳞一见冯掌柜,眼睛顿时一亮,蹬着腿就往他身边凑。 「姑父,你信我,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杀人!」 「姑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姑父一听你被押上了衙门就急忙赶来了,你受苦了啊。」冯掌柜伸手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哼,真是好一对姑侄情深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冯掌柜是这小子的亲爹呢。」 冯掌柜瞪着杨掌柜,「我呸,姓杨的,我就知道你跟你外甥没一个好东西。我侄儿真心把你外甥当朋友,你们倒好,转头就把他送到了公堂。你和你外甥狼狈为奸,想害我侄儿,我跟你讲,这事没完。」 「我外甥要是知道你侄儿人品如此低劣,怎么会与他相交!」 「我侄儿人品好着呢,一定是你们使诈,故意下套害我侄儿,我侄儿才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谁知道你那人证物证是不是假的,说不定你那丫鬟是你自己杀的,故意来败坏我家侄儿的名声的……」 「肃静。」季子禾一拍惊堂木,打断了两个老男人的口水仗。 第216章 查案 「冯掌柜, 你来公堂所谓何事啊」季子未问道。 「回大人, 草民是为我这不成器的侄儿而来。我侄儿虽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绝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平日里,他连只鸡都没杀过, 怎么敢杀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存在, 还请大人明察啊。」冯掌柜情绪激昂的说道, 「冯掌柜,此言差矣。」杨掌柜冷哼了一声, 接着道, 「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间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少吗,你又怎么知道冯云鳞皮囊下是副什么心肠。」 「姓杨的,你闭嘴。」 「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若不是我今日拆穿了他的真面目,说不定你也被他骗过去了。 「姓杨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们之间的恩怨别牵扯到后辈身上, 有什么沖我来。」 「你什么意思!」杨掌柜惊叫道, 扭头就朝着季子禾告状, 「大人,他冤枉我!」 「大人, 我没有, 你敢说你心里没鬼吗。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原先我是本地商会的副会长, 是姓杨的出手陷害我,才把这个位子给多了去。我心里一直因为这件事情对他怀恨在心,给他生意上使了不少绊子,所以他才陷害我侄儿,想要报复我。」 「你终于承认了。大人您都听见了吧,他自己都说出来了,他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让他的侄儿做出这种事情报复我。」 「姓杨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就算对你使绊子也做的光明正大,怎么会让做这等龌龊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对,请大人明察,定不要放过作恶之人。」杨养望正义凌然道。 季子禾木着张脸,拍了下惊堂木, 「先将冯云鳞押入大牢,待本官查明真相后再开堂审理,今日就这样吧,退堂。」 「大人……」 堂上几人还想说些什么,季子禾绷着张脸,提着官服头也不回的急走着,那架势,就好像身后有恶大在追着他一样。 这两位不愧为本地的大商户,嘴皮子可直够利素的,两个大男人都能撑起一台戏。坐在堂上听这两位吵架,季子禾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回到公署,季子禾先给自己灌了杯凉茶,又盯上了跟在他身后当作小尾巴的阿福。 第406页 「阿福,你过来。」季子禾坐在椅子上,冲着阿福招了招手。 阿福走到他面前,季子禾问道,「你刚刚看了那么多人,可曾想起什么来?」 阿福摇了摇头。 季子禾想了想,便又道,「刚刚在公堂上的那些人你可都认识?」 阿福点了点头。 「那个后来的冯掌柜你也认识?」 阿福又点了点头,「老爷,冯公子还有冯老爷阿福都见过。阿福可能干了,家里什么活都能干,以前冯老爷来家里做客时,每次老爷跟冯掌柜吵起来的时候,管事的婆婆就会支使我去给他们送茶。」 季子禾看着阿福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悯。真是个可怜的娃,被人当挡箭牌都不知道。 「这么说,你家老爷跟冯掌柜的关系不好?」 阿福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阿福也不知道。每次老爷见到冯老爷的时候,两人都笑嘻嘻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两人就能吵起来,可吵着吵着两个人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阿福弄不明白他们到底关系是好还是坏,不过老爷经常在背后说冯老爷坏话,将他骂的体无完肤,还说要弄死他。这话说了不知道几百遍了,冯掌柜依旧活的好好的,见了面两个人依旧还是在称兄道弟,真是好复杂的关系。」 「是挺复杂的。」季 子禾抽了抽嘴角,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那你在想想,你死的时候正在做什么,家里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记得当时表少爷请冯公子在家里喝酒,两位公子喝了几坛酒,都醉了过去。我们几个丫鬟就将两位公子分别送去了房间休息。芙姐姐让我去厨房找厨娘熬着醒酒汤端过来,我便去了厨房。等厨娘做好醒酒汤之后,我先给表少爷端了一碗。芙姐姐说,表少爷不在卧房,而是在书房。表少爷这段时间可用功读书了,每天都睡得很晚,直接住近了书房,日夜与书相伴。我就没进表少爷的卧室,端着醒酒汤直接去了书房,然后……后面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季子禾摸了摸下巴,线索很多,疑点很多,漏洞还很多啊,还是不够拼出真相。 「你变成鬼恢复意识的时候,可见过自己的尸体?」 阿福摇了摇头,「没有见到。」 一般鬼都会停留在死去的地方,莫非是有人挪走了阿福的尸体? 「你当时是在何处甦醒的?」 「茅房。」阿福说道。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如果是茅房的话,那就有另一种可能了。别忘了,阿福可是紫姑神的童子,或许是因为紫姑神的缘故,才将阿福的魂魄给召唤到茅房的。 季子禾可以肯定,这个第一案发现场很重要,甚至可以作为确定冯云鳞有没有犯罪的重要证据。 那究竟茅房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呢?季子禾没办法确定,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亲自去杨家走一趟才行。 季子禾对衙役交代,让仵作快些验尸,出了结果就赶紧告诉他。然后,他便带着几个衙役,上门去拜访杨家去了。 到了杨家,杨养望亲自带着自己的外甥楚玉华出门迎接。 「参见大人。」 季子禾还记得楚玉华,脸色变得温和了些,「打扰杨掌柜了,这位想必就是您外甥楚玉华吧。本县县试案首,我们在考场见过,你可还认得我?」 楚玉华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季子禾还能记得自己,恭敬的上前,「见过大人。」 季子禾点了点头,楚玉华的外在形象很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谦谦君子的风度,很容易增加别人的好感度。 能考中案首,那也算的上是有才华之人。季子禾曾想过,本县若是能考上三个童生,那其中一个肯定就是楚玉华了。可能院试有点危险,可万一走运过了呢,梦想还是要有的。 ……咳,说白了,还是因为颜好。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得到旁人的喜爱的。 「嗯,好好准备府试,别的不用太担心。」季子禾怕他家的命案影响他复习,特地的开导道。 「是,大人。」 「杨掌柜,请带路吧。」季子禾扭头对着杨养望说道。 杨养望见状,便走上前道,「大人,请。」 第217章 查案二 「老爷, 老爷,不好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杨掌柜皱了皱眉头, 「何事这么慌张, 没见到老爷我正在招待贵客吗?」 小厮凑在杨掌柜耳边说了什么, 杨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锅底一般黑。 季子禾见状便道,「此次本官是为查案而来, 杨掌柜若是有事, 可以先去忙,为我们寻个嚮导便是。」 虽说死者为大, 但是死者毕竟只是杨家的家僕,签了卖身契,可以被主人随意打杀发卖的那种。若非主人家追究, 报了案,就是季子禾也无权去管她的死活。即便现在季子禾能管了,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为阿福讨回公道,但实质上还是在维护阿福的主人的利益。 说起来, 为奴是件很残酷的事情。已经卖身为奴的人, 便已经脱离了公民的范畴, 成为主人家的附属品, 就连法律都不会保护他们。处处低人一等不说,甚至在很大贵族看来,奴隶与牲畜也没什么两样。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沦为奴隶。 杨家家大业大, 家中僕人很多,杨掌柜能够亲自去县衙报案已经说明他十分重视阿福了。可大家主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全心投入到查找一个僕人的死上面呢,若真是那样,反倒是令人生疑心了。 第407页 「多谢大人体恤,实在是对不住,铺子里出了点事情,我得赶过去处理。大人,就让我外甥代我招待您吧。」 杨掌柜脚步急切的跟着小厮离开了家,看起来确实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季子禾不禁想到了今日在公堂之上冯掌柜与他针尖对麦芒的场景,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大人,您想先去查看何处」楚玉华问道。 「先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吧,麻烦楚公子了。」 「大人客气了。」 楚玉华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虽然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可闻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生厌。而且他目光清明,并没有长期酗酒之人的姿态。季子禾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疑惑,或许楚玉华并不是他想像的那般是个酒鬼,也许人家也就是小酌几杯。毕竟对读书人来说,诗酒也算是风雅之事。 楚玉华带着一行人来到一间厢房,亲自推开了房门,侧身道,「大人,就是此处。」 季子禾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先站在门口打量着屋子。 房间里的布置十分精緻,看得出主人家的品味不错。 从屋里飘来着淡淡的香味,应该是夜里燃烧的薰香留下的。 入门的地板上有着大片的水渍,不远处还躺着一个铜盆,里面还有不少的水。这应该是僕人早上开门打算伺候客人梳洗,结果发现了什么,被惊吓到,失手将铜盆摔落在地上留下的。 季子禾看向楚玉华,「这屋子?」 「回大人,这屋子自案发我就让人封闭了起来,没有让人进入过。」 季子禾又被他刷了好感度,对他温和的笑了笑,「你做的不错。」 能够有意识的保留案发现场不被人破坏,楚玉华可真的是很细心了。 季子禾带着一群衙役走进了屋子,外间除了门口的那盆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走进内室,季子禾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内室不像外室那般整齐,地上一片狼藉,床榻凌乱,床上的被子也被扔在了地上,应该是杨家人来绑人造成的吧。 季子禾走近床边,那淡淡的味道就是从床上传来的。看着床铺上那一片片的痕迹,季子禾皱紧了眉头。那痕迹,只要是个男人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季子禾虽然不重欲,却也并非无知小儿。莫非那冯云鳞,真的做出了那等 无耻下流之事? 季子禾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阿福,阿福扬着小脸冲着他笑了笑,而后也开始四处张望着。看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季子禾知道,这个地方也没有让他回忆起什么,这倒是让季子禾松了一口气。 季子禾在内室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走到外室的时候,看见桌上的雕花香炉,伸手将炉盖拿起,看了看里面的菸灰。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楚玉华突然道。 季子禾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这香味道挺特别,是何香啊?」 「回大人,此香并不是什么出名的香。我舅父外出行商时,从蜀地那边的调香商人手中买到的,名为乱花,取春暖花开之意。听那商人说,此香由百种花制成。可惜我鼻子不够灵敏,闻不出百花香。」 「乱花啊,这名字起的倒是挺贴切。只是可惜,我也闻不出来百花的香味。」 「许是那商人骗人的也说不定,毕竟这香太过小众,仅他一家在蜀地售卖,真的假的,我等也不能分辨。不过这香的味道确实甚佳,而且有安神的功效,所以我便常燃此香。 「原来如此。」 「大人若是不嫌弃,我送给您一些如何?」 「那就多谢楚公子了。」季子禾笑着盖上了雕花香炉。 「大人客气了。」 几个衙役搜查完毕后,冲着季子禾汇报工作时,均是摇了摇头。 「大人下一个地方要去哪?」 「带我去你们喝酒的地方看看吧。」 「是。大人,请。」 季子禾一行人又来到了他们昨天喝酒的饭厅,这里已经被打扫过了。而且平日里的用餐都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利用的蛛丝马迹。 季子禾坐在饭厅的椅子上,「楚公子,可否让我见见昨天与今天见过楚公子的所有下人吗?」 「当然可以,您且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聚集到这里。」 「多谢公子。」季子禾笑眯眯道。 待楚公子出门交代事情的时候,季子禾沉下了脸。虽说这位楚公子一直都表现的十分配合,待人接物,形态举止皆十分优雅,都快赶上京州的贵公子们了,可季子禾就是觉得他身上有种违和感。 也许是他想多了也说不定。 没过多久,饭厅里就聚集了十来个僕人丫鬟。 「大人,所有这两天见过冯云鳞的僕人我全都叫来了,除了阿福,没有遗漏任何一个人。」 季子禾点了点头,「楚公子辛苦了。」 「能为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季子禾看向那群僕人,「是谁昨天送冯云鳞回房间的?」 有两个丫鬟走了出来,「是我们。」 「昨天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你们送他回房时,屋里可曾有什么人在?」 「楚公子的样子像是醉了,真醉假醉我们不知,只知道送他回房时,屋里并没有其他人。」 「今天早上又是谁第一个发现了阿福的死?」 第408页 两个丫鬟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人从队伍里走出来。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什么,便听楚玉华道,「回大人,这两个是我的侍女,是我命令她俩照看楚公子的。今日,也是她们第一个发现阿福的死的。」 季子禾瞭然,「那你们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一下。」 「是,回大人的话,今天奴婢二人久久未见冯公子出门,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都到晌午了,便打了一盆水,打算将他叫起来梳洗。谁知一进门,便看到了冯公子他 ……他……」 「他怎么了?」 「他竟与阿福身无寸缕的躺在床上。奴婢当时就吓懵了,手里端的水盆都顾不上了,赶紧去叫老爷表少爷过来。老爷领了一大帮人来,他们来的时候,冯公子还睡着呢,老爷便让人将他从床上拉起,给了他几巴掌把他打醒。再看阿福,就发现,她已经没有气了。老爷很生气,当场就把他给绑了,押到了官府。」 「是嘛。」季子禾垂下眼眸,手指敲击着桌面。 「大人,仵作那里已经验完了。」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冲着季子禾说道。 「结果如何?」 衙役掏出几张纸递给了季子禾,季子禾一看,脸色越来越差,让人很好奇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季子禾捏着几张纸,气的一巴掌拍向了桌子。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所有人瞬间都将脑袋缩了回去,成了怂怂的鹌鹑,再没人敢对那纸上的内容表现出半分好奇。 第218章 查案三 「简直岂有此理……」季子禾咬牙切齿道。 听到这话, 所有人大差不差的都猜到了纸上写了什么,估摸着应该是确定冯云鳞的罪证了,不然县太爷怎么会发这么大火气。 众人瞅了瞅地上成了渣的桌子,心情都十分的复杂。 楚玉华招过身后的小僕,让他沏了杯茶,端到季子禾的面前, 「大人, 请息怒,先用些茶吧。」 季子禾将那几张纸折好, 收到了袖子里, 「不用了, 这茶压不住本官的火气,还是不喝了。本官现在想去趟茅房,可否方便?」 楚玉华愣了一下,笑道, 「自然是方便的, 我这就带您去。」 「这就不用了,这里还在审人呢,需要楚公子帮忙看着,你可走不开。你就随便指个人给本官带个路即可。」 楚玉华有些犹豫, 摸不定这位县太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季子禾扭头朝着容戈道, 「容捕快,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将这些下人全部都细细审问, 将他们所说的话一个字不漏的写下来。」 「是。」容捕快绷着张脸,英气十足的向季子禾行礼。虽然是个女捕快,但那份气势绝对会让人感觉的到她是个不好惹的人。 楚玉华不在犹豫,当即道,「那就让管家替您带路吧。」 一个中年的男人从队伍里走出来,恭敬的朝着季子禾行礼。 「多谢楚公子。」季子禾起身跟着管家一起离开了饭厅。 瞧瞧,咋不说他喜欢容捕快这样的员工呢。瞧着工作态度,甭管私底下怎么样,带出去绝对拿的出手。 杨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杨家是商人,主要的业务是做酒卖酒。盐铁酒虽然不是朝廷专卖,但确是朝廷重点控制商业。 盐铁酒这三样东西的重要性谁都知道,不仅是因为他们是暴利行业,更牵扯到了国家的命脉。任谁家都不可能不吃盐,没有几件铁器。至于酒,大多数酒是粮食做的,若是朝廷粮食紧张,肯定是不许酿酒的。 为了管控这三件东西,大楚虽然没做到官府专卖这种事,却也没放松。所有能接触这三样东西的商人都是严格审核的,如果没有朝廷的许可,若是做了这三样东西的生意,那就要蹲大牢。 同样,正因为如此,能酿酒的人不多,竞争不大。也因此让卖酒的杨家成为一个富裕的人家,拥有一处豪宅。 杨家中除了杨养望还有他的几个妾室外,也就还有楚玉华这一个表少爷能被称作主人。人丁虽然稀少,却有二三十个僕人。 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僕人都被季子禾想办法给弄到饭厅去了。当日冯云鳞来杨家带的时间久,所有可以露面的僕人都见过他。剩下的那些厨娘啊,还有侍候杨养望后宅妾室的丫鬟啊,没事也不会出来晃悠。所以此刻偌大的宅子空荡荡的,一个路人都没有。 没有路人看着,自然就好做坏事了。 走到一个长廊处,管家笑着说道,「大人,前面不远就是了。」 「你便在此侯着吧,一会儿还需要你带我回去。」 「是。」 季子禾朝着茅房走去,管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哈欠,眼睛立马就睁不开了,靠着廊柱,打起了呼噜。 「咦,他怎么睡着的这么快。」阿福好奇的看着管家。 「自然是我做的。」季子禾说道。 「唉?这是为何呀?」 「我有话对你说。」 阿福一副我都懂的样子,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大人您想说什么尽管说,我眼睛盯着呢,一定不会让人看见, 把您给当成疯子。」 季子禾:…… 小姑娘,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没人敢说本大人是疯子,放心吧。我想跟你说说,你的事。」 第409页 阿福疑惑了片刻,而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的事?大人是不是知道我怎么死的了,好厉害啊。我跟您一直在一起,您都查出了,我还什么都没看出来。您快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季子禾想起刚刚看到的仵作的验尸结果,不禁握紧了拳头,「你是被人掐死的。」 阿福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透露着绝望。她两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脸色缓缓变红变紫,嘴巴大张着,想要大声求救,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是是离水的鱼儿,陷入窒息的困境。 季子禾知道,她这是想起了自己死的时候的事情,入了魔障,重新经历一遍死亡呢。 「醒来。」季子禾抬起手来,在她的眉间轻轻点了一下。 阿福目光变得清明起来,脸色也了回去,放下双手,脖子上赫然出现了淤血造成的手指印。这手指印比阿福的手要大的多,与阿福尸体上的手指印相同。 阿福落寞的放下双手,是啦,她现在是鬼了,鬼怎么会被掐死呢? 「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是被人掐死的,死在了茅房里。」阿福说道。 「你可知掐死你的人是谁?」 阿福摇了摇头,「看不到,可是阿福觉得那个人好熟悉,心里好难受。」 季子禾有些失望,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啊。 「你可记得,是哪个茅房?」 阿福想了想,「就是我住的那个院子的茅房。」 「你那院里可还有其他人?」 阿福点了点头,「有的,有的。伺候表少爷的所有丫鬟都住那个院子里。」 季子禾垂下眼眸,锁定了一个人选。 「我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可我还不能够确定,阿福可愿意帮我?」 阿福点了点头,「大人请讲。」 「去将那时的路再走一遍吧。」 季子禾跟着阿福先是来到了楚玉华的房间外,「当时我端着醒酒汤,想要送给少爷,然后就被芙姐姐拦下了,她说少爷在书房……哦,对了,大人还不认识芙姐姐呢,刚刚您见过她,就是她第一个发现我的死了的,她和蓉姐姐都是表少爷身边的大丫鬟。别看表少爷名字前加了个表,但她们都说表少爷可是我们正经的主子,他将来是要继承杨家家业的,所以很多人都直接叫他少爷……」 季子禾听着小丫头絮絮叨叨的边走边讲,一直走到了楚玉华的书房外。 阿福刚想敲门,却又停了下来,一脸的纠结,「我记得,我好像当时并没有立刻进门。」 「为什么呢?」季子禾引导她继续回忆。 阿福苦恼的看着门,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哦,我想起来了,我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表少爷在叫爹,然后又听到老爷说,让他不让叫。表少爷说,没人在,然后老爷就开始训斥他。我想着,迟早有一天表少爷要继承家业的,提前叫了又如何。少爷喝醉了,说的不过是醉话,老爷还训斥他,简直太过分了。我一时气愤不过,就推门走了进去。」阿福说着,推开了书房的门,然后呆立在了门口。 「你看到了什么?」季子禾站在她的身后,打量着书房。 这书房很普通,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看到了,表少爷还有老爷同时的望向 了我。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当,害怕老爷怪罪,吓的腿都软了。」阿福抖起了腿,情绪大变,仿佛又在经历那一日的场景。 「他们的表情都好可怕,老爷突然走了过来,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拽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我没有端稳醒酒汤,汤撒在了地上,我也被摔到了地上。老爷摸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往我心口上刺,是表少爷拦住了他。」阿福仿佛戏精附体一般,好像真有个人拖拽她一般,倒在了地上。 「老爷说,这小东西听到了,不能留了。表少爷说,等明日打发远远卖了便是,饶她一命也无妨。老爷说表少爷是妇人之仁,他们俩还争执了起来,最后还是表少爷说服了老爷。老爷让我回去,不许乱说话,乖乖等明天就让人牙子领我走,不然就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卖了我?」阿福眼睛红红的,可以流不出来眼泪。 季子禾抿了抿嘴唇,「楚玉华没有醉吗?」 阿福愣了一下,「在书房的时候,表少爷好像确实没有醉。」 季子禾点了点头,「继续。」 阿福又带着季子禾来到了下人住的院子,「我回到住处,也不敢跟人说这事,只好偷偷躲到被子里哭。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下次会被卖给谁,万一遇到个坏主人,说不定连命都没了。我实在是睡不着,夜里起来上茅房,然后就被人掐死了。」 「还是想不出来凶手是谁吗?」 阿福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天。太黑的缘故。」 季子禾看着她,嘆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迟些我再把凶手告诉你吧。」 「大人知道谁是凶手了?」阿福问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只是这个案子还有疑点,不能立刻解决。现在告诉你你也不能报复仇人,只能徒增烦恼。还是等我确定了所有事,升堂时再告诉你吧,到时坏人就该受到惩罚了。」 阿福点了点头,「我听大人的。」 第410页 「对了,还有件事。」季子禾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决定将这事告诉她,「其实人死了,尸体什么的就不重要了,就跟件脱掉的衣服一样。人死如灯灭,这衣服脏不脏也就没那么大意义了,你说是吧。」 阿福疑惑的看着季子禾,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阿福长的像男孩,可季子禾还是有点上头,从脖子根慢慢红到了脸上。 季子禾努力保持镇定,板着一张脸,前言不搭后语的严肃道,「阿福,你是个好姑娘,不要介意旁人说什么。仵作说,你还是个纯洁的姑娘,只是身上有些痕迹,没有真的被冯云鳞给……我知道,女子名声很重要,就算没真发生什么,可也对你的名声有碍。不过他当时也是身不由己,他也是受害者。你放心,我会尽量还你个公道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季子禾与阿福大眼瞪小眼,声音渐渐消失在了小姑娘懵懂纯洁的眼神里。 他个大老爷们为什么要跟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讨论这个,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第219章 查案四 「我相信大人, 大人可是个县太爷,肯定比我懂的多。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阿福都支持您。」阿福扬着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季子禾嘆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呢,不懂这些……也许更好吧。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季子禾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福大着胆子抓住了他的袖子, 季子禾也没有甩开她。 回到长廊下,管家还靠着廊柱打盹呢。季子禾叫了他两声,他才打了个哈欠,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大, 大人, 您已经方便完了!」管家看到季子禾,立马清醒了过来, 脑门冒出一头冷汗。 完了,他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居然在等县太爷的时候睡着了,县太爷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想怠慢他吧。本来县太爷就在气头上, 如今自己又撞了上来,以县太爷的暴脾气,该不会也给他来上一掌吧,那会死人的! 管家两股战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大人赎罪, 小人真的不是有意想要怠慢您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求大人饶命!」 季子禾:…… 季子禾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原因,他这么县太爷又面善又亲民,对百姓那一向都是如春风般温暖。为什么这个管家会如此怕他,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如此睏倦,该不会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的晚上睡不着,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瞒着本大人?」季子禾厉声道。 管家要被吓哭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真的没有?你再好好想想,若是再不说实话,你可要小心后果啊。」 这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他正在查案,就算「甄别」出几个嫌疑犯也是件正常事。至于什么后果,当然是抓到牢里关两天吃牢饭了。 管家的心肝直发颤,难不成季大人真的发现什么了,不然他怎么会让自己领路,这肯定都是他算计好的。 管家还真的猜错了,他大概是忘了,是楚玉华让他给季子禾带路的,而不是季子禾自己要求的,只能说是何巧合罢了。 「我……」管家咽了咽口水,嘴里支支吾吾,还是在犹豫。 「本官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愿意对你用刑,你不会辜负本官的好意吧。若真被本官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说不得还会祸及家人。」 一提到家人,管家不再犹豫,当即额头触着地板,磕了几个响头,「求大人开恩,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我若是一出事,他们可怎么活啊。」 「那你便把你知道的,从实招来。」 「是,大人。昨天夜里,小的看到了点东西。当时,老爷让我去表少爷书房取本帐册,路上我看到两个人拖着另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走。我想了想,没有声张,而是先跟了上去。那二人抬着人一路走到了客房,准确来说,是冯公子住的那间客房里。等她们出来时,拖着的人就没了。我上前拦住了她们,发现二人竟然是表少爷的贴身丫鬟。二人见我并不害怕,说是老爷吩咐她们这样做的,怕冯公子一人睡着无聊,特意送去一位佳人服侍他的。」 管家不禁哭喊了起来,「大人啊,我是真不知道那被抬去送给冯公子的人是阿福。她还那么小,哪怕长得结实了些,她也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能禁得住这种折腾,我要是知道是他肯定会去劝老爷的。那冯公子也太不知轻重了些,喝醉了发什么疯啊,好歹是条人命啊!」 季子禾垂眼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阿福,她一手拉着季子禾的衣角,一手揉着眼睛大哭着。虽然流不出眼泪来,但 两只眼睛还是肿成了兔子。 「若不是阿福,你就不管了吗?」季子禾又问道。 管家一咽,「大人,她们都是老爷买回来的奴婢,身家性命都是老爷的。老爷让她们服侍客人,她们哪有不从的道理,这事儿小人不好管。」 季子禾沉默,管家犹豫道,「大人,您是位大好官,可这就是她们的命。」 季子禾觉得有些无力,他同情那些被买卖为奴者,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别说是他了,哪怕是皇帝也做不到。没人愿意打破这种制度,不光是世家大族反对,甚至连那些底层的百姓也不会愿意。 第411页 那些高门谁家没有奴僕,若不捏着僕人的卖身契,他们怎么会把家业放心的交给他们打理。别说世家大族了,有钱点的富户家里也都会有这样的奴僕。 至于那些用不上奴隶的老百姓,万一遇上个天灾人祸,活命困难的时候,还能自己卖自己,好歹不至于饿死。能卖身为奴的,甭管自卖还是别人卖的,在原来的家里定然是过不下去的。就算为奴后再差还能比被卖前还差吗?也总比死了强。若是主人家宽厚,说不定比当泥腿子农户过的还要舒坦。 当然,也不乏有权贵会钻这个空子做些违法的事情,而且做了奴就不是良民了,但很多老百姓心里还是会把这个当成一条备用的出路。 虽然知道这个制度弊端很多,但皇帝肯定也不会愿意改变它。只要给老百姓一条活路,不逼上绝处,就算真发生了点什么,他们也不会立马揭竿而起的去造反。俗话说的好,防患于未然。就算当今圣上很有自信能管理好国家,他也不愿意冒风险去改变,最多也就控制一下各家拥有的奴僕的数量,以免出点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命啊。」季子禾单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浮云。认命,或者不认命又如何,沧海一粟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管家,我可否再向你打听些事情?」 「大人请说。」 「你可知……」 饭厅里,容戈手中执着毛笔,慢悠悠的一边审人,一边写供词。 「容捕快,大人去了那么久还未归,小生派人去找找吧。」楚玉华担忧道。 「急什么,我家大人天赋异禀。文比别人厉害,武也无人能敌,就算是上茅房,那也要比常人时间要久。」容戈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的说道。 楚玉华:「……」 你家大人知道你这样「夸」他吗?要不,你先跟那张桌子比比谁的身板更结实? 容戈脸不红,心不跳,坦荡荡的迎接众人的视线,沉着冷静的继续审问…… 我的天啊,大人,你怎么还不回来,就十来个人能审多久啊。她为了撑时间,已经在了解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了,这和查案有个毛线关系啊! 第220章 查案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楚玉华已经几次提议要派人去找季子禾了,都被容戈给拦了下来。 时间过的越久, 容戈身上的压力就越大,就连与季子禾一同来的衙役们都开始去怀疑容戈为何阻拦,容戈终于和管家姗姗来迟。 容戈松了口气,将录好的口供整理了一下,交给了季子禾, 「大人,这些人我全都已经审问过了,这是手下记录的供词。」 季子禾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过来, 「辛苦你了。」 「为大人分忧, 是手下分内之事。」季子禾不收,容戈就自己收着, 退到了衙役的队伍里站着。 「大人去了那么久,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楚玉华问道。 「没有,只是见这宅院修的精緻,走的慢了些罢了。」 「大人好眼力, 这宅子是舅父请苏州的大家改建的。」 「哦,尽然是苏式的宅院,怪不得如此精緻。宁安距离苏州甚远,你舅父怎么会想着改建苏式的宅院啊?」 「此事说来话长,家母舅父其实并非本地人,而是苏州的行商。外祖父家人丁单薄, 只有一子一女,捨不得女儿出嫁,便在跑商的途中买了一个良民给我母亲做上门女婿。后来,外祖父跑商的途中遭遇盗匪,所有货物都被抢了,家中的生意又被同行趁机排挤,以至于家道中落,在苏州无立足之地。父亲病故之时,说自己是宁安县人,交给我母亲一件信物,说如果有必要,就宁安县找他的族人讨生活。」楚玉华垂着眼,手指摸上了腰间的一个小小的锦囊。 「楚家败落后,族人们夺了我家最后的田产,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母亲和舅父便带着我来了宁安县。可惜,每等找到父亲的族人,母亲就病故了。多亏了舅母心善,愿意接济我们,不然我早就去与母亲团聚了。后来舅父入赘了舅母家,舅母也没有嫌弃我,还让我读了书,我很感激她。」 季子禾眼皮子跳了下,「那你舅母现在何处,为何不曾见到她?」 「她……」楚玉华一脸哀戚的抬起头来,「她前些年就去世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季子禾抿了抿唇,轻声道,「真是可惜了,你也节哀。」 「多谢大人体恤。」 「对了,你都来宁安县这么多年了,可曾找到你父亲的族人?」季子禾又问道。 楚玉华摇了摇头,「尚未找到。」 「怎么会?宁安县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能飞天上不成?」 「可能,是缘分还未到吧。」 「这样吧,楚公子若是信本官,就将信物交给本官,本官可以让县衙六房那边帮你找找。」 「这太过麻烦大人了吧,毕竟时间已经很久远了,草民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不麻烦,不麻烦,身为地方父母官,本大人自然要以民忧为己忧。事无大小,为百姓解忧才是最重要的。」 楚玉华想了想,解开腰间的锦囊递给季子禾,「那便麻烦大人了。」 「你放心,事情包在本大人身上。只要一有消息,我就派人来通知你。」 「多谢大人。」 「呀,时候不早了,我等得回县衙了。」 第412页 「大人不再看看其他地方吗?」 「今日我等还有事情要办,下次再看吧。」 「既然这样,大人公务要紧,小生不敢多留您,这便送您出门吧。」 「嗯,还有一件事,你那个管家我需要带走。」 「大人为何要带走张管家,可是他做了什么不妥之事?」楚玉华问道。 季子 禾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张管家,原来管家姓张啊,与他说了那么久的话,他都忘记问他的名字了。 「那倒不是,本官带走他,是见他对这宅子十分熟悉,想向他再多打听些情况,说不定就会对案子有什么帮助。」 「原来如此。」楚玉华便对张管家道,「既然大人要求,那你便跟大人走吧。切记,大人问什么,你就要答什么。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管家有些为难,「大人,小人走了不要紧,可店里的生意……」 「无碍,这事我会跟舅父解释的。反正也用不了多久,我相信大人一定不会安全归来的。」楚玉华说道。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这小公子居然还敢威胁人。若季子禾真是个暴脾气,那这主僕二人怕都要挨打。 「放心,本大人平日里不喜欢动手,大多数时候我都喜欢以理服人。张管家又不是犯人,只要配合我等查案,肯定不会少一根头发丝。」 「大人莫怪,张管家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离了他舅父肯定会遇到些难处。我还希望大人早日让张管家回来,不要让我舅父为难。」 「那是自然,只要案子一破,我自然不会再留他在县衙。时候不早了,我等这便告辞了,楚公子耐心准备府试便是,不用去送我了。」季子禾拿到一个大证据,心中十分舒爽,十分大度的说道。 送走了季子禾,楚玉华就解散了僕人,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他从桌底拿出一颗红夫人送的玉珠,然后朝着珠子喊着,「红夫人,红夫人……」 叫了好几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楚玉华失落的握紧了珠子。 这可如何是好,红夫人上一次来杨家还是数日前呢。这么多天没有见到她,楚玉华竟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突然,楚玉华将玉珠拍在了桌子上,捂住了肚子,皱紧了眉头,大叫道,「快,拿酒来。」 郊外的小路旁,是高高的野草。野草中不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夹杂着男女的低吟声,也不知是哪对野鸳鸯。 红夫人满足起身,懒洋洋的穿好衣裳,回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端的是风情万种。 与之相反的是摊倒在地上的男人,面色惨白,眼袋肿大,眼圈浓黑,气息微弱,原本强壮的身体变得十分的消瘦。失去了部分阳气与血肉之精华,这男人怕是要养上许久才能恢复到从前。 红夫人暗道可惜,若不是不想惹上麻烦,她一定会直接将人弄死。那样的话,她的伤会好的更快。 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男人在红夫人眼中就像是蝼蚁,不值得她施捨过多的目光。红夫人收回视线,拨开草丛,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去了。 这么多天了,她总算是找到那个荷花精的住处了。只是,那荷花精与辛十四娘主僕待在一起,她得再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第221章 查案六 杨养望刚回到家, 楚玉华就找到了他,「舅父, 季大人将张管家带走了,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慌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杨养望坐下,立马就有僕人将茶盏送到了他的手中,「你啊, 还是太年轻了。就算他真查到点什么又如何,阿福不过是咱们家的奴僕而已,就算真查出来她的死跟我有关系,他还能因为治我的罪吗?我不过就是借着阿福对冯云鳞小惩大诫一番罢了, 谁让冯掌柜老是找我麻烦。县令顶多也就治我个诬告的罪名, 到时花点银子赎了罪就是了。」 「舅父说的是,是我太过浮躁了。」楚玉华恭敬道。 「你不必在这些琐事上废心思, 好好准备府试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张管家,张管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楚玉华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的情绪。 算计的不错, 只是,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季子禾手背在身后,像个小老头似得走进了县衙的大牢。 大牢里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这地方常年门都是关着的。 见不到太阳,就有些潮湿,有股子霉味。又是关押犯人的处所, 犯人的吃喝拉撒都在其中,哪怕恭桶每天都清也有股奇怪的味道。再加上这地方不通风,味道也散不去,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闻着十分的提神醒脑。 季子禾默默的封上了自己的嗅觉,面不改色的跟着狱卒在大牢里走着,这让同来的衙役吃了一惊。县太爷就是县太爷,瞧瞧这定力,一般人可比不了。 不知自己又多了层光环的季子禾被狱卒领到了一个牢房前牢房里,狱卒冲着牢里大叫道,「姓冯的,回神了,大人来看你了。」 冯云鳞穿着囚服,正满脸的生无可恋发呆呢。见到季子禾来,忙起身隔着牢房的栏杆跪地行礼。 」参见大人。」 「感觉坐牢的滋味如何?」季子禾问道。 冯云鳞不知季子禾想做什么,犹豫道,「不,不怎么好。」 第413页 「我猜也是。」季子禾对狱卒道,「将牢门打开。」 「是。」狱卒殷勤的将牢门上的锁链打开,推开牢门,退到一旁,「大人,请。」 「大人可是查清了始末,要放我出去?」冯云鳞惊喜道。 季子禾走进牢房,「不是,本大人只是觉得隔着栏杆说话太奇怪。本大人这次来,是要审你。」 「原来是这样啊。」冯云鳞失落道。 「说说吧,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本大人愿意给你自辩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冯云鳞低下了头,「大人,草民无话可说。」 季子禾愣住了,「什么叫无话可说?」 哪会无话可说,犯了错就犯了错,没犯错就没犯错,狡辩几句总会吧。好歹也是考过了县试的人,连句话都不会讲吗? 「大人恕罪,草民确实无话可说,因为草民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冯云鳞嘆了口气。 「那日我在杨家喝醉了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被杨老爷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打上了姦杀年幼侍女的罪名。草民也看见了那个死去的女孩儿,那孩子的尸体确实是在草民床上,可草民一点印象都没有。草民先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可被关进牢里好好想了想,却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后乱来过……还请大人明查,若是草民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草民,草民愿意承担责任。」 季子禾勾起了嘴角,微微一笑,「你倒是个有担当的。」 冯云鳞深深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头被挪开了,心情豁然开朗,「草民虽不才,却也读过几年圣贤书,方知大丈夫应顶天立地,怎么能遇到事情就想逃避。如果草民真的做过,便是草民的过错,怎么能总想着逃避责任猜忌他人。先前是草民想差了,如今幡然醒悟,时候也不晚。就算受到惩罚,也将无愧于心。」 「你能这么想,很不错。」季子禾开始有点欣赏这个青年人了。 虽然年纪大了点,学问差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等这件事情过去了,自己倒是可以经常指导指导他的学问,说不定还能给大楚培养出来一位优秀的人才呢。 打定主意,季子禾的语气不禁温和了许多,「你且放心,本官会查清一切,给你一个交代的。」 「是,谢大人。」 「你可识得这个东西?」季子禾掏出了从楚玉华那里得来的锦囊问道。 冯云鳞摇了摇头,「草民不知。」 「这样啊。」季子禾谈不上失望,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好好休息,本大人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大人慢走。」 离开了大牢,季子禾捏了捏锦囊中的石牌,便让人将捕头章丘叫到了公署,「可曾查到这石牌主人的身份了?」 「大人,因着时间久远,排查范围太大,还尚未有消息。」章丘说道。 季子禾将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块石头做的牌子,正面刻着一个青字,背面刻的是一个线条简单的抽象图案,应是某个家族的族徽或者图腾之类。 「那便先从杨家及与杨家有关系的人家身上查起,不要拘泥于男子,或许这个石牌的主人是个女子也说不定呢。」季子禾眯了眯眼睛,「还有,再查查楚玉华的生母,打听一下她葬在何处。」 「大人,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只是有些猜测罢了。旁的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你们就先紧着这两件事情查查。」 「是,手下告退。」 领了任务,章丘便匆匆离去。 因为县里发生了命案,桌上的公文季子禾都积攒了很多未批了,看着都觉得脑瓜疼。 尽管堆积如山,可季子禾还是没有一丝想看的兴趣。查案那么好玩,谁愿意看这些干巴巴的公文啊。 对了,他还有县丞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特殊时期就应该特殊对待,县太爷查案没空处理公文时,下属当然要帮忙分忧才是。上官在忙碌,哪有下官闲着喝茶的道理。 季子禾理直气壮的将公文全都搬给了县丞,县丞本就有义务帮助县太爷处理公务的,如今季子禾有要事缠身,他当然找不到理由拒绝。 不过县丞可比季子禾狠多了,他加班,就得让整个县衙的官吏都陪着。美名其曰,很多公务他拿不准主意,需要与六房同僚共同协商。 县丞是县衙里除了县令外最大的一个官,作为县衙的二把手,他的命令其他官吏自然不敢违背。于是这一天,除了县令,所有官吏都一起愉快的加班了。 第222章 捕头进村 得了季子禾的指点,章丘自然不会再像之前如同没有苍蝇一般, 让下属在县里逐一去排查。 既然县太爷说可以先从杨家还有杨家有关系的人家身上查, 章丘便给手下人派了任务, 分散开来去查与杨家有关系的人家。自己也领了几个人去往杨家未发迹之前住的大柳树村探查。 杨家在宁安县的根基并不算深, 往上查三代就根本在宁安县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他们这一支迁到宁安县也就十几年的时间, 据说是逃难来的, 但这个家族内部显然是十分团结的,不然也不会上百户的人家一起迁移。如今这个家族已经在宁安县安定了下来,而且适应良好,已经显露出了兴盛之势。 第414页 捕快到村里对于一个宁和的小村庄来说, 也算是件大事情。村长亲自出来接待他们,打听缘由后,将他们迎进了自己家, 立刻派人去将杨氏的族老请过来。 有族老在, 章丘就省去了很多功夫。大柳树村里都是杨家人, 杨家有什么事情族老肯定都是知道的, 问他准没错。 对于这些个乡绅,县衙还是很信任的,毕竟他们可以算是村里的基层干部, 在宗族之中的权力还是挺大的。 「老丈, 我等前来,是想请你们看看是否认识此物。」章丘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递到了杨氏族老的面前。 杨氏族老展开纸张,上面绘着季子禾手中那个石牌的正反面。 杨氏族老大惊, 「官爷,此物您是从哪里看到的?」 「老丈认识这石牌?」 「这石牌,正是我族人之物。」杨氏族老说道,「我族子孙无论男女,自出生之时,都会雕刻一张石牌。一面刻凶兽,一面刻名,长佩于身。寓意以石牌镇命,祈愿子孙平安,辟除灾祸,防止早夭。」 「那这石牌的主人你可认识?」 「如不出错,此人名为杨青,乃是我族人杨拓的长女。」 这石牌的主人竟然是个女的?不是说是楚玉华的爹吗,怎么会是个女的? 章丘不敢马虎,又道,「老丈你可确定?」 「小老儿不敢妄言,这石牌乃是杨拓得女时,我亲手刻的,断不会认错。」 章丘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不再废那个脑子,「老丈,那这杨青现在何处?」 杨氏族老嘆了口气,「我也不知。当年我族初到宁安县,还未站住跟脚,族人们的生活困苦,甚至有些都到了粮绝的地步。杨拓一家算是族中最难过的那部分族人,我族在迁移之时,曾在路上遭遇过盗匪,杨拓的妻子被杀,行李也丢失了,只留下了两个闺女。虽然族人有心帮扶,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也没法子帮太多。」 「无奈之下,杨拓的大女儿杨青便将自己卖给了人牙子,换得银两让杨拓与其妹杨莹能够过活,杨拓也正是用这笔钱做了生意发了家。等杨拓有钱找到那个人牙子想将青儿赎回时,却被告知杨青被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商队,至于那商队的主人是谁,将杨青带到了何处,他一概不知。杨拓虽然有心去找,可直到他逝世时,都未曾寻找到。」 「原来如此。」章丘不是个傻子,这老者与楚玉华的话明显有差异,章丘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定有蹊跷。 不过,不管当初被卖的是男还是女,无一例外,这个人都是楚玉华的直系长辈,到底为什么二人口径不一呢? 「老人家,你可认识杨养望。」 「当然认识,养望可是个好孩子。杨拓丧妻之后一直未再另娶,大女人被卖,底下就只有一个女儿,便难免娇惯了些。本来说了门好亲,却因为性格不合被退了婚。被退婚的姑娘哪里能再找到什么好人家,只能嫁给城里一个富户当填了填房,谁知嫁过去之后因为殴打了丈夫,被休回了家。杨拓疼爱女儿,便决定以后不让女儿嫁人了,反正他挣下那么大的基业,以后铁定是要留给女儿的,嫁给别人还不如自己招婿来的舒坦。可杨莹的风评实在是不好,哪怕有金钱为饵,都钓不到什么一人家,幸好遇上了养望小兄弟。」 「养望当年和他妹子逃难过来的,要不然也不能让杨莹捡喝点大便宜。可惜他妹子命薄,没等到养望兄弟成亲就去了,只留下了玉华那个孩子。好在养望心善,对玉华一直视若己出,十分爱护。杨拓年轻时,操心劳累太多,给女儿找到归宿后就病倒去了。杨拓去世后,养望接管了他家的生意,虽然杨莹一直刁钻蛮横,可他对杨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过了几年,杨莹怀孕了,可她怀孕也不老实,大冬天的非要闹着出门赶什么庙会,那人挤人的地方是她一个怀孕六个月的妇人该去的地儿吗?也是杨拓没福气,没有那个子孙命,女儿好不容易怀个孕,结果就因为去庙会摔了一跤,闹的一尸两命。」杨氏族老十分惋惜道,说起杨莹来那是真的厌恶。 「确实挺可惜,不过,杨拓父女逝世,家产都落入了杨养望这个外姓人手中,你们一族就没人觉得不甘心吗?」章丘问道。 杨氏族老惶恐的大声道,「官爷这叫什么话啊,我们杨氏一族并没有什么家规说什么族人不能有私。既是杨拓自己置办的产业,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我等又怎么会心有不甘呢?」 话是这么说,可章丘却不认为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眼红。为了钱财闹的天翻地覆的事情他见的可不少,别说是赘婿了,就连带着孩子的寡妇都有被净身出户的。钱财动人心,甚至能让一个善良的人变成魔鬼,没人眼红那才叫怪事。 不过,眼红归眼红,又不是说真做了什么。得了那么多的资产,被人羡慕也很正常。之所以杨氏一族没有人闹事,也或许有,只是被人镇压了下来,定是宗族的族老德高望重,品行端正,约束了族人,仅这一点,就可以说明这个家族的族风不错。 「老人家说的是,是我想差了。只是杨养望为何改姓杨了呢?」 杨氏族老顿了一下,面上多了几分尴尬,「养望无牵无挂,杨莹死后,养望就改了姓,记在了我的名下。不是以杨莹丈夫的身份,而且以杨氏一族子孙的身份再入族谱,做了真正的杨家人。」 第415页 「原来如此啊。」章丘心中瞭然,怪不得说的那么大义凛然,感情是杨养望认了这老头做爹啊。 看着章丘似笑非笑的表情,杨氏族老觉得自己的脸皮有点烫,又补充道,「养望平日里很照顾族里,不仅经常接济族人,而且还给办了族学,造福乡里。不光是村里人,就连附近的好几个村庄的人家的孩童也有在族学中读书的。」 他当年庇护杨养望确实有私心在,可杨养望也未曾让他失望过。虽然吧,杨养望是认了他当爹,可得益的又不止他一人。杨养望确实很有经商的天赋,也就几年的时间,就将杨拓的生意规模扩大了数倍,甚至他本人都进了商会了,试问旁人谁可以做的到。 他这些年也未曾忘本,帮扶族里不少事情,族里的人已经都将他当作自己人了。小一辈的甚至连他是赘婿的事情都不知道,只当他是族老的亲子,可想而知他这个杨家人做的有多成功。 「行了,这些我并不关心。老人家,我再问你,你可知杨养望亲妹子死了之后葬在何处?」 「这件事情我并不知道,他那个妹妹死时,他还算不上我杨家人。大人打听这个做什么?」杨氏族老十分警惕道,难不成楚家人找来了,想让养望兄妹认祖归宗,这可不行。 「老人家,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特别是这些个穿着官服穿军服的人。问那么多,是想刺探什么情报吗?」 「官爷明鑑,小老儿绝无此意!」杨氏族老大惊失色,赶忙就要向章丘跪下,却被他扶住。 「老人家不必多虑,我知你是无意之举。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免得您犯糊涂。毕竟这一个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是,是,多谢官爷,多谢官爷。」杨氏族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低着脑袋朝着他拜谢道。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老人家可曾想起什么?」章丘微笑道。 这老头都收了杨养望当儿子了,却不知道他儿子的妹妹葬在何处,蒙谁呢。就算不知道具体的位置,那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敢跟他打马虎眼,不吓唬吓唬他,简直对不起自己这快刀的凶名。 「官爷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人来。那人原本是杨拓家的老僕,当年养望他妹子去世,连口薄棺都买不起,就一直没有下葬。养望与杨莹定下婚约后,杨拓就派那老僕去照顾养望,安葬的事情也是他跟养望一起张罗的。如今他已经年迈,养望心善,不仅没把他赶出去,反而让他来村子里看老宅养老。大人若是想见他,小老儿这就让人带他过来。」 「既然他已经是个年迈的老人了,就不该让他来回奔波,还是我去见他吧。老人家,可否为我带个路。」 杨氏族老心道,他是个老人你心疼他来回折腾,可我也是个老人啊,怎么也不见你心疼心疼我,还让我到处跑,老头子这把骨头都快散架了。 虽然心里吐槽,可面上杨氏族老却还是挤出了一脸的笑,「官爷请随我来。」 虽说捕快是衙役不是官,可穿了那套皮,就是官府的人了,怎么能怠慢。惹不起,惹不起啊了。 第223章 少年,挖坟否? 清晨,一辆马车从城中驶出, 马夫挥舞着马鞭, 驱赶着马儿行至越来越偏的荒野。 终于, 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的读书人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搬看到季子禾带着几个捕快站在那里, 便急忙走下车,朝着季子禾行礼。 「拜见大人。」楚玉华恭敬道。 「楚公子,今天冒昧请你来,还请见谅。」季子禾说道。 「大人严重了, 不知大人寻我来,所谓何事?」 「本官确实是有件事情需要找你,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楚玉华疑惑的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座偏僻的矮山脚下, 周围没有人居住, 也没有什么田地存在, 应该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荒山吧。 「小生从未到过此处,不知此地有何玄机……莫非,大人已经找到了我父亲的族人, 他们就在附近居住吗?」 季子禾并没有确认或者否定, 而是道,「你随我来, 我带你见个人。」 季子禾领着楚玉华往山上走,到了半山腰, 有几个衙役正押着一个老人在一棵老槐树下等候。 楚玉华看到了树下有一人感觉十分的眼熟,不解的问道,「大人,为何进才叔会在这里啊?」 「本官查你家婢女身死之事时,无意间发现了点别的东西,这事情与你还有你的父母有关,你可有兴趣听个故事?」 季子禾的目光落在了槐树下的一个半米多高的土堆上,那土堆上的草已经被衙役们割去了。然而这个土包已经看不出半点坟墓的样子,好像它真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土包一样。 「大人请讲。」 季子禾双手背在身后,开口道,「许多年前,宁安县迁来一个宗族。因为迁移路上遭遇过盗匪,所以这个家族的人都很穷,甚至有些人家穷到饭都吃不起的程度了。这个家族有一个叫杨拓的,他老婆死在迁移的路上,只留下他与两个女儿相依为命。因为家中太过贫穷,大女儿为了让爹和妹妹活下去,就将自己卖给了人牙子。正巧,有户外地的客商路过,将大女儿买走了。大女儿身世坎坷,客商买了她,为的是让她给自己的独子做的童养媳。后来大女儿怀孕了,生了一个孩子,他们为他起名叫作,楚玉华。」 第416页 「大人,您这是何意啊?」 季子禾却不没有看他,继续道,「后来富商身死,家道中落,无奈之下,大女儿便带着丈夫与儿子一同去了宁安县,想要投奔娘家。再说那杨拓,得了大女儿的卖身钱,就做了生意,挣了不少钱。因为对大女儿的愧疚,所以他对小女儿过于溺爱,以至于养出一个刁蛮无礼的性子,被休回了家。因为旅途劳顿,大女儿刚到宁安县便病倒了,因为她离家之时尚且年幼,一时也说不清家人在何处,只能指使丈夫去找。大女儿的丈夫人生地不熟的,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倒是让有心之人得知了他的身份,心起了歹念,害了她的性命。」 楚玉华赶忙追问道,「那人是谁?」 「正是她的妹妹,杨莹。」 楚玉华垂下眼眸,「大人的故事说的很好,只是那毕竟只是故事。我舅父如今是杨家婿,怎么会灯下黑,寻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结果。」 「你舅父……不,你应该叫他父亲。至于为何寻不到,那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寻到,毕竟杀妻,弃子,改姓,易族哪一样可都不是小事。」 「大人说笑了,我舅父待人真诚和善,怎么会是这等大奸大恶之人,还请大人不要污衊他的名声。」楚玉华镇定道。 「是嘛。」季子禾嘴角露出一分嘲讽,「杨进才,你来说。」 被衙役们看守的老人噗通一下朝着楚玉华跪了下去,「少爷,奴对不起你,奴也是没办法才会跟着杨养望一起欺骗您的,都是杨养望那老贼逼我的。是杨养望,是他毒杀了大小姐,他为了杨家的家产……」 「闭嘴!大人,这个刁奴竟敢污衊主人,实属大不敬,还请大人将其交由我舅父处置。」 杨进才没想到楚玉华是这种反应,急忙惶恐道,「小少爷,奴没有骗人。您忘了吗,大小姐死的时候脸色发黑,指甲都是黑的,杨养望那贼人在她药里下了毒,不然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么会要了人的性命。您忘了吗,杨养望他入赘后是怎么对您的吗?二小姐对您非打即骂,让您大冬天给他们用冷水洗衣洗菜,奴记得,小少爷的十根手指头都肿的跟馒头似得,其他人都碍着二小姐和杨养望的命令,不敢跟您说话,只有奴,偷偷拿了药给您,这些您都忘了吗?」 季子禾侧目打量着楚玉华,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小公子还有这么惨的时候,真是看不出来。 楚玉华抿了抿唇,「当年母亲逝世时,我年纪尚小,但记得母亲病重时,舅父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我不知你为何要诋毁舅父,舅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成为你的帮凶。」 杨进才傻了眼,「小少爷,我真的没有骗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既然是真话,那为何从前不见你提,反倒是过了那么多年才开口,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奴,奴这些年因为此事寝食难安,心里实在是愧疚的很,一直都想找机会和您说清楚。但迫于杨养望的威胁,奴不敢开口,后来被打发到了老宅看宅子,就难见到您了,更找不到机会说了。如今幸亏遇上了青天大老爷,奴这才有勇气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 又被拉出来彩虹屁的季子禾一脸麻木,这种话听着听着就习惯了,不要当真就行。 楚玉华也是个明白人,并没有被他这番说辞打动,「当真?」 杨进才张了张嘴,不知道因何缘故没有再吭声。 季子禾轻咳了一声,二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季子禾幽幽道,「想验证杨进才说的是不是假话,其实很简单。」 「不知大人有何高见?」楚玉华说道。 「他说你娘是中毒而死,只要开棺验尸即可。」 楚玉华皱了皱眉头,「大人有所不知,我娘当年下葬之后,便被土夫子盗了墓,尸骨也丢失了。如今她的坟,只是一个衣冠冢罢了。」 「小少爷,这事不是盗墓贼干的,是杨养望,他害怕有人查出来他下毒之事,便想毁灭证据。一不做二不休,就将大小姐的尸骨从坟里挖了出来,葬在了这座荒山之上。」杨进才忙道。 「我娘葬在此山中?」楚玉华面上露出震惊之色,却又马上收敛了起来,质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 「因为这件事情,是杨养望带着奴一起做的。大小姐就葬在这槐树底下,若是不信,您挖开瞧瞧,我记得她身上还带着您从城隍庙中求的保平安的铜牌呢。」 「这里?」楚玉华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个被割掉野草的土包,心脏仿佛被人揪了一下。 「对,就是这里,挖开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了。」杨进才说道。 季子禾面色沉静,「楚公子,可要挖开?」 楚玉华眼中透露迷茫,张嘴才自觉口中干涩,「我……」 「小少爷,挖开吧,奴敢保证,奴说的都是真话,奴敢与那杨养望当堂对质。」杨进才劝说道。 楚玉华的脸上多了几分挣扎,看向季子禾,咬牙切齿道,「季大人,您带我来此,就是让我来看您撅人坟墓的吗?」 季子禾摇了摇头,「既然这野坟的主人可能是你母亲,那挖不挖选择权就在于你。你若是不同意,本官也不愿意打扰死者安宁。只是,今日此坟若是不撅,那杨养望的杀妻一案,本官就不便再追查下去了。」 第417页 证据在土里拿不出来,受害者也自愿不去追究,他干嘛要去做这个恶人非要破坏人家现在的生活呢。 楚玉华犹豫了许久,挣扎道,「既然如此,那便不……」 杨林才见他动摇,高声道,「您难道就不想让大小姐堂堂正正葬入杨家祖坟,享受香火供奉吗?大小姐对您有生养之恩,您就捨得让她在这荒郊野岭,做个无名无姓有家不能回,亲子不愿认,连个公道都不肯帮她讨回的的孤坟野鬼吗?亏您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是如此薄凉,令人心寒。您就不怕大小姐夜里入您的梦里,指着您的鼻子大骂不孝子吗?」 「住口!」楚玉华握紧了拳头,鼻息沉重,怒斥道。 「奴不愿闭嘴。奴虽然在杨家服侍了多年,但今日指认了杨养望,便是背叛了主人。若是您不追究此事,我便是难逃一死,又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只是可怜了大小姐,被妹妹夺去了丈夫,被丈夫亲手害了性命,就连唯一的儿子,也不愿意为她讨一个公道,真是枉为人子。」杨进才站直了身体,平生头一次这般无畏的看着自己的主家。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我叫你住口,你听不到吗?」楚玉华脸色涨红一拳头打上了杨进才的脸,像是被激怒的公牛,再不复之前的朗月清风。 杨进才再怎么样也是个老人家了,楚玉华虽然是个书生,但也是个成年男子。他这一拳头直接将杨进才给打倒在地,哀嚎连连。 季子禾忙让衙役们拦住了楚玉华,将二人分开。 楚玉华失魂一般,朝着矮坟跪了下去,眼泪无声的滴落在野草上,过了许久,才声音沙哑道,「季大人,挖吧。」 「你……」季子禾想对他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算了。」 季子禾转身招呼衙役去挖坟。 楚玉华究竟经历过什么,季子禾不曾知道,也没办法去评价他的所做所为。不过他既然选择了要挖坟,季子禾便会尽全力查案,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只是不知为何,季子禾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狐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大对劲。 第224章 审案 因为许多年无人祭拜添土的缘故,野坟封土不高, 没挖多久, 衙役们就挖到了棺材。 棺材也不是什么好木头做的, 表面已经变形了, 被腐烂的十分脆弱, 好像禁不起半分颠簸一样。 这也幸亏这半山腰的土里比较干燥, 不然的话,十来年的时间,估计这棺材早就烂光了。 这种情况下下,季子禾也不敢冒险将其抬上来。便让衙役在坑里将棺材板掀开, 请楚玉华来认尸。 说认尸也不对,应该说认骨才对。 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了,棺材里的人的血肉早已经消失了, 只留下一堆骨头散落在黑色的沉积物中, 还有些不易腐烂的衣物器物。 楚玉华跳进了坑里, 他本不过就是一个文弱书生, 别说骨头了,就连死人都没见过几个,这个阵仗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再者, 棺材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埋在埋在十来年,打开后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把味道散去的。刺鼻的味道不断的往他鼻孔里钻, 冲进他的头皮里,让他脑袋觉得天旋地转。 他惨白着一张脸, 身体摇摇欲坠,依旧强撑着打量棺材里的骨头。 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顾污秽,伸手探进棺材里,从那堆黑色沉积物里取出了一件东西。 他小心的用衣服擦去上面的污秽,原来这是一个小巧的铜牌,上面写着平安二字。 「娘——」 楚玉华当场就扒着棺材放声大哭,结果棺材实在是不争气,一下子就被压塌了一半。 季子禾也不敢放任他抒情了,连忙让人将他拉了上来,命仵作直接到坑里验尸。 仵作验尸的时候,季子禾也没有去凑热闹。若是死了没多久的尸体,季子禾说不定还会亲自去看看,说不定还能从尸体上发现什么线索。可这种只剩下骨头的,季子禾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捣乱比较好。 楚玉华被拉上来后,就直接跪在了坑外,手里捏着那个铜牌,哭的无比悲戚。 等仵作验完了,季子禾才让衙役们试试,看能不能将这个烂棺材从坑里抬出来。 事实证明,季子禾还真挺有先见之明的。衙役们还将棺材抬离地一指,只听拉吧几声,棺材断裂成了几节,又重新落入坑底。 季子禾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楚玉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大概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吧。 季子禾定了定心神,对着楚玉华道,「这具尸骨如今也是证物,本官需要先将它带到衙门去,走个过场后再交由你带回处置。」 发泄一通后,楚玉华已经冷静了一些,擦了擦眼泪,「大人,请容许我亲自收敛我娘的尸骨。」 「可。」 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季子禾没有理由拒绝。 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像样点的容器楚玉华向衙役借来了一个装土的箩筐,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垫在了脏兮兮的筐子里,跳到了坑里,徒手去拾捡那些散落在木头渣里的黑色骨头。 「大人,死者是名三十多岁的女子,死亡时间应在十年左右,死于火硫石中毒。」仵作净完手后,才到季子禾面前汇报导。 第418页 火硫石是一种矿物质毒,很多人家闹耗子喜欢用它。中此毒者,三天内肯定会暴毙,而且死后骨头指甲什么都都会变成黑色。 当然,很多毒都会令死者骨头发黑。至于为何仵作会断言是火硫石……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反正季子禾是不懂。 季子禾摆了摆手,「知道了,等回去记得写份详细的资料给本官。」 「是。」 楚玉华徒手从烂棺材里那堆不知是什么组成的黑色物质里拾捡骨头,神情凝重,动作庄严,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对先人尸骨的敬重。 虽然他动作有点慢,但季子禾也没催他,更没有让旁人去帮他拾骨。一行人只是站在坑外,无声的等候着。 待到日上三竿,楚玉华才将所有的尸骨拾捡完毕,用衣服包裹着,被衙役拉了上来。 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母亲的尸骨,跪在季子禾面前,恳求他严惩杀母凶手,为母报仇。 季子禾看着如同抽去了精气神一般的楚玉华,沉默的俯身将他扶了起来,压下了心中的猜疑。 无论如何,他此时的悲痛是真的就足够了。 回到县衙,季子禾就立刻派人去将相关人员请到县衙,开堂审理阿福一案。 看着跪在堂上的杨养望与冯云鳞二人,季子禾单手拿起惊堂木,拍向了桌案。 「升堂!」 「威——武——」 季子禾冷着脸高坐堂上,「杨养望,你告冯云麟杀死你家婢女阿福,除了之前的供词,可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不知为何,杨养望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可一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就安下了心来。 「回大人,小人所知已经全部交代了,并无需要补充的地方。还请大人快些治此贼的罪,还阿福一个公道。」 季子禾点了点头,又看向堂上另一个人,「冯云鳞,阿福可是你杀害的?你可有什么想要辨白之处?」 冯云鳞面色平静的跪在地上,「大人,草民那日醉了酒,实在不知酒后是否有过失之处,还请大人明查。若草民真的做过什么,还请……还请大人依律处置,草民绝无异议。」 季子禾同样点了点头,突然面色一边,一拍惊堂木,冲着杨养望斥责道,「大胆刁民,竟敢栽赃陷害,欺瞒父母官,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杨养望被季子禾这一嗓子吓懵了,回过神来,忙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英明神武,小人怎敢欺瞒,还请大人明查!」 「还敢嘴硬,带人证上来。」 「是。」 衙役将张管家带上堂来,杨养望颇为意外的看着他,实在是想不出他与此案有什么关系。 张管家自到堂上,一直低着脑袋,连一眼都不敢往杨养望那边看。 「张管家,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是,大人。那天夜里,老爷让小人去表少爷书房取本帐册,正好看见表少爷的两位婢女抬着阿福进了冯公子的房间……」 「刁奴,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怎敢如此污衊。」杨养望高声道。他确实是不知张管家到底知道多少,所以才先发制人,以免他真的说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张管家怂成一团,不敢说话。 季子禾挑了挑眉毛,「杨掌柜,张管家的供词可一句未曾提到你,你为何如此慌张,可是想起有什么要补充的?」 杨养望惊觉自己的失态,忙道,「小人,小人只是怕这刁奴胡言乱语,小人……」 「不必说了,是不是胡言,本官自有决断。」 「是。」杨养望双手虚握,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湿润。 虽说知道就算真的被查出来,自己也不一定会出事。可是面对这个年轻的县太爷的时候,他却是没来由的觉得棘手,就好像是面对商会里那些老东西一样。 季子禾看着他心中冷哼一声,「来人,将楚玉华的婢女带上来。」 「是。」 两个婢女被带上公堂时,神情惶恐不安,不过等看到杨养望时,就多了几分镇定。 「拜见大人。」二女紧张的朝着季子禾行大礼。 「你二人就是楚玉华的婢女?」 「是,奴婢阿芙。」 「奴婢阿蓉。」 「张管家说,案发当晚,他曾看见你们抬着阿福进了冯云鳞的房间,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二女偷偷看了眼杨养望,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朝着季子禾道,「大人,奴婢们冤枉啊,当晚奴婢们未曾去过冯公子的房间。」 「那你们是说,张管家冤枉你们?」 阿芙朝着季子禾叩拜道,「大人明鑑,我二人与阿福平日关系很好,这是府里的丫鬟僕人们都知道的事情,我们怎么会去害她性命。至于张管家为何这样说,我二人实在不知。」 「是嘛。我记得你们说过,是你二人最先发现阿福的死的,是吗?」 「是的,大人。那日我二人去伺候冯公子洗漱,结果一开门便看到阿福……」阿芙说着说着,与阿蓉一同哭了起来。 两个貌美的弱女子哭泣,实在是惹人怜爱,只可惜堂上坐的那个傢伙跟个瞎子一样,一点都不懂得欣赏。 冷漠无情的季大人开始拆台了,「这就奇怪了,你们竟然一开门就能看到内室的床榻,怎么我站门口却看不见呢?」 第419页 二女身形一僵,哭声顿停。 阿芙虽然极力想要掩饰慌乱,但声音依旧是颤抖着,「许是我记错了,是我们进了屋之后发现的。」 「那为何你端的那盆水是泼在进门的地方呢?」 「奴婢……」阿芙白了脸,又看向了杨养望。 这次杨养望却没有回应她们,正义凌然道,「大人,我竟没想到这两个婢女竟是如此狠毒,就因为私仇就将阿福送给了冯云鳞玩弄,实在是恶胆包天。但冯云鳞杀害阿福也是事实啊!」 二女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老爷的意思是让她们认下送阿福进冯云鳞房间的事情,至于杀人之事,与她们无关。 「大人,奴婢们知罪,奴婢们是嫉妒阿福平日里得老爷表少爷的喜爱,所以才会生了恶意,故意将其送到冯公子的房里,想要毁了她的清白。奴婢们也不知道,她竟然会因此而死。奴婢有罪,请大人责罚。」阿芙与阿蓉又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季子禾木着张脸,「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未解释你们是如何未卜先知,还未看见床榻,就知阿福已经死了的事情。」 「许是她们不放心,一直都在房外听墙角。」杨养望给了她们一个原因。 「既然是听墙角,那她们应该是知道阿福的呼救声,为何不救?」 「许是……许是她们害怕吧。」 「对对,大人,我们只是两个弱女子,哪里敢去」 「说的挺好,可惜本官一点都不信。既然你们不愿意配合,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来人,将这二女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季子禾说着,不等二女求饶,就将签子扔了下去,衙役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就将她们拖出去打板子去了。 「大人,小人家的那两个婢女没吃过苦头,您这般用刑,是想要屈打成招吗?」杨养望沉下脸说道。 季子禾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质疑,「杨掌柜,与其着急去管其他人的事情,倒不如先管管好你自己。本官想问问你,冯云鳞屋内的香,是怎么回事?」 第225章 审案二 季子禾也想做个不动刑的官啊,怎奈犯人不配合啊。他自己又没有什么王霸之气缠身, 虎躯一震就能让罪犯将罪行叭叭的都招了, 所以还是得动手。 事实上, 有时候动刑还是很有用的。 衙役手里的水火棍, 打人那是真的疼。季子禾说要打那俩婢女二十板子, 结果还不到十个, 那个叫阿蓉的婢女就招了。一个招了,另一个也没什么死抗的必要了,也就一併讨饶了。 季子禾也不是非要把二十板子打完,既然要招, 就让衙役把她们俩又拖回了公堂。 「阿福究竟是谁所杀?」季子禾说道。 「大人,这都是老爷他指使我们做的,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既然要招, 阿芙便赶在阿蓉前面抢先道。 这俩婢女中, 阿芙显然是比阿蓉要聪明大胆一些, 所以很多话都是她在说。就连这一次, 她也赶在了阿蓉前头,想要将罪名全都推给杨养望。 「大人明查,她们冤枉我。」杨养望忙道。 季子禾没有给他辩白的机会, 沉声道, 「你们还不交代清楚,是想继续挨板子吗?」 两个婢女哆嗦了一下, 水火棍简直不是人该受的罪。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再多来几下真的会死人的。 只是, 她们一招,老爷肯定不会放过她们的,这才是她们犹豫的地方。 事到如今,也就是个现在死和以后死的区别,她们宁愿少受点罪。 「大人,案发当夜,老爷找到了我们,说是冯掌柜处处刁难他,所以他要寻冯公子麻烦,让冯公子惹上官司,一辈子考不成科举,给冯掌柜一个厉害瞧瞧。正好阿福惹了他生气,所以他便让我二人趁着阿福夜间起夜的时候,将阿福杀死,送到冯公子的房里,嫁祸于他。」 「这么说,阿福是你二人杀的?」 「是老爷逼我二人杀的,我们俩只是奴婢,老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怎么敢不做。他说,若我二人不动手,他便要将我二人发卖出去,我二人怎么敢违抗他的命令。」 季子禾面无表情,哪怕是被逼迫,可阿福还不是你二人杀死的。再推卸责任,这条也跑不了。 「杨掌柜,你可认罪?」 「大人,这事儿确实与小人无关啊,小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陷害于我。」冯掌柜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打算承认了。 「是嘛,那咱们就再来说说这香的事儿。」 「大人说的是什么香?」杨养望明知故问道。 「自然是冯云鳞房中燃的香,名为暖春。本官问过张管家了,此香是你从蜀地买来的,数量稀少,全都被你收着。此香从未给客人用过,哪怕是你的外甥楚公子要用,每次也都要从你那里取。不知你为什么偏偏要给冯云鳞用啊?」 杨养望面色如常,「冯公子是小人外甥的好友,不过区区一味香而已,给他用又有何妨。」 「虽然暖春珍贵,但是很巧,本官正好知道这味香。杨掌柜年纪虽然不轻了,可后院里的妾室却不少,一直没有孩子,想必是十分心急吧。」 没错,这香除了好闻提神之外,还可以壮阳,是一种很好用的保健品。当然,也不是全没副作用的。要用此香就不要喝酒,若遇上喝醉酒的人,如果条件允许,有八成的机率是会酒后乱性的。 第420页 问季子禾为什么了解这个,这就要感谢天之四灵之一的玄武了。 别忘了,孟章可是帮腾蛇卖过妖精打架图书的人啊,腾蛇画连环故事图的时候,经常会用上一些道具,暖春作为出场率极高的道具之一,用过都说好,然后就被孟章给记住了。 孟章也曾动过心思,想去蜀地给季子禾寻些来。哪怕不能嘿嘿嘿,闻着也对身体好。 当然啦,知道它的作用后,季子禾是绝对不同意用这种香的。 杨养望为了搞冯云鳞也是下了一番功夫,还给伪装成了姦杀的场面。既毁了冯云鳞的名声,又能转移了官府的注意力,若不是季子禾知道这香,还真有可能被他给逃掉。 虽然季子禾没有直接点明此香的作用,可杨养望已经认栽了。 行吧,认罪就认罪吧,反正死的是他的家僕,他杀又不违法。至于栽赃陷害,欺瞒父母官的罪名,他查过大楚律了,罪不至死,而且还是可以拿钱赎罪的那个范围里。虽然破了不少财,不过能给冯老头一个教训,他还是乐意花这个钱的。 再者,任由这县令说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影响他与玉华的关系。他虽然是想再生一个孩子做继承人,可是也得生的出来啊。都这么些年了,他差不多已经是放弃了,玉华可就是他唯一的孩子了,万不能与他离了心。 「大人,小人认罪。阿福之事确实是我命两个婢女所为,目的就是为了给冯掌柜添点堵罢了。冯掌柜跟我有过节,所以在生意上老是挤兑我,我一时气不过,这才鬼迷心窍给他侄儿泼脏水,报复他。」 哪怕是认罪,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真正的目的说出来的,这样才能令他的罪小点,少花钱。 」为何是阿福?」 「因为她太过蠢笨,小人不喜她,所以才让两个婢女朝她下手。大人,小人并没有说过要将她二人发卖的话,只是事后给了她二人十两银子罢了。」 杨养望是那么大方的人吗?得罪了他,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两个婢女。 「大人,奴婢冤枉啊!」两个婢女哭着叫道。 「呸,你们还敢喊冤,你们敢说自己没收那十两银子?」杨养望冷哼一声,「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去她们的住处搜查。」 季子禾是个讲究证据的人,当即道,「那便去搜吧。」 二女一听,顿时慌了起来,忙朝着季子禾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搜查的必要,季子禾一拍惊堂木,「大胆刁奴,收财害命,简直罪无可恕。来人,拖下去,十日后问斩。」 「是。」 两个健壮的衙役上前,捂住二女的嘴巴,便将她俩拖了下去。 「至于冯云鳞,无罪释放,你可以回去了。」 「多谢大人。」冯云鳞高兴的朝着季子禾行了一个大礼,接着便和张管家一起被衙役给带了下去。 无关人员都被带走,堂上就剩下了季子禾与杨养望二人。可偏偏季子禾就是不开口,他就只能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等着季子禾跪在堂上等着季子禾发落。 季子禾目光不善的看着杨养望,「杨养望,纵奴行凶,诬陷他人,欺瞒父母官,如今证据确凿,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罚做城旦四年,以儆效尤。」 杨养望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都是可以用钱买的惩罚。不过四年城旦……啧,判的可真够重的,就算能赎罪,也要花上一大笔钱,也够他肉疼的了。 「谢大人。」 杨养望疑惑,县太爷既然已经发落完了,怎么还不退堂,他还等着去花钱呢。 「处罚先不急,这个案子算了了,那就进行下一个案子了。杨养望,本官无意间查到,十一年前,你为了钱财杀死了自己的发妻,改换身份,以妻为妹,以子为甥,你可认罪?」 杨养望愣住了,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这是何意?」 季子禾懒得和他废话,直言道,「将人证带上来。」 「是。」 衙役将杨进才带到了公堂上,杨养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杨进才可是他认可的忠僕,他万万没想到杨进才会将这件事情给捅出来。 「拜见大人。」 「堂下所跪何人啊?」 「大人,奴名杨进才,是杨养望家的下人。」 「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是,大人。奴是杨家二小姐身边的僕人。十二年前,奴随主人上街,二小姐认识了杨养望,一见倾心,便想让他入赘。二小姐让奴去查杨养望,奴无意间查到,杨养望的妻子正是当年自卖的大小姐杨青。当时,杨养望姓楚,不姓杨,楚家家道中落,所以他们夫妻才会到宁安县寻亲。当时的老爷对大小姐一直很愧疚,二小姐怕大小姐回家与她争夺家产,便勾引了楚养望,不提大小姐的真实身份,只是说让他杀了发妻,便让他入赘杨家,从此便能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再不用为钱发愁。」 「楚养望当时穷困潦倒,大小姐杨青又生了病,就同意了二小姐的要求。二小姐为表诚意,便将我派到了楚养望的身边伺候他。楚养望将毒下在了大小姐的药里,餵他喝了下去,毒死了大小姐。接着,为了欺骗老爷,顺利入赘杨家,便谎称大小姐是他的妹妹,而他的亲子楚玉华则是妹妹的儿子。杨养望入赘之后,才偶然发现了真相,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敢捅出自己杀妻的真相。为了哄二小姐开心,他们一起虐待大小姐的孩子楚玉华,杨养望为了保住自己,甚至还一度想要杀死他。幸亏二小姐死的早,杨养望又一直无子,否则小少爷怕是活不到现在……」 第421页 季子禾面无表情,「杨养望,杨进才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杨养望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吼道,「老匹夫,我哪里对你不薄,你竟然如此对我?」 「杨养望,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是会遭到报应的。」杨进才冷漠道。 杨养望愤怒的朝着杨进才扑了过去,抓住他的领子质问道,「我呸,老匹夫,你当我出事你能跑的掉吗?说,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第226章 巧舌如簧 杨进才哈哈大笑,「没人指使我, 杨养望, 你没想到还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吧, 真是痛快。」 杨养望气的要挥拳头打人, 却被衙役拉开, 钳制在地。 」杨养望, 你竟敢扰乱公堂,就不怕挨板子吗?」季子禾沉着脸说道。 杨养望憋着一口气,但周围形势不容他放肆,只得低头, 「大人息怒,小人只是一时气愤,失了分寸, 求大人开恩。」 季子禾挥了挥手, 衙役放开了杨养望, 退回了原位。杨养望恶狠狠的看了杨进才一眼, 到底是没有再出现什么过激的行为,安分的跪在地上。 「杨养望,杨进才说的话, 你可认同?」 「回大人, 杨进才说的全都是无稽之谈。当年我老家受灾,我带着妹妹, 还有外甥逃荒逃到了宁安县,遇到了杨家二小姐才落户宁安。我妹妹的死我很难过, 一直将玉华当作我的亲子抚养,从未有过苛待,这都是街坊邻居可以作证的。还有杨家,杨家在小人最困难之时伸出援手,这份大恩大德我杨养望永生难忘。为此,莹儿和岳丈逝世之后,我甚至改姓为杨,入了杨家家谱。若是我有孩子,也会姓杨,继承岳丈的香火。对族里,我也从未吝啬,时常帮扶族里,这些族人也都能为我作证。」杨养望情绪激动的说道。 「真的变不成假的,大人,可以让杨养望与楚玉华滴血认亲……」 杨进才得话还未说完,便被杨养望给打断,「无知老叟,朝廷早就下过公文闢谣,滴血认亲是谣传,不能确定滴血者是亲缘关系,你难道就没听说过吗?」 杨进才愣住了,「这……」 杨养望像是抓住了主动权,气焰越来越高,「大人,杨进才乃我家家奴,小人不知他为何会做主这般背主的行为,诬告小人。按大楚律,奴告主,应该先打二十大板才是,还请大人莫要徇私。」 「杨养望,你错了。不是他告的你,他只是证人,是本官怀疑你。」季子禾冷声道,「将杨氏族老带上来。」 「是。」 衙役将杨氏族老带上了公堂,这个老人家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面色紧张的朝着季子禾叩头。 「拜见大人。」 「老人家,本官请你来,是想让你看件东西,还请你莫要隐瞒它的来历。」 「大人放心,小老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季子禾命衙役将一块石牌递给了他。 杨氏族老一拿在手里,便发现这就是之前捕快去村里找他询问的那一块,当即道,「大人,这块石牌小老儿确实认识,乃是杨拓大女儿杨青之物。」 「你确定这是杨青之物?」 「小老儿确定。我族中有用石牌镇命,保佑新生儿平安成长的习俗。这块此石牌是小老儿亲手所刻,在杨青出生的时候,送给了她。大人请看,这石牌上的青字,就是杨青的青。」 季子禾点了点头,「麻烦老人家跑一趟了,您先下去休息吧。」 杨氏族老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能帮到县太爷实在是小老儿之幸,小老儿告退。」 杨氏族老将石牌交给了衙役,有些担心的看了杨养望一眼,却没敢停留,离开了公堂。 衙役将石牌递给了季子禾,季子禾将石牌放到桌案上,「杨养望,这石牌是楚玉华楚公子亲手交给我的。他说是他父亲的遗物,怎么又变成了杨青的呢?」 杨养望突然伏地痛哭起来,「事到如今,小人也不敢再隐瞒了,大人,玉华确实是杨青的孩子。他不是小人的外甥,他是小人的亲侄子啊!」 季子禾:??? 这又是个什么剧情? 「大人,这件事我瞒了将近二十年了。杨青当年确实嫁到了我楚家,成了我弟弟的妻子。后来她与我弟弟都生了一场大病,双双去世了,只留下了玉华这一个独苗苗,那石牌是杨青留给玉华的遗物。恰逢我妹妹被休回家,便将玉华抚养在了身边,让他叫自己母亲。后来,小人与妹妹,还有玉华一起逃荒,怕旁人心生歹念,就谎称我与妹妹是夫妻,玉华是我们二人的孩子,所以才会令某些人误会了吧。」 「杨养望,你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这等谎话都编的出来。」杨进才叫道。 「怎么能是谎话呢,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季大人在上,我怎么会拿谎话来蒙蔽大人,你莫要污衊我。」 「没想到杨掌柜那么看得起本官,本官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将人证,物证带上来。」 杨养望的心又沉了下去,还有人证物证,准备的倒是充分,看来他不认罪这个县令是不肯罢休了。 可杀人罪如何能认,杨青可不是他的家奴,说杀就杀了。一旦今天认罪了,怕是不要想走出这个县衙的大门了,再加上点别的罪名,数罪併罚,肯定是死刑,死刑可是不能够用钱赎买的罪,他不想死,他还没活够呢。 第422页 杨养望眼底露出几分危险,该死的县令,若是自己这次能侥倖逃脱,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脚步声传来,杨养望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应对,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玉华,怎么是你?」 楚玉华抿了抿唇,双手捧着黑色的骸骨,沉默的走上公堂,跪了下去,将骸骨放到一旁,朝着季子禾与杨养望分别磕了一个头。 季子禾问道,「楚玉华,你说,与杨养望是什么关系?」 「玉华,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舅父这边马上就能回家了,你来添什么乱啊,快回家读书去。你马上就要去省里考府试了,来公堂对你名声可不好。」 楚玉华没有理会杨养望的暗示与威胁,又朝着他磕了个头。 额头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楚玉华哑着嗓子道,「爹,孩儿不孝,孩儿这辈子,怕是没有办法去考科举了。」 杨养望僵住了身子,死死的看着楚玉华弯下的嵴樑,瞳孔发红,这是暴怒的徵召。 不孝,确实是不孝子,他为何要这么做。揭穿了他的身份,对他有什么好处!不,没有,什么好处都没有。 他不光会失去他的亲爹,他还会断送自己的大好前途。 做儿子的当众揭穿父亲,哪怕是父亲犯了罪,那也是不孝。德行有失之人,怎么可能再去考科举,他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 杨养望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财的话,他就楚玉华这一个儿子,等他死了自己的财产不都是他的,哪里需要他这样做。总不能是为了一个死了十多年的女人,连亲爹都不要了吧。 「好外甥,你在说什么呀,我是你的舅父可不是你的叔父,莫要再叫错了。你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考上状元,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放弃了呢?」杨养望咬牙切齿的说道。 楚玉华的腰弯的更低了,「爹,认罪吧。我当年不是三岁的孩童,怎么会分不清兄妹和夫妻,你就是我爹楚养望,我娘是杨青,你根本就没有妹妹。」 杨养望面如土色的瘫坐在了地上,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道, 「华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舅父那么疼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舅父呢。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爹,您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只是,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财杀了母亲。」楚玉华抬起了身子,看向了地上那一堆黑色的骨头。 杨养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到那堆骨头,瞬间明白了这是谁的骨,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妖妇,都是你害的!」 杨养望突然起身,朝着那堆骨头奔了过去,抬起脚就要踩向骨头。 楚玉华慌忙扑了过去,将骨头护在身下。杨养望见状也没有收回脚,重重的踢到了楚玉华的身上。 「不孝子!不孝子!」 杨养望的拳头鞋底不断地向楚玉华身上招呼,楚玉华一声不吭,也不反抗,任由他拳打脚踢。 季子禾一拍惊堂木,「住手,还不快将杨养望拿下!」 也不知道杨养望哪里爆发出了那么大的力气,两个人一下子都没拉住他。又来了两个衙役,才将他拖到了一旁。 「杨养望,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季子禾愤怒拍了下惊堂木,质问道。 杨养望被衙役压着,脸贴着地,看着楚玉华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了嘴角的鲜血,麻木的跪在地上,突然就大笑了起来。 「想我楚养望一生,机关算尽,最终竟是栽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手里,真是讽刺至极,讽刺至极啊。」 「你究竟认不认罪?」季子禾重复道。 楚玉华垂下眼眸,「爹,认罪吧,娘等的太久了。」 「想我认罪,可以,楚玉华,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爹,您说。」 「哪怕我死了,你也不许改姓,你姓楚,这辈子都是我老楚家的子孙后代。」 「好。」 「那你可要记住了,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杨养望心情复杂的看着楚玉华,都怪他太过粗心大意,竟然一直都没察觉到这个狼崽子的心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终究是晚了,若是……若是他还有别的儿子就好了。 杨养望不甘的闭上了眼睛,「大人,我认罪。」 季子禾一拍惊堂木,「罪犯杨养望,你纵奴伤人,欺瞒父母官,诬陷他人,又杀妻改姓,简直罪无可恕!现数罪併罚,本官下令,将杨养望拖下去,关入大牢,每日二十大板,择日问斩。退堂。」 第227章 告辞 季子禾将自己的官帽取了下来,用一只胳膊夹着, 非常不注意形象的往后衙走去。 总算是将这个案子搞定了, 实在是太累了, 他要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吃顿全猪宴犒劳一下自己。 「大人, 请留步。」 季子禾扭头, 「是阿福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福朝着季子禾弯腰行礼,「多谢大人替我讨回公道,紫姑娘娘要接我回去了, 阿福特来向大人辞行。」 「这就要离开吗?」季子禾惊讶道,这案子才刚判完,罪犯还都没未到行刑的时间, 他以为阿福要待到凶手被处决才会离开呢。 「嗯。紫姑娘娘说, 我死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多大怨念。既然大人已经为他们定罪了, 他们就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第423页 我也不必非要去看他们行刑,毕竟那个场景也不是很好看。」 季子禾点了点头,砍头确实没什么好看。而且场面血腥, 很容易给人留下阴影。听说杀死阿福的那两个婢女之前与她的感情非常好, 若是让她看了她们被处决的场景,生出了心魔, 反倒是不美了。 「那你回去后,要好好跟着紫姑神修行, 早日得道成仙才是正事。」 「阿福记住了。紫姑娘娘让我转告你,天命忽改,大劫将至,请您务必小心。」 季子禾皱了皱眉头,「紫姑神这是何意?」 阿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紫姑娘娘没有说。不过紫姑娘娘有通晓未来之能,她的话还请大人务必放在心上。」 季子禾虽然摸不着头绪,还是道,「替我谢谢紫姑神提醒。」 「阿福明白,那阿福这就告辞了,大人还请珍重。」 「嗯,去吧。」 送走了阿福,季子禾继续往后衙走,却是心事重重,没有了结案的快乐。 「阿弥陀佛,施主,你回来了。」 季子禾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看见一个光头跟自家老爷子在院子里相谈甚欢。猛的对上出家人那张长的相似,却做出一副慈悲为怀的表情的脸,他差点没忍住把脚给收回去。 「大师怎么会在这里啊?」季子禾尴尬的笑了笑。 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和尚,每次见到他就会被他怂恿出家。 到底是肉没吃够,还是骨头不好玩,为什么要出家,他完全找不到出家的理由啊。 「是我请大师来的。大师佛法高深,听他讲经,我受益匪浅,你也赶紧来听听。」季老汉笑着招呼道。 季子禾:??? 季子禾走过去将季老汉拉到一边,小声道,「爷爷,你忘了,慧心小师父一心想让我出来啊,你怎么能将他带到家里来?」 「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佛法博大精深,实在是令人神往。」 季子禾:!!! 什么鬼,慧心和尚这是给他爷爷餵了什么迷魂药。别的季子禾不知道,但季老汉信仰什么宗教他还是清楚的,因为季老汉其实什么都不信。 别看他去寺庙道观上过香,可实际上,季老汉从来就没走过心,虔诚一点都谈不上,完全就是在凑热闹。听高僧法会讲经的时候,从来都是在底下打瞌睡。 没想到他也有听到爷爷夸奖佛经的一天,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爷爷,你忘记了,做和尚可不能吃肉啊!」季子禾说道。 季老汉豪迈道,「没关系的,我问了,俗家弟子什么都能吃,不忌口。」 那您准备的还真够全面的,季子禾心里吐槽着,恶狠狠的朝着慧心瞪了一眼。自己躲着他,他还不放弃,居然搞曲线救国,从自己爷爷入手,简直太无耻了。 慧心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季施主,听经吗?」 县衙的大牢难得关了这么多的死囚犯,这让老牢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使命感爆棚。 可惜,这种使命感还是拜倒在了金钱攻略之下。像他们这种月钱太低的公务人员,铤而走险开后门赚外快那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小心一点不被上头发现,死囚犯也是可以见见家属的。 「啧,我说楚公子啊。你爹对你又不好,你又何必来见他。」老牢头掂了掂楚玉华送给他的钱袋说道。 「虽然父亲德行有过失,可他到底是我爹啊。身为人子,怎可心生怨念。」楚玉华嘆了口气说道。 老牢头摇了摇头,将钱袋揣进了怀里。 「您可真是位大孝子,就是不知道你爹领不领情。行吧,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就带你去见他一面。只能你一个人跟我进去,僕从就不要带了。等进去了,我叫你走,你就得赶紧离开,万万不可拖延时间。否则若是被发现了,到时候倒霉的可就不止你,就连我也自身难保。」 「牢头的难处我知,多谢牢头愿意帮忙,定不会让牢头为难的。」楚玉华转身将一个食盒从僕人手上拿了过来,对着他道,「你就在外边等着吧。」 「是。」僕人说道。 楚玉华拎着食盒,脸色苍白的笑了笑,「麻烦牢头了。」 「跟我来吧。」 牢头手里拎着一大串钥匙,带着楚玉华一人走进了县衙大牢,在一间牢房外停了下来。 「就是这间了。」老牢头说道。 牢里光线不太好,只能隐约瞧见里面的稻草上趴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 「多谢牢头,不知牢头可否将牢门打开?」楚玉华说道。 「这可不成,这里头关的可不是一般的犯人,而是死囚。领你进来我就已经是犯错误了,若是牢里再出什么事,我可没办法交代。你就跟他隔着栏杆说几句话就成了,我先去外边看着,等我一叫,你赶紧就出来。」老牢头说完,便走了出去。 楚玉华看着牢里的人影,蹲下了身体,打开了食盒,小心翼翼的将盘子倾斜着从栏杆缝隙中穿过,摆好碗筷,自己盘坐在地上。 「爹,我来看你了。」楚玉华从食盒里取出了一个酒壶,倒了一杯酒,手捧着递进了牢里。 良久,牢里的人动了动,爬了起来,佝偻着身体,接过了这杯酒,一饮而尽。 第424页 「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现在有多惨的吗?」杨养望满脸冷漠。 仅仅几天的功夫,杨养望就好像老了十岁一样,身上满是沧桑,再也找不到之前的精气神了。 「爹,母亲的灵堂我已经布置好了,也选好了地方,过几日就下葬。等您去后,要和她合葬吗?」 杨养望这才发现楚玉华穿的是一身孝衣,他沉默了片刻,抢过楚玉华手上的酒壶朝嘴里灌了口酒。 「算了吧。等我死后,你要替我收尸,我也不要求高,你拿口棺材随便找个地儿将我埋了就好,也算你尽了孝心。」 楚玉华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您放心,好歹父子一场,我定不会让您死后无人收尸的。至于合葬之事,我想,她大概一点也不想见到您。」 「哼。」杨养望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一口酒一口菜的吃着,「兔崽子,你是不是老早就想弄死我了,我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就没发现你这小子的坏心眼。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杨进才可是我的心腹,这么多年帮我做了不少事,他怎么会帮着你出卖我?」 第228章 杨拓之谋 「爹,你就不奇怪吗。为什么你后院的姬妾也不少, 怎么就没给你生出一儿半女来呢?」楚玉华幽幽道。 杨养望身形一顿, 脑袋里瞬间想到一种可能, 震惊的看着他, 「难道是你?」 「不是我, 是你的岳父。」 「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我啊。」 「不可能, 怎么会是为了你。若他真的知道你的身份,怎么会,怎么会……」杨养望喃喃道。若杨拓那老头知道他的身份,又怎么会任由杨莹欺辱他。 杨养望知道自己确实对不起这孩子, 为了富贵荣华,他出卖了自己的妻儿,也出卖了自己的良心。 杨养望知道, 杨莹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在她被休回来后, 发现杨青回到宁安县时, 她没有半点高兴, 有的只有惧怕与嫉妒。她嫉妒姐姐杨青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害怕父亲发现杨青身份后会抢走她的一切,同时, 她也嫉妒杨青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为此, 她设计将杨青害死,嫁给了姐夫, 毁了她的人生。 等她嫁给杨养望之后,她还是嫉妒。她没办法忍受自己的丈夫还养着前妻留下的孩子, 这让她怀疑丈夫的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他的前任妻子。所以,她要折磨他,虐待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他。 对此,杨养望是沉默的。不说他本来就有把柄在杨莹手里,再者他本来就是入赘到杨家的,哪有他开口的余地。 而杨家的大家长杨拓,面对女儿虐待外甥,他同样是沉默的。谁让那是他的女儿呢,他溺爱女儿,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再说人家亲舅都没说话,他这个外人为何要管。 就这样,在杨莹将自己作死之前,楚玉华在杨家的日子绝对能用水深火热来说明。 杨养望觉得,要是杨拓真的知道他是杨青之子,怎么会放任不管。 「他是在杨莹死后,发现我的身份的。」 杨莹死后,杨拓大病一场。老人家生病后,房里的味道可不好闻,下人私底下都很嫌弃,倒夜香的活就被扔给了楚玉华。 因为出入杨拓的房间多了,杨拓无意间发现了楚玉华身上的石牌,这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那个时候,怪不得。既然他知道了,那他为何不公开你的身份?」 「因为他已经很老了,随时都可能会死,他觉得自己护不住我。若是不公开我的身份,虎毒不食子,没有了杨莹指使,我是你的亲子,安稳长大不是问题。可若是公开了,你的罪行肯定会被揭发,到时候你死了,就剩我一稚儿守着偌大的家业,如何能守的住。钱财动人心,哪怕是族人,外祖父也不愿拿钱财去考验他们的良心。因为怕你不能名正言顺的守住家业,他甚至亲自求族老收你做义子,入了杨家的族谱。」 杨养望讽刺一笑,「搞了半天,我竟是你们杨家的守财奴啊。」 楚玉华没有反驳,「他怕你有了其他孩子就会对我不利,所以在你的茶里下了绝育的药物。果然,等外祖父死了之后,你就纳了一堆的小妾,四处求神拜佛求医问药的求子。不过外祖父的药很不一般,你一直都没发现问题。过了两年,还是没有其他孩子的你又想起了我,所以我从不受待见的穷亲戚一下子变成了家里最受宠爱的表少爷。」 「杨进才也是因为杨拓那老头子才会听你的话吗?」 「不,他是杨家的家奴,卖身契在谁手上,他就是谁的僕人。」 「枉我对他那么好,那他为何会背叛我?」杨养望愤怒道。 他才是杨家的家主,杨家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在他手里,他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你对他再好,可终究是拿他当作下人看待。若是能够做良民,谁愿意做奴僕啊。他知道你当年的所有事,这些事情一旦曝光,就能让你一败涂地。我许诺他,等我继承杨家之后,不光会放他为良民,还有他的妻子,孩子。他可比您有情有意多了,为了妻儿,他愿意拼一把。」 这年头,入了奴籍,那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一旦为奴,自己的后代,从一出生就是奴籍。世世代代都要做别人家的奴隶,就像是家畜一般,永无翻身之日,这是一件很令人绝望的事情。 第425页 这个时候,楚玉华给了他一个摆脱现状的希望,哪怕失败便要粉身碎骨,他也义无反顾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杨养望朝地上唾了一口唾沫,「忘恩负义的东西。」 「您是在说自己吗?」楚玉华反讽了一句。 杨养望一咽,抬头将酒壶里的酒全倒进了肚子里。 「你为何不再等几年,等你考上了秀才或者举人再将此事捅出来,就算沾了污名,你身上至少也有了功名啊。为了你娘,放弃了大好前程,值得吗?」杨养望闷声道。 「这不是赶巧嘛,谁让县太爷这么精明,若非你故意陷害冯云鳞,也查不到你头上去啊。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添了把火而已。再者,您似乎对我的期望有些高了,无论是楚家还是杨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出过什么读书人,您怎么会觉得我是这块料。我努力读书只是为了让您安心罢了,我有多大学问我自己清楚,能考中县试案首完全是靠运气,若是再往上考,估计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秀才。我本就无心科举,考与不考根本无所谓,而且我也不只是为了我娘才会送你进大牢,您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恨你吗?」 「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老子生了你,又把你养了那么大,你怎么能恨我!」杨养望暴躁的将酒壶一扔,双手抓着栏杆,歇斯底里的叫道。 「我为何不能恨,你还配做我爹吗?你杀我母害我失去家庭时可曾想过我?你同杨莹成婚后欺辱我时可曾将我当过儿子?伤害已经铸成,再怎么补偿,也是不可能抹平的。」楚玉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冷漠的看着他,「爹,事到如今,您倒不如现在开始好好想想,等死后见了我娘他们后要说些什么。我就不打扰您了,这便告辞了。」 「楚玉华,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老子是你亲爹,你得听我的,回来!」 叫杨养望的叫嚷声抛在了身后,楚玉华没有停留的离开了大牢。等走出了大牢时,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明,豁然开朗。 「咦,你怎么这么快。」门头望风的牢头惊讶道。 看在钱的面子上,他还想多拖延些时间,让这父子俩好好叙叙旧,告告别呢。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麻烦牢头了,我等这就告辞了。」楚玉华微笑道。 行吧,给钱的是大爷,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少呆些时间,他还少担心点时间。 「楚公子慢走。」 看着楚玉华离去的背影,牢头还真有点捨不得。这么个大客户,要是能多来几趟就好了。 鬼使神差的,牢头扬起了手大叫道,「楚公子慢走,有空记得常来玩啊!」 已经走远的楚玉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 开什么玩笑,除非脑子有问题,否则谁会这么想不开,想要经常去大牢玩啊! 第229章 妖怪们的算计 白幡飘荡在杨家阔绰的宅院里,楚玉华将杨青的尸骨带回家里后, 就急急忙忙布置了灵堂, 又找来了兴福寺的大师们来他家给他娘念经超度。 和尚们念经的声响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 闻者本想夸他一句孝子, 可再一想他亲自举证将自己亲爹送进了大牢, 又变的唏嘘不已。 灵堂之上, 放着一个巨大且豪华的棺材。从前他母亲死时,没有办葬礼,也无人替她守过孝,楚玉华心中一直很愧疚。隔了这么多年,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他母亲补上一个葬礼,如何能不重视。 杨氏的族老们来找过楚玉华,询问他是否要将杨青葬进祖坟, 被楚玉华给拒绝了。 杨氏一族的祖坟, 说是祖坟, 其实也就是他们一族的人迁到宁安县之后才圈的一块地方, 也算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只是为了让杨氏族人死了全都葬在一起,牌位放进祠堂受子孙供奉。 楚玉华觉得, 他娘早早就离开了杨氏一族, 跟族里人又不熟,他怕她会受欺负。而且若是葬在杨家祖坟, 按着辈分,那她就要挨着同样葬在祖坟里的杨莹了, 那不是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嘛。 杨青的墓地是楚玉华亲自挑的,杨氏族人曾跳出来反对过,不过被楚玉华怼了回去。 他娘虽然姓杨,却早已经嫁给了楚家,成为楚家妇。要葬祖坟那也应该进楚家祖坟,葬进杨家祖坟算是什么道理。 什么,怕她以后孤身一人无人供奉。 怎么会,他楚玉华还在呢,他可不打算改名字做杨家人,又不用上杨家的族谱。等他死后,他会葬在他娘的身边,还有他的儿子,他的孙子……都会葬在他娘周围,又怎么会让他娘孤单呢? 既然楚玉华不愿改姓,杨氏族老们又道,外姓人不能占着杨家的财产,必须要将家产交给族里。 拐弯抹角半天,杨氏族人们终于撕下了伪装,楚玉华突然发现他外祖父杨拓真的是位明智的老人。哪怕看起来再善良老实的人,也不要去用钱财考验他们的品德,毕竟人是会变的。若他外祖父当年真的公开了楚玉华的身份,为了抢夺他留下的财产,楚玉华长不长的大都是个未知数。 面对族人们的咄咄逼人,楚玉华默默拿出了他「无意间找到的「外祖父留下的遗书,去县衙鑑定了笔迹,证明了真伪,这才摆脱了杨氏族人的纠缠,将杨家的产业全都收归于自己名下。 虽然白天一直都在奔波忙碌,可夜里楚玉华还是跪在灵堂为他娘守灵。 第426页 一阵阴风吹过,灵堂中的烛火跳动着,令人心生不安。 楚玉华眼皮跳了一下,对着灵堂里的其他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先退下休息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是。」 僕人们巴不得赶紧走呢,这地方看着实在是吓人,谁愿意多呆啊。 所有人离开后,灵堂中突然出现了几声女子的调笑声。 一只葱白的手从背后搭在了楚玉华的肩膀上,他头也未回,平静道,「红夫人,你来了?」 「好弟弟,怎么几天不见,你便如此憔悴不堪,是何人惹你这般伤心啊?」红夫人轻皱起眉头,夸张的说道。 「没有人惹我生气,只是家中出了些变故。夫人,你可否将我腹中的酒虫取出来?」 「你家的事情都传遍了,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你为何想取出酒虫,难不成你不想要好运气了吗?」红夫人疑惑道。 楚玉华摇了摇头,「我娘死的时候,我没有为她守孝。如今,我想补上,为她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不便饮酒,所以想请您帮忙将酒虫取出来。」 红夫人皱了皱眉头,「守孝,那岂不是连亲都不能成。」 楚玉华以为红夫人是在关心他,温和道,「是的,孝期不仅不能饮酒,也不能成亲办喜事,最好是不近任何女色。」 「何必如此,心意到了就行了,你娘想必也不愿意看见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孤身一人。不如我给你介绍一门亲事,等你成完亲之后再守孝如何。」 「夫人为何操心我的终身大事起来?姻缘天註定,我想以我的条件,三年之后也能够娶到一个良家妇。」 「不成亲那就纳妾。」 楚玉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夫人这是怎么了,到底那姑娘是什么人?」 红夫人抬起手,袖子遮住了半张脸,笑道,「我想给你攀的这门亲事可是不得了,那女子是一位荷花仙子,长得花容月貌,很是漂亮。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生怕你错过这个机会。」 「既是仙子,那就更不能马虎了。仙子肯下嫁,我必得三书六礼,正大光明的将她迎进门才好,仙子怎么能为我一个俗人做妾呢?只是孝期不可成亲办喜事,夫人您可以帮我问问,看仙子愿不愿意等我三年。若她不愿,我也不强求,若她愿意,三年后,我必八抬大轿娶她回家。」 「你非要与我作对?」红夫人变了脸色,阴沉着脸说道。 「夫人要我娶她,总得先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吧。」 「我就问你,你当真不肯娶?」红夫人语气中透着冷意。 楚玉华突然有些心慌,可一想自己有恩于这狐狸精,她必不会伤了自己,便又觉得有恃无恐起来。 「不是我不肯娶,只是要等三年。就算不为我娘守孝,也要为我爹守孝,我爹过段时间就要被斩首了,哪怕他做的再不对,他也是我爹,我总不能真的不管他。」 「好好,这是你非要与我作对的,就休怪我无情了。」 「你想做什么,我救过你,你不能忘恩负义。」楚玉华终于察觉到了红夫人的恶意是真的,故作镇定道。 红夫人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忘恩负义,我当然能。我,可是妖啊。」 相信一只妖,真是个愚蠢的决定。 楚玉华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只见红夫人化作一团黑雾,朝着他扑面而来。黑雾没入了楚玉华的身体之中,当他再睁开眼时,眼角流露出些许媚意,好似风情万种。 五柳寺位于城里,虽然面积不大,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平日里的香火还算不错的。 古剎钟声阵阵,香客络绎不绝,白色的烟气萦绕在金色的佛像前,更显宝相端庄。 「阿弥陀佛,慧心师叔,外边有几位香客找您。」一个小沙弥走进大殿,冲着一个正在敲木鱼的年轻和尚说道。 慧心眼帘微垂,「替我回绝她们吧。」 「师叔,那三位檀越来找你很多次了,您就见见吧。」小沙弥劝说道。 每次那三位女施主一来都要在寺外等半天,说要找慧心师叔。可慧心师叔连问都不问她们是谁,就直言不见。让她们进寺里来见师叔,她们又不肯。开始的时候,小沙弥也觉得她们奇怪,可见她们无论风吹日晒一直等在外边,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因果早已註定,不见方能两相安。去吧。」 小沙弥抿了抿嘴,「是。」 小沙弥哒哒的跑到寺门外,双手合十道,「三位施主请回吧,慧心师叔不愿意见你们。」 荷花三娘子手持油纸伞,脸色苍白,「麻烦小师父了,您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便可。」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十分不理解这些人的想法,见劝说不了,只好道,「三位施主请自便。」 说完,小和尚就跑回了寺庙。 「三娘子为何不表明身份,若是那人知道是你,肯定会出来见你的吧。」辛十四娘扶着荷花三娘子说道。 荷花三娘子摇了摇头,「他只是不想见到我罢了,因为我惹他生气了。」 「唉,若你这亲戚不是和尚就好了。寺庙佛光笼罩,我等小妖若是进去,肯定会受到攻击,想见他只能在外边等。若他不是和尚的话,我们只需要冲进他的住处,当着他的面好好道个歉就好了,也就不用一直在这里干等着。」 第427页 荷花三娘子没有告诉她们,其实她是可以进入寺庙的。她本就是由佛爷点化而成的妖,又跟在佛爷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从根子里就是佛性十足。佛光不仅不会伤她,反而还会对她有益处。她不进寺庙,只是不想让佛爷生气。 「若姐姐累了,可以不必陪着我,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等。」 「你这是什么话,看看你现在的情况,我们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辛十四娘说道。 荷花三娘子本来就是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就算是修养,那也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把伤养好。如今她看起来整个人就跟张纸一样脆弱,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吹倒。而且随时都要打着伞,不可见日光。因为她现在本就是朵干花了,再晒晒太阳,本体岂不是会变的更焦,更加不利于养伤。 「三娘给你们添麻烦了。」荷花三娘子愧疚道,为了她的事情,辛十四娘主僕可操了不少心,这让她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我们都是姐妹,不必如此见外。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就不信了,那和尚能一辈子都呆在寺里不出门。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守着,等他出门的时候,我们肯定能见到他。」辛十四娘安慰道。 「姐姐说的是。」荷花三娘子笑道。 两人在前面聊着天,而雪儿则在她们背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奇怪了,那只讨厌的狐狸精怎么还不出现,他都等的不耐烦了。 雪儿不知道的是,被他惦记的狐狸精正好也在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们,只是披了一层人皮罢了。 第230章 极东之地 「我们可真是太难了。」白虎抱着自家小狐狸撸了一把,差点没把黄九郎给摸成秃子。 天之四灵这哥儿四个汇合之后, 就开始商量自救的办法。最后一致决定, 干他丫的就对了。就算不能把冒牌货们弄死, 也得弄废。最好像朱雀一样, 把它们都炼成替身傀儡, 还能给自己多增加一条命。 可是那些冒牌货们有天道护着, 朱雀已经证实过了,若是单独行动,他们肯定会吃亏。 这哥儿几个一合计,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不过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自家兄弟, 因为四灵是相剋的。想要避免被友军技能伤害,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几个人别分开。 不分开就代表效率会降低, 当然他们现在也不赶时间, 这点瑕疵也还能够忍受。 不过, 想找到它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天道在它们羽翼丰满之前, 肯定会把它们藏的严严实实的,不会让他们轻易就能找到的。 于是,孟章便带领自己的兄弟们去了汤川绿洲, 找了那只能掐会算的九色鹿帮忙。 令人意外的是, 九色鹿拒绝了他们,还劝他们放弃。语焉不详的说什么,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他们放弃的话, 修真界安稳的日子还能更长一些。 天之四灵:??? 他们找冒牌货,关修真界什么事情。他们可是上古的神明,怎么能忍受一群冒牌货挑战他们的尊严,他们也没有打算直接将冒牌货们弄死,就算天道盯着,又能出什么事情。 九色鹿不肯合作,天之四灵十分生气。若是他们只有一个在,肯定就忍了,因为可能会打不过。可他们现在四个都在啊,他们的组合绝对无敌,见谁都不带虚的。 眼见这四个大龄熊孩子眼神不对,九色鹿捲起绿洲中的沙鹿就跑路了。气的四灵有气没地方撒,一人朝着绿洲吐了口火泄愤。 没有外挂指导,那他们就只能自己找。 结合朱雀的经验,他们大胆假设,冒牌货们与他们哥几个被孕育出来的环境是相似的。朱雀的出生地是火山,所以假朱雀蛋是在火山中发现的。而青龙是出生于一棵古树中,所以假青龙也应该出生在古树里,而在东方的尽头,极东之地,正好是一座巨大的林原。 孟章有种预感,他们肯定能在林原上找到什么,所以四灵的第一站,便去了极东之地。 极东之地的林原,除了树再没有任何的东西。既然是林原,古树肯定是不少的,上万年的古树随处可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树随年纪虽大,却没有一个成精成怪的。即使灵气十足,可到底还是棵没有思想没有神智存在的大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地方的风水有什么问题。 不过四灵并不关心这些,他们就想知道哪棵树是「嫌疑犯」,总不能把所有的树全砍了。 没有办法,他们就只能一棵一棵的排查,为此废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棵「嫌疑树」。 这树像是由上好的帝王绿雕刻而成的,枝叶晶莹透亮,万条垂蔓从树枝上垂落,犹如细细的珠帘,半遮半掩,充满了神秘感。而在被树蔓遮挡的树的主干中,一条青色的龙影在其中游动着。 「突然发现我们之前一棵树一棵树的敲来敲去简直傻逼透了,能孕育出来青龙的树能是一般的树吗?」朱雀捂着心口,就要往旁边玄武的身上倒。 盘旋在神龟身上的大黑蛇猛的抬起脑袋,吐出蛇信,威胁道,「走开,不要往我身边靠。」 神龟拉过螣蛇的脖子,抱在怀里,充满的歉意朝着朱雀笑了笑,「抱歉,陵光,我的尾巴有些不听话。」 朱雀一脸受伤的退后了几步,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神龟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默默抱着自家螣蛇的大脑袋转了个身,他什么也没看到。 第428页 「虎子,你看他们欺负我。」朱雀可怜巴巴的扑到了白虎身上。 「朱雀,你压到我家小九了。」白虎严肃的推开了朱雀,抱着黄九郎闪到了一旁。 朱雀:「……」 说好的兄弟情呢,都这么过分的吗? 孟章见状,决定大发慈悲满足一下朱雀的戏瘾,大步走到他面前,准备好了宽阔的臂膀等着他来靠。 谁知朱雀打量了他一番,又看看另外两个没空着手的兄弟,突然露出一个坏笑,掏出了一只白色的凤鸟抱在怀里就开始撸,嘴里还大叫着,「哎呀呀,手感真好。」 孟章:「……」 我怀疑你在故意针对我,而且有证据。说,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打! 「别玩了,既然找到了,就赶紧动手,我还等着回去陪你们嫂子呢。」 孟章板着一张脸,撸自己撸宠物有什么好玩的,他可是有老婆的人。作为唯一一个找到对象的人,他骄傲了吗? 朱雀顿住了,怀里的白凤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他有些失望的将白凤给收了起来,开始谈起了正事。 「青龙,这地方好像有些不对劲。看这树的模样,想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树,我们在林原找了这么久都未曾感应到过它。若非无意间走到此处,站在了它面前,否则怕是会直接将它忽略掉。」 孟章盯着那棵大树面色严肃,「我能感觉到,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制我的灵力。」 「那就交给我们了。放心吧,龙哥,你就不要出手了,我们一定会帮你把它抓住的。」白虎豪爽道。 「这里不是天道给假货准备出生地吗?怎么会压制青龙,莫非有诈?」朱雀说道。 孟章点了点头,「说的对,监兵,不可鲁莽。」 白虎将黄九郎收到了袖子里,有些不耐烦道,「不管是不是有诈,待我等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总比在这里像个没有苍蝇一般乱猜好吧。」 「白虎说的也不无道理,总要试上一试,才能知道深浅。」神龟一下一下的摸着腾蛇的鳞片,抬起了眼帘。 「我家大龟说的对。」螣蛇扬起下巴,肯定道。 孟章略微思索便同意了,「也好,你们小心行事,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马上退回来。」 白虎有些羡慕的看了玄武一眼,一个人个脑袋,说起话来都比人家多一张嘴帮腔。 三人心念一动,同时朝着大树飞了过去,结果刚一碰到树蔓,这些树蔓便飘动了起来,相互碰撞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形成音波迅速弹出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都挡在了外边。 三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朝着屏障攻击。五彩斑斓的法术打在屏障上,竟如同石沉大海,没激起半点涟漪。 孟章飞到了空中,远远的俯看着地面。只见地面上,一个以巨树为中心的法图闪现出暗芒。他没见过这个阵图,不过见过类似的。这是一个困阵,是可以根据不同的种族,甚至具体到某个对象制作出来的专属困阵,由于针对性强,所以效果也更为强大。 既然这阵对自己有影响,那肯定对假货有影响,甚至有可能就是专门为了困住假货才创造出的困阵。 可究竟这是什么人所为呢,他又有什么目的? 第231章 破阵 巨大的红色鸟儿突然发出一声悲鸣,挥舞着翅膀扶摇而上, 在天空盘旋着。 「怎么了?发生了?」白虎猝不及防被朱雀的突然变化给吓了一跳, 停了下来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他这位大兄弟是不是脑壳不太正常, 明明上一刻人还好好的, 结果下一刻就突然跳起来吓人, 一点徵兆都没有,搞的他还以为有人偷袭呢。 玄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陵光不会没缘由这般的,我们上去看看。」 白虎点了点头, 与他一起飞到了孟章身边,毕竟孟章一直都在围观,有什么事情他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龙哥, 朱雀他怎么了?」 孟章摇了摇头, 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朱雀突然失控。 朱雀在空中不停地环绕着, 一声声的悲鸣,直达云霄。天空中聚集起的黑色的云彩,遮蔽了阳光。天地万物仿佛一瞬间黯然失色, 化作了黑白, 只有那火红的鸟儿是这其中唯一热烈的色彩。 滚滚雷声间闷声响起,丝丝缕缕的雨线, 伴随着朱雀的悲鸣,玉树下的法阵光芒大盛。法阵开始蔓延, 像是缓缓展开的蛛网,不断地扩张开来。每点亮一个节点,便会显现出一个泛着金光的灵魂。他们有的是脑门光亮的佛陀,有的是头带金冠的神仙,全都盘膝而坐,紧闭着双眼,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待到蛛网完全展开之时,数百人的身影浮现在了众人面前。他们灵魂都发着金光,彰显着他们身上所背负的大功德,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他们无一不是天之骄子,却甘愿捨弃了肉身,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融入这镇压「青龙」出世的法阵之中,成为这法阵的基石。 谁能想到,在这种地方竟会有如此多的人为保住苍生,保护他人,他人的父母兄弟,他人妻子儿女,自愿奉献了自己的生命。一股悲壮的氛围蔓延了整个蛛网,仅仅是看着这震撼的场景,便令人心生敬畏。 朱雀还在天上呼唤着,想要接引亡灵升天,却无一人回应。雨丝飘摇,没入泥土之中,仿佛是天地也在为这些不知名的英雄流泪。 第429页 哪怕是四灵,也被这场景征服了。 孟章一直都觉得佛门和道门都是群自私鬼,不光孟章,其他几个人也是如此。上古之后,佛道大兴,仿佛除了争夺信徒,整天争权夺利之外,这两个势力好像就没有别的事情干了一样。 可如今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事实却告诉他们,他们一直以来的想法并不对。 佛门和道门能够在上古之后大兴,所保留的实力绝对是最强的。看看这些人,孟章几人竟是没有发现一个熟的面孔。可想而知,佛门和道门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真正放在台前的终究是少数,很多的还是被藏在幕后保护了起来。 台前之人操持着俗物,他们各有各的毛病,一个个争权夺利,把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几乎是放弃了自己的道途,这何尝不是一种牺牲。 台前之人为幕后之人创造出一片净土,让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修炼。可面对天地浩劫之时,他们却依旧愿意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牺牲自我,成为这镇压阵法的柴薪,一点点将自己燃烧殆尽。 「这冒牌货,估计是出不来了吧。」白虎觉得心里的不舒服,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那么做。 哪怕他是四灵,他都从没有过拯救世界的想法,这些人怎么敢把拯救苍生的重担背在身上,实在太过奇怪了。 孟章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没想到除了我们,还有人发现了天道的打算。只是,他们这阵法也不能一直困住那冒牌货。他们用生命为阵法提供力量,等到他们灵魂的力量耗尽消失的时候,这冒牌货就能出来了。」 「我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你们看,那树里的青龙,是不是已经成年了?」玄武皱着眉头,突然说道。 虽然树里的假青龙个头看起来并没有孟章的原身巨大,可确是实打实的成年龙的模样,怕是被树压制着才无奈缩小的吧。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刚刚还以为这是条幼龙呢。 白虎细细打量了一番,也是满脸惊讶,「它都成年了,那朱雀到底在极南之地被封印了多久啊!」 孟章摸了摸下巴,「也不一定是正常成年的,你看那阵法,像不像是蛛网。那假货位于蛛网的最中间,像不像蜘蛛?」 「龙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那假货是不是故意被他们困着的。这蛛网看似困住了他,可若是仔细看,我反倒是觉得他像是猎手,其他人才是猎物。有无数人通过那细细的网为他提供养料,让他不必担心食物,快速的生长……」 「那他也太狡猾了些。」白虎目瞪口呆。 「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咦,陵光回来了。」 朱雀重新变成了人形,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朱雀,你刚刚怎么了?」白虎第一个迎了上去问道。 朱雀眼角微红,面容悲切,「他们与假货打过一架,这地方死了太多的人了,我听到了他们在痛哭,他们大多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消散了,可留下的一缕执念却还在哀嚎。」 「节哀。」玄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朱雀作为可以接引亡灵的神鸟,见过的死亡太多了。可这里,却让他又寻到了久违的悲壮情绪,以至于让他制不住,被本能所控化作了原型,想要将剩下的灵魂渡走。可惜的是,那些魂魄并不愿意回应他,就愿意待在阵法中受苦,早晚被阵法抽干,消磨殆尽。 朱雀露出一个微笑,示意他不用担心。虽然他是多愁善感了些,可毕竟是共感而来的别人的悲伤,不是他发自内心而来的,等离开这地方,他就不会受影响了。 「青龙,现在怎么办?」 孟章想了想,「既然一时半会儿我的冒牌货出不来,我们也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先去找白虎的假货,等到最后再来想办法处置他也不迟。」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几个人就收拾收拾,准备一路朝西,直奔极西之地的深渊,谁知还未等他们走出林原,变故就发生了。 天上的小雨变成了大雨,小雷变成了大雷,粗壮的闪电在云层中翻滚,像是随时都要无情的噼下来。 地面上,阵法中的灵魂同时发出了痛哭的叫声,甚至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消失。 玉树中,青色的巨龙睁开了眼睛,隔着厚厚的树帘,对上了孟章的眼睛。 「不好,他在破阵!」 第232章 收徒 极北之地,是一片苍茫无垠的沙海。这里没有绿洲, 没有植被, 甚至找不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凛冽的寒风在沙海中肆虐, 捲起大块小块的沙粒, 形成巨大的沙暴, 有着毁天灭地之势。而这沙暴行至沙海的一处时, 却诡异的消失了。 一座巨大的山峰突兀的长在这片沙海之上,这山很是高大,哪怕是在别处,都不能见到如此雄壮的山峰。 大山挡住了沙暴的去路, 山上一个人影突然出现。他大袖一挥,从袖中吹出一股巨风,与沙暴相撞。神明之力与自然之力碰撞, 二股相反风向的风相互抵消, 最终化为虚无, 只留下一堆的沙子诉说着沙暴曾经存在过。 风暴抵消, 可山上的人影并未消失。他扬起头看向天空,乌云盘绕在山间,雷光乍现, 一股股紫色的落雷噼向了人影。 谁能够想到,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冥界之王,泰山山神太阴天子会将真正的泰山搬到了极北之地的无人沙漠中呢。 第430页 玄色的衣袍无风自起, 重重的山影在衣摆上浮现。冥王忽的动了起来,粗壮的闪电被他握在手中, 像是被捏住脑袋的巨蛇,扭动着身体,奋力的挣扎着。 「天道啊。」冥王轻嘆一声,手上用力一握,闪电化为点点光亮从他的指缝中飞出,消失不见。 闪电暂歇,在黑云中穿梭着,似是黑暗中的毒蛇,窥探着敌人,寻找着机会。然而种种试探表明,这座大山并非它们所能撼动之物,它们也只能不甘的消散。 还未等冥王松一口气,泰山的下方,被沙子埋起来的地方,一颗被玄武水晶包裹着的蛋突然爆炸了。这声音从地底穿出,竟是连泰山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冥王脸上的镇定碎裂了,「怎么会……」 这颗玄武蛋自现身便被他以真身镇压,任由天道用尽方法,都未曾将它从山中取走。泰山压顶,让它仍旧保持着最初模样,未曾发育,更谈不上出世。他本以为这颗蛋在他死之前是不会有变化了,没想到它竟然会突然自爆,这是冥王未曾料到的。 玄武蛋碎,化作一股精纯的能力冲出了泰山。冥王急忙想要拦截,但玄武蛋的爆炸是从泰山的内部进行的,这到底让他受到了些影响,让他被那股力量沖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如势不可挡般飞向了东方。 与此同时,宁安县也下了了大雨。乌云压顶,让人感觉格外的沉重。人们纷纷躲在了屋檐之下,妖魔们也躲藏了起来,雷雨天总是会让他们想到雷劫,被雷噼的滋味没有妖魔愿意去回忆。 青月巷中,一道屏障升起,将李家的宅院包裹起来。 瞎子李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听着雨声,猫儿变作了原型,在雷声中不安的蹭着主人的小腿转圈圈,最后竟是大胆的跳到了大腿上团成了一团。 瞎子李摸着猫儿的脑袋皱紧了眉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巨大的难题。 猫儿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它的眼睛失去了神采,没了灵性,像是一个呆滞的木偶。 他原本是一种狸花猫,皮毛是黑色与灰色相间的颜色,与其他的狸花猫并无不同。然而此刻,它却开始掉毛了。 黑灰色的绒毛大把大把的掉落,雪白的毛飞快的长出,不一会儿就让猫儿成了一只白猫。 说是白猫也不对,因为没有哪只猫的额头上会顶着一个「王」字。 猫儿的身体开始缓缓的变大,也幸好瞎子李并非一般人,否则还真禁不动它。 「你想护住它?」一只长着白色鹿角的雄鹿突然出现在了廊下。 瞎子李心底一沉,「阁下是谁,为何擅自闯入我李家?」 雄鹿化作一个顶着鹿角的光头男人走到了瞎子李面前,「别紧张,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吾名九色鹿,来自关外,我本人并不能随意离开绿洲,这只是我的一个分—身。」 瞎子李睁着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是的,我确实听说过你阁下,不知阁下因何不请自来?」 「自然是为了你怀里的白虎。」 瞎子李顿了一下,「我这里没有白虎,只有猫儿。」 「在我看来,这二者的身份并不冲突。猫儿是天道为了隐藏白虎真身而制造的灵,只要这具肉身被天道所控,猫儿自然会消失。神器洛书确实强大,可在你的手中,却如稚儿持着利器,能够发挥几层威力?你护不住它。」 瞎子李的手心湿润了,这个人好像知道他的所有秘密,然而他却对这人一无所有。他的眼睛看不透这人,这人的过去,未来,乃至现在,他都看不见,哪怕他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瞎子李也只能看到一团雾气。 瞎子李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未来也就罢了,他为何连他的过去也看不到。他已经习惯别人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了,突然来了一个在他掌控之外的人,这让他心生畏惧,他甚至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敌还是友。 「天道的眼睛无处不在,你这层屏障挡不住它太久,它很快就会发现白虎,然后入主这具躯壳,猫儿便会不复存在。你想好怎么办了吗?」九色鹿提醒道。 瞎子李并未思考多久,「救他,我愿意奉上洛书。」 「洛书虽好,却于我没有多大的用处。」 「那阁下想要如何?」 九色鹿笑了笑,「你的天赋很不错,我十分中意,你可愿拜我为师?当然,就算你不拜我为师我也会救猫儿的,毕竟,我也不愿意多一个毁天灭地的大杀器出世。」 「若我不拜师……」 「那我就会将猫儿带走,以你现在的能力,这只猫放在你身边实在太过危险。」 瞎子李:「……」 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好吗。 「弟子拜见师父。」瞎子李推开猫儿,起身朝着面前的浓雾跪拜道。 九色鹿确实比他厉害,他这一拜,倒也并非不情愿。修炼一途能有个师父指导,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好徒儿,快快请起。」九色鹿弯腰将瞎子李扶了起来。 「师父,那猫儿……」 「我突然觉得,你这双眼睛生的不错,与洛书自成一空间,想必将那猫儿暂时封印在其中必是万无一失。」九色鹿十分不要脸的改口道。 「封印?」 「只是暂时的,四灵乱世,大劫已至。等不到几百年了,天道已经开始动手了。倘若这场劫难我们能够渡过,封印自然是暂时。若是度不过,你我都死了,那便是永恒了。」 第431页 瞎子李沉默了片刻,朝着九色鹿弯下了腰,「恳请师父封印猫儿。」 季子禾心情复杂的举着一把油纸伞朝着城里的五柳寺走去,这雨虽然下的大,却没有溅到他身上一分,谁让他是仙人,可以作弊呢。 孟章虽然不在,可他却没有忘记季子禾拜託让他打听的事情。他将这事吩咐给了龙族去查,一打听到便会告诉季子禾。 想起刚刚一位龙族赶来告诉他的消息,季子禾脑袋就乱了。他万万没想到,慧心居然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他脑门一热不顾大雨就冲出了家门,可走出来后却又有些后悔了。他想去见慧心,可见到他之后说什么呢?难不成直接告诉他,你是我弟弟。 恐怕慧心会当场念几本经文让他脑袋冷静一下吧。 别说慧心信不信这事儿,就算是信了,出家人六根清净,就算是父母都能不认,别说他这个兄弟了。想要让他叫一声哥哥,除非是让他还俗。 可他感觉忽悠慧心还俗比慧心忽悠自己出家还难,他们兄弟俩以后的相处方式莫非只剩下互相伤害了吗? 季子禾顿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五柳寺门口。可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勇气走进去。 也许他应该回去找爷爷拿个主意。季子禾这样想着,果断的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茶楼。此刻茶楼里有很多避雨的香客,季子禾不经意一瞥,竟是看到了一个熟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楚公子。」 」楚玉华」扭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赶忙站起身,作揖道,「拜见大人。」 「不必多礼,你怎么在这?」季子禾问道。 「听说五柳寺的香火灵验,我是来为母亲祈福的。结果突然降雨,只好在此避避雨。」 「原来如此,你果然是孝心可佳。不过如今府试将至,你也要快些准备出发了。若是你此次考中,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高兴吧。」 「我不是……我怎么还能去考?」「楚玉华」满脸惊讶,不是说华儿举证告发父亲,德行有失不能去科考了吗,怎么会突然变了? 「是本官特地写信到省里向教谕陈情,教谕闻后,准你继续考试。」 「可我不打算继续考了。」 「这是为何?你可知,若是你父亲一死,你便三年不可参考。如今我特意将你爹延至秋后问斩,你今年若是取得了生员,等孝期过后,你便可以不必从头再考,而是直接去考院试。」 楚玉华摇了摇头,「让大人失望了,我并不无心走科举一途,大人还是不用替我操心的好。」 季子禾面色沉了下来,他确实很失望。他因为不忍良材蒙尘,为了楚玉华的事前前后后也忙了许久,结果人家还不稀罕,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罢了,谁让他自作多情乱管闲事呢,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扰的了,告辞。」 「大人慢走。」 不知为何,季子禾竟是从楚玉华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轻蔑。再细细打量他一番,只见他空有其形,以往那股文人的风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不成是因为他爹娘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所以他就放弃了科举,放弃了读书,开始自暴自弃放纵自己了吗? 季子禾摇了摇头离开了茶楼,算了,还是不管了,别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路都是自己走的,人家愿意选什么路又与他何干呢。 「楚玉华」看着季子禾离开的背影,目光中带着厌恶。不过,她现在的目标可不是他。想着,「楚玉华」扭过头,又端起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架势,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角落里那三位相谈甚欢的女子。 第233章 报复 「辛姐姐,这雨大概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我们如何回去?」荷花三娘子忧心道。 「二位小姐稍等, 我去街上买两把伞。」站在辛十四娘身后的雪儿主动提议道。 「雨势那么大, 你如何出去。天色尚早, 还是再等等吧。」辛十四娘说道。 「辛姐姐说的是, 雪儿还是听姐姐的, 莫要逞强才是。」 「哦。」雪儿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就这点雨,对她来说算什么难题啊。要不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现在就算去外边走上一来回,都不会淋湿一根毛。 「冒昧打扰三位姑娘, 你们可曾见过小生的荷包?」 一个长得儒雅俊秀的青年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像是在十分心急的在寻找着什么。 「公子莫要心急,我们未曾见过什么荷包。」辛十四娘说道。 「姑娘真的未曾见过吗?是一个黄色的荷包, 里面放了不少银票。在下可以将荷包里的钱财全都送给你们, 只是希望你们能将荷包里的东西还给我, 那是我母亲的唯一的遗物。」青年急切道。 「你这书生怎么回事, 都说未曾见过了,你怎么还纠缠不清。」雪儿不满的呵斥道。 青年愣了一下,脸上满是失望。他退后了一步, 朝着三女微微作揖, 「实在是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只是那荷包里的东西对小太重要了, 所以小生才会如此失态。先前小生就是坐在这张桌子的,回家后才发现自己丢了荷包, 便急匆匆的一路找了过来。若是这里也找不到,怕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了吧。」 第432页 「这……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公子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之处。若是真的找不到的话,还是报官比较妥当。」辛十四娘说道。 青年苦笑了一声,「也就只能如此了,三位姑娘慢坐,小生这就告辞。」 「等等。」一直未开口的荷花三娘子突然叫道。 「姑娘还有何事?」 「辛姐姐,您将裙摆提起来一些。」 「提起来?」辛十四娘有些疑惑的挪了挪双腿,一个黄色的荷包从她的裙下露了出来。 「这……」 辛十四娘面露尴尬,刚刚还跟人说未曾见过,谁知荷包转眼就从她裙下被发现了。她刚刚坐下时真的未注意地上有没有东西,这真的是个意外。 「就是这个,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青年狂喜的走上前去,弯腰将荷包捡了起来。一股淡淡的墨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与他的气质极为相称。 辛十四娘面色微红,「是我疏忽了,竟是未曾发现这荷包就在我脚边。公子既然已经找到了荷包,就快些回家去吧。」 「多谢三位姑娘,这些钱就是小生的谢礼,还望三位姑娘莫要推辞。」青年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石牌,然后将荷包完整的递给了辛十四娘。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将我们当成了贪财不义之辈吗?」辛十四娘冷冷道。 不管他信不信,刚刚确实是个意外,她们用的着去贪图凡人的钱财吗? 「不不不,小不是这个意思,小生只是想谢谢你们。几位姑娘都是品行高洁之人,是我的错,不该用钱财这等俗物来辱了姑娘们的清名,还望几位姑娘莫要见怪。」青年立刻改口道,「在下姓楚,名玉华,是这城中的富户。几位姑娘是去五柳寺上香的香客吧,小生见姑娘们未曾带伞,可是被这大雨所困?」 「正是。」 「小生家中的马车就停在外边,几位姑娘若是有想去的地方,小生可以送几位过去。」楚玉华提议道。 辛十四娘看了看荷花三娘子与雪儿,二者都未做声,就是在等她拿主意。 辛十四娘也不矫情,「那就麻烦楚公子了。我们今日来寺里上完香,未曾想竟然突然降下大雨,只好被困在这茶楼之中,如今只想快些返回家中。」 「不麻烦,不麻烦,三位姑娘请。」 几个人上了楚玉华的马车,马车一路行至城外,城外的路不像城里的那么好走,到处泥泞不堪,马车车轮陷进坑里,半天都拔不出来。 无奈之下,三女便想向楚玉华告辞。 楚玉华却道,「如今大雨倾盆,道路难行,小生怎么能够放心你们几个弱女子在外面行走。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怕是小生要一辈子良心不安了。不如几位姑娘随我回城,先宿我家中,待明日雨停,小生让家中管家亲自送你们回家。」 楚玉华态度诚恳,加上他那张一看就是英俊的脸,确实很有说服力。不过辛十四娘他们也不怕他起坏心,跟妖怪玩心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三女就跟着楚玉华去了楚玉华的家中借宿。 马车停在了楚宅门前,几女下车之时,注意到这屋里屋外还挂着白绫。 楚玉华解释道,这是几日前给他母亲办丧事用的。他母亲下葬日子尚短,因而并没有撤下。 三女想起在茶楼时他为了母亲的石牌撒钱的模样,倒是信了他与他母亲情深,心里多了几分同情。 傍晚,楚玉华让厨房做了一顿大餐,打算酬谢辛十四娘她们。还好这个时代足够宽容,几个妖精也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认知,所以就一同入了席。 「雪儿姑娘也坐下来一起吃啊。」楚玉华热情的招呼道。 雪儿木着张脸摇了摇头,「礼不可废。」 好吧,其实只是因为雪儿不重口腹之慾罢了。他一直觉得凡间的食物杂质太多,影响她吸收灵气,所以一般的时候都不会去碰凡人的食物。 不过她虽然不碰,却不禁止辛十四娘。毕竟她总把自己代入辛十四娘的保护者的角色。就算辛十四娘修为差些,修炼的慢点,有她护着就无妨,只要她开心就好。狐狸都是吃肉的,哪怕成了精也还是喜欢吃肉,克制本能这种难事就让他一人做好了。 辛十四娘不知他心里这些弯弯道道,只以为她不喜欢吃凡人的食物罢了,也从不勉强她吃东西。 「不用管他,我们吃便好。」 雪儿的主人都发话了,楚玉华自然不会再劝说什么,只是不断地上人上菜,荤的素的不间断,邀请她们品尝。 辛十四娘与荷花三娘子其实也很久没有吃过凡人的饭菜了,毕竟是修道之人,早就辟谷了。吃饭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慾,而非必须品,自然吃饭的次数不算太多。 楚玉华这顿饭真的事下了本钱了。估计请的厨子不止一两个,又肯花钱,做出的食物自然是精緻又好吃。哪怕是吃素的荷花三娘子都忍不住吃了不少。 酒足饭饱之后,辛十四娘优雅的用手帕擦了擦嘴巴,「多谢楚公子款待,这些饭菜的味道十分美味。」 楚玉华眯了眯眼睛,身上的气质大变,突然大笑了起来,「桀桀,断头饭自然是好吃了?」 辛十四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公子这是何意?」 「自然是送你们上路了。」楚玉华的脸上浮出一只毛茸茸的红色狐狸脸。 第433页 「大言不惭,丑八怪,我们不来找你,你竟敢来找我们,受死吧!」雪儿冷哼一声,身形忽然变化,恢复了男儿身,便朝着「楚玉华」沖了过来。 「那你可要想清楚,是我死,还是让你心爱的女人死呢?」狐狸脸消失不见,「楚玉华」闪到一边,捂嘴轻笑道,举手投足间尽是一副女儿家的姿态。 「你什么意思?」雪儿皱了皱眉头。 「你回头看看啊!」 雪儿怕他有诈,警惕的看着他。但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时,还是挡不住诱惑,回头一看。 「十四娘!」雪儿大惊,忙奔过去,将不知何时倒下的辛十四娘抱在了怀里。她的嘴唇发紫,指甲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的模样。 「该死的,丑八怪,你居然敢下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下毒?不,我可没下毒。我身上这妖松香是无毒的,我这饭菜里的银芽露也是无毒的,二者混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会成这样。不关我的事啊,你怎么能污衊我下毒呢?」「楚玉华」嘴上撇关系,可脸上的幸灾乐祸却没有少半分。 「不交解药,我现在就杀了你。」 「杀我?我好怕哦。呵,别忘了,我现在可是顶着一副凡人壳子,杀了我,他也会给我陪葬,你下的了手吗?」 「我不杀人,不代表我不会杀人。我既能由魔入仙,再由仙入魔又有何难。我修仙道,就是为了她,若她不在了,又有谁能管我?」雪儿双手抱起辛十四娘,白发泛起淡淡的红色,目光冰冷的看着「楚玉华」,这让她有种随时都会被扭断脖子的感觉。 红夫人一向很相信直觉,直觉让她无数次从危险中逃脱。她能感觉到雪儿说的不是假话,如果辛十四娘死了,他会和她拼命。 不拼命都打不过了,何况拼命呢。红夫人果断道,「解药有,被我藏在了城隍庙后杨树上的乌鸦窝里。」 雪儿抱着辛十四娘就要走,狐狸精可以以后再杀,现在还是救人要紧。路过同样中毒趴在桌子上的荷花三娘子身边时,腾出了一只手,想要去抓她,却被红夫人拦住了。 「解药只有一颗,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去找,一盏茶之后,就算有解药也神仙难救。你确定要因为她与我打起来,浪费你找药的时间?」红夫人有恃无恐道。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别听他的,带三娘一起走。」辛十四娘躺在雪儿怀里虚弱道。 雪儿抿了抿唇,几乎没有犹豫的抱着辛十四娘继续往外走。 「雪儿,停下,带她走。」 雪儿没有停下脚步,「抱歉,这次不能听你的。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只在乎你。你若是死了,我就拉所有人为你陪葬,包括我。」 白发变成了红色,红到了极致,又化为了浓郁的黑色。以魔入道无比的艰难,以往的坚持在这一刻瞬间毁于一旦,雪儿他,又一次坠入了魔道。 「呀,真可怜呢,又被抛弃了。」红夫人站在荷花三娘子面前轻笑道。 「我不怪他。若我是他,我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荷花三娘子趴在桌上,无力的说道。 「你倒是看的开。想活命吗?求我啊。」 「你还有解药?」 「这毒和解药是多年前我巧遇的一位会炼丹的杨姓仙师赠与我的,那解毒丹我确实只有一粒。求我,若是让我高兴了,我倒是可以让你死的轻松些。」 说着,红夫人拿出了一把匕首,拉过毫无反抗之力的荷花三娘子的手按在了桌子上,手起刀落,温热的血花溅在了她的脸上,让」楚玉华」那张笑容狰狞的脸显得越发的可怖。 「啊——」 「南无阿弥陀佛。」年轻的僧人轻声吟着,木鱼声突然停了下来。 「师叔,你的佛珠断了。」小沙弥惊叫道。 圆滚滚的佛珠在地上四散翻滚着,慧心看着空空的手愣了神。 「师叔……」小沙弥轻声叫道。 慧心突然放下另一只手握着的木鱼,夺门而出。 「师叔,你去哪?」小沙弥赶紧追了上去,到了门口却已经看不到慧心的踪影了。他努了努嘴,「好歹带把伞啊,外边下这么大雨呢。」 第234章 奇行种? 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红夫人算计了这么久, 总算是让荷花三娘子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就算是荷花三娘子必死无疑, 她也不能让她死的这么痛快, 必须得好好折磨一番才行, 不然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住手!」 红夫人正「玩」的高兴呢, 突然门外吹来一阵冷风,紧接着她就被人掐着脖子丢了出去。 地上,墙上,桌上, 椅上都溅满了血迹。残肢断臂散落着,两颗圆润的眼球,像极了断裂的佛珠, 刺的慧心的眼睛发疼。 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荷花三娘子, 慧心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他跪在了地上, 扶起荷花三娘子, 以手指为刀,在手心划了一下,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奔涌而出, 流进了荷花三娘子的嘴里。 菩萨的血肉自然是好的, 就算是一般的疗伤丹药也比不上。服下菩萨血的荷花三娘子状态瞬间好上不少,伤口都不再流血, 致命的毒药,也被暂时的压制住了, 这让慧心微微松了一口气。 「咳咳,你怎么会在这里!」红夫人从地上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那个年轻的和尚。 第434页 慧心猛的盯住了红夫人,下一秒他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你该死。」 慧心面如修罗,身上满满都是暴戾之气。就像是一只猛兽,从笼子里被放了出来,撕开了无害的伪装。 「你不能杀我,这具身体可是个凡人,你杀了我,他也会死!」红夫人大叫道。 「我要你死。」慧心将「楚玉华」扔了起来,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身体上,他摔在了地上,当即吐了一口血,血液里还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慧心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禅杖,他提着禅杖朝着红夫人走来,红夫人的脸色苍白。 「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我死了楚玉华也活不成,你们和尚都讲究慈悲为怀,怎么能杀一个无辜的凡人。」红夫人退缩着大叫道。 慧心停下了脚步,俯视着她,「那又如何!」 说着,挥舞着禅杖便往楚玉华的脑袋砸了过去。那禅杖不仅结实,更重要的它是件法器,若是砸到了楚玉华的脑袋上,不仅他的脑袋会成西瓜,就连上了他的身的红夫人估计也讨不了好。 红夫人不敢跟慧心打。她可知道,这位不光是个菩萨,还是个喜欢降妖除魔的菩萨,从来不忌讳杀生,她一个小妖精哪里敢和他正面刚。 见慧心是来真的,红夫人一咬牙,干脆的脱离了楚玉华的身体,朝着大门飞奔而去。 禅杖停在了离楚玉华脑袋不足一指处,楚玉华双眼一翻,干净利落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还未等红夫人跑到门口,屋子的所有门窗瞬间自动关闭。红夫人想要硬闯,却被门上的金光弹飞。 「逃啊!」慧心拎着禅杖走到红夫人身边。 红夫人赶忙跪在了慧心面前讨饶,「大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愿从此遁入空门,求大师饶命!」 「你是用这双手伤了她吧。」慧心挥舞着禅杖砸了下去。说的好像是要砸手,可实际上,他一杖下去就将她给砸成了一只扁狐狸。 红夫人:「……」 慧心没有停手,又是一杖打了下去,不仅将狐狸精打的血肉模糊,更是将它那未跑出肉身的鬼魂给打了个魂飞魄散。 慧心仍不罢手,像是疯魔了一般,举起禅杖继续敲打着泄愤。 「佛爷……」 一声虚弱的呼喊唤回了慧心的理智,他没有去看地上那团马赛克,甩了甩染血的禅杖,发现一时半会儿甩不干净,就直接随手一丢,大步走到荷花三娘子身边,单膝跪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是我。」 「佛爷,你别看我,我现在很丑吧。」 她的眼珠被红夫人挖去了,她的脸也被划花了,肯定丑的不能见人了。 「不丑。」慧心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若跟在我身边必遭杀身之祸。你为何不离我远一些,非要惹上杀身之祸才肯甘心吗?」 「佛爷,我不怕。我本就是由佛爷点化的,时隔数百年能够再遇佛爷,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佛爷,我心悦于你啊。」 「傻子,我可是个和尚。」 「佛爷,我知道,您是要成佛的人。佛,是不该有七情六慾的,我是你的劫。你不愿意见我,不是因为厌恶三娘,而是在保护我,因为佛爷也早就爱上我了。」虽然满身伤痕,但荷花三娘子却仍旧笑的甜蜜。 「何为爱?」慧心愣愣的问道。 慧心不知道什么是爱,爱太过抽象了。他自出生起,便没有尝过父母之爱。被寺里的和尚发现天分后,就被高高供了起来,也未曾尝过师徒之爱,师兄弟间的友爱。再后来,他游历四方,看的虽然多了,却更加不懂得爱。 他心里牵挂着荷花三娘子,却不知道这究竟是欲望,还是爱,亦或是他循规蹈矩数年后迟来的叛逆之心。 「爱,是成全啊。」 「你……」慧心睁大了眼睛,「停下,你在做什么,停下。」 荷花三娘子笑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佛爷不必替三娘难过,这是三娘自愿的。三娘很高兴,假使活着的代价便是以后再见不到佛爷,那么三娘宁愿死在佛爷的怀里。」 「停下,我不成佛了,我不许你死,停下。」 」佛爷本该成佛的,怎么能被三娘一小小的妖精阻了路,三娘担不起的。」荷花三娘子摇了摇头。 「傻子,不值得的。」 慧心的眼眶里流出了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颊,穿过了荷花三娘子的身体,滴落在了地上。 「愿为佛前一枯莲,身死道消始如甘。」 荷花三娘子抬起手胳膊,还未触摸到东西,身体便化为了虚无。 慧心跪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怀里的一株没有生气的枯莲。良久,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里滚落,「这就是爱吗?」 恍惚间,他变成了一朵云,挂在高高的天上。他的耳边是万般哀嚎之声,他的眼前是疮痍的大地,是陷入绝望的芸芸众生。 他的心境豁然开朗,装的再也不是那份小小的个人爱恨情仇,而是目之所及的世间万物。 谁说他不懂爱,早在数万年前,他便知何是爱。 多情乃是佛心。 幻境里,心怀慈悲的金色云朵成了佛。幻境外,慧心怀中的枯莲重新变的鲜活,他的周围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开放,耳边传来仙乐,就连那下着雨的天空也为他退避,一缕阳光从云中落下,斜斜的照在了他的身上…… 第435页 「龙哥,怎么办,那阵法撑不住了。」白虎焦急道。 阵法中的魂魄迅速的减少,一条条落雷击在玉树上,玉树裂开了一条大缝。 「可那个阵法我们又不会修补,撑不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怕什么,就算它真的出来,我们四个还打不过它一个吗?」孟章淡定道。 「我就是怕,这老天爷再出什么么蛾子,再拿雷噼我们怎么办?」白虎忧心忡忡。 「无碍,大不了一会儿我打先锋,天道总不会让我这会儿出事的。」朱雀摩拳擦掌,多了一条命就是这般自信。 白虎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没关系,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有雷肯定先噼他龙哥,谁让噼龙哥有经验呢。 孟章:「……」 闪电噼了八十道时停了下来,这八十道雷前四十道是在破坏阵法,后四十道就是在淬鍊玉树中的青龙肉身。一道闪电下去,树中的龙的个头就壮大一些。 第八十一道雷酝酿了许久,格外的粗壮。噼下来时像有毁天灭地之势,瞬间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昼。以至于天之四灵都未发现,从西边飘来一股精纯的能量没入了刺目的闪电之中。 等到八十一道天雷噼完,天之四灵再看从玉树中钻出来的大傢伙,顿时傻了眼。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235章 正文完 「小禾子,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就算你和他相认, 他也不会是我季家的子孙。」季老汉平静道, 但言语中却是不可忽视的绝情。 这让季子禾好似被一盆冷水泼中, 脑袋瞬间清明。想想那位龙族告诉他的往事, 季子禾心里满满都是对爷爷的愧疚。 他以前甚至还怀疑过是爷爷害了他们一家, 然后收养了他, 他这些年都在认贼作祖父。他不敢去查证,因为他怕自己的怀疑是真的。相比失去爷爷,他宁愿做个懦夫。 幸好,那位龙族告诉了他真相。虽然不清楚他爷爷的真实身份, 但他的家人确实不是爷爷杀死的,他的母亲是因为不想当寡妇,偷偷丢下他跑了。他爷爷独自一人养育了他, 养育之恩大于天, 哪怕不是亲爷爷也胜似亲爷爷啊。 「爷爷, 您见过我弟弟的, 就是那位慧心和尚,您不是还挺喜欢他的吗?」 「原来是他啊,他怎么会成了个和尚?」 「我娘在生下他之后就死了, 后来他爹也死了, 他就被寺庙的和尚收养了。」 季老汉冷哼一声,「报应。」 季子禾知道爷爷这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虽然他娘做错了事,可是他弟弟是无辜的, 他不想爷爷厌恶慧心。 「爷爷,逝者已逝,慧心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这我当然知道,罢了,你想认就去认吧,但你可想清楚了,他是个和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和尚,他的修为可比你高多了。佛门弟子尘缘尽断,你觉得他愿意不愿意认你。」季老汉说道。 季子禾愿不愿意与慧心相认季老汉并不介意,反正就算相认了,慧心也不会上他老季家的家谱,小禾子还是他唯一的后人。最多也就是小禾子多一个弟弟,跟他的关系倒是不大。 季老汉的话也是季子禾最顾虑的地方,佛门可是个需要修心的地方,慧心是个和尚,他贸然去相认,让他多一个亲哥,多一份尘缘,会不会影响他的境界,妨碍他修行啊。 这年头混哪行哪业都不容易,慧心在佛门修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那么高的修为,他也不愿意让他功亏一篑。 思索再三,季子禾还是决定暂时不相认,等以后混熟了再提也不迟。他可以先和慧心亲近亲近,先定个小目标,做他的好盆友,好兄弟,然后再把好兄弟变成亲兄弟,这个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吧。 雨说停就停,天上的乌云还未散去,只有一缕阳光斜斜的从云中落下,没多久,也没有了踪迹。 这点异像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不过却逃不过季子禾的眼睛。谁让他是本地的城隍爷呢,有人在他地盘上渡劫这么大的事情他总不可能没一点感觉。 季子禾并不知道渡劫的人具体是谁,只是这傢伙在城里渡劫就不怕伤到人吗?瞧瞧这天上的乌云,等雷劫噼下来,他这宁安县城还不知会被毁成什么样子。不行,得过去看看,就算搬也要把人搬走。 季子禾不知道,佛门修士渡劫是不需要渡雷劫的,他还以为这天上的乌云久散不去与慧心渡劫有关呢。 等季子禾刚走出县衙,大雨又落下了。由于路上还有行人,季子禾也没有好用法术,只好臭着张脸任由自己淋成了个落汤鸡。 季子禾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湿都湿了,还回去拿什么伞啊。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就上了天,抄近道朝着楚家直接飞去。 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东方。只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朝着宁安县的方向飞了过来。 季子禾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结果就一眨眼的功夫,那东西就已经到了跟前,竟是一颗拖着黑色火焰尾巴的巨大龙头。 季子禾一愣,慌忙就要躲避,谁知那龙头好似就冲着他来一样,无论怎么躲都在他的前进路线上。 行吧,就认准了他是吧。季子禾干脆就飞到了无人的郊外,也省的波及城中的百姓。谁知还真如他所想,他还是在龙头前进的道路上,他确定了,这玩意儿就是沖他来的。 第436页 季子禾额头冒起了冷汗,他只是个小小的散仙而已,而且还是个半吊子散仙。这玩意儿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惹,不用试他都知道自己打不过。 眼见那龙头已经到了自己跟前,季子禾一边念叨着骨头,一边心一横,拿出自己几乎没用过的剑,打算拼上一把。 龙头巨大无比,他张着大嘴巴朝着季子禾咆哮而来,季子禾的个头看起来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季子禾手心里都是汗,这可是他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危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突然,一只小小的长耳朵「兔子」扑了过来,一脚就将龙头给踹飞了。 龙头朝着「兔子」怒吼一声,「兔子」不甘示弱,哪怕体积再小,长相再无害,依旧十分英勇,张着大嘴巴中气十足的朝着龙头大吼一声,主动朝着龙头扑了过去与之厮杀在了一起。 季子禾惊呆了,这年头,连只兔子都那么凶残吗? 不要看「兔子」个头不大,可实力却不容小觑,打的龙头四处躲闪,连身上的黑火都熄灭了,毫无反抗之力。 乌云滚滚,雷声又响了起来,闪电噼里啪啦在龙头的头顶酝酿。季子禾来了精神,莫非是老天爷看不惯,特来诛邪魔了吗? 谁知,雷电是落下了,可却跟季子禾所想的相差甚远。 一道道闪电噼在「兔子」身上,「兔子」的毛都变焦了,身上的气势陡然下降。每当它攻击龙头时,就会有一道雷打在它身上,而那颗龙头竟是一道雷电都未挨。 季子禾怒目圆睁,见过偏帮的,可没见过这么偏的。吃人的恶龙头不噼,反倒是噼救人的「兔子」,这叫个什么天理。 「我来助你!」季子禾血气上涌,拿着剑就飞了过去。「兔子」救了他,就算他实力不济,也不能看着他孤军奋战。 谁知还未近身,「兔子」的耳朵忽然变长,捲住季子禾将他甩了出去。龙头趁机张口将「兔子」咬进了嘴里,只留下两只长耳朵还耷拉在外头。 季子禾眼都红了,「恶龙,我跟你拼了。」 恶龙却没了嚣张的气焰,整颗脑袋抽搐了起来,下一秒牙就飞了出去。一只断了耳朵的「兔子」从他缺牙的地方爬了出来,云中的天雷好像又找到了目标,瞬间朝着「兔子」噼去。「兔子」没有躲闪,顶着雷击,嘴巴瞬间长的巨大无比,一口将龙头吞进了肚子里。 吞了龙头的「兔子」又变成了小小一团,缺了的耳朵也未长出来,身上还被雷噼的遍体鳞伤。 季子禾赶忙迎了上去,拜谢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仔细看看,「兔子」并不是真兔子,只是长得像。说它小也并非真的小,只是相对龙头来说体积小些,实则个头比季子禾还要大上许多。 「兔子」蔫了吧唧的看了看他,摆了摆爪子就要走。谁知还未动作,又是一道天雷噼在了它的身上。 「兔子」身形晃了晃,无力的从天上掉了下去,天雷仍旧不依不饶的跟随着他。 季子禾愣了一下,他实在是不知道天雷究竟为何不愿意放过这「兔子」,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在「兔子」落地之前,季子禾接住了他。 「让开!」 「兔子」推开了季子禾,摊倒在地上。季子禾抬头一看,又是一道天雷即将落下。季子禾抿了抿唇,闭着眼睛扑在了「兔子」身上。 既然天道不公,那就先噼他吧。 「兔子」瞪大了眼睛,天雷已经落下,完了,来不及了。 突然,季子禾的身上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功德金光,将一人一兔笼罩在了金光之中。 天雷噼里啪啦的噼在金光之上,顷刻之间化为了乌有。降下十几道天雷之后,便没有天雷再落下来了。 季子禾松了一口气,「兔子」也松了一口气。 季子禾趴在「兔子」毛茸茸的肚子上,咧嘴一笑,「恩人,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兔子」淡定的看着他,「孙子。」 季子禾:「???」 「孙子。」「兔子」又道。 季子禾舌头有点打结,试探道,「爷爷?」 「兔子」淡定的点头,「唉。」 握艹,什么情况,他爷爷原来是只兔子精吗,这反差也太大了些。 不等这爷孙俩叙旧,从东边又飞来了一颗流星。季子禾毛都要炸了,怎么又是颗龙头。 「爷爷,你先走,它是沖我来的!」季子禾赶忙道。 「兔子」一动也不动,「走不了,一离开你我就得被雷给噼死。看来咱爷孙俩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想我吃了一辈子龙,到了居然要被龙吃,可真是窝囊透了。」 季子禾吸了吸鼻子,真的好不甘心啊。骨头,你在哪,快回来啊。 龙头朝着他们飞来,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眼前。季子禾瞅着那口参差不齐的龙牙,拿出了河图放在了「兔子」身上,提着剑护在了「兔子」身前。虽然他不会用河图,但河图好歹也是件神器,应该……大概可以护住爷爷不被雷噼吧。 突然,龙头停滞在了空中,爆炸开来。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季子禾视线之中,季子禾心头一酸,「你回来了。」 「抱歉,我回来晚了。」孟章拥住季子禾,季子禾抽了抽鼻子,露出了一个笑容。 慧心的脸上挂着微笑,在幻境之中,他经历了金云佛的一生,又走过了自己的九世轮回,终于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第437页 成了佛之后的慧心与之前相差巨大,他像是一片大海,可以包容万物,却充满着神秘,让人无法看透。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他脸上的慈悲,眼中的怜悯,却看不到半点的属于个人的情绪。 慧心手中持着莲花走出了楚家的宅院,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季子禾手中的舍利,季老汉身体里的舍利,以及九色鹿手中的舍利全都消失了。 「咦,舍利不见了。」季子禾是对舍利最敏感,舍利刚消失,他便翻了翻口袋,结果什么也找不到。 「嫂子,什么不见了。」 「没什么,你们继续吧。」季子禾摇了摇头,他收集了好几颗金云佛的舍利,也就是个纪念。舍利不见,他隐隐约约察觉得到,它们是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了。 大兔子季老汉吃了丹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拉了拉身上盖着的大大的河图,睡的香甜,压根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 「唉,我们也没有想到,被雷噼了之后,那条冒牌货居然变成了有九颗头,龟身,鹰爪的怪物。我们砍掉了它的八颗头,封印了它的身体。谁知道它的头居然还会装死,趁我们不备来找嫂子麻烦。实在是我们的过错,嫂子你就不要怪龙哥了。」白虎说道。 季子禾看了眼孟章,幽幽道,「我没怪骨头。不过,你们的称呼错了,你们应该叫我哥夫才对。」 白虎,朱雀,玄武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孟章,孟章淡定喝茶,「看我做什么,听我夫君的。」 夫君呦~! 三灵脸上都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齐刷刷道,「哥夫好。」 屋外,大雨倾盆,在地上汇聚了一条条「小溪」,飞奔而出。 谁也没想到,这场雨一下便再也未停下过。几天的暴雨,足以让河水暴涨,河岸决堤,非人力所能阻拦。 一封封的奏疏如雪花一般飞入了京州,整个国家洪灾四起,钦天监先言后宫失德,群臣逼天子废了后,然而洪灾未止。钦天监又言天子失德,群臣逼皇帝下罪己诏,然而大雨仍旧未停。 天灾面前,有心人趁机举事,高呼天子失德,应该下台。拉了个队伍想要打进京州,结果还没出省,一场洪水突来,所有人都被沖走了。 天子震怒,将钦天监砍了个精光,复皇后之位,下令倾举全国之力,共同抗灾。再有一个人敢乱讲话,直接拖出去砍了,连半分情面都没有了。 宁安县也发了洪灾,哪怕宁安县内的河龙王都听孟章的,尽量压制洪水也没有什么大用。好在事先预警了,所有人都被提前转移到了山上。 然而,洪水未带走他们的性命,疾病与飢饿却要了他们的命。季子禾已经尽力了,可全国都在受灾,他们没有救援,大雨不停,他们只能等死。 季子禾还跟着四灵去了趟天界,然而天界同样是一片愁云。大雨并非他们的产物,天界的神仙们失去了从古神手中偷来的神职,他们停不下雨,失去了对神职的掌控。 所有人都知道,天道没有耐心了。 天道不是人,它一直在跟着自己衍算出来的未来在走。它的计划缕缕被破坏,这打破了它的计划。它只好推翻原计划,换了条新的。无论是人物,亦或是修士,它要通通清除,那样就能建立一个新世界了。 天道的算计从来都是以金云佛合道,完善自身为先的。它不会杀季子禾,因为季子禾就是它的一部分,它不会生出杀季子禾的念头,就好像它没有自毁的程序一样。但如果季子禾被大雨淹死,或者是被失去了神智的野兽咬死,就好像是前些天那些没有神智的龙头,那可就不算违背规矩。 季子禾颓废的坐在山寺的屋顶上,看着山下奔涌的洪水愣神。 所有人都不想他死,可他不死,这大雨,估计是不会停的,那就会有更多人死。假如所有人都被天道弄死了,那他合不合道还有什么区别呢。 他不想让爷爷有危险,不想让骨头有危险,哪怕他死只能换的他们一段时间的安宁,他也愿意啊。 「因为你是他们的希望。」手持着莲花的佛说道。 「慧心,你怎么在这里?」季子禾惊讶道。 「你想解决现在的局面吗?」慧心微笑道。 「当然想。」 「小僧为金云佛舍利化身,生了灵智,九世轮回修成正果。又以金云佛的其他六颗舍利重塑金身,虽如此,却终究与真正的金云佛差了几分,天道不愿认可,无法成圣,你可愿意帮小僧?」 「我……」 「他不愿意。」孟章突然越上屋顶斩钉截铁的说道。 慧心微笑着,「不,为了苍生,他会愿意的。」 孟章还想说些什么,季子禾拉了拉他的衣角,摇了摇头。孟章看着他,抿了抿唇,终究是退后了一步。 「我要怎么做?」季子禾问道。 「请把你的魂魄借给小僧吧。小僧需要你的掩护,帮忙小僧骗过天道。待小僧成圣后,便可代替金云佛与天合道,终结浩劫。」 「好,你拿去吧。」 「你不怕死?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可能你再也回不来了。」 季子禾顿了一下,低头却见到了孟章拉住了他的手。 季子禾转身回抱住了他,「帮我照顾好爷爷,照顾好自己。」 孟章突然坦然一笑,「好,若是你回不来,我会安顿好他,再去找你的。」 第438页 「慧心,动手吧。」 慧心走了过去,手没入了季子禾的胸口,取出了一团金光。 「为了节省时间,早日了结苍生浩劫,还请天之四灵为小僧引四方灵气,助我成圣。」 「好。」孟章沉默的抱着季子禾的尸体,跳下了屋顶,去寻其他三灵。 慧心手中握着季子禾的灵魂,仰头看着天空,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眼中,他的脸上仍旧是慈悲为怀的笑容。 「天道,你缺的可不是金云,你缺的,是小僧这颗七窍玲珑心啊。」 数月后…… 季子禾拿着朝廷最新的任命书傻笑着。 「缺了几魂不会变成傻子了吧。」骨头脑袋凑了过去。 「去去去,你懂什么,我肯定是咱大楚升的最快的官了。这还不到三年,我都要去当知州了,朝廷肯定是觉得我治下有方,所以才让我升官的。」季子禾大笑道。 「不是,大人,因为上次发洪水,这个省有人造反了,知州被罢免。再加上很多官员都死在洪水里,又被皇帝杀了不少,朝廷官员不够,所以才破格提拔了一些官员。」颜如玉说道。 季子禾嘴巴一撇,「爷正高兴呢,就不能不打击爷的兴致嘛。」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太阴天子说了,你去哪任职,就是哪里的城隍,相当于你又升官了,高不高兴?」骨头笑道。 「并不,他之前还说等他成圣飞升后,我就是下任冥王。我升我自己的官,有什么可高兴的。」季子禾犹豫道,「我看他们那些古神都开始奋发修炼了,你就没什么想法?」 「没有。」 「真的?」 「你那么笨,我要是走了,谁罩着你。」骨头骄傲道。 季子禾的魂魄不全,有一部分被慧心融合,直接跟着合道去了。除非再去轮回九世,否则这辈子是补不全,也就与成圣无缘了。 季子禾撇了撇嘴,「爷可是城隍爷,还是未来的冥王大人,用得着你罩!」 「是是是,人家弱小可怜,需要大人的垂怜。」 「别闹。」 季子禾咳了声,正襟危坐,「骨头,谢谢你。」 「什么?」 「我说,我心悦你啊!」 孟章勾了勾嘴角,「巧了,我也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