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崇祯,魏忠贤没死,挺急的》 第1章 屏风后的崇祯 天启七年,农历十月末。 “皇爷,醒醒,该更衣上朝了。” 乾清宫东暖阁内,龙床上一个躺着的,细眉薄唇,穿着明黄色内衬的青年,猛然睁眼。 一梦三百多年,昨日屌丝,已成今日之皇帝。 梦醒时分,已是跨越三百多年的时空,时空交错,影影绰绰的时空错乱,似乎冥冥中被莫名的存在拨弄一下。 历史的车轮在1627年的时候卡了一下,又接着滚滚向前。 屌丝朱保安重生成为十七岁的朱由检,这时候的他已经从愚蠢的天启哥哥那里继承了皇位,并选定了自己的年号崇祯。 在他还没有魂穿之前,年少的崇祯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凭一己之力就稳准狠地瓦解了阉党集团,展现了高超的御下手段,稳定了皇宫和厂卫系统,算是确保了自身安全。 就在崇祯雄心勃勃,准备操刀亲手把阉党彻底办成铁案,除恶务尽,继而推行崇祯新政,把大明推向盛世的时候,就被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屌丝男,朱保安给摘了桃子。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宵衣旰食,批阅奏折到深夜的崇祯,在喝了一碗莲子羹后,悄悄嗝屁了。 一夜醒来,朱保安就成了朱由检。 面对富丽堂皇的乾清宫和一大堆太监宫女,他没有像别的穿越者那样一惊一乍的。 高喊什么“这是哪?” “你们是在拍戏吗?” “赶紧把我送回去,我爹可厉害了。” 这样的脑残废话。 朱保安这位历史明粉只用了半天时间就适应了这副身体,靠着残存的崇祯记忆,没两天就已经把皇帝这个职业干得有模有样。 上到懿安皇后,下到太监宫女,没有人怀疑朱由检已经换了一个人,顶多觉得魏忠贤一除,皇上变得开朗爱笑了。 从此刻起,世间再无朱保安,有的只是全新的崇祯皇帝。 ······ 十一月初三,戌时已过,亥时刚至,说明白点,就是晚上九点钟。 外面寒风刺骨,满天都是打着旋的鹅毛大雪花。 乾清宫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地龙烧的屋子里面温暖如春。 崇祯还是保持了熬夜批阅奏折的习惯,其实就是前世夜生活太丰富,还不太适应早睡早起的古人习惯。 此刻的崇祯皇帝站在屏风后面,手拿朱笔正在屏风上写写画画。 写的什么? 很简单,写的是大明人才档案一览表。 总共用三种颜色标明。 朱笔写的是有能力的忠臣,蓝笔写的是有污点的能臣,黑笔写的是乱臣贼子。 偌大的屏风,就是崇祯皇帝以后经常要驻足停留的地方。 好记性不如一根烂笔头,重生一回,要是错用了一位不知名的乱臣贼子,好歹还有补救措施。 要是错杀了一位不知名的忠臣良将,那他这个重生者的面子可就全丢光了。 这个人才一览表,崇祯皇帝吭哧吭哧已经写了一天了,现在是第二天晚上,正在收尾阶段。 不久,外面贴身太监王承恩已经提醒他,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崇祯摆摆手,不予理会,手里的毛笔还在不停写着,偶尔还要扼腕叹息一下。 “今世卿等不负朕,朕就绝不负卿等。” 一盏茶的功夫,崇祯皇帝终于直起腰来,满意地看着屏风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红蓝黑三足鼎立,各占一角,算是很不错了。 也许有遗漏,但也只能这样了,人力有时而穷,以后看着顺眼的,想起来再提拔就是。 崇祯抿了一口茶水,贡茶的口味还是不错的,回甘生津,韵味悠长。 看着屏风上大概一百多个人名,崇祯突然想起了天启五年,阉党成员,当时的左副都御史王绍徽编纂的《东林点将录》。 自己现在写的,和王绍徽的《东林点将录》有异曲同工之妙。 哈哈哈哈哈,人生就是这样奇妙,忠忠奸奸,是是非非没法分得清清楚楚。 崇祯又捻起果盘里一颗蜜枣放进嘴里咀嚼,口腔里被甜蜜的滋味充满,掩盖了茶水喝多后些许的苦涩。 崇祯又仔细看着屏风上,东林党官员的分布情况。 看完,崇祯笑了笑,吐了一口唾沫。 果不出所料,用黑笔者一大片,红笔者寥寥,蓝笔者也不多。 “呸,真是古今中外,集冠冕堂皇、祸国殃民、不要脸之大成者,非东林党莫属。” 唾弃完东林党,崇祯想起来了一个将死之人,眼巴前估计已经在去死的路上了。 这个人虽然权势滔天,前任对付他可是手拿把掐,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最后逼得他自尽。 现在换成自己这个屌丝了,可不能轻易让他死了,这条看家护院的魏老狗,还是要继续留着用的。 崇祯又想起了天启哥哥的临终遗言,总共就两句。 第一句是“善视中宫。” 意思就是帮他照顾好包括张皇后在内的大小老婆。 这一点,作为弟弟的崇祯责无旁贷,肯定好好照顾自己的大小嫂子,崇祯对待皇嫂张嫣,恨不能以母事之。 第二句就是关于魏太监了。 “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忠贤宜委任。” 前任崇祯肯定是只听了第一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天启哥哥真愚蠢,没有自己聪明,那魏忠贤明显是祸国殃民的蛀虫,根本不能留着过年。 现在的崇祯就愿意听一点天启的话了。因为他觉得天启哥哥挺聪明的,不像历史书上说的那样愚蠢不堪。 天启的死,疑点重重。 西苑游湖落水,继而身体不适,接着就是暴毙了,和明武宗的死法如出一辙。 似乎和文官集团对着干的明朝后期皇帝,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里面是不是真有什么阴谋,历史不会给任何人明确的答案。 天启的遗言里,没有给崇祯皇帝指定辅政大臣,也侧面反应了天启心中没有真正信得过的文臣,包括自己的老师孙承宗。 想到魏忠贤的崇祯皇帝心想,这老狗可不能死,马上就要陕西民变和建奴叩关,说什么也要让他再咬文官集团两口再说。 想到这里,崇祯冲着屋外喊道。 “王大伴,你进来一下。” 不用片刻,信王府潜邸旧人,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一溜烟跑进东暖阁御书房。 “皇上,奴婢在呢。” “魏忠贤现在在哪?” “回皇上的话,锦衣卫早上来报,正在截住南下的魏忠贤,估计眼下在河间府某地。” 第2章 留不留魏老狗 大约十几日前,魏忠贤在被皇帝拎到御前,听了一遍弹劾他的十大罪状后,惶惶不可终日。 弹劾他的人是一个不知名的贡生,谁弹劾的不可怕,关键是崇祯的态度,以前都是留中不发的,现在把自己叫到跟前,听内侍念一遍。 这就大大的不同了,已经很明确表明了崇祯皇帝的态度。 那就是“你这讨人厌的老狗,麻溜点自己认罪滚蛋。” 魏忠贤听从老友徐应元的建议。上表请辞所有职务,崇祯顺势应允,魏忠贤就这样被撵去凤阳守陵,这也是历代失势大太监不错的归宿。 其余阉党成员惶惶不可终日,东林党已经弹冠相庆,憧憬天启初年众正盈朝的时刻,重新到来。 前任崇祯哪会轻易放过魏忠贤这个行走的金山,据锦衣卫来报,魏忠贤出京时,拉金银贵重物品的马车就有几十辆,轰动了整个京城。 在魏忠贤看来,他是自污之举,在以前的崇祯皇帝看来,他就是找死。 崇祯大怒之下,连夜派出锦衣卫追回魏忠贤,便宜处置,家产籍没。 估计这会儿的魏忠贤正在寻摸着哪根房梁结实,方便脱裤带上吊成功呢。 杀。 不杀。 这真是一个千古难题。 崇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对杀一个奴才,拥有这么多犹豫不决的情绪。 “王大伴,你说一说,这魏忠贤该留不留? 朕近日时常想起皇兄的遗言,他说魏忠贤宜委重任,朕当时不以为然,外廷那么多文臣武将,朕就非得用一个品性卑劣的小人? 现在想想,皇兄说的话自有他的道理,也许他知道外廷有些人不可信,起码不能全信。 这样的话,朕对待阉党一刀切,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有些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魏忠贤意欲谋反的图谋,回过头来想想也是可笑。 想必是有心人故意散播。 目的就是让朕自废武功,斩断厂卫爪牙,变成一个又聋又哑,任人摆布的宫中木偶……” 王承恩静静听着崇祯皇帝的絮絮叨叨,他自小伴着这位天子长大,这位主子什么秉性,他是再了解不过。 外界盛传信王殿下刚毅果敢、雷厉风行,其实这些褒奖之语也往往代表着刚愎自用、不听人言,刻薄寡恩。 这位主子问他这些话,只是希望有个能倾听的对象,并不是让他能提出什么真知灼见,皇上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要是真说了,估计就是翻脸被廷杖的下场。 王承恩要做的就是当好花瓶,听着就是。 崇祯皇帝嘚啵嘚半天,嘴都说干了。 回头一看,王承恩拿着佛尘,眼观鼻,鼻观心,在那里站得挺好,就是一言不发。 真是一个老实人,不说话就是一个闷嘴葫芦。 他大概以为自己还是原先的崇祯皇帝吧,崇祯心里暗想。 崇祯转身斜靠在软榻上,眼睛已经眯成了一道缝,他指着王承恩笑骂道。 “你个老货,还是这么谨小慎微,朕的嘴都说干了,你还是一个屁不放。 今天朕就要锯开你这个闷嘴葫芦。 快说,魏忠贤该不该留? 不说的话,朕就把你也踢到凤阳守陵去,和那些前朝老太监作伴去。” 王承恩内心惊愕,以往应对皇上无往不利的招数,怎么今天不管用了。 他斗胆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皇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少年天子模样,明黄色的常服穿在他身上,略显空荡荡的,很不合身。 只不过少年天子的脸上不再是冰碴子的样子,而是一脸的笑意盈盈,就像是在和自己拉家常。 看来皇上又有点新的变化了,自己要抓紧适应。 王承恩心里这样想着,赶紧低头,嘴上也不敢怠慢。 “回皇上的话,奴婢哪敢呢? 实在是太祖皇帝有令,后宫和宦官不得干政。 奴婢还想着伺候皇上万万年呢,真的不敢有违祖制。” “不要拿那些官话搪塞朕,魏忠贤是一介皇家家奴,关上门来处置家奴,和外面的国政有什么关系? 你在这里扯什么不得干政。 快点说说你的看法,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到最后,崇祯的小脸一绷,又恢复到原先刻薄寡恩的样子上来,这让王承恩看着心惊肉跳又感到亲切熟悉。 王承恩低头说道。 “奴婢嘴笨,才疏学浅,比不得外面那些阁老翰林,能说出为国为民的大道理。 奴婢就讲一个小时候听过的民间故事,希望能给皇上一点启发。 其实魏忠贤死与不死,与皇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早年间京畿乡间有一个土财主,养了一条远近闻名的大黑狗。 大黑狗极通人性,对主人很忠诚,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 大黑狗每每遇见下人和庄户中,有人偷奸耍滑、偷鸡摸狗者,往往上去就是一口。 久而久之,下人和庄户纷纷畏之如虎。 某日,土财主出远门,少爷当家,下人中有人进言。 大黑狗野性难驯,常有伤人之举,恐日后闯下大祸,不如杀之食肉。 少爷信以为真,招呼下人打杀了这条大黑狗。 自此,下人和庄户失去了监督,他们日渐懒惰成性,作奸犯科者层出不穷,土财主家不复往日境况。 奴婢的故事讲完了,其中道理,奴婢愚钝,不能思得万一,想必皇上天资聪慧,早已领悟其中道理。 奴婢只是感叹大黑狗的悲惨遭遇,每每想起,都不由升起惋惜之情。” 王承恩大着胆子讲完故事,垂首屏息等待皇上的回话,半晌无言。 等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崇祯的时候,却看到了崇祯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王承恩的心突突狂跳不止,自己刚才的故事表达的意思,到底是太明显了,有戏弄皇上的嫌疑。 王承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口称“奴婢该死,奴婢有罪。” 看着匍匐在地,不敢起来的王承恩,崇祯眼中有点欣赏,到底是和上辈子的自己混到最后,一起吊死在歪脖子树上的奴才,王承恩的胆色和智慧,是一点也不缺。 崇祯不愿太欺辱,这个已经证明过忠诚度的太监。 笑骂道:“赶紧起来吧,王大伴,莫不是贪图朕这御书房的地面暖和,不肯起来。 朕算是看走眼了,王府潜邸里的旧人,有一个算一个,还就是你这个闷嘴葫芦的王承恩,是个一顶一的人精。” 王承恩期期艾艾站了起来,已经没有了往日面对皇上的沉稳气度。 皇上没有生气,他是听出来了,可为什么他就是心里不踏实呢。 第3章 崇祯弹奏的狂想曲 “也罢,你那以狗喻人的故事,朕算是听明白,大黑狗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你和他同是一路人,也是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王承恩,朕没看错,你是一个厚道之人。 徐应元没有办到的事情,你办到了。 算了,就留着魏忠贤这条老狗吧。 一事不烦二主,朕就派你带着锦衣卫去赦免魏忠贤,传朕的口谕,把他带回来见朕。 记住,到时候你把刚才那个故事,原原本本告诉魏忠贤,让他承你的情。” 王承恩直接磕头领旨。 “奴婢领旨。” “还有一事,你告诉魏忠贤······” 说到这里,崇祯多少有点扭捏,一点也没有前几日,不动声色间剪除阉党的大佬风范。 “你告诉魏忠贤,这次朕不会骗他,让他踏踏实实回来。 别的职位爵位是别想了,东厂副掌印太监的位置,朕给他留着。 至于正职,你或者方正化吧。” 王承恩愕然,这可是最大的肥缺啊,当然也是最遭文官嫉恨的职位,东林党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最大的希望就是皇上能裁撤厂卫。 崇祯皇帝看他不走,问道。 “你还有什么难处?” 王承恩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对东厂和锦衣卫还不太熟,希望皇上派个副手协助奴婢。” “田尔耕和许显纯这两个人,你随便挑,两个人都带去也行。 快去吧,莫误了时辰,朕可不想看见你带回来一具尸体。” 听见崇祯的话,还提及了阉党的两名骨干人员田尔耕和许显纯。 王承恩算是彻底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躬身退下。 就在王承恩掀开厚厚的棉帘子,走出门的那一刻,崇祯从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话,吓得王承恩差点被门槛绊倒。 “王大伴,你说说魏忠贤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么卖力给他说情。 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 王承恩这下子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刚想折返回去哭喊自己冤枉。 却被崇祯堵了回去。 至于怎么堵的? 王承恩的脑瓜子嗡嗡的,他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出的门。 只隐约记得崇祯最后的几句话。 “王大伴,别当真,朕是和你开玩笑呢? 你看你这汗出的,就是收了魏忠贤的银子也没事,到时候,不给他办事就行。 银子还是收着,以后咱俩三七分,哈哈哈······” 直到走出了紫禁城,拿着令牌通过了掖门,王承恩才恍然回过神来。 只是恢复正常的王承恩,又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那样轻佻玩弄的话语,是皇上说的话吗? 肯定不是,肯定是自己的耳朵,今天出了问题。 不想了,还是抓紧办差吧,皇爷还等着呢。 王承恩跺跺脚,浑身难受,地面的雪还没有积起来,就化成了冰水。 王承恩召集了几个东厂番子,骑马去了北镇抚司。 ······ 亥时已过,御书房里。 如小儿臂粗的鲸油蜡烛,已经燃烧尽了,只剩下星星点点之火。 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进来替换新的蜡烛,外面天色不早了,皇帝陛下是否安寝?皇后娘娘已经遣人过来问询。 小太监回复了来人,圣上还没安寝。 他可没有王公公的胆子,敢劝皇上什么“天色不早了,皇爷爱惜龙体,早点歇息。”之类的话。 估计他要是说了,杖责二十是最轻的责罚。 御案前,崇祯接着批阅奏折,现在的他有点亢奋,刚穿越过来就成了拥有实权的皇帝,想想就有点小刺激。 他集合了前任可以看懂古文的优势,又有现代人不拘泥于形式的特点。 批阅堆积成小山的奏折,在现在二合一,叠buff的崇祯皇帝手里,那是得心应手,效率贼快。 现代社会那些考试前,临阵磨枪的学生,翻起资料书课本往脑子里硬塞,哗哗一个小时一本书,看起来效率贼猛。 甭管看没看进去,看进去多少? 你就说看得快吗? 那些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奏折,看一眼就能筛选出来,直接弃之高阁,不批不否,感谢万历皇爷爷发明的留中不发。 这些上奏折的人,一律记在小本子上,来日寻个别的错处,统统发配到边远地区,支持大明文教事业。 不是喜欢写写画画,满纸仁义道德荒唐言吗? 统统把你们弄去给边远地区,部落牧民宣扬儒家教化。 还有一些子曰不停,满纸废话,最后留下一两行字才写一点干货的奏折,直接描黑驳回,令其重写。 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机重事,他也不会说哪里需要修改,就是不停让上折子的人重写。 直到上折子的人,自己能悟出来为止。 这是崇祯新的发明,批黑就是不满意,批红就是满意、可行,批蓝就是再议,你们阁臣看着办的意思。 他已经派遣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曹化淳,把自己这位皇帝的批阅奏折的新规矩,都告诉了内阁诸位阁老。 这种对批红票拟权的严重修改,要是遇上一个强力的首辅,肯定是要闹脾气的。 现在的首辅是黄立极,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 那个尸位素餐的老家伙,和魏忠贤是老乡,也算是半个阉党,正在惶恐新皇怎么拿捏他。 自然对皇上的口谕,是无不遵从,内阁其他阁臣也是如此,所以对于这样听话好使的内阁,崇祯是不打算撤换的。 阉党又如何,只要听话就行,崇祯可不想以后早朝上,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大臣们争执不休。 小山一样的奏折很快就肉眼可见的消失,到了最后,崇祯看到了一篇有意思的奏折。 奏折的意思很简单,奏请皇帝停止苏杭织造官办,撤回苏州织造太监李实,此人是魏忠贤的亲信,大大的阉党,奏折最后还说皇家要与民生息,不与民争利。 崇祯看看内阁的票拟批注是,“此事可行,敬请御览。” 可行?可行个嘚,这里的民恐怕不是平头老百姓,是你们这些官绅吧。 崇祯看看上折子的人,工部郎中王守履,嗯,是个东林党,朕喜欢。 想到这里,他兴致勃勃,挥毫泼墨,大手一挥,写下“不准”两字,直接描黑驳回。 崇祯心里呵呵冷笑,与民生息,不与民争利,你王守履心中的民,可不是朕心中的民,哼,咱俩想岔了,那就不是一路人。 记得王守履好像是山西人,天启年间进士,崇祯蹙眉,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差点忽略的群体——晋商。 第4章 阜城县的魏老狗 好家伙,晋商,这可不是一条大鱼,而是一群大鱼啊。 他们要是倒了,能顶得上多少个和珅? 崇祯的兴致更加高涨了,这群山西老抠可是有钱的很,后世对他们的财富可是有很多的传闻。 传闻之一就是金银回收了,不会放入市场重新流通,而是铸成几百斤重的冬瓜形状。 这些金冬瓜银冬瓜填满了地窖,小偷进去都一个子搬不出去,太沉了。 可小偷没办法,自己这个可以启动国家暴力机器的皇帝,应该可以把那些金冬瓜银冬瓜给抬回家吧? 晋商这群人没有家国概念,为了做生意,常年不顾朝廷禁令,走私铁盐给塞外蒙古人和女真人。 崇祯要是想抄他们的家,那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只是这些人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有不少官员是他们的代理人,还与边关守将有着利益输入。 对付他们要懂得温水煮青蛙,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的道理,实际上治理现在这个大明也是一样的道理。 治大国如烹小鲜,病急需用猛药,大明现在的局面,既需文火更需猛火,刚柔并济,前世的他,就是一味的操之过急,急功近利,才把自己作死。 当然自身水平有限,也是原因之一。 这一辈子的崇祯打算慢慢来,只要自己稳住,慢慢发育,抛开架空腐朽的官僚体制,另起炉灶,建立一套自己的班子。 爷们不刁你们,不在一个锅勺里吃饭了。 如果这样的话,什么小冰河,什么女真铁骑,什么大小闯王,统统都不在话下。 真要是局面还是崩的一塌糊涂,自己就学学前朝赵宋完颜构的本事,撒腿就往南边跑,最好是走海路。 到时候小命要紧,什么名声脸面的,不重要。 等局势稳定好,自己就学学上一世的康乾两位,多下几次江南,省得不熟悉路况。 想到这里,崇祯嘿嘿奸笑,那笑声和春日里的老鸨一样,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外面伺候的小太监听见笑声,缩了缩脖子,紧一紧衣领。 这宫殿老了,到处都是阴风阵阵,有时候不一定是冬天的缘故。 …… 不谈皇宫里的崇祯,如何畅想未来的皇帝生活,先说说已经到了河间府阜城县的魏忠贤。 六十多岁的九千岁魏忠贤,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只要崇祯一天不表明对阉党的明确态度,魏忠贤在京城的内线就还管用。 因此已经被撵出京城的魏忠贤,对京城发生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只不过这些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坏消息。 他的那些亲信包括五虎五彪十孩儿,纷纷落马,老朋友王体乾也被革职撵回老家。为他说情的徐应元,比他去守皇陵去得更早。 一切迹象表明,小皇帝开始收网了,自己能活着到凤阳的几率很小了。 魏忠贤的情绪变得低落,此时此刻的他被三千家丁团团护卫,内心却感到孤独凄凉。 后悔吗? 后悔,杨涟告他的十大罪状中,就有威逼后宫,断绝先皇子嗣的罪状,可是天可怜见,他难道不希望天启有子嗣吗? 一个幼小的皇帝接班,总好过已经成年的崇祯好掌控。 一切都是那个变态的客氏作怪,天启喜欢年纪大的,她这个妖妇何尝不是喜欢年龄小的? 嘿嘿嘿,他俩才是般配,杂家这个对食才是瞎子的眼睛,一对摆设罢了。 当然,当摆设也是杂家乐意的,毕竟杂家壮年入宫,虽已阉割,其势未尽,还有一些手上的绝活,深得奉圣老祖奶奶的欢心。 客氏看见天启和嫔妃恩爱就受不了,这后宫还是她奉圣夫人说的算,母仪天下的张皇后也不放在眼里,两个怀孕的妃子都让她整死了…… 唉,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有些事情想推脱也推脱不掉的,客魏一体,杂家自己也不是好鸟。 魏忠贤抬头看着天空,此时的他坐马车坐乏了,下来走走。 北风呼啸,乌云密布,雪下着下着变成了冰雨,噼里啪啦砸在人身上,竟然还有痛感。 远处,在细雨朦胧中,可以隐隐看到一个小县城的轮廓。 此时,心腹李朝钦来到了魏忠贤面前。 “厂公,雨下的大了,还是进马车里歇息吧。” “唉,朝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叫我厂公。” “属下只认魏千岁一人为厂公。”李朝钦也是个太监,却对魏忠贤忠心耿耿。 魏忠贤已经绝望的心,听了这话有了一丝慰藉,前面的路还是有人作伴的,咱家不孤单。 想到这里,魏忠贤听话的上了马车。 “朝钦,前面的县城是哪里?” “回厂公的话,前面是河间府阜城县。” “哦,那离咱家的老家肃宁县也就几十里地,可惜咱家不能回去咯。 朝钦,纷纷下去,进城歇息一晚再走。” 随着魏忠贤的命令,庞大的队伍在阜城县过夜。 魏忠贤被自己的手下家丁簇拥着,进了阜城县城门,魏忠贤抬头看看低矮的城头,整个城墙连块像样的石板也没有,还没京城一个秦楼楚馆高呢。 比他重资修缮过的老家肃宁县城更是差远了。 三千多人浩浩荡荡,乱糟糟的涌进了小县城,把县城为数不多的客栈全部占了,就这还不够,有些人打起了民宅的主意,被李朝钦制止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希望魏忠贤可以顺顺利利赶往中都凤阳,可不要节外生枝。 李朝钦还在做着九千岁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的美梦。 魏忠贤自然是住最好的客栈,掌柜的还想凑上前去结识一下,是哪一路的达官显贵,就被手下人粗鲁地推开。 魏忠贤再落魄,只要崇祯没有明旨发落,还是有威势的。 没看见阜城县的县令和本地士绅,已经在外面等候接见了,一个客栈的掌柜,你凑什么热闹? 厂公就是那凤凰,就是落地了,也不是你们这些草民可以轻易见到的。 李朝钦一脸嫌弃地看着被撵得没地方去的掌柜,心里想。 第5章 魏公公活了,历史走向何方 其实最好的客栈也就是破瓦屋几间,阜城县就这条件,说是客栈,也就是一个车马店。 要是搁在以前,连当魏公公的茅厕都嫌寒碜,现在也只能将就了。 夜更深了,雨势还没见小。 十一月的寒风无情的刮着,白天的时候就是阴云密布,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清,近处远处都是漆黑一片。 风和雨浇透了破瓦屋,也浇透了魏公公那颗还算温热的心。 在寒冷和黑夜中,裹上自带的丝绸棉被,曾经不可一世的九千岁魏公公蜷缩在,吱吱嘎嘎乱响的木头床上,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杂家这一辈子真是辉煌啊。 万历初年,肃宁县有名的二流子地痞,大字不识几个,还是个烂赌鬼,卖妻卖女还赌债。 万历末年,衣食无着的他,狠心自残进宫,当个不入流的小杂役,只为了混口饭吃。 天启年间的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朝廷实际的掌控者,万千官员是他的干儿子干孙子,全国各地都在给他立生祠,为他着书立说,说他是一个堪比孔子的圣人。 到如今,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破屋冷床,寂寥一人就是他自己的归宿,等等,或许还不是最终的归宿。 听说皇上的锦衣卫已经追来了。 此时院外一个姓白的书生,在唱着当地的乡间小调俚曲。 那书生大老远从京城赶来,专门为了相送魏千岁一程。 戏曲魏忠贤还是爱听的,先皇除了木工之外,最喜听武戏。 他有一句没一句听着,渐渐听了进去。 “一更,愁起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 三更,飘零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 五更,荒凉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一首曲唱罢,魏忠贤算是听明白了,这个白书生在给自己咿呀咿地,唱着催魂曲呢。 也不知是自己哪路仇人,闻听自己落难,过来瞧自己的热闹。 心腹李朝钦闻声而来,大怒,朝魏忠贤拱手道:“厂公息怒,待我令人抓住这个长舌之人,拔了这厮的舌头。” “罢了罢了。”魏忠贤摆手阻止,他已经意兴索然。 “嘿嘿嘿,难为人家大老远跑来送杂家一程。 不能为难人家,小曲唱得不孬不孬,嘿嘿嘿。”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魏忠贤自知必死,倒是没了往日的咄咄逼人,睚眦必报,言语谈吐间,竟是说不出的洒脱自在。 四十年费尽心力,变卖妻女,出卖朋友恩人,抢夺友妻。 他在成功的道路上不择手段,无所顾忌,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罢了罢了。 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听了催魂曲之后,似乎进入了佛家四大皆空的玄妙境界。 “什么人?胆敢冲撞这里。” 突然院外传来护卫的呵斥声和战马的嘶鸣,外面又来了一波不速之客。 …… “看来今晚阜城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热闹的紧,杂家这最后一晚上,怕是不能睡了。 李朝钦,给咱家找一条白绸缎,一条裤带也行,杂家要风风光光上路喽!” 听到魏忠贤的话,李朝钦如遭雷击,身体一软,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 “厂公,不能啊。 您老人家万万不能有此想法,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吗?” 就在魏忠贤心灰意冷,准备悬梁自尽的时候,院墙外传来了一个故人的声音。 “魏公公,别来无恙,你这些侍卫可真是忠心啊。 还不赶紧让他们退下。 杂家有皇上的口谕,还不赶紧出来接旨。” 魏忠贤听出来了,这是当今圣上的贴身大太监王承恩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 要是杀他,派锦衣卫一小旗足矣。 何必派皇上的亲信大太监来? 想到这里,魏忠贤的眼睛爆出精光,看来自己这回真的绝处逢生,圣上回心转意了。 …… 如果历史没拐弯,魏忠贤就铁定今晚畏罪自尽,死后撅坟尸体被挖出然后寸殜,嗯,凌迟更通俗一点。 树倒猢狲散,魏忠贤一死,阉党甭管死没死,都要重新死一遍。 这场审判阉党的正义行为一直持续到崇祯二年,严重干扰了朝廷的正常行动。 就连东林党人自己都嫌烦了,内阁大学士,东林党骨干韩旷主动请求结束这场扩大化的审判批斗,因为朝廷有三分之一的官员被拉下水,所有文官都怕了。 奈何当时的崇祯正审判得津津有味,直到皇太极兵临城下,他才回过味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 朝廷以后就是东林党一家独大,把崇祯帝彻底忽悠瘸了,崇祯也不是善茬,转手又开始整治东林党,扶植无党派人士,比如着名的温体仁。 大明朝从此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党同伐异之中。 再然后醒悟过来的崇祯帝,杀了一批东林党,又杀了一批他认为结党营私的官员。 想重新扶植阉党,也就是帝党,结果为时已晚,没有官员信他了。 至于现在嘛,崇祯已不是以前的崇祯。 现在的崇祯可以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绝不枉杀一名忠臣,大胆放权。 也绝不放过一名奸臣,不会轻易让他死,要等到果子成熟收获的时候,再来采摘他,不会给他权利,做个闲散官员,比如钱谦益。 大家合舟共济,排排坐吃果果,谁也不能掀桌子。 如果真想吵架,朕会成立一个议会,你们这些党派选举出几人,在里面狗咬狗,文斗武斗怎么弄都行。 只是出了议会的大门,都给朕好好做事,不准人身攻击。” 以上都是崇祯对未来大明政治生态的美好愿景,至于能不能实现,事在人为嘛。 两天后,紫禁城西边的西苑,皇家园林的大门口,有一群衣着朴素的人,在乖乖等候皇帝的召见。 魏忠贤这条老狗果然没死,此时的他一身宝蓝直缀,外面还套着一件貂皮坎肩,一副富家豪绅的打扮。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官身,规规矩矩跟在王承恩后面,等待崇祯帝接见。 说实话,他自己就挺懵的,自己这几天的遭遇,何止云泥之别,简直就是在坟头上蹦迪。 不过魏忠贤到底是曾经掌握整个明帝国数年的权阉,养气功夫还是一流的。 他就这样跟在王承恩后面一语不发,跟一个乖孙子一样。 第6章 西苑,祖先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魏公公沉默不语,也不关心后面有没有人。 似乎没有看到后面的这些孝子贤孙。 他身后的五虎五彪更懵,尤其是崔呈秀,这位原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的五虎之首。 绝顶聪明的他,自打被阉党背刺后,他就知道干爹魏忠贤打起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主意,哦,不对,是弃卒保车。 想想作为都察院的一把手,国家最高检负责人,帮着魏忠贤整倒了多少东林大佬? 不仅在肉体上将他们毁灭,还要在精神上把他们摧毁,身败名裂。 这能不招人嫉恨吗? 崔呈秀本来是老老实实在家悬梁自尽的,他打算走在干爹魏忠贤前面的,好歹不会受到东林党疯狂报复,他可是太知道那群道貌岸然的君子们,一旦疯狂起来,比他们更绝。 崔呈秀把大部分财产隐匿起来,家里账面上只有七万两白银和一些田契,为的就是留给崔家后来人,算是没有后路的后路。 在得知魏忠贤被撵出京,去守皇陵的时候,崔呈秀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和宠妾抱头哭哭啼啼,正准备和家人告别的时候,这全家齐聚一堂的名场面就被一群锦衣卫破坏了。 崔呈秀有点懵,他有点恍惚地看着走进来的飞鱼服们,以前大家可都是自己人啊。 直到看见领头的锦衣卫是许显纯,那一刻聪明的崔呈秀,就放下了白绫,果断不自尽了。 他知道这回他不用死了。 嘿嘿,许显纯这个首席刽子手都没死,他就更不用死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当今圣上还是想起他们这些阉党的好了,就是为了制衡朝局,也不能把他们这些阉党赶尽杀绝啊。 西苑大门口,昔日的阉党骨干们齐聚一堂,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里都有着千言万语要朝对方倾诉啊。 这样的情形,不在面圣之前,先开个碰头会,总是有些不甘心。 崔呈秀看看前面的昔日干爹,魏忠贤只给他一个后脑勺。 再看看后面的其余四虎和五彪,都是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崔呈秀想,自己前几天被御史弹劾,结果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已经乱了阵脚的魏忠贤当成替罪羊,扔出去的那一刻,阉党内部人心就散了,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大家都是各人顾各人吧。 想到这里,崔呈秀也不做那出头鸟,老老实实缩紧身子等待。 天寒地冻的紫禁城西郊,在外面站着,可不是太好受。 就在阉党骨干各怀心事,在西苑门口等待皇帝接见的时候。 西苑里面却是莺莺燕燕,欢歌笑语。 时间往前推一个时辰,崇祯一大早就推掉了朝会,内阁诸臣虽心里不满,倒也没明说。 在文臣眼里,天子垂拱而治,不和太监眉来眼去,就是英武神明了。 崇祯不上早朝,其实对大家都是解脱。北方十一月还是小冰河时期,很多上了年纪的大臣可是承受不了凌晨四点的寒冷。 朝会不开了,内阁送来批红票拟的奏折还没到。 崇祯就不想在这暮气沉沉的紫禁城里待着了,他想挪挪窝,看看外面的世界。 皇帝微服私访现在只能想想,起码目前只能想想。 自己帝位刚刚稳固,要是现在说出来,说不定会从哪里蹦出来一个赤胆忠心的内侍,磕头痛哭,抱着大腿拼命阻止。 那就有点腻歪人了。 就算最后崇祯一意孤行,也是能微服私访的。 只是已经失去了出门的兴致,再出去就是扫兴了。 再说京城局势还没有稳定,崇祯也不想明末三大案之后,再出来个“微服私访案”,于是就此罢了。 想来想去,偌大的京师,自己只能蜷缩在紫禁城的四方之地,就如笼中鸟池中鱼,憋屈得不行。 那不和自己那些藩王堂兄弟们差不多。 这难道就是皇帝的君临天下吗? 想到这里,崇祯帝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脸上有郁郁之色。 还是曹化淳心眼活泛,看出皇帝是哪里气不顺了,赶紧凑上前去提议。 “皇爷,奴婢斗胆,看皇爷气色倦怠,定是今日事务繁琐,劳动心神。 奴婢有个提议,可宽皇爷心绪。 趁着今日天气晴好,诸事皆宜。 皇爷不如带着宫中贵人们,去西苑游玩,权当散散心,解解闷。” …… 崇祯立刻来了兴致,西苑啊,闻名已久,朕心中早已向往之。 那里可是明朝皇帝的别宫,私人皇家专享度假胜地,听说金朝时就有了。 西苑是历代皇帝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正德皇帝的豹房,嘉靖皇帝的道观,还有自己便宜爷爷万历皇帝的行宫。 自己作为一个有志青年皇帝,自比尧舜禹汤,怎么能甘愿落在几位祖宗后面? 崇祯麻溜的使唤太监内侍,去邀请宫中的贵人们去西苑游玩。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大家一起去玩,就不是荒废朝政了,瞧瞧朕多聪明。 不出所料,懿安皇后,崇祯的嫂子张氏和周皇后,崇祯的正妻都委婉拒绝了。 两人都是循规蹈矩之人,正经的正宫娘娘,母仪天下的做派。 这种陪着小叔子,丈夫寻欢作乐,曲意奉承的事情,是打死都不会做的。 两个好女人,唯恐会引起朝野非议。 崇祯没有再劝,两个他又敬又爱的女人不去,他带着田贵妃和袁贵妃去西苑,反而是更自在。 于是现在的崇祯就在享受着帝王级别,左拥右抱的奢靡生活。 他在太液池一处岸上,做着独钓寒江雪的勾当,周围是两位贵妃珠联璧合,为自己奏乐跳舞,还跟着一群内侍宫女和侍卫,昔日寂静的西苑,今天好不热闹。 田贵妃老家就是扬州,小小年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田贵妃的亲娘是扬州瘦马出身,很会调教自己的女儿。 田贵妃体态清丽,风格秀雅,格外得到崇祯帝的喜爱。 只是现在田贵妃和袁贵妃,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后世也就是一个女初中生,还是个孩子。 这让现在的崇祯皇帝实在下不去手,前任崇祯禽兽就禽兽了。 现在的崇祯宁愿禽兽不如,也不愿动一下一后二妃。 说什么也得等到十八岁,身体成熟了才好采摘。 这是崇祯皇帝性子里天生的执拗,重生者也继承了执拗的性格,这是天性,谁也改不了。 第7章 田贵妃的母亲是瘦马 崇祯的无心关爱之举,却着实伤透了三位美人的心,周后和袁贵妃性子内敛,不好意思说。 性子跳脱的田贵妃可是沉不住气,她老早就想问问崇祯,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变得冷落,也不翻牌子来她的东路承乾宫了。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田贵妃在皇上面前献舞一曲后,理所应当赢来崇祯皇帝的拍掌叫好。 “爱妃舞姿翩翩,堪比赵飞燕啊。”崇祯也就记得历史中赵飞燕跳舞好看,至于公孙大娘,那是舞剑。 少女田贵妃一脸娇憨之态,蹦蹦跳跳来到崇祯身边,直接依偎在崇祯的怀里,眼中的柔情蜜意浓的都化不开了。 她这等亲密轻佻行为,别说一旁弹着古筝伴奏的袁贵妃,就是几个贴身内侍宫女,也是眼皮狂跳,眼珠子根本不知道往哪里放。 放在宫里,要是让周皇后知道了,肯定要禁足惩治田贵妃,皇帝的情面也没用。 可这种不做作的少女姿态,像极了后世花季雨季中的清纯校花,实在太对崇祯皇帝的脾胃。 崇祯皇帝大手一搂,就将美人拥入怀中,还体贴地给她整理一下衣襟,顺便裹上厚厚的披风,跳舞出汗,自己的爱妃可不能受寒。 田贵妃其实做出刚才的举动,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自己的皇帝丈夫性格古板易怒,自己刚才逾矩,也有可能引来丈夫的暴怒。 不过还好,崇祯没有动怒,相反倒是难得的温柔体贴,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一样。 田贵妃可以感受到背后小崇祯的坚硬,这让她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自己的娘亲,一个曾经的扬州瘦马告诉她,男人如果为你硬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田贵妃樱唇轻启道。 “皇上,你好久没有欣赏臣妾的舞姿了吧? 不知道臣妾的舞艺有没有退步?” “爱妃的舞艺独步宫内,朕喜欢的很。” 一些闺阁情话,崇祯还是会说的,赶明儿他还想怂恿田贵妃来一段钢管舞呢,也不知道行不行。 “皇上,那为什么这几日不见你来我的承乾宫? 人家早就想你了。” 看到田贵妃柔情似水的眼神,崇祯领悟了她的话外音,小妮子这是埋怨崇祯冷落了她。 正在头疼怎么回答怀中娇娃的问题时,总不能说,“你还太小,不易鞭挞,待汝再大几年,花开易折之际。 朕与汝夜夜笙歌,让汝这小妮子不要不要的可好?” 只是这等虎狼之词,崇祯还不太习惯和爱妃细说,毕竟自己刚穿越过来,田贵妃再新潮,也承受不住崇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会看眼色的曹化淳及时出现了。 只见曹化淳胖胖的脸,白白软软的保养极好,小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屁颠颠颠像条纯正哈巴狗一样跳到了崇祯面前。 “皇爷,时辰差不多了。 王承恩领着魏老狗他们,已经在门口吹了一个时辰的过道风了。 嘿嘿,这会儿估计骨头都吹酥了。 您看,是不是可以召见了?” 崇祯帝头一次觉得曹化淳那张又胖又老又白的脸,挺可爱的,这让他能时刻想到,自己生活在万恶的封建社会,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崇祯假装为难道:“爱妃,你看朕有紧急公务要处理,咱们的事等会再说。 乖,你和袁贵妃先退下吧。” 田贵妃虽然性子娇憨又有点小性子,可还是识得轻重,刚才崇祯的体贴,她已经明白自己没有失宠。 心愿已成,田贵妃乖乖施礼退下,性子委婉的袁贵妃更是一言不发,收拾好琵琶,也恭敬施礼跟着田贵妃走了。 崇祯看着两个美娇娥渐行渐远,心中有些感慨,这一辈子,他一定要努力,这种伉俪情深的日子一定过得足够长,天长地久才好。 否则,帝王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 不等崇祯再多想,王承恩领着魏忠贤等一众阉党来到御前,叩首施礼。 崇祯帝已经恢复了冷厉的模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帝王之气,转身继续垂钓,钓竿稳如泰山,还是继续空军。 他装作没有看见乌压压跪了一片的人群,只是摆摆手示意曹化淳去准备一下。 不久曹化淳领着一群内侍疾跑过来,带来了一大堆蒲团和姜汤。 阉党自魏忠贤以下,每人一个蒲团一碗姜汤,继续跪着。 崇祯帝不想真让阉党这批人活活冻死,但也不会让他们好受。 魏忠贤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叟,过道寒风吹了一个时辰,已经是骨肉尽酥,腿脚麻木。 进来的时候,自己都不能行走,幸亏后面的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人搀扶,这才勉强来到御前。 魏忠贤看到内侍递来的蒲团和姜汤,心中大定,看来圣上没有杀他之心了。 沉默,还是沉默,皇帝不问询,自然是没人敢开口。 不知何时起,呼啸的寒风又开始刮起,天空肉眼可见变得昏黄一片,似乎预示着暴风雪即将来临。 半晌,崇祯帝摆弄着钓竿,缓缓开口。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速不急不缓,夹杂在寒风中,应该是隐隐约约听不清的。 可是众位阉党骨干成员都竖起了耳朵,一个字也不敢漏。 “至神至圣,中乾坤而立极;多福多寿,同日月以常明。 魏忠贤,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魏忠贤跪地磕头,青砖地面被磕得砰砰作响。 崇祯就当没看见,接着说道。 “这是朕的天津巡抚黄运泰,朕的封疆大吏给朕的家奴写的生祠对联,朕没说错吧? 想想真是可笑,这样的对联,估计黄运泰这个老不羞,给朕是写不出来的。” “跪在朕面前的诸位,都是朕的家奴,大臣和勋戚。 为什么今天你们这些人,会聚集在一起,被我以罪臣罪奴的身份召见? 想必你们都很清楚,因为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那就是阉党。 阉党,啧啧啧,真不是一个好听的词。 现在你们可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外面大多数的朝臣和百姓恨不得把你们大卸八块,挖心剖肺。 就等着圣天子,也就是朕一声令下,就把你们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第8章 改造阉党为帝党 说到这里,崇祯帝停顿了一下,他看到阉党中很多人哆哆嗦嗦,有些人头都塞到了裤裆里。 是人都有求生的欲望,崇祯帝的脑袋里已经有了现代人的思维,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和丢人的。 相反他倒觉得这些人有弱点,弱点还在自己手里,那这些人肯定很好用。 他有些理解皇兄天启为什么不重用,对自己有拥立之功的杨涟,刘一璟等人,而是喜欢用这些阉党了。 因为他们看起来更像人,更好把握。 此时的魏忠贤还在磕头,皇上没让他停,他是不敢停的。 地砖坚硬,魏忠贤再头铁,也很快额头见红了。 “快别磕了,要是在朕面前磕死,朕免不了一个苛待家奴的名声。” 崇祯摆手让魏忠贤停止磕头,他看得有点眼晕。 “你这老狗莫不是想学那王安,生生死在这里,好博得一个好名声。 哦,朕想岔了,你和那王安不同。 你和读书人,文臣是死敌,你死了,他们只会拍手称快,根本不会为你立碑写传。 王安看似忠厚纯良,可一个内侍和外廷的文官打得火热,像一条哈巴狗似的。 这多少不符合皇帝家奴的身份。 他被你陷害,被人打死在西海子,还有杨涟这等文臣为他申冤。 你魏忠贤要是死了,没被人刨坟戮尸就是最好的下场。 在朕看来,就这一点,王安死不足惜。 他是对皇兄有拥立之功,可后来实在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外面一群道学先生就够了,朕不希望宫里面,内书房再出现这样的人才。” “哦,扯远了,下面的人跪累了,可以盘腿坐着。 朕今天把你们召过来,就是对你们有一点不同看法,你们中还是有一些人是有才干的,忠于朕的。 朕要给你们一条活路。” 崇祯说到这里,顿了顿,果然下面的人很多都带上了期冀之色。 贪生怕死,本来就是人的本性,何况这群品性比较卑劣的人。 “在朕看来,阉党其实就是带歪了的帝党,朕必须把你们纠正过来,重新回到朕的身边来。” 崇祯讲话直白,他需要把自己的意思清晰明了,告诉下面的阉党,遮遮掩掩、云山雾罩的讲话也许是门帝王艺术,却根本不适合眼前的形势。 崇祯帝迫切需要一批听话好用的打手和忠犬,阉党就是现成的驯化对象。 他们以前忠于魏忠贤,一方面是魏忠贤可以代表皇权,另一方面是天启帝没心思搭理这些人,魏忠贤是唯一的代理人。 现在不同了,撇开魏忠贤这个中介,他们可以把一颗火热的忠心,完全献给他们英明伟大的崇祯陛下。 听到崇祯的这句话,阉党都惊呆了。 当今圣上这是要闹哪样? 前阵子可是您一手把如日中天的阉党集团摧毁的啊。 现在又说阉党即帝党的话来,我们该信哪个啊。 不管信不信,崇祯接着说。 “朕说的话,你们听着就是。下面就是对你们最终的处治,听完后,有什么疑问,趁着朕心情好,可以提一下。 来,曹大伴,你来念一下。” “是,陛下。” 曹化淳出列,恭敬对皇帝施礼后,转身面向跪着的阉党。 他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和他的党羽,跪趴在自己身前,屁股一个个撅的老高,翘得圆润。 他心里就有些飘飘然,跟对了主子,对于太监来说,就是一步登天。 谁能想到他曹化淳,一个信王府的管事太监,会有今天? 现在他是天,不对,天下面的云彩,下面的人是地。 曹化淳假装咳嗽一下,清清嗓子,开始念对阉党的处置方案。 先是一段数落阉党罪行的开场白,接着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吾皇承继大统,百废待兴,诸位德才不能兼备,留待有用之身以报皇恩”的套路转折。 最后就是具体处置阉党的措施。 “祸乱后宫的原奉圣夫人客氏杖毙,其子侯国兴一族灭门,夷三族······” 客氏,这个妖艳的女人,失去了天启的庇佑,算是阉党中头号没有用的废物。 “慢。”崇祯帝在旁开口,人死如灯灭,还有比死更能让一个罪人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 “这里改一下,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忍牵连杀生太多,这里只诛首恶,余者死罪可免。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余者家眷亲属门生故友,一律发配三个地方。 嗯,王大伴,你拿笔记一下。 第一个地方是辽西,发配给当地守边披甲军士,也就是关宁铁骑为奴。 第二个地方是东江镇,发配给毛文龙,让他这个左都督随意处置,为奴为炮灰皆可。 第三个地方是云贵川,那里不是不太平嘛。 把这些人就流放到与土司交界处定居,宣扬大明的文教武功。 嗯,就这些,你先记着,有什么补充朕想起来再给你说。 曹大伴,你接着念。” 曹化淳没有接着往下念,而是来到崇祯帝面前,小声说道。 “皇爷,您忘了,下面是您说的展示阶段,要用什么生动的案例给予犯错者,最深刻的印象。 对对对,就是杀鸡给猴看。” 崇祯帝想起来了,这话他说过。 “对对,曹大伴不提醒,朕都忘了。” 台阶下阉党众人,人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生动案例”没听懂,“杀鸡给猴看”这句话可是人人都能听懂的。 再联想到曹公公之前念到的客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崇祯点头示意,曹化淳可以把生动案例呈上来了。 曹化淳弯腰施礼,转身招呼小太监把暗处早已捆绑好的客氏,提了上来。 这个在宫中艳名远播,祸乱后宫,害死三个怀孕嫔妃,导致天启帝一个子嗣没有的恶毒婆娘,被两个侍卫拎了上来,像一块破布一样,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 客氏嘴里被塞上一块破布,身上被五花大绑,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的捆绳技艺这么好,把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客氏,捆得曲线毕露,渡海找扶桑人学的吗? 颇有岛国教育片中,未亡人高柳家的风采。 第9章 客氏之死 近在咫尺的魏忠贤,身体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头没动,眼皮也没抬一下,接着就恢复了平静。 死道友不死贫道,真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何况还是假夫妻。 打从客氏被崇祯礼貌请出紫禁城的那天起,魏忠贤就和客氏没有任何关系了。 魏忠贤今天就一个心思,能活着走出西苑,其他人该死就死,该活就活,全凭个人造化,与杂家无关。 崇祯不再假模假样钓鱼了,转身大马金刀坐在客氏面前,他摩挲着已经长出胡须的下巴,望着眼前这个死鱼一样的妇人,看这风韵犹存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了。 明代四十多岁的女人,都已经是老媪了,可看她的模样,再嫁一个小伙子,还能生养,男方家也是愿意的。 想想天启朝,自己当初在慈庆宫,当御弟的时候,可一直活在这老娘们的阴影之下。 这老娘们在宫中横行霸道,上至张皇后下至宫女,只要是女的,她都管着。 还伙同魏忠贤败坏了天启帝好几个子嗣,张皇后有孕在身,都让她指使宫女按摩时动了手脚,活活给流产了。 其他怀孕嫔妃直接幽禁饿死,手段相当残忍。 这样祸害皇帝血脉的做法,古今罕见,天启哥哥这个皇帝,属实当得荒唐窝囊。 崇祯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客魏两人不让天启帝有自己的骨血? 天启哥哥真是傻子吗? 任由客魏谋害自己孩子。 后来他自己就慢慢想明白了,答案很简单,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客魏两人更好掌握皇帝, 掌握天下。 你想想,十几年后,一个成年皇子肯定不满自己的皇帝老子,像一个二傻子一样,被一个太监加上一个奶妈子合伙糊弄。 到时候客氏色衰爱弛,不能讨天启欢心,面对成年皇子,客魏二人不一定对付了。 还是等着客魏两人享完荣华富贵,也就十几年的时间,到时候再说让天启帝有孩子的事情。 此举乃是效仿明宪宗时期万贞儿的故事。 万贞儿不是寿终正寝,死后也没有被清算吗? 客魏二人也能一样,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天启这个堂堂大明国天子,成了一个摆放在宫中的木偶,想想真是可笑。 一个成年皇子肯定不如一个襁褓中的皇子更好掌控,这两人还想着天启帝驾崩后,继续挟制继任皇帝的春秋大梦。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二十几岁,年富力强的天启帝会因为一场落水,没多长时间就崩了,仓促间连个子嗣也没有留下。 客氏倒是想弄个李代桃僵,趁着天启帝还有一口气,抓紧找几个怀孕的女子送到天启帝身边过夜,装作被临幸的样子,糊弄出一个天启帝遗腹子的假象。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魏忠贤把这个提议说给手下人听,手下的五虎五彪十狗,这么多有才之人,愣是没有一个愿意挺身而出,为干爹做这个计划的实施者。 大家都很清楚,外廷的大臣们都不傻。 阉党再一手遮天,总还有够不到的地方。 比如皇亲国戚,比如东林党南方的大本营。 一旦事情败露,就是塌天的祸事,被诛九族是必须的,还有可能享受到靖难之变中方孝孺的待遇。 阉党的这些猢狲们,是这样想的。 俺们跟着干爹是享福的,是要飞黄腾达的。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不干为好。 魏忠贤无可奈何,他一个光杆司令,不识字也没有很高的见识,全靠周围一帮进士出身的干儿子们出主意。 干儿子们集体劝阻,他也是不敢胡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启帝咽气,御弟信王朱由检登上了皇位,成了现在的崇祯帝。 从那时起,魏忠贤就成了锅里的鱼虾, 任凭崇祯猛火油炸,文火慢炖。 可是客氏这个娘们不一样,这老娘们是真虎啊。 她是敢想敢干,你魏忠贤胆怯不敢干了,难道就能太平无事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崇祯上台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咱俩。 事后锦衣卫搜查她的奉圣夫人府的时候,发现了七八个已经怀孕的宫女,据这些人供认,她们随时准备进入宫中,替换掉天启帝身边的宫女,让天启帝一夜之间多出好几个遗腹子。 想想都觉得荒谬,这个蠢妇人大概觉得满朝文武将相,都像自己的奶儿子一样好糊弄吗? 崇祯想到以前看见这个女人,还要给她恭恭敬敬施礼,还要喊她一声“奉圣夫人”一种屈辱愤懑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自己一个天潢贵胄,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还要对一个奶妈子毕恭毕敬,生怕问候不周,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对幼年时期的朱由检来说,是个很大的刺激。 客氏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年纪大了,还满肚子坏水,百无是处,留着也是糟蹋粮食。 前世客巴巴被流放到綄衣局当苦力,魏忠贤死后被人乱棍打死,死得悄无声息。 今世的崇祯皇帝打算让这个妖妇,死得轰轰烈烈一点。 崇祯帝挥挥手,平淡地说道。 “把这个妖妇乱棍打晕,拖出去凌迟,召集百姓围观。 首级悬挂皇城外三天,供宫内内侍观看,以儆效尤。 三天后,传首直隶保定府,让她家乡人也看看,祸乱宫廷的下场。 其子侯国兴同等待遇,母子俩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朕不搞诛九族那套,都是免费劳动力,一刀砍了太可惜。 其余男丁家眷全部流放云贵,到军前效死力。” 客氏在台阶下听完这句话,挣扎两下,她想开口已经是不能,早就被锦衣卫卸掉了下巴,口中呜咽不能言。 她想着求饶,谩骂也是别想,宫里老人怕她临死攀咬,说出一些崇祯帝喜闻乐见的事情。 他们已经想尽办法,卸掉下巴还担心,来之前还给她灌了哑药。 客巴巴抬头看见崇祯帝一脸的戏谑和痛快,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的指望了。 这个客巴巴转头看见了魏忠贤这个昔日的姘头,此时的魏忠贤乖巧地和一只鹌鹑一样。 客巴巴的情绪又变得激动,她奋力一扑,竟然挣脱了旁边小太监的控制。 客巴巴像个蛆一样,顾涌到魏忠贤的身上,一脸哀求,人之将死,求活意志很强烈,总是要不择手段求活。 第10章 昔日情人告别演出 魏忠贤无视了客巴巴,他是壮年入宫,干了很多年杂役,老是老了点,还是有把子力气。 魏忠贤枯瘦的手臂,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面对昔日情人的乞求。 他脸上面无表情,反手抓住客巴巴,拧得客巴巴骨骼作响。 只见魏忠贤站起身,只用一只手就治住了发狂的客巴巴,把她送到了押送侍卫的手中。 侍卫们急忙手忙脚乱,把这个在皇帝面前发狂的妖妇重新给捆个结实。 这一下,客巴巴的身材更好看了。 台下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崇祯一直看在眼里,看到重新绑绳子这里,他忍不住咳嗽两声,有点不雅观。 自我感觉还是个纯情少男的崇祯,感觉有点太刺激了。 下面的侍卫以为皇帝动怒,也是,这客巴巴要是个刺客,被擒还能挣脱,御前肯定血溅五步,恐怕在座侍卫都要掉脑袋。 侍卫们恼了,把客巴巴摁倒在地,噼里啪啦打起了板子。 客巴巴疼得嘴眼歪斜,涎水直流,偏偏不能喊疼,她梗着脖子,眼神怨毒地望着魏忠贤的方向。 似乎要在临死的时候,把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记得牢牢的,方便过了头七来找他,共赴黄泉路。 崇祯看得有趣,抓起一张云片放在嘴里含化,二郎腿都翘了起来,整个身体开始往后仰。 他坐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台阶上,屁股下面是个大点的,厚厚的褥子,并没有什么靠背。 身体往后仰,可没有什么依靠。 崇祯一仰脖,空落落的。 显得多少有点不舒服,正想换个姿势,要不要胳膊肘撑地,做个醉罗汉半躺的姿势。不料此时,一个宫女麻溜地来到皇帝背后,给皇帝来了个背靠背。 享受着身后柔软的人体靠背,崇祯帝心里别提多舒坦了,一个皇帝只要想享乐,确实有条件堕落的很快。 因为一个国家都在围绕他一人打转,一言可定人生死,君王一怒,血流漂橹。 说实话,崇祯皇帝现在的坐姿,相当不雅观,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二流子坐姿。 要是让东林党的卫道士们看到了,明天劝谏的折子能堆满崇祯的御案。 现在嘛,都是自己人,随便怎么都行,写起居注的官员,都让崇祯帝使唤太监撵跑了。 眼巴前,周围不是太监就是阉党官员,他也不讲究什么帝王礼仪了,要的就是一个洒脱自在。 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穿越到末世帝王的身体里,要是平日里洒脱自在的生活都做不到,那就别活了,趁早在景山找个歪脖子树吊死。 仔细观察客氏恶毒扭曲的面容,崇祯心里可痛快了。 愚蠢的天启哥哥当皇帝的那几年,这妖妇可是没少给未成年的崇祯,带来心灵上的伤害,说他这几天一直活在老妖妇的阴影下,一点也不为过。 此时崇祯的恶趣味来了,招手让曹化淳过来,声音极低地吩咐了几句。 曹化淳会意,只不过脸色有点古怪。没想到已经成年的当今圣上,心性上还是有点少年意气。 “魏公公,皇爷传话,你和客氏对食多年,到底是夫妻一场。 为了全你们夫妻的情意,魏公公还是走上前,送客氏一程。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这是皇爷的仁慈,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最看不得你们这种夫妻离散的场面。 赶紧的吧,魏公公,别让客氏等久了。” 曹化淳奸细阴沉的话语刚落地,那边魏公公开口,他有喉结,说话不似一般太监阴柔,很有男子汉的粗犷阳刚。 也许就是这一点,赢得了客氏的芳心,把自己原先的老情人魏朝给蹬了。 “劳烦曹公公辛苦传话了。 咱家这就过去,多谢皇上恩典,让奴婢可以见客氏最后一面。” 魏忠贤知道崇祯这是在折辱他,也是在测试他的反应。 他表面平静,心里却很高兴。 这表明当今圣上对他还有兴趣,能折辱他,就是放他一马,给他一条生路。 能活下来,些许折辱算得了什么,让这样的折辱来得更猛烈些吧,咱家本来就是皇家的奴才。 奴才不受折辱,谁受折辱? 受皇上的折辱,更是天大的福缘。 魏忠贤先是给崇祯磕了一个响头,从进来到现在,崇祯还没让他起身。 魏忠贤也不敢起身,曹化淳刚才的话里,可没有让他站起来的意思,他刚才扭送客氏的时候,也没有起身。 魏忠贤膝行十几步,地面青石砖,冰冷坚硬还有凹凸。 略显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魏忠贤来到客氏身边。 他改跪姿为蹲姿,用自己浑浊的老眼珠子直视客氏怨毒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魏忠贤见多了,把兄弟,原客氏老公的魏朝,临死前也是这种眼神,他魏公公不还是活得好好的,现在也一样。 客氏想求活,杂家也一样。 客氏不想被打晕,更不想被千刀万剐,她没想到自己昔日甜言蜜语的情人对食,大难临头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冷漠无情。 客氏现在吃了魏忠贤的心都有。 而魏忠贤呢? 他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样平平淡淡看着,仿佛看不到客氏的眼睛已经能杀人。 就这样两人互视良久,客氏竟是敌不过魏忠贤的眼神,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此时力士的板子还在不紧不慢,啪啪啪地落在客氏的背上屁股上。 这是一门手艺活,皇上发话了,不能打死只能打晕,等会还要凌迟呢。 魏忠贤的嘴里念叨着。 “皇恩浩荡,皇上仁慈。 有道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今日你死我活,也都是天恩浩荡。 你客巴巴作为我魏忠贤的夫人,不要心存怨愤上路,憎恨杂家,对你也没有好处,来世托生个好人家。 咱家信佛,到时会好好为你念经超度的,·····” “等杂家度过这次鬼门关,会为你娘家人和夫家人留一个香火。 也算是全了咱俩多年的夫妻情意,嘿嘿,杂家的原配夫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魏忠贤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也不知道客氏听没听见,她翻着白眼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执行打棍子的锦衣卫力士,真是好手艺,打得虎虎生风,看似厉害却不会死人。 ······ 第11章 惊天小册子 客氏这只鸡杀完,接着就是继续处理不听话的猴子和家犬们。 崇祯这时候又换了一个姿势,他想起电视剧里《大明风华》中明英宗的霸气坐姿,那是他夺宫之变,屠杀景宗亲信大臣时候的场景。 大殿之外,广场之上,他孤独地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台下无数文武百官被屠杀。 他的眼睛微眯,表情似笑非笑,俯瞰台下皆蝼蚁。 这一幕,给了崇祯很深的印象。 崇祯整整衣袖,坐正身体,上身前倾,肘关节支在膝盖上,让自己充满压迫感。 现在他看台下也是一样的道理,这些曾经位高权重的阉党,如今都是沐猴而冠的猴子和丧家之犬的家犬。 这些猴子和家犬,有的是太监、有的是文官、有的是武官,有的是勋戚,就差宗室皇族了。 崇祯摆手阻止,曹化淳接着想念对阉党处置的动作,因为他一时兴起,他想亲自下场会会阉党。 “哈哈哈,有趣。 魏老狗,你过来吧。 朕有话和你说。 那个谁,把这个碍眼的妖妇拖下去。 客氏拉出午门明正典刑。” 魏忠贤大喜,顾不上一旁晕了的客氏。 屁颠颠来到了崇祯身前两米处,噗通一声跪倒。 “魏老狗”,多么亲切的称呼啊。 这是皇爷的昵称,需要多么亲切的关系,才能得到皇爷的笑骂。 魏忠贤敏锐察觉到,崇祯帝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咱家这次劫难,看来真是躲过去了。 他这急速变脸的把戏,把崇祯吓了一跳。 “想活吗?” “回皇上的话,老奴做梦都想。” “想活很简单,给你一个小册子,以后的日子,照着小册子上的事情,一件件做,当然也不是全让你做,有些事情你只要敲敲边鼓就行,朕保你不死。 只要你以后不再做出格的事情,东林党那些清流再怎么弹劾你也没用。” 崇祯从袖口拿出一个小本本,轻飘飘扔在了魏忠贤面前。 魏忠贤麻溜捡起了地上的小册子。 他没去翻看小册子,脸上荡起菊花般的笑容。 “皇上,老奴不识字啊。” “哦,朕差点忘了,你这个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竟然不识字。 好吧,拿着这个小册子,领着你的五虎五彪去一旁好好研究一下。 研究好了,再过来找朕回复。 一定要给朕一个满意的回复。 对了,抓紧找个先生学习文化知识,以后文盲想跟着朕混,是跟不上朕的脚步的。” 崇祯不明白魏忠贤这个大太监,这么多年不认字,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怕下面识字的手下们合伙蒙他。 魏忠贤对于崇祯的话半懂不懂,什么“文化知识”,“文盲”? “跟着朕混”,倒是听懂了,只是从皇爷嘴里说出来,总感觉不那么正经。 魏忠贤不敢耽搁,叩首退下。 喊上跪了半天打酱油的五虎五彪,到一旁的小凉亭里商议。 崇祯不急,转身面对着太液池,依靠着宫女的身体继续垂钓,他不是历史上那个治国心切,急躁冒进的少年,恨不得把所有调料和食材都一股脑放进锅里,猛火爆炒,希望能做出一盘佳肴。 现在的崇祯是一个常年钓空军的心态,做饭喜欢铁锅乱炖,非得炖到骨和肉尽脱为止。 北海的湖面已经完全冻住,小冰河时期的冬天,威力直逼北极圈。 为了皇上能够垂钓,几个内侍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在冰面上才砸出一个窟窿。 这是崇祯最近养成的习惯,为了根治自己急功近利,操之过急的毛病,他要做个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 今天他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可惜啊,崇祯瞥了一眼不远处凉亭里,还在窃窃私语的阉党们。 可惜,崇祯哀叹一声,人家姜太公钓的是周文王,而自己呢,今天只能钓来一群臭鱼烂虾。 臭鱼烂虾就臭鱼烂虾吧,总比没有用的强。 ······ 不提崇祯帝在湖边气定神闲,凉亭这边的阉党是另一番光景。 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骨干,聚首一堂,曾经显赫一时,如今死里逃生,人人都有恍然如梦的感觉,心境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众人互相环视,又都默默垂头,曾经一个战壕的战友情分,“干爹,干哥,干兄弟”的情分,早已经是雨打风吹去。 前些日子,崇祯帝秋风扫落叶一样,把如日中天的阉党连根拔起,已经让众人明白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皇帝,再不成器,也是皇帝。 捏死他们,就是捏死一个蚂蚁一样容易。 什么九千九百岁,比皇帝只少个一百岁,什么堪比孔子圣人,可以万世享受供奉,那都是浮云,那都是狗屁。 皇权才是根本,一旦皇帝跟他们不亲了,他们就是一堆狗都嫌弃的烂泥。 当然,如果他们当权的时候,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篡权夺位,那风险极大,收获满满。 可惜首领是个太监,跟着没种的人干这种杀头的买卖,想想都没有前途。 凉亭中,场面陷入短暂的尴尬沉寂中,还是魏忠贤打破了平静。 他给崔呈秀拱手鞠躬,开诚布公地说道。 “呈秀,真是对不住你了,前阵子杂家失了分寸,出了昏招,把你当成了丢弃的卒子,以为可以保住我这个车。 等过了这塌天祸事,杂家再慢慢把你调回京城。 唉,人算不如天算。 在当今圣上眼里,杂家这等行径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如今幸赖皇爷英明,留我等有用之身,继续为皇爷效力。 大家以后还要和衷共济,竭尽所能,以报皇恩,千万不能生了嫌隙啊。” 能说出这几句文绉绉的话语,魏忠贤可是搜肠刮肚,费了很大功夫思量出来的。 前阵子确实对不住崔呈秀,魏忠贤也光棍,直接承认。 崔呈秀赶紧侧身让过。 “魏公公,千万不要这样。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小的确实知道魏公公的难处。 咱们还是谈谈正事,皇上交给了你什么样的小册子,赶紧拿出来,大伙参详一下,也好尽快拿出个章程,给皇上一个交代。” 第12章 几个臭皮匠 魏崔两人都是聪明人,一个不以爸爸自居,另一个也不再自称孩儿,从今往后,以前的关系就翻篇了。 就像圣上说的那样,大家都是戴罪立功的帝党,地位是相同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忠贤也从怀里掏出小册子,摆在了石桌子上。 七八个脑袋赶紧凑上去,这可是活命的稻草。 小册子的内容也不多,几千字而已。 只是看了没几行字,他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崔呈秀刚开始还显得振奋的表情,立刻变得比死了亲娘还难看。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看完小册子的众人都是低着头,不吱一声。 魏忠贤正纳闷,心想问问谁的时候。 他曾经的大儿子崔呈秀站了出来,他哆嗦着手,拿起小册子在空中胡乱比划,情绪相当激动,他朝着魏忠贤道:“魏公公,皇上给的这条活路可不好走啊,可以说是一条死路。 还不如现在杀了我等呢。 这哪里是什么做事的小册子,分明是阎王的催命符。 真要是把上面的事情做全了,恐怕我等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魏忠贤急了,开口道。 “你给杂家比划什么劲,赶紧说具体的内容啊,不知道杂家不识字啊。” 崔呈秀一听,想起来了,光激动了,忘了这条老狗不识字。 他赶紧捧起小册子,一字一句地给魏忠贤解释明白。 “魏公公,你看这几条·····” 第一条就是,对他们现今职务的划分和私人财产的处置。 太监魏忠贤免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务,身上一应虚衔,比如上公爵位。 只给他留了一个提督东厂的副职,正职由王承恩兼任。 其侄魏良卿以下所有魏家人,统统贬回肃宁县老家,只要以前没有人命官司的,就可以安安心心当农民了。 有人命官司的,有钱,取得受害者家属谅解之后,拿钱赎命。 没钱的话,拿命抵命。 家产九成充入内库,一成归自己。 家产统计和充入内库,避开了朝廷衙门的会审,完全属于阉党个人主观行为,都是感受到了天威难测,自惭形秽之下主动上交个人非法所得。 说白了,就是交给皇帝的赎罪银、保护费。 崇祯帝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只要如实捐输个人财产,朕就保你们平安。 当然如果不如实主动上报家产数目,妄图蒙蔽圣听,那就是千刀万剐,不光自己,连亲戚朋友都通通该死的下场。 这一点,对于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的阉党,特别是眼巴前的五虎五彪,区区家产根本不算事,命才是最重要的。 准许大家戴罪立功,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全部把他们撸掉,下狱听勘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崔呈秀也是依例办理,族人亲戚都是一撸到底,回家种地。 崔呈秀保留左都御史一个正经职位。 其他人都是这样,只是到了田尔耕这里,有稍微变动。 昔日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横空出世,占据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田尔耕被挤到了指挥同知的位置。 今天在西苑面圣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比如许显纯,吴淳夫、田吉、倪文焕、李夔龙,都是免死。 不过一个不杀,只死一个女人客氏,面对群情激愤的东林党和外面的老百姓们,崇祯表示还是很有压力的。 阉党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几乎臭大街了,上辈子高中语文书里的《五人墓碑记》,就是用来骂阉党的。 这一世估计江南的张溥,敢写不敢写还是两说。因为崇祯帝没有把阉党一竿子打死。 崇祯帝必须要再拿出几个替罪羊出来,平息一下外面的舆论。 替罪羊他已经想好了。 比如害死熊廷弼的冯铨,曾经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崇祯可知道这位老兄在原来的历史中,在清朝也混得风生水起,也成了大学士,太子太保。 一个人,身兼阉党、汉奸、无赖的名号,这样的人可是不多见,必须由自己亲手处死了。 比如那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顾秉谦,曾经的内阁首辅,自己年纪大当不了魏忠贤的干儿子,就把自己的亲儿子送给魏忠贤当干孙子。 听说老东西回到老家成了过街老鼠,那还是提溜回京城赐死吧。 比如孙之獬,有名的汉奸,后来被反清好汉用锥子种发而死。 比如王化贞,这位仁兄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阉党,反而是东林党。 只是崇祯帝看这家伙厌烦。 天启年间,熊廷弼经营良好的辽东形势。 那时候还能和建奴打个有来有回呢。 一场广宁之败,让他断送个干净。当然熊廷弼也有责任,可王化贞这个曾经的辽东巡抚责任更大。 经抚不和,简直是明朝在辽东的顽疾。 熊廷弼都已经传首九边了,你王化贞不能在诏狱里死乞白赖地活着了。 就趁着这一回处置阉党,这个王化贞也一块陪死吧。 和老对手熊廷弼一样,依样画葫芦,传首九边,以儆效尤。 至于其他处死的阉党,都是一些小鱼小虾了,比如那个看不清形势的监生陆万龄,都什么时候了,天启七年阉党倒台前夕,这位仁兄竟然上折子,赞扬魏忠贤堪比孔子圣人。 结果好处没捞到,倒把自己搭进去了,崇祯打算让他去下面问问圣人,魏忠贤的功绩是不是堪比圣人? 以上这些人,大概有十几个,当做替罪羊。 统统处死,家产充公,家眷发配到九边。 处理阉党的事情,由厂卫不经三司会审,直接对崇祯帝负责,案犯打入诏狱办理,不日行刑。 因此第一条过,有很多人还觉得崇祯帝讲究仁慈,碰上这位圣明之主,真是他们这些帝党的福气。 魏忠贤等人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在场的一个人都没死,包括杀了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六君子的许显纯。 死的人要么是过气的阉党成员,要么是边缘小角色。 阉党的核心实力并没有受损,由此可以看出崇祯帝的维护之心。 第13章 崇祯新政 只不过他们似乎高兴得太早,很快他们就不高兴了。 接着看第二条,其实就是剩下的四条。 这才是重头戏,崇祯帝冥思苦想出来的治国方案,其实也不是他的原创。 一个未来的屌丝,哪有那等治国良方,不过借鉴后世封建社会成熟的改革措施,只要步子不太大,直接急吼吼嚷着要进资本主义社会,崇祯自问还是有掌控力,可以做到的。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他也想一夜之间,大明成为蒸汽时代的大明,一跃成为日不落帝国。 可是不现实啊,他只是魂穿了,并没有带金手指,还是要遵循本时代的科学社会发展规律的。 崇祯现在要做到封建社会的皇权,真正高度集中巩固,口衔天宪,而不是狗屁倒灶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明朝前期和整个清朝,才是皇帝当家做主的时代。 崇祯改革,要借鉴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前世清朝雍正时期的改革方案。 他也想直接一步到位,直接大踏步跃进到近代社会,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目前最合适大明的政策,崇祯认为是原来历史中,和自己相隔不足百年的雍正王朝,雍正所施行的政策,已经被历史证明过,是稳妥正确的。 那些政策确实增强了国力,稳固了清朝的统治,加强了中央集权和皇权的高度。 雍正改革的对象就是官绅士大夫,这位皇帝上辈子应该是穷苦百姓,骨子里就厌恶官绅阶层的贪婪腐败。 崇祯也是,高举屠刀,不论东林党、齐楚浙党,谁不服砍谁。 趁现在崇祯的屠刀还能举起来的时候,毕竟厂卫还在自己手里。 小册子里总共五条内容,后四条内容就是雍正鼎鼎大名的改革四策。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纳粮和改土归流。” 这算是封建社会治标治本的神药良方,雍正为什么会在后世招来那么多骂名,根本原因就是这四条政策的推行。 四条政策斩断了千年以来士绅读书人的利益来源和脸面,把皇帝推到了读书人的对立面上。 这里不得不佩服雍正皇帝的胆略和决心,乾隆真是有个好爹,他算是自古以来啃爹第一名。 要不是雍正皇帝的励精图治,改变了康熙末年吏治腐败、千疮百孔的大清局面,女真人可能和元蒙一样,在中原只有不到百年的气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雍正的四条改革政策虽好,可放在崇祯朝,也不能直接生搬硬套,何况崇祯还有一点自己的想法要加入其中。 比如提高商税, 比如开放海上贸易,鼓励百姓开眼看世界,看看大航海时代的波澜壮阔。 比如全国矿产收归国有, 比如设立军机处。 把内阁真正变成文臣内阁,只管内政。 想的东西太多,总要时间和耐心。 五百年太短,只争朝夕。 想想未来美好壮观的前景,崇祯就睡不着觉,天天和打鸡血似的。 理想很丰满,未来的前景很热血,可眼前崇祯却是坐在火山口的尴尬和焦虑。 崇祯有很多的理想等待着去实现,他的理想需要更多的人才去做实践者,现在他只能耐心,即使对糟点满满的阉党也是如此。 手里必须有人才,听话的人才,才能实现自己心中的宏伟蓝图。 所以崇祯才对阉党有这么大的耐心,阉党中有一无是处的蠢才,也有治国能才,得力干将。 关键是这些人还听话,不标榜正人君子,天天没事和皇上对着干,想想万历朝的国本之争,皇上和大臣们天天吵架置气,正事不干,鸡毛蒜皮的事不少。 这些大臣有事没事奏两本,天天瞅着皇帝的家事不放,简直就是闲得蛋疼。 ······ 崇祯的养气功夫还不够,连接三竿鱼儿脱钩之后,他就扔掉了鱼竿,转头看向身后的凉亭,心里有点不悦。 “朕的小册子就这么难懂吗?到现在一群笨蛋还没商量出来个结果。” 崇祯的心思已经不在钓鱼上了。 那边凉亭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崔呈秀已经是脸色惨白,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魏忠贤。 他凄凄惨惨地说道。 “好让魏公公知道,若是小册子上的这几条政策条陈经由我等实施。 哪怕只有一条政策对外公布了,咱们就完了。 日后天下读书人,天下官员,天下有钱人,皆会视我等为寇仇。 到时候,真是上天入地都无门,活活要被人打骂死啊。 我的魏公公,怕是咱们以后出门,都是臭鸡蛋烂菜叶子伺候。 而且我等的家人还会受到牵连,以后族人乡亲的孩子,恐怕找个教书的老师都难。 咱们的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来……” 崔呈秀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坏处。 魏忠贤嘿嘿一笑,轻蔑的眼神看向崔呈秀。 崔呈秀这曾经的干儿子,平时脑瓜子挺灵的,阉党干什么坏事的时候,他是一肚子坏水,根本不用想,就能提出一个满当当害人的阴谋。 怎么这会子还想着什么以后的事情,真是拎不清,眼下是过皇帝这一关最重要。 “崔大人,杂家问你。 你能不答应皇上的条件吗? 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吗? 前几天凄惨的境况,你们是不是都忘了?” 魏忠贤目光炯炯,不止看向崔呈秀,也看向其他人。他知道这些手下的脾性,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都是趋利避害,首鼠两端的小人。 可现在不是能躲能推的时候,必须给皇上展现他们的决心。 “杂家给你们说一句最直白的话。 咱们没有和皇上讨价还价的资格,也许以前有,但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 皇上只要点个头,咱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许显纯,你这个彪子,你不要不服气。就算你和皇家沾亲带故,皇上杀你还是不皱眉头的。 当今圣上,已经不再是熹宗皇帝了。 眼下的形势是,咱们马上就要上断头台,外面的那些人可是巴不得咱们死得透透的。 唯一的活路就在皇上。 你们还在担心以后干什么事情,会得罪他们? 还在那里患得患失?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经历这一遭,现在还有几亩地? 都给杂家记住,咱们今天能活着出去,就是圣上的恩赐,豁出命来报答圣上。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今天的局面。” 魏忠贤的话彻底点醒了众人,确实是这么一个理,将死之人抓住生的希望。 第14章 阉党最后的秘密 大家都很聪明,只是陷入旧有思维不能自拔。 一想也是,他们可以说小命都捏在崇祯手里,对于再生父母的崇祯帝,还不怎么说都是。 想通了这点,再看看小册子上的内容,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咱们已经不好过了,那就把天下士绅都拉下水,大家一起不好过。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可是亚圣孟子的至理名言,虽然说明朝不太看重孟子。 ······ “都答应了?”崇祯问道。 “回陛下的话,老奴和下面几位大人都觉得皇上的小册子,真乃治国良策,中兴大明的不二法门。 比之张江陵的一条鞭法,考成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等有罪之人可以参与此等盛事,此乃陛下的恩赐。 陛下不计前嫌,宽恕我等罪过,还让我等有机会报效朝廷,报效皇上。 我等真是感激涕零,激动到无话可说。” 听听,还是这个魏老狗会说话,一样的话,若是换成另一个人说,硬邦邦,地说“同意”两字,估计崇祯会立刻改主意。 崇祯安慰他们,也不是立刻执行新政,会给他们缓冲时间,到时候,朕和他们唱双簧,一唱一和,鼓噪群臣推行。 即便是到时候反响激烈,群情汹涌,满殿文武大臣喊打喊杀,朕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尔等后面,绝不抛弃,做尔等最坚实的后盾。 事情就这样很顺利完成了,除了魏忠贤,阉党其余人等躬身告退,他们回去自然不再是去诏狱,而是官复原职的官复原职,变成副职的要抓紧带好正职。 因为这些正职才是崇祯帝的亲信,算是监视他们的钦差大臣,由不得他们不小心伺候。 还有就是要应付几天后的大朝会,在朝会上,崇祯才会正式公布对阉党的处理结果。 众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太液池湖边只剩下宫里的人。 崇祯帝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魏忠贤,心想以后还要用得上这条老狗,也不能太过苛责,示意身边小太监将魏忠贤扶起,坐到了自己下首。 “魏忠贤,其实按照朕的本意,是想让你死的。 看看朕身边的曹大伴,他可是恨你入骨的。” 曹化淳出自王安门下,而王安是被魏忠贤整死的。 于公于私,现在已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曹化淳都有弄死魏忠贤的心。 好家伙,这个皇帝的脾气真是摸不透,不是说好了饶他一命吗? 魏忠贤心想,得了,还是赶紧跪着聆听圣训吧。 这一惊一乍的,要再多来几次,饶是他的身子骨强健,也是承受不住啊。 魏忠贤噗通一声又跪下了,他也不记得今天是跪了几次。 “老奴知道,是因为懿安皇后的事情。” 懿安皇后就是张皇后,天启的妻子,崇祯的亲嫂子。 “不错,朕能当上这个皇上,皇嫂出力最多,客氏虽死,朕担心皇嫂还是怨气不消。 你说说,朕要做些什么才能消除皇嫂的怨气? 她可是因为你和客氏,没了一个皇嗣。” 崇祯说到这里,感情挺复杂的,如果谈到这个,自己说不得还要感谢客魏两个坏蛋。 皇位讲究父死子继,天启皇帝是彻底没后了,才轮到兄终弟及,轮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捡了一个大便宜。 “皇爷圣明独断,老奴想,杀了老奴,除此之外,老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魏忠贤也是没辙,当初在宫中得罪懿安皇后太狠,不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自己的老战友,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曾经不止一次劝谏他不要锋芒过露,欺人太甚。 可那时候魏忠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是听不进去的。 崇祯帝看了看魏忠贤,淡淡地说。 “也罢,朕倒是问道于盲了。现在又不能杀你给皇嫂出气。 以后你就专心负责提督东厂事务,宫里没有旨意就不要进来,其余事务也不要插手。 皇嫂清静独处,一般待在慈宁宫里不出来。 你之前的两个朋友兼手下,王体乾和李永贞,朕也都给你留着作伴,一起跟着你去东厂干吧。 宫里面,朕会留下一个刘若愚,这是一个人才啊,听说你们的账本,密信往来都是这个刘若愚掌管的,朕很感兴趣。 朕也给你安排了一个正手,来,方正化,见过魏厂公。” 崇祯帝的话音刚落,从曹化淳身后就站出一个青年太监,他身姿挺拔,很明显是武阉出身,拱手道。 “小人司礼监方正化,见过魏厂公。” 方正化也是另一个时空历史中,殉国的太监之一。只是声名不如王承恩,有些能力,比如个人武力,却是在王承恩之上。 魏忠贤哪敢接,方正化这个当红炸子鸡的大礼,赶紧上前扶住。 口中连称“不敢”。 等到两人互相见礼完,崇祯帝接着道。 “现在安排你们两个人,还有骆养性,你们三人一项任务,厂卫一体,联合着手调查晋商在京城的根脚,他们在朝中的代理人都有谁? 派人去山西,大同,宣府等地,暗中调查晋商的不法行径,注意不要惊动当地官府和驻军。 记住,这次只是调查,等落实了证据后,回禀了朕,才能做别的处置。” 交代完调查晋商的事情后,崇祯摆手让魏忠贤等人退下,眼下冬日暖阳已现,他还要招呼两位爱妃继续行乐。 魏忠贤走出西苑门外,路旁只有王体乾、李永贞、刘若愚和李朝钦这个心腹,在等着他。 昔日的五虎五彪十孩儿,一个也没留下。 大家在知道魏忠贤不能长驻宫内,常伴皇帝左右后,已经明白了魏忠贤在新皇心里的分量,大家都是平等的,犯不着再像以前一样跪舔了。 魏忠贤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 一旁的心腹李朝钦早已经愤愤不平。 “厂公,这些长着势利眼的狗东西,一看厂公失了势,连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魏忠贤摆手赶紧让他噤声。 这个属下还没看清形势。 “朝钦,别乱说,如今内外有别,我等内臣,不要置喙外臣的事情,除了皇帝下令。” 第15章 金山银山的里库 “还有杂家现在只是东厂副掌印太监,等会大家要见见真正的厂公方正化,都要小心伺候。” 大家一阵唏嘘,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不一会儿,又感到高兴,做了那么多坏事,皇上还能饶他们狗命,还能跟着皇上接着干。 不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心痛,为什么?因为每人都要和自己家里九成家产说拜拜了。 太监们视财如命,能不心痛吗? 几个天启朝的大太监又哭又笑一阵子,就差抱头痛哭了。 好不容易,众人稳定住情绪后。 智囊王体乾开口了。 “如今我等性命无忧,皇爷不计前嫌,还是委我等重用。 真是千古圣明之君。 只是还有一桩隐秘之事没有落听,厂公你看?” 王体乾说话隐晦,众人却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确实不小,而且就藏在后宫内,实在是敏感。 大家沉默不语,都等着老大魏忠贤发话。 魏忠贤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说实话,他这样的坏人,坏到被文人百姓切齿痛恨的坏人,手里总是要握着一两张底牌的。 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死定了,没有一点活路,也不让别人好过。 王体乾说的隐秘之事,就是他的底牌,这件事情只有几个有数的大档头知道。 本来他被打发出去守皇陵,其余几个大档头也没有好下场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隐瞒了这个事情。 想法很简单,你崇祯对前朝太监们这么不留情面,往死里整。那俺们就让你这个皇帝天天守着一座金山都不知道,到死也花不着。 现在嘛,情况变了。 崇祯选择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守着这个秘密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毕竟都不能在宫里任职了。 而秘密就在皇宫里,一旦以后有人揭发,他们胆敢欺瞒皇上,就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王体乾刚才的问话,就是在提醒魏忠贤,是时候把秘密报告给崇祯皇帝了。 魏忠贤终于开口了。 “再等等,杂家心里还是不太安稳,看看新皇是不是真拿咱们当自己人。 四十余窖金银,本来就是大明最后的保障,轻易动不得。” 魏忠贤说话含糊,沉默一会,刘若愚拱手告辞,他蒙崇祯帝特许,还在宫内司礼监当差。 看着刘若愚渐行渐远的背影,李永贞忍不住开口。 “厂公,咱们现在都在东厂。只有刘若愚一人在宫内,时间久了,恐怕……” 李永贞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三人,包括魏忠贤都知道他的意思。 现在的魏忠贤权柄大减,已经很难钳制还在司礼监当秉笔太监的刘若愚。 而刘若愚作为阉党中少有的技术型人才,时间久了,和魏忠贤他们隔阂多了,难免会偏向曹化淳、王承恩他们。 到时候,刘若愚吐露了里库的秘密,他们这些东厂的太监,可就惨了。 李永贞话里的意思,和王体乾一样,都是劝魏忠贤,抓紧朝新皇报告里库所在,不能藏着掖着。 魏忠贤点点头,他没有回答,还是之前的老意思,看看再说,毕竟是几千万两金银,就这样白白交出去,交给崇祯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天子,他老魏多少心里有些不甘。 这可是从万历起,历经三帝,辽东事变也不曾动用的里库,历代司礼监太监孜孜不倦的结果,当然太监们也贪点,但大头还在这里。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天启七年的腊月,明年大明的历史就进入了崇祯元年。 现在虽说是天启七年,可紫禁城早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实际上崇祯已经当了好几个月的皇帝,这几个月他没有闲着,清除阉党,给自己的生母刘氏追封谥号,封自己的亲舅舅刘效祖为新乐伯。 刘氏就是一个没品级的宫女,死得早也死得憋屈,泰昌帝也没把刘氏当回事,宠幸两回就扔在一边。 崇祯一直是被李选侍抚养,没错,这个李选侍就是明末三大案“移宫案”的主角,企图挟持天启朱由校,威逼大臣们封她为太后。 可惜碰上了刘一璟,杨涟这些硬骨头,灰溜溜搬出了乾清宫,成了一个笑柄,这里面也有福王的母亲郑妃在推波助澜,她想当太皇太后,还想垂帘听政。 和外人猜测不同的是,实际上李选侍对天启和崇祯哥俩是真的挺好,她本身无出,拿着天启哥俩,特别是天启帝朱由校就当亲生的一样对待。 后期崇祯朱由检交给东李抚养,那也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 当初挟持天启,李选侍也只不过是妇人昏了头,想要一个皇太妃的封赏,后面又不该和郑妃搅合在一起。 她的行为刺激了君为臣纲,一脑门子忠君报国思想的东林党。 不愿看到明朝有外戚专权,后宫干政,外廷的大臣们,开始行动起来。 当时只是户部给事中,穿着一身小绿袍的杨涟就敢带领一群朱紫大臣捋着袖子,闯进了乾清宫,指使王安喝退李选侍,把十六岁的天启朱由校像拎小鸡一样请了出来,请上了龙椅。 这一行为从后面来看,对于天启来说是好事,只不过行为过激。 天启后来宠信阉党,看来对杨涟的拥立之功并不感冒,太粗暴了,丝毫没有顾及当事人的感受。 看着被大臣和李选侍搬来搬去,揉圆捏扁的天启哥哥,虽贵为九五之尊,却像是一个泥偶。 崇祯当时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知道了,打铁还需自身硬,没有强硬的实力,皇帝的身份也狗屁不是。 同时,他也对东林党产生了深深的芥蒂和防范。 这是没穿越前的崇祯自身的心路历程。 扯远了,还是聊正题。 崇祯对于这个没见过几面的舅舅并不亲近,笑话,亲娘都没有印象,何况这个娘舅。 不过该封还是得封,外戚就是摆设也要立起来。 接着就是册封自己的周皇后和田袁两位妃子,再接着就是自己的皇嫂张皇后。 ······ 第16章 我魏忠贤又回来了 等忙完了这些,也在不知不觉中麻痹了魏忠贤。 崇祯帝用了两个月时间,不动声色靠着御史言官贡生的多方弹劾,造足了舆论压力。最后他只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解除了九千岁的权柄。 铲除了阉党,将所有阉党骨干下狱,客氏被撵出皇宫,魏忠贤被赶到凤阳守皇陵。 就在京城的东林党和老百姓们,为了这个新皇帝的雷霆行动感到高兴,等待下一步三堂会审,定案论罪的吃瓜环节的时候,突然皇帝没了下文。 是的,没了下文。 崇祯帝把所有人都晾在了那里,就像是高高举起的巨灵神之掌,所有人都等待着落下的那一刻,可就是等不来。 三堂会审没有了,所有弹劾阉党的奏折也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正在京城中某些人心焦如焚,等待着坐上阉党下台,然后空下来的位置时,宫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登基以来,每天坚持上早朝,开日讲,励精图治,做个中兴之主的崇祯帝,突然不上早朝了。 文华殿,又和太和殿一样,叫皇极殿也行,成了摆设。 很快宫中下来天子的口谕,那口谕真是口谕,相当口语化。 “以后早朝不必天天上,纯属浪费朕和各位重臣的时间,很多大臣年龄大了,起太早影响身体健康。 以后每隔七天上一次早朝,早朝的时间定在辰时末,方便那些离皇宫远的大臣。 这样既节省时间,还提高效率。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谁也不要乱喷乱反驳。 惹恼了朕,朕就向万历皇爷爷和天启皇兄看齐,一天早朝也不上,你们急得跳脚也没用。” 这是皇帝的原话,据一个品阶低的小文官透露,真的是崇祯的原话。 天地良心,他一字没改。 传皇上口谕的小太监,回忆当时传口谕的场景,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当时在内阁几个阁老的怒目圆睁,几个阁老虽然是阉党的,天然对太监亲近,可那也是对魏忠贤这类的大太监亲近,传旨的小太监算老几? 阁臣身上散发的气势,也不是一个小太监能承受得住的。 小太监差点吓得对着蜡烛发誓,“几位阁老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话绝对是皇爷的原话,一个语气词,杂家都不敢改啊。”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上位以来,给大臣们一个冷酷严峻,勤政爱民帝王形象的崇祯,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了自己的画风,回到了老朱家正常的做派,这让很多人都懵了。 不过现在懵的有点早,新鲜出炉的崇祯帝,后续还会带给他们不少惊喜。 果然没过几天,阁老们发现崇祯帝奏折批阅得快了,和刚登位时的手忙脚乱,指手画脚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首先,那些满篇歌功颂德,溜须拍马,没有一点实物的奏折,之前的崇祯还会在奏折上来个互动,描个红点个赞什么的,现在统统留中不发,奏折写得再天花乱坠,也别想得到皇上一个字的回复。 这让那些谄媚之臣摸不清头绪,做什么都讲究互动的,一直抛媚眼给瞎子看,谁也不能持久,渐渐他们就不敢乱写此类奏折了。 他们担心拍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把崇祯惹恼了,把自己蹬个半死。 接着宫中又传来了崇祯帝的口谕。 “那些满篇之乎者也,跟朕炫耀自己文采好的折子,朕都给描黑了,就是画个大大的黑圈。 狗屁不是的东西,朕直接看《四书五经》不行? 浪费朕的宝贵时间看他们拽文,以后的奏折,朕只要求语句通顺简洁,最好先写出一个大纲,有些事情朕只看大纲,明白就行。 你们这些阁老把这些折子,原路打回,让其重写,给他们一个模板,就不要告诉他们哪里不对,让他自己悟, 悟不出来的人,他的本职工作也不要干了,由佐贰副官接替。 给朕专心写折子,什么时候写好了,再说其他的。 还有朕把批红改一下,以后朕的御笔分三种颜色,红、篮、黑,分别是满意、再议、不准的意思。 朕要有什么别的意思,会在折子上写出来。 还有一件事情,以后平民百姓的命案勾绝,一律下放到刑部,朕只负责文武百官和宗室勋戚的命案。 大明亿兆子民,每年要有多少命案? 朕又不能详细了解案情,只是当个橡皮印章。 那还不如全部下放到刑部,此事就这样,谁要敢有意见,给朕上折子,朕一直给他描黑驳回重写,写到他死为止。” 崇祯皇帝关于上早朝和奏折批红权的改革,让一直因循守旧的内阁和部堂高官们适应了很多天。 等他们适应了以后,觉得皇上的改革挺好,对他们也挺好。 至于下放平民死刑案件的判决,皇上不再亲自审理,这一点刑部官员是拍手叫好的。 历来把成堆的死刑犯案卷,堆积如山到皇帝御前,是一门来钱的买卖。 罪犯家里有钱,可以买通司礼监的太监,把自己那份卷宗放到最下面。 秋决行刑前,皇帝一个个翻卷宗,往往翻不到最后就厌倦不批了,剩余罪犯就延后,躲过一劫。 这样就成了事实上的死缓,罪犯家富可敌国,完全可以做到罪犯无期徒刑,这一任皇帝死了,他都没事。 保证生命安全后,再买通审理案件的官员,买个大白鹅,李代桃僵,这样出去,就是保外就医了。 崇祯皇帝的这一举动,斩断了司礼监很大一块灰色收入。 就在官员们消停一段时间后,崇祯皇帝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其实这几天,京城就发生了很大的事情,一时间谣言四起。 只不过被皇帝的厂卫压了下去。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传闻有人亲眼看见,曾经的九千岁在一个深夜里,悄无声息地回京了。 说话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还不止一个人说过,魏忠贤走的是德胜门,还和当今圣上的亲信太监王承恩并排而行,两人相谈甚欢,丝毫不避讳人。 边上有一书生意气风发,见状并指如刀,指着两个太监大骂乱臣贼子。 第17章 首辅黄立极 可惜没等围观看热闹的人们,拍手叫好。 那书生就被几个藏在暗处警戒的番子揪出,狠狠赏了书生几个大耳瓜子,打得口耳出血,一句话不能说。 接着书生就被拖进暗巷,了无生息。 一看这书生就没有功名,最多是个童生,没有功名,还在这里嘚瑟,他不倒霉谁倒霉? 妄想一举成名天下知,踩着两个大太监上位,简直就是想屁吃。 围观众人意犹未尽,也只能散去。 接着就是崔呈秀、许显纯、周应秋等一众阉党骨干,从诏狱里走了出来,全须全尾地回到了原先的工作岗位上去。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唯一的不同,似乎只有皇帝换了。 这让一些在野人士无比难受。 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崇祯这个新皇帝,比他哥哥天启更会胡闹,更会儿戏。 崇祯起初给文臣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重重危机之下登上皇位,没有他哥哥天启的懦弱,仿佛生来就是帝王。 他干净利落,靠着一己之力铲除阉党。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期。 就连已经死透了的阉党,做梦也想不到。 崇祯接着发现铲除错了阉党,又忙不迭放出来,一个个官复原职。 这简直把人当猴耍,把所有人当猴耍。 关键是阉党还愿意当猴耍,这是让某些人最难受的一点,他们自己不愿意当猴。 有心人发现了一些细节,这些阉党放出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工作岗位,而是跟着崇祯皇帝去了西苑,来了一场暖冬一日游。 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自那以后,皇帝和阉党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形成了某种默契,形成了一种崭新的政治生态链。 现在的阉党似乎群龙无首,没人再特别跪舔魏忠贤这个东厂副掌印太监了。 大家各司其职,没事就往宫里跑,皇上自然不会每次都接见,可出面接见的也都是曹化淳,王承恩这些亲信大太监。 这就已经让很多文臣武将羡慕嫉妒恨了,圣眷,圣宠,近臣,这些词在他们脑海里不停打转。 阉党与以前的区别是,这些人现在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气势,一个个低调得很,办老实事,说老实话,做老实人,仿佛之前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都是假象。 一个个成了大明的劳动模范,栋梁之才。 又过了几天,众人惊奇地发现。 这些阉党骨干的府上,大车小车,大包袱小包袱地开始往外搬,看着就和搬家一样。 一个好事者说,他亲眼看见左都御史崔呈秀崔大人的府院门口,他那位胖墩墩的官太太,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 然而她的神态和死了爹一样,哭哭啼啼,鼻子一把泪一把地企图拦截,那些已经装上车的财物,说什么也不让搬走。 被现在好脾气的崔大人当场给打了一巴掌,他现在已经没有兵部尚书的头衔了,惧内的毛病倒是没有了。 崔夫人被崔大人一个大巴掌,扇得找不到北,直接扑倒在地。 这位崔夫人可不是一个好惹的,娘家有权有势,是京城有名的母老虎,崔呈秀府上经常葡萄架倒了。 也就是前几年崔呈秀得势投靠魏忠贤后,她才在丈夫面前收敛一点。 不过现在崔夫人被崔呈秀无缘无故打了一巴掌,心头无名火起,恢复了往日的悍勇。 正想上前撕巴自家相公的时候,又被自家相公反杀,一团臭抹布把嘴堵个结实,呵斥下人丫鬟把官太太捆绑得,和过年待宰的年猪一样,摇摇晃晃扛回了崔府。 引得周围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见此情景,崔大人不着恼,还赔着笑脸,给大伙做了一个罗圈揖,口称给众位友邻添麻烦了。 赶明一定做东开个流水席,给众位友邻赔个不是。 一向眼高于低,只认孔方兄的崔大人,突然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了,众人无不感到惊奇和新鲜。 老百姓是看个热闹,觉得阉党现在也挺可爱的,反正谁当官都一样,他们这些平民还是一样的活。 东林党那边则是不然,年轻一点的人,都气炸了肺,说好的中兴之主呢,说好的众正盈朝,说好的腾出来的官位呢,没了,都没了。 那俺们的前辈,六君子,七君子啥的,不是白死了吗? 于是他们开始互相串联拜访,达成共识,打算在近日举行的朝会中,给崇祯帝一个惊喜。 京城里开始涌动起一股暗流。 十二月初一辰时,每隔七天召开一次的朝会就要开始了。 地点还是在文华殿,太和殿等闲不能用,仪式繁琐还折磨人,崇祯帝也怕去那里。 午门旁边的内阁值房内,就是一旁低矮的平房,类似旧时空七八十年代的部委大院。 几个阁臣正在看着邸报,上面有本次朝会的议题,桌子上摆着香气袅袅的香茗,很有干休所的气场。 邸报上已经说明今天朝会的具体内容。 原来这也是崇祯推陈出新的措施,开诚布公提前两天在邸报上刊登出,下次朝会的议题。 方便每一位官员有的放矢,早做准备。省得朝会开始,正题没一个,尽搁那里吵翻天,吵歪楼了。 崇祯还打算效仿旧时空,每次开会前,会在会场上方拉出横幅,上面写着某某专项议题研讨会,省得某些官员热衷歪楼。 只是担心太过惊世骇俗,朝臣们的老龄化严重,开会时再吓出几个心梗脑梗,怕是不好。 崇祯打算下次开朝会再拉横幅,什么事都讲究循序渐进。 治大国如烹小鲜,即使这个大国已经病入膏肓,崇祯帝也打算慢慢来。 因为他知道操之过切的危害,治国理政方面半瓶水的他,有时候做还不如不做。 黄立极,字中五,号我范,现任内阁首辅,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傅,可以说位极人臣,死后估计皇上要给他上个“文毅,文忠”之类的谥号。 用另一个时空的穿越小说里,王氏主母的话来说,“我父配享太庙,你怎敢休我?” 第18章 虾兵蟹将 黄立极大概就是这样的地位,至于他为什么会登上现在的位置,一方面是自己的实力和资历,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是魏忠贤的老乡。 很明显第二个原因才是主要原因。 他是公认的阉党,最少是阉党亲近分子。 黄立极已经是六十有余的年纪,身前一缕飘然白须直垂胸口,他表情淡定自若,坐在值房暖阁的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看着其他阁臣在商量着早朝的议题。 其实他的内心并没有他表面那么平静。值此阉党风雨飘摇之际,作为魏千岁的同乡,已经有很多毛头青年的御史,正磨刀霍霍,联名奏请皇上弹劾他这个首辅。 黄立极性子平和,处事圆滑。不过阉党一倒台,他就是再贪恋权位,也不得不引咎辞职。 乞骸骨回老家,带上一块“太子太傅”的牌匾,估计是他最好的下场。 这还是崇祯帝看在当初,黄立极拥立他上位的功劳。 其实对于世人评断他是阉党,他内心还是有些小委屈的,他就好比以前的首辅叶向高,只是想维持住内外平和,不至于因为党争就彻底瘫痪了内阁职能,为此不免于魏忠贤等人虚与委蛇,何罪之有? 所以他这几天茶饭不思,天天失眠,好好的一个老帅哥,浓密的白发差点熬秃瓢了,心里时刻都在琢磨着崇祯帝的心思。 他在家里吃着饭,就怕一道圣旨下来,闯进一帮飞鱼服,自己就要和那铁杆的阉党五虎五彪,在诏狱里团聚了。 虽然说他是首辅,已经是位极人臣,即使下台也要有该有的体面,可现在的崇祯帝,性格刚直严苛,不好回旋,君威确实不好揣测。 就在黄立极凄凄惨惨戚戚之间。 不想事情有了转机,对阉党施以雷霆手段的崇祯,突然转向,开始对阉党有点菩萨心肠了。 很快五虎五彪经过思想改造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十狗以下的阉党,也只有寥寥几个人还在诏狱里待着,最关键的是魏公公回京了。 这种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恐怖感,震慑了京城的正义之士。 这似乎预示着阉党挺过了这一关。 阉党中算最倒霉的听说,是已经贬谪,赋闲在家很久,已经远离阉党核心圈的顾秉谦,冯铨,还有不知名的孙之獬、陆九龄等人。 孙之獬是翰林院的编修,清贵至极,按说就只是阉党外围人员,根本打不着他。 据可靠消息,是皇帝不经意间在奏折上扫到了他的名字,二话不说就让锦衣卫把他捉进了诏狱。 顾冯二人,已经被出京的缇骑锁定了目标,听说全家都要被锁拿进京,算是要在京城诏狱里过年了。 如果阉党这次只有上述几人倒霉,那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黄立极又惊又喜,心里百爪挠心。他似乎猜到了皇帝的想法,可是他还想验证一下。 黄立极赶紧派人去联系魏忠贤,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 昔日门庭若市的魏府,如今谢绝来客。 黄立极不甘心,又派人去找崔呈秀他们,结果不出意外,都是大门紧闭,谢绝来客。 这几个阉党骨干,平时公务往来上碰面,也只是公事公办,态度生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黄立极心想,也许皇上给他们念了紧箍咒,说到底自己和他们阉党还是不同,不算一家人。 其实在天启六年,为了保住东林党方震孺等人,他不惜拿出首辅的气势,和魏忠贤等人硬刚,借口修建三大殿的事情,获得了天启帝的支持,饶了方震孺等人的性命。 此事以后,魏忠贤就和黄立极之间出现了裂隙,正在魏忠贤盘算着能替换掉黄立极的首辅人选时,天启驾崩了。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黄立极和之前的首辅顾秉谦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不知道新皇帝,看没看出来这一点。 黄立极此刻有点坐立不安,对自己的未来看不太透, 对皇上对自己什么看法看不透。 崇祯帝这个皇帝,他往上数数朱家所有的皇帝,单论处理阉党一事来,没有一个朱皇帝和他一样的做法。 之前的少年信王,本来就不是当未来皇帝培养的。 偏偏上位以后,仅靠一己之力,就懂得帝王权术,一番连削带打,拿掉魏忠贤和崔呈秀,其他人就是一盘散沙,没几天就把阉党这棵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只是现在的举动又让群臣云山雾罩,莫不是皇上想再把阉党这棵大树重新栽回去,那到底图什么? 群臣百思不得其解,更不得其法,由此可见,新皇算是得了道君皇帝的三分道行。 谁也没有办法想到事实的真相? 此崇祯已非彼崇祯矣。 “黄阁老,黄阁老·····” 一声呼唤把陷入沉思的黄立极拉回了现实,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老搭档张瑞图。 张瑞图一脸堆笑。 “黄阁老,该上朝了。” “好好,张阁老,一起去吧。” 七天一次的朝会,崇祯皇帝刚定的规矩,大家,特别很多低级官员还是感觉很新鲜的。 都只能在这个时候才能一睹圣颜,许多人心里很激动的。 这和后世那些大呼小叫的追星族,有一点点相像。 明朝自明武宗朱厚照开始,就再也没有一个皇帝愿意勤勤恳恳上早朝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勤政的皇帝,群臣心里莫名激动的。 他们可不想再碰到一个嘉靖、万历或者天启了,听说万历朝,有的三四品大臣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皇帝一面,朱家的皇帝就是这么放飞自我。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中了进士,考上公务员,却永远见不到买主大老板,想想真是一件令人感到心酸的悲催之事。 崇祯这个皇帝也就坚持天天上早朝,上了两个月的早朝,他就被人穿越了,前身就是个九九六的社畜,根本不可能在新时空还朝九晚五外加不定时工作制。 崇祯厌烦歇菜了,规定七天上一次早朝。 可是官员们很有容忍度,在这件事情上,还是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比不靠谱的前几任。 这位年轻的皇帝相当不错了,慢慢来,迟早会在他们的努力下,崇祯帝会成为尧舜禹汤的。 于是今天的大朝会开始的气氛,是相当和谐融洽的。 辰时初,就有在京任职的官员们陆陆续续聚集在紫禁城午门外,等待着大内的通传。 一群衣冠禽兽聚在一起,小声嘀咕,趁着监察御史还没有在岗的时候,能说两句就说两句。 第19章 崇祯帝的怪癖 户科给事中韩一良悄无声息来到,翰林院编修倪元璐的身旁。 “倪大人。” 翰林院官员清贵,自古就有“储相”的美名,进了翰林院的官员,有很大几率熬资历入阁。 倪元璐回首一看,是户科给事中韩一良,心想这也是可结交的朋友。 倪元璐礼貌回礼,缓缓道。 “韩大人。” 两人寒暄几句,韩一良忍不住开口道。 “倪大人,你对今天的早朝有什么看法? 陛下会怎么处置阉党? 听说魏忠贤他们已经被放了出来······” “禁言,我的韩大人,做臣子的不要妄自揣测圣意,老老实实列班上朝就是,今日我等可不是主角,你也不是阉党,着什么急? 着急的人在旁边呢。” 倪元璐心神很安定,不是因为这次朝会和自己关系不大,也不是因为阉党的事情。他今日已经接到了两位恩师的书信,说是不日即将回京。 两位恩师曾经都是天启帝的老师,如今回京,肯定是身负皇命,到时候,师徒三人同朝为官,还有不少同年守望相助,到时候为民请命,转折辽东局势,振纲肃纪,朝政真是大有可为。 所以倪元璐自在安定,俺有靠山俺怕谁。 他温言安抚韩一良,挺大个人了,当的官也不小了。 户科给事中位虽卑却权重,六道给事中之一,可以封驳皇帝和大臣的旨意,怎么这韩一良还是毛毛躁躁的。 他一个无党派人士,既不是东林党也不是阉党,慌慌个啥。 要慌要急也得是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云南道御史杨维垣。 咱们一边看热闹就是,阉党无论倒不倒,杨维垣这种墙头草都得倒霉。 杨维垣确实很急,此刻的他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阉党瞅他不顺眼,东林党也不会待见他。 崇祯帝刚登基那会,他就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作为阉党的外围成员,属于那种出力最多得不到多少好处的牢骚派。 他果断发扬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阉党光荣传统,狠狠反戈一击,弹劾了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等一众阉党骨干,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然那会子杨维垣还没胆子公然攀扯上魏忠贤,他的折子中还对魏忠贤歌功颂德。 一边弹劾崔呈秀,另一边跪舔魏忠贤,这种骚操作也是没谁了。 他弹劾崔呈秀等人的罪名就是他们“不孝”,丁忧期间没有回老家守孝。 后来魏忠贤也默许了杨唯垣的做法,这和他想弃车保帅的想法一致。 杨维垣成功了,可惜成功了一半,除了崔呈秀,其余人等都被他弹劾下野。 可惜的是,皇帝似乎看穿了他的用意,杨维垣并没有洗脱阉党的嫌疑,崔呈秀坚持了一段时间才回的老家。 崔呈秀的老家不远,就在北直隶蓟州,方便随时抓回来不是? 阉党眼看玩完了,又像波浪一样眼看着起来了。 随着阉党骨干陆续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杨维垣的位置就很尴尬了。 他想靠拢东林党,人家正眼不瞧你。他想回归阉党,可惜没胆子。 如今的他,真的比金銮殿上的皇上,还要更像一个孤家寡人。 杨维垣听见了倪元璐的讥诮之言,可惜他不敢反驳。 倪元璐是东林党,还是东林党中的一股清流,干实事。 他有的是帮手,杨维垣可没有。 就在官员们各怀心思,不老老实实排队等待的时候,皇极殿,太和殿也行,响起了上朝的声音,一个小宦官快步走了出来,大声呼喊着,让各位大臣抓紧进掖门。 于是无论说话的倪元璐和韩一良,还是沉默不语的杨维垣,都像一群小虾米一样,一个个鱼贯进入,等待着被太监和锦衣卫的搜身检查。 不要说什么不尊重人权,这是必要的程序,想一睹圣颜,窥探一下崇祯帝的芳容,没有一点忍耐和付出怎么行? 就像后世你去熊猫繁育基地参观网红熊猫花花一样,不也得接受园方各种繁琐的规定,排了老半天队,结果只看见了花花的屁股或者毛也没有看到,最后你还高兴得和屁打的一样,也没有忘了发个朋友圈。 如今的韩一良就是这样的心态,虽然他是户科给事中,可他真没见过皇帝陛下,先帝天启都没见过,那个有名的木匠皇帝,想见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至于不久前,崇祯帝的登基大典,他倒是去了,位卑权轻,只配站在太和殿外面的广场上,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崇祯。 前阵子崇祯帝召开的都是小朝会,只有在京五品以上高官才能参与,他一个正七品,那是没有资格的。 这次大朝会算是扩大会议,正好把他囊括了进来。 一想到可以近距离一睹圣颜,韩一良就心情激荡,刚才就按捺不住,失了定力,跑过去问了倪元璐几句废话。 其实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想问,这是人的本性,真是难治。 韩一良随着大队人马走过宽阔的月台,进了更宽敞的皇极殿,殿内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 地方大是大,三百多人挤进来,每人也就是能下脚的空。 韩一良很快就被挤到了犄角旮旯里了。 监察御史开始巡视整顿秩序,几百个官员挤挤挨挨,又没受过军训,自然做不到整齐划一。 监察御史厉声呵斥殿前失仪的小官,让冒失鬼抓紧滚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好不容易队伍整顿完毕,大朝会正式开始。 这时候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新朝新气象,崇祯皇帝时不时就要给自己的臣下一点小惊喜。 这时就见从大殿后面,跑出来二十个小太监,每人手里都是一摞摞和奏折一样的小黄本,还有小太监手里拎着一包毛笔。 他们穿梭在已经站好的队伍中,递给每个人一个空白小黄本和一支小毛笔,不用担心没有墨水,每一列队伍左手位置有一个砚台,一个小太监正在卖力研墨。 小太监们估计也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忙的手忙脚乱,嘴里不停喊着。 “各位大人借过。” “小的有眼无珠,踩了大人的脚,赔个不是,您先收收肚子,让小的过去。” “大人别问,杂家就是个干活的,免开尊口,省得监察御史看见。” 第20章 愣头青瞿式耜 韩一良起初不明白,朝会没开始,先发纸和笔干什么玩意。 韩一良有点感到荒唐。 “俺可是已经参加过殿试,成为进士了。 怎么回事?这朝会开得和上学堂一样。” 韩一良的记忆深处,被私塾先生戒尺支配的恐怖记忆被唤醒,一瞬间,浑身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官员队伍中也是有明白人,已经猜到了发纸和笔是什么意思? 韩一良呢? 直到忍不住抬头看到旁边一个官员,沾了一点墨,手捧小黄本,做专注状,他才恍然大悟。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前些日子,邸报上就说了。 这是皇上新制定的朝会制度,要求每一位列会的臣工,必须带上纸笔,记录皇上讲话时的真知灼见,方便朝会后认真领会。 不能会上点头如捣蒜,散会后就一拍脑袋忘个干净。 这是崇祯皇帝拍脑袋决定的事情,带有很大的随意性,他想体验一下,旧时空半岛金太阳的政治生活。 第一次的纸和笔就免费发放,下一次需要自备。 听说以后要是朝会时间太长,皇帝会酌情考虑为臣工们添加桌椅板凳。 这更是一大德政,北宋太祖赵匡胤开始,上朝的大臣就只能站着了。 韩一良瞅着手里薄薄的几十页纸的小黄本和小毛笔,心里什么感慨都没有了,只觉得当今圣上别的地方还没看出来,花活是真多。 就冲这一点,他更想看看当今圣上长得什么模样? 遗憾的是,韩一良那个七品户科给事中,还是看不清皇上的模样,有金丝楠木大柱子挡着,也有光线距离的缘故。 除了听见一个老太监干嚎一嗓子,接着就是人头耸动,雅乐响起,群臣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韩一良跟着跪,他最多看到前排几个同僚的大屁股。 但他知道皇上出来了,还坐在宝座上。 他能听到皇上的声音,挺温和中平的少年声音,就是听着有股懒洋洋的味道。 群臣三呼万岁,皇上自然说“众卿平身。”,礼毕,进入下一话题。 韩一良这个小官,看不到前面皇帝宝座的情景,他能看到的就是金碧辉煌的宝座屏风和满满登登的人头。 自然不知道前面品阶高的朱紫大员,队伍里已经是纷纷攘攘,窃窃私语,其中有人是愤愤然了。 也不知道就这一小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有失体统的行为,监察御史只当没看见,当强项令是挺好,可也得碰见识货的君王。 要是崇祯不识货,那监察御史当廷训斥朝廷大员,而且还是好几个朝廷大员,爽是爽了,后果也很严重。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朝廷大员做出出格的行为反应。 原因很简单,因为今天宝座七级台阶下,稳稳当当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原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的魏忠贤,曾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魏忠贤又站在了他熟悉的位置上,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王承恩。 对于某些官员来说,比生吞一只苍蝇还他娘恶心。 崇祯坐在宝座上,看着几百人跪在地上,为他一人请安,内心澎湃万分。 在旧式的封建政体下,皇帝无论再标榜为民做主,与民生息,仁君圣君,实质上他也只是代表他的家族以及外围势力的一个特殊集团的利益。 比较被其统治的老百姓。皇帝的地位突出孤立,过于明显,永远处在危险的边缘,尊严的神圣宝座下,酝酿着亟待爆发的火山。 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勤劳能干和善于被统治的,但同时也不缺积极造反的浪漫情怀。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皇帝这个职业,在古代,也算是独一无二的高危行业,不是被架空就是被捅…… 崇祯正在胡思乱想,神游物外的时候,底下人已经开始准备吵架了。 作为一个风气开放的朝代,士大夫胆子真大,以廷仗为荣,朝堂上众文官,敢把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群殴致死的胆量。 明朝从来不缺敢于和皇上对着干的御史言官,廷杖千遍又如何,咱要的就是犯颜直谏,青史留名。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东林党,虽然经过天启朝的摧残和人身毁灭,可依然磨灭不了他们骨子里勇于和皇帝对着干的决心。 此时殿中的东林党魁首,现任礼部侍郎的钱谦益,韩旷那个老资格还没来,他自然是京师东林党的老大。 钱谦益自然是不愿意看到魏忠贤,还有那左都御史崔呈秀,就在自己旁边,还有田吉,吴淳夫,田尔耕,许显纯,都好端端站在天子脚下,金銮殿上。 钱谦益眼睛余光犹如雷达一样,扫描周围,不觉心中一惊,好家伙,老夫被包围了。 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知道阉党已经回归朝堂,可这样成群结队站在太和殿上,简直就回到了天启六年的至暗时刻。 这成何体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对他们东林党极大的嘲讽和震慑。 魏忠贤回来就回来了,可是大模大样站在宝座之下,无疑释放了一个明显的信号。 “杂家魏忠贤又回来了,你们都小心点。” 这样的事情,东林党自然要有回应,反击最佳的途径就是当场弹劾,让皇帝下不来台。 当然钱谦益深深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老夫身后有的是小弟。 也不知道这老小子做了什么动作。 没有转身回头打招呼,也许他做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察觉的隐蔽动作,算是东林党接头暗语,简直就是敌后工作者的范例动作。 很快后面的绿袍官员队伍中,有了动静。 韩一良还在张望前方滚滚人头,企图看到皇帝时,他身边早已暴起一人。 只见这人两手一扒拉,小小的身躯,大大的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势挤开同僚。 后面同僚们已经是东倒西歪,狼藉一片,肇事者早就咣咣几步来到宝座前,扑通一声跪倒,高声喊道。 “陛下,臣请弹劾一人。” 第21章 瞿式耜,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一时间满殿俱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人身上。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身处焦点中心的那人就是全场最靓的仔。 那人是谁? 默默无闻一言官。 韩一良这时候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平级同僚,一样是户科给事中的瞿式耜,这家伙刚才和木头人一样,没想到胆子那么大。 两人同为户科给事中,他和韩一良唯一的不同是,瞿式耜是有靠山的,他的恩师就是钱谦益。 瞿式耜执弟子礼甚恭,平时钱谦益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这次冲锋陷阵,瞿式耜还是责无旁贷。 瞿式耜已经做好牺牲,最坏就是被廷杖的准备,挺胸低头,一副视死如归,桀骜不驯的样子。 崇祯不认识台下,这个大约四十岁,个子矮小的愣头青官员,看看官服是绿色,品级也不高。 他刚当上皇帝,那些四品以上的大员也只是混个脸熟,上哪里去认识一个七品的户科给事中。 正在尴尬的沉默中,王承恩三步并作两步,从御阶下爬到了崇祯帝跟前。 魏忠贤抬抬眼皮,他刚才也有爬到皇帝面前的冲动,最后忍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以前这可都是杂家的活。 王承恩膝行到宝座前,小声告诉崇祯帝。 “皇爷,此人是户科给事中瞿式耜,有名的言官。 他是礼部右侍郎钱谦益的学生。”再多的话,王承恩就没有说。 他是个宦官,说多了就掺杂个人情感,影响皇帝判断了。 “瞿式耜?”崇祯帝咂摸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瞿式耜,这个名字在自己御书房的屏风背面,榜上有名啊。 自己有写他的名字,还是红笔写的。 只是排位靠后一点,那也是简在朕心了。 这个钱谦益的学生,以后的南明史很有名的忠臣,他和他老师钱谦益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他为大明殉难死节,战死在了广西。他老师就是水太凉,头皮太痒,在南京就投降了满清。 这样一个大大的忠臣啊,就是名字太难写了。 要不是名字难写,还是谐音梗“去世死”,崇祯还没有那么深的印象。 现在瞿式耜就这样突兀地,蹦蹦跳跳来到自己身边,还给自己磕头。 崇祯收集历史名人的癖好又犯了,对于这样为了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人,崇祯总是很包容的。 想到这里,崇祯温言道。 “瞿卿,你想弹劾谁?” “禀告陛下,臣要弹劾的就是陛下座下站着的魏忠贤,他残害忠良,结党营私,犯下的罪行累累,人神共愤,罄竹难书。 臣听说他已经被陛下下旨流放,去凤阳守陵。 不知道为何此等祸国殃民的奸贼,今日会堂而皇之站在这朝堂之上? 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将此獠拿下,明正典刑,以慰士民之心。” 瞿式耜弹劾得相当干脆,他出头就是过河卒子赛如车,只准前进还必须威力大,没有回旋的余地。 崇祯帝点头颔首,似乎挺赞同瞿式耜的话。 魏忠贤听到瞿式耜的话,也没什么多余的解释,面无表情早已经跪在一边,等待听勘发落。 他心里明白,崇祯不会因为一个给事中的弹劾,就把他再定罪处罚,要不然之前一尺白绫就结果了他,皇上还费那么大功夫接他回来干嘛? 崇祯帝温言道:“瞿卿有所不知,朕近日又让他回来了。 只是免去了他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他一家的爵位都给他剥夺了,有罪的依法论处。 只保留了他东厂副掌印太监的位置。 魏公公在职期间,有功也有过,在朕看来,过大于功,属于可以改邪归正的。 原先流放他也算是比较公允。 只是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就想着饶了他的狗命,让他戴罪立功。” 崇祯帝不是在唱独角戏,他这边话刚落地,那边已经趴好姿势的魏忠贤,已经开始干嚎起来。 “老奴谢皇爷宽恕垂怜之恩,老奴自感罪孽深重,粉身碎骨不能报答万一······” 魏忠贤想和崇祯帝来个双簧,糊弄一下,让他前阵子被流放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惜愣头青瞿式耜不允许,可怜魏忠贤以前就没发现,自己在朝中还遗留了一个东林党的硬骨头,还是这家伙在杂家失势的时候,悄悄上来的。 以前杂家权势遮天的时候,也没见这家伙这么愣头青,不然说什么也要让他和杨涟去地下作伴。 在魏忠贤咬牙切齿中,大殿内回响着瞿式耜高亢激昂的声音。 “那臣作为户科给事中,就再次弹劾新任东厂副提督魏忠贤贪赃枉法、玩弄兵权,欺辱懿安皇后。 此等阉宦,只会卖弄口舌,蛊惑君上,祸乱后宫,有何用处? 更有何功劳? 此獠人人皆可杀之,臣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望陛下即刻下旨,诛杀此獠,以慰士民之心,以平四海之愤。” 瞿式耜给魏忠贤罗列的罪名,不是信口开河。 这是曾经东林六君子之一,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项罪名中的一部分,也是国子监监生钱嘉微弹劾魏忠贤的十项罪名的一部分。 前者在天启五年,杨涟送上奏折被害死在诏狱,后者是天启七年,也就是前两个月,崇祯当政,借此机会,成功扳倒魏忠贤。 崇祯脸色一沉,怎么滴,朕的话听不懂是吗? 就是忠臣又如何,现在是天启七年,大明还不缺忠臣,何况这个瞿式耜有点志大才疏之嫌。 崇祯不打算惯这家伙毛病,不然要上天。 “下去吧,等会朝会就会宣布对魏忠贤他们的处置,瞿卿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瞿式耜似乎没有看见刚才一脸和煦的崇祯,变了脸色。 继续原地不动,跪拜叩谏。 “臣再次恳请陛下诛杀魏逆,此等十恶不赦之徒,臣耻于与其同列朝堂之上。” 这是要死谏的节奏啊。 大明士大夫的光辉精神,此刻在户科给事中瞿式耜的身上闪耀。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是无数杀身成仁的士大夫。 第22章 瞿式耜的归宿 崇祯看到瞿式耜脸上的神圣便秘表情,就知道这老小子要憋什么大招,无非就是以头撞地,以头撞柱,还有勾引皇上廷杖他。 瞿式耜呀,瞿式耜。 你是邀得直名了,只是你这激进做法,你置君父于何地? 明朝就是邀直名,卖皇上的大臣太多了,才搞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不干正事。 崇祯心想,朕现在忠臣多的是,而且保证以后不管出多大的纰漏,都不会乱杀忠臣。 如果真出了天大的纰漏,比如还让张献忠那小子一把火烧了中都凤阳皇陵,崇祯最多发个罪己诏,杀几个贪官污吏。 从此以后,不杀忠臣从袁崇焕起。 当然不杀袁崇焕有个前提。 只要以后袁崇焕他不杀毛文龙,当然崇祯也不会给他杀毛文龙的机会。 毛文龙不能杀,只能换,崇祯打算招安郑芝龙以后,就让他儿子郑成功北上,以后慢慢接毛文龙的班。 哦,不对,这会儿的郑成功估计刚会走路,那就让他老爹先顶上。 郑芝龙是个官迷,到时候招安他。 告诉他北上辽东,就是个正印将军加封总兵,窝在福建就只能是个杂号五虎游击。 相信郑芝龙会做出令崇祯,感到满意的选择。 瞿式耜这个后世以身殉国,其实没多大实际作用的忠臣,可以暂时找个地方闲置一下,就像后世公司里有很多闲置资产一样,看似有价值,结果就是占地方,一百年也用不着。 想着想着,崇祯帝走神了,而且走神的时间很长。 这就很尴尬了。 这边瞿式耜摘去官帽,以死相逼,做威武不能屈状。 他想得挺美,接下来,得来的应该是崇祯帝的雷霆震怒,拉出午门廷杖,自己就可以像无数前辈一样,标榜青史。 或者是被他瞿式耜气节所动,崇祯皇帝转头就把魏忠贤咔嚓了。 总之,结果都是他瞿式耜的胜利,东林党的胜利。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皇帝就是这种神游物外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还保持了很长时间,彻底无视了他。 这让瞿式耜有点下不来台,内心有点小受伤。 皇帝明摆着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打算自己给自己找个出路。 瞿式耜站了起来,四处寻摸一下,找到了最近的柱子。 临行前大喊道。 “既然陛下不听臣的忠言,臣就以死明志。 大明煌煌二百多载,有的是臣这样的忠义臣子。 愿以臣血唤醒陛下。 陛下,臣去了。” 义正辞严说完话的瞿式耜,撩起衣袍,官服有点不合身。 瞿式耜就以每秒两米的速度朝着大柱子冲去。 这个英雄的举动刺激了周围官员的神经,要不是现在不兴点赞,他们非得给瞿式耜在直播间里,刷个大火箭不行,不过现场也是阵阵喝彩声。 “仗义死节,瞿大人真是我辈楷模。” “瞿大人,你就放心去吧,你家妻儿老小吾养之。” “瞿大人,你等着,下官这就接着弹劾魏忠贤,定要扳倒这个蠹虫。” 翰林院编纂黄道周,还有一个刘宗周,两人一个没忍住,也从墙角旮旯里蹦了出来,他俩觉得不蹦出来不合适,此时就应该鼓噪并进,形成声势浩大的攻势。 就比如前朝的大礼议和国本之争,哪次不是群臣逼着皇上就范的。 此时还没有人认定魏忠贤是谋逆死罪,现阶段是属于明朝上层内部矛盾。 就需要他们这些人添把火加把柴,众正盈朝就指日可待了。 大殿里一时间乱糟糟的,崇祯终于回过神来。 对于喜欢唱大戏,搏大名的东林党,崇祯也想好了应对办法。 很简单,那就是拆了他的戏台,让他无戏可演。 一个个不都是演员吗?朕就不看,你能怎么着。 崇祯一手撑着下巴,身体前倾,已经没有君王正规的坐姿。 他轻声道。 “锦衣卫许显纯何在?” 王承恩忙上前一步,高声喊道。 “宣锦衣卫佥事许显纯进殿。” 虎背熊腰的许显纯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听到皇上的话,快步冲了进来。 “臣在。” “许显纯,你帮忙让瞿卿下去,记住,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许显纯一愣,没想到皇上给他安排了一个细活,他还以为是拉下去廷杖二十呢。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回答“是,陛下。” 许显纯转身去寻瞿式耜,这家伙很好找人,阉党中凶焰最盛的就是此僚。 许显纯目光所及之处,群臣纷纷闪避,妈妈怕怕要回家。 许显纯这厮不要脸,武力值颇高,还是孝宗皇后的外甥,正宗的皇亲国戚,关键是这厮真敢虐待文臣,杨涟就是被他毒打酷刑致死。 在咋咋呼呼的文臣中,声名极度不好,可止小儿夜啼。 许显纯很快就锁定了每秒两米奔跑的瞿式耜,这厮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很明显瞿式耜不想死,他在等待皇上接他的盘子,没想到等来的是许显纯。 只见许显纯几个大踏步就冲到了瞿式耜的身后,也不等这老小子反应过来,就拿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 瞿式耜上一秒还是为证道献身的卫道士,下一秒就成为了活蹦乱跳的小鸡仔。 瞿式耜奋力挣扎,满脸通红,无奈身量颇矮,双脚始终够不到地面。 他声嘶力竭喊道。 “荒唐,可笑,大胆贼子,赶紧把本官放下来。 简直是有辱斯文。 本官要参你……” 许显纯单手拎住瞿式耜,转身来到崇祯帝面前领命。 “让瞿卿去广东当个巡按御史吧,算是给两广总督王尊德打个下手,替朕看着国家的南大门。 以后没有得诏不许回京。 吏部尚书何在?” 崇祯没有啰嗦,直接判定了瞿式耜的将来。 京城未来很多年,也见不着这位老兄了。 宝座下,一红袍大员出列,躬身道。 “臣来宗道在。” “吏部这就起草个文书调令,让瞿卿即刻离京,不得有误。” “臣遵旨。” 来宗道别的本事没有,当个橡皮图章,听话盖章的本事还是有的。 来宗道招呼左右侍郎,立刻下殿办理,效率出奇的高。 许显纯带着瞿式耜,刚走出紫禁城午门口,来宗道已经捧着新鲜出炉,墨迹未干的吏部调令赶来汇合了。 此时浑浑噩噩,还在呵斥许显纯的瞿式耜这才醒悟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已经从京城户科给事中,摇身一变成了广东巡按御史。 怎么说呢? 巡按御史官小权大,可直接对皇帝负责,并不受总督和巡抚管辖。 只是今天干嘛呢?他在弹劾魏忠贤,结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拎着后脖颈,生生拉出了太和殿,以后士林之中,他瞿式耜,岂不成了一个笑柄。 第23章 阉党主政的朝会就是好 士可杀不可辱,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瞿式耜试图挣脱许显纯的控制,可一个文臣怎么可能是一个武将的对手。 “微臣的话还没说完呢。 臣今日一定要血溅金銮殿。 陛下不听忠言,包庇阉党,迟早会出大乱子的…… 许显纯,你这个阉党,快点放开本官……” 已经死里逃生一回的许显纯,最烦别人说他是阉党,老子现在是帝党了。 你这老小子还在唧唧歪歪,生怕皇上听不见是吗? 许显纯有点心浮气躁,很快就付诸行动。 他隐秘的一拳让瞿式耜剩下的话,全部咽进肚子里。 皇上不准伤害瞿式耜,许显纯已经收了力气。 扛着瞿式耜,许显纯出了皇城,找来一辆马车,喊上几个锦衣卫,通知瞿家家属。 把瞿式耜塞进马车,马不停蹄出了德胜门,一路向南,竟不许在京城有片刻停留。 瞿式耜还是走回了历史的老路上,他还是因为恩师,被逐出了朝堂。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恩师钱谦益科场舞弊,仅此而已。 话说现在的东林党魁首钱谦益,当一个高官的水平,真是太浅薄了,没事就让徒弟顶雷。 ······ 这算是大朝会开始的前奏,经此一事,朝堂上的群臣都知道了一个道理,阉党还是那个阉党,崇祯皇帝并没有把阉党一巴掌打死的打算。 插曲结束,崇祯也不想放过那个搞小动作的幕后黑手。 崇祯帝开口道。 “礼部侍郎钱谦益何在?” 三绺清须,穿上官服,还是一副仙风道骨,老帅哥模样的钱谦益,赶紧出列躬身道。 “臣在。” “瞿卿是你门下,他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你的意思?” 崇祯帝的话有点玩味,说话也直接,他不懂古人的歪歪绕绕,以后说话也这样,需要大臣们抓紧时间适应。 老狐狸都算不上的钱谦益,就是不敲打不老实。 钱谦益浑身哆嗦一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体筛如糠。 “陛下圣明,微臣绝无此意,想是瞿式耜自己的主意。 微臣的弟子年轻气盛,口不择言,这才冲撞了陛下,并不是源自他的本意。” 钱谦益果断把自己摘了出来,作为东林党现在朝中的扛把子,自己是绝对不能倒的。 把自己摘干净了,再酌情为弟子瞿式耜求求情。 崇祯俯视着下方的钱谦益,规规矩矩的一个小老头,样貌并不出奇却很耐看,自带一种君子如玉的温润气质。 也不知道多年后,艳绝秦淮河的柳如是,为什么会看中这一个糟老头子? 这差不多是爷孙恋了,不知道多少青年书生暗里讥讽钱谦益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放到旧时空,嗯,放到旧时空也不足为奇。 不过崇祯帝已经打算留着钱谦益在京城了,现在只是想敲打敲打他。 钱谦益平时当个舞文弄墨的弄臣,也是不错的。 虽然明王朝已经来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可崇祯也不想每天过得苦哈哈的。 他很想像后世的康熙乾隆一样,他也带着一两个近臣,弄臣和爱妃,宫女,太监,和尚,护卫,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微服私访。 就是钱谦益以后没有机会被贬回老家,去金陵的秦淮河上去勾搭柳如是了。 那等到柳如是花开易折的时候,就是崇祯帝下江南的时候。 崇祯点点头,缓缓道。 “最好如钱卿家所言,你先退下吧。 往后要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做好本职工作即可,不要想着聚成一堆。 朕以后还要多多仰仗钱爱卿。” 钱谦益蔫吧了,没再敢多说话,退回朝列中。 余下的大臣要么是阉党,要么和阉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自然没有人再置喙,魏公公为嘛还站在金銮殿上? 屁话,大家都是朋友,站一辈子才好。 后排黄道周和刘宗周两位仁兄,还想梗着脖子接着当瞿式耜第二,第三呢。 结果被倪元潞等东林党同仁拦住,现在东林党势微,暂避锋芒,不能今天都折了进去。 崇祯帝慢慢扫视着万马齐喑的场面,心里很满意。 没有言官叽叽歪歪,这感觉真好。 崇祯这时候想起了爷爷万历,那个千年老宅男,被大臣怼自闭了,只能躲在深宫,画圈圈诅咒可恶的大臣。 这又是何苦,皇爷爷,自己说不过大臣,就找个魏忠贤这样的宦官料理他们,何苦委屈自己。 崇祯现在需要的就是一批跟屁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不是那些犯颜直谏的直臣。 那些直臣为了反对而反对,往往没有坏心却干了许多坏事,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崇祯帝作为一个有着未来历史印象的皇帝,自然不愿意再和那些人废口舌。 他现在需要的是听话的文臣武将,需要的是执行力。 大明以后的道路怎么走,朕可以自决,不需要人生导师,指路明灯。 崇祯帝接着对着大殿群臣朗声道。 “工部主事陆澄源,兵部主事钱元悫,刑部员外郎史躬盛,户部员外郎王守履,云南道御史杨维垣,国子监贡生钱嘉微。 这六人都在吗?” 听到崇祯的话,朝臣中很快出列六人。 朝堂之上又是一阵骚动,很多人都知道,这六人就是当初上本弹劾魏忠贤等人的急先锋。 钱嘉微本没有资格上殿,他是事先得到了锦衣卫的传唤。 “臣在。” “学生在。” “你们六人敢于弹劾魏忠贤和崔呈秀等人,都是国之栋梁,为了表彰尔等功绩。 朕给你们安排个差事,本职工作不动,去下面各省当个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 地方上有什么事,都可以密折上奏。 至于这个密折,顾名思义,就是悄着摸的给朕上折子,直接走锦衣卫的路子。 到时候每人一块锦衣卫腰牌,方便沟通交流。 好了,后面的朝会,你们六人也不用参与了,抓紧收拾一下,出京城办实事去。” 六人听了崇祯安排,有人喜有人忧,不是当事人的其他官员有点懵。 这是闹哪样? 刚才还因为瞿式耜弹劾魏忠贤,就毫不留情撵出金銮殿,一句口谕就发配到广东当巡按御史了。 这现在为了奖励之前弹劾阉党的六个人,也把他们送到外省去干巡按御史。六人听了崇祯安排,有人喜有人忧,不是当事人的其他官员有点懵。 第24章 对巡按御史的若干改动 敢情您这个皇帝陛下,无论奖励还是惩罚,都是喜欢把人踢得远远的,再安一个巡按御史的职位。 那这究竟是升官呢?还是贬谪呢? 按说巡按御史可是一个香饽饽啊,如今的左都御史崔呈秀就是干这个起家的。 可这次去的地方,无论是瞿式耜还是现在的六人,都是九边重镇或者南国流放之地。 当事人中,那感觉就更细腻了。 喜的人是贡生钱嘉微,好家伙,只是一封弹劾奏折,自己就从一个贡生,摇身一变成了威风八面的七品巡按御史。 到了地方上,上到布政使、巡察使,下到知府、知县,都要给自己送礼巴结,想想自己一趟巡查下去,运气好了,估计能捞得盆满钵满,不下几十万之巨。 钱嘉微想起另一个贡生陆万龄,投注错了对象,魏忠贤前阵子倒霉的时候,他竟然上折子歌颂魏忠贤的丰功伟绩,正好触了崇祯帝的霉头,一个斩监候算是跑不了了。 人生看来就是豪赌,赌赢了,人生就是美滋滋,赌输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钱嘉微已经想美了,其实他弹劾的对象崔呈秀就当过巡按御史,崔呈秀曾经在巡查地方时,明码标价,放掉一个江洋大盗需付纹银二千两,官员考评卓异需付纹银三千两,其他零零总总的标价,不计其数。 崔呈秀讲究的就是一个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要给钱,真就给你办事,信誉刚刚滴。 这简直就是钱嘉微学习的好榜样,估计钱嘉微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要向自己弹劾的对象学习。 忧的人是两个主事大人,巡按御史确实是个肥差,可他们俩本来就是六品官了,现在要去干七品的差事,皇上还说是表彰,怎么听着有点膈应人呢。 杨维垣则是狂喜,他现在是阉党和东林党都不容他,京城是一刻不想多待了,自己本来就是御史,皇上这一下,简直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他恨不得赶紧下去捞钱才是正事。 可惜某些人实现财务自由的美梦,终究比前朝更难实现。 崇祯帝对巡按御史设了一个槛。 “对于你们这些巡按御史,那都是正儿八经,代天子巡视四方的钦差了。 朕担心一人顾不过来,难免有失错漏,朕补充一下你们的职能部门。 厂卫各抽调一人跟着六位巡按御史,国子监及在京秀才以上学子,可以报名作为巡按御史的随从。 每个御史必须有六名学子跟随,朝廷给予路费补贴。 学子可以回京后,另行写一份阅历交给内阁。 内阁将内容明发邸报,以后朕会把邸报作为对内对外宣传的窗口,必须重点扶持。 告诉这些学子,这份巡查履历可以作为日后科考加分项,考官会酌情优先录取。 以后巡按御史就按这个标准来,最大程度避免集权腐败。 有什么不足之处,发现了以后随时再改。 大家谁赞成谁反对? 放心大胆地提,朕虽不比尧舜禹,但也是一个虚心纳谏的君主。 大明不因言获罪,御史言官皆可风闻奏事,朕也会遵循这条祖制的。” 这种对巡按御史制度和科举制度的重大改革,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动了。 放在东林党众正盈朝,或者是万历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那些言官御史,估计会拿着祖宗规矩,把崇祯喷个狗血淋头。 现在多好,崇祯出口成宪,乾坤独断。关键是崇祯自己知道他做的都是对的,不用担心这些文官翻后账。 崇祯的话一说出口,下面就是“是是是是是是,对对对对对对。” 一片友爱和谐的氛围。 大殿内,厂卫代表魏忠贤和骆养性拔得头筹,还提什么意见,皇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俩抓紧磕头领旨就完了,国子监祭酒孔贞运也在附和。 之前的国子监祭酒,已经因为陆万龄这个监生被免职,孔贞运这个孔氏族人成了新的国子监祭酒。 再之前挂冠而去,不愿为魏忠贤立生祠的前任国子监祭酒林钎,在福建老家抵御海贼呢。 下面群臣都是一片附和。 内阁几个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刘鸿训,自持身份,只是矜持点头,也表赞同罢了。 都察院老大左都御史崔呈秀,还想说几句拍马屁的话,后来想到低调为好,也是抓紧附议。 又是一片赞同,这次是言官御史发声,老大发声了,他们也得跟上。 “臣附议。” “臣等附议。” “陛下英明。” 很好,这才是和谐的君臣场面,崇祯满意地点头,很好,非常好,这样才是众正盈朝,上下一心嘛。 只有新鲜出炉的六个巡按御史一脸懵逼,继而如丧考妣,嗯,等会就比死了亲爹亲娘还要难受。 目前看来,巡按御史不是香饽饽,是个烫手山芋了。 崇祯才不管那六人是怎么想的,挥手告别六人,礼送出殿,崇祯讲究的就是一个高效率。 大朝会进入下一话题。 “王大伴,你念一下朕对所谓阉党的处置。 诸位臣工近日疑虑颇多,一些心思重点的人,都不能好好正常处理公务了,这很不好。 今日朕一并为诸位爱卿解惑,平息诸位惶惶不安的情绪。 经此一事后,大家就知道朕的心意了。 以后殿上的诸位,无论是文臣武将,内侍勋亲,大家君臣一体,劲往一处使,要一致对外。 朕不希望看到互相拆台的现象发生。 好了,王大伴,你可以开始了。” 王承恩得到了崇祯帝的示意。清了清嗓子,拿起一道圣旨开始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阉党即帝党······” 王承恩嘚啵嘚了一个时辰,总体意思如下: “朕是个仁慈的皇上,不愿牵连过多,绝大多数朝臣还都是好朝臣。 在朕看来阉党,无所谓阉党,阉党只是走错了方向的帝党。 这些人都是朕的好臣子,只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到朕身边的路。 朕对他们一直是心怀慈爱之心的。 这次只是稍微修理他们中的一小撮害群之马。” 第25章 帝党新格局 原奉圣夫人客巴巴祸乱宫廷,断绝先皇子嗣,判凌迟处死,她的儿子侯国兴处斩,全家流放到辽东给关宁铁骑当奴隶,遇赦不得赦。 家产全部充内帑。 原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魏忠贤,家中成员的爵位一并撤除,发送回河间府老家务农。 有人命官司的多交一份赎罪银,重新授予魏忠贤东厂副掌印太监的职务,家产九成充内帑。 魏忠贤亲信太监,总共有四人。 分别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秉笔太监李永贞、李朝钦、刘若愚。 除刘若愚之外,其余三人跟着魏公公去东厂当差,继续当魏公公的左膀右臂和狗头军师。 家产依魏忠贤例办理。 刘若愚作为文化水平最高的技术人员,阉党的大部分文件都是他起草的,可谓比魏忠贤还要了解魏忠贤的阉党。 为了方便崇祯垂询,继续留在宫中,当他的秉笔太监。 崇祯帝希望刘若愚还能像旧时空一样,还能写出《酌中志》这样的史书。 人才难得,有才的太监也是一样,这一点,崇祯一视同仁,不会动不动就歧视太监,还把“阉宦”挂在嘴边。 当然以上四位太监也是要交出九成家产的。 这四位太监当场就给崇祯跪下了,山呼皇上万岁,对崇祯是感激涕零,说崇祯是尧舜禹汤一样的仁君、圣君。 新时代青年灵魂的崇祯,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太适应这样赤条条的拍马屁。 一天下来,崇祯皇帝快要被夸成神仙了。 真是愧不敢当啊。 哦,差点忘了介绍崇祯这边的亲信太监。 魏忠贤都没事了。 当初帮魏忠贤求情的徐应元也已经免罪,回京赴任了。 说完内廷,接着该说外廷了。 五虎五彪,首当其冲。 他们曾经是魏忠贤的忠犬爱子,现在魏忠贤都是崇祯的忠犬了。 他们自然就是崇祯的犬中犬。 啊,不对。 他们的忠心已经不需要有魏忠贤这个中间商赚差价了。 他们就是崇祯的忠犬,值得崇祯大力维护一下。 君父,君父,就是这样的字面道理。 可惜有的文臣风骨太硬,总想和君父对着干。 前期崇祯是大棒伺候,把他们吓得不轻。 现在是给个甜枣,让他们乐呵乐呵,对崇祯感激涕零。 这种又打又拉的战术,一直在人类的历史上很管用。 正所谓御犬之术矣。 崔呈秀保留左都御史的职务,家产九成充公。 其余五虎五彪和十犬,均照此办理。 他们的官职都是暂领,临时工。 若有人对他们业务能力存在质疑的话,朕随时欢迎有人弹劾他们,只不过弹劾之人要有能力接他们的班,才能弹劾。 至于各地建造的魏忠贤生祠,不准拆毁。 这些生祠,一砖一瓦皆是民脂民膏,应该还之于民。 崇祯皇帝的打算,是这样的。 生祠重新换个学堂牌匾,魏忠贤的雕像,无论是泥塑的还是木雕的,统统削刻两下,改成至圣先师孔子的模样。 看看那些雕像,还是很好改的,一个个挺胸抬头,一大把胡子,那里像一个太监了。 王承恩念到这里,台下又是一片嘈杂,实在是崇祯皇帝的操作太骚了,让人不得不惊讶。 这些年,魏忠贤一直在大明搞个人崇拜那一套,他九千岁就差能上天了。 所以现场的官员并不感到愤怒,只是觉得荒谬绝伦。 这样祠堂就变成学堂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三朝要典》不用禁毁,可以去芜存菁,刊登上市,毕竟是东林党的黑历史,崇祯不避讳谁来看。 内阁诸位阁老皆是崇祯的股肱之臣,不许下面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弹劾。 以后没有真凭实据,不准言官弹劾四品以上大员。 以上就是崇祯处置阉党的手段,有谁赞成?有谁反对? “当然肯定还有疏漏之处,有的话日后哪位臣工可以提醒朕,朕再做补充。 不过估计也是细枝末节,小小不然了。 好了,朝会结束,国朝养士不易,抓紧点卯上班,干正事去。” 以上就是崇祯的原话,当然需要一些有文化的太监润色一下。 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就这样,天启七年最重要的查办阉党的大案,就被崇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罪大恶极者,只有客氏、顾秉谦、冯铨、孙之獬、李若琳和陆万龄等人,真正处死也就是这几人。 对比另一个时空,崇祯扩大化的打击阉党,罪名等级划分就有七等。 一口气处理了在京官员二百六十多人,这还不算各地区的官员。 崇祯砍掉了京师官员编制的三成还多,爽是爽了,可惜遗患无穷。 崇祯后面十几年的日子,朝廷上空始终笼罩着逆党案的阴影,打击扩大化就导致了人人自危,没有几个人愿意为朝廷为皇上出全力。 以后人人攀咬,动辄就是阉党余孽在作祟,需要皇帝重拳出击,搞得崇祯天天训斥大臣,罢免首辅和过家家一样。 现在崇祯帝只是杀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人物,至此阉党改了名字,变成了帝党。 两相对比之下,中枢朝廷算是没有受到太大的调整,崇祯一切都是为了维稳,为了有一个可以大概能贯彻落实自己构想的政权结构。 而阉党控制的朝廷乃至地方政权,无疑就是崇祯可以现成能使用的工具人。 虽然帝党队伍还是不纯洁,里面充斥着不少品质低劣、滥竽充数、贪得无厌之辈。 不过好歹都听话,能跟着崇祯的指挥棒走,这就足够了。 当然,阉党的事情还远远没完,后期会蹦出来一个叫黄宗羲的人,给崇祯帝和阉党带来了不大不小的头疼事。 因为他的爹爹叫黄尊素,和杨涟一起被许显纯等锦衣卫折磨酷刑至死。 崇祯还是很喜欢黄宗羲这个历史名人的,轻易不想走在历史名人的对立面。 王承恩喊了一嗓子。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崇祯抬腚走人,后宫佳丽三千,他可不想把一天的好时光,都浪费在和大臣费口舌上。 “爱妃们,朕来了。” 第26章 热烈慰问内阁成员 就这样朝会结束了,有不服气者很多。黄道周和刘宗周算两个。 两人联名上奏折,问崇祯帝他这次大朝会,自己那个小黄本上,应该记什么? 记什么?表面上看疑问句,其实就是质问皇上,您皇帝陛下在朝会上,做起了一言堂,他们阉党只知道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一味屈就您这个皇上。 而我们两个东林党或者说同情东林党的人士,未来的理学大家,道德楷模,可不会做那趋炎附势之徒。 一定要给皇帝陛下您一个直臣的形象。 当廷抗辩,直犯龙颜,他俩在同仁的劝说下,是不敢的。 官小分量不重是一方面,认怂服软是另一方面。 崇祯帝认识这两个忠臣,只是庶务能力有限,和瞿式耜是一个类型的官员。 刘宗周近期刚被提拔为顺天府尹,这是内阁和吏部公推的结果,崇祯认为刘宗周这个活在官员自我提升道德情操,就能改变腐败官场的理学家,是干不长这个顺天府尹的。 顺天府尹是正三品文官,按说官职不小了。 可惜上面的婆婆太多,不是能力强手腕高超的官员不能驾驭这个官职。 对于这两个加起来叫周周的官员,崇祯打算以后的教育改革中,把他俩安排在教育战线上,专门负责高等教育机构的爱国情怀教育和渎职官员的再培训上。 因此对于这样的官员,崇祯自我安慰自己要多点耐心和温柔。 崇祯在给他俩的批复中,只有四个字“以和为贵”。 就这四个字,多一个字也没有。 ······ 大朝会结束后,京城官场稳如泰山。 也许这个官场有太多的龌龊和不堪,可这个大明的中央机构,并没有因为帝国皇帝的更换而出现任何的动荡。 对于现在的崇祯来说,能够维持朝政的相对稳定,这就足够了。 朝会后,崇祯驾临午门右首的内阁班房。 亲切慰问以黄立极为首的内阁班底,盛赞黄立极老成谋国,慧眼识珠,懂得治国之道和提携后进之辈。 面对黄立极等人试图自请辞官,回乡颐养天年的请求,崇祯帝佯装大怒,顾左右而言曰。 “朕再次重申一遍,内阁助朕协理国务,直通内外,为至关重要的中枢重地。 内阁首辅更是重中之重。 黄阁老自天启六年任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庇佑了很多青年才俊。 朕能登大宝,黄阁老为首倡之功,朕的年号也是黄阁老所拟。 黄阁老对朕之功,朕须臾不敢忘。 以后不许科道之官对内阁风闻奏事,肆意指责内阁行政措施。 弹劾四品以上大员,必须有真凭实据。 有些言官御史,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后违者发配三千里。” 说完这些,崇祯演员瘾还没过足。 在众目睽睽之下,崇祯皇帝抬腚起坐,快步上前抓住黄立极苍老的手。 这种失了体统,君臣过分亲近的行为,惊掉了内阁班房中其余所有人的下巴。 随行记载起居注的官员,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拿着毛笔和小本本,一时间一字不敢记。 总不能在起居注上写道。 “天启七年十一月初一冬,帝与黄阁老相谈甚欢,帝动情处执阁老手……” 啧啧啧,看着都肉麻,让人浮想联翩,有失帝王威仪。 如今圣上,每做特立独行之举,都是在洗刷着周围人的三观,引领着大明朝的新风尚。 崇祯皇帝看着年近六十耳顺的黄立极,那是满眼的深情。 “黄爱卿,朕不敢自比周文,周武二王,却愿将黄爱卿比之兴周八百年的吕望。 愿黄爱卿再维护朕几年时光,你我君臣佐使,相得益彰,共谱一段传世佳话。 朕以后会规定一届内阁为五年,首辅有能力和精力的能连任两届。 非特殊缘由,不能随意撤换。” 崇祯话语一出,满堂华彩。 黄立极被感动得老泪纵横,当场表态。 “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愿为大明肝脑涂地。” 剩下的几位内阁辅臣,比如施凤来,李国普,钱龙锡,刘鸿训,那感情就复杂了。 就算多年宦海生涯,养就定气神功,此时也免不了产生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一个个眼睛通红,恨不得拉开黄立极那老东西,以身代之。 “可恶,让老夫上,老夫比黄立极年轻有为多了。” 这估计是在场阁老们的心声。 经过这场政治作秀,甭管真心不真心,感动没感动。 所有当官的都明白了一个事情。 黄立极,内阁首辅的位置,几年之内,只要自己不作妖,那是稳如泰山。 崇祯皇帝并没有一朝皇帝一朝臣的打算。 和黄立极来了一场激情四射的商业互舔之后,崇祯皇帝累了。 后面几个阁臣,他就有点提不起精神。 崇祯帝和几个内阁大臣在内阁班房里,一个坐御塌上,剩下的坐下首椅子上。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下闲话。 真是闲话,没什么好聊的。 崇祯跟他们又不熟,而且崇祯自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都五十多了,能聊什么? 崇祯自己刚才的演员亢奋情绪已经过去,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看着一张张期冀的神情,一张张等待夸奖的老脸,崇祯没词了,有点尴尬。 “好家伙,你们这些阁臣是打算,让朕变着花样一个个夸过来吗? 想得美!” 崇祯顺势举起一个写着名单的纸,举在身前,遮挡住了对面阁臣可能飘来的视线。 “李国普? 是了,那个坐朕前面,离朕最近的小老头,瞧瞧,面对朕笑的一脸褶子,一看就是个明白圆滑的人。 嗯,听说诗词写得好,也会提建议,和阉党联系一般化,也不是事事遵从。 关键不喜欢呛皇上,挺好,他这个次辅先用着,过渡一下。” 崇祯一边看着名单,一边找人对号入座。 阁臣七八个,他是有些人认识,有些人不认识,有些人认识了又忘了,需要重新加深一下印象。 第27章 四出的缇骑 不能到了关键时刻,随手一指内阁成员。 “那谁谁?出来回朕话。” 那就有点粗鲁不礼貌,失体统了。 “施凤来? 没听说过,很有名吗? 好像历史上籍籍无名? 钱龙锡? 好像听说过,和袁崇焕关系挺好,一内一外的,也有人说是谣言。 记得旧时空里,他俩差点结伴一起上了黄泉路。” 崇祯帝再次闲聊一阵,对自己的内阁有了个大致的认识,重申一下对所谓阉党的处置方案。 除客氏一家,再加上顾秉谦,冯铨,孙之獬,陆万龄等不足十人处死外,余者包括地方上的官员,只是罚没九成家产。 陆万龄这个国子监监生,必须死,而且死得不能太轻松,崇祯重点强调一下。 实在是此人太过恶心,竟然异想天开,把魏忠贤抬进文庙里,和至圣先师孔子肩并肩,一起享受天下人的供奉。 想想那画面,文庙供桌上,左边是孔子,右边是魏忠贤,简直想想都刺激。 魏忠贤,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混混,当太监当到这份上,也是空前绝后了。 幸亏天启死得及时,不然陆万龄这家伙的阴谋就得逞了。 崇祯一想到哥哥要是没死,回头自己也要像拜孔子一样,拜魏忠贤这个太监,他就有点难受。 咦咦咦,对了,这是不是才是皇兄天启的真正死因? 崇祯希望内阁指导三司尽快结案,这点工作量并不大,两三天就能处理个七七八八。 这起案件过去后,内阁和六部九院科道,要尽快抽身,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日常公务上。 “未来的大明可能是多事之秋,朕还要和诸位爱卿携手共进,众爱卿一定要了解朕的良苦用心。”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崇祯就起身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阁臣们,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问政吗? 怎么就偏爱首辅一人? 其他人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未来的大明是多事之秋,比他哥哥天启时期还要不好吗? 这不是在诅咒自己吗? 这些大臣不知道的是崇祯帝是旧时空的人,已经知道未来崇祯年间大明的内忧外患。 崇祯已经有了自己的真实打算。 崇祯的打算很简单,不过就是按照旧时空雍正的历史。 “依样画葫芦,内阁不动,里面的人无论再折腾都不怕。 首辅只要维稳,替朕应付鸡毛蒜皮的政务。 对于军事战役,朕再另支个炉灶,建立军机处就是了。” …… 天启七年最后一个寒冬即将过去,新的崇祯元年马上开始。 京城的四九门,最近有点热闹,临近年关,有钱没钱,老百姓都是要过年的。 没人注意的是,一些缇骑正在频繁外出,一个个行色匆匆。 在没有无线电、手机电话等未来通讯手段,一切消息的传递都要依靠马力,信鸽有它的局限性。 十七世纪的大明神州大地上,以京城为中心,十几支小股厂卫像蜘蛛网一样散布出去,正在马不停蹄地奔跑。 每支小队伍都有自己要寻找的目标。 其实大朝会没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奔跑。 因为亲爱的崇祯陛下,交给他们这些缇骑一个要命的任务,必须把名单上的大人物们都请到京城里过年。 “朕要和名单上的这些爱卿们平台召对,共商国家大事,尔等要是延误了时间,怠慢了朕的爱卿们,尔等就不要回来了,抓紧挖个坑就地把自己埋了。 我会让南镇抚司给你们报个工伤的。” 崇祯也不管这些人听懂听不懂“工伤”的意思,朕只负责说话造新词,下面这些手下,要懂得自己领会,提高自身的主观能动性才行。 对外面的大臣,崇祯还要假客套假客气。 对于自己的亲信厂卫,必须要快节奏,雷厉风行,爱咋咋地。 只有这样,才能跟上崇祯的步伐,跟着崇祯总有一天,总有人会有想法,去探索外面的星辰大海。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崇祯放出去的厂卫,到时候到了地方找到人。 带上皇上的圣旨,这些缇骑必须好言好语哄这些大人物上京,还要双手奉上车旅费盘缠。 想想他们这些天使,对待被传旨的,还要卑躬屈膝,也够干得心酸的。 由不得崇祯不着急啊,因为他面对的敌人是,关外已经登基称帝一年的皇太极和已经快要火山爆发的陕西民变。 皇太极这老小子比他老爹努尔哈赤聪明,对待汉人的手段也温和得多。 在稳定了内部秩序,巩固汗位后。 皇太极这个三十五岁的老小子,嗯,比崇祯皇帝大将近二十岁,正是年富力强,野心和实力并存的年纪。 皇太极意气风发,拔剑四顾,西南方向宁锦防线还是他们爷俩不可逾越的天堑,那就捡软柿子捏吧。 皇太极召集八旗铁骑,就急吼吼开始了对外征伐,先是一支偏师二贝勒阿敏搞定了朝鲜,逼得朝鲜国王签订了城下之盟。 接着皇太极自己亲征,联合亲家科尔沁胖揍了一顿察哈尔的林丹汗。 林丹汗面对天之骄子的皇太极,简直就是一个人肉沙包,没点黄金家族的气质。 林丹汗几无还手之力,连明军都不如。明军还有坚固的城池可以当缩头乌龟,他只有茫茫无际的大草原。 林丹汗被胖揍得一路往西,很快就失去了大片祖先的土地,也失去了能为大明屏障北方的资格。 明朝蓟镇长城防线已经可以不用防守蒙古鞑靼了,嗯,更凶狠狡猾的建奴已经在路上。 皇太极靠着两场胜利的掠夺缴获,平息了国内的灾情,获得了八旗上下一致拥戴好评。 东风吹,战鼓擂,他皇太极又感觉自己行了,拔剑四顾,还有谁? 还有谁? 还有西南角的关宁防线,没说的,皇太极带着一帮兄弟子侄亲戚,志得意满地开始走上了他老爹的老路,一路死磕明朝的辽西走廊。 宁锦防线的坚固,只要没有自己人拖后腿,可以熬死每一任金朝的大汗。 赵率教等人在锦州拖住了皇太极的军队,皇太极啃不动当头的锦州城,想绕后偷袭宁远城,打算来个中心开花。 没想到被袁崇焕带着满桂和祖大寿搞了一个漂亮的两面夹击,这就是宁锦大捷。 第28章 动了凡心的崇祯 要是没有这场大捷,崇祯说不定就要在登基大典上,体验一下徽钦二宗在开封城下的故事,那时候他哥哥天启估计还没死,兄弟俩和宋朝的父子俩,嗯,挺应景的。 当然是有可能,宁锦不大捷,山海关守住也行,这算是高地塔了。 为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可以安稳地待在京城,崇祯必须要派强将精兵把周围的高地塔守住,二塔三塔也不能丢,否则我方水晶天天被敌方推,那也不是个办法。 在崇祯眼里,所谓的二塔三塔就是京畿周围的边防重镇,宁锦防线、蓟镇、宣府大同。 再远点的榆林镇,甘肃镇,暂时不用考虑。 崇祯不相信皇太极可以迂回整个漠南,从辽东巴巴跑几千里到西边的榆林镇,再破个长城关口,来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自己行,他的部队也遭不住啊,万里长城贴边走,几千里武装游行的距离不是中古时代的军队可以承受的。 这样的话,累死他个龟孙。 至于从辽东半岛坐船到天津大沽港搞偷袭,那更不现实。 那是十九世纪日不落帝国的基操,建奴要是这么厉害,崇祯直接举白旗。 建奴就是旱鸭子,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估计在渤海湾里,这些建奴不用别人动手就得自己把自己玩沉了。 所以宁锦防线、蓟镇、宣府镇、大同镇就是崇祯目前最关切的二塔三塔,尤其是蓟镇。 旧时空的历史上,崇祯二年,皇太极就是从这里的防线喜峰口,轻松突破。 在京畿地区来了个潇洒走一回,赚得盆满钵满不说,还惹得二十岁的崇祯胡乱杀了一批大臣。 一些甘肃陕西的边军勤王之后,朝廷卸磨杀驴不管后勤了。他们一哄而散,后来成了流寇中的中流砥柱。 眼下当务之急,先必须把那个只会溜须拍马,为魏忠贤满京城建生祠,甚至建到关外的蓟辽总督阎鸣泰撤换掉。 这样尸位素餐的家伙还留在蓟辽总督的位置上,简直比百里守约守高地还要可恶。 游戏可以重来,皇帝的生命再精贵也只有一次,不能读档回泉水重来。 崇祯帝眼巴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把京畿地区武装成一个刺猬。 所以崇祯这次召集的大臣,都是大明真正的救火队员,叫做裱糊匠也行,个顶个不比后来的李鸿章差。 这是他在屏风后面,琢磨了半天,才挑选出来的,有些人还没有展露头角,崇祯也顾不得拔苗助长的嫌疑。 崇祯帝相信,只要是被历史认证过的人才,无论经历怎样的变化,他都是会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崇祯在期待着这些股肱大臣的到来,他发誓,即使到时候这些人中,有一两个刺头,臭脾气加上臭嘴,自己也都能忍受。 ······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崇祯拒绝了田贵妃派来的小宫女的邀请,这几天一直陪着田贵妃在西苑那边厮混,宫中已经有不好的传言。 今天晚上自己必须要去陪一下皇后大老婆了。 崇祯摸摸鼻子,暗暗想道。 周皇后风评不错,虽然有个不省心的爹叫周奎,其他方面都挺好,还能勤俭持家,自己的龙袍打补丁,她也跟着纺布织衣,就像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一样。 崇祯心里这样想着,这一辈子定也不会负她,小俩口和和睦睦,过一辈子。 正在想的失神的崇祯,低头就看见了田贵妃派来的小宫女,一副可怜巴巴,满脸失落的样子。 看着就想让人欺负。 十七岁的皇上忍不住玩心大起,他的灵魂到底不是那个心如止水,木讷寡言,明哲保身十几年的皇家少年。 崇祯想到做到,慢慢俯下身来,他身量很高,有周围侍从宫女的衬托,显得鹤立鸡群。 在周围太监宫女侍卫的惊恐眼神中,崇祯伸出了自己的罪恶右手,一把捏在了小宫女那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上。 吹弹可破,肤若凝脂,少女的肌肤就是最好的催情剂。 感受着手指尖触碰到的腻滑柔软,崇祯帝忍不住心中一热,到了做牲口的年纪,不做牲口,确实不好过。 特别是一个帝国的皇上,你不做牲口,强忍着,简直就是对全体臣民的犯罪。 不过看看小宫女的年龄,似乎不到豆蔻年华,崇祯又觉得自己是个牲口,看到是母的就想上。 “去告诉朕的爱妃,让她安心睡觉。 别担心朕会冷落了她,过几天朕带她去个好玩的地方。” 安抚完那个长相甜甜的小宫女之后,崇祯一甩袍袖,大踏步朝坤宁宫而去。 他走出了一个少年天子应该有的朝气,走出了女人只会耽误我拔刀的英雄气概。 崇祯实在不耐在紫禁城里,还要坐那排场十足,速度和龟爬一样的龙辇,旁边还要有吹吹打打奏乐唱曲的侍从。 他索性在宫里行动都是安步当车,也能欣赏一下原汁原味的紫禁城风景。 一路走一路小跑还锻炼身体呢。 崇祯是潇洒恣意了,留下了一群呆若木鸡的侍从。 这些伺候皇帝的人虽然知道历朝历代,总会有那么一些帝王初登大宝,就性情大变,得意忘形,纵情声色。 比如当今圣上的皇考泰昌皇帝,一夜没睡,连御数女,爽是爽了,只当了三个月的皇帝,就去皇陵里面躺着了。 要不是明英宗办件好事,废了妃子殉葬的传统 。 前几年闹幺蛾子的李选侍,说什么也要被大臣们逼着,去地宫里和泰昌帝汇合。 不要低估了这些大臣为国为民,诛锄异己的狠心。 说个题外话。 泰昌帝的死也给当时的阁臣们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因为这一年里,大明朝的宝座上轮流坐了三个皇帝,万历,泰昌,天启。 这一年的年号怎么起? 那可是消耗了不少大臣的脑细胞。 嗯,扯远了,回归正题。 手持拂尘,身穿蟒袍的王承恩,招呼几个手脚麻利的内侍抓紧跟上皇帝陛下轻快的步伐。 王承恩则是眯着眼看着眼巴前,还有点懵的小宫女,这个小女子到底有何本钱,让皇爷驻足良久,还要把玩两下。 第29章 一本正经的周皇后 王承恩看了半晌,没看出此宫女本钱在哪里。 姿色有点但不多,主要是胜在青春年轻,身材最多有点丰韵,可以看出未来是个丰满型的。 难道皇爷现在的口味,就是喜欢这样朴实无华,好生养的女孩。 王承恩心里慢慢琢磨,并不耽误他开口说话。 “快回去找你家贵妃回皇爷的口谕吧,记着咱家的话。 皇爷刚才的行为,你自己要掂量着给贵妃说。 有的可以说,要说全。 有的事情不要添油加醋。” 小宫女看来不笨,听了王承恩的话,直接磕头谢恩。 王承恩很满意小姑娘的灵醒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公公的话,奴婢叫喜儿。” “嘿嘿嘿,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宫里头就缺少你这样喜庆的名字。 好了,喜儿姑娘,你快回去吧。 以后有机会,咱家会与你好生亲近的。 快忙去吧。” ······ 坤宁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几个年长的太监和宫女,都是喜笑颜开的。 正宫娘娘的坤宁宫,那是自登基以来,许久没有皇上的身影,伺候皇后的人,都开始有点人心惶惶。 没想到,今天早上喜鹊喳喳叫,果然傍晚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就来报信,皇上今晚驾临坤宁宫。 一则消息,让宫里上上下下喜上眉梢,简直和过年一样。 管事太监何贵早早就去御膳房传皇后懿旨,让小厨房安排整几个可口的小炒,今天皇上会到坤宁宫就寝。 紫禁城,说破天,所有女人都是围着皇上一人转的,皇后也不能例外。 皇后,皇后,那就是皇上后面的女人,仅此而已。 太和殿,乾清宫,坤宁宫是在一条中轴线上,哦,还有一个小点的交泰殿。 崇祯撩起衣袍,一路小跑向北,身后小太监根本就跟不上。 这就是宫中没有太后的好处,崇祯要是野起来,基本上没有长辈管束他。 最多上面有一个刘太妃,和崇祯没有血缘关系,性子也恬静,更不会过问崇祯皇帝的日常。 至于皇嫂张嫣,更是为了避嫌,深居简出,在慈庆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是青灯古佛的老尼。 只有二十一岁的寡嫂和十几岁的小叔子,哪怕在宫女太监的陪侍下,多待一会儿说说家常,那外面也是什么花边新闻都传开了。 国人热衷看社会伦理剧,古今皆同。 如今的崇祯多有不忍,想着有机会还是让这个苦命的女人,出去见见另一番天地。 崇祯知道现在不是机会,慢慢来,拥有着现代思维的皇帝,对于大明的未来,拥有着无数美好的可能。 在崇祯看来,他很满意这个身体的健康状况,比短命鬼天启的身体强多了,跑了二里路,连喘都不带喘的。 难怪可以学他老祖宗朱元璋,天天宵衣旰食地批奏折。 “呜呜呜呜呜呜” 十七世纪中叶的西伯利亚寒流来袭,带着漫漫尘沙,刮到紫禁城的上空,带不起一丝涟漪,恍如后世一样。 崇祯跨过一道道门槛,一重重深宫,一座比乾清宫小点的宫殿就映入眼帘。 这就是坤宁宫,绿瓦铺的有点多,看起来很养眼。 门口站着一群人,看到孤身一人前来报到的崇祯帝,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小太监跟随。 太监们还在努力追赶,大内侍卫到不了这里。 这些人也顾不上惊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众人高呼万岁。 崇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一身凤冠霞帔,正装迎接自己的对象。 周皇后盈盈拜下,崇祯快步上前,挽住皇后的胳膊,没有让她接着拜下去。 “何须如此大礼,朕的梓童。” 皇后惊讶中带着娇羞地看向自己的夫君。 多日不见,阳光和煦的笑脸,让崇祯这个少年充满着温暖柔和的气息,与往日阴冷生硬的气质大相径庭,与那冬日暖阳一般无二。 “陛下,礼不可废。” 周皇后字字珠玑,落在宫门外的青砖上,叮当悦耳。 周皇后退后一步,拉开一点距离,继续弯腰,到底是把礼数做周全了。 崇祯有点无奈,他的周皇后,很多时候比现在的他还要看重礼数。 以后慢慢调教吧,到了就寝的时候,在那龙榻之上,朕看看你这梓童,该怎么样给朕行大礼? 没当几天皇后,就要和朕拿架子,看为夫怎么大刑伺候? 崇祯的内心,泛起邪恶的想法。看着眼前那张绷得紧紧的小脸,一本正经的皇后,崇祯皇帝的笑容更和煦了,唯一的变化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崇祯期盼坤宁宫的夜晚,来的更早一些。 一番热闹忙乱之后,主要是坤宁宫太久没有男人进来,下面的太监宫女瞎忙。 此时的崇祯帝不忙,他正倚在栏杆,坐在台阶上,掰着手里的馒头,调戏着外面池塘里的金鱼。 黄昏时分,鱼儿还是愿意出来觅食的。 这些金鱼看来,最近平时甚少有人喂它们,肉眼可见地有点消瘦了。 看到有人在水面上投食,一个个挤挤挨挨张开嘴巴。外围的鱼儿抢不着,急得翻起朵朵浪花。 崇祯笑问旁边正在织衣的周皇后。 “梓童,你这鱼都饿瘦了,这是几天没喂食了? 是宫中的仆役懈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周皇后抬头一笑,回答崇祯话的时候,也没有耽误手上的绣花,还顺势把绣花针放在云鬓上蹭了两下。 “回皇上的话,臣妾只是觉得天下忍饥挨饿的百姓,还特别多。 皇上知道,臣妾的家在苏州,江南民间富足,可遇到灾年光景,还是免不了饿肚子。 给这些锦鲤喂食,只是为了好看,臣妾实在不舍得。 只是又不能饿死它们,每隔几天喂一次就好,保证它们不饿死。” 崇祯哑然失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喂鱼上,自己这位皇后竟然能联系到民生国计,天下百姓的头上。 想法是好的,可是有点天真。 不说你省下的粮食,能不能到灾民手里。 就是你一个皇后,天天扎紧裤腰带又能省出多少粮食? 第30章 睢州袁老头 崇祯可不想和另一个时空的崇祯一样,节衣缩食,使劲压缩皇宫开支,苛待自己和皇后嫔妃皇子皇女们,最终对国事还是于事无补。 他这一辈子不打算在享受上委屈自己,该有的帝王排场和享受,他是一样不能少,相反他还要推陈出新。 明知道明朝地面上,谁最有钱,谁为富不仁? 自己还抠搜搜过日子,实在不是一个帝王的做法。 他剩下的就只是慢慢想办法,从那些人口袋里掏钱。 要是这点也不会,崇祯这个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皇帝,现在就可以找棵歪脖子树上吊了,也不用等李自成的流寇军队打进京城。 “梓童,粮食不是这样省出来的。 你一个人,甚至整个皇宫省出来的口粮,都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 总之,以后你放心,朕会让大明朝,上上下下都不会被饥饿威胁。” 崇祯终于掰完手中的最后一块馒头,拍拍手上的馒头碎屑,起身来到了周皇后的身边。 池塘的鱼儿还在摇头晃脑,托室内地龙的福,隆冬季节,池塘没有结冰,小小的池塘生机盎然。 穿着常服的崇祯,很自然地坐在媳妇的身边,贴的紧紧的那种。 手上也开始不老实,已经环住了周皇后的细腰。 坤宁宫内地龙烧得滚烫,屋里温暖如春。 周皇后肤若凝脂的脸上,本来就被暖气熏得微红,冷不丁皇上突然亲昵的举动,闹了她一个大红脸。 以前的崇祯可是和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横眉冷对也是可以形容的。 崇祯在宫女太监们面前那是一板一眼,和她过夫妻生活的。 现在紧紧抱住周皇后的腰,手指还不老实地乱弹琴,这让端庄的周皇后如何自持? “皇上,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没事,看就看呗,都老夫老妻的,怕谁看? 他们看不管用,朕看看还是管用的,嘿嘿嘿嘿” 周皇后在宫里是出了名的皮肤白皙,俗话说得好,“一白遮百丑”,何况周皇后还不丑,崇祯摸索两下,细滑柔腻之处还在更深处,禁不住心头火热。 主要在崇祯眼里,周皇后她的年龄也已经到了可以任君采摘的年龄。 实岁十八,虚岁十九,毛二十的年纪了。 崇祯皇帝不怕自己内心,有小人跳出来,骂他是牲口了。 崇祯对于周皇后再不采摘,做一些积极绵延皇嗣的举动,恐怕天下人心不稳啊。 “皇上,还没到掌灯时分呢·······” 周皇后已经不懂得如何是好了。 她和崇祯挨得那么近,两人也都是只穿常服中衣,自己丈夫有什么生理反应,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这会儿的周皇后已经是羞不可抑,手中的针线活放下了。 崇祯看着周皇后眼睛中,那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和女儿娇羞。 这时候的崇祯再能忍住,就不是汉家儿郎了。 此刻什么亡国之危,什么建奴流寇,都抛之脑后。 对崇祯来说,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崇祯当即朝伺候在旁的王承恩轻咳两声,使劲摆摆手。 看出自家主子的猴急样,王承恩哪敢怠慢。 这位老公公手持拂尘,胡乱挥舞,脚不沾地,开始轰人出去。 他也不敢出声,只是瞪圆眼睛吓人。 王承恩赶人的效果出类拔萃,片刻功夫,暖阁里只有崇祯和周皇后两人。 片刻功夫,一炷香还是一盏茶的功夫,总之不能是瞬息之间。 崇祯感觉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周皇后没经验,小女生没有什么感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牛刀小试一番的崇祯,重新穿戴整齐,再和周皇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席间仍是不间断调戏这位和自己同岁的妻子。 看着周皇后比后世女高中生还要羞涩可爱的清纯容颜,崇祯的内心邪恶开始不断膨胀。 好戏在后头,不足与宫外人道矣。 终于到了子时,崇祯神清气爽走出了坤宁宫,明明是他已经辛勤耕耘。 耕地后,旁的男人已经累得歇菜,崇祯却有无穷的精力,也许这是穿越者的隐形福利。 崇祯决定不能辜负这个福利,他告别皇后,回到乾清宫,他要挑灯夜战,批阅奏章。 事实就是这样,崇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精力不济。 ······ 这只是一个插曲,崇祯生活中的主旋律还是以正事为主。 数日午后,德胜门外,京城鸿胪寺的官员接待了一批来京述职的官员。 奇怪的是,有一个官员没有经过鸿胪寺的关节,就进入了京城。 一个鸿胪寺的主薄,在城外十里长亭遇见了一支衣着鲜亮的队伍,看看队伍前摆设的仪仗,就知道是一个官宦人家。 主薄正想过去盘问,被鸿胪寺少卿董令矩拦住,主薄不解,董令矩也没说话,以手指向队伍后方。 主薄随着少卿的手势看去,这支官宦队伍的身后还尾随着十几个锦衣卫的缇骑。 主薄吓得赶紧噤声,唯唯诺诺退到一边,眼看着这支队伍过去,也不敢吱声。 眼下阉党并没倒台,还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帝党保皇党,厂卫的凶名更胜往昔,天下文官武将皆是震怖不已。 一个小小的主薄,连上去询问一声的勇气也没有。 …… 这支队伍大摇大摆进入了京城,穿过高高的德胜门前门楼子,来到了钟鼓楼这里。 正值繁华热闹的街市,贩夫走卒,小吃货郎担那是满地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绵延数十里不绝,这支官宦队伍到了这等京城繁华之地,早已经是寸步难行。 顶头第一辆马车上的主人,早已不耐。他不顾身边人劝阻,安步下车。 这是一个瘦小的小老头,两鬓斑白,稀疏的小胡子,偏偏身上有种宠辱不惊的气势。 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身宝蓝直缀的小老头并不显眼。 小老头笑呵呵地看着这京城中的市井生活,离别已经两年之久,这里还是老样子。 不知道柳冒胡同,那家胡姓羊汤馆还在吗? “十月燕京冷朔风,羊头上市味无穷。盐花洒得如飞雪,薄薄切成与纸同。” 小老头万历年间进京赶考,一介穷书生,肚里没油水的时候,最喜吃一碗便宜实惠的羊头肉。 那奶白的羊汤可是甚合小老头的心意。 第31章 辽东三袁之袁可立 一直在旁护卫的锦衣卫百户卢剑星,有点哭笑不得,面对这位曾经的兵部尚书,登莱巡抚,他是一点招也没有。 此次皇上找寻人才的任务,就属卢剑星找的这位袁大人最棘手。 别人找的人他不知道,对于这位袁大人,卢剑星敢打包票,以后的同仁聚会上,他敢拎着酒坛子,拍着胸脯打赌,自己这次任务难度系数最大。 如果输了,他卢剑星卢百户大人,自掏腰包,请千户所里的兄弟们,在醉仙楼里面搓一顿。 这位袁大人为什么难缠? 原因是袁大人心灰意冷,没有了再度出仕之心。 强扭的瓜不甜,老牛不喝水,就是皇上也不能强按头不是? 天启四年,这位袁大人,在登莱巡抚位置上干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的时候,听说打得努尔哈赤有苦说不出,还快要策反建奴金州守将刘爱塔。 就在这个当口,袁大人突然被阉党和东林党胁迫,卷入党争。 他心灰意冷之下,三辞天启帝赐予的太子太保封号,辞官归乡。 和孙承宗这个老搭档算是一前一后,离开了大明尔虞我诈的黑暗官场。 如今已经六十多岁的他,早已经绝了再度出山做官的念头。 这次卢剑星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位柱国大臣,从河南睢州给请了出来。 当然他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一切源于崇祯皇帝的一句口谕。 “允他,一切都允他,只要他能来,天上的星星,朕也会给他摘下来。 朝廷以前欠这位老大人的,朕现在统统补给这位老大人。” 为官多年,见过世面,曾被万历帝罢黜二十八年的老大人,原以为自己心如死灰,已经可以万事来之,皆可古井不波的境界。 没想到被崇祯一句口谕吃了一惊,继而老大人感动不已,朱家的皇上,可很少有说话这么中听的。 若是新皇当真事事允他,那辽南乃至整个关外的局势,那真是大有可为啊。 走了沈有容,死了张盘又怕什么,只要老夫在登莱一天,毛文龙炸不了刺,皇太极也不敢西顾。 于是袁老大人立刻踌躇满志,满血复活,答应再度出山。 一路上卢剑星小心翼翼伺候,没一点天子亲军的骄横,生怕哪里出了一点疏漏,老头子发了脾气。 到了皇城脚下,小老头一点不着急,吃完羊头肉,喝完羊汤。 再遛完一圈,吃了一些驴打滚之类的小吃点心后,又去夫子庙拜了拜。 这才心满意足,带着众人走出了这段繁华的闹市。 上了马车的袁大人,招手让卢剑星近前说话。 他无欲无求,也不是谄媚之徒,自然视天子亲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如平常。 他年纪大了,招呼正当壮年的卢剑星上前说话,也不算太拿架。 “卢百户,马上就要面见圣上。 老夫再问你一句,在睢州传达的皇上口谕,可有一句是诳语?” 卢剑星一听,脑袋都大了,这位袁大人敢质疑他假传圣旨,就是假传圣谕,他也不敢啊。 卢剑星赶紧抱拳躬身答道。 “回老大人的话,卑职职责在身。 假传圣旨,这种谋逆的混账行径,卑职是万万不敢的。 之前在睢州的时候,卑职听到老大人提出的三个要求后。 虽然事先已经得到了皇上的许诺。 可老大人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兹事体大。 卑职一个百户是不敢做主的。 为了万全起见,卑职派人赶紧五百里加急报到京城,也就是五天的功夫,京师就传来了皇上的中旨。 一切唯老大人要求就是。 为了这事,卑职还被上峰狠狠训斥,责骂卑职耽误老大人行程,误了皇上大事,幸亏皇上没有多加责备。 如今已经到了京师,还请大人速速随卑职进宫面圣。 皇上想见老大人,犹如······” 卢剑星说着说着,感觉委屈就拽文了。 拽文拽上了瘾,到了需要比喻的阶段,竟然是卡壳了。 唉,到底是武官,引经据典还是不行。 袁可立没有在意卢剑星的拽文,卢剑星在他这四朝元老面前拽文,不亚于关公门前耍大刀。 袁可立只是有点感慨。 像他这样的四朝老臣,按说宦海沉浮多年,早年间还因为触怒了万历皇帝,直接被削职为民,修身养气的功夫应该是到家了。 可为什么越是离京师近,越是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呢? 自己的老部下沈有容、张盘,战死的战死,病死的病死,自己也已经是六十花甲有余,风烛残年了。 要不是这次崇祯帝,隔着千里地答应了自己那么多无理的要求。 自己的内心有那么一点感动,被唤醒。 其实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回来的,他害怕自己费尽心机,再次创立的大好抗金局面,仅仅因为一个御史言官的捕风捉影就被弹劾,或者一个太监的谗言,就让皇上把他撤职。 袁可立非贪恋权贵,只是不想做那无用之功。 话说回来,袁可立心中也有一些不甘,遥想天启年间,自己领兵部右侍郎衔巡抚登莱两州。 麾下有才华之人比比皆是。 节制毛文龙、沈有容、张盘等猛将,一日集结战舰四千艘,夜袭旅顺金州盖州等地。 杀得老奴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一夜之间收复辽南千余里,风光无两,堪称自辽东事变以来,大明第一胜。 袁可立的登莱镇和辽西的孙承宗形成了对建奴的夹击之势。 可惜功败垂成,朝堂的攻讦,让袁可立心力交瘁,一切丰功伟绩都成了昨日黄花。 收拾好心情的袁可立,对卢剑星说道。 “好,老夫此话问得鲁莽了,卢百户不要介意。 稍待,等老夫回府,沐浴更衣后,大家一起去面圣。” “如此最好。卑职静候老大人。” 袁可立一行人,来到了他儿子户部郎中袁枢的家里。 卢剑星等锦衣卫,虽然急等着回去复命,还是耐着性子在堂屋中等候。 已经到了京师,不差这一会了。 与此同时,已经有一纸密信送到了紫禁城,送到了崇祯手里。 养心殿内,一身暗绿色常服打扮的崇祯,坐在宝座上打开了密信。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行文字。 第32章 朕之廉颇 “袁大人今日抵京,虽年已六十五岁,花甲已半,然精神矍铄,满面红光,饭量比之青年人不遑多让。 午饭在柳冒胡同,吃一碗三两的羊头肉,足食两碗有余,另吃驴打滚一份,年糕一份…… 饭后安步当车,游逛十里,未见疲累之色……” 崇祯看到这里,哈哈大笑,笑声之大,声震文华殿。 半晌,他笑意不减,将密信递给一旁站立,一直陪笑的王承恩。 “看一看,王大伴。 朕之子牙,廉颇,虽垂垂老矣,尚能饭否?” 王承恩恭敬接过密信,只是粗略扫一眼,就抓紧跪倒在地,急呼万岁圣明,国家复得一栋梁之才。 崇祯没有答话,现在的袁可立还能有精力挑大梁,这比什么都好。 崇祯的目光扫向一旁助跪的三人,分别是锦衣卫正指挥使骆养性,副指挥使田尔耕,指挥佥事许显纯。 “这次锦衣卫办差得力,隆冬腊月,袁卿能健康来京,朕心甚慰。 你们的功劳,朕记下了。” 骆养性等三人连称不敢,都说皆是圣上洪福云云…… 一时间,养心殿里充满了马屁的芳香。 …… 袁可立自然不知道,他和崇祯虽未见面,崇祯已经了解了他的身体状况。 其实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本是心怀坦荡之人,对无孔不入的厂卫探子,不会像一些官员一样,避若蛇蝎。 此时来到里间书房的袁可立父子俩,正在秘密交谈着。 袁枢满脸担忧,自己的父亲已经是六十五岁的高龄了。 此番被皇帝秘密召回,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什么事情。 肯定是垂询,现在越发危急的辽东局势。 宁锦大捷之后,辽东特别是辽西走廊的形势并不乐观,新任辽东经略王之臣和辽东巡抚毕自肃也算能员干吏,却不如前任孙承宗和袁崇焕。 一帮骄兵悍将再加上粮饷不及时,辽西的军营很不稳定。 说不定父亲就要挂帅出征,去那兵战凶威之地,不是辽西就是登莱。 那样的话,父亲的安危真是危如累卵。 “父亲大人,当今圣上初登大宝,励精图治是好的。 父亲能够蒙圣眷,重新起用,实是我袁家大幸。 只是为人子,孩儿不得不对父亲大人讲一些事情。 如今朝中依然是阉党当政,朝政晦暗不明。 许多正直有志之士,要么未能平反昭雪,要么屈居人下,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展。 圣上甚至还为阉党正名,说其是帝党。让无数正直官员为之心寒。 此等景象,直如父亲当年去职被贬的黑暗时期,观圣上言行,与先皇几无差异。 圣上昔日在潜邸的时候,可还是很同情东林党,厌恶阉党的。 可是观其登基几月以来的言行,在宠信宦官近臣上,比之他兄长天启皇帝,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的阉党刨去了魏忠贤这个和皇帝对接的传声筒,一些阉党重要成员更是可以随时面圣。 这样一来,他们更是唯皇命是从,根本不顾祖宗礼法和墨守成规的官场规矩······” 袁枢本来是规劝老父亲袁可立明哲保身,只是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歪了楼。 也许是面对至亲的缘故,袁枢话里话外竟然敢非议皇上的是非,俨然以清流中的清流东林党自居了。 袁可立一直半眯着眼,坐在太师椅上养神,隆冬天气洗个热水澡,在这内室地龙里一蒸,简直浑身舒泰,给个神仙当也不换。 袁可立如果没有听见儿子这番糟心的话,说不定他的心情会好更多,说不定就睡个黑甜觉了。 可是儿子的话说出口,就把他一天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心情给败坏干净了。 面对这个很明显被人拿来当枪使的憨儿子,袁可立恨不得把之前吃下的羊肉泡馍,都吐出来,吐到这个不肖子的脸上。 袁可立拿起茶盏,提起茶盖缓缓喝了一口浓茶,茶叶的苦涩让他精神一振。 袁可立斜眼看了一下儿子袁枢。 袁枢毫无察觉,还是一副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状,在那里滔滔不绝。 “如你所说,为父来京后,第一件事情应该做什么?” 听见父亲袁可立一副请教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袁枢精神一振,立马道。 “父亲,如今朝局不稳,父亲面圣的时候,应该请求陛下,严惩阉党,廓清朝政,如此才能……” “跪下!”袁可立忍无可忍,厉声喝道。 还在侃侃而谈的袁枢,被父亲的霹雳一声震傻了。 年近五旬的他,看着父亲大人盛怒的容颜,似乎想到了久远却记忆深刻的画面。 那画面刺激了他的膝盖关节神经,不由自主就弯了。 袁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叫了一声“父亲”,也不辩解,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是袁家教育的流程,不能置喙。 袁枢低着头,恭听父亲训斥。 “你这小子,愚蠢至极,为父怎么有你这样的长子。 简直就是糊涂蛋,白当了几十年的官。 你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不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竟然敢非议君上的不是,不知道这是欺君吗? 就是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也不行,须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为不知?” 说到这里,袁可立以目视门外,袁枢这才想起来屋外还有几个正经的锦衣卫,在堂屋喝茶休息。 袁枢这才后怕,跟着东林党混,经常让人忘了皇权的可怕。 袁可立看出儿子明白他的意思,继续说道。 “对君上没有敬畏之心,你迟早要拖累整个家族。 为父两年前离京回乡的时候,是怎么告诫你的。 多听多看不说,不要谄媚阉党或东林党。 要你和礼部的周延儒、温体仁学学。 你和这二人差不多的年纪,处境也差不多。 周延儒甚至比你年轻。 现在一个是礼部尚书,另一个是礼部右侍郎。 下一步二人就是宣麻拜相,进入内阁。 你看看他们二人何曾攀附过阉党和东林党,此次党争,皇上甄别处置阉党,两人可沾着分毫? 东歪西倒的墙头草你都不会当吗?” 第33章 父强子弱 袁枢被父亲劈头盖脸的责骂给砸懵逼了,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 可是有委屈也不能发作,一个快五十的老男人委屈得像个孩子。 他在心里给自己默默辩解。 “我亲爱的父亲大人啊。 您儿子哪能和温周两位清贵比,人家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周延儒还是状元。 他俩一开始就是清贵的翰林院编修、庶吉士,起步就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这样的储相,慢慢熬资历也能熬进内阁。 您大儿子有什么,沾了您的光,进了国子监读书,熬资历才熬了一个户部主事,成天让那些科举正途的官儿,看不起受排挤。 清贵们有多么看不起我,父亲大人您是看不到的。 儿子这次操作,还不是为了以后自己官路更宽敞,少受点腌臜气……” 只是这些话,打死袁枢,也不敢给老父亲说一句,所以只能憋着。 嘟嘟噜噜,连珠炮一样教训完儿子的袁可立,吐出最后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那心情好了,浑身通泰,袁可立咽了一口浓茶,看看还在地上缩成一个鹌鹑的好大儿子。 心里一叹,接着开口说道。 “也罢,为父知道你品性纯良。 唉,又是荫官,不大合群。 本就不适合在京城这样泥潭一样的官场厮混。 此次为父复出,量那些宵小之辈,也不敢对你太过分,只是为父还是担心。 也罢,等一下面圣时,为父就给皇上求个恩典,你就跟着为父身边参赞军务吧。 也省得为父在边镇,还要为你操心。” 袁枢听得心中大骇,好家伙,老爹真是个好老爹。 他心里想,人家当官的爹都是担心儿子安危,安排差事都是哪里安全富足往哪里安排。 我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就是受点排挤,那也比苦寒危险的边镇强啊。 做儿子的今天只是对老父亲表表孝心,您就忍心把儿子和您绑在一起,一块上前线边镇和建奴拼命去。 上阵父子兵,老爹您理解得是很透彻啊。 看着袁枢心丧若死的模样,袁可立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心中的想法。 他上前踢了一脚袁枢。 “赶紧起来,简直是丢人现脸。 我朝以文御武,为父当年统领千军万马的时候,也只是一介书生,当时心里可一点怯懦没有。 你看看你,八字还没一撇,就吓成这样,一点士大夫的气概也没有。” 袁可立本打算继续责骂,只是想想几年没见的好大儿,又想起老妻的脸色会不好看。 再加上儿子之前说话的本意也是对自己的关心。 想到这里,袁可立禁不住语气放缓,开始耐心排解。 “把你的心放肚子里,为父此次任职的地方估计还是老地方登莱两府。 也还是统领登莱水师,不能说一点危险没有,但也和内地为官没什么不同。 和建奴隔着汪洋大海,建奴想打过来是痴心妄想。。 你能指望那些旱鸭子还能渡海来捉你不成?” 等袁可立安抚好儿子,就穿上了兵部尚书的大红袍,跟着卢剑星去紫禁城面圣。 一路再无话。 入了大内,引导的小太监并没有把袁可立引到前三宫的平台,而是直接一顶暖轿送进了乾清宫东暖阁,那里已经是皇帝的起居之所。 乾清宫属于后宫的范畴,可是经常会碰到后宫嫔妃的,袁可立多少有些不安,掀开帘子问外面的小太监。 “这位小公公,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皇上今日为何不在平台或者前三宫召对,选择在乾清宫东暖阁内?” 轿子外面快步跟随的内侍,赶紧躬身答道。 “不敢当老大人的称呼,这事奴婢倒是知道,平台现今是太过寒冷,平日无人,并没有烧地龙。 皇上体恤老大人身体,特意召老大人入东暖阁内奏对,以示皇恩浩荡。” 袁可立听了默然无语,这位新皇上未见其人,先见其行,倒是一个细心妥帖之人,不似外间传闻那般急功近利,急操迫切。 入了东暖阁,君臣二人见礼毕,又是不出意外的一顿嘘寒问暖。 崇祯对待历史名人,特别是正面形象的历史名人,很愿意亲切对待,有时候亲热过头,会让周围人,尤其是当事人有很大的不适感。 崇祯强要袁可立坐在软凳之上回话,袁可立推却不过,勉强做了半拉屁股。 一番寒暄后,崇祯就直入正题。 “袁爱卿之前奏疏上所求之事,朕一一应允。 朕如你所愿,也是想派你去登莱镇,整顿当地的防务。 你不知道,自爱卿天启四年离任登莱巡抚之后,那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只能作为毛文龙东江镇的后勤基地,其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急需袁爱卿坐镇,开拓出一片新天地。 此外爱卿还有何所求? 通统说来,正好趁此你我君臣相见的良机,爱卿可畅所欲言。 要是爱卿到了任上,突然想起什么需要? 朕与爱卿相隔千里,怕是爱莫能助。 要知道有句俗语说得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完崇祯说话的袁可立,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和煦,却满口俚语的少年天子,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朱家天子自明武宗起,可是都喜欢和大臣对着干,也不然就是躲猫猫,何曾有过这样态度和蔼,对人平等的少年天子。 他不知道的是崇祯也是看人下碟,要是一般官员,崇祯可没有这样的耐心。 关键是崇祯敢大胆放权,这不是一般皇帝可以做到的事情。 人越老越胆小,袁可立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不踏实,他需要天子亲口给他一个许诺。 想到这里,袁可立躬身站起,开口说道。 “陛下,虽然您已经答应臣在奏疏上的所有要求,可臣性子直,还是希望得到陛下的亲口答复,以安臣心。 还请陛下不要生气。” “爱卿说的哪里话,但讲无妨。” 崇祯对于像袁可立这样,经历过历史验证的忠臣能臣,一般都是要多宽容就有多宽容。 怎么宽容法?打个比方,只要不给自己戴绿帽子,这样的忠臣可以随便折腾,干出再离经叛道的事情,也无妨。 第34章 新鲜出炉的鲁豫总督 袁可立说道:“那臣就说了,其实还是臣前些日子奏疏上的条陈。 总共三项,一,臣自请带侍郎衔巡抚登莱两府,统领登莱水师,并节制东江镇皮岛毛文龙部。” 说完话的袁可立,还没有等到崇祯的答复,倒是等来了一个小本本和一支毛笔。 看着王承恩和蔼可亲的笑脸,袁可立有点懵。 咋滴,你王公公这是要老夫当场写折子参你? 看出袁可立的不解,王承恩笑眯眯解释道。 “看来袁大人没看最近的邸报。如今的御前会议,聆听圣训,都要做好笔记的。 圣上金口玉言,字字珠玑。讲的每一句话,都富含深意,需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用笔记下来,带回家时时诵读领会……” 崇祯被夸得有点脸红,连连摆手。 看见袁可立已经毕恭毕敬接过纸和笔,崇祯皇帝心里有点小窃喜。 内心有个小人在狂吼。 “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 再大的历史名人,也要听朕的话,老老实实跟着朕干。 试问哪个穿越者有朕厉害,朕只要把这个时代的历史名人都收集起来,统一全球,指日可待……” 御前会议继续进行。 “这个朕已经准了,爱卿放心。 朕可以为你做到更好。 为了树立爱卿的威望,加封爱卿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 军机大臣,嗯,这个称呼,爱卿以后就明白了,等他日你回京以后,才用得着。 另赐你尚方宝剑,四品以下犯罪皆可先斩后奏,四品以上犯罪,直接锁拿进京。 哦,对了,左都督,辽东总兵毛文龙也有一把尚方宝剑。 为了避免权责不清,起冲突,朕会收回毛文龙的尚方宝剑,作为补偿,恩赐毛文龙一子为锦衣卫千户。 朕再拟一道圣旨,由你转交给毛文龙吧。 告诉他,不用因为此事过多担忧,只是正常的人员调动和调整。 朕对东江镇全体官兵,即使远隔万里海疆,也是关怀备至的。 有机会的话,朕会亲临东江镇,慰问官兵。 至于具体怎么安抚笼络毛文龙,朕相信袁卿一定能办得妥帖,毕竟毛文龙之前就是你的属下。 另外朕考虑登莱两府太过贫瘠,人口也不多,不足以施展爱卿的手脚。 这样吧,朕把整个山东都给你管着,河南你也要捎带着帮朕看着。 朕琢磨一下,就封你个鲁豫总督,山东、河南再加上辽南皮岛那边都归你辖制······” 崇祯话还没有说完,就把袁可立吓了一跳。 这皇上比以前的武宗皇帝,还要天马行空,做事别具一格。 袁可立的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就是“信口开河”,这词说的是崇祯,丫丫的,一拍脑袋一个决定,也不管合不合适,之前的口谕里,可没有鲁豫总督这一说。 他的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二个词,就是“权高震主”,这说的是自己。 鲁豫总督,还要辖制辽南,我的乖乖,陛下放权也放得太狠了,老夫再多要点,您是不是要把京畿周围三个总兵也划拨给老夫。 袁可立想想自己的第一个要求挺简单啊,只是想恢复之前的职务。 依旧让他统管登莱两府,再加上辽南皮岛毛文龙的武装,对辖区内的军务便宜处置,拢共也就是山东地界的三分之一。 没想到这个要求被成倍地满足。 这位少年天子可真是大方,转手就把鲁豫两省都甩给了自己。 对袁可立信任是真信任,吓人是真吓人。 “陛下,请恕老臣斗胆打断一下。 老臣乡梓在河南归德府睢州,按照祖宗定例,是不能在河南为官的。 陛下让老臣总督鲁豫两省,恐怕违背大明皇训,要被言官御史弹劾的。” 袁可立说得委婉,说白一点就是,崇祯今天的话传出去,明天就会被御史言官指着鼻子骂,唾沫星子都可以洗脸了。 “无碍无妨。” 崇祯摆摆手,一脸的满不在乎,御史言官在帝党手中,左都御史就是崔呈秀,谁敢忤逆皇上。 要是真有一两个闲得蛋疼的御史,上本数落崇祯弹劾袁可立。 崇祯转手就把他调到南国,和瞿式耜作伴。 现今这个当口,别人都要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只要能稳固边防,消灭建奴。 崇祯什么都不在乎,最不在乎的就是祖宗成法。 “袁卿,如今天下,朕就是不想承认,做个缩头乌龟,也该知道大明已经是危卵之势。 内有各地灾害不断,外有建奴叩边,天灾人祸不断。 长此以往,朝廷没有好的应对策略,朕就难受了。 朕现在的感受,就是坐在了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口上,每夜不得安眠。 有句话说得好,水无常势人无定形。 若是还拘泥守旧于老规矩,怕是老祖宗也会托梦骂朕。 朕离那亡国之君也不远了。” 崇祯这些话说得挺清新脱俗的,谁也不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袁可立和旁边服侍的王承恩却是连冒冷汗,这位少年天子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虽然说得都是实情,可是你该委婉的时候还是要委婉啊。 不然帝王威仪怎么装出来? “那第一条老臣就依陛下的。” 袁可立不是那种忸怩之人,像他这种勇于任事的大臣,不怕皇帝压的担子重,更不怕流言蜚语。 说到流言蜚语,其实这也牵扯到他接下来的第二条。 “老臣的第二条要求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老臣孤处天涯海外,为国效命,应知应分,曲直生死,老臣自有决断。 用兵选将,老臣自有定夺,到时候为有功之臣请功的折子,希望吏部兵部不得干涉,要全力支持。 也许在京师的陛下和朝堂上衮衮诸公看来,老臣的一些言行可能匪夷所思,甚至有纵敌资敌的嫌疑。 希望陛下到时候可以宽宥老臣,约束言官不要轻易弹劾老臣,逼老臣请辞。” “哈哈哈,关于这一点,爱卿最不需要担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朕会嘱咐吏部、兵部等其余六部全力配合,不准有掣肘之举。” 第35章 张手要钱了 “天启四年,袁爱卿辽南一战,攻城略地千里,是我大明斩获建奴首级最多的一场战役。 此战足以证明爱卿的统帅之才。 朕对于爱卿仰慕已久,恨不能将大明九边重镇尽数托付于卿。 朕对卿,就如山水,永远相依。 至于你说的那些御史言官,会否胡乱弹劾你? 除了朕明文下旨规定,不得对四品以上大员风闻奏事之外。 为了安爱卿之心,朕招来一人与你解惑。 去,王大伴,宣魏忠贤和崔呈秀进来。” 王承恩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东厂执行副提督魏忠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快步进来,显然两人已经殿外久候多时。 两人二话不说,进来就是抓紧磕头。 “好了,赶紧起来吧。 朕问问之前交代你二人办的事情,进展到哪里了?” 两人相视一眼,又看看旁边的袁可立。 “无妨,袁卿公忠体国,国之重臣,跟着听听也无妨。 朕信得过袁卿为人。” 袁可立听得尴尬,可场面话崇祯已经说到这,袁可立也得接着,不过他有他的看法。 袁可立起身拱手道。 “陛下信任,臣不胜惶恐感激。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老臣理当避嫌。” 说完话的袁可立,再对崇祯一拜,转身退出殿外。 崇祯帝默然,自己确实有些想当然了。 自己觉得有用的臣子,光明正大的,黑暗阴险的,这些人不一定要捏合在一起。 袁可立虽然答应了出任朕的鲁豫总督,却不代表他认同朕对阉党的处置。 崇祯有点小遗憾,作为君王,懂得用人其实就够了,不能再寻求细枝末节的完美。 那样的话,就舍本逐末了。 其实话说回来,一个合格的君王,保证手下人不是铁板一块,和和气气,是君王的基本素质。 手下官员正邪都要有,只要忠于自己就够了。 崇祯心里想着。 看着沉默不语的崇祯,魏忠贤小心开口道。 “禀皇爷,奴婢早已查清晋商在京师的各种据点和关系网,包括在朝为官的山西籍官员。 至于外派到山西镇和大同宣府镇的暗探,由于时间关系,暂时还没有收集到晋商的具体情报。 奴婢已经把一些探子安插到晋商的票行······” “好了,太细节的事情就不要给朕说了。 你们看着办就行,朕只看结果。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就告诉朕,朕来拍板收网。 朕要看看这些山西老抠,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 要是你们年底办妥此事,魏大伴,崔爱卿,告诉你们那些人。 过新年的时候,朕把你们召集到一起,一人发一个大红包,朕决不食言。 这阵子,一直让你们吐血,也该让你们回回血了。 别磕头,不要拒绝。 你们之前有错,朕罚了,以后有功,朕也会奖励。 不要自己给自己个翻旧账,也不要瞎捉摸,有思想包袱。 朕对有用的人才,都是一视同仁的。” “好了,今天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找你们来。 王大伴,可以让袁卿进来了。” 袁可立重新入殿,坐好听训。 “今天找你们俩来,就是为了安袁爱卿的心。 崔呈秀,刚才袁爱卿担心,他外放为官,牧守一方的时候,朝中的御史言官会没事找事,风闻奏事。 弹劾他,利用清流非议,逼迫袁爱卿自请辞职。 来,崔呈秀,你跟袁卿说说,让他安心。” 崔呈秀一脸谄媚地笑着答应,转头对着袁可立道。 “袁大人,请您尽管放心,往后都察院的所有十三道御史,不会对袁大人有一句说三道四的话,更不会参袁大人一本。 本官可以拿项上人头向袁大人保证。 至于六科给事中······” 崔呈秀有点为难,六科给事中并不是他的管辖范围,正确的说,六科给事中属于位卑权高的官员,直接对皇帝负责,并没有真正的直属上级官员。 所以崔呈秀一脸为难地看向崇祯,崇祯还有点莫名其妙的。 “糊涂玩意,你看着朕干什么玩意,朕脸上有答案吗? 好好帮朕安抚好袁爱卿才是正经。” 崇祯在心里暗骂,暗骂崔呈秀发癔症。 崇祯和崔呈秀大眼瞪小眼时间长了,直到袁可立的视线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崇祯才有点恍然大悟,想起来这六科给事中是个独立于六部九卿之外的玩意,不归崔呈秀管理。 崇祯赶紧咳嗽两声。对着袁可立轻言抚慰道。 “袁卿放心,这六科给事中的折子,只要涉及到袁卿的,朕统统留中不发。 再有不晓事的六科给事中,继续为了弹劾你上折子,朕就让他平职调动到你身边。听你调用,随你处置。 袁卿不要客气,朕就是让这些只知道瞎嚷嚷的腐儒书生,亲身感受一下上战场的滋味。” 皇帝的话,已经是相当直白。 袁可立听得有些惶恐,这样宠信他一个外臣,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袁可立看着崇祯意犹未尽,还想接着给他放权的样子,赶紧拱手道。 “陛下的处置是否有些过了,六科给事中的职位可是清贵至极。 只为了臣一人,折辱他们太甚,臣恐怕功未成,已成众矢之的,也实在有违祖制。” 袁可立虽然愿意做个忠臣,可不想做个孤臣。 “袁卿尽管放心,朕有意整顿这种言官不求实证,风闻奏事的风气,并不是只为了你一人。 对于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言官,朕决意整治一下。 以后谁指出问题,弹劾谴责出问题的将军文臣。 那文臣武将下去了,谴责弹劾他的言官就要替朕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并负责具体实施。 以后朕的朝堂不能出现互相指责,骂来骂去,到最后没有一个人出来收拾烂场子的情况。 众口铄金,朕的肱骨重臣不能轻易被言官弹劾去官,也绝不能寒了在外面任职做实事的官员之心。 好了,第二条就这样,朕接着听听袁卿的第三条要求。” “陛下圣明,烛照万里。 老臣的第三条要求也很简单。 军饷,充足的军饷。 而且,陛下要保证每年都能足额发放军饷。” “哦,那袁卿打算每年要多少军饷?” 第36章 八十万两白银 袁可立咬咬牙,赌了。 此时不赌,更待何时。 此时不要,一辈子也要不着了。 这样面圣,直抒己见的机会,估计在他有生之年里,也就一两回了,该珍惜还是要珍惜的。 大臣的一生,有几次可以单独面对皇上的机遇,有啥说啥。 要是扭扭捏捏,顾及大臣士大夫的风度,还想和皇上玩三谦三让的把戏。 皇帝年纪轻,容易信实,真当真了。 别到时候,追悔莫及。 “八十万两。 老臣说的是白银。” 袁可立很干脆,单手举了一个八字,要了一个整数,为他的话加重语气。 “而且老臣要的不是一次八十万两,而是每年八十万两白银。 只要军饷能够到位,余者无不可,也没有什么难题不可以克服的。 老臣保证,军费到位,登莱两镇乃至整个辽南固若金汤。 一旦辽西建奴犯境,进犯宁锦防线。 届时老臣率登莱水师并辽南毛文龙部。 只要一个月! 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进逼建奴的老巢盛京。 到时候建奴必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绝境。 这是他们先天性的不足,地理形势的劣势,非建奴打几场胜仗就可以解决的。 若建奴不肯撤兵,老臣可与辽西关宁铁骑东西夹击,再联合蒙古虎墩儿兔林丹汗和朝鲜王国,形成四面夹击。 不求一朝将建奴灭此朝食,只要形成包围相持不下的态势。 再辅以禁盐禁铁禁粮,断绝贸易往来,则建奴兵少将寡,地狭民疲,必不能持久。 只需一年半载,必自乱阵脚,不攻自破。” 袁可立说完,大厅内一片安静。 四面八方围攻建奴的战略构想,并不是袁可立的首创。 早在熊廷弼任辽东经略的时候,就提出了这种战略构想。 可惜这种战略构想太理想化了。 受制于我方和友军的战力太感人,还有财力也感人。 各方没有统一的军事指挥,这是技术受限也是谁也不服谁。 这种战略构想一出台,就是空中楼阁。 大家基本上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你方战罢我登场。 大家车轮战,战战都败,倒是把建奴养得肥肥的,以大明为首的联合战线倒成了优秀的运输大队长。 天启六年和七年,建奴已经把林丹汗和朝鲜王国给收拾完了。 一个祖宗之地都不要了,跑到河套地区苟延残喘,已经是冢中枯骨,随时可灭。 另一个国王都被撵到岛上,无奈签下了城下之盟,虽然还和大明眉来眼去,却已经不复往日的亲密战友关系。 这几十年无论是之前的老奴,还是现在的皇太极,这爷俩几乎把周围的势力按在地上摩擦。 除了前几年略含水分的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之外,还有辽南方向毛文龙时不时的抽冷棍子,建奴算是所向无敌。 所以袁可立今天这么一说,有炒冷饭的嫌疑,嫦娥虽美,却是可望不可即啊。 大家出奇的平静,佩服的是袁可立前面说的话,丫的,这老头要多少军费? 八十万两白银,那是真敢要啊。 在一旁和鹌鹑一样乖巧的崔呈秀和魏忠贤,这两人朝袁可立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不愧是皇上相中的人物,前朝时期也没见这老家伙有这么大的胆量啊? 现在面对当今圣上,这老家伙是真该要啊,大明一年的国库收入才多少? 八十万两白银,是他俩之前上交家产的十几分之一了。 大明一年国库收入,这两人还是门清的。 大明每年正经能收进国库的白银,刨去各种成色火耗,也就是区区四百万两,那些粮食布匹折色的物资之类的不算。 这老家伙刚才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是八十万两,这就占了一年国库白银收入的五分之一,也不怕咬了自家的舌头。 大明九边,你登莱镇还不算这九边之内,充其量就是个奇兵。 登莱镇就是个打打下手,侧翼帮助辽东镇吸引敌人注意的边镇,你就敢要这么多银子当军费? 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给你的胆量吗? 不说大厅内,其他人的反应,单单看崇祯的反应。 崇祯这个皇帝会有什么反应,决定在场,除袁可立之外的其他人,下一步对袁可立的态度。 然而此时崇祯的表情很值得玩味,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 惊讶,疑虑,失望还有一点小激动。 这都是些什么表情? 圣上又不是那舞台上的戏子,做那么多细致入微的表情干什么? 此刻崇祯的内心活动很丰富,就像外面那变化莫测的鬼天气。 “没想到啊? 真是醉了,没想到。 还没等到袁崇焕给朕,放出五年平辽的卫星,荣获袁大炮称呼的时候。 倒是今天等来您袁可立老人家,一个月兵锋直达盛京的豪言壮语。 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这放大炮的本事是一个祖师爷传下来的。 你们两个袁家人,虽一个在河南一个在广东,五百前绝对是一家人。” 崇祯收回了脸上的表情,下一刻就变得很平静。 下面的臣下和奴婢,再也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潜台词。 八十万两白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前阵子魏忠贤他们缴纳的赎罪银。 可能抵不上嘉庆的“和珅一倒,嘉庆吃饱”的程度,但也能让崇祯做个挺富裕的皇帝。 八十万两白银,对于现在的崇祯来说毛毛雨啊。 崇祯看着台阶下,袁可立那白发苍苍,脸色涨红,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看着看着他就有点出神,不知何时已经听不见袁可立说话的声音。 神思不由得飞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明末力挽狂澜的神仙人物何其多,就看他崇祯怎么用了,用好一个,再续大明几十年国祚并不难。 少年天子崇祯,又一次想到了那个复杂至极的袁崇焕,一个后世评价两极分化严重的人物。 旧时空的他喊出“五年平辽”的口号,放出大明朝最后一颗卫星,成为了大明抗金前线上,最靓的那个仔。 也引起了朝廷官员的一致好评,造就了不了解建奴实情的崇祯,极端依赖他的心理,也注定了他后来悲剧性的结局。 第37章 没钱毕尚书 现在的袁崇焕,估计还在南方广东东莞,自己老家的乡间别墅里休养,寄情山水之间。 现在的崇祯不能说很了解建奴,但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穿越者的优势不就是这个吗? 看哪一方势力,都是洞若观火,自带透视眼。 就现在的辽东局势来说,也不是特别需要他袁崇焕。 袁崇焕就是接到了圣旨,一路山高路远,估计也要最后一个才能赶来京师。 因为再往南就没有,值得崇祯注意的人才了。 哦,还有一个宋应星,他现在应该在他哥哥宋应升手下做事,连个正经的官职也没有。 宋应升做官是在江西,福建还是在广东? 崇祯记不清了,让锦衣卫慢慢找吧。短时间内还用不着他,先屯着再说。 崇祯想的有点远,也有点杂。 那么多大明杰出人才,自己要赶紧汇聚起来,有些人短时间内用不着,也要先囤上。 崇祯打算办个大明高级人才短期培训班,自己亲自教学。 主要是思想方面的教育,对他们耳提面命,灌输自己的治国理念和思想,让他们的身上烙上崇祯的印记。 这样大明朝才能摆脱历史的轮回,将建奴和一些渣渣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以后崇祯可以试问,中国的正史中,何曾有一隅之地是通古斯野猪、辫子党的天下? “陛下,陛下······” 袁可立的一声声呼唤,把崇祯从走神中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的崇祯歉意地对着袁可立笑笑。 “让袁卿见笑了,朕最近总是容易走神。 刚才袁卿是要每年多少军饷? 是要八十万两白银是吗?” 袁可立以为是皇上觉得军饷,要的太多了。 这样想也对,天下九边,现在就属辽东镇。 嗯,不对,已经没有辽东镇了,是辽西走廊,那一小片弹丸之地最重要。 驻扎在那里的关宁铁骑,每年军饷何止百万,其他边关重地的军饷,只能往后靠靠了。 不能逼迫皇帝太甚,要不然啥也要不着。 想到这里,袁可立赶紧开口道。 “陛下,五十万两白银当做军饷也可以。 再不行,三十万两白银先应急一下,以后可以慢慢补。 这是最低数目,不能再少了。 老臣要在登莱重新整顿兵马,修缮战舰……” 看着有点哀求神色的袁可立,头上已经稀稀疏疏的白发,扎不起来了。 他到了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还要为摇摇欲坠的大明修修补补。 想到这里,崇祯心里有点发酸。 这是他老朱家的天下,绝不能让忠臣良将干起活来抠抠搜搜的。 作为一个坐镇后方的君王,必须做好最充足的后勤保障。 崇祯没有直接回答袁可立,他用一个温和的眼神让袁可立的情绪平复下来。 “袁卿稍安勿躁,朕不是嫌你要的钱多。 登莱镇多是水军,需要配备可以远洋航行的军舰。 耗费并不比骑兵少多少,朕将来还打算以登莱镇为基础,创建大明的海军,拱卫大明的万里海疆。 以后这八十万两白银可能还远远不够,帆船战列舰也是军舰,各个都是吞金兽啊。 朕不愿信口开河做什么许诺。 朕先请来咱们的大管家,让他给朕看看国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放心,袁卿,他那里不够了。 朕打包票给你补上。” 崇祯自己手头有钱,暂时不差钱。 他的内帑里,有他哥哥天启帝给自己的压箱底银子。 还有最近阉党的赎罪银和孝顺银。 这些杂七杂八加在一起,没有一千万两白银,也差不了多少。 说实话,天启七年年底的崇祯帝并不是太缺银子,他缺少的是钱生钱的手段,海禁必须要开,抓紧招安郑芝龙,不能让他再在海上吃独食了。 其实崇祯不知道的是,他的紫禁城里有一处天大的财富在等着他。 里库的秘密,还攥在魏忠贤,王体乾这几个太监手里。 不过他们也快坚持不住了。 好了,话不多说,接着扯正题。 崇祯即使有那么多小钱钱,他还是想看看大明那天天喊穷的国库里,还能榨出几两银子来? 崇祯转头和王承恩说道。 “去午门那边,内阁值房里问一下,户部尚书是否今日当值? 是的话,请来平台一起议事。” “回皇爷的话,这事奴婢知道。 今日正好是户部毕大人当值,奴婢这就去请。” 王承恩出了乾清宫,使唤一个小太监去外廷传召人了,他则在宫门外等着。 ······ “没钱。” 多么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从一个干瘦老官的嘴里吐出。 半个时辰后,来到乾清宫东暖阁的户部尚书毕自严。 他就站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回答了皇上的问题。 也不怕自己这两个字的回答,硬邦邦地砸在金砖上,砸出一个窟窿出来。 毕自严没有什么害怕的,没钱,说得再多再好听也是没钱。 反正他说的实情。 钱就在国库那里,又不在他毕某人的府上。 国库有银子,不多不少,都有自己的用处,就是没有那突然多出来的八十万两军饷。 大殿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中,谁也没有想到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毕自严,那么头铁。 对上九五之尊,当今的圣上,也就两个字“没钱”。 魏忠贤看向崔呈秀,以为崔呈秀会跳出来指责毕自严,维护皇上天威。 结果崔呈秀就是低着头不吱声。 半晌,崇祯的声音从高台上,晃晃荡荡悠下来。 “毕尚书,你要知道这八十万两白银,是军费开支?” “没钱。” “登莱镇急需整顿边防,修缮军舰,招募士卒。” “没钱。” “孤悬海外的东江镇,需要一个稳固强大的后盾。” “没钱。” “毕尚书,这又不是给朕修建宫殿,建戏园子,没必要这么抠抠搜搜的,好歹匀一点……” “没钱。” 崇祯出离愤怒了,他算是知道了大明文臣的风骨,说白了就是轴劲。 崇祯也来了脾气,声音提高了八度。 “钱呢? 朕的,不,朝廷的钱,国库的钱呢? 这是年底,各省解送进京的赋税银两,藩库的库银,总有一点结余吧? 朕不相信,你户部没一点钱。” 第38章 陕北灾情初现端倪 崇祯生气也就那一小会,质问完毕自严几句,他的气也就消了。 他不是原主那小鸡肚肠的脾气,大臣质疑两句,背后议论几下,就睚眦必报,分分钟把人下狱论罪。 前世辅臣刘鸿训就质疑崇祯年轻,嘴巴没胡子,办事不牢靠,关键是刘鸿训惦记崇祯的内帑。 这惹得崇祯大怒,找个结交勋亲,勾结营私的罪名,直接发配充军了。 现在的崇祯可不会这样,唾面自干的宋仁宗他做不到,可也能和大臣正常交流,不会一惊一乍,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要打要杀的。 崇祯对毕自严,剩下的就只有疑惑。 他有点疑惑毕自严的态度。 你一个堂堂户部尚书,面对朕好言好语,摆事实讲道理的劝说。 始终就用“没钱”两个字,糊弄朕,当朕是三岁孩子呢? “回皇上的话,国库现在存银有一百八十六万两有余。 此时已近年末,两京十三省还有不少偏远地区没有把赋税送上来。 皇上要说赈济哪个地方的灾荒,臣东拼西凑,挪借一部分,那赈灾的钱还是有的。 然皇上要增加登莱镇的军饷,每年放饷八十万两白银,而且皇上每年还要增加军费建造军舰。 莫不是皇上又新开发出一个海饷? 要是的话,这海饷再加上辽饷,黔饷和岛饷,已经超出了户部的承受能力。 别看户部现在有存银,然臣给陛下的答案就是万万没钱的。 陛下不要以为臣有劝谏之心,劝谏您不要穷兵黩武。 臣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干好自己的本分。 户部就是没钱支应新的军费开支。” 崇祯听了毕自严的话,有点气闷了。 丫,有钱也说没钱,你这个毕老头,做官挺坦荡的。 “那你说说,这一百六十多万两户部存银,你是怎么个用法?” 毕自严没有接着回答皇帝的问话,而是慢条斯理从袖口抽出了一个小本本。 崇祯定睛一看,好家伙,还是他发下去的会议记事本。 小黄本,专门让官员用来记载面圣期间,自己的经典语录,以供官员们回去揣摩学习,书写心得体会。 袁可立也刚有一本。 很显然,毕自严没有用来做元首经典语录。 他把小本本当成了自己的笏板,专门用来记工作笔记的。 毕自严拿着小本本开始低声念道。 “回皇上的话,臣已经罗列出户部一些大额的亏空,需要赶紧垫付。 天启六年,太和殿等三大殿修复,耗银五百九十多万两白银,至今仍有一百万两欠债亏空。 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军费支出一百万两白银有余,朝廷拖欠少发五十万两。 九边还有西南的土司作乱,共计一年需支出军费五百多万两白银,实际只支付一百多万两,有四百多万两的窟窿。” 毕自严说到这里,崇祯的话插了进来。 “一百万两恐怕也不是实付金额吧。 从户部到军队,层层盘剥。 这一百万两白银能剩下十万两到小兵手里就不错了。” 毕自严听了皇上的话,有点意外。 没想到皇上年纪轻轻的,对大明官场的腐败了解得那么透彻。 对于军饷的各种漂没火耗,看来也是有点了解。 这种沉疴已久的贪污腐化,已经渗透进五府六部九卿各科道官中,大家谈起各种冰敬碳敬润笔费,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这种风气不是他一个户部尚书可以改变的。 他也知道自己手下这帮侍郎,主事,员外郎,个顶个的贪。 可他没有办法,毕竟他要用人,只能稍微约束一下,不要太过分即可。 毕自严没有等到皇上的下文,抬头看了一下崇祯。 崇祯呢,对于这种近乎全员腐败的大明官场,他也是暂时没招的。 这种深层次的腐败现象,并不只是官员职业道德有问题那么简单,有很多复杂原因,就比如老祖宗朱元璋制定的操蛋工资。 崇祯这边也只是把真相说出来,过过嘴瘾,现在的他面对严峻的反贪形势,也是感觉深深的无力。 像原先的崇祯一样,雷霆大怒,发诏怒斥这些蛀虫,杀几个嘚瑟厉害的小鸡,企图骇猴。 还是自己穿补丁龙袍,提倡俭朴作风,希望能上行下效,根治官场士大夫的腐朽堕落。 这些都没有用,起码没有大用。 现在的崇祯并不打算这么做,他要学习的是旧时空雍正的做法。 嗯,雍正的做法也要魔改一下,他可不想像雍正一样,年纪轻轻活活累死。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没有培育出来自己心仪的班底,眼巴前这些贪官污吏,崇祯也只能捏着鼻子用。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要紧的是登莱镇军费问题,其他的慢慢来。 崇祯以后肯定不会让这些蠹虫好过,吃进去的都要双倍吐出来。 ······ 等不来皇上的下文,毕自严就接着讲。 “皇上,这只仅仅是军费的开支,朝廷户部还要开支,官员的俸禄和各省宗亲藩王的俸禄。 还有应对突如其来的各省灾情。 前几天陕西布政使司传来消息,全陕今年入冬以来,一场雪没下,来年春天必定全省大旱。 陕西民众大多处于多年旱情之中,如今已经寅吃卯粮,来年必定形成大股的流民,饿殍遍野,千里无鸡鸣就在明年。 陕西布政使司右参政陈奇瑜,只有他一人敢于直言。 其他山西布政使司的官员,都在粉饰太平,大言不惭。 说灾民只是星星点点,不成气候,影响不了大局。 大部分百姓还是安居乐业的。 陈奇瑜在往来的公文中朝微臣诉苦。 陕西如今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势。 灾情蝗灾,瘟疫骤起,百姓苦不堪言,饿死病死者甚多。 除了陕南西安府、汉中府之外,其余府县已经是颗粒无收,大批灾民饿死就在眼前。 若是来年春天还是无雨,朝廷必须备下百万两白银和万担粮食,才能应对来年的陕西旱情。 举国上下,无处不要钱。 而臣这个户部尚书,实在无能,国库这点银子根本不够分。 天启六年的国库收入只有白银四百万两,早就已经是入不敷出。 如今皇上不关注百姓疾苦,反而要户部再次增加军费…… 还有一件事,陛下不问微臣,微臣还要问问陛下。 阉党······” 第39章 毕自严也想当帝党 毕自严早已经脱离了小本本,开始脱稿演讲,自由发挥。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眼里只有端坐宝座之上的崇祯,他希望自己的东拉西扯,一片肺腑之言可以引起崇祯皇上的共鸣。 毕自严也希望君臣相得,让皇上体谅自己这个大明管家的难处。 自然他就没有注意到,站在他不远处已经做切齿怒目状的魏忠贤和崔呈秀二人。 魏崔二人听了“阉党”两字,心里早已经一万头草泥马滚滚而过。 崔呈秀怒了,刚才不怒,不代表现在不怒。 刚才没涉及到自己,皇帝也不生气,现在不同了。 “阉党”二字不好听,等同于骂人了,这就相当于指着和尚骂秃驴。 你毕某人当场骂阉党,就是没把魏崔二人放在眼里。 “你给俺们等着,毕老抠。 俺们都是帝党了,你还提阉党个不停,分明是不把俺们放在眼里。 要不是陛下不喜欢无缘无故的党争。 陛下说了,想党争也行,必须当面锣对面鼓的文斗武斗,不能背后捅刀子,更不能影响本职工作。 俺们非得让手下的御史们,把你弹劾得你老母都不认得······” 魏崔二人心里还没嘀咕完,就听见毕自严接着说道。 “哦,不对,已经不是阉党,陛下已经明文发了邸报,现在是帝党了。 请陛下恕臣口误。 老朽在这里恭喜一下,魏公公和崔大人,老朽要想做一个帝党啊。 帝党多好啊,听着就是陛下的自己人,不知魏公公和崔大人,是否可以为老夫引荐? 需不需要什么手续?” 毕自严的话不阴不阳,说不出的古怪。 感情上倾向于东林党的毕自严,一直就对蛇鼠一窝,没点伟光正形象的阉党看不上。 上次大朝会,他就对崇祯明言阉党为帝党的说法存有很大的不满。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朝堂的党争警惕厌恶,严厉杜绝。 崇祯这倒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承认阉党的存在,还把他们封为帝党。 这是在鼓励朝廷出现激烈的党争吗? 魏崔等人是帝党,那他们这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大臣们是什么? 外人吗? 毕自严感到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这几天他都气不顺,想不明白,正想着给皇帝上折子呢。 正巧皇帝今天来找他,那真是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他正好和皇帝掰扯掰扯,说着军费的问题,不由自主就歪楼了,很明显毕自严是嫉妒了。 魏崔二人哼哈两声,也算是有点反应,帝党这事上,很明显他们是得了莫大的机缘,就不适合在这上面和毕老头开战。 毕自严看着老实的魏崔二人,转身对着崇祯就开始发炮。 “微臣想问皇上的就是,帝党前阵子缴纳的赎罪银上哪里去了? 天启年间,帝党的同仁们只手遮天,风光无限好。 那可是攒下了不少家当,按照九成的算法,这可是骇人听闻的数目。 微臣估计一下,也不知道对不对。 仅仅在京帝党的家产,应该不下于千万两白银。 按九成的话也就是九百万两白银,已经是我大明朝两年的收入还能多出一百万两。 去年国库收入三百九十六万四千两百两白银,现在预设的开支为五百二十五万两千五百两白银,超支一百二十八万八千三百两白银。 若是这么大一笔赎罪银入了国库的话,很多问题也都可以迎刃而解。 陛下不是要微臣给袁大人八十万两的军费吗? 这事好说,只要帝党的赎罪银入了国库,微臣立刻给袁大人派发足额的军饷。 户部绝不拿一丝克扣,起码微臣是不拿的。 陛下您看如何?” 说完话的毕自严,也不看崇祯的脸色,就那样束手而立,一动不动。 他在等着崇祯的回话,也许是雷霆大怒,也许是直接斥责,也许是扒下官服,永不录用,也许是拉去午门外打屁股。 可毕自严不后悔,大明的户部就是这样的情况,谁来都一样。 没管几天的毕自严,看着一堆烂账的户部,早就想撂挑子了。 他是山东人,性格略直,和崇祯虽说是第一次君臣对话,也能琢磨出崇祯的一点脾性,他肯定自己没有性命之忧。 崇祯对自己这个户部尚书有点无语,还感到好笑,心里的恶念也在滋生。 胸怀利器,杀心自起,拥有至高皇权,对臣子可以生杀予夺的崇祯,看着下面的干瘦老头,越看越不顺眼。 好家伙,朕本来今天是来找你要钱的,结果一分钱没要着,你还惦记着那份赎罪银,朕的内帑了。 那是朕凭着一己之力,从魏忠贤等人身上薅下来的羊毛,朕的内帑就是有好几亿两白银,也不是你们这些当臣子的,随便可以惦记的。 不让你知道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还没等崇祯做出什么回应,善于察言观色的魏翠二人已经看出了端倪。 大老板崇祯的脸色阴晴不定,很明显,这毕自严捅着了崇祯的肺管子。 内帑,那可是保证皇帝享乐的钱袋子,那是命根子。 我辈忠君爱国,正在此时,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魏忠贤对着崔呈秀使了个眼色,他是内臣,不是以前的九千岁,自然不好轻易出手。 作为文臣的崔呈秀,比较适合下场撕架。 崔呈秀心领神会,老搭档了,这点配合意识还是有的。 崔呈秀踏出一步,伸出两根手指,并指如枪,神色威严,指着毕自严喝道。 “大胆,好你一个毕自严,堂堂正二品户部尚书,说话简直是无君无父。 作为臣子,君父招你来解决问题,不想你竟反过来要挟君父,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一个当臣子的,不想着为君父分解忧愁,还想着从陛下的内帑里掏银子,简直是无法无天,无耻之尤。 陛下,臣以为毕自严有欺君之嫌。 臣请陛下下旨剥夺毕自严的官职,臣耻于和此獠共处朝堂。” 崔呈秀上来就给毕自严戴高帽,安了一个天大的罪名。 欺君嘛,可大可小,大了就是天大的罪过,小了就是皇帝一句话可以揭过的事情,就看皇帝本人的肚量了。 第40章 彻底歪楼了 毕自严对于崔呈秀的指责,那就是充耳不闻。 说他有欺君之嫌,要是天启还活着的时候,他还能慌一慌,毕竟崔呈秀说的话就等于魏忠贤说的话,魏忠贤说的话就等于天启皇帝说的话。 一般大臣想见天启一面,比见他爷爷万历都难。 隔绝内外,矫诏欺下,皇权特许,这才是以前阉党最让人忌惮和惧怕的地方。 现在吗? 皇帝陛下就在跟前,你红口白牙说欺君就欺君,信不信老夫撕烂你的嘴。 狗一样的玩意,也敢在老夫这样的清流人物面前,狺狺狂吠。 毕自严有信心在御前,靠着自身武力,彻底掀翻崔呈秀这个跳梁小丑。 现在嘛,不屑于于此。 毕老头子白眼一翻,微微一侧身,给了崔呈秀一个后脑勺,直接来了个无视。 他觉得和这样的阉党说话,简直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以前在天启朝,阉党声势如日中天的时候,自己就不愿奴颜攀附,何况现在? 崇祯没有彻底把阉党打压下去,还冠以“帝党”的名号,给高高捧起来。 看似阉党平稳度过了新旧皇权交替的危机,实际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肆无忌惮和内外勾连。 这一点,朝堂中的明眼人一眼都看了出来。 “皇帝面前,老夫都如此耿直,你算老几啊? 在老夫面前咋咋呼呼。” 毕自严心里冷笑,他笃定皇帝不会因此处罚他,这位少年天子御极不足数月,行事风格已经有其曾祖父嘉靖皇帝的三分风采。 每每行事皆出乎朝中大臣预料,让人实在揣摩不出其中的用意。 最经典的就是对阉党雷霆雨露手段。 开始喊打喊杀地,靠自己一己之力,并没有联络朝中大臣,就把根深叶茂的阉党连根拔起。 接着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崇祯竟然雷声大雨点小。 南苑一场大跪,一众阉党归心。 阉党根本没有伤筋动骨。 只是死了客氏和顾秉谦、冯铨这类已经不是核心的阉党。 至于孙之獬,陆万龄之流算是池鱼之殃。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阉党还有这号不入流人物的。 阉党如魏忠贤,崔呈秀等核心头目成员。 只是削去了虚衔,保留了实职或者实职被崇祯亲信顶掉,这人继任常务副职,实际上还是负责原先的工作。 就这样,大明政权平稳过渡到崇祯时代,外边的东虏建奴,也没有趁机闹幺蛾子。 内阁,五府六部都察院,各科给事中,通政司,还有皇帝的内廷,都是原班人马。 人员上根本没有大动干戈,个别人员或增或减,影响不了大局。 内廷方面,皇帝也只是提拔了身边的亲信太监曹化淳、王承恩、方正化等,这些太监或入司礼监,或入东厂,或派去各省当镇守太监和矿监税监。 崇祯把天启朝以魏忠贤为首的大太监们,都安排到了东厂,只留下一个刘若愚在宫里。 外廷那更是分毫未动,因为崇祯还没有什么亲近大臣。 就在大家以为皇帝是个面团团天子,很好说话的时候。 崇祯又开始了他的骚操作。 他绕过了吏部和鸿胪寺,也没和内阁打招呼。 就往外派出大批缇骑,特旨宣调召见一些致仕官员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现在这些人陆陆续续进京,都没有经过吏部和鸿胪寺,这让这些部门的官员很是忐忑不安。 内阁的几位阁老,也是有些惴惴不安。 连日来,看着京城九门口,来来往往尽是耀武扬威的缇骑出城,看着就像是奔赴各大臣的乡里,抄老家一样。 这要是被新皇帝,悄无声息抄了老窝,怎么了得? 这些大臣心里怎能不惊? 首辅黄立极实在却不过,手下一大帮同年同乡弟子的求情,朝宫里递了个问询的折子。 黄立极直言,“近日缇骑四出,众臣惶恐不安,不能安心处理公务,恳求陛下解惑云云。” 很快大内就传回了皇上的口谕,口气倒是很温和。 “无事,众卿休要多虑,朕只是遍访遗才,为朕解忧,与卿等无关。 卿等守好本分即可。 对了,朕这段日子要火线提拔几位人才,提前知会一下内阁和六部。 大家到时候做好票拟和廷推工作,勿负朕望。” 瞧瞧这皇上的口谕多么随意祥和,火速提拔几个官员,对于他来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实际情况也是这样,以黄立极为首的内阁,接到圣上口谕,皆是俯首称是。 内阁大学士,这一刻回到了皇帝秘书的角色定位上。 在崇祯看来,一些事情上,内阁做皇帝的传声筒和橡皮印章就好。 崇祯皇帝真是一个颇有新意的皇上。 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让一些墨守成规,喜欢摸鱼耍滑的官员很不适应。 又扯远了,接着乾清宫要军饷这一块来。 “你,你你你,你这老匹夫怎敢无视我? 我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必写本参你!” 崔呈秀也不是吃素的,一看文的不行,毕老头不理他的茬。 他就张牙舞爪准备来群殴的,手下一大帮子御史,老子车轮战,天天上本参你。 “崔爱卿,退下!”崇祯只说了五个字,多一个字都不用说,声音也不大。 但五字真言很有魔力。 听了崇祯话的崔呈秀,前一秒还是怒目金刚,下一秒就成了乖孙。 这乖孙道了一声“遵旨”,就乖乖退回到原位,和魏忠贤排排站。 毕自严看了眼角直抽抽,额头青筋直跳。 熟读圣贤书的士大夫,竟是一副家奴做派。 满朝文武,可没有几个像崔呈秀这样跪舔皇上的。 有了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忠贞之士危矣! 毕自严不由得为清流官员,升起了担忧之情。 自嘉靖朝大礼议开始,皇帝就撕下了温情脉脉的一面,起了逆反心理,动辄廷杖大臣。 万历国本之争,几十上百个大臣在午门外,排排躺挨棍棍,蔚为壮观。 而大臣们,也不再和皇上摆事实讲道理,大多选择和皇上硬刚,喜提几十棍廷杖。 一时之间,廷杖引领了大明士大夫的新时尚潮流。 廷杖,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皇上出了被大臣窝得难受的闷气,大臣通过廷杖,名留青史。 第41章 忠心护主崔呈秀 只是有一点,别死人就好。 可这样顺心如意的情况,并不是每次廷杖都有。 考虑到太监监刑,锦衣卫执行的严峻形势,而往往这两者和文臣的关系都不好。 那这样的话,文臣就会因为廷杖执行者的手艺不精,而死伤惨重。 这对于文臣来说,就有点划不来了。 同样,这样死人的极端情况,也会加剧皇上和大臣的对立情绪,大明的政务工作就越发不好开展了。 那些清流,特别以抗辩驳斥甚至训斥皇上的御史最为出头冒尖。 以前他们位卑权重,领了廷杖还洋洋得意,邀了直名,获得了士林的赞誉,以后在官场上更好混。 像这样的清流,估计以后他们就不好混了。 崔呈秀之流的人物一多,皇上两相对比,忠奸先不说,很明显后者用起来更顺手啊。 毕自严正在担心,以后东林党的处境会更加艰难的时候。 崇祯开口说话了。 “毕爱卿,朕先不回答你赎罪银的问题。 朕只想问问你,朕偌大一个大明国,两京十三省,亿兆子民交的税,还不够多开支一笔八十万两的军费? 当真户部国库里已经是寅吃卯粮,捉襟见肘了? 堂堂一个大明朝,天朝上国,如今竟连八十万两白银的军费都掏不出来吗?” 多次提问,真的证明崇祯困惑了,那国库真的是连耗子进去都要流泪吗? 崇祯知道一个合格的户部尚书,都是属貔貅的。 所以他还是想探探毕自严的底。 努力从国库里榨油,自己内库有钱是有钱,可国家的事情还是要用国家的钱。 如果遇到花钱的时候,不动脑筋解决,都想着皇帝的内帑,那如何了得? “回陛下的话,微臣无能,国库确实亏空,不说一贫如洗,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如今已经是岁冬,官员的俸禄还是用历年国库中存放的香料、药材和陈米充抵的。 弄得京城大小官员怨声载道,纷纷骂微臣是一个守财奴。 可是他们难道不知道? 历年官员俸禄的大头,可都是拿大明宝钞充抵,如今一贯宝钞不值一文钱,几如废纸。 何人明白臣的难处? 如今国库确实没钱,这么给陛下说吧。 微臣的胞弟毕自肃是辽东巡抚。 辽东这样紧要的地方,还是经常短缺军费。 臣弟多次书信要军饷,臣都不许。 实在是方方面面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这些关宁铁骑的丘八,什么军饷、粮草、衣物被服都是要最好的。 稍微短缺几月军饷,就要尥蹶子踢人。 这些丘八打赢了朝廷要给赏钱,打输了朝廷要给补偿,打死了朝廷要给安家费。 再加上上面那些总兵、游击将军之类的······” 说到这里,毕自严有些迟疑,停顿了一下。 不过随即接着往下说,他当了户部尚书,得罪人不少,也不怕今天这件。 对于他来说,面圣的机会不多,不吐胸中块垒实在是不爽,要吐就吐个干净。 看皇上也不烦,让皇上尽情接着就是。 “这些军中的将军最是可恶,大都有吃空饷的恶习。 吃着空饷,还要克扣现有士卒的饷银,喝着兵血,也不怕撑着·····” 崇祯摆摆手,示意毕自严不要说下去了,大明文武,如今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大哥不说二哥。 毕自严说的这些都是军中弊病,根深已久,崇祯早已了熟于胸。 不熟也不行,后世分析明亡的原因,文恬武嬉是头条。 这种局面,不是短时间内,崇祯一句命令一道圣旨就可以解决的。 崇祯不打算对军中乃至兵部,以及勋贵掌握的五军都督府和京营动刀子,起码最近是不想动刀子的。 眼下还是抓紧稳固防御工事,把京城周边经营得固若金汤才是正事。 关起门来,门还要关严,才好打狗,不是吗? 崇祯可不想和旧时空的历史一样,仅仅两年时间。 就让皇太极率领全家老小并七大爷八大叔一大堆。 浩浩荡荡几万人,在这京畿地区武装大游行外带大扫荡。 最后一大家子人,耀武扬威来到自己京城前,开启大招嘲讽。 “你打我撒! 你打我撒! 嗨嗨喽! 你打不着,你打不着,气死你。” 这样的场景,崇祯每每想到,都要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作为穿越者,根正苗红的明粉头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屈辱的这一幕重演。 “这么说,国库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吗?” 崇祯多少有些惊讶,这时候还是崇祯刚继位,流寇还没起势,建奴也没有经常入关抢掠。 怎么国库就这么空虚了? 骗人,绝对是骗人的。 崇祯严重怀疑毕自严尚书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轻视自己的年龄,欺负自己长于妇人之手,没有见识。 还没等毕自严回答崇祯的话,半路程咬金又杀了出来。 “也不见得吧,毕尚书。 就如陛下所说,堂堂大明国库,怎么可能连区区几十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 说出来实在是笑掉大牙,也有损陛下的威严。 启禀陛下,臣记得当年冯铨担任户部尚书时,辽东局势正值宁远之战最激烈的时候。 形势比之现在还要危机万分,军饷更是一日三催。 那时候的冯尚书,可是没有断过一天军资粮饷的供应。 每逢朝廷有新的开支,就拿前面毕大人说的三大殿改造来说,总共花销五六百万两白银,冯尚书也都是竭力支应,没有一句怨言。 何以到了毕尚书这里,还没有拿出一两银子,就满是推诿之词。 毕尚书,你扪心自问,你这个尚书当得称职吗?! 你如此君前浪对,欲置君父与何地?” 说话的程咬金就是老实没多久的崔呈秀大人,他说话上纲上线惯了。 没说两句,就开始人身攻击。又把毕自严往欺君之罪上靠。 “所以到现在,户部还短了一百多万两工程款。” 毕自严慢悠悠一句话,把崔呈秀堵了回去。 “你……”崔呈秀嘴直哆嗦,“你”不出来了。 毕自严淡淡一笑,崔呈秀这是脑子进水了吗? 第42章 军费有着落了 崔呈秀不知道他的话里,全是给他自己挖的坑吗? 崔呈秀拱手送上来的把柄,他毕自严不笑纳,那真是说不过去。 接下来毕自严轻飘飘的几句话,是真正的杀招。 一招就把崔左都御史逼入了绝境。 “如崔大人所说,冯铨冯大人如此公忠体国,又是才干过人。 堪称计相第一,范蠡第二。 那么臣斗胆请陛下传旨,将冯大人原地复活,为臣解惑,为陛下分忧,以解决军饷长期不足的问题。 相信冯大人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感念崔大人的再生之恩。 嘿嘿嘿,我的崔大人。 冯铨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一个唯二把你们所有罪责都揽于一身的小人。 你何必将他捧得那么高? 踩低我捧高他吗? 这一招怕是用错了人。 一个死人,你捧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我的崔大人呀。 若冯铨他是一个能干的大臣,陛下为何执意处死他,难道他是另有冤情? 还是崔大人是在质疑皇帝陛下的决定吗? 崔大人如此君前,信口开河,狺狺狂吠,将老夫这个当朝二品户部尚书和一个死刑犯类比。 如此成何体统? 朝廷的威严,陛下的威严何在? 你崔大人又是置君父于何地啊?” 毕自严不再纠结朋党之争,只是把矛头对准崔呈秀一个人。 冯铨一个死人,被他利用得淋漓尽致。 听了此话的崔呈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哇凉哇凉的。 他不再辩驳,心里其实已经抽了自己一百遍耳光。 这嘴欠的,怎么把冯铨这个人,已经获罪死了的事给忘了。 冯铨可是为帝党所有人,背了一口好锅啊,没想到崔呈秀嘚瑟过头了,把这位仁兄又拉出来鞭尸。 崔呈秀这时候能做的,就是赶紧跪下请罪。 “陛下,臣罪该万死。 冯铨小人,死有余辜,臣廷前奏对失仪,污了陛下的耳朵,恳请陛下责罚。” 请罪说完话的崔呈秀,磕头如捣蒜。 崇祯没有理会崔呈秀可怜巴巴的样子,反正这个倒霉蛋,一倒霉就可怜巴巴,也没什么脸皮了。 崇祯只是看着一本正经的毕自严,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好悬没有笑出声,不过脸上的笑意那是憋不住地盛开。 自己这个户部尚书,没想到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倒是挺有后来人的幽默细胞。 还恳请朕原地复活冯铨冯大人,供他请教问题。 嘿嘿嘿,冯铨冯大人估计这会,应该是要烧头七了。 朕要是有这个活死人的本事,那本时空就是神话版的明朝了。 崇祯一边想一边乐。 独自一人乐了半天,是那种没出声的笑,众人皆无语。 有那么好笑吗? 毕尚书只是在反讽崔呈秀,就有那么好笑吗? …… 笑累了的崇祯,一边对着崔呈秀摆手,一边开口道。 “你这御史言官的头头,说话怎么能让人抓住把柄? 好了,这次就算了,朕不会因言获罪,这次就饶了你。 乖乖在一边听着。” 崔呈秀如蒙大赦,再次叩首谢恩后,退一步,回到了亲密战友魏忠贤的身边。 崇祯对于崔呈秀这些愿意给他当狗的人,那是抱着很宽容的态度的。 也能理解这些人的难处。 当狗的人,时间长了,脑子肯定不好使,大部分时间都会依赖狗主人,跟着狗主人的指令行事,让他往东,绝不往西。 皇帝的狗也是如此,所以有些时候,这些人会显得又蠢又狠。 崇祯可以理解,也愿意宽恕他们。 这些狗可比很多标榜圣人之学,和皇权对着干的大臣有用多了。 崇祯未来会有许多脏活和累活,都需要这些帝王的鹰犬来完成,他是一条也不想杀。 狗狗咬人不成反被踹,狗主人多多少少还是要出面打圆场的。 于是崇祯出面打圆场了。 “毕爱卿,崔爱卿也是关心则乱,他口无遮拦,毕卿还是不要放在心上。” 胡乱为崔呈秀开脱了几句,崇祯还是切入正题。 “那毕卿确实为难,朕竟不知我大明国库已经是这番景象? 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地主家的谷仓,扫把几下,还能让穷人饿死? 不知能否看在朕的面子上,毕卿回去查看国库,查查账本。 使劲挤挤,兴许能挤出些许银子来充当军饷。 你说是不是?毕爱卿。”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先不论那狗屁不通的“俗话说得好”,也不知道长在深宫里的皇帝,从哪里听来那么多下里巴言。 好家伙,明朝还没有见过哪个皇帝陛下,能够这么低姿态,这么低三下四朝自己的臣子要银子的。 朱家前面的几位皇帝,面对这样挤不出银子的户部尚书,那是各有各的办法。 霸气一点的直接夺职下狱 ,换人接着要钱。 和气一点的皇帝,给你平调到南京当户部尚书,让你这块又臭又硬的茅坑里的石头,滚的越远越好。 不管之前的皇帝怎么做,都是踢掉碍事的户部尚书,换个听话的人当。 却从没有像崇祯这样好说话的,毕老头都这样了,他还不生气。 当今圣上是真的好说话吗? 毕自严这时候也有点猜不透,一直低着头,他也看不见崇祯是什么表情。 实在忍不住,他大着胆子,眼珠子往上挑了一下。 就这一下,也就是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他看清了圣上的表情。 只见宝座之上,少年天子一身常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脸上的期待表情,可是一点也作不了假。 毕自严赶紧重新低头,这次皇帝是真给自己面子,这样的情分推不开了。 毕自严是这样想的,脑海里却是蹦出来一个大不敬的词语“笑面虎”。 “微臣惶恐,累及圣君说此言语。 也罢,此事也是为了边关海疆重事。 微臣回到部里,召集几位侍郎主事想想办法。 看看是不是可以从那些还不紧要的支出里,挪借部分款项出来。” 说到这里,毕自严又是一咬牙。 “三十万两白银。 这是最多了。 微臣估计能为陛下筹集军饷三十万两白银,不能再多了。 不过微臣先说好。 这还只是挪借,希望陛下可以帮助户部,以后还上这笔亏空。 户部的坏账烂账已经太多,臣不敢轻易开这个口子。” 第43章 户部压库银 毕自严说得铿锵有力,脸上的神情凛然不可侵犯。 他敢昂然直视崇祯的眼睛,没有一点躲闪。 作为明朝的首席财政官,毕自严很有理财的操守和能力。 丁是丁卯是卯,借钱是借钱,正常开支是正常开支。 也就是说,这三十万两白银是他毕自严拆东墙补西墙借出来的,以后还要指望崇祯给他补上。 不给补上,也要帮毕自严摆平后续的麻烦事。 真是岂有此理,毕自严应该祖籍山西才对。 不过好歹这八十万两的军饷,算是有点着落了,也没白费崇祯的一番口舌。 崇祯正想点头答应,话也已经说了一半。 没想到又出了变故。 “袁卿言之有理,看来你确实是有难处。 朕也不好逼迫太甚,就依卿言·····” 话说到这里,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 “陛下,请陛下恕罪。 老奴突然想起一事,事关重大,需要问询一下毕大人。 所以斗胆插话,还望陛下宽恕老奴。” 崇祯看着魏忠贤,从进乾清宫就装老实人,一句话不说,这会儿是憋出什么坏水来了。 “魏大伴,这是说的哪里话。 朕恕你无罪。 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去问毕爱卿吧。” 魏忠贤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却和鹰隼一样锐利,他谢过崇祯后,转身看着毕自严。 “毕尚书,杂家就直说了。 适才陛下垂询你国库还有多少存银的时候,你的回答是一百六十多万两。 不知道杂家说没说对?” 毕自严鼻孔哼了一声。 “魏厂公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国库存银就这么多。” 魏忠贤笑笑,并不把毕自严不屑一顾的态度放在眼里。 搁天启在的时候,不用魏忠贤动手,他手下的孩儿们就能把毕自严伺候得明白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 魏忠贤接着说道。 “杂家有幸也曾在外朝走动,接触过户部的一些事务。 对户部的事情虽然不能说门清,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杂家觉得毕大人的数目,多少有些出入啊。 我朝户部一直有压库银的传统。 杂家记得数目也不小,好像是一百多万两。 一百多万两压库银,再加上之前的一百六十多万两,总共国库有存银两百六十多万两白银。 毕大人,适才陛下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敢对陛下有所隐瞒,不知道这户部是陛下的户部,还是你毕大人的户部? 杂家不知道毕大人隐瞒压库银,意欲何为?” 魏忠贤的话软绵绵的,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句句都是一把杀人的刀。 比之崔呈秀的话,更具威慑力。 崇祯也是第一次听说,户部还有压库银的说法。 他看向毕自严,等待着毕自严的解释。 哪想到毕自严听了魏忠贤的话,气冲牛斗,瞬间就是脸红脖子粗。 只见他指着魏忠贤的鼻子,喝道。 “汝等阉竖,不足共谈国事。 妇寺不得干政,汝敢妄言户部大事。 卑鄙龌龊之小人,竟敢御前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意欲离间君臣之义。 老夫恨不能食汝肉,寝汝皮。 魏老狗,休要再开口,待老夫说与你明白。 户部非毕某人的户部,亦非陛下的户部,乃大明朝天下人的户部。 压库银乃是祖制,非不忍言之事发生不可轻动。 增加军饷,不足以动用压库银。 压库银有也等于没有。 你这阉竖老狗,听明白了吗?” 石破天惊,简直就是石破天惊。 没想到魏忠贤只是几句话,引得毕自严雷霆大怒,指着魏忠贤的鼻子就开喷。 魏忠贤也没想到,自己在御前第一次出场亮相,意图在崇祯面前博一个好印象的想法。 被毕自严这个老匹夫破坏得支离破碎。 这下子好了,一点体面没给魏忠贤留,被骂得狗血淋头。 昔日的九千岁很快调整了情绪,展开了犀利的反击。 “陛下,老奴有罪,不该妄言政事。 呜呜呜呜呜呜呜。 惹得毕尚书大怒,训斥老奴。 老奴已没脸再待在陛下身边服侍陛下。 呜呜呜呜呜…… 老奴自请辞去东厂副提督一职,下诏狱论罪。” 魏忠贤老泪纵横,已经跪倒趴伏在宝座之下,眼看就要哭晕过去。 崇祯欣赏着魏忠贤的演技,这老家伙,微表情管理很细致,眼角抽搐,大眼泪滴子说下来就下来,跟死了老娘一样。 要是一个少妇梨花带雨地哭,还有一点美感,一个糟老太监哭个没完,就让人糟心了。 崇祯刚开始看还有点兴致,很快就不耐烦了。 “抓紧起来,地上凉,你这老狗。 毕爱卿说你几句,又伤不着你分毫。 你还委屈矫情起来。 以后不许随便撂挑子。 毕爱卿今天说你了,你下回找机会说过去就是。 记住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不准背后捅刀子。 朕就不喜矫情的人,吵架归吵架,谁也不许给朕撂挑子。” 魏忠贤一听崇祯的话,就知道自己的演戏,今天伤不了毕自严分毫。 他心中记恨上了毕自严,场面上却做得到位,皇帝让干啥就干啥。 魏忠贤赶紧变脸,恢复了一脸谄笑的样子,领了崇祯的恩典,站回了崔呈秀身边。 魏忠贤看着毕自严,阴恻恻地道。 “毕大人,山高水长,杂家以后一定好好和毕大人相处。 一定依着陛下的口谕,找个机会好好和毕大人聊聊。” 毕自严鼻子出声,拱手道。 “老夫候着就是。” 这一节算是揭过,户部毕尚书一人车轮战帝党双星,大获全胜。 崇祯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又抛出了另一个让毕自严想不到的问题。 “毕爱卿,朕想起来一个问题。 每年朝廷拨给宗亲王室的俸禄有多少银两和禄米?” 这事情,毕自严根本不用想,张口就来,因为这也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回陛下的话,我朝共计有27位亲王,每位一年一万石俸禄。 郡王一百二十三名,每位一年俸禄三千石。 郡王以下约二十万人,俸禄已不可计。 臣粗略盘算一下,要是都折成白银换算的话,共计需银五百万两白银。” 第44章 宗室的俸禄和养廉银 “多少?!” 这一年五百多万两白银,就只是亲王宗室的俸禄,还不算每年额外赏赐和亲王大婚生子祭祖的花销。 那要是足额发放,这几十万宗亲,不是已经把大明王朝的财政,给吃成赤字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拿什么钱建什么关宁防线,关宁铁骑? 还拿什么钱赈济灾民,杜绝流寇? 到时候等建奴流寇来了,直接躺平就是。 崇祯惊呆于这样庞大的数目,他知道明末宗室是最大的吸血虫,除了极个别的宗室亲王之外,个顶个的贪婪愚蠢无用。 可他没想到这些混吃等死的猪猪们,这么耗饲料。 合着朕一年辛辛苦苦当皇帝,担着巨大的风险,天天绞尽脑汁,开源节流,稳定政局,发展经济军事。 到年底一盘算,一分钱不挣,都是给他们这群同姓人白打工。 不行,绝对不行。一帮子姓朱的,两百多年前也许是一家。 现在谁认识谁啊? 由国家无偿供养这帮宗亲的制度,必须在他这里成为历史。 …… “陛下勿急,微臣的话还没有说完。”毕自严说话有点大喘气。 崇祯明显都受惊了,他还是慢条斯理。 “历代先帝也都发现了宗室俸禄,随着宗室人口开枝散叶,已经成了朝廷最大的负担。 户部迟早支应不起,国家也无法正常运转。 早在嘉靖时期,嘉靖爷就责成内阁,开始做出了改革。 从那以后,宗亲的俸禄和官员的一样,都是折现给,七分宝钞三分米。 后来发现就是这样发俸禄,也有点吃不消,就逐渐增加大明宝钞的份额。 到了现在,无论是宗亲还是官员,一律发俸禄,都是九分宝钞一分米。 如此,户部才能勉力支撑到现在,可惜依旧是入不敷出的局面。” 崇祯听到这里,长舒一口气。 心里想着,那实际宗室俸禄也就是五十万两白银,朝廷国库收入的八分之一。 这其实也很多了,崇祯现在是一文钱也不想给,他还想从这些吸血虫身上捞钱呢。 以后他决定了,给朝廷干活出力的才能领朝廷的俸禄。 宗室亲王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那套,崇祯不打算搞了。 宗室勋亲必须一代代递减爵位俸禄。 朱元璋制定的制度只适合明朝初年,他想制定万世维持一系的制度,这种战略构想太想当然了。 就拿宗室亲王来说吧,他老人家什么都想到了,估计就是没想到朱家人这么能生,和老母猪产仔似的,一窝跟着一窝。 崇祯也是没想到,百无是处的大明宝钞,还能作为搪塞宗室俸禄的工具,关键还很好用。 崇祯有点心动,要不然以后都给这些本家,发大明宝钞完球。 “如此还好,宗室勋亲也就算了。 只是朝廷官员的俸禄本来就极少。 如果还按照宝钞九分米一分的惯例,发放俸禄。 不免显得朝廷对待任事官员,太过苛刻,朕实在于心不忍。 这样吧,朕知道你们这些大员,平日里也不指望这点俸禄。 但是一些刚履新的年轻官员,和清水衙门里的官员,可全都指着这点薪水过日子。 那日子过得清汤寡水,听说有的人还要举债度日,苦熬年月。 他们指望能有一天出京外放,大捞一笔。 有些债主还会跟着官员外放一方,就等着官员贪污受贿,坐地还钱呢。 啧啧啧啧,也算是咱大明的一大奇观。 朕前几日外放的几位巡按御史,虽然有了国子监学生和锦衣卫跟随监视,也难免不了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唉,大环境就是这样,制度是好的,执行下去就歪了。 好了,朕今天说得有点多,在场的各位都是朕的心腹重臣,听听就行,不用太在意。 尔等官员薪水太低,这件事,朕先做个补救措施。 即日起,在京官员有认为自己衙门薪水低,不足以维持家计的。 还有一些特殊情况,入不敷出的官员。可以匿名也可以实名上报,将自己家产情况如实写出来。 上报的折子可以直接投放到承天门的龙亭里,朕会派人去取。 朕看了奏折的内容,会派人调查,情况属实的话。 朕会酌情发放一些补助,帮这些官员度过难关。 这些补助,朕起名叫养廉银,也算是朕的初衷。” “陛下圣明仁慈,臣不想陛下可以考虑臣子如此周全。” “陛下英明,臣等不及万一,感佩莫名,唯有圣明吾皇。” “奴婢感念皇恩浩荡……” 崇祯养廉银的小政策一推出,下面一片彩虹屁。 魏崔二人是知道所谓养廉银,其实就是小册子中“火耗归公”的内容。 这本来是他们的活,皇上今天出来给干了一点,趟了雷,他们俩乐还来不及呢。 袁可立是真的高兴,他当年出任推官时,可深刻知道初为官员,花销的巨大。 毕自严开口了。 “臣替那些年青官员感谢陛下体恤之恩。 只是这养廉银从何处出? 户部可没有银钱。” 这毕老头可是扫兴得很。 崇祯闷声说道。 “这事不用毕爱卿操心了,这养廉银是朕提出来的,自然由朕的内帑出。” “陛下圣明。” 说完这句话,毕自严打算接着说宗室的问题。 他是头一次见有个皇上不反感他说宗室的坏话。 他要抓紧机会,赶紧竹筒倒豆子,说个干净。 讨皇帝嫌就讨皇帝嫌了,刚才硬刚帝党两员大将,也没见皇上太多偏袒。 “俸禄只是宗室加到朝廷身上的负担之一。 微臣认为,宗室到了现在,已经是朝廷尾大不掉的严重包袱。 如果不加以整治,迟早会成为大明之害。 据臣来看,宗室的拖累一共有三。 一是每年近百万两白银的俸禄。 二是朝廷每年对近支亲王郡王的封赏,实在太过。 微臣举个例子吧。 万历······” “咳咳咳” 毕自严讲到这里,突然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毕自严转头一看,竟然是新鲜出炉的鲁豫总督袁可立袁大人。 只见袁可立以目急视毕自严,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是让毕自严赶紧住嘴,不要得寸进尺。 第45章 崇祯想杀亲叔叔 为什么一个急需军饷的总督,会意图阻止一个抠门,卡他军饷的户部尚书发言呢? 他是好意,还是单纯不想看热闹? 其实很简单,袁可立和毕自严之前就是老相识,深知这位老友的脾气。 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物。 袁可立知道毕自严后面更没好话。 “万历”两字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没憋好屁。 毕自严今天真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不把大明的天捅个窟窿,那是不罢休啊。 崇祯有点好奇,袁可立的咳嗽声明显太是时候了,正好打断了毕自严的发言。 毕自严说到“万历……”,可下文是什么? 崇祯也不说破,也有可能是袁可立的身体欠佳,毕竟是个六十有余的小老头了,咳嗽几声也正常。 崇祯一脸关切地问道。 “袁卿可是身体欠佳,怎么突然咳嗽起来? 是否感染了风寒? 一路来风餐露宿,舟车劳顿,随行锦衣卫可是照顾不周? 是朕的疏忽了,派人去请你来京的时候,就该带上一两个太医,如此才算周全。 若是袁卿真的不适,朕这就招来太医为你问诊。 等会朕就问责当时随行护卫你的锦衣卫。 对了,还有一点,你出京到地方任职的时候,朕会派一名太医随行,专职负责你的健康问题。 袁卿可不要推辞。” 袁可立听了,慌忙摆手。 这哪跟哪啊,自己只是假意咳嗽两声,没想到引来皇上那么大反应。 袁可立虽然知道,崇祯是邀买人心之举,可如此细致入微的邀买人心,古来又有几位帝王能够做到。 袁可立看着崇祯情真意切的眼睛,那一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君臣两人正在你侬我侬的紧要关头,袁可立也要来一段恳切的推辞时。 煞风景的家伙还是开口打断了袁可立的话头。 “陛下,臣并无……” “陛下,袁大人无病,他只是想救微臣一命。” 毕自严苍老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那声音带着一种决绝。 只见他摘去头顶乌纱帽,接着推金山倒玉柱,直接跪了下去,对着崇祯行大礼参拜。 “陛下,有所不知。 因为袁大人知道,微臣接下来的话会给自己,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他作为臣的同僚,想为臣解祸。 然臣并不愿。” 崇祯不耐这些人拐弯抹角,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就是,难道还让朕猜不成? “毕卿快请起,我朝从不因言获罪,朕更不会如此。 请接着说,何须自摘乌纱帽,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是,陛下。”毕自严站起身。 开始谈起万历年间,福王朱常洵的故事。 朱常洵深得万历的喜爱,就藩洛阳的时候,差点没搬走一半的国库。 珍奇珠玩数不胜数。 仅仅赏赐的良田就有两万顷。 洛阳周边的土地不够赏赐的。 万历又拿湖广和山东地界的土地补上来,反正就是要凑够两万顷赏给自己的宝贝儿子。 周围的士绅百姓为此哭爹叫娘,与他何干? 此外,福王大婚花费三十万两白银。 福王又向万历要来了,张居正死后,遗留的所有家产。 就藩以后的福王除了田地,还掌握四川地区的茶税、盐井专卖权。 仅此两项,每年出息,就可以让福王富可敌国。 说到这里,毕自严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陛下,这就是臣说的第二条宗室负累。 仅福王一家,就已经需要洛阳乃至整个河南,还有周边的湖广,四川,山东去奉养,朝廷何谈收税? 又怎么收得上来税? 这些亲王没了兵权,只会一味地贪财,与民争利,一样也是伤害大明。 臣要讲的第三条,其实和第二条一脉相承。 亲王宗室就藩之后,按我朝定律,不得离开封地,不得干涉当地军政,子嗣不得从事士农工商,形同圈禁。 他们没了往上爬的希望,就把兴趣都放在了田亩和财产上。 除了个别有贤明的藩王,其他人大都欺男霸女。 强取豪夺百姓良田房屋,甚至肆意将朝廷治下的百姓,强行转成自家田园的庄丁奴仆。 这些王府的庄丁和奴仆可是不会给朝廷交一分银子的。 久而久之,各地藩王越富,则朝廷能收上来的税收则越少。 长此以往,朝廷拿什么招募军队? 拿什么给官员发俸禄? 又拿什么教化子民?” 崇祯沉默了,继而有点脱离愤怒了。 朱家人,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活得都挺滋润的啊。 仿佛大明朝的天灾人祸,小冰河都和他们无关,他们躲进王府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合着就是自己这个姓朱的皇帝,在前面顶雷,殚精竭虑为帝国存亡操心? 其他既得利益者不帮着朕一把,还时时刻刻拆台。 这群玩意,朕给他们这帮同姓人发着俸禄。 这些膏满肠肥的家伙,还想着侵吞朕的家产田地? 真是婶可忍叔叔不可忍。 朕要翻桌子不伺候了。 崇祯的双目在喷火,要是福王站在自己身前,他会拔剑砍了这个亲叔叔。 崇祯的思维毕竟是现代人的思维居多,他没有古代大家族那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思维模式,有的只是锱铢必较的利己主义原则。 以前那个少年天子留给他的残存记忆里,对满天下的叔叔伯伯叔公之类的印象,那都是挺好的。 崇祯和他们掏心掏肺的好。 实际旧时空的历史上,崇祯也是这样做的。 崇祯末年,流寇四起,各地都是城池失守,百姓被屠杀的消息。 就是这样这样危急存亡的情况,崇祯仍下诏明令。 失陷亲藩,罪不可赦,这是各地督抚不可饶恕的死罪。 崇祯的宠臣杨嗣昌,甚至因为襄王之死,惊惧而亡。 福王死后,崇祯悲痛欲绝,直接病倒了,几日不理朝政,事后还派太监和驸马都尉去慰问福王世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卢象升和孙传庭战死后,崇祯表现冷漠,连该有的名号待遇都没给。 孙传庭更是在崇祯死后,才得以追封,因为崇祯一直怀疑他隐姓埋名,潜逃了。 旧时空的崇祯,就是给他一把能天胡的牌,他也能打输了。 第46章 袁可立最贤 “毕卿,若是来年朕让你停发各地藩王宗亲的俸禄。 你能不能现在就给朕拿出来五十万两白银充当军饷?” 崇祯的要求并不高,他相信掐断了宗亲的俸禄,军饷就有着落了。 历来经济改革,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四个字。 开源暂时来不及了,那就逮住宗亲使劲节流。 做这事情有什么后果? 崇祯刚才也想过了,无非招来一些骂名。 再厉害点,就是几个老不死的写折子要进京骂他,苛待宗亲,妄改祖制。 对于现在没皮没脸的崇祯来说,基本上无伤大雅。 要是把他骂急了,他也不介意让这几个老不死的半路上,就薨了。 毕自严一阵激动,自己这一剂猛药见效了。 皇上要六亲不认了。 好家伙,少年天子就是好魄力。 毕自严的原意只是稍微限制一下宗亲,缩减各地王府的赏赐。 没想到皇上更狠,一下子一文钱都不给下面的叔叔大爷叔公公们了。 毕自严赶紧拱手道。 “回陛下的话。 若是能停发来年的宗亲藩王俸禄。 慢说是五十万两白银,就是八十万两足额军饷。 只要陛下能够让微臣拖到来年开春,臣一定给陛下凑齐。” “好,事情就这样定了。 朕就欣赏毕卿有这样勇于任事的魄力,朕许了你便利,你就要做出实事给朕看。 如此君臣相得,有什么大事不能解决? 毕卿下去以后只管停发宗室俸禄。 其他事情都可以推给朕,朕会找人去和宗人府协商。 关于各地宗亲藩王,不能再养猪了,朕的祖宗们能养得起,朕养不起。 从今后宗亲必须为朝廷贡献一份力量,有钱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宗亲必须改制,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朕再想想怎么改,比较合适。 这里就不多说了。 好了,八十万两军饷已经有了五十万两的着落。 毕爱卿回去就能给朕置办好。 还有剩下的三十万两白银,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养猪。”“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所有人都被崇祯的这两句话雷的不轻,天子是真敢说啊,也不知道避讳,自己家可是姓朱啊。 说供养宗室是养猪,皇上是将自己置于何地? 群臣没人敢接茬,皇上能随心所欲的说话,他们却不能。 毕自严敢于提出宗室的弊端,这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三十万两白银的出处,要不先缓缓。 崇祯环视四周,无人应答。 毕自严眼巴前确实只能凑出五十万两白银,他不会说话。 袁可立是要军饷的人,属于甲方,总不能让他筹集军饷,这说不过去。 王承恩是贴心的大伴,让他想辙拿钱,和自己掏钱没什么区别。 那大殿之上,就只剩下魏崔二人了。 魏崔二人,察觉到皇上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魏崔二人有点难受,更有点委屈,心里在想。 “陛下,臣等的家产已经充公九成了,实在是没银子了。 再说您想要银子,也得要哥几个缓缓啊。” 于是崇祯就对上了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也许是崇祯和他俩心有灵犀一点通,也想到了这一点。 崇祯收回了质询的目光,面上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崇祯心里在想,自己这是薅习惯了。 大明绵羊何其多,各个都是皮毛丰厚。自己确实不能逮着一只羊薅羊毛啊。 帝党这些人的羊毛,多少得留点时间让它长长。 “看来诸卿确实是没法子了。 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看来没钱是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的。 那这三十万两白银,朕先给垫上。 王大伴,吩咐下去。 从内帑再拿出三十万两白银,给袁卿凑足八十万两的军饷。” 崇祯拍板定乾坤,给登莱镇的军饷算是备足了。 此次召见也算是开了花结了果。 袁可立赶紧叩谢皇恩。 谢完皇恩之后,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八十万两白银押解到登莱镇,登莱镇的市场可接受不了那么多白银的流入,必然导致物价腾贵,通货膨胀。 边镇的物资依旧是供应不足,毕竟那么多白银再珍贵,也当不了饭吃。 不如这批军饷不用从户部调拨,就近从各地藩库拆借,或者折算成米粮军械。 户部后期和地方布政使司平账即可。 这种方法也不是袁可立首创。 关宁防线,辽西走廊更是地狭人少,市场小的可怜,军饷也大多是物资居多,白银送多了,市场消化不了也是白搭。 崇祯点头同意,此法甚妥。 眼看诸事妥当,袁可立已经有急于归去之意。 他二度出仕,有着太多的胸怀抱负,如今形势比之上次出仕可谓大好。 作为臣子的,没有什么比有一个重视自己的君王站在自己身后支持,更重要的了。 袁可立要赶紧赶往登莱,他心里一直有个未了的心愿,建奴那边的刘爱塔还等着自己策反呢。 想想自己天启五年,被阉党和东林党轮番攻讦,心力交瘁之际,只能自辞。 无奈撇下了一大帮子可怜巴巴的手下,留下了蒸蒸日上的登莱局面。 更可怜的是刘爱塔,不,汉文名应该叫刘兴祚。 还在巴巴地等着袁公的回信呢,没想到等来了袁公回家养老的消息。 这位辽东汉子心里是多么绝望啊。 自己的爱将张盘,更是因为缺乏情报和全面的调度,深陷重围,力竭战死。 袁可立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心痛不已。 苦心经营数载的辽南,如今已经是岌岌可危。 现在有了新皇的鼎力支持,委以重任,老夫身体尚可,一切还不算太晚,卷土重来未可知啊。 袁可立心想,再给老夫几年时间。 只要成功策反了刘兴祚,搅乱了整个辽南半岛,必然引得女真人和汉人离心离德,建奴的军心士气大乱。 到时候巨舰开路,引辽左数千虎贲,一战可下金州、复州、盖州。 这辽南三州一旦拿下,再令东江镇毛文龙联合朝鲜军队,沿鸭绿江北上攻取九连城。 到时候明军就占尽了地理优势,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之地。 随时可以策应辽东关宁铁骑,威逼建奴的盛京。 到了那个时候,敌我攻守算是异形了。如此也算是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和这八十万两的军饷。 第47章 袁崇焕将才,毛文龙可留亦该善终 曲终终有人散时,到了告别的时候。 总要有什么可以流传千古的告别词吧。 也算是为可能记入史册的,今天这场君臣对,留下一个注脚。 临走的时候,崇祯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默默记载会议记录的翰林官员。 崇祯又看向袁可立略显佝偻的背影,有点玩心大起。 他想起了袁崇焕的典故。 于是崇祯猛地叫住,已经走到殿外的袁可立,问了一句千古知名的话,只不过时间对象都换了。 “袁爱卿,朕许你这么多,可能得到你一句许诺?” “陛下请讲。” “能五年平辽乎?” 袁可立毫不迟疑,应声而答。 “陛下,臣不能。” “朕许袁爱卿这么多,东虏一撮尔小敌,还不能五年平定乎?” “不能,陛下,您天资聪颖,想是心中自有明断。 东虏看似小弱,却精悍异常,国势蒸蒸日上。 反观我朝仿若蹒跚学步的巨人,稍有不慎,就会有倾覆之险。 陛下可在表面上藐视此等蛮夷,却要在策略上给予最大的重视。 治大国如烹小鲜,打东虏需步步为营。” “这就是所谓的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是吗?” “陛下圣明,一语中的。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能与陛下相见。 臣能保证的是,有臣在登莱一日,建奴绝不敢窥视关内一眼。” 崇祯听了哈哈大笑,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有一个姓袁的就行了,其他人还是脚踏实地些,更让他安心。 袁可立真良臣也。 “朕知袁卿,前话相戏矣,望袁卿不要介意。 朕问袁卿,袁崇焕可用吗? 毛文龙该留吗?” 这次袁可立迟疑了,踌躇片刻,接着道。 “陛下,微臣斗胆建言二人。 袁崇焕将才也,可挡一面之敌,过犹恐不及。 毛文龙可留,亦该善终。 臣在登莱一日,岛饷经由臣手,臣为他的后盾。 那他就永远都是大明的左都督,平辽总兵官。” 崇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袁可立的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随后袁可立婉拒了崇祯的赐宴,崇祯也没矫情。 他上辈子是个宅男,也不习惯和不太熟的人,特别是年老的长辈一起吃饭。 既然不愿,就不要强人所难,崇祯摆摆手就让人退下了。 魏崔二人倒是想留下,陪着皇上一起吃饭,顺便插科打诨,说话解闷。 可是两人看见王承恩杀人的眼神,就知趣告退了。 临走时,崇祯也催促了他俩一下,抓紧摸晋商的底,最好能年底前万事俱备。 崇祯想过一个富足的好年。 …… 前朝老人有魏崔两人这样的下场,就该知足了,已经是邀天之幸。 就不该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还当现在是天启年间,哦,现在确实是天启七年,明年才是崇祯元年呢。 王承恩眯着眼看着远去魏崔二人,心里想着。 等会是不是去找曹老师问询一下,抽空给这两人上点眼药,穿穿小鞋。 不然这些天启的旧臣,仗着皇上要用他们,越发恣意妄为了。 伺候皇上起居,陪皇上说说闲话,那是杂家的活计。 杂家只是对内廷事务还有点生疏,需要仰仗魏崔二人。 其他整人的活,杂家可没落下。 王承恩正想着如何敲打前朝旧人的时候,想的有点入迷。 隐隐约约听见崇祯说话,却没听仔细。 等王承恩抬头看崇祯的时候,崇祯已经快要生气了。 “王大伴,你在想什么呢? 你说说,辽东三袁,谁最贤?” 王承恩自然知道崇祯说的“辽东三袁”都是谁? 辽东三袁是和辽东战场紧密相关的三个袁姓大臣,都是做过经略和巡抚的。 这三人分别是,先后就任辽东巡抚的袁应泰和袁崇焕,再加上新鲜出炉的鲁豫总督袁可立。 很显然,王承恩已经知道了答案,看看今天崇祯对待袁可立的殷勤态度,就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傻子还不知道答案。 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捧哏的,说出答案恐怕大为不妙。 “皇爷圣明。 奴婢只知道服侍好皇爷,哪知道这些军国大事? 皇爷这是问道于盲了。” “老滑头,王大伴,你真是个老滑头啊。” 崇祯笑哈哈,他今天心情不错,有些话是不吐不快,好事也不能憋在心里。 王承恩就是最好的听众。 “你怕是也看出来吧? 朕对谁最欣赏。 先说说早死的袁应泰。 袁应泰书生误国,只能拼将一死为君王。 对辽东局势没有什么作用,死者为大,朕就不多说了。 袁崇焕倒是战功赫赫。 一样是书生,这个小个子的南蛮子,敢打敢拼,也敢杀不听话的武将。 关宁之战、宁远之战倒是打出了大明的精气神。听说建州的老奴,就是被袁崇焕的红衣大炮打伤的。 老奴回去九个月,期间还去征讨了一下鞑靼,这才重伤而死,嘿嘿嘿。 不过正如袁可立袁卿所言,他可为一面之将,不可为统筹全局的总督大帅。 袁崇焕只能作为一个战术的出色执行者,却不能作为战术的制定者。 这一点,朕与袁可立袁卿,是心有戚戚也。 朕会为袁崇焕留下辽东巡抚的位置,看看这个袁大炮还愿不愿意去。 最后就是袁可立袁爱卿,朕是最欣赏的。 至于原因很简单。 他不拘泥守旧,眼界开阔,懂得扬长避短。 善用水师,在海上袭扰建奴,还懂得对金人用间,注重收集建奴情报。 朕就不明白,万历他老人家为什么会弃用袁卿二三十年? 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二三十年? 袁可立袁卿很对朕的胃口。 唯一的缺点就是老了点,朕和他,相逢恨晚。 也罢,只要他能为朕守住登莱,攻略辽南。 把建奴牵制住五六年,不会为祸关内。 有五六年时间的准备,朕会给这天下,旧貌换新颜,改天换地也未可知······” 崇祯越说越多,越说越兴奋,甚至有点语无伦次,到最后几乎没有人听懂他说什么了。 什么“蒸汽机”,“火车”,“轮船”,“飞机”,“坦克”都出来了。 这时候的崇祯早已经没有了,之前君臣相对的威严庄重。 第48章 平静背后的隐忧 王承恩只是微微弯腰,做倾听状。 他就那样静静听着,不说一句话,身体也是纹丝不动,只有脖子上白狐皮毛做的围脖,随着殿外窜进来的寒风,轻轻摆动。 殿内四角几座火盆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此外就只剩下崇祯越说越小,接近梦呓的话语。 王承恩也越来越听不懂崇祯话里的意思。 “大炮”倒是好理解,红衣大炮嘛,袁崇焕就是靠着这个打退了建奴两次攻击,打伤了老奴,由此扬名天下,海内外皆知袁崇焕大名。 朝堂上的群臣也盛赞袁崇焕知兵,实乃知辽事,平东虏第一人。 王承恩知道这些话里,水分不少。 文臣大都畏辽事如虎,生怕被皇帝点名,送去辽东送死。 此举无非是把袁崇焕推出去当挡箭牌,这才高高捧起。 红衣大炮现在朝廷很重视,一面去澳门采购,另一面还积极仿造。 蓟辽地域,重要的城池之上,现在都是十几门红衣大炮。 皇爷后面的那些词,王承恩就稀里糊涂了。 “蒸汽机”是什么?烧水造水雾,好看的吧。 “火车”是燃烧火的车吗?那是戏台上的把戏,听说蜀人倒是愿意搞这些。 那皇爷最近是想看戏了吗? 等会下去要吩咐孩儿们早做准备。 王承恩不在意皇爷说这些,他只知道自己伺候的皇爷,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未曾和他分开超过一日。 这个皇爷还是和以前一样,是自己一辈子需要忠心耿耿服侍的天子。 王承恩知道皇爷需要一个听众,一个安静的听众,不需要有人出声。 不知不觉窗外响起了寒风凛冽,刮得树枝吱哇乱响的声音。 王承恩心里又在琢磨,如今天气干冷,火盆不顶用,乾清宫没有地龙。 是不是要为这里添置一些手炉暖香之类的,还要弄一些冻梨柿子,不能让皇爷缺水。 皇爷年纪小,身子骨还没长结实,可不能受到一点风寒。 不提一个大太监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想法。 …… 说一下已经出来的袁可立老大人。 数九寒冬,刮不尽的寒风。 却熄灭不了袁可立那颗滚烫的心。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这趟回京师,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少年天子锐意进取,勇于纳谏,敢于对自己的宗室开刀。 省下来的钱还不是为了自己享乐,全是为了筹备前线军饷。 还想着为一些困难的低级官员,自掏腰包准备养廉银。 这样的天子,已经是文官心中不可多得的明主,要是能远离魏忠贤,崔呈秀这样的奸臣,就更完美了。 崇祯确实和他的哥哥天启,那位木匠皇帝有很大的不同。 袁可立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要是天启再英年早逝一些,早点换上崇祯这个英主,辽东局面也许不会糜烂至此,自己也不用眼睁睁看着辽南得而复失。 察觉到这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袁可立自己被自己吓了一个寒颤。 皇帝,深居宫内,保卫得不能再周密了,可即使这样,也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死法。 听说春秋时期,晋国的君王如厕时,被淹死在粪坑里。 只有万历老死也没出去过紫禁城,这样的皇帝才不好死啊。 天启只是去了一趟西苑的太液池,划了会船,就被淹死了。 天启的死,有太多的蹊跷,经不起细推。 自己还是不要往这方面多想,早点启程去登莱才是正经。 袁可立想着想着,浑身发寒,心里祈祷崇祯长命百岁,起码要活过自己这个糟老头子。 “老哥,如今你正是春风得意时。 陛下看来对你甚为倚重。 可以说辽南,登莱乃至整个山东河南,都是老哥一言而定。 何故在此打颤?” 袁可立转头一看,是好友毕自严,刚才这老货还在朝堂上一毛不拔,舌战群儒。 现在却是笑意盈盈,还有脸打趣自己? 两人为何是好友? 天启二年起,两人一个为登莱巡抚,另一个为天津巡抚,脾性相投,都是能员干吏。 两人配合默契,一南一北。 操练水师,支援毛文龙,逼迫努尔哈赤放弃辽南六百里海疆,可谓做了好大一番功绩。 两人经常书信往来,协同作战,千帆竞发。 将偌大一个渤海湾经营得铁桶相似,建奴片帆不敢入海,彻底成了旱鸭子。 袁可立也不恼,拱手道。 “如今天子圣明,老哥哥我蒙受天大的皇恩。 正自惶恐之中,唯恐哪一天一步踏错,辜负圣恩,故而打颤。 老弟还是莫要打趣。” “老哥真是说笑,小弟我看你是兴奋过头了。 想当初你也是牧守一方,手握数万精兵强将的封疆大吏。 如今只不过官升一级,多掌管两个省,何至于如此惶恐不安?” 听汝之话,不似人言。 袁可立不再辩解,淡淡一笑,开口扯开了话题。 “愚兄的事暂且不提。 只是景会贤弟此番多有孟浪。 大明宗亲之弊端,历代大臣都知晓,却无人敢说。 你可知今日信口开河,直抒胸臆。 痛快是痛快了,却是取死之道。 景会贤弟不惜此身,以报君恩。 却不能不怜惜一家老小上百口人的性命。 适才老哥我以目视弟,何以不听劝? 你也是为官几十载的人,知进退懂分寸,相忍为道的道理,你不懂吗? 这里就咱两人,说句不可外传的大不敬之话。 这江山是姓朱的江山。朱家人才是自己人,今日皇上年轻,吃你一激,从严处置宗室。 他日来了个朱家人,在皇上面前哭诉不休。 皇帝要是耳根子软,推翻了之前的决定,那到时候你就是替罪羊,欺君罔上的千古罪人。 为臣子者,要懂进退有保留,才是长久为官之道。 不要急躁冒进,非黑即白。 到头来反而是让陛下难做啊。 景会贤弟不见当年汉景帝和晁错的故事吗?” 毕自严刚开始一脸戏谑的神情,被袁可立的这番肺腑之言说得默然。 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知,只是热血上头,临到关头,管不住自己的嘴罢了。 没想到这位老哥哥多年没见面,说的话还是知心话啊。 第49章 姓孙的英俊男人 半晌,毕自严语带叹息,一脸恳切地道。 “礼卿兄之言,愚弟足感肺腑。 只是我自幼就有一股迂阔之气,爱计较个是非对错出来。 读圣贤书,宦海数十载,也算是有了历练。 却是每每遇事没有定性,于脾性上没有丝毫长进。 怕是我这臭脾气,一辈子也改不过来了。 今日口出狂言,悖逆君上,原是抱着免冠带而去,午门受廷杖的打算。 不想今日全身而退。 幸陛下英明,不以为忤,还对臣之讲话颇有赞许。 我淤积于胸多年的块垒,才趁此时不吐不快。 士大夫遇英主,当毫无保留,尽抒心中所想,以解君王疑难。 那还管什么自家性命安危? 再说,大明现在什么光景? 咱俩谁还看不出来,已经烂包到底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位靠谱的英主。 这时候,我等再畏首畏尾,踟蹰不前,就不是一个忠臣为官之道了。 愚弟我已经是垂垂老矣,此时只为不留遗憾。 礼卿兄愿意重返朝堂,再次督师登莱辽南,笼住毛文龙这个快要脱缰的野马。 不也是和愚弟一样的想法。 得遇明主,心中窃喜不已,碍于礼仪,不能表露于外。 只为了平心中一股不平之气,何惜此身吗?” 这回倒是轮到袁可立哑口无言了。 道理似乎就是这个道理,他之所想,毕自严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叹一口气,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袁可立也庆幸户部尚书是毕自严。 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办事。 有了毕自严,起码在军饷粮草上,自己的登莱水师和毛文龙的东江兵是高枕无忧的。 毕自严拖欠弟弟毕自肃的军饷,是情非得已,如今有皇上重点关注,军饷一事不至于太难办。 而且登莱辽南都是沿海地区,皇上只要允诺他就地自筹军饷,他来钱的路数还是很多的。 听说毛文龙走私生意,就干的很不错,待老夫回到任上,好好帮他规整一下才是。 袁可立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 “其实礼卿兄,愚弟今日还有一本折送要送与皇上。 后来想想事多嚼不烂,今天的事已经够多了,也就没送上去。” “何事?” “户部另一大开支。 京营粮饷。” 袁可立有点麻木了。 这老弟幸亏没说,不然今天说什么,都要在宫中陪着皇上吃饭了。 “景会贤弟这次做得对,愚兄深表赞同。 京营粮饷事关重大,牵涉到那些超品勋亲,愚兄建议贤弟一定要慎之又慎。 没有完全把握,不要具本上奏。” “此事愚弟明白,勋亲大都在两京,手握兵权,不比那些远离两京,养猪一样的宗室亲王……” “景会贤弟,慎言慎行!”袁可立对毕自严突然疾言厉色。 毕自严也知道自己说秃噜嘴了,赶紧闭嘴不言。 一些话皇上能说,做臣子的却说不得,说了就是灭门的罪过。 两人一路无话,相携走下丹犀月台。 在汉白玉铺就的甬道上,两人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做平民百姓打扮的男人。 只见月台上一个穿夹袄,里面是一身宝蓝直缀的男人,正在弯腰观察着铜龟铜鹤。 很明显他在殿外等待皇上接见。 男人仪表堂堂,器宇不凡,一看就是为官之人,年龄也不大,顶多三十出头。 只是男人为何不穿官服,毕自严升起好奇心,招来领路的小太监,指着英俊男人问道。 “小公公,那位是谁啊? 为何不穿官服?看着如此面生……” 小太监顺着毕自严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英俊男人。 小太监笑着回答道。 “毕大人,小的只知道他姓孙,是山西人,和袁大人一样都是皇帝特意请来的。 至于没穿官服,想是应该是白身吧。” 袁可立和毕自严相视一眼,皇上相中的白身,肯定也有才华。 只是一个白身还是山西人,皇上是从哪里知道的。 想了一会,两人不得要领,再加上离得远,又不是老相识,也就不再纠结。 他日若能同朝为官,自能有缘再见这个英俊男人。 两人来到了乾清门前的天街,那里早有两架肩舆候着。 托了袁可立的光,毕自严也能在紫禁城内坐肩舆,以前可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 魏翠二人,拖后一步出了乾清宫。 崔呈秀忙不迭告别了昔日干爹,他有急事要处理。 作为九卿之一的他,专门管理御史的都察院左都御史,今天丢了面子,说什么都要找补回来。 不然他心里不得劲啊,他匆匆忙忙走了,就是要去找个小御史,随便找个由头,上本弹劾毕自严。 人无完人,他不相信毕自严是个圣人,没有一点缺点。 皇上虽然说过,不许御史风闻奏事,随便弹劾四品以上实职朝廷大员。 可他崔呈秀要是有真凭实据呢? 那就不算风闻奏事了。 再说弄不下来毕自严,恶心恶心他也是极好的。 他崔某人向来是嫉恶如仇,报仇不隔夜的。 魏忠贤看着崔呈秀兴冲冲的背影,一脸的无奈。 他刚才劝过崔大人了,无奈崔大人翅膀硬了,不听啊。 此时魏忠贤身后站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跟班李朝钦,另一个是亲密战友王体乾,现在是东厂的理刑官。 李朝钦嘴里发出细冷的声音。 “厂公,咱是不是也要有所行动。卑职听说,姓毕的老匹夫对您比对崔呈秀更狠啊。 直接开口大骂了。 厂公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如今厂公权势不如从前,然外廷上到内阁阁老,下到科道御史,哪个见了厂公不是毕恭毕敬,有说有笑的。 就连当今圣上,见了厂公也是亲热有加。” “胡闹,你这猢狲不要瞎来。”魏忠贤假意训斥李朝钦。 “东厂是皇爷的一把尖刀,杂家怎能公器私用? 做奴婢的,做事情紧要一条,就是不要违背皇爷的意愿。 皇爷现在可是很看重咱们的毕大人啊。” 魏忠贤眯着眼看着门外天街上,正在登上肩舆的毕自严,声音瞬间变得清冷无比,下面吐出来的话,每个字都结了冰渣子。 第50章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不急,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杂家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能活。 嘿嘿,杂家牙口好,一日三餐尚能食肉两斤。 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 君臣相得,也有相看两厌的时候。 以杂家看来,毕大人的性格,早晚会树敌太多,招来不得了的祸端。 宗亲藩王是一项,以后还不知道捅什么篓子? 皇爷还能次次给他擦屁股,这非为人臣之道。 到时候惹得皇爷厌烦。 皇爷厌烦,一旦有所表示。 那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咱就把东厂的刀磨得锋利些,让毕大人上路痛快一点。” “厂公英明。” 一旁的王体乾没有附和,而是一脸的忧色。 魏忠贤看他一眼,问道。 “体乾老弟,何事烦忧? 你我犹如亲哥俩,何须忸怩作态,尽管说来。” 王体乾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悄声道。 “厂公,卑职不是担忧今日之事,而是想起了西苑面君。” 魏忠贤听了,脸色大变,王体乾直接说中了他的隐忧。 “里库”,“秘密”,“养心殿”“欺君罔上”这些字眼立刻浮现在魏忠贤的脑海中。 曾经手中最大的倚仗和底牌,现在随着局势的稳定和与皇帝的关系稳固好转。 倚仗和底牌慢慢变味,变成了烫手山芋。 现在是魏忠贤想扔出去,都不知道怎么扔了。 “厂公,您还是要早做决断为好。 卑职之前就建言厂公,要早点说出里库的秘密,说不得是大功一件。 这些日子,观陛下言行举止,卑职可以断定陛下不是刻薄寡恩之主,不会行兔死狗烹之举。 然为人君者,最忌讳被臣下合伙欺瞒。 尤其是我等为奴婢之人,被亲近之人背叛,可是会让人疯狂的。 宫内有消息说,近日刘若愚正在整理,历年大内文档秘籍。 一旦他被陛下传召,没有问及到相关事情还好。 一旦无意问及,刘若愚那是内监中少有的实诚之人。 虽然他深受厂公重恩,然亦不敢违背皇命。 到时候,厂公,我等恐怕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魏忠贤听着王体乾的话,知道这个属下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是到了该摊牌的时候,甚至由于自己的犹豫不决,现在摊牌的时机已经晚了。 里库的秘密必须交出来,魏忠贤觉得只是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崇祯不起杀心的理由。 三人正在谈话,月台上姓孙的男人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看见魏忠贤看向男人,一直在宫门外候着的李朝钦,是知道男人一些事情的。 甚至他比之前的那个小太监知道的,还要多一点。 “厂公,此人叫孙传庭,原吏部主事。天启五年,告病回了山西老家,现在是个白丁。 这次和袁可立袁大人一样,被皇爷特旨恩召进京。” “山西人? 可和旅蒙晋商有瓜葛吗?” “回厂公的话,此人是军户出身,应该和那八大家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候,观察完铜龟正在观察铜鹤的孙传庭,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他。 孙传庭起身抬头看向魏忠贤他们,只一眼就认出了魏忠贤的真面目。 他是认识魏忠贤的,当即没有一点好脸色。 只见孙传庭直接冷哼一声,转身去看旁边的日冕了。 这种无视的态度,把魏忠贤堆起来的笑脸给彻底冰冻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本着皇爷喜欢的人,自己也要喜欢的原则。 魏忠贤还想结识一下这个叫孙传庭的人,不能深交,最好以后见面也能一团和气。 没想到皇帝喜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今天就遇见了两个,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碰了一鼻子灰的魏忠贤,转过头来询问王体乾。 “杂家和他有过节吗? 杀他家老母了吗?” 王体乾苦笑,那是一脸的无奈。 “厂公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天启五年,那是咱们和东林党闹得最厉害的时候。 厂公太忘形跋扈了一些,难免得罪很多文官,殃及一些池鱼。 厂公那年杀疯了,士林中风评可是不好,许多人到现在都恨咱们入骨。 卑职估摸着这个孙传庭,也是被咱们逼着才辞职回老家的。” 一旁的李朝钦上前道。 “厂公,要不要拿下此人?” 魏忠贤看着自己这忠心耿耿的属下,就像是看白痴一样。 “拿下此人? 你这白痴,看不出来他在等着皇上召见吗? 咱们赶紧回东厂才是正事。 外廷的事情,以后没有皇爷的口谕,咱都不掺乎。 杂家现在惹不起这些文臣。 惹不起杂家躲得起,咱们走。” 月台上的孙传庭看似在观察日冕,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魏忠贤等三人身上。 看到魏忠贤被自己无视,他们竟然当没事人一样,连句狠话都没留,就灰溜溜走了。 孙传庭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来。 他真意识到了,天启没了,这京师的天确实换了主人。 最起码以前权势滔天的九千岁,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太监。 原先孙传庭还打算,进宫面圣,第一件事就是谏言崇祯。 除恶务尽,魏忠贤这样的逆贼,必须在肉体和精神上都要消灭。 现在他有点犹豫了,究竟该不该为了一个过气的权宦,影响了崇祯对自己的观感。 这样做,还值不值? 孙传庭从接送他进京的锦衣卫那里知道,皇上可是很欣赏他孙某人的,并打算委以重任的。 就在孙传庭患得患失,想着有的没的,看了一个时辰铜龟铜鹤也排解不了,自己那焦虑激动不安的情绪时。 宫门走出来一个小太监,拉着细长的嗓音喊道。 “奉皇上口谕,宣山西代州振武卫人孙传庭,进宫面圣。” 孙传庭抓紧磕头谢恩。 等磕头完毕,他抬头的瞬间,碰上了一张笑脸,那笑脸还有点婴儿肥,带着和煦的气息。 那张笑脸近在咫尺,快要和孙传庭脸贴脸了。 笑脸的主人是个年轻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团龙服。 “慢待孙卿了,让你大冷天等那么久。不过孙卿有口福了,正好是吃饭的时候,陪着朕边吃边聊吧。” 第51章 看崇祯如何风骚下圣旨 孙传庭彻底懵了,刚才不是个小太监传旨吗?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是年号崇祯的当今圣上吗? 脑筋已经成浆糊的孙传庭,已经不知道自己起身,是被崇祯亲自搀扶起来的。 一直在云端的孙传庭,看着近在咫尺,几乎和自己紧挨着的崇祯。 他的脑子一抽抽,和崇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反驳的话。 “陛下,小民还不是官,陛下不宜用卿的称谓,于理不合。” “无妨,孙卿。 朕很快就会给你安排个大官做。” 孙传庭的脑子接着抽抽。 “大官?是吏部侍郎吗?” 孙传庭卸任之前,就是吏部主事,他上面离侍郎还差郎中和员外郎两级,看得出,孙传庭一直是胸怀大志,想当大官的。 崇祯听了一愣,然后一脸笑意,执着孙传庭的手,轻拍着说道。 “是也不是。 是侍郎也不是侍郎。 朕打算让你改行,做一个上马杀敌,下马理政的封疆大吏。” ······ 京师最近这些日子就像是一个大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 就是这主角团,不是京城内阁六部的大佬们,这就有点让人尴尬。 不久宫里传出来一个惊爆的消息。 原南京兵部尚书,已致仕某袁姓官员,在乾清宫中受到了崇祯帝亲切热烈的接见。 不久大家都知道了,这位袁姓官员就是已经六十五岁的袁可立。 袁可立被册封为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兵部尚书。 再加封军机大臣,总督鲁豫两省并节制辽南东江镇兵马,赐尚方宝剑。 据说崇祯的这封中旨送到内阁副署时,内阁的阁老们都沉默了。 崇祯这皇帝是真不把臣子当外人啊,要放权就是彻底放权。 内阁副署后送到六科给事中这里,原以为是很顺当地走个过程。 没想到明朝历代皇帝,从来就不缺少头铁的给事中。 一位叫许誉卿的吏科给事中,站出来驳回了皇上的中旨,理由那是很充分的。 违犯祖制,于理不合,圣上任命官员有失偏颇,如同儿戏,臣恐唐末藩镇之祸不远矣。 崇祯看到原样退回的中旨,也不生气。 还对许誉卿大加赞扬,鼓励朝野上下向许誉卿学习。 学习他不畏皇权,大胆指出皇帝的错误。 为了表彰许誉卿,崇祯抓紧让吏部出调令,选派许誉卿出任陕西省巡按御史,鉴于陕西省越加汹涌的民情。 陕西的政务一刻不能耽误,崇祯下诏让许誉卿不必等着过年,路上过也是可以的。 抓紧启程协同布政使司完成安抚民众,调查屯田的任务。 等哄走了许誉卿,崇祯一刻也不耽误,接着原样把自己任命袁可立的中旨,又发了下去。 这次就走的很顺利,六科给事中很快通过,通政司的官员将圣旨送到午门,这个传旨流程算是具备了大明王朝的合法性。 袁可立任职鲁豫总督的消息,随着朝廷下发的邸报传到了大明各个地方。 京师的官场中,虽然震惊于皇帝敢如此胆大的放权,但震惊过后,也就是这样。 因为袁可立去的地方是边镇,兵战凶危,并不是一个香饽饽。 东江镇和登莱两府已经属于对抗建奴的前线了。 这些年大明为国捐躯的文臣武将实在是太多了,如今都是畏建奴如虎。 谁也不愿意去辽西登莱任职,官再大也得有命当不是? 一些人则是好奇圣旨中,出现的一个新的称谓。 “军机大臣?” 那是什么职务? 翻遍历朝历代的史书中,那都是没有出现过的。 看词识意,很多人猜测,也许是专门处理军国大事的重臣。 只是军机大臣的出现,那置总理朝政的内阁于何地。 未来皇上会如何处理两者的关系? 一些人在瞎琢磨,另一些人还在观望,他们相信年轻沉不住气的少年天子,肯定很快就会给他们一个答案。 袁可立在一个夜晚悄然离京,带上了家眷,包括自己的好大儿袁枢。 袁可立实在不放心这个实诚好骗的孩子,一个人在京城。 还不如待在自己身边,登莱两府看似是前线,实际上和建奴远隔大海,安稳得很。 到时候无论在山东布政使衙门,还是自己的总督府,为他谋个四五品的差事,还是得心应手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父母之为子,则为计深远。 六十多岁的袁可立在不辜负皇恩的同时,也要为家中子女谋划以后的前程,这是人之常情。 袁可立的两个弟子,倪元璐和黄道周赶来送行。 面对风华正茂的两位弟子,袁可立有很多期许,两人都是翰林院编修。 也都是崇祯的日讲官,算是崇祯的半个老师。 虽然崇祯很少听经筵,日讲也很少,但终究可以从一些地方上,影响到崇祯。 袁可立勉励两位弟子,不要太出风头,圣上是明君,按部就班工作就好,迟早都是宣麻拜相的。 就这样袁可立只带随从几人,去往山东济南任职。 至于小道消息说,有一位孙姓致仕官员也同时入宫面圣,只是没有了下文。 袁可立的事情可以暂时翻篇了,现在轮到另一个姓袁的大人了。 袁崇焕在宁锦大捷后,朝廷因为赏罚不明,其实就是魏忠贤等阉党贪了他的大功。 作为首功的袁崇焕,仅得赏银若干,官职一级没升,只给自己的儿子挣了一个锦衣卫荫官的前程。 倒是后面摇旗呐喊的酱油党太监和文官升了一大堆。 这搁谁身上,谁不生气? 袁崇焕心想,老子头功第一名,还给你魏千岁在辽西修建了生祠,放下身段上香祭拜。 和当年戚少保拜张江陵,为门下走狗一事上,那是不遑多让。 自己忍辱负重,能打能舔的人物,你魏公公就这样不重视老子。 结果就是这? 那蓟辽总督阎鸣泰有何本事,凭什么压老子一头,不就是生祠比自己修的多,生祠对联比自己写得好吗? 袁崇焕愤懑憋屈,私下里和下属抱怨了几句。 不知道为何被阉党党羽得知,继而诘告袁崇焕恃功自傲,目无法纪。 第52章 百无聊赖袁崇焕 于是袁崇焕和孙传庭一样,借口生病负气辞去辽东巡抚一职,回广东老家带孩子去了。 这时候的大明官员,只要觉得自己有气节的,有能耐的。 大体上稍微不如意,就免冠而去,去老家乡间做个逍遥自在的缙绅。 他们衣食无忧,不缺吃喝,本地官吏和士绅那是拿着他们当宝贝供着。 每一个人都是当地的名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一些普通官司,基本上一言而决。 这些人浑不拿本职工作,朝廷事务当回事,几同儿戏。 挂印而去的官员扪心自问,那些因你而中断的工程,那些骤然失去主心骨,乱成一团的下属和士兵,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 你们只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可曾有半点愧疚之心? 读书人还恬不知耻,对这种行为大加赞赏,谓之养望,可见家国情怀之淡薄。 因为他们知道,此等名士,士林传颂,早晚要被朝廷继续征召重用。 当皇帝的就是再厌烦,对于文人的臭脾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观崔呈秀,阮大铖之流,刨去贪污腐败不说,单单守住官位,使命不要脸也要往上爬的拼搏精神,还是比那些仙风道骨的清流,要强上不少。 这是天启七年,也是天聪元年七月初二的事情。 距今也就是小半年的光景,袁崇焕拖家带口回广东的路程要用两个月,还没到家呢,天启帝就驾崩了。 明朝新皇继位,皇太极那边奇了怪了,也没过来折腾。 一时间,剑拔弩张,处处烽烟的辽西走廊,竟然东线无战事。 袁崇焕那点张屠户的心思,算是没实现了。 如今新皇登基,已经担心人走茶凉的袁崇焕在万里之外,大明的南边翘首以盼,生怕崇祯把他这个大忠臣给忘了。 好在崇祯没有忘性那么大,潜邸中就知道他袁崇焕的好大名,是个专门打建奴的好手,两任金国的大汗都被他揍过。 一位德高望重的朝中大佬,给了袁崇焕几句评语。 “不怕死”,“不爱钱”,“曾经与建奴打过,而去打了两次,还都取胜了。” 很朴实的话语,却高度概括了袁崇焕的性格和功绩。 这可是泼天的功绩,是真材实料打出来的。 朝堂中的衮衮诸公只要不想建奴打到京城脚下,一定会对皇帝念叨我袁某人的。 果然,袁崇焕回到广东的第十天。 袁家县城的府邸中,来了一群身着锦衣的不速之客。 岭南的冬天,要是一般时间,估计是温暖如春的,只不过现在是小冰河时期。 这处于亚热带的东莞,竟然下起了小雪。 雪后的荔枝树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没点精神。 袁崇焕身穿厚袄,踱步在院里欣赏这难得的南国雪景,其实也没有什么欣赏的。 小雪花落到地上,还没有来得及堆积,就开始融化了,整个大地就像是牛皮癣一样,左一块右一块的,露出了胶黏肮脏的泥巴,一踩一脚泥,让人看了倒胃口。 袁崇焕起了个大早,也就是看了这番光景。 他谓然一叹。 “这南国雪的,还是太小家子气,到底是赶不上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啊。” “大人见惯了关外风雪,视此等风霜若无物啊。” 袁崇焕身旁站了一位魁梧大汉,刚才的奉承之言就是他说的。 大汉名叫谢尚政,是袁崇焕的同乡,武举出身。 自袁崇焕辽东发迹以来,同乡同窗好友投奔者络绎不绝,如过江之鲫。 而这其中能获得袁崇焕青睐的,那是寥寥无几,谢尚政就是其中一个。 袁崇焕看此人弓马娴熟,尤为使得一手家传好枪。 便把他招致麾下,先是一没品衔的亲兵护卫,接着很快从把总做起,一路高升。 袁崇焕离任之时,谢尚政已经是抚标营的游击将军了。 可是袁崇焕这边一离任,谢尚政也立刻脱下了军袍,打算一路护送袁崇焕回广东。 “公若不弃,某愿为公牵马坠蹬,入公府做一幕僚清客,护院打手也行。 某只愿一路护送公平安到家,以报公简拔某与微末的恩情。” “如今你三十多岁,就已是朝廷游击将军,前途光明。 何必为了我舍弃这来之不易的官身?” “某离了公,犹如水之浮萍,一无所依。 不若随公去,日日伴公左右,听公教诲,韬光养晦,修身养性。 顺便还能照看家中老小,以待来日。 公亦勿因一时挫折,失了锐气。 他日辽东用兵,能做擎天一柱者,唯公耳。” 袁崇焕深受感动,许谢尚政道。 “你与我,自此之后,互为腹心手足。 同生共死,祸福与共。” …… 袁崇焕摆手笑道。 “不要称呼大人,我已是白身,谢贤弟直呼我表字元素即可。” “大人,礼不可废。 朝廷并没有废掉大人的官身,在属下看来,大人依旧是大人······” 面对谢尚政的恭维,袁崇焕微微一笑,表面上没有再坚持,心里面也很受用。 他虽然称呼谢尚政为贤弟,可那是他体恤下属重情义的表现。 谢尚政真要以贤弟自居,那可就会被袁崇焕笑眯眯捅死的。 身旁另外站着的两个幕僚徐敷奏和张斌良,一脸无语。 面对一个比他们还会说话,还会跪舔的武将同事,他们这两个文科幕僚,随时随地都会产生无力感。 袁崇焕此时的内心,十分想念他的辽西走廊,想念他的关宁铁骑,想念他的老部下,比如何可纲,赵率教和祖大寿。 甚至还有点想念,当初极度看不顺眼的两个丘八,满桂和毛文龙。 尤世威也算一个,只是没有前两个丘八武夫可恶。 四十三岁的袁崇焕,只是赋闲在家两个多月,就浑身难受不得劲。 确切的说,其中的两个月还是在回家的路上。 真正在家待的时间,也就是十天左右。 他是天生操劳的命,一天也闲不住,早就已经心焦如焚。 蜗居在这东莞一方小天地,袁崇焕天天心情都不好。 县城的宅院里,他是越住越憋气,下人们也是被主人家的臭脾气吓坏了,天天被吹胡子瞪眼训斥不说,还三天两头挨板子。 第53章 锦衣卫百户王德顺 有几个奴仆已经哀告女主人,家主再这样实在没法在宅院里待着了。 他们这些可怜人,只能请求被发卖或者去城外的庄子里做活了。 袁崇焕自然不理会,下面这些仆人是什么想法? 他在城里待烦了,受到好友陈子壮的邀请,就来到县城下面的庄园散心。 乡野间的野趣很多,顽童放牛,老翁垂钓,民夫忙碌。 平民的琐碎温馨生活,倒是让这位官老爷心情宽畅一阵子。 可是今天的一场小雪,又让他莫名想起辽西的故人故事,仿佛一切都是刚刚发生。 就在袁崇焕悲春伤秋的当口。 他的小厮过来禀道:“老爷,县城的知县老爷和几个北边来的,据说是锦衣卫的差爷来找老爷。” 袁崇焕收回了赏雪的目光,拢了拢衣袖,旁边的三个属下神色已经微动。 袁崇焕问小厮道。 “哦,县令和锦衣卫说找我什么事?” 袁崇焕的心情变得激动,可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平静如水。 小厮道:“几位大人说,擢老爷复起的圣旨已到。 皇帝陛下吩咐锦衣卫加急送来官服文书,命老爷星夜兼程,重新回京赴任辽东巡抚一职。” 小厮的脸上满面红光,喜色那是不言于表。 自家老爷这些天闹什么幺蛾子,有什么心事? 他这个做小厮长随的,心里最清楚。 不就是为了想去宁远城墙上放炮嘛。 在小厮看来,多大点事儿,天天茶饭不思的。 老家的生活多好,每日可以穿暖吃饱,偶尔听个小曲下个馆子喝点小酒什么的。 何必到辽东苦寒之地,忍受饥寒之苦? 当然小厮还是以主人的意愿是从,否则就要天天挨板子了。 现在皇上亲自下旨,官复原职,简直就是给袁家天降福音。 袁家老老少少,主主仆仆,这下子可算是松快了。 袁崇焕不是那扭扭捏捏的人,虽然心中别扭崇祯帝只发了一张中旨,就要召自己进京。 天使也没有来,只是来的锦衣卫。中旨也没有经过内阁和六科给事中的副署。 在大明这地方,皇帝的中旨没有外廷的副署,多少显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可他并不是真正的山林隐士,向往的还是庙堂上的政治生涯。 他袁某人要的是位极人臣,配享太庙,青史留名。 可不是想做个山川大河上的孤魂野鬼,最好还能封个真正的爵位。 他袁某人虽然看不起那些与国同休的废物,可要是有一天他能脱离文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那他也是很乐意的。 因此皇帝的中旨,传旨人的级别,这些都是细节,他并不在意。 在意不在意的,只要当今圣上有重用自己的意思,自己就要麻溜上船。 人的机遇很玄妙,错过这个村也许就没这个店了。 这是七年前,还只是个七品县令的袁崇焕,悟出来的人生哲理。 该放的时候要放,该抓的时候就要牢牢抓住。 “如此说来,快些备船,我要尽快赶去县城。 不能慢待了京城来的贵客,哦,还有咱县的父母官大人。” “属下等提前恭贺大人复出,祝大人自此平步青云,再无关隘。”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袁某不会忘了诸位。 到时候辽东的庆功宴上,袁某希望能够看到三位的身影。” 徐敷奏和张斌良,再加上谢尚政三人互看一看,眼中都是大喜。 “那还等什么,诸位随我袁某一起走吧。” 当下几人坐了一只乌篷船,南方水网发达,处处小河小沟小溪,水路就是陆路。 乌篷船沿着一条小河直通藤县城下的护城河。 城门口守城的门丁,自然认识袁崇焕这位返乡高官,赶紧放行。 此时袁府内宅中已经是一片热闹。 胡县令和一位锦衣卫百户,坐在堂屋内聊得热闹。 只见那位京城来的锦衣卫百户年纪很轻,神色倨傲,黄白面皮上很难看到一丝温和的表情。 即使胡县令是个七品文官,他也浑不在意,半分好脸色也无。 像胡县令这样一大把年纪,还是同进士出身的人,做官做到这里也就到头了。 估计一辈子都不用去京城。 百户是天子亲军,锦衣卫本身就是独立于文武百官之外的特务组织,负有监管官员的职责。 虽是武职,却不用太惧怕文官的势力。 这一世的崇祯并没有抑制宦官和锦衣卫的力量,也没有裁撤各处镇守太监和监军太监。 相反东厂和锦衣卫正要内部改革,等待明年扩编。 崇祯皇帝很信任祖宗传下来的这两支特务力量。 他不止一次在内廷会议上,公开表示厂卫会在他的大力支持和指导下,成为十七世纪,全世界都闻风丧胆的特务谍报组织。 不次于后世任何一家情报局。 在这里,上到司礼监秉笔太监下到锦衣卫小旗,有很多人又听不懂新皇说的话了。 但这不重要,厂卫的人只要知道崇祯依然重用他们,他们依然是一把利剑就足够了。 因此这位叫王德顺的锦衣卫百户,在穷乡僻壤的东莞,浑身散发着“你们都是乡下人,不要靠本官太近”的气息。 王德顺俨然成了唯吾独尊的天使,比宫里出来的太监天使还厉害。 这种桀骜不驯的态度,一直保持到袁崇焕的到来。 王德顺此时低头假装抿茶,回避胡县令不停的热络。 此时他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院门口来了一个人,此人是一位留着三绺胡须,面目古板的中年文士。 文士走起路来虎虎生威,颇有军中武将之风。 王德顺知道来了正主,赶紧上前施礼,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倨傲,态度很谦恭。 “袁大人,宫里的圣旨到了。” “这位大人稍待,袁某这就去准备。谢尚政。” “大人,属下在。” “你过来陪大人坐一会。某下去沐浴更衣,好迎接圣旨。” 一会儿,袁府门口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引得不少乡民看热闹。 一番沐浴更衣,摆香案磕头领圣旨的繁琐程序后。 双方坐定,聊了一些闲话。 袁崇焕从袖口掏出一张信封,装作不经意递给了王德顺。 “劳烦王百户不远万里而来,一路辛苦,这是袁某的一点心意。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就当众位弟兄的车脚钱。” 第54章 袁崇焕上路 王德顺接手信封的那一刻,就知道是正经银两,鼓鼓囊囊,还挺压手。 根据他多年经验判断,若真是银子,应该有个二十两以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把信封还给了袁崇焕。 王德顺一脸肉疼地婉拒了袁崇焕的赏银,看见袁崇焕惊讶的眼神,他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 “这是以前的定例了。 好让袁大人知道,如今天子已经给足车旅费,回去还有各种补贴。 外廷叫养廉银,内廷也是这个叫法。 现在陛下正在慢慢推行。 就是不许我们这些天使近卫,再有这种陋习,还望袁大人见谅。” 袁崇焕看王德顺说话态度恳切,知道他并不是假客套。 他接过信封,若有所思,养廉银,一听名字就很好懂的新政。 新皇未见其面,已闻其行,别是一个好特立独行的主就行。 在前方作战的主帅,最怕后方皇上朝令夕改,变着花样出幺蛾子。 说完话,王德顺催促袁崇焕抓紧启程。此处距离京城,何止山高路远,简直比流放三千里还要远。 虽然东莞气候宜人,商业发达,但还是离京城太远,不抓紧启程的话,锦衣卫的兄弟们怕是要在路上过年了。 袁崇焕听了,表示没意见。他无可无不可,先送走王百户一行人下去。 他在屋里,展开圣旨仔细瞧瞧,翻来覆去查看皇上有无隐语,可惜碰到的是如今的崇祯,最不喜和人打哑谜。 圣旨很直白,表达的中心思想,其实也就是一句话。 “袁爱卿,朕把你官复原职了,不要有顾虑。 这回不给你派监军太监,粮饷给的足足的,你抓紧去辽东好好干。 到时候,关外广阔天地任由你自由发挥,争取再把金国大汗炸伤。 钦此。” 咂摸半天,咂摸不出味道的袁崇焕,借口收拾行李,打发走了胡县令和王凯。 袁崇焕到了晚上,摆了一桌酒席与母亲,夫人等家眷作别。 他打算自己带上几名随从,跟着锦衣卫,轻车简从先行北上。 其他家眷可以慢慢跟上,或者等到他真正在辽东安顿好,再把家眷们直接接到宁远。 上一次宁锦大战时,袁崇焕就是这样的操作,表示全家与城共存亡。 袁崇焕的父亲袁子鹏病故,袁崇焕离任奔丧,被天启帝以“东事殷殷,宁前重地,袁崇焕不准守制,着照旧供职。”的理由夺情起复。 如今袁家老母也是身体每况愈下,为了忠孝两全,干脆将妻母孩子都送到宁远城。 万一有不测之事发生,忠孝两不耽误。袁崇焕考虑得周全,也考虑得悲壮,他是彻底把自己的退路全部堵死。 儿孙若是有命活下来,就做一个大明辽东人。 袁崇焕的正室夫人是一个略显富态的妇人,她和袁崇焕相濡以沫二十多年,夫唱妇随,从来没有违背过夫君的意思。 只不过这次不同,她脸上略显忧色。 看着夫君道。 “好不容易离开那兵凶战危的是非之地,你又何苦听了旨意,就急不可耐出发? 若你真是想去当官,熄不了心头的志气,也不用往那火坑里跳。 去了京城,咱托托门路关系,你不是和钱龙锡钱大人是故交好友吗? 咱们换个地方任职可好? 那辽东建奴何等凶残悍勇,杀了多少国朝精兵悍将。 别人都不愿去那里,畏之如虎,有的人甚至辞官归乡。 只有你······” 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袁崇焕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看见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夫君,突然发怒,夫人赶紧噤声。 “糊涂,妇人之见。 你当是去集市上买菜呢,拿着圣旨上了金銮殿,还能和皇上讨价还价? 快快不要说了。 我与那山林隐士不同,更与那只会劳碌于案牍之间的文官不同。 我生来就是将才,只是多读了几年圣人之书罢了。 马革裹尸还,战死沙场才是我辈之夙愿。 再者说了,圣旨,就算是中旨,也非同小可,岂同儿戏,哪能我这样的臣子随意更改。 既然皇上下旨召我,而且指定我去辽东赴任,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推辞圣恩,终老林间,你也知并非我愿。 因此这道圣旨,我有意出山,就只能恭敬接下。 君臣之礼是半点废不得的。 朝中衮衮诸公,因我侥幸打了两场大胜仗,皆言我是辽战第一人。 正所谓我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不得不去。 何况我的志向就在于此,何日荡平建奴,才是我一辈子的夙愿。 你在家中奉养老人,教育子女,暂且放宽心。 等我在辽东安稳妥当,就着人书信与你报平安,到时候你们北上辽东,再一家团聚。” 安慰好老妻后,袁崇焕看天色还早,就去书房整理自己的案牍文件。 有很多关于辽东之事,需要袁崇焕理出一个头绪来,到了京城好方便可能的皇上召见。 次日一早,王德顺已经在大门外恭候多时,一乘小轿也已备妥。 袁崇焕莞尔一笑,感觉很新鲜。 自己以前就是做到辽东巡抚,又何曾体会过锦衣卫,天子亲卫的伺候。 他对着王德顺一拱手,也不客气,就弯腰进了轿子。 袁家一行人,加上谢尚政三人,谢尚政已经是一副武将打扮。 众人跟着带队的锦衣卫,出了城门,走水路北上。 自此,袁崇焕二度出山,续写自己的传奇一生,不知道他往后的功绩如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这回肯定不会被崇祯处以极刑。 袁崇焕过广州不入,在城郊光孝寺却是遇到了二十个为他送行的故人。 其中最为有名的是陈子壮,也有后起之秀黎密,欧必元,韩暖,邝瑞露等。 他们都是广东名门望族,虽倾慕袁崇焕,却不愿投其门下,做个幕僚。 还是想在科道正途上努力,将来可以和袁中丞同朝为官,都是同乡互为奥援。 可惜的是他们想得挺美,终明一朝,除了陈子壮,没有一人到京城做官。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第55章 光孝寺送别 还有一类人就懂得变通,因为他们早已尝尽了人间疾苦。 邓祯,粱稷,傅于亮都是出身平民,熟习经史,粗通武略。 三人见了袁崇焕,都是旧日相识,粱稷之前就是袁崇焕的幕僚。 三人也不整假客套的,都知道袁崇焕不喜。 三人上来,直接纳头就拜,愿投身袁崇焕麾下当个幕僚,以后好博个前程。 最后一类就是本地东道主,光孝寺里几个姓释的大和尚。 二十多人齐聚一堂,广东地界的名流算是来了大半,众人在光孝寺,山门前的小亭子里,开了一场饯行宴会。 这些人有朝廷高官,封疆大吏,有画家,有诗人,有名门望族的公子哥,也有平民武夫。 大家能汇聚一堂,就是为了袁崇焕,也是为了心中那模糊的报国热情。 他们在黑暗混乱中找寻方向,而袁崇焕无疑是他们指路的明灯。 他们和袁崇焕一样,都是明朝的知识分子,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眼高手低和自豪轻狂。 本领吗? 谁说他们一瓶水不满,半瓶水咣当,他们会跟谁拼命。 袁崇焕从他们之中走出来,又不同于他们,这些来送行的文人,就想找出那种不同点来。 总而言之,袁崇焕和他们能聊到一块去。 凉亭内的气氛时不时达到高峰,频频发出几句叫好声。 “赵敦夫的山水画简直是一绝,值得浮一大白。” “妙啊,集生兄的诗句妙到毫巅,用在元素兄上恰如其分。 来,让某家为诸位试吟一下。 此去中兴麟阁待,燕然新勒更何辞。” “好词好句,好好好,贫僧钦佩诸位方士,也来献丑一下·······” ······ 王德顺等锦衣卫,离这些狂欢的文人们远远的。 在另一处亭子里歇息等待,袁崇焕事先已与他说好,最多喝酒喝到午时三刻,不会耽误了行程。 王德顺等人吃着小沙弥送来的素斋,素斋精美无比。 广人是真正的吃货,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小点心做得尤为精美好看。 可惜素斋就是素斋,做得再像荤肉,它也不是荤肉。 一桌子满满当当的素斋,对于几个武人来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小旗甲看着百户大人吃素斋,吃得眉头紧皱,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就提议到山下找个熟食铺子。 称两只烧鹅,再来十几斤酱牛肉,给百户大人解解馋。 听说广式烧鹅,口味迥异于北方,真真是鲜美无比。 来此地不吃此鹅,那算是白来了。 王德顺笑着踢了小旗甲一脚。 “佛门清净之地,尔等岂敢造次。 本官家里老母亲和拙荆都是信佛的,本官心里也要有个敬畏才好。 那烧鹅吹嘘成这样,想是你听那店铺伙计所说,恐怕不一定好吃。 而且我等在这里吃烧鹅和牛肉。 怕不是一会功夫,就要惹得袁大人,和那些羊城名流士绅,大大的不快。” “大人,这有何干系? 我等所在距他们的亭子,估计有个十几丈远。 又是吃的卤菜,怕是野狗也闻不到味道。” “放屁,不要说这等狡辩之词。 本官这几日是放纵了你们。 自从有了车旅补贴和养廉银,你们一路上胡吃海喝,怕是原先的腰带都扎不起来了。 瞧瞧,一个个油光满面,膏满肠肥的,从京师一路吃到广东,可是吃痛快了。 估计回到京城,接受例行盘问,一个个都会被同僚认为。这趟是个肥差,各个都是那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 说不巧要被上官送去南镇抚司,享受一顿竹笋炒肉。 要是传到圣上的耳朵里,那还了得? 天可怜见,本官这趟公干是一点油水也不敢捞啊,就怕成为出头鸟,杀鸡儆猴的鸡。 也罢,回去的路上,你们这些兔崽子都给爷们操练起来,不掉下去十几斤膘。 到了京城本官也不让你们交差回家。 都给我在卢沟桥那边跑步举石锤,什么时候把身上的赘肉都消了,再回家爬老婆的被窝。 操练就从这顿素斋起,都给我吃,吃完了跑步下山。” 百户大人一发话,下面是一片哀嚎声,剩余的两个小旗怒目而视,看去的目标自然是想下山买烧鹅的小旗甲。 小旗甲灰头土脸,还是有点不甘心,问道。 “大人,为何说咱们吃肉,袁大人他们肯定不高兴?” 王德顺没有答话,而是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腐竹,此物也叫人造肉,豆制品。 配以高汤酱油精盐佐之,也算是最像肉的一种。 王德顺把腐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闭眼回味,似乎在感知,昨天胡县令的接风宴上,那道有名的烤乳猪。 等到王德顺把腐竹咽下肚子,他才有空慢条斯理地回答小旗甲的问话。 王德顺指向袁崇焕等人坐在的亭子,说道。 “你看,咱们所在小亭子乃是上风口。袁大人所在的小亭子,不偏不倚正好是下风口。 北风一刮,莫说是烧鹅的味道,恐怕你那经年不洗的臭脚味,都能送到袁大人他们的鼻子里。 哈哈哈······” 武人大都低俗,王德顺的话,挠到了他们骨子里,对文人的敬畏和敌视的复杂情绪。 大家哄堂大笑,似乎王德顺说的话有多么搞笑。 ······ 粗犷的笑声传的很远,袁崇焕听到,知道该是到了告别的时候。 他举杯对着席上各位文友僧人,一一拱手致意。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都在等着袁大人的下文。 “诸位好友,今日拔冗前来相送袁某。 袁某不胜感激。 然曲终席散,夕阳西下,总要和诸位挚友正式告个别。 袁某心中不胜唏嘘感慨。 心中有感,作诗一首,以回赠诸位好友的宴席和诗画。” 陈子壮急忙道。 “来人,笔墨伺候。” “集生兄客气,我料集生兄不久也会官复原位。 待那日,京城天客隆酒楼,袁某来做东,你我二人不醉不休。” 袁崇焕看向目光黯然的黎密,邝若露等人,连忙安慰道。 “诸位都是贤才,当今圣上初登大宝,任人唯贤。 诸位只要待时而动,相信不会英雄无用武之地。 若实在蹉跎岁月,可修书一封与我,弟愿为诸位仁兄引荐一二。” 第56章 路遇故人 朝廷三品大员,新任辽东巡抚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给足了在场众人的面子。 听了袁崇焕的话,大家纷纷称谢不已,场面上欢快的气氛到达了顶点。 袁崇焕对在场众人,那是面面俱到。 最后他也没忘了此地东主的恩情,拉着光孝寺方丈的手。 答应他到任辽东以后,一定会派人回来为修缮罗浮名胜募捐。 这一场饯行宴会算是宾主尽欢。 面对小沙弥呈上来的宣纸和狼毫笔,袁崇焕酝酿已久的诗意,怦然爆发。 只见他拿起毛笔,阔步走出亭外。羊城尽收眼底,白云山上峰峦叠嶂,溪涧纵横,登高可俯瞰全市,遥望珠江。 袁崇焕壮志满怀,此刻白云山已经是千里雄伟的燕山。 他饱蘸浓墨,挥手之间,一蹴而就。 “四十年来过半身,望中袛树隔红尘。如今着足空王地,多悔从前学杀人。” 诗词是这样写的,可袁崇焕内心可从来没有后悔学得杀人技。 ······ 告别了羊城,告别了文友和几个大和尚,袁崇焕踌躇满志,一路再无插曲。 几十人的队伍一路晓行夜宿,南方多山丘,幸山川河流众多,时不时可以坐船赶路,倒也没有太多辛苦。 路途上,无论是在车上还是在船上,袁崇焕都是独坐一处,手不释卷。 他自诩神眼无双,并没有一般官员近视的毛病,也没有晕船的毛病。 无论再颠簸的环境,袁崇焕都能安之若素地看书。 颇有三国时期,关羽夜读《左传》的风采。 其他人与袁崇焕地位相差甚远,看袁崇焕没有别的需要,也是乐得自在。 谢尚政倒是愿意,在旁边做个持刀的周仓。 可看到袁崇焕皱起的眉毛,他立刻想起了当年袁崇焕从宁前兵备道,走马上任辽东巡抚的光辉事迹。 那个桀骜不驯,被袁崇焕一刀斩的可怜副总兵。 经此一事,以祖大寿为首的辽西将门唯袁中丞马首是瞻,没人敢在他面前尥蹶子。 因此谢尚政一看见袁崇焕皱眉表示不悦,他立刻老实了,乖乖在外面守着,不敢打扰袁崇焕。 这一日,一行人马沿着运河来到了山东地界。 过了兖州府四十里,田地十之八九都是鲁王府的田地。 再往南,他们刚过去的地方则是孔家的田亩。 山东说白了,除了登莱两府之外,就是鲁王和孔家的天下,此外就是济南府的德王和青州府的衡王。 三个藩王加上孔家,就可以把山东的土地,分得渣也不剩。 朝廷想在山东,指望收上更多的田税,只能把负担慢慢都加在数量少的可怜的自耕农身上。 自耕农不堪重负,卖掉田地,沦为佃户或者流民乞丐。 而朝廷收缴的田税数目不变,依然加在数目越来越少的自耕农身上。 农民不堪重负,就会揭竿而起。 这就是土地兼并,历代王朝灭亡的根源。 此处是兖州府境内,滕县莲青山。 初闻县名,袁崇焕还是有点好奇心。 此地县名滕县和自己的祖籍广西藤县,读音几乎一致,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个草字头。 向导解释,滕县因古时,多汩汩而动的泉水而得名。 滕,就是水流的一种状态。 此处是墨子故里,车祖奚仲的故乡,也是滕文公问政孟子,孟子得以施展政治抱负的地方。 春秋时期,滕国这个百里小国因孟子施教被誉为善国,周围诸侯国莫敢于欺。 袁崇焕初听墨子和奚仲,神情淡然。 当听到儒家亚圣孟子,曾在这里开坛讲学,不禁肃然起敬。 一行人特意绕道滕国故里,焚香祭拜先贤。 这边动静一大,就引来乡老士绅前来拜会,闻听是天下闻名的袁崇焕袁巡抚到了滕县,纷纷递帖请求设宴会友,以尽地主之谊。 整个小县城的士绅圈算是彻底热闹了。 对于这种文臣突然发作的文青病,王德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能暗自腹诽,袁大人要快快赶路的是你,如今要慢吞吞祭拜先贤的也是你。 前面邹县就是孟子的故里,曲阜就是孔子的故里,你袁大人是不是要一个个都去祭拜,那等你袁大人都拜完,崇祯元年都要过去一半了。 王德顺忍不住告诉了袁崇焕,自己的隐忧。 袁崇焕倒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仿佛觉得他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王百户多虑了。 孔家和孟家,本官早已拜访过,此等圣贤,我等儒家门人,肯定要早早就去瞻仰。 此次进京情况紧急,本官肯定不会分不清主次······” 王德顺有点汗颜,回头一想也是,人家一个统领数万精兵的封疆大吏,做事肯定比自己想的周全。 莲青山山脚下有个驿站,叫辛家驿。 袁崇焕等人涌进了小小的驿站,驿站的管事赶紧出来迎客。 等众人拿出路引,亮出身份,管事更是忙不迭招呼手下上茶。 喝茶歇息好后,主事的两人。 无论是袁崇焕还是王德顺,看着天色未晚,就商量着要催着车夫,还要紧赶几十里地。 此处离京畿之地已经不远,到了济南府就算是抓到京畿地区的边了。 两人恨不得昼夜不息,抓紧回京。 主事看着一众人马要走,赶紧上前说道:“不瞒两位大人,近来咱们这里,地界不太平,响马甚多。 凡是过往的客商,都要趁着中午头,人多的时候好上路。 两位大人随从虽多,也都是孔武有力之人,但是也要小心些。 不如在驿站歇息一晚,明早日上三竿,集合几个商队一起赶路,才是最为稳妥。” 袁崇焕和王凯听了主事的话,相视一眼,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 “叮铃铃”“嘶嘶嘶” 只听得门外骡铃乱响,骡马声响不断。咣当一声,驿站大门被粗暴推开,外面的寒风直接灌了进来。 然后那大门不服,随着惯性想关上门。咣当一声,来了一拨精悍兵马,接着就是咣当个没完。 直到四五十口人全部进了驿站,那大门才算是歇息了。 一旁的老驿卒,心疼得嘴直哆嗦,可他谁也不敢说。 这帮新来的人马,很明显和上一波人马一个样子,都属于地方不敢招惹的人物。 第57章 宋氏兄弟 这新来的人马,竟也是一队缇骑。为首的三人,是一个百户加上两个读书人。 三人中有一人五短身材,满脸横肉,似乎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他穿着锦衣卫百户服,小小的个子,愣是穿出来武松头戴绣球帽,举棒打虎的气势。 他一脸审视地看着四周,总觉得这里人多憋气,正琢磨着仗势欺人,撵出去几个旅客,好给自己人腾点宽敞的地方。 却没有注意到驿站中有一个熟人,正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看了一会同僚的精彩表演,王德顺忍不住出声笑骂道。 “驴日的玩意,今天是看了什么黄历,碰上一个楞大的夯货。 你个孙麻子,在四九城里乖的和孙子一样。 出了京城,没想到摆的谱比指挥使大人的谱都大。 咋的,瞅你那驴蛋大的眼珠子乱转,是想把之前的客人都哄走是不是? 这芝麻大小的驿站可经不起你的折腾。” 孙麻子青筋直跳,可是听到“孙麻子”的称呼,就知道是熟人。他转头看声音来处。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正陪着一个中年文士,笑吟吟站在驿站的角落里。 真是一张熟悉的英俊笑脸,就是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生厌。 原来是同行,锦衣卫中有名的玉面郎君王德顺。 孙麻子堆起笑脸上前,两人亲热打招呼,互相介绍各自队伍中的其余人。 不出意外,孙麻子孙百户也是奉了圣命,去南方寻人。 他也找到可人,两人也就在他身边。 是一对中年文人兄弟。 长兄叫宋应升,是桐乡县县令。 原来宋应升做的百里侯做的挺好,最近其实自己就挺想走的。 关键福建不太平,连带着浙江也不稳,海盗郑芝龙太猖獗,俞咨总兵根本搞不定。 前阵子听说郑芝龙联合钟斌破海澄县,占了中左所不走了。 福建总兵俞咨,他爹是俞大猷,也算是一员悍将。 和海盗郑芝龙交手数次,却怎么也打不过海盗。 只能狼狈退回福州,一时间福建全境人心惶惶。 中左所被占的消息传到了浙江,就变得更邪乎了,嘉靖朝倭乱马上就要上演,咱现在可没有戚少保和俞大猷,抓紧逃跑吧。 宋应升都打算干满这一届县令,若是评不上卓异,可以升迁调走,自己就接着去外地干。 若是没有升迁调令,自己带着幼弟就回老家教书,不为了一年可怜的几十石俸禄,在桐乡这里担惊受怕。 没想到的是峰回路转,他宋大人高升了,不是京察,不是上峰举荐,而是几个锦衣卫老爷带来的好消息。 自己和新皇帝素未谋面,他老人家就知道自己的大名,表示倾慕良才已久。 新皇帝专门指示吏部一张调令,就把他宋应升从桐乡调到了京城。 幼弟叫宋应星,字长庚,也只是一个举人。 他热爱学习,刻苦攻读八股时文,奈何天赋有限,几次会试不中。 其实哥哥宋应升也屡试不第,可是他运气好,一个举人竟然也等到了缺,简直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弟弟宋应星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在举人阶段停滞不前,仿佛他的文运就止步于此了。 至于等着补缺,他也没有哥哥那样的好运气。 到现在已经蹉跎到了四十岁。 目前宋应星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举人想等个官身,等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等到。 科举无望,家境殷实,宋应星就开始看些杂书,玩些花活,心里已经装不下孔孟之道了。 宋应升见弟弟一直在家当个举人老爷,年纪轻轻的,那么闲着享受,也不是办法。 为了让胞弟有上进之心,宋应升摆出了长兄如父的气势,把宋应星拖出了老家这个温柔乡。 带上他这个胞弟,翻山越岭来到浙江桐乡,他做了个县令,让胞弟做个师爷。 这就是宋氏兄弟的故事,本来不失真的,可有了孙麻子转述,就不知道歪到爪哇国去了。 孙麻子拉着王德顺走到一边,就开始八卦这两个兄弟的奇怪之处,一路上他可憋坏了。 “王兄弟,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两兄弟屡次会试不中,五十岁宋应升才轮到个县令当。 四十岁的弟弟宋应星更是一个不着调的举人。 老哥哥一路上从浙江,把这两兄弟牵到了兖州府。 这哥俩真是亲兄弟,一样的木讷不通世情道理,眼看着进京面圣,飞黄腾达了。 也不给老哥哥我表示表示······” 听到孙麻子说到这里,吓得王德顺一激灵,赶忙低声道。 “孙麻子,新主子新规矩,正是杀鸡儆猴立威的时候。 这个当口,做弟弟的提醒你,不要像往常一样手太长。 要躲过这个风头,再说新主子对我等不薄,还想着发养廉银补贴我等下属······ 古往今来,你天天听说书唱戏的,见过有哪个当皇帝的,那么体恤下情?” 王德顺的话声音越说越低,语气却是越说越严厉。 他担心这个老哥哥油滑惯了,看不清形势,又担心自己话说得太重,孙麻子听不进去。 孙麻子明白王德顺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满脸笑意地说道。 “哪能呢,哥哥我也是从力士做起来的,什么风浪都经过。 还是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的。 就是看不惯宋氏哥俩,这呆头呆脑的蠢鹅样。 哪里会真的威逼他们,索要金银之物,此举未免太过下作,不似英雄好汉的行径。 哥哥我虽不是君子,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一路上哥哥我跟他们说话,简直就是鸡同鸭讲。 也不知道圣上看上哥俩什么? 弟弟你听听,帮哥哥我参详一下。 圣上为什么会召见这兄弟二人? 当时千总大人还特意叮嘱,尤其要优待弟弟宋应星,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只把弟弟宋应星带回来即可。 似乎这个哥哥宋应升只是个添头,弟弟宋应星才是正主。 要说这宋应星,也是一个奇葩,说书的先生估计也没在戏文里,见过此等滑稽书生。 哈哈哈·····” 王德顺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心里却是暗暗叹息。 第58章 宋应星的艳闻趣事 “真是本性难移,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就敢瞧不起皇帝看重的人。 那宋氏兄弟想必肯定有过人之处,惹得皇帝陛下注意。 天下有几人可以上得金銮殿面圣,只要不出幺蛾子,都是飞黄腾达,乌鸡变凤凰的。 当心以后人家蔫坏,暗中记恨在心,发达以后找你怠慢的后账。” 孙麻子自然不知道玉面小郎君心里的想法,他接着吐槽,大嘴巴惯了,不吐难受。 “哎,我说,这个宋应星放到我朝两百多年,也是一个难找寻第二个的人物。 听他老家乡间传说,这个宋举人对科举彻底心灰意冷,已经放弃了圣人之学。 转而喜欢杂学,就是那些奇技淫巧。 整天东奔西跑,专门喜欢去码头教坊,市井工厂,这些平头老百姓或者贱民待的下等场所。 这个宋应星许是读杂书读坏了脑子,三纲五常都忘了,根本不知道男女大防。 听说这夯货游历一个集镇。 有一次没头没脑闯进了,人家全是女工的纺织工坊。 那场面啧啧啧,俺这个老粗说不出万一,怕是需要京城里那老张头的说书先生,给加工加工,说成评书才精彩。 俺这个老粗见到此等场面,只能用一个个卧槽卧槽卧槽来代替。 哦,想起来了,俺想起来两句诗词了。 那真是万花丛中一点过,惊起一滩鸥鹭啊。” 王德顺正在喝茶,听了好歹没有喷出来,呛得是脸红脖子粗。 他暗暗嗤笑,这个孙麻子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一肚子草包。 偏偏因为爱听茶馆里说书唱戏,就喜欢拽文。 只听孙麻子接着说道。 “好家伙,这浙江的工坊里都是织机几百架,偌大的厂房里杵着好几百个女工。 这个宋应星也不知道修了多少辈子的福分,许是上辈子就是取经的唐僧。 让他误打误撞,有了比天还大的艳福,简直就是进了女儿国,估计一辈子他也没见过这么多女人。 就是这些女人年纪大了点,没有黄花大闺女。 不过要是老哥哥我,那是不会嫌弃的。老哥哥最喜那暗娼半掩门的骚劲,享受不了百花楼清倌儿那种纯情。 嘿嘿嘿,扯远了。 兄弟别急,赶明儿回京,老哥哥做东,去见识一下老京城的骚娘们,鞑靼那边来的,不比秦淮河的差。 热闹有趣的事情还在后头,待老哥哥我给你仔仔细细说说。” 其实说到这里,王德顺已经是不想听了。 他心里在想。 小哥我有着玉面小郎君的称号,什么时候逛窑子花过钱,都是女人倒贴。 用得着听你孙麻子在这里花里胡哨地吹嘘,自己溜暗门子的战绩。 他正想不耐烦打断,孙麻子那絮絮叨叨,比女人裹脚布还要长的车轱辘话。 不料王德顺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了袁崇焕袁大人的身影。 四十三岁的袁大人就杵在那里,津津有味的听着。 那还是别打断了,别打扰袁大人的雅兴。 王德顺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一下自己惊讶至极的情绪,接着听孙麻子白话。 “那时候天气炎热,很多女工都衣衫单薄,有的只是穿了一件半透明的披衫,嘻嘻,前面可都露着呢。 还有的就穿了一件阑裙,那种左右开襟的那种,只要换个角度就能看个眼饱的那种。 哎,没听懂啊? 怎么给你形容呢? 哎,急死老子了。 ·····” 孙麻子急得团团转,只为了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半晌,拍着脑门想起来了。 “对喽,老哥哥我又想起了一首诗。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绝了,就是这首诗,当时听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诗人很有文采。 嘿嘿嘿,说到哪里了。 对了,说到满屋春光无限好了。 有的老娘们那阑裙,也是该补补了。 里面那月经带都露了出来,真倒胃口。” “噗嗤”一声,这回是真有人把茶水喷了。 王德顺看看手中的茶杯,庆幸自己刚才把茶水喝进去了。 那憋不住喷茶水的人,不是他,至于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王德顺没敢回头看,接着听。 孙麻子才不管,谁喷不喷的,他只管说个痛快。 “老弟,你想想,都让人看光了。 这些已经嫁为人妇的娘们,可不会饶了宋应星这个登徒子。 一个个彪悍的紧,上去就是抓挖抠掐,十八般武艺都用在了宋应星的身上。 直接就在宋应星那厮的身上,开启了染料铺,红的黑的蓝的紫的都有。 这件事在当地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因为实在是有辱斯文,宋应星的学籍差点被撸了。 幸好他这个当官的哥哥一力周旋,再加上宋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他的曾祖父曾经做到了二品高官。 这件事才算是压下去,不过宋应星这个离经叛道,不尊儒学的帽子,是彻底摘不下了,想要在科举一道上,再有寸进,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孙麻子估计是一路憋惨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同事,逮着说个没完。 他这边忘乎所以,不知不觉声音大到整个驿站的人都听见了。 孙百户白话的故事主人公,那也是不例外的。 “你你你……胡说。 在下只不过是想进去看看织机,那处织机与别处不同,何曾想去看女人。” 宋应星自有一股书生痴气,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去解释,而不是破口大骂。 只是他这等说辞在别人眼里,那都是借口。 “长庚,别说了。”宋应升看着絮絮叨叨和众人解释的弟弟,脑门子有点疼。 他制止了弟弟之后,疾步走到孙麻子等人身边,疾言厉语说道。 “老夫生平最恨背后搬弄是非者。 也不知孙百户听了谁的风言风语,在此肆意诋毁舍弟。 望百户大人给我一个解释。” 孙百户怪眼一翻,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无赖能奈我何的嘴脸。 “宋大人,苍蝇不叮无缝蛋。 你弟弟在你们那里名声有多差,他那些糗事都快烂大街了。 何来某家添油加醋地诋毁。” 王德顺此时站出来打圆场。 “宋大人,我这老哥哥口无遮拦,却无坏心肠,某在这里代我这老哥哥给你赔个不是。” 第59章 袁崇焕平息矛盾 “王家弟弟,你这是说甚? 某家又没做错什么,给那厮道什么歉? 要不是还得护送他们返京,给千户大人一个交代。 换做别的时候,有人前来聒噪,必要吃本大爷沙包大的拳头······” “你这匪类,简直不可理喻······” “大胆,好啊好啊,当真是反了天去。 你这七品的小官,敢污蔑天子亲军通匪······” “老夫没那么说······” “你就说了,还不敢承认,在场的人可都听见了,你这匪类。” 正在吵得不可开交,就要剑拔弩张的时候,王德顺看向了一旁慢条斯理,正在喝茶的袁崇焕。 此地以他身份最高,能力最强,王德顺希望他能出面做个和事佬,调停一下。 “袁大人,你看这也不是个事,您老方便出面一下吗?” 袁崇焕放下茶杯,弹弹直缀上可能存在的灰尘,慢慢站了起来。 此刻他鼻腔和口腔里都是劣质茶水的味道。 驿站中的茶水都是茶叶梗泡制,味道浓是浓了点,却也只能解乏解困,谈不上什么意境悠远。 袁崇焕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只见他指使谢尚政领着锦衣卫和他的家丁,将三人隔开。 看到袁崇焕出面,孙麻子和宋氏兄弟也就不出声了,等着他下一步怎么做。 “道歉。”袁崇焕谁也没看,四平八稳地站在三人的中间。 他只是目视前方,轻轻吐出两个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要谁向谁道歉? 不过很快大家就回过味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孙麻子孙百户。 孙百户瞬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大声嚷道。 “凭啥让俺给他哥俩道歉? 他哥俩给俺道歉还差不多。 咋滴,俺说的都是事实,都是他那边街坊邻居们说的。” 袁崇焕没有给他解释凭啥,眼睛还是直视前方,接着说话,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丝波动。 “朝廷经制正道之官,虽七品,也容不得你一个武夫在这里谩骂诋毁。 道歉,你只能道歉。 否则,今天本官不会把你怎么样。 到了京城,此事本官面圣的时候,会如实禀奏圣上,治你一个恣意妄行,怠慢士人之罪。 到时候扒下你的锦衣百户服,逐出北镇抚司的大门。 到那时候,才是你真正的下场。” 袁崇焕的话里没有一句骂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孙麻子勃然大怒,却是不信邪。 心想,你就是一个三品巡抚,管着你的辽东镇。 咱锦衣卫天子亲军也不归你管,你能拿我怎么样,咱们根本就不在一条道上,也许以后廷杖抄家的时候可能见着。 不是看在王兄弟的面上,看大爷理你不理,这会儿还当上大爷的上峰,蹬鼻子上脸了。 他正想掀桌子不伺候了,却被一旁的王德顺紧紧握住了手腕,一时间发力不得。 王德顺低声耳语。 “孙老哥,你是昏了头不曾。 那宋氏兄弟,你轻慢就轻慢了。 我想陛下也许就是看中了,宋应星会一些百工之技。 末微本事,只能当个弄臣,一时怠慢,还不回有什么大事。 这袁大人可大大的不同,陛下倚之干城的重臣,平定辽事第一人。 你一个皇帝的家奴鹰犬,也敢给他甩脸子? 得罪袁大人狠了,怕不是穿小鞋那么简单。 听说这个袁大人可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主,真捅到到皇帝那里。 皇上也许当成小事,笑笑也就罢了。 可咱指挥使骆大人和指挥同知大人田大人,可不会这么想啊。” 话说到这份上,木头人也被点醒了。 孙麻子一下子就想到了田尔耕那经常笑得灿烂的胖脸,和他的得力手下指挥佥事许显纯。 两人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也狠,那诏狱里冤死的可不止是,外面那些当官的。 想到这里,孙麻子知道厉害了。 来驿站的路上,喝进去驱寒的三两白酒,一下子随着冷汗彻底排出体外。 他这才彻底清醒了。 心想,自己要是没有王德顺王兄弟的提醒,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唉,以后一定要改掉这话多话稠的毛病。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自己还不是大丈夫。 孙麻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袁崇焕就磕头。 “袁大人,小的猪油蒙了心,竟敢顶撞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袁崇焕赶紧跳开,他是没想到孙麻子道歉的礼,行的那么大。 袁崇焕指着宋氏兄弟,说道。 “我与你并无过节,你该向他俩道歉。” 孙麻子又麻溜地找到宋氏兄弟磕头道歉。 宋氏兄弟在孙麻子真诚的道歉下,选择了原谅。 宋应升更是直言。 “也是自家兄弟,平日行事太过荒唐,才招来非议,今后自己一定会严加管教,让他重新走上科道正途。” 四十岁的宋应星在哥哥身后,显得很是委屈,自己做什么了,只不过换了一个兴趣,就惹得周围人都不待见他。 看到事情圆满解决,袁崇焕换了一副和煦的神情。 “如此才对嘛。 冤家宜解不宜结,孙百户和宋大人兄弟并无深仇大恨,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 听本官的话,一路不要生事。 到了京城,面圣之后,就是各有各的福分,各有各的缘法。 哦,孙百户,本官算是半个武人。 刚才行事言语上冲撞了些,还望孙百户多多见谅。“ 说完话的袁崇焕,躬身朝孙麻子作揖。 孙百户听了袁崇焕的话,一时间受宠若惊。 原以为只有自己被逼,道歉受气。 没有想到堂堂巡抚大人,会主动给自己道歉。 孙百户连连摆手。 ”袁大人,岂敢岂敢。 一切都是卑职的错,路上灌了几两酒,就醉得不知道姓什么·····” 一场风波过去,两支队伍合为一支队伍。 不用说,也是以袁崇焕马首是瞻,前面主事说过,莲青山上响马土匪甚多,最好明天白天再走,不宜夜行。 可朝廷命官,带着这许多官兵,还是辽东巡抚带队。 若是被区区骑骡子驴子的山东响马吓退,那说出去岂不是要被别人笑掉大牙。 锦衣卫也是兵,完全是按照卫所兵的配置,还是精锐中的精锐。 第60章 谢尚政夺权 随从的锦衣卫共计总旗三名,小旗八名,还有力士若干。 一个个身穿箭衣,腰挎雁翎刀,一脸的精悍。 但不用问就知道他们不适合大规模团战,只适合小规模群殴。 锦衣卫对比军中悍卒,那就是个顶个的银样镴枪头,也就比那更光鲜亮丽,摆在前三殿当摆设的大汉将军,稍微强那么一丢丢。 袁崇焕当下决定两家合一家,继续朝前赶路。 些许毛贼,剪径之盗,可不是他袁某人的菜。 他把这个决定让随从传给王凯和孙麻子,王德顺躬身领命。 孙麻子迟疑一下,也是躬身领命。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嘀咕。 你袁大人是牛掰,皇帝的亲军,你一句话就统领了。 不知道这犯忌讳吗? 要是哪天你的死对头,搜集你的罪证,擅自调派皇帝亲军,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一条死罪。 孙麻子还想上前问询袁崇焕,就被王德顺拉住了。 “孙麻子,你可要当心,刚才已经冲撞了袁大人。 这位袁大人脾气暴躁,当年还是宁前兵备道。 只是一个四品的文官,就敢杀一名违纪的从二品副总兵,持剑杀之,如杀一鸡·····” 孙麻子摆手道。 “你误会了,王老弟。 我那是怕袁大人,今日擅自指挥天子亲军,他日会被旁人诟病。” 王德顺吃惊地看着孙麻子,看得孙麻子一脸讪讪。 他看着袁崇焕骑马走在前面的身影,慢慢说道。 “袁大人今日虽然逼迫,孙某给宋氏兄弟道歉。 可孙某并不记恨袁大人。 袁大人在辽东独抗建奴的英雄故事,实乃吾辈之楷模,有袁大人在关外顶着,也是京城百姓的福分。 孙某可是经常在说书先生那里听到,听到关键时刻。 待那奴酋上前,袁大帅抓住时机,推开士卒,举起火把,亲自发炮。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发炮百里远,一炮糜烂数十里,奴酋大纛应声而倒……” “停停停,你这杀材,说着说着怎么就说书了。 袁大人已经走远了,赶紧跟上。” “嘿嘿嘿,情难自禁啊,情难自禁。” 宁远大捷,加上文官书生那夸张至极,春秋笔法的渲染,在民间已经传的神乎其神了。 京畿乃至全国百姓,无人不识这位重挫建奴兵锋的大英雄袁崇焕。 辽东建奴兴起十余年,这是头一次被打败,彻底提振了老大帝国的士气。 所有人觉得,建奴又有点不堪一击了。 两拨人马合为一处,加上骡夫,脚夫,浩浩荡荡两百余人,继续向北走。 …… 人一上百,再加上大部分都是职业军人。 走在官道上,气势自然汹汹不凡,一路上鸟兽避散。 十七世纪的山东丘陵,就是有猛虎黑熊出没,那也是不敢和这么多人对峙的,早已远遁。 队伍没走了半个时辰,太阳西沉。 冬天夜长,已经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队伍中除了民夫脚夫,因长期营养不良患有夜盲症,走不得夜路。 其余人并不受影响,再加上有月光的帮助,队伍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减慢。 前方是黑洞洞高耸耸的群山密林,这里已经进入莲青山的山谷,官道变得狭窄。 周围虽然有月光却还是混沌不清,稍远一点的灌木丛就是一片漆黑。 处处黑咕隆咚,似乎埋伏着千军万马,两百人走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显得格外渺小。 王德顺和孙麻子相视一眼,都有点后悔听从袁崇焕的安排。 这里明显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又是夜间。 最适合绿林好汉强人所难,剪径抢劫的风水宝地。 这些绿林好汉若是不出来吆喝一声,简直对不起袁崇焕这些送上门来的生意。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德顺和孙麻子两人也是知道自家锦衣卫的事情。 锦衣卫别看这些出外勤的缇骑,很是精锐。 人人高头大马,腰挎雁翎刀,多么的威武霸气。 实际上是驴粪蛋蛋外面光,内里一团草包,平时盔甲佩刀生锈了,都懒得保养,都是临到关头,顺手涂漆补补,应付上面的检查。 平时装模作样,吓吓犯事的官员家眷还行,碰上强盗可就要抓瞎了。 眼下只能祈祷,这可能有的强盗们看着自家这边人多势众,不敢打劫自家这支队伍。 不过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前面山下密林处,影影绰绰的黑影中有人走动。 有一个眼尖的骡夫脚夫,早就看见,也许他没有夜盲症。 他吓得叫道:“不好了,前面有贼。” 本地人自然知道响马的厉害,立刻乱成一团。 直接连马车骡子也不要了,一群骡夫脚夫慌慌张张冲下路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这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从京城出来的缇骑大爷们,还有两拨官员袁崇焕和宋应升的随从和家眷。 这些人面面相觑,怎么滴? 这山东响马这么厉害,本地人畏之如虎。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队伍就散架了。 此时,一声呼哨响起。密林中窸窸窣窣走出了上百个强盗。 各个蒙面持刀,一身破袄裹身。 这些人衣着不那么光鲜亮丽,为了保暖什么破衣烂布都往身上裹,一个个就如乞丐一样。 不过一个个身形矫健,确是积年悍匪的派头。 袁崇焕也不慌,骑着骡子喊出身后一人。 “谢尚政何在?” “大人,谢尚政在此。” 顶盔掼甲,已经是武将打扮的谢尚政手持长枪,骑着高头大马。 早已越众而出,对着袁崇焕拱手道。 “你来指挥,锦衣卫的力士归你调度。 王百户、孙百户,本官的亲信谢尚政,是上过战场的,曾是本官抚标营的游击。 不如你们的人马都归他指挥,这样更妥帖一些。” 后一句话,袁崇焕是对王德顺和孙麻子说的。 谢尚政也不等王孙两人同意,他直接对着袁崇焕躬身一礼道。 “卑职遵命,大人。” 说完话,谢尚政就瓮声瓮气地开始指挥,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王孙两人。 “所有马车围成圈,妇孺在里面老实藏好。 持刀者守在车后,有弓弩者聚到本将军这里。 相熟者三五一组,互为依靠。 不准叫嚷。 不准乱跑。 不准胡乱攻击······” 第61章 雌雄双盗,不见得是夫妻 谢尚政的嗓门很大,所有人都能听见。 锦衣卫到底是天子亲军,职业军人。 服从命令这一条,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有出头者组织,指挥的内容简洁明白,众人都能听懂,那整个队伍没有了脚夫民夫,反而更好组织了。 队伍很快恢复了秩序,按照谢尚政的命令行事。 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突发状况总是要来一遭的。 宋应升那边的家眷出了点纰漏。 一两个家仆还是在慌慌张张,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时不时还要叫嚷两声。 谢尚政眉头一皱,几个大步上前,也没有出言喝止。 他的处理手段很干脆,在众人惊吓的目光中,他简简单单举起了手中长刀。 寒光一闪两闪,犹如闪电两连击。 两个家仆的大好头颅滚滚落地,身体就像那稻草垛一样,直挺挺倒下。 只见谢尚政的刀面,未见一丝血迹,真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自古杀人最能立威,军中遇事不决,斩首是最简洁有效的手段。 谢尚政这一手狠辣,彻底让所有人噤声。宋家上下无人敢质疑,谢尚政杀人的动机,包括宋应升。 片刻功夫,临时配合的队伍,人人都服从他的调度,很快一个圆形车阵就组成了。 看着有模有样的防御阵型,王德顺和孙麻子互望对方一眼。 此前被谢尚政忽视夺权后,产生的愤愤不满的小情绪,彻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我等不及矣。”的钦佩情绪。 强盗这边,也是有点傻眼,一会的功夫,母鸡变鸭了。 袁崇焕安慰宋氏兄弟。 “昔日袁礼卿大人从睢州赴登莱就任时,也是在此处路遇闻香教乱民造反。 那时,邹县已被乱民攻下,孟家第五十六代传人被杀。 整个鲁西南已经成了焦土。 面对拦路的乱民。 袁礼卿大人丝毫不慌,让老妻擂鼓助威。 他率领十几个家丁振臂一呼,驾着马车就冲进了贼群。 贼民哪见过那等阵势,惊慌奔逃,气势全无。 数千乱民组成的队伍,竟被袁礼卿大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杀穿了。 如今我等兵强马壮,还怕这群蟊贼?” “可是睢州袁可立袁大人?” “正是。” …… 看着蔚然成阵的猎物,感觉到了有点扎手,下面的喽啰们一阵哗然。 虽然强盗们之前就听说是官军,可内地的军户也就是稀松平常,他们又不是没有打过。 这回看来是遇上硬茬子了。 “大哥,撤吧,这伙人不对劲,不似一般的商旅。” 说话的人是个女人,她就站在强盗头子的旁边。 没想到强盗中竟然有个山东大妮。 她是强盗头子王巨的妹子王俏荣,也有一身好武艺。 兄妹俩是当地的豪强出身,只因父亲得罪了当地县太爷,被人陷害入狱。 兄妹俩劫狱不成,落草为寇,在附近莲青山摩天岭做起了无本的买卖。 平时也不过分欺压穷苦百姓,对待过往行商也只劫财不害命,倒是闯出了梁山好汉的名头。 王巨沉默不语,仿佛没有听见妹妹的话。 眼神好的他早就看见了车阵中那若隐若现的铁甲和雁翎刀,知道自己这次是撞上了铁板。 他暗暗后悔,最近有点得意忘形,刚劫了一回官银,有点飘了。 这回竟然没有事先放出探子摸摸底,只有窝赃的报了个信,就慌慌张张来了。 好在现在还能补救,王巨不是那莽撞的人,好汉和装怂可以随时切换。 只他一声呼哨,群盗自然听懂了大当家的意思。正合群盗的心意,大家风紧扯呼,一时间黑压压的人群,藏在密林中能吓死客商的人群。 转眼就跑了个干净。 强盗们的骚操作,让谢尚政的布置无用武之地。 他多少有些不甘心,朝着密林深处盲射一箭,能开两石的强弓射出去很远,却是连毛也没有捞着。 袁崇焕看着密林的方向,低声对谢尚政道。 “山东的响马虽多,但不成气候,看似精悍,人人有马,又不缺机动性。 但遗憾的是缺乏悍不畏死的气质。 估计受到一点死伤就要溃退。说到底,土匪就是土匪。” 一旁的谢尚政点头表示赞同。山东响马自古就有名,但没有听说能造反成功的。 齐鲁大地,孔孟之乡,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讲信义礼数。 同时也为这信义礼数所累。 危机就这样突兀解除,众人一阵唏嘘感叹,不会有人嘲笑强盗们软蛋,更没人在意,那两个被谢尚政杀了立威的倒霉蛋。 几个锦衣卫力士,策马跑了老远,才把那些之前鸟兽散的骡夫脚夫,都撵了回来。 一行人又恢复了浩浩荡荡的两百人规模,继续向京师进发。 ······ 此后再无插曲,过了济南府,就出了山东丘陵范围,往北之路再无坎坷,一马平川。 几日后,已经是天启七年十一月初一日。 这天清早一行人过了卢沟桥,进了彰仪门。 袁崇焕一行人在贤良寺安歇两日,等待朝廷对他们的下一步安排,是否立即面圣,还要看崇祯的计划。 贤良寺环境优雅,禅房优雅舒适,还远离了世俗喧闹,实在是进京官员的首选驻地。 要是住在旅馆,和青楼赌馆隔墙相望,怕不是没被御史弹劾过。 贤良寺就是有一点不好,居士们只能跟着大小和尚一起吃素。 锦衣卫的王德顺和孙麻子也告辞离去,他们护送的任务已经结束,可以回北镇抚司交差了。 在此期间已有鸿胪寺和吏部的官员找来,只不过主事的官员只是接走了宋应升,说是已经为他安排了差事。 却并没有接走他的弟弟宋应星。 本来宋应升是要带着弟弟走的,弟弟宋应星只是一个举人,只是宋应升他的随从。 到了此刻,宋应升还以为皇帝只是想见见他,看看他的才华。 五十多岁的宋应升,也踌躇满志,准备学圣贤面君一样,慷慨陈词,和当今圣上共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可是过来的吏部官员面色古怪,并不许宋应升带走他的弟弟,只说是宋应星另有委派,现在只能住在贤良寺。 第62章 宋应星和袁崇焕 “您老还是抓紧去部里报到吧。 至于面圣,没听说您老要去面圣。 再说要是您老去面圣,要来传信的就是宫里的太监了。” 宋应升追问再三,官员只好说是宫里的意思,反正不是坏事,是好事。 宋应升没奈何,此事处处透着古怪,可人在京城,半点不由人。 好在弟弟宋应星也是四十岁的人了,都成家立业多年,孩子都一大堆了,一些正常待人接物的礼数还是全懂的。 虽然近几年有些离经叛道,不过却是一个为人和善的,相信他这个哥哥不在身边,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宋应升走后的第二天,贤良寺来了一位天使。 那是袁崇焕的好友,内阁大学士钱龙锡。 他送来了内阁抄送的圣旨。 这次袁崇焕接旨的仪式,一切从简,反正都是自己人。 他和钱龙锡一番笑谈寒暄后,拿起黄绢圣旨展开细看。 上面写道: “十一月初四日,内阁奉上谕:朕承祖宗鸿业,寤寐求贤······” 圣旨上嘚啵嘚一大堆,很明显是内阁某位人才的手笔,不似皇帝的口谕。 崇祯前阵子刚说过,公文忌用繁琐无用词汇。 崇祯厌烦章奏冗长,明谕各衙门条奏及时简明,毋出千字外; 写出一千个字之外,就是不合格,崇祯表示朕就不看。 如果上折子的人觉得词意未尽,或再奏以闻。 要是再改不了堆砌词藻的毛病,就别写奏折了,统统去边远地区当教谕。 就是这样的严令,可也禁不住下面的文官们,喜欢拽文,引经据典的毛病。 这也算是一种爱好习惯吧,真不是故意抗旨不遵。 他们这些文官,有的是办法,拿皇帝的话当放屁。 崇祯给袁崇焕的圣旨,上面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让袁崇焕赶紧进宫,和皇上说说话。 至于宋应星,暂时不急着接见。 先封他一个锦衣卫百户的虚衔。 给他一块腰牌,还给配了两个侍卫,准许在京师任意行走,不得离京。 崇祯还要再等几个人,几日后一起召见,让宋应星稍安勿躁。 听着一个小太监传着崇祯的口谕。 宋应星感激涕零,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 之前是有点预感,没想到真成了现实。 自己一个落魄举人,屡试不第。 何德何能被皇上如此垂青? 想不通,再给宋应星十个脑袋,他也想不通。 宋应星对于小太监的话,对于崇祯的口谕。 自然无不遵从,让干啥就干啥。 宋应星心里在想,自己这次是走了什么运? 算是简在帝心了吗?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自己学的东西虽然离经叛道,可于国于民也是大有好处的。 当今圣上想见自己,了解自己所学,他肯定不亏。 宋应星心里盘算着。 四十年蹉跎岁月,如今真是苦尽甘来,时来运转。 要是明年加恩科,凭着这层和皇帝的渊源,哪个考官不给面子。 自己努努劲,说不定就是天子门生了。 只是宋应星不知道的是,崇祯根本不会让他再费工夫参加劳什子,什么科举会试。 崇祯会直接把一场泼天大的富贵荣华,递到他的手里。 数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一朝金榜题名,升官发财吗? 崇祯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你宋应星不需要寒窗苦读了,朕说的,什么荣华富贵,爵位官位,朕都给得起。 而你宋应星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情。 你宋应星即将站在时代的风口上,是头猪也会迎风飞翔,而你还不是一头猪。 一旁的袁崇焕深深看了宋应星一眼,此子不可小觑,也是颇得圣宠啊。 前天宋应升走的时候,或者说更早的时候,第一次碰见宋氏兄弟的时候。 袁崇焕就隐约猜出,皇上可能想要重用的是弟弟宋应星。 至于宋应升,估计就是个添头,连添头也不算。 他是个能干的县令不假,可也只限于是个能干的县令而已。 而大明的县令有成百上千个,能干的也不在少数。 宋应星有什么特别的长处,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 袁崇焕猜测,估计是宋应星喜欢往纺织厂,手工作坊里跑的缘故吧。 会百工之技,喜欢奇技淫巧,这就是崇祯帝相中宋应星的原因。 难道崇祯帝会成为第二个木匠皇帝? 袁崇焕对此不会感到天塌了,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是什么样的皇帝真的重要吗? 其实不重要。 天启帝就算是昏庸无能,喜欢木匠活。可他对自己也不错。 崇祯只要能让自己去辽东,最大程度放权给自己。 那什么样性格的皇帝都一样,他就是天天想出去赌博逛青楼,袁崇焕都不反对。 袁崇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一切都要为了自己的理想服务。 传旨完后,钱龙锡又和袁崇焕叙旧一会。 此处暂且不表,无非两人闲聊几句增进感情。 就是两人一内一外有个奥援,可以互通消息,不要等了大难临头,才知道。 这是朝廷的忌讳,却是每个大臣都想做的自保手段。 ······ 到了十一月初四日这一天,五更时分。 一排排羽林卫士,大汉将军们早早就摆列在午门外。 他们这些十七世纪东亚,最具卖相和威仪的仪仗队,只要负责妆点好大明的门面就好了。 只见一个个挺胸凸肚,目测都是八尺高的壮汉。 身穿浑身金光亮亮的盔甲,手里握着斧钺刀戟,实战能力如何不知道,反正看着能威武雄壮,彰显帝王威严就行。 帝王卤簿全副设立起来,用的是传胪的仪制,文武百官都老老实实等候着,没有一人发出声响。 袁崇焕也穿上了自己的三品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的官服,站在队伍里,安安静静等待着。 很明显,这是正式早朝,皇上并没有单独要接见他的意思。 想到这里,袁崇焕略微有点失望。 明明之前,崇祯在圣旨里写得情意浓浓,到了京城。 皇帝竟然还要玩欲擒故纵的那套。 晾了自己两天不说,这都到了午门,竟然是和一般官员一起上早朝。 第63章 袁崇焕跳大神 他可是听钱龙锡说,袁礼卿大人,呸,袁可立那老头,自己的同姓。 袁崇焕和袁可立两人也曾经论过族谱,不是一个袁,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 就是这袁可立老头,六十六岁,垂垂老矣。 可是他却直接被陛下接到了乾清宫御书房内,君臣之间相谈甚欢,谈论的时间还破了大明君臣相会的记录,整整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这一场时间漫长的君臣对,让无数大臣眼热心酸,这是有多少心里话要说啊。 皇上日理万机,嗯,明朝皇帝即使不日理万机,能抽出宝贵的玩的时间。 和一个大臣说那么长时间的话,那简直就是圣宠得没边了。 也不知道京城中的大佬,有几位要犯红眼病? 反正四十三岁的袁崇焕,听了这个消息后,难受的一夜没睡好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袁崇焕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得到同样的待遇。 因为他和袁可立相比,唯一的优势似乎就是自己年富力强,比袁可立小了二十多岁。 大明的君臣关系就是这么拧巴,谁都想压倒谁,谁也离不开谁。 袁崇焕胡思乱想之间,只见百十道火把的亮光,从午门内亮了过来。 他知道是内阁首辅黄立极到了,别人都是一盏灯笼或者火把,只有首辅有资格配百十道火把开路。 对于这个和面高手,一直以来,“是是是对对对”作为开场白,身段如柳枝随风倒的首辅黄立极。 袁崇焕说实话,心里有点看不上,内阁首辅,调理内外,辅助皇帝治理天下。 也许不一定要有张江陵,“我非辅,实乃摄也。”的霸气,但应该也要有自己的坚持。 听说前几日上朝的时候,皇帝把魏忠贤牵出,立在自己身前。 满朝文武,包括东林党,无人敢质疑对错,只有一个瞿式耜放了一炮,结果就被踢到广州当巡按御史了。 瞿式耜的老师礼部左侍郎钱谦益,有名的东林党,更是屁都不敢放。 首辅黄立极整个朝会下来,形同空气,皇帝不问不答,问则伏唯圣听。 大明要这样的首辅有何用? 还不如让自己的老上司孙承宗,当首辅还差不多。 袁崇焕奇怪崇祯帝,为什么没有将黄立极拿下? 后来想想,也许就看中了此人,这和面的本事。 再加上也许是顾念那一点点拥立之功, 强势的君王,往往就需要像黄立极,这样和光同尘的首辅。 反正和他袁崇焕无关,他袁崇焕志不在此,和首辅也没有仇怨。 首辅已到,午门大开。 各官依次从掖门进入。 过了奉天门,就是太和殿,叫皇极殿也行,也可以叫奉天殿。 这里不论哪朝哪代,太和殿觉得更顺耳。 就在这时候,殿内祥和,不似人间的天乐响起,隐隐能听见鸿胪寺的官员在歌唱。 不错,就是歌唱。 这是专属鸿胪寺的技能,里面的官员必须会唱歌。 唱的也不多,就两字。 “排班。” 唱的时间挺长,一个字大约几分钟,都是在拉长腔。 歌唱完毕,文武百官也都依次站好,井然有序。 后宫出来的太监,在御道上甩起了鞭子。 净鞭啪啪啪响了三下,很多官员下意识整整朝服,袁崇焕也不例外。 因为大家都知道崇祯帝马上就要出场了 。 果然,内官一队队鱼贯而出,捧了金炉,点燃了龙涎香。 宫女们手持宫扇,一个个宫扇和大芭蕉叶似的,簇拥着少年天子升了宝座。 午门听政,就在门廊里开起了早朝。 这还没完,真正的大戏才刚开始。 雅乐再次响起,大家为了朝拜天子,都和跳大神一样,跟着音乐一起摇摆。 袁崇焕也不例外,扭动着笨拙的身姿,左一脚右一脚地来回挪步。 这就是明朝版的务虚会。 没有一点实事,只是证明在场大臣们忠君爱国,是大明朝响当当的好官好人。 崇祯端坐宝座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朝版的尬舞。 真真是群魔乱舞,丑死了。 音乐也听不懂,叮叮当当,嗯嗯啊啊个没完。 下面大臣们,那夸张的肢体语言更看不懂。 难道就因为跳了一场舞,就证明朝中文武大臣都是国家栋梁了,简直就是笑话。 可形式就是形式,人人都知道多余,人人却必须这么做。 因为这也是祖制之一。 崇祯也是被王承恩苦口婆心,念叨了好几遍,才耐着性子参加了这号早朝大典。 好不容易终于听完了这雅乐,意味着这朝会也结束了。 整个朝会没有一点正事,就是单纯的跳大神。 外面那二十四个驮宝瓶的大象,也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主,根本不需要别人牵引,似乎知道时间到了,自顾自就走了。 崇祯帝以目光逼视,一旁侧身站着的王承恩。 王承恩无奈点头,表示流程已经全部走完。 崇祯一跃而起,大摇大摆在宫女内官们的簇拥下,准备回后宫。 对下面一群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臣直接无视。 咋滴,这些大臣刚才的跳舞彻底辣了崇祯的眼睛,崇祯还要去慰问他们不成。 崇祯要去后宫看看嫔妃们,养养眼睛。 崇祯要经过三大殿,穿过天街,才能回到他那舒适的后宫。 崇祯走在那长长的走廊上,三大殿都在一个须弥座上。 正在想着去周皇后那里吃鸡,还是去田贵妃那里喝酸奶子的崇祯。 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大事情没完成。 确切的说,是一个重要的人还没有见。 “袁崇焕到哪里了?王大伴。” 王承恩就是十七世纪,最称职的皇室管家。 为了这个粗枝大叶的少年皇帝,操碎了心,皇帝想问什么话,他这里都有备案。 “回皇爷的话,袁大人刚才就在殿上。只是人太多了,皇爷没看到。” 崇祯听的点头,什么没看到? 下面都是跳舞的,要是有现代舞厅的灯光设备,和激情音乐的话。 一大群文官武将,贴在一起跳舞,想想都挺刺激的。 这样的袁崇焕,在下面跳大神,崇祯肯定认不出来。 再说,他俩也不熟。 上次袁崇焕卸任回老家的时候,自己还在潜邸当信王呢。 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会见这些国家重臣。 第64章 崇祯的银怀表 “这样吧,让个小太监传信,就说朕在御书房等他。” 崇祯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精致的银怀表。 这是他前几天从一个叫汤若望的传教士那里淘来的。 为了这块银怀表,崇祯答应了汤若望他可以在京师传教的恳求,并在钦天监给汤若望安排了一个官职。 看看,汤若望这生意做得不亏,一块银怀表就换来了大明大皇帝的答应传教,外带一个天气气象局的公务员身份。 其实没有这块银怀表,崇祯也会答应汤若望的传教请求。 崇祯需要加强和西方的交流,汤若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西方的传教士,有时候比那些商人更热衷于冒险和开拓。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追求,可以不理解,却要保持一定的敬意。 不过上杆子的买卖,汤若望总是要吃点亏的,银怀表只是其中之一。 “朕会等他十五分钟,过时不候。怀表你也是会看的,王大伴,你知道朕的意思。 他袁崇焕要是十五分钟之内来不了,就让他直接出关,去辽东宁远城开大炮去吧。” 其实崇祯的内心想法,也是想亲眼看看历史上,这个毁誉参半的蓟辽督师袁崇焕。 那个上辈子被自己凌迟处死的家伙。 既然想起了他,见见也无妨。 说实话,崇祯对袁崇焕的感情挺复杂的。 有点像谈恋爱的男女,男方已经认清了女方的一些缺点,却还有点恋恋不舍。 纠结于想见又不想见,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彻底纠缠不清了。 另外,崇祯对于袁崇焕负气挂印而去,也有点介意。 打算磨磨他的性子,无关紧要的部门或者御史言官,负气走了就走了。 有的是人填坑。 他袁崇焕是镇守关宁防线的辽东巡抚,还能那样任性,也和其他文官一样说走就走,皇太极真打过来怎么办? 话说皇太极还真没打过来,袁崇焕回广东老家休养的这段时间,建奴只是小范围的骚扰,没有举全国之兵,倾巢出动。 打下来的也就是边境线上的河西、高桥、朱家洼、塔山等屯堡。 建奴骑马打下来,毁掉屯堡,掳走屯堡汉民后,就毁掉屯堡,大摇大摆撤走,并不准备坚守。 守城不是他们的长项,他们擅长的是野战和围点打援。 关宁军也就是眼巴巴看着,建奴大摇大摆撤退。 然后敌退我进,重新收复已经烧成一片白地的屯堡。 最后委托文官写一份花团锦簇的报捷文书,发给京师,冀望朝廷给发银子,奖励将士,重建屯堡。 这套被打反攻重建的流程,关宁军已经是操作很溜的熟练工了。 至于俘虏和首级,缴获的旗帜兵器,那都是因为各种不可抗拒的因素遗失了。 “杀建奴东虏无算,敌退却。”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关宁军这些年来,这样的骚操作还有很多。 狭长的辽西走廊,他们只要保证锦州、宁远和山海关不失,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谈这些让人感到伤感的内幕。 回到袁崇焕不在,皇太极也不大举进攻的问题上来。 这是不是代表建奴那边,其实并不是太在意袁崇焕。 而只是在意关宁防线本身,和祖大寿,赵率教那几个乌龟流打法的辽西将领。 崇祯怎么感觉自己摸到了事实的真相,找到了历史的脉搏,掀开了历史神秘的面纱。 那自己还有没有必要,见见这个明末历史上有名的袁大炮? 崇祯陷入了纠结。 ······ “袁大人,圣上口谕。 令袁崇焕抓紧去乾清宫面圣。 特赐禁中乘马,钦此。” 传旨的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他后面还跟着两个牵着高头大马的随从。 小太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已经走过棋盘街,走到端门口的袁崇焕。 “赶紧的吧,袁大人。 圣上只给你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袁崇焕看着近在咫尺的端门,回头再看看承天门和金水桥,还有百官办公的场所棋盘街。 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再到乾清宫的距离。 袁崇焕就不禁在心里哀叹,他虽然不知道十五分钟有多长。 估计也不长,不然传口谕的小太监,不会气喘吁吁地跑的那么急。 小太监已经用去了一部分时间,那实际留给他袁崇焕的时间还有多长呢,有一盏茶的功夫吗? 那他骑马去也是够悬的。 口谕赏赐他能骑马入禁,却没有说他可以策马奔腾啊。 陛下,您这是要闹哪样啊。 刚才臣在午门门廊里,翩翩起舞的时候,您和我只差几步的距离。 您不想着召见我? 现在我离您差了几重宫殿,您却说想见我了。 唉,圣命难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不过有一条还是让袁崇焕满意的,他能禁中骑马,和之前袁可立在禁中乘轿子,这待遇上已经差不多了。 “敢问这位内侍,十五分钟是多长时间?” 小太监急得快哭了。 这位袁大人真是个慢性子。 都这会功夫了,还去计较那十五分钟是多长,有意义吗? 关键是杂家也不知道啊。 “哎呦,我的袁大人,都这时候了。 您还计较这个,还不赶紧走。 总之时间很紧。 不管是一炷香还是一盏茶的功夫,您都麻溜上马吧。” 袁崇焕一想也是,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自己这是思虑太密了。 此时,另外两个小太监牵着一匹御用的宝马也气喘吁吁赶来,请袁崇焕上去骑着。 两个小太监慌里慌张,要搀扶袁崇焕上马。 袁崇焕一笑,他可不是一般文弱文臣,何须别人搀扶,才能上这宝马。 只见袁崇焕撩起下摆,身形翩若惊鸿,再看时,早已经是鹞子翻身,人在马上了。 袁崇焕坐稳后,还有功夫看看那扯手,不愧是大内御用宝马,连扯手缰绳都是赭黄色。 “三位公公,圣谕要紧,本官先走一步。” 袁崇焕在马上拱手,对着三个小太监说道。 “哎哎,袁大人。 您接好,这牌子是大内通行的腰牌。 袁大人别走金水桥午门了。 您就绕过午门角楼,走东华门过文华殿,直接去天街。 那条路可以策马奔腾,杂家已经给大内侍卫说了,不会阻拦袁大人您的。 也没有那么招人眼······” “如此多谢公公好意,本官去了·····” 第65章 正开会呢,来晚了 宫中宝马不是战马,袁崇焕也只能小心鞭打。 一路小跑,骑宝马还没有骑山东的骡子跑得快呢。 不过到底是比步行坐轿快了不知多少倍。 一路上,左手控缰绳,右手持腰牌,袁崇焕骑宝马,果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紫禁城虽大,房屋足足九千间,皇帝睡觉的屋子数不清,睡觉的床更是不知凡几。 可熟悉紫禁城的人还是很好认路的。 一条龙脉中轴线,前三大殿后三大宫,其他都是对称着来,确实很好认。 起码袁崇焕还是大体上识得外廷的路,知道该怎么走,才能到乾清宫。 一路遇午门不入,转向东去,沿着筒子河,就是护城河。 绕过角楼,再往北一点就是东华门。 袁崇焕下马和守门侍卫说一下,亮出腰牌,兴许是事先得到了通知,侍卫痛快放行。 进了紫禁城,袁崇焕策马扬鞭,再无阻碍。 一路过文华殿,御膳房,箭亭,从景运门进了天街。 天街的正中就是乾清门。 袁崇焕翻身下马。 殿门口已经候着两个小太监,传旨出来,宣袁崇焕进殿。 袁崇焕屏息进去。 此时的崇祯已经换了大红色的便服,这样看起来喜庆,崇祯本人也喜欢穿。 明朝皇室尚红,龙袍的颜色最多的还是红色,黄色也有。 崇祯端坐在御座之上,等待着袁崇焕的到来。 此处不是太和殿和中和殿之间,那块冷风嗖嗖的平台,此处温暖如春。 崇祯帝打算这辈子不犯傻,大冬天,小冰河时期,在户外平台上召对大臣,那纯粹是没事找冻。 崇祯向袁崇焕问计辽东,这场宿命的召对,在这个时空还是如约而至。 只是这次召对换了些方式,双方也是不一样的心境。 这回崇祯帝不会急功近利,胡乱寻医问药,指望找个大仙一样的人物,一战就定了辽东的乾坤。 袁崇焕也不会因为骤得恩宠,掌了大权,失了分寸。 导致他满嘴放炮,面对崇祯的问询说出“计五年,全辽可复”的大话了。 这一世的袁崇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注定是个锦绣前程。 平安到老,配享太庙的美好结局。 因为崇祯会给他,划出一个清晰无比的职业施展范围。 他只能在这个框框里蹦跶,就像是孙猴子翻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配不配享太庙,还要看他后期的功绩,要是再有个狗屎运,袁崇焕用改良后的红衣大炮,一炮轰死个皇太极,那还是够资格的。 袁崇焕磕头慰安毕,抬头却没有看见君父慈爱关怀的目光,原来崇祯在宝座上看着什么,根本没搭理他。 难道自己说话声音小,袁崇焕有点怀疑人生。 接着袁崇焕看到了一个小太监递过来的笔记本和毛笔。 说实话,袁崇焕有点懵,啥玩意? 现在面圣还都需要考试吗? 袁崇焕心里腹诽,这新皇帝别的长处还没看出来,玩的花活是真多。 随即他就想起了朝廷的一项新规定,已经明文刊发在邸报上。 “朕甚恶朝会后,群臣依旧例,固步自封,穷穷老学究。 对朝会中朕讲话的内容,没有一点体现到工作中。 朕试问之,嗫喏答不出,再问之,已经惊慌失色,只言有祖宗法可依,何须变更。 简直就是笑话,天下大事,当因地制宜,与时俱进。 岂能以一句祖宗法可依,当成尔等懒政惰政的借口。 从今日起,每逢朝会,君臣会面,臣下必须持笔记下朕的语录,朕会不定时派人考核······” 袁崇焕想起来给自己纸笔,是什么意思了。 对这个新制定的制度,他是支持的,万事确实要因地制宜,与时俱进。 他在辽东当巡抚,也是最烦巡按御史,或者别的佐贰之官给他叨唠,朝廷制度和祖宗之法不可违。 他袁某人违得还少了,一切为了胜利。 胜利了,自然没有人追究这些细枝末节。 失败了,不过是与城池共存亡,他袁某人都没了,后面的人咋说咋是。 袁崇焕恭敬接过纸笔,按照小太监的指引,来到一个小桌子前坐下。 这让袁崇焕感到新鲜和被尊重的感觉,自宋太祖赵匡胤以来,文臣面对君王,就只能站着了。 崇祯召对大臣,还给赐座,属实不错。 等一切安排妥当,摊开笔记本的袁崇焕,这才发现偌大的乾清宫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在面圣。 离宝座更近的地方,还分两排,竖着摆放了几个小桌子。 座位上坐了几个内阁阁臣,有黄立极,施凤来,来宗道和钱龙锡,刘鸿训。 再往后一点就是左都御史崔呈秀和他的老搭档左副都御史李夔龙。 这一次没有魏忠贤的身影。 就在袁崇焕大着胆子,想往宝座上瞅的时候。 一个折子从宝座上忽然扔下,啪嗒一声落在金砖上,吓了袁崇焕一跳。 袁崇焕吓得赶紧低头。 能做出把折子从宝座上扔下来的行为,在场的人只有崇祯帝能做到。 袁崇焕心想,看来刚才皇帝是看了什么心烦的折子。 原来崇祯在等待袁崇焕的时间里,也没有闲着。 刚才扔折子,是因为一件他看来极小的事情,败坏了他的心情。 随着折子啪嗒一声落地,在金砖上敲出金石之音后,满殿寂静无声。 半晌,崇祯的声音从宝座上悠悠飘下。 “朕到底是年轻,正值冲龄,说话就是比不上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比如嘉靖皇老爷爷好使。 这样狗屁倒灶的折子,内阁也送过来给朕批红,是不是觉得朕好欺负? 要是世宗的时候,你们敢这样干吗?” 崇祯说话的语调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每个大臣都遭受不住。 黄立极带头,余下大臣纷纷离座,袁崇焕也不例外,大家跪倒在宝座前。 “臣等有罪,望陛下息怒。 实在是这份折子涉及臣等,臣等不敢自专,恐别人诟病臣等有蒙蔽圣听,擅权独断之嫌。” 黄立极颤颤巍巍,叩首解释道。 崇祯看着头发胡子都白了的黄立极,这个首辅也有六十了。 第66章 狗屁不通的折子 崇祯看着黄立极跪在自己面前,心里实在不落忍,赶紧指使小太监扶起黄立极。 随后就让其余大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自己发火归发火,却不会扩大化发火。 崇祯接着说道。 “朕生气的不是这个,朕生气的是你们这些大臣,把朕说过的话当耳旁风。 朕说过,御史不得对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员风闻奏事,想弹劾必须拿出真凭实据。 朕还说过,所谓阉党,那就是迷途的帝党,没有逆党一说。 此事已经结案,客氏、冯铨、顾秉谦、王化贞等一干罪大恶极之人,业已伏诛,有关冤案,已责成有司依律平反昭雪。 此外包括魏忠贤在内的帝党成员,都是有过错,但还是可以挽救的同仁。 朕希望自己以后做个仁君,能给所有大臣知错改正的机会。 而不是一个暴君,出了问题,就找替罪羊,动不动就杀人泄愤。 你们这些臣子也不希望朕做个暴君吧。 帝党的公论已出,还要反复,幕后操作者用心实在险恶。 这一个区区国子监监生,无视朕的金口玉言,还是无端诋毁大臣,满纸骄狂之言。 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但此等行径与跳梁小丑无异。 你等置之不理,就当放屁,这等跳梁小丑则不攻自败。 像这样有污朕听的奏折,还用得着你们也递上来? 有递上来的必要吗?” “陛下确实说过,可臣等认为,这份折子牵涉太广。 要是驳回折子,将此事压下去,恐天下士子不服,后续引发更大的风波。 因此呈递御览,一切交由陛下决断。 陛下圣明,必能体察入微,还臣等公道。 臣等自陷嫌疑之地,确实不能自证清白。” “那好,朕就给你们料理这一回。 以后再遇此种情况,依照朕的方法办理。 不要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来烦朕。” 说完此话,崇祯在宝座上居高临下,扫视在座的大臣。 突然他眼前一亮,发现了敬陪末座的袁崇焕。 这还是崇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袁崇焕的样子。 挺普通的,个子不高,撑死了不到一米六。 只有一对狭长的眸子,浓厚的眉毛像两把刷子一样。 双目如炬,贵不可言。 这是袁崇焕给崇祯帝的第一印象。 后世的林某人101,也是这样的眸子。 对了,袁崇焕的鼻梁也很挺,再加上那飘逸的胡须,绝对是中年文士大帅哥一枚。 他欣赏了半晌,直到王承恩忍不住咳嗽一声,才打断了崇祯帝欣赏历史名人的癖好。 崇祯伸出手指,笑着指向袁崇焕道。 “朕光顾着生气了,竟没发现袁蛮子你已经来了。 正好,在座的大臣都有嫌疑,唯独你一人清白。 来人,把折子捡起来,交给袁大人念。 他念一句,朕批驳一句。 好让这些读尽书,不如不读书的酸儒监生,通点事务。 翰林院谁当值,好好给朕记起居注。 会后,印成册,发给那些国子监的监生。 告诉他们,要是读完圣贤书,还是觉得闲得慌。 朕会在京郊找上几百亩的田地,让他们帮老农种地,免费的那种。” 今天是编修倪元璐当值,听到崇祯的话,赶紧出列领旨。 袁崇焕这回是真懵了,他是没想到和新皇帝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开局。 只见他恭敬地答应崇祯的要求,接过折子,扫了一眼,就开始念道。 “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当魏忠贤专权,不能匡救;且揣意旨,专恃逢迎······” “停,袁卿停一下。 这个叫胡焕猷的山阴监生,真是好大的口气。 奏折第一句话,一口气就把朕的内阁辅臣,差不多一网打尽了吧,真真是狂悖至极。 还敢说且揣意旨,专恃逢迎。 朕与阁臣心意相通,上下一致,同心协力治理国家不好吗? 难道非得针尖对麦芒,一个个以驳斥君父为能,各个都是直臣,治理国家反倒放到一边,这样才好? 袁卿接着念。” “浙、直建祠,各撰碑称颂:宜俱罢。” “嗯,魏忠贤的生祠,朕已经有处置了,责成地方官员改造成学堂,不能浪费民脂民膏。 听听这个胡姓监生的语气,宜俱罢。 彼其母之,他算老几啊?” 袁崇焕没敢吭声,也没有听懂“彼其母之”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比较文雅的骂人话了。 袁崇焕见崇祯没有下文了,接着念道。 “又总督张朴、史永安、巡抚毛一鹭、秦士文、王点,姚宗文、杨邦宪、李精白、郭增光。 巡按卓迈、卢承钦、许其业、刘弘光、黄宪卿,俱请乞加究夺。 以慰众望。” “听听,这是一个监生该说的话吗? 古往今来,这样的狂生,活着就是祸害。” “而荐旧辅韩爌、刘宗周、林钎、故修撰文震孟、顾锡畴、方逢年、庶吉郑鄤、给事沈惟炳、郝土膏、章元儒、熊奋渭、御史王心一等,宜加录用。” “他举荐的这些人,朕有些已经在用,有些朕会重用。 可不该他一个监生来举荐,还是那句话,他算老几啊? 敢妄议国事,诽谤大臣? 倪元璐,你来替朕拟旨吧。 将胡姓监生廷杖二十,下狱,除去功名。 在京师国子监和南京国子监都给朕立个碑。 上书惟生员不许言事,违者处死不论。 有些人不是成天拿祖宗之法不可违,来怼朕吗? 这次朕就重申一下太祖爷的条例,看谁还敢叽歪。”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以后遇见此类情形,无论监生还是言官,给朕狠狠处罚。 朕说过,朕的内阁,无重大过错,首辅没有身体原因,必须任满五年。 五年后,与朕汇报工作成果,朕满意了,还可再任五年。 黄爱卿。” “老臣在。” “你是天启五年就任首辅的,朕还要你陪伴朕最少三年呐。 这话朕也说过,朕不想再说第三遍。 望黄爱卿不要辜负朕望。” “老臣感念圣上隆恩,愿为圣上效死力。” “什么死不死的?待黄爱卿任满荣退的时候,朕会亲自赐匾额给你。” “好了,下面就是袁爱卿的事情了。大家都听听,有意见就提出来议议。 袁爱卿,那破奏折可以扔了。 你坐下,听朕先开个头。” ······· 第67章 虎头蛇尾的君臣召对 崇祯道:“朕自今年八月继皇兄遗志,御极以来,内忧外患,外有建奴作乱辽东,内有饥民嗷嗷待哺,天灾人祸已经是接踵而至。 幸托天地祖宗,有袁卿这等国家柱臣勉力维持。 至此才能海宇升平,拒建奴于关外。 然自袁卿年初被迫离任,其中缘由,朕已经了解,狠狠责罚有关人等赏罚不明,以后绝不会寒了忠臣之心。 袁卿离任后,辽东局势日渐危急,建奴奴酋皇太极虎视眈眈,宁锦防线是危如累卵,还是需要袁卿去主持大局。 朕这次封你为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只一句话,关内有朕为你做主,关外袁卿一力主之,无需担忧掣肘。 朕会派中官监军,不派中官监军,朕知道你会担心,朕也会担心,大明有数的精锐都在辽东,换谁都会担心。 但监军不会干涉你的军事指挥,中官监军只负责把朕拨下来的军饷,实数发到每一个士兵的手中。 至于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提。 这是朕的肺腑之言,也是摆在官面上的话。 你可以记下来,或者朕给你一份手书,回家以后裱糊上,时时看时时想。 朕听说你父亲去世后,你就把全家都搬去了宁远,以示家国一体。 与城共存亡之时,就是忠孝可以两全之日。 唉,你父亲那时候,朝廷就让你夺情守制,如今还要让你携带老母家小,一起为国守边。 朝廷,朕都亏欠你良多。 这些事情,不用谁特意说,朕心里和明镜一样。 谁干实事,谁吃干饭,朕心里都有数。 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为国流血流汗的文臣武将,再受一点委屈。 你放心,待辽东局势真正平稳后,朕会把你全家都搬到京城来,你也回京城任职。 朕这里至少许你一个一品文职。” 崇祯说了一番场面话,也把袁崇焕捧得高高的,一副镇守辽东,非他不可的样子。 崇祯的心思很简单。 小样,朕把你都架起来捧得高高的了,你一会还好意思提别的要求吗? 就是提要求也不敢太过分吧? 你袁崇焕还不赶紧麻溜磕头谢恩,马不停蹄去宁远守城去。 没想到袁崇焕表面感激涕零,磕头谢恩,表示臣肝脑涂地,报不了皇帝隆恩万一。 但该提的要求,他还是会提,很现实的袁崇焕明白,自己可能吃崇祯这一套,关外那些吃风喝沙的将士可不吃这一套,他们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军饷。 只见袁崇焕低头道。 “陛下圣恩,臣铭感五内,恨不能报万一。 陛下所讲,都是臣的本分,不值得陛下开口夸奖。 臣有三请,若陛下能够答应,则臣保证宁锦防线固若金汤,建奴奴酋不敢犯边。 只是臣的要求可能有些苛刻过分,还望陛下体谅。” “袁卿但讲无妨。”崇祯表面说的大度,内心却在哀叹。 该来的终究要来,一个个都是国之栋梁,一个个也都是吞金巨兽。 皇帝不差饿兵,自古就有的道理。 袁崇焕正想答对,不想突然头顶一阵剧痛,仿若一根针在扎。 实在是难以忍受,为了避免君前失仪。 袁崇焕只能躬身奏对道。 “臣的三请,一时惶恐,不能细说,恐条陈不清,有所遗漏。 臣这里有写好的奏折,还请陛下过目。” 崇祯接过奏折,里面洋洋洒洒几万言。 无外乎要钱要粮要人要兵器和不要管我,嗯,不能说和旧时空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差相仿佛。 这一时空只是辽东巡抚的袁崇焕,还是要独立的指挥权和话语权,这体现了他的刚愎自用。 不过不这样做,他就不是袁崇焕了。 虽然吃惊袁崇焕话说到半截,就轻易放弃这次难得的面圣机会,但崇祯也没有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崇祯不会因为袁崇焕突兀的话语,影响了他的用人手段。 他看出袁崇焕头冒虚汗,脸上有痛苦之色,似乎是隐疾发作,为了避免君前失仪,正在强自忍耐。 “那袁卿退下吧,你的奏折朕详细看看,题中一应需要朝廷支应的,朕都会督促六部有司他们积极配合。” 说罢,挥手让袁崇焕退下,此时袁崇焕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有点站不住了。 还是抓紧让他下去看看大夫。 崇祯记得袁崇焕只有四十三岁的年纪,正值壮年,怎么体虚如此? 连袁可立这个小老头,都比他气色红润。 袁崇焕哪里想到崇祯会想那么多。 他如释重负,头疼已经让他如坐针毡,浑身汗出如浆,已经内里衣襟都湿透了。 听到崇祯让他退下的话,袁崇焕如蒙大赦。 他出了乾清宫,小太监又牵了马来,一路护送出午门。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君臣召对,会这么虎头蛇尾的。 乾清宫剩下的人,都跟着崇祯沉默,这次御前会议本来就是为了袁崇焕召开的。 现在正主突然撤了,一时间没人说话。 崇祯哑然失笑,说道。 “还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袁卿只有四十三岁,正值壮年,还是一个执掌宁远防线的大将。 怎么会体虚如此? 你们也都比他年龄更大,嗯,除了倪元璐。 各位爱卿可要保重好身体,这样才能为朕分忧,为国效力。” 崇祯本来只是一句感慨的话,可听在群臣的耳朵里,立刻脑补出很多含义。 猜不准崇祯的意思,一时间也就没人敢应崇祯的话。 崇祯说完感慨,等不来下面大臣的回应,看看诸位大臣的反应,立刻就明白了缘由。 真是好生无趣,帝王真是孤家寡人啊。 “正主都走了,那你们都跪安吧。 朕等会就把袁崇焕的折子让人送到内阁六部。 你们倾力配合,辽东事关京畿安危,诸卿都要用心才是。” 黄立极带着群臣跪安离去。 崇祯喊住了崔呈秀和李夔龙,看着两人,崇祯犹豫不定,不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权宜之计,自己现在顾不上管那么多言官。 崔呈秀和李夔龙也有点不安,不知道崇祯皇帝单独留下他俩,有什么事情吩咐? 第68章 一只蝎子藏在官帽内 “你们两个人,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个是左副都御史。 算是言官的头头了,一定要把十三道的御史言官管理好。 六科给事中那边,朕精力有限,一并托付给两位爱卿管理。 朕不会明发诏书,一切看两位爱卿的手段。”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崇祯打算给外廷放权,以后自己只抓军权和财权,偶尔搞一下教育和科技,其他的随便内阁和六部九卿折腾。 放权就从崔呈秀这个左都御史开始。 崔呈秀和李夔龙面面相觑,圣上就这样轻飘飘把六科给事中的制度给改了? 要知道六科给事中没有上官,都给事中虽是掌印官,但和其他给事中并不是上下级关系。 六科给事中虽只有七品,却有着十三道御史都没有的封驳权,上可弹劾首辅,嗯,这点让崇祯削了。 下可弹劾九品的巡检典史,大明官场,所有官员,他们都可以弹劾。 给事中干好了,可以直接出任地方藩臬司道中的三品官,直接从七品就跳跃到三品。 这样的官职,比之翰林的清贵也不遑多让。 崔呈秀拱手道。 “陛下,一道口谕,恐怕改不了当下六科给事中的制度。 是不是交给内阁,召集大臣们廷议这件事。 国朝所有御史言官,都交于我和李夔龙李大人管理,算是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合并了。 此事传出去,实在骇人听闻,恐引起轩然大波。” “朕什么说过,要修改六科给事中的制度? 难道朕刚才说的话,还不明白吗? 朕精力有限,六科给事中暂交给两位爱卿托管。 朕不会明发诏书,一切要看两位爱卿的手段。” 崇祯一脸的坏笑,加上对他俩提问很莫名其妙的表情。 崔呈秀和李夔龙碰见这样惫懒的主子,也是一点招没有。 只好躬身领命,退出殿外。 宫中小道上,李夔龙走到崔呈秀身边。 “崔大人,六科给事中原先是直达圣听的,如今还要经过我等之手。 我怕这帮子给事中,二愣子知道了实情,要打上都察院的大门。 到那时候,咱俩又没有陛下的诏书,实情闹大了,恐怕是里外不是人。” 崔呈秀其实也是这样的担忧,他担心后果或许比里外不是人更严重。 崇祯说出“不会明发诏书,一切看你两人的手段。”的时候。 他就担心崇祯会在局面不可收拾之时,把他和李夔龙推出去当替罪羊,来平息大部分官员的怒火。 可是陛下会表现得那么明显,还专门说出“不会明发诏书”的话来吗?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俩,到时候此事办不妥,就把他俩摘出去。 皇帝会这么干吗?这样干有什么好处? 崔呈秀实在是想不透,只好对李夔龙道。 “我等在此胡思乱想作甚?陛下说话做事,自有深意。 岂是我等臣子可以肆意揣度的。 只要你我实心办事,做好陛下交代好的事情。 陛下定不会亏了我等。 再说这六科给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里面的刺头兵科给事中许誉卿,已经被陛下撵出京去,到陕西当巡按御史了。 给事中里面不会再有人,胆敢再次冒犯圣颜。 你我站在陛下前面,借助陛下的圣威,托管六科给事中的事情,看似困难其实也简单。 不要忘了你我虽名为帝党,实际上是戴罪之身。 之前的罪过,可都是陛下为你我还有魏公公他们一力挡之。 做人做官,还是要有点感恩之心的。 一切唯皇命是从就是······” 大明有一套成熟的政治运作体制,离了谁都能转,包括皇上也是。 万历怠政几十年,四品以上大员一个也不任命,要是有人病了,家里出事要守孝,万历也不重新任命一个补上空缺。 内阁熬的只剩一个叶向高,六部九卿大部分空缺,事务都是佐贰之官代理。 从中央到地方,大批官职空缺,京师却挤压了很多待选进士。 就这样,大明朝还运转正常。 可见这大明,一些事务上少了他崇祯也无妨。 不必事事躬亲,也不必担心一件小事错漏了,整个大明的天就塌了。 1627年的大明看似脆弱,其实也没那么脆弱,只要不人为的折腾,它有自己慢慢回血的机制。 …… 袁崇焕一直忍到,回到贤良寺里。 禅房中,在谢尚政等人的帮助下,他除下了官帽,扯开头巾。 定睛一看,果然另有蹊跷,里面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蝎子,正在对着他张牙舞爪。 真像戏文里逃不出如来手掌的孙猴子,捅出来塌天大祸,最后还是难逃被捉的命运。 袁崇焕头上顶着个大包,笑道。 “不料是你这个虫豸,差点耽误了我的大事。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 最好是先苦后甜。 不然,本官饶不了你你这个虫豸。” 说完话的袁崇焕,吩咐下人将蝎子用筷子拿走,好生养起来。 旁人觉得这个蝎子是灾星,袁崇焕倒是不觉得。 一旁的徐敷奏,已经听说了袁崇焕在宫内面圣的事情。 “中丞大人,不知此事是否引起陛下芥蒂? 是不是专门写个奏疏解释一下。” 袁崇焕笑着摆手道。 “无妨,我观新君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再说我也没有在御前失仪。 我去辽东担任巡抚,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另一个幕僚张斌良说道。 “中丞大人,属下担心。 陛下看大人御前,忽然脸色大变,汗出如浆。 继而忧心大人的身体是否有隐疾,能否长期待在辽东······” 张斌良的话还没有做完,袁崇焕已经是脸色大变。 这确实是个问题,本来自己这次官复原职就挺不容易的,要是因为一只蝎子,再生波折,那可真是流年不利。 正想着是不是赶紧写个奏疏,澄清自己身体状况壮如牛的时候。 贤良寺门外传来了嘈杂声。 一个天使带着几个侍卫推门而入。 袁崇焕赶紧出门迎接,走近一看,好家伙,来的是皇帝的亲信大太监王承恩。 这位公公可是轻易不会离开崇祯身边的。 王承恩抬手免去了袁崇焕的大礼参拜,只道是,刚才召对有点仓促,陛下还有一句话忘了问袁大人。 第69章 臣请斩陛下身边的小人 袁崇焕心中升起了好奇之心,拱手道。 “不知陛下想问什么问题?” 王承恩笑眯眯地道。 “那杂家就代皇爷问问袁大人了。 如今登莱已有袁可立,辽东也有你袁大人。 不久朕皇兄的帝师孙承宗大人,也会出山。 到时候三贤毕至,大事定矣。 有人对朕说,此大明之福矣。 计五年,全辽可复。 袁卿认为此话可信吗?” 袁崇焕勃然变色,大怒道。 “王公公,陛下身边有奸逆小人。 臣请斩,向陛下进言五年平辽之人。 此人不除,臣不敢东去宁远。 万一陛下信任此人,日后行错一步,辽东局势危矣。” 王承恩说道;“袁大人何出此言?” “请公公转告陛下,臣的肺腑之言。 臣只是一辽东巡抚,然陛下倚我为干城,敢不尽诉心中所想。 辽东自万历四十年起,就已经是危如累卵之势,到了现在,我大明只剩关外辽西走廊一隅之地。 然国朝二百多年,一直视北方的鞑靼瓦剌为心腹大患,何曾正眼看过东虏? 如今朝堂衮衮诸公,还是这个陈旧想法。 东虏老奴以七大恨起兵,十几年纵横辽东蒙古朝鲜,堪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国朝损兵折将,加上逃亡被掠走的辽民何止百万? 东虏现在已经是我大明的头号大敌,虎墩兔林丹汗已经不足挂齿。 然朝廷至今对东虏的情形看不清摸不透,要么畏之如虎,要么轻视自大。 臣虽借助地利,上赖天子隆恩,下依将士用命,这才小胜东虏两场,将战线稳定在锦州城外,看似胜利,实际上对东虏的影响很小。 我方是守城作战,胜了也只能看着建奴收拢残兵,从容撤退。 建奴的兵力,并没有因为战败而受损太多。 东虏如今建国,国号大金。 国势蒸蒸日上,新任国主皇太极更是一个比老奴努尔哈赤,更难缠的对手。 五年平辽?在臣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那依袁大人的意思,未来平辽有何方略?” “王公公,本官的方略,都写在之前给陛下的折子里。 请公公转告陛下,辽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平定的。 望陛下做好长远坚持的打算。 只要陛下坚守本心,不为小人谗言所动。 臣等在前线方可勠力同心,辽事肯定会在臣任辽东巡抚期间,有个令陛下满意的结果。” “哈哈哈,袁卿此言,甚合朕意。” 王承恩模仿完崇祯的话,接着笑眯眯道。 “袁大人,杂家恭喜了。 来之前,陛下已经嘱咐杂家。 若是袁崇焕说出,辽事五年可定是个笑话之类的话语。 一定要重重夸赞袁大人,把朕夸奖的原话复述给袁大人。 如今袁大人果如皇爷所想。 好了,袁大人,你就擎好吧。 很快就会有更好的消息等着袁大人。 不用送,回去吧,袁大人。 杂家这就要回去告诉皇爷······ 哦,对了。 皇爷还说了,大明对那建奴这些年来都是败多胜少,还丢失了不少土地,连朝鲜这个朝贡国也丢了。 皇爷的意思是,也不要摆什么宗主国,天朝上国的爸爸嘴脸了。 在和建奴,蒙古鞑子的交往中,不妨放低身段。 是战是和,袁大人皆可虚与委蛇,一切都是为了大明的利益。 只要事后给朝廷上个折子就成。 后面若有御史弹劾袁大人,通款资敌卖国之类的。 皇爷会让他拿着折子,找你去辽东报到的。” “陛下烛照万里,臣感佩莫名,臣谢主隆恩。” 袁崇焕这回是真感激崇祯了。 …… 另一边,乾清宫内。 崇祯没有去嫔妃那里,他还在忙着公务。 皇帝的公务,只要皇帝想忙,累死他也忙不完。 崇祯看着袁崇焕,几本满是文言文的奏折,还是有点发怵。 袁崇焕忠实执行了崇祯的规定,上奏疏不能超过千字,词不尽意可再上奏疏。 于是他写了七八本奏疏,一并呈给了崇祯。这让崇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看来还要设置一个补充条款,那种实干大臣的奏折可以超出一千字的范围。 现在袁崇焕的奏折,看懂是看懂,就是发怵。 崇祯有种感觉,那种被高中语文老师支配,背诵文言文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招呼一旁的曹化淳给他念念,最好是能用白话翻译一下。 曹化淳可是内书房的高材生,当年王安门下的关门弟子。 听着曹化淳转述半晌,崇祯懂得了袁崇焕的要求。 奏折的内容很清晰,确实是三点。 第一,朝廷六部,需要配合的是户部、兵部、工部、吏部,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兵器器械的出兵器器械。 这条是基本款,崇祯没有什么异议,可以通过。 第二,以辽人守辽土,朝廷不需从外地调兵来山海关,只需保证现有兵员的粮草供应即可,臣会在辽西走廊屯田,收纳辽民,修建堡垒。 这一条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民的政策,其实从孙承宗经略辽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这就是一把双刃剑,现在的辽西将门,关宁铁骑就有点尾大不掉了。 如果关宁前线全部用辽人为兵,不用客兵,战斗力是有保证。 可一样的是,唐末听调不听宣的藩镇也形成了。 崇祯打算答应袁崇焕的这一条,不过会有一些改动。 外镇的军队不去辽东镇了。 那关宁铁骑就要在前线不危急的时候,轮流抽调出来,驰援各镇,以及镇压可能出现的大股流寇。 这样做的好处是,辽西将门就将门了,但必须防止一家一姓的将门固化,一定要保证百花齐放。 今年是你祖家厉害,那朕就抽调祖家的部队来关内。 明年是你吴家厉害,那朕就抽调吴家的部队来关内,以此类推。 只要保证关宁地区有足够多的守城部队,就能保证关宁锦防线的稳定。 崇祯不打算让这些克难攻坚的关宁铁骑,都躲在关城里当乌龟,这样实在是太浪费资源。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大明对于建奴,都是被动防御态势,不需要太多的精锐猥集在辽西走廊上。 第70章 铜头铁臂豆腐腰老鼠尾 有城堡关联起来的锁链防护,还有边墙的阻挡,就形成了一个狭窄的辽西区域防守,可以迟滞建奴骑兵的机动性,降低建奴攻坚能力。 这其中所需要的资源,现在的大明还是供得起的。 崇祯还打算大规模引进西方的棱堡,研究出近代化的水泥,这项技术要早于火药改进。 技不如人的时候,乌龟流和打防守反击的战术并不丢人。 崇祯现在最愿意丢弃的就是面子,那玩意真不值钱。 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被建奴啪啪打脸,要还是那么端着,真是里外让人笑话。 第三,关外是战是和,交于臣决断,一切都是权宜之计,臣需要关外所有的军政外交大权。 这一条崇祯表示认可,他之前也表示了。 关外袁卿一力主之,他不会胡乱插手。 旧时空的崇祯都可以做到这一点,没道理,现在的崇祯做不到。 崇祯听出来的就是这三条。 至于其他杂七杂八,折子中还提到远在皮岛的毛文龙,违背朝廷禁令,公然海上走私,有勾连建奴的嫌疑。 崇祯就当没听见。 现在他只给了袁崇焕辽东巡抚的职务,就是为了防止袁崇焕手伸得太长。 崇祯还把毛文龙划给了,鲁豫总督袁可立管辖。 料想袁崇焕和毛文龙两人之间再有龌龊,这一世的袁崇焕,也不可能划船去砍了毛文龙的头。 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崇祯绝对不允许发生。 假设毛文龙有大错,他一个左都督,平辽大将军,升官升到头的武官。 也该崇祯自己亲自罚,不能让人随便先斩后奏。 明朝武将的地位,必须提高。 文臣杀一参将以下的武将,如杀一鸡的情况,必须改观。 矫枉必须过正,哪怕把武将拔到和文臣平起平坐的地位,崇祯也在所不惜。 大明朝,只要自己不自毁长城,就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袁崇焕奏折中,有一点让崇祯感到挺意外的。 “臣去辽东,足可保关宁不失。 但臣听闻林丹汗惧怕建奴威势,数次交锋,皆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祖宗的基业都不要了,率部西迁。 蓟镇方向已经不是察哈尔的势力范围,零星建奴骑兵,已经出现在喜峰口、龙井关等关隘之外。 臣担心皇太极奴酋会出一支偏师吸引关宁军的注意,继而统帅大军攻击蓟镇长城边关。 如今大明九边,形势各有不同,已经是铜头铁臂豆腐腰老鼠尾。 铜头铁臂自然指的是关宁军和登莱镇。那豆腐腰和老鼠尾,臣指的却是蓟镇,宣府,大同以及更西边的榆林,甘肃等重镇。 别的不说,单说这豆腐腰的蓟镇。 蓟镇常年安定,自嘉靖年间,俺答汗叩关京师后,已近百年无战事。 各个关隘早已年久失修,边防废弛,士卒老弱,空编严重。 届时恐挡不住建奴的雷霆一击。 一旦建奴破关而入,京畿遍地烽火,京师危矣。 臣在关宁,入关救援已是不及,奴酋恐早已行大不敬之事。 因此臣建议朝廷派一大臣,整修关隘,训练士卒,更换军械,以策蓟镇万全。” 崇祯听到这里,猛地从宝座之上弹了起来。 皇帝的一惊一乍,吓得曹化淳念奏折都结巴了。 崇祯此刻心绪繁杂,没想到啊没想到。 袁崇焕竟然能预见到,蓟镇的孱弱,会是皇太极的突破口。 原来明朝并不乏先见之明的人,缺的是采用建议的人。 还是抓紧把孙承宗,带到朕的身边为好。 ······ “曹大伴,拟一道旨意吧。 对于袁崇焕,除了原先答应的左佥都御史和辽东巡抚的职务之外。 再赐袁崇焕尚方宝剑,四品以下文官武将皆可先斩后奏,四品以上的,可以锁拿进京问罪。 嗯,特别注明一下,这把尚方宝剑上面要刻上四个字。” 听见皇帝出新招了,曹化淳下意识抓紧了毛笔,生怕记错了。 “辽东专用,就这四个字。 告诉他袁崇焕,出了辽东,还有他附近的鞑子建奴地带,这个尚方宝剑就不能用了。 他是个辽东巡抚,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管好就行,朕不希望看到他超常发挥。 这个话,你可以原样复述给袁崇焕。” “是,皇爷,奴婢知道了。” 崇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袁可立那边,朕给了八十万两军费。 朕也不能亏了袁崇焕。 毕竟他这边才是离京畿最近的地方。 这样吧,给袁崇焕的首批军费也是八十万两白银。 这八十万两的军费如何筹集? 也不用召集群臣开会讨论了。 朕乾纲独断一次。 朕的内帑出五十万两,剩余的三十万两白银交给魏忠贤和户部筹措。 另外,给袁崇焕安个军机处候补大臣的职务吧。 待辽东事务平定,他还要回京为朕参赞军国大事的。 话说,曹大伴,你等会催催工部和造办处的人。 那养心殿还没改修好吗? 要不然军机处的牌子先给朕挂上再说。 虽然不急着用,也好歹让外廷的人先经经场,预热一下。 军机处,这个草台班子,可是朕的首创。 省得朕正式公布的时候,引来一堆人一惊一乍的吓人。” “是,皇爷,奴婢知道了。” …… 至此,四十三岁的袁崇焕,官复原职。他现在的职务是正四品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军机处候补大臣,世袭锦衣卫百户。 配辽东专用尚方宝剑,辖制辽西走廊锦州至山海关一线。 想地方再大一点,只能自己向北开拓,跟建奴碰个头破血流。 袁崇焕统领的辽西,别看地方不大,却有着大明最烧钱的部队。 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官职品位说实话有点太小。 可这样的官职也要看谁来当。 看看狭长的辽西走廊上,窝着好几个常驻,不常驻的正二品总兵。 可一个敢跟四品袁崇焕,炸刺的人也没有。 大明历来以文御武,文官对上武将,天然拥有优势,袁崇焕更甚。 试问辽西几个二品总兵,有敢不跪四品袁崇焕的吗? 难道他们中有谁还不知,袁崇焕的大宝剑是否锋利? 哦,不对,说的也不完全。 第71章 孝感九边吴三桂 凡事都有例外,满桂同学就是例外。 猛张飞类型的山海关总兵,右都督满桂同学,就对袁崇焕很有意见。 偏偏这满桂和除了袁崇焕之外的文臣,关系都挺好。 颇得辽东经略王之臣的信任,他自己还是右都督。 袁崇焕对于满桂,这样在指挥艺术上,妨碍自己的武将,那是特别厌恶。 在他心目中,合格的武将就是那种他袁某人指哪你就打哪,别的别问,不长脑子猛冲就是的类型。 在帅帐之中指点江山,运筹帷幄,那是文臣的活计,武将最好大字不识一个。 所以袁崇焕和满桂两人曾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如今谁也不待见谁。 另一个总兵尤世威出身陕西榆林卫,也是客兵,跟辽西将门尿不到一个壶里。 也跟着满桂学,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 袁崇焕这次上的奏折里,就有提及到这两人,有能力不假,就是对他多有掣肘。 袁崇焕恳求皇上调离满桂和尤世威两人。 宁锦防线他有祖大寿,何可纲,赵率教三员大将足矣。 崇祯大喜,袁崇焕过得真是富裕,这样的猛将兄不要,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崇祯赶紧应允,把满桂调到宣府当总兵,尤世威调到昌平当总兵。 崇祯这时候财大气粗,直接给满桂和尤世威两人,一人十万两白银的开拔费。 只要两人能守住京师北边的长城,他日不让皇太极破关而入,崇祯就是再花二十万两白银又如何。 两员虎将没想到被袁崇焕排挤出辽东镇之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纷纷对着过来传旨的天使姐姐磕头谢恩,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防线的安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兵部有官员反对,提出满桂是宣府人,在原籍当总兵不妥。 崇祯不置可否,第二天就把这个提意见的兵部官员调到宣府当监军御史了。 既然你担心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唐末藩镇武将作乱的前车之鉴不远。 一切都是为了朕的大明江山着想,那你就去宣府做个监军御史吧,好好替朕监督着。 …… 崇祯处理完奏折之事,交代曹化淳下去办理后,王承恩接踵而至。 崇祯听到王承恩的回复,哈哈大笑。 袁崇焕的回答既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 原因很简单,此一时彼一时,此一地彼一地,此一人彼一人也。 袁崇焕还是他袁崇焕,不过崇祯已经换了模样。 一国之皇帝换了灵魂,导致的蝴蝶效应,已经在现在这个时空掀起了小小的飓风,不久就会形成席卷整个世界的飓风。 崇祯在心里乐开了花。 袁卿要让朕斩了进谗言的小人,说五年平辽是笑话。 难道要朕斩了旧时空的袁大人不成? “哈哈哈哈……” …… 袁崇焕得到了崇祯和吏部的正式文书后,也就不在京师耽搁了。 袁崇焕和他的幕僚们一边准备去关外的行囊,一边托人去往南边给家里送信。 告知家中妻小一切平安,可收拾行李北上团聚。 一日后,袁崇焕带着谢尚政带着几个家丁仆人,也没有立起巡抚的仪仗和王命旗牌。 只有一车行李,三两个布袋,再加上随行护卫的锦衣卫百户王德顺。 至于那八十万两军饷,自然也是依照袁可立的例子办理。 整个辽西都快成一个大军营了,当地脆弱的经济秩序,可承受不起那么多白银的流入。 其实现在皇太极的金国也是这样的情况,通货膨胀得厉害,有银子难买粮食,各种生活物资价格奇贵无比。 晋商正在那里用着商业手段,赚取建奴掠夺来的贵重金属,而这种近乎抢劫的生意手段,建奴还相当乐意。 那些沾染汉民血迹的金银,转手送到了晋商手里,换来建奴急需的粮食,布匹,铁器和火药。 现在就看崇祯怎么对晋商形成一个闭环了? 棒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虫咬棒子。 监军太监王德化也一起跟随。他已经得了崇祯的嘱咐,一切唯袁崇焕马首是瞻。 对于袁崇焕轻车简从的决定,王德化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跟在后面不吭声。 一行人出了朝阳门,没有一天的功夫,就进入了永平府,此处有一景观碣石。 曹操在这里歌以咏志,三国的时候这里是沿海地区,现在已经是内陆了。 过了碣石,眼看离山海关就不远了。 突然远方尘土飞扬,一支精锐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 啼声如雷,明明骑兵数量不多,却有惊涛骇浪之势。 蹄声如鼓点,敲击着直面骑兵人的心脏。 让人的心跳不由自主跟着同步,继而无比难受。 仿若那心脏已经不属于自己,下一秒就要自己跳出来一样。 王德顺幡然变色,右手情不自禁抓向腰间的绣春刀。 京畿重地,怎么会出现如此彪悍的骑兵,莫不是山海关外面的关宁铁骑,出了什么问题? 王德化更是不堪,一把抓住旁边侍从的手,哆哆嗦嗦已经说不出话来。 袁崇焕看见了王德顺和王公公的紧张,微微一笑安慰道。 “王公公和王百户莫慌,只是小儿辈来接本部院而已。 此等声势,不足挂齿,王百户和王公公且观之。”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十数骑已经来到了袁崇焕他们前面百步开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前面那个领头骑士的模样。 为首者是一个少年将军,胯下一匹雄壮至极的玉狮子。 只见白马骏骑飞扬跃动,蹄声如雷鸣。 尘土飞扬中,少年将军的姿态潇洒飒爽,双目如电,眉宇间透着坚毅果敢。 马背上的少年身姿挺拔,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平刃长枪如云松,猎猎作响。 随行的辽东骑兵亦步伐整齐,气势磅礴。 远远地,少年将军便瞧见了巡抚大人,并不高大却很威严的身影。 待还有十余步的距离,少年翻身落马,其余骑兵已经停的稳稳当当,大家很有默契,停在原地没有动弹,只剩下胯下骏马在不断打着响鼻。 十数骑从极动转入极静,不过是眨眼之间,让人不敢相信眼睛。 少年将军疾行到袁崇焕身前,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 第72章 吾非文臣,实乃大明第一将矣 “属下山海关千总吴三桂,奉毕巡抚和祖总兵之令,特来迎接大人。” “好好好。有劳两位大人挂念。 长伯数月不见,少年英气更胜往昔。 假以他日,必是我辽东顶梁柱。 祖总兵和吴都指挥使后继有人啊。” “袁大人,眼前的这位少年将军莫不是勇冠三军,孝传九边的吴三桂?” “哈哈哈哈,想不到王公公也知道长伯?” “这天下何人不知小英雄的大名? 皇爷在宫中也时常念叨,大明就缺这样朝气蓬勃的少年英雄。 小小年纪,率十数亲兵就敢独闯龙潭虎穴,视万余建奴大军如无物,只为救出父亲。 此等勇猛,堪比常山赵子龙啊。 关宁军有这样忠孝两全的英武少年,实乃大明之福,皇爷之福。 杂家临行前,皇爷曾亲口叮嘱杂家,关外宁远,有一位叫吴三桂的少年将军,不可慢待,他日朕有大用。 杂家没想到,竟能在这里偶遇。 果然是雄姿英发,自在一少年郎啊。 难怪能得皇爷挂念。 快点过来,让杂家好生看看。 以后回京也好给皇爷复命。 到时候皇爷跟前,杂家可要好好夸赞与你。” “王公公不说,本官竟不知道这小儿辈,居然简在帝心。 长伯,还不赶紧过来,好生亲近王公公。 这位王德化王公公,以后可就是咱关宁军的监军。 有了监军的赏识,不愁你日后不飞黄腾达。” 吴三桂早已心中窃喜,听到王德化说他简在帝心。 少年人藏不住心思,什么都是表现在脸上,眉毛都上挑得厉害,简直是眉飞色舞。 听见袁崇焕唤他上前,连忙快走两步,来到王德化身前,单膝下跪再行大礼。 “卑职吴三桂,见过监军大人。” 王德化弯下腰来,仔细端详吴三桂。 “多大了?” “回将军大人的话,卑职十六岁。” “昔日霍骠姚十八岁,领兵平定河西漠北,你吴三桂也有此等面相。 剑眉星目,双眼如炬,贵不可言啊。 好好好,来之前杂家还好奇,是什么样的少年将军,让皇爷念念不忘了。 现在不奇怪了,果然堂堂正正,一表人才。” 王德化说着说着就上手,一双干枯苍白的手,在吴三桂的肩膀手臂脸蛋上拍打着。 吴三桂强忍生理上的不适,还是抬头一脸殷切地看着王德化,他的脸上带着孺慕的神情。 “本官看王公公这么欣赏长伯,不若认为义子,也好亲近提携。” 这是打朱元璋时期就留下来的传统,军中将领大都把杰出年轻的手下收为义子,用来凝聚团结一心。 战乱年代,军中桀骜不驯者,敢杀上司者比比皆是,敢杀义父者,那真是没几个。 古人以孝治天下,孝道就是枷锁,牢牢套在义子身上,不得不为义父卖命。 吕布不算,他下场也不好。 明末有几个出名的义子集团。 毛文龙的义子,张献忠的义子,那都是猛的一批。 王德化心中一动,不过转瞬就冷汗直冒,熄了这样的念头。 崇祯皇帝要是知道,他欣赏关注的人才,认了他这个家奴当干爹。 那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自己到时候应该只有两个选择,是去天寿山还是去中都凤阳守皇陵。 至于杖毙,王德化都不敢想。 王德化连连摆手。 “袁大人,你可别瞎撮合。 皇爷不喜这个。 再说,杂家喜欢这个英俊少年,也是因为皇爷挂念他。 吴三桂,你以后一定要好生努力,不要辜负了圣恩。 杂家只是皇爷的一个传话筒。 吴三桂,赶紧起来吧。 你小子就好好干,不要担心别人抢你功劳。 放心,杂家一定会将你的功绩,一五一十上报皇爷。 你小子就等着青云直上吧。 到时候只要别忘了,杂家这份恩情。” 吴三桂慌忙磕头谢恩。 其实没有当上监军太监的干儿子,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遗憾的。 锦衣卫百户王德顺完成了使命,回京复命。 剩下袁崇焕,王德化和吴三桂,继续向山海关方向前进。 这时候,吴三桂招呼后方家丁拉来一辆马车。 “袁大人,王公公,前面离山海关还有一段距离。 请上车缓行。” 王德化笑盈盈答应,被侍从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别有洞天,惹得王德化惊叫连连,对吴三桂赞不绝口,直道有心了。 到了袁崇焕的时候,吴三桂正想伸手去扶。 不料反被袁崇焕反手打掉。 吴三桂有点发怔,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袁崇焕。 他抬头看向巡抚。 只见袁崇焕扯掉身上官服,露出里面的关宁制式棉甲,上面一排排镶嵌的铜钉,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亲信参将谢尚政早已披挂整齐,他为袁崇焕献上凤翅盔,又殷勤牵来一匹乌云踏雪的乌骓马,两手交叉放与腰间,权当踏马石。 “将军,请上马。” “谢参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袁崇焕嘴上虽然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 能踩大明正三品参将的手上马,天下间舍我袁崇焕又有何人? 只见他伸出右脚,踏上谢尚政的手,借力翻身上马。 袁崇焕伸出右手,马鞭指向隐约可见的海边,那里有一座雄伟的关城连接着山海之间。 那是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 天下第一关必须配上天下第一将。 “长伯,几个月不见,真拿本官当文官了?” “卑职不敢,只是不想大人染了风寒,关外风大,与此处又是另一番天地。 大人久居南方,卑职担心大人的身体不适应,马车上还有暖手炉······” “哈哈哈哈,长伯确实有心了,不过也错了。 本官早已非文臣矣,入得此关,本官就是大明第一将。” “袁大人好气魄,杂家佩服。” “王公公谬赞。本官愧不敢当。” 袁崇焕笑着应对王德化的恭维,转头又对吴三桂道。 “长伯,明年陛下举行恩科武举考试。 你父亲天启二年,在武举上夺了一个武进士出身,被孙太傅调到辽东帐下效力,多年拼搏厮杀,这才有了你吴家的今天。 这次你一定要去京城,考个武状元回来。 如此才能不辜负你父亲的殷切期盼。 在陛下面前也好好,给我们辽东兵马长长脸。” 第73章 父与子 “三桂谨遵中丞大人军令,到时定不辱使命。” “好好好,不谦虚过头,依令而行。 军中大好男儿就该这样,千万不要学那酸腐书生,逞那口舌之快。” 一行人边说边骑着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海关城门门外,一片石处。 此时关门已经大开,涌出来一大股兵马。 为首者乃是一个富家翁形象的武将,只见他蹦蹦跳跳往袁崇焕这边赶来。 富家翁一边笨拙地跑着,一边放声大喊。 “袁大人,呜呜呜,您可来了。 想死卑职了。 卑职就知道,这辽东一天也离不了袁大人。 呜呜呜呜呜, 卑职可在家中摆着您的长生牌位呢······” 袁崇焕的脸上浮出疑惑的神情。 几十丈远的距离,他确实没有认出这个富家翁,是他原先的哪个部将? 他从怀中抽出崇祯送给他的西洋单筒望远镜,放在右眼前仔细打量。 看了一会,袁崇焕放下望远镜,向吴三桂问道。 “长伯,这是谁的部将? 为何长得如此壮硕? 看样子似乎和本官还挺熟悉,也不像是最近调来的。 本官眼拙,竟然认不出来。” 吴三桂早就一脸通红,浑身局促不安。 只见他尴尬地挠头说道。 “回禀部院大人,此乃家父,现任山海关副总兵······” 吴三桂没有等来袁崇焕的回答,转头看了一眼。 就一眼他看得冷汗直流。 只见袁崇焕咬牙切齿,做怒目金刚状。 吴三桂心中直呼不好。 看样子,袁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要烧到自己父亲的头上了。 就在吴三桂想着怎么和袁大人开口解释的时候。 吴襄这老小子别看肥胖,速度倒也不慢,已经来到袁崇焕马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袁崇焕看着像个皮球一样,蹦跶到自己身前的吴襄。 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那羊驼在南美洲还没过来,但不妨碍它成为一个拟声词。 他在想,我袁某人走了也就小半年的时间。 这货就已经胖成了一个球,可见这关宁军在这段时间有多么放纵。 军纪废弛,兵无战心,在这辽西地区,就离真正的灭亡不远了。 操练,必须拿出《纪效新书》,一板一眼的操练,狠狠地操练。 第一个带头的就是眼前的吴襄,我袁某人一定要让他加倍体验,争取一月减肥成功,回到我袁某人心中武将的形象。 袁崇焕忽然头一转,对着吴三桂语重心长地说道。 “长伯,以后不准你,仿效你父,一点也不行。” 吴三桂愕然,袁中丞刚才还让他朝自己父亲看齐,要在明年武举上,中个状元回来呢。 这才多大一会,就变卦了。 吴襄满脸堆笑,没有一点褶子的脸上,自然是贴不到袁崇焕的冷屁股。 看在吴三桂的面子上,袁崇焕没有当场发作,不过也是直接无视,越过了吴襄。 来到了慢一步迎上来的祖大寿和朱梅身前。 等两人见礼后,袁崇焕上前一一搀扶起来,温言勉励。 “复宇,别来无恙乎?” 趁着刚才搀扶的空,袁崇焕感觉到祖大寿肌肉满满的身体,他的心情大好。 再看看一脸风霜之色的朱梅,心情彻底平复。 看来吴襄这个大胖子,只是关宁军高级将领中的个例。 那自己接下来整训部队,就省点力气。 “海峰,你这也太憔悴了些,上次宁锦之战,留下的伤还没好利索吧?” “卑职感激中丞大人挂念。” “咳咳,卑职的身体还能撑得住。” 此时王德化也下了马车。 袁崇焕赶紧上前介绍。 “公公,这是山海关总兵朱梅。” “朱梅,这是奉圣谕监军的王德化王公公。” “卑职见过王公公。” “公公,这是镇守宁远的……” 一行人互相介绍完,就扔下一头雾水的吴襄,进了山海关。 袁崇焕压根就没向王公公介绍吴襄,把穿得金碧辉煌的吴襄晾在一旁,就像是一个打杂的,其实他就是个打杂的。 英俊高大的吴三桂在后面拼命给自己爹打眼色,可惜平日里父子俩也没有专门练这个技能。 吴襄一头雾水,儿子的信号是接收到了,可是带加密的,自己也看不懂啊。 吴襄只能一脸傻笑地看着,袁崇焕带着人呼啸而去。 等到众人走远,吴襄拉住了落在最后面的吴三桂。 “三桂吾儿,为何袁大人对为父是这样的态度?” 吴三桂浑身英武之气,不停散发。 他猿臂蜂腰螳螂腿,一看就是练家子,名将的坯子。 吴三桂站在那里,即使不声不响,也是全场的焦点。 关宁军中另一个有他这样外形条件的,就是山东临清来的左良玉,可惜没有他这样的人脉背景,现在还只是个车右营都司。 其实三十多岁当上都司,已经属于有能力有手腕的了。 可在这辽西的一亩三分地上,左良玉的都司也是当到头了。 他那点萤火之光岂敢,和当红炸子鸡的吴三桂相提并论。 别看吴三桂现在只是一个千总,一场小规模战役下来,说不定左良玉就要喊吴三桂游击将军了。 要是这山海关有个娘们,那现在已经不知廉耻地贴在吴三桂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吴三桂一脸无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个越来越像矮冬瓜一样的父亲。 他反手把父亲吴襄的胖手攥在手里,轻轻一拉,父子俩就转到了无人的墙角旮旯里了。 吴三桂轻声道。 “父亲大人,以你的精明世故,难道没有察觉吗?” “察觉什么?” 吴襄一脸懵懂。 “父亲大人,你看看自己,再看看大舅和朱总兵。” 吴襄依着儿子的话,想想祖大寿虎背熊腰的背影,再看看自己哪哪都粗的身材,还有朱梅那病痨凄苦的样子。 他终于回过味来,敢情袁大人是嫌吴某人胖啊。 恍然大悟之后,吴襄还有点小委屈。 “嗐,我说刚才你那舅父,怎么突然发神经,上下打量我的眼神,就像是杀年猪呢。 敢情原因在这里。 唉,这能怪我吗? 我这可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吴襄拍拍身上宽大棉甲,也掩盖不住的肚腩,朝自己儿子吐起了苦水。 第74章 兵仗局的工匠 “三桂吾儿,这怨不得为父啊。 自从你大舅让为父,负责祖家和吴家的生意,还要管着上千个家丁的吃喝拉撒睡。 为父就心神憔悴,难以自律。 别人是操心劳力,食量减少,难以入眠。 每日只食一碗粥,越操心越瘦。 我是越操心越能吃,越操心越能睡,恨不得一天吃一头猪,晌午再睡两个时辰的回笼觉……” 吴三桂听得头晕脑胀,自己这个父亲太能扯了。 明明是他疏于锻炼身体,整日饮酒吃肉才大腹便便。 这样的事情,他也能归到为了吴祖两家。 吴三桂摆手,打断了父亲吴襄的喋喋不休。 他看着远去的袁崇焕,一脸担忧地说道。 “父亲,儿子有点担心。 你和舅舅近日冒领空饷,杀良冒功……,所得钱财虽说是为了壮大家丁队伍…… 若是让袁巡抚知道了……” “无妨。”吴襄一脸不在意。 “九边重镇再加上内地各军屯卫所,哪个不是一样冒领空饷,杀良冒功? 你以为那袁巡抚,会不知道这些? 他是没办法,打仗守城都要靠咱们这些丘八。” “可父亲和舅父做得太过了,袁巡抚这才走了几天,咱们联合推官苏大人已经漂没了五成军饷。 儿子担心你们收不住手,会酿成大祸,到时候悔之晚矣。 听说其他十三营的客兵,已经为了闹饷要炸营了。” “炸营?给他们一万个胆。”吴襄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以前你老爹还不敢打这个包票,如今袁大人来了,老爹就敢打赌。 这些客兵没有这个胆子,敢扎刺。 不就是挪用了,他们几个月的军饷做生意,又没说不给他们,着什么急啊? 再说那军饷从户部出来,就不足数了,那么多文官大老爷都盯着呢。 到了咱们这里,更是只剩个零头……” 看着儿子吴三桂还要再说话,吴襄踮起脚尖,重重拍打了一下儿子宽厚的肩膀。 “好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 我和你舅父心中有数,绝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袁大人那边,你也不用担心。 嘿嘿嘿,咱和他都是自己人。 你才十五岁,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不要在这些杂务上费心思。 吾家麒麟儿,你只管统帅吴家家丁,挣下功勋,咱吴家也好出个与国同休的公侯伯才是。 你舅舅那边也指着你呢,你那几个表哥表弟都没有你有出息。 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 紫禁城,乾清宫御书房。 崇祯刚从东西两宫,还有坤宁宫溜达回来。 强健的身体虽然已经经历过重重磨难和消耗,但它表示还可以支撑崇祯,做点别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于是崇祯让人在大殿中央,腾出来一块很大的地方,又去兵仗局招来几个能工巧匠,工部的军器局也去找人了。 还是内廷的兵仗局近点,一会儿功夫,几个小太监就像撵牲口一样,把七八个工匠赶进了乾清宫。 崇祯看了小太监的行为,勃然大怒,怎么能对军工技术人才那么不尊敬。 他狠狠训斥了两个为首的小太监,让王承恩改一下规矩,内廷的兵仗局所属工匠,地位提高,一切待遇参照正五品管事太监。 几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工匠,这一天受到的惊吓,堪比过去一年的惊吓都多。 先是被几个趾高气扬的小太监,连唬带吓地从工位上赶下来,接着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乾清宫。 脚还没站牢稳呢,就看到皇帝训斥那几个趾高气扬的小太监,末了,还被拉出去打板子。 他们没有感到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相反倒是更加惶恐。 历来在大内中,匠户的地位最低,除了极个别的大师傅,其他人都是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工钱可领,还有繁重的徭役。 这下子突然领头的小太监突然遭了难,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新皇帝也太暴虐了一些,等会他们这些工匠,要是做得不合适了,岂不是要被杀头。 接着他们什么活还没干,崇祯就奖励他们正五品管事的待遇,这下子更是被打击傻了。 于是八个工匠不识字,精神高度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们就呆愣愣地听着,崇祯连说带比划的一顿白话。 崇祯说得嘴干舌燥,嗓子冒烟。 这些工匠还是一点表示也没有。 一旁的王承恩看得心疼不已。 皇爷年轻,还是不懂得爱惜身体,赶明一定要让御医,给皇爷弄几副养生的方子。 自己这个大内总管,也要时时规劝皇爷。 王承恩端上来一碗温茶,顶好的红茶。 崇祯接过来,一饮而尽,恰似牛饮,茶水对他而言,就是比白水更显得解渴。 崇祯喝茶的空当,停止了喋喋不休。 看着还是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工匠,就已经知道了刚才说话得来的答案。 白费功夫,一个都没听明白呗。 可见想是一方面,让别人明白自己所想又是另一方面。 可崇祯还是不死心,天子金口玉言,前面那么多话,不能白说了。 于是崇祯开口问道。 “朕刚才的话听懂了吗? 没听懂啥意思? 是听懂一点点,还是根本不明白朕说的是什么? 朕想要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多简单。 你们用脑子想想,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摆的不是饭菜,也不是纸墨。” 崇祯没忘了给自己想要的东西,定个“多简单”的定义。 实际上他的简单只是他说的简单,他见过实物,当然会认为简单。 可这种简单,放在17世纪大明工匠的身上,那就是这个皇帝陛下在故意为难他们,打算逼他们死。 不说那个桌子一样的东西,单是皇帝陛下三句里面要蹦出一个新词汇。 比如比例尺,等高线,微缩模型等等,这些词就把他们绕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请陛下恕罪,小的们实在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一个为首的老工匠,颤颤巍巍跪下叩首道。 崇祯见他年纪太大,比之黄立极还大。 作为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他于心不忍,赶忙叫王承恩拿块蒲团给老工匠坐。 第75章 天启的工具箱 工匠们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惴惴不安少了不少,看来这个皇帝陛下还是挺善心的,不是暴虐爱杀人的。 发善心是发善心了,可实际问题却没有解决。 沉默。 还是长久的沉默。 双方都在沉默中。 崇祯沉默,是因为他在思考明国的工匠不行的话,是不是要请外援? 工匠们沉默。 是真的不知道崇祯说的沙盘是何物? 沙盘,沙子做的盘子吗?要它有何用,可皇帝陛下还说了,从这上面可以看到万里之外的景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此等神物,是我等匠户可以做出来的吗? 微缩模型听着就是,缩小一千倍的全地貌,仿真小世界。 和佛祖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倒是有点像。 有道是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老工匠背后,一直执弟子礼的唯一一个年轻工匠。 终于按耐不住性子,出列叩首道。 “陛下,小的有话说。” 崇祯大喜,终于有个能沟通的了。 “哦,老师傅没办法,你这小徒弟会有什么办法? 说来给朕听听。” 年轻工匠装作没有看见师傅的眼色,拱手继续道。 “陛下,小的们,这些工匠大都不识字。 手艺都是祖传,师傅父子口耳相传。 实在听不懂陛下那些很专业的术语。 对,术语,这个陛下刚才说的词。 小的可否理解为独门秘籍里,用到的暗语,就是写出来外人也是看不懂的。” 崇祯有点哭笑不得,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懂的挺快。 “嗯,术语,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的理解已经很接近本意了。 对了,你,还有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小的师傅叫梁九,小的叫冯巧。” “嗯,知道了,确实人如其名,嘴巧,不知手巧不巧。 接着说吧。” “小的们不懂陛下的话。 可小的们只需要一件东西。 有了这件东西,再加上陛下的那些说辞,最好有个人可以解释一下陛下的新词。 小的有信心,可以造出陛下想要的沙盘。” “什么东西?”崇祯来了兴趣。他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自己废了半天口舌,把有关沙盘的现代词汇都说了一遍。 竟还比不上一件东西,给工匠启发帮助大。 “陛下,小的冯巧斗胆,要的是印绶监掌管的全国坤舆地图……” “大胆!”没想到冯巧的话,崇祯还没有听出什么毛病来,倒是惹怒了旁边乖巧站着的王承恩。 看见皇上望向自己,王承恩赶紧收回一脸震怒的样子。 皇爷自从当了皇上之后,性子大变,有些常识性的问题,也不容易发觉。 王承恩赶紧解释道。 “皇爷,坤舆地图,军国之重器,岂能轻易示人。 这冯巧低贱之匠户,竟敢觊觎坤舆地图,分明是有不轨之心。” 崇祯恍然大悟,自己还是现代人思想作祟。 忘了在中古时代,一张稍微精准,不那么抽象的地图,是有多么的珍贵。 历代统治者,得到这样的地图,都是要束之高阁,禁止随意查看的。 前世小时候看《三国演义》的时候,崇祯就很佩服诸葛亮。 只要他扇着羽扇,胸有成竹拿出一幅地图,就是准备运筹帷幄,分派将领任务,下面就是敌人大败。 可惜的是诸葛亮的地图一展开,简直就是孩童涂鸦,和鬼画符一样,抽象和写实并举。 毕加索看了都要直摇头。 关键是更厉害的是,诸葛亮看着地图,比划得头头是道,这里设伏,这里诱敌,那里放火。 偏偏那些将领听得连连点头,津津有味,仿佛真能听明白似的。 反正当时看电视的时候,没看明白是真的,但却是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崇祯现在必须造个沙盘地图,放在御书房,将来有条件,专门拿一个宫殿盛放地图沙盘,也不是不可以。 九千多间房间,少纳几个妃子就能空出空间装地图了。 说了那么多,就是说明中古时代,地图有多么珍贵,非国家重臣不能看。 他冯巧一个小小的工匠,实在是想多了。 看着已经被吓呆了的冯巧,崇祯看向王承恩的眼色中有点嗔怪。 瞧瞧你这个王大伴,一惊一乍的,别把这个胆大心细的能工巧匠给吓出毛病来。 崇祯赶紧出言抚慰。 “无妨无妨,只要冯巧能造出沙盘地图,朕立刻封他为工部郎中,大小也是四品了。 有了官位的冯巧,看坤舆地图就不算违制了。 你说是吧?王大伴。”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差点没憋住。 我的皇爷,瞧您这话说的,完全是前后颠倒,本末倒置。 也罢,谁叫您是爷呢。 本来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可您偏偏还要朝合理的方向靠。 那只能都随您的意了。 “对,皇爷说的是。工部郎中在皇爷的允许下,完全有资格查看坤舆地图。” “好,那就赶紧催催印绶监的太监,抓紧把坤舆地图找来。 全国的不好找的话,只要京畿地区和山东地区的就可以。 朕记得山东地区就包括了辽东地区。 辽东只是设了都司,行政税收归山东布政使司管辖。 对吗?王大伴。” 王承恩不得不佩服崇祯,有些常识容易记错,偏偏这种细微末节,他记得很清纯。 这种事情,有些做臣子的不一定知道,他们知道的是辽东镇已经没有了。 “是的,皇爷。” “陛下,小的还有一请求。” 冯巧一看危机刚过,他又冒出头来找死了。 皇帝明显好说话,那就多求一点事情,这也是为了能做好沙盘不是? 我的要求并不多,只要再要一次就好。 崇祯无语看着冯巧。 你是胆子大,还是神经粗。 又还是说话大喘气,有什么要求不能一起说吗? 冯巧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嗫喏道。 “其实有了坤舆地图,小的已经有九成把握可以造出陛下的沙盘。 可是小的刚才突然想起,要是有宫中珍藏的一套木匠工具,小的会更有把握,而且做得快又出彩。” 说完话的冯巧,眼睛里是有光的。 第76章 大匠冯巧 冯巧的眼睛里,仿佛是看到了祖师爷降临,而他平视的对象却是崇祯。 于是崇祯有点难受了。 被人用这么热烈的目光看着,还是一个男人,崇祯多少有些不适应,他哆嗦了一下下。 好在冯巧知道规矩,眼睛只是一扫,炽烈的光芒一闪而过。 崇祯察觉到漫长,旁人却是没有察觉。 还是王承恩这老小子反应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冯巧,眼神中晦涩难懂。 他是在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发现。 兵仗局里居然有此等人才。 有了这样的人才,变数才最多。 应该抓紧杖毙了才是。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看看明白过来的崇祯会有什么反应。 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是每天陪侍在崇祯身边的王承恩,最讨厌的行为。 “哦,还有木匠的工具,珍藏在宫中?” 崇祯起初感到很惊奇,他念叨了一遍,猛然醒悟。 “皇兄,是皇兄的木匠工具,是吗?” 崇祯又不是真笨,天启是史上独一无二的木匠皇帝,而且天赋极高,和那个喜欢写字的宋徽宗,在个人爱好上堪称绝代双骄。 “正是,陛下。 先帝在工匠上的天赋,小的不及万一。 如今这后三宫以及附殿的地下烟道,也就是地龙供暖,都是天启皇爷设计的,小的们只是跟着打个杂。 若是能使用先帝自创的工具,小的保证······” “王大伴,去,去去,派人去印绶监找。 天启皇兄的工具箱,还是百宝箱什么的,肯定也在那里。 让印绶监的管事太监抓紧找。 找到了这两样东西,都一并拿来。” 崇祯是一点也不避讳,都这么多天了,天启又不能诈尸,再夺回皇位。 明英宗那个实在是骚到极点的操作,非常规性。 崇祯还是有自己的感慨的,他的感慨是。 真没想到,天启皇兄都在天上有吃有喝这么长时间了,还想着能帮助到自己。 技术人才,死了都吃香,可惜的是天启皇兄,没有留下一本撰写自己木匠技术的书。 也许是觉得自己也不好意思,一个皇帝最擅长的却是木工活,估计留下秘籍,也是被世人唾骂。 闲话少说,崇祯皇帝的话,在宫里头,还是很管用的。 就在崇祯拿起笔,在宣纸上画沙盘的草图时。 印绶监的几个太监,就捧着坤舆地图和天启的木匠工具来了。 崇祯打发冯巧他们在偏殿懋勤殿建造,正好把画好的草图塞给他们,要什么材料去找王承恩。 他可没有耐心等着冯巧他们去敲敲打打,后宫还有一后两妃等着他雨露均沾呢。 依照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说难听点,有点非人类,说好听点,那确实是龙精虎猛的真龙天子。 即使天天耕耘,日夜不休,小崇祯也是吃得消的。 可崇祯自己却怕引起感官疲劳,就怕哪天能力还有,心理上却厌恶了这项生理活动,那他真是哭都来不及哭。 十七世纪的大明,可找不到心理医生。 崇祯初年,明帝国虽然危机重重,日暮西山,文官集团做大,内忧外患日趋严重。 可还没有到日暮西山,大厦将倾,无可挽回的时候。 崇祯相信只要自己不像前世那么做,那么乱杀逼死忠臣,明帝国这台老爷车还是能晃晃悠悠开上几十年的。 什么小冰河,什么瘟疫旱灾,什么建奴流寇文官集团,一切尽在哥的掌握中。 他现阶段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外面的政治局面一定要懂得均衡,无为而治。 朝廷就是个大戏台,你方登罢我上场。不能让任何一党派独大,尤其是东林党。 这东林党简直就像西方的天主教,唯一排他性太强,动不动就想一家独大,朝堂上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俺们东林党。 就是错了,也只能错下去,打死俺们也不改正。这样的东林党,不利于大明的政治生态平衡。 前阵子崇祯担心没有党派可以抗衡东林党,还特意捣鼓出一个帝党,其实就是以前的阉党,魁首自然不会是魏忠贤。 帝党由崇祯亲自在后面背书站台,算是半个身子已经下场较量了。 这种既当选手又当裁判的作弊行为,已经引起了一些激进东林党成员的不满。 崇祯当然不在乎,可也担心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有些东林党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攻讦指责别人一个个是手拿把掐,祖传的手艺。 当然这里面也有太祖老人家的功劳,谁让他老人家可以让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不用担责呢。 这些人自己可以不干实事,却可以让干实事的官员承受巨大的道德和心理压力,迫于无形的道德舆论枷锁,最终无奈向朝廷递出辞职信。 崇祯有心改变这种状况,他已经下旨不准对四品以上官员风闻奏事,还把六科给事中交给都察院管理,都是在慢慢改变。 离彻底改变这种动辄党争,内讧不干正事的局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崇祯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家篱笆扎牢,对外建立好军机处,重组锦衣卫,把军权财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其他的政务,只要不太过火,任由内阁和六部折腾。 等稳定住皇家事务,找好发财来路,再发展科技教育事业,培养一批完全脱离腐朽官僚体系的人才。 到那时候,大明的天下,才是他崇祯说的算。 以上这些,都是他躺在坤宁宫的大床上,搂着媳妇周皇后慢慢想出来的。 还真别说,想得挺美,想的挺周到。 只是崇祯想不到的是,他变了,这个时代也变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在前方等着他。 第二天,王承恩就兴冲冲来到坤宁宫,好悬没有看到崇祯春光乍泄的一幕,其实看了也没啥,王承恩在信王府的时候就看习惯了。 老夫老妻了,周皇后面对外人进来,即使穿着衣服还是如此娇羞。 崇祯抱着周皇后,小意温存一会,才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了红色的团龙服。 绕过屏风,就看见了一脸喜色的王承恩。 第77章 崇祯的纸上谈兵 沙盘地图出炉了。 沙盘的雏形是在秦朝时期就有,秦始皇陵墓中有一个大型的地形建筑,高山丘陵城池都有。 最出奇的是用水银模仿江河湖海,还能用机械装置使水银流动循环。 现代的沙盘推演就要追溯到,1811年的普鲁士王国。 崇祯在这个时空,一举把这一发明推进了快两百年。 …… 崇祯一大早就在周皇后的架子床上厮缠。 昨夜说好的答应周后,不能竭泽而渔,要懂得休养生息。 两人在一起只是隔靴搔痒,周皇后也一再规劝崇祯不要耽于享乐,要细水长流。 结果就是两人在一张床上,崇祯片刻不老实,可想而知周后的下场如何。 那一夜崇祯抱着温香软玉的周皇后,起初还一本正经的告诫她,过多行敦伦之事,对女人家的坏处,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崇祯的原话是这样的。 “今夜朕会陪着你睡,但不会对梓童做任何事情。 朕欲效仿那柳下惠,坐怀不乱一整夜。” 周皇后也是眨着大眼睛,眼睛就像水一样,看着崇祯表现出来恰如其分的崇拜感。 这样单纯的感觉,让崇祯忽略了周皇后的籍贯,也是那烟雨朦胧,温软之乡的江南。 那里的女子,只要有条件的,从小就会揣摩男人的心思。 半夜三更,辗转难眠的崇祯,抓住了从另一个被窝里不小心伸出来的小手小脚。 直接猛虎下山,滚在一个被窝,稀里糊涂了。 第二天早上,浑身透泰舒坦的崇祯,不禁哀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女人相信男人能管住下半身,还不如相信建奴八旗想不开,皇太极带着他们集体跳海。 等到王承恩进来禀报好消息的时候,崇祯正在和周皇后做着艰苦卓绝的运动。 周皇后好意规劝。 “陛下,赶紧起嘛,时间不早了。” 昏君,崇祯想到了这个词。 看着不配合的周皇后,他有心摆起脸来教训,却不愿破坏了这如胶似漆的闺房乐趣,只好呵她的痒。 随着周皇后铜铃般的笑声,崇祯终于从温暖柔软的床榻上起来,在内侍宫女的搀扶下,见到了王大伴。 “走,乾清宫看看去。”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崇祯走在宽阔的御道上,一路美滋滋。 冷风一吹,才让他的脑子清醒。 现在是醒掌天下权的时候。 朱由检,你抓紧醒醒,脑子里不要再来回播放限制级画面了。 还想一龙三凤呢,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呢? 崇祯想着想着,用拳头狠狠给自己脑袋一拳。 这一下出格的动作,吓得王承恩这个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惊诧莫名。 杂家此时此刻该怎么想?怎么做? 要皇爷爱惜龙体吗? 就在王承恩还在惊诧莫名的时候。 崇祯抬脚进入乾清宫,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偌大的御书房里,那些全套的红木用具,除了必备的桌椅板凳之外,包括盛放文房四宝的博古架都挪走了。 御书房正中就摆放着一个,类似台球桌的军用沙盘地图。 底座是金丝楠木的,不知是现场制作的,还是拆卸了哪个架子床的底座,又或者是库房里翻找出来的余料。 崇祯估计后者居多,因为底座镶嵌金丝,镂刻许多龙纹祥瑞图案,那可不是一夕之功就可以做到的。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的沙盘布置。 崇祯只看了一眼,就表示很满意。 虽然没有后世卫星地图那样的逼真程度,可也能一眼看出沙盘上具体的地理坐标。 局部也许因为实际测量人员的技术水平有限,有点失真。 但大部分是严格按照比例缩放的,山川河流,关隘和城镇在这上面都有标注。 这是一张包含了,大明北国大部分地区的沙盘地图。 很快崇祯就找到了京师,山海关,天津卫和辽东的盛京。 那里曾经是大明的沈阳卫,如今成了大金国的都城盛京。 听说大金也依葫芦画瓢建了一座紫禁城。里面端坐着一位,比他早登基一年的天聪汗皇太极,他全盘仿照了明朝的官制,军事方面还是保持八旗全民皆兵。 皇太极缓和了辽东日趋尖锐的民族矛盾,为大金带来了新生。 堪称这一世崇祯最难对付的,老奸巨猾的对手。 旧时空的崇祯被皇太极依照《三国演义》里面学的计谋,耍得是团团转,自毁长城。 野史传说,崇祯被皇太极多次离间,杀了多位忠臣。 今世的崇祯打算先做个缩头乌龟,守好京畿地区这个高地,再把二塔三塔都派上得力干将镇守,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这次朕看看,你皇太极这个老野猪精,还怎么偷家? “登莱有袁可立坐镇,辖制山东河南,当然,主要是帮朕看住毛文龙这匹脱缰的野马。 毛文龙必须好好用,他手底下的那帮义子更要好好用。 朕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买个人情,让毛文龙把手下的义子都改回自己的原姓,接着都弄到京城参加朕的恩科武举。 武举也要改制一下,弄成皇家军校,朕要就任第一任校长。 登莱至皮岛,旅顺金州,这一条从海路进攻建奴的路线。 必须好好经营。 等朕发育完全了,有了嫡系军队,就可以组建皇家海军。 北上占领库页岛和外东北,捎带着把济州岛这个养马地给占了。 反正朝鲜王国也是用它做流放地,相信那李姓国王还是很愿意用济州岛讨上国欢心的。 在庙街重建奴儿干都司,立宣德碑,建永宁寺。 先一步把野女真,索伦等少数民族部落征服,掐断建奴的兵源。 这样就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皇太极再是天选之子,也是笼中鸟池中鱼,再大的本事也是翻不了身。 朕要把建奴困死在这片白山黑水之间,犁庭扫穴,只在今朝。 这次是真的犁庭扫穴,朕要把他们迁到日本,迁到澳洲,迁到美洲。 大明的未来在大海,不想在小冰河时期饿死上千万大明子民,出路只有海洋。 ……” 第78章 南京守备太监杨朝 崇祯已经趴在沙盘上,两眼发光,开始神神叨叨地念叨。 “王大伴,等会对冯巧和梁九师徒重赏。 朕答应的工部郎中职位给他,以后朕用得着他的地方还有很多。 哦,看起来他十分想要,天启皇兄的工具箱,那也给他。 不要说话,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朕想的是物尽其用,这么宝贝有用的东西束之高阁,简直是暴殄天物。 天启皇兄在天之灵,也希望自己有一个传承吧。 任命冯巧的事情,知会一下内阁和吏部尚书来宗道,让他们抓紧走流程。 以后朕圣谕明发的事情,一定要特事特办,不准拖沓遗漏。” “是的,陛下。 奴婢领旨。” 王承恩恭敬躬身回答的同时,手里的活计也没有停。 他拿着鹅毛笔在一个小本上快速写着。作为一个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的速记员。 他要时时刻刻能够敏锐察觉到,崇祯语录什么时候,开始记比较合适。 果然,崇祯转头看向王承恩,脸上有过于激动的潮红。 那不是属于男女之情的,而是要讲大事,干大事的潮红。 权利是最好的春药,未来人诚不我欺矣。 “刚才朕的话,王大伴,你记下了吗?” “回皇爷的话,记是记下了,只是有些词不太容易理解。 皇爷让那些西洋传教士给奴婢的鹅毛笔,虽然粗鄙,却蛮好用的。 奴婢能跟得上皇爷说话的速度,却不敢说能理解多少。 恕奴婢愚钝,以前没听过这些新词,也不知道写错了吗?” 王承恩有点羞愧,作为曾经内书房的优秀毕业生,还有自己这么多不知道的新词,确实挺难为情的。 不过如今的皇爷,时不时嘴里就会蹦出几个新词。 他也是见怪不怪,可该羞愧的还是要羞愧。 他不懂皇爷懂,还说得头头是道,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非如此,不能彰显皇帝陛下的学识渊博,才华不凡。 “拿过来,朕看看。”崇祯拿过来小本本,一边看一边指出错处。 “哦,记得还行,就一点写错了。 库页岛,不是枯叶岛。 这是音译的,当然这也不怪你。 很好了,王大伴。 没想到朕的第一个学生兼助手,会是你王大伴。 王大伴,朕有个想法。 你有没有兴趣给朕去南方打个前站? 朕相信你的能力,即使你能力平庸(王承恩在历史上确实显得能力平庸),在朕的熏陶下。 你也可以出去,做一个合格的镇守太监了。 南京的守备太监杨朝,听说任期快到了。 王大伴,有没有兴趣做这个南京守备太监?” 崇祯开着玩笑,他哪知道杨朝,任期到没到? 只是想到了,江南重地,是该派个亲信看着了,就算是打个前站。 所以这个不重要,王承恩只要想去,那杨朝的任期就到了,南京守备太监这个香饽饽就是王承恩的了。 哪知道王承恩信了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鼻涕说下来就下来。 “皇爷,您打小就是老奴跟着。 老奴没有离开过皇爷一天,老奴就是死也要跟着皇爷……” 崇祯起初是笑着听。 听到王承恩说到“死”这个字,心脏突的一下,他有点不舒服。 他想到了煤山,想到了最后一次敲钟,上朝无一个大臣前来的凄凉。 “别说了,王大伴。 朕答应你。 不把你调走,其实朕的身边也离不开你。 也罢,让司礼监拟个人选,替换掉杨朝,去当南京守备太监。 前几天缴纳议罪银,京城里的帝党还算老实,外面的总督巡抚巡按,藩臬司道就有点小九九了。 一个算一个,都觉得天高皇帝远,朕管不着他们,都不如实上报家产,上缴议罪银。 这个杨朝就是典型,在外面心是野了,很不老实,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竟然给过来核查的厂卫哭穷,只主动上交了十万两白银的赎罪银。 嘿嘿嘿,十万两白银,他是在打谁的脸? 真拿朕当叫花子打发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立即派东厂番子和锦衣卫联合办案,去南京搜查杨朝的府邸。 若是冤枉了他,召回京城另有他用。 若是隐瞒财产属实,家产全部充公,杨朝直接赐死,族人亲戚全部发配。 到时候南京守备太监一职,你和曹大伴商量一下,看谁合适,报给朕。 此事关系重大,让魏忠贤也举荐个人上来。 南直隶江浙一带是赋税重地,必须有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在那里。 还有苏州织造和杭州织造,看看是不是也要换换人选? 前阵子还有一个叫王守履的主事,叫朕停了织造府,又是不与民争利的那套,简直搞笑。” 崇祯不习惯搞株连那一套,可古代统治者大都如此这么做,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他只能株连的轻点,都发配到边疆操劳至死吧。 崇祯还有一点担心,他生怕这个太监的亲朋好友里面,可能有几个历史上记载的人才。 旧时空没病没灾地为国家做贡献,这一个时空要是因为自己处罚杨朝,就被自己无缘无故咔嚓了。 那崇祯事后知道了,恐怕是欲哭无泪啊。 这样赐死杨朝的话,也算是皇恩浩荡,不会祸及亲属了。 崇祯上一秒还在研究沙盘地图,下一秒就研究怎么处置,镇守一方的守备太监了。 这种思维跳跃得厉害,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好在王承恩已经习惯了,他在小本子上又刷刷记了几笔,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奴婢遵旨,一会就去司礼监通传皇爷的圣谕。” “嗯,好。 一切你们都商量着来,朕不喜欢乾纲独断,朕只是想要一个好的结果。” 说完话的崇祯,又拿起木棍就着沙盘,继续指点江山。 他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仿佛前面就是千军万马,随着他指挥棒的舞动,开往全国各地,帮他平定四方。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种可以随时爆兵的爽感,即使是假的,也是让人迷醉。 崇祯的前世可是最喜欢玩魔兽和红警这些即时战略性游戏的。 他最喜欢的就是猥琐发育,在基地造一圈又一圈的防御塔,跟一个长满刺的乌龟一样,让人无从下口。 第79章 白杆兵出山 长满刺的乌龟? 崇祯到底是没文化,应该叫玄武才是。 崇祯想着,接下来慢慢发育,争取爆一波满人口的高级兵种,农民只留两三个。 大军横推到敌方的基地门口。 干嘛呢? 不干嘛,接着在敌方基地门口也码上一堆防御塔。 把对方困得没有一点经济,弹尽粮绝了,再拆平它的基地。 这样的作战方式类似,一战时期东线的静坐战,主打一个熬字,绝对不主动出击。 只需斩断对方的经济命脉,慢慢熬死对方。 那种玩弄敌人于股掌间,俯视如蝼蚁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种乌龟流的打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耗钱,时间久了,还容易造成本土军阀的产生。 崇祯虽然做不到蒋校长那种微操大师的水平。 比如发电报命令,某某高地机枪阵地前移十米的经典操作。 可崇祯还是希望大明的北方防线,能在他的高屋建瓴之下,布置得,方方面面都照顾到的。 等等,崇祯似乎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想法和明末一位大佬的想法,跨越了三百多年的时空,竟然莫名的契合。 看来是到了,该起用那位老人的时候了。 虽然起用他,朝中的东林党又会会错意,以为皇上又想恢复众正盈朝的专属东林党的光辉岁月中。 他们这些东林党惯会,自作多情的。 到时候他们要支棱起来,钱谦益作为老人的学生,又要四处蹦跶,搞串联膈应他这个皇帝。 要起用这个老者,还要做到源源不断的财力供应。 因为这个老者,和崇祯打游戏时一样的爱好。 就是喜欢码塔,恨不得从辽西走廊修塔一直修到盛京去,码塔码到皇太极的脸上。 这种财大气粗的鹰酱骑脸做派,崇祯也很喜欢。 这一点,崇祯相信自己抄了晋商的老底后,还是可以做到短时期内,财大气粗的。 总体来说,启用孙承宗是利大于弊。 崇祯能用的人才其实也不多,看看袁可立六十六岁,孙承宗六十七岁,毛文龙五十二岁。 至于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一个个太年轻,还都是文职,没有转职成功,也没有发育起来。 崇祯并不想一开始就把他们仨,给扔到辽西那个地狱副本里,还是让两袁加一孙再加一毛在前线顶着吧。 至于洪孙卢三人,就扔到陕西围剿流寇发育发育,任君发挥吧。 崇祯并不怕东林党会东山再起,只要他们的党魁,还是那个偶尔显得政治很幼稚的钱谦益,东林党的作为就很有限,顶多是添堵。 另外崇祯还有一个小小的私人愿望,希望钱谦益留在京师当个京官,省得他回到金陵去找柳如是。 这是崇祯皇帝的小算盘,柳如是必须是他的。 钱谦益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休想老牛吃嫩草。 到时候他要牵着钱谦益,去南京秦淮河上,在那画舫之上,和柳如是来一场烟雨朦胧的偶遇,最好能有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让他能够英雄救美。 “王大伴,拟一道圣旨,召帝师孙承宗进京。 加封其为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处首席军机大臣,兵部尚书衔督师蓟辽宣大四镇。 赏其子世袭锦衣卫佥事,赐尚方宝剑,此剑蓟辽宣大四镇皆可用。 赐蟒服金币。” “陛下,赏赐给孙大人的尚方宝剑上,还用刻字吗?” “咳咳咳,不用,朕相信孙爱卿是个稳重的人,不会胡乱杀大将的。” 崇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官职,除了封爵之外,一股脑儿都砸到孙承宗头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金马骨,也是一样的道理。 崇祯是个实用主义者,相信个人的风骨道德品质的同时,也相信金钱是万能的。 只要对自己有用,哪方利益代言人,想给他灌输什么思想都是可以的。 重赏之下必有忠臣能臣,何况是孙承宗这样经历过历史考验的,纯纯大忠臣。 全家死难,从容就义,非大丈夫不可为。 崇祯要是还不抱紧这根大粗腿,怕不是脑子有病。 一些阴谋论听听就是,朕有钱,朕就任性,拿钱怼死皇太极都有可能。 “皇爷,帝师二字怕是不妥,世人都知道孙大人,是您皇兄天启帝的老师。 如今皇爷御极多日,再称呼孙大人为帝师……” 王承恩一边看着崇祯帝的脸色,一边思量着说话,话说得有点吞吞吐吐。 他知道自家这位主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主。 在潜邸信王府包括在懋勤殿的时候,他背地里,是看不上自己皇兄,在位期间的一些作为。 崇祯每每自比尧舜,立志做个中兴之主,每一个方面都要做到极致杰出。 天启帝的老师,自然也要不如他崇祯的老师。 如今竟然还是称呼孙承宗为帝师,王承恩担心崇祯是忘了想起这茬了。 虽然这些日子崇祯变了脾性,也能听进人话,可王承恩多少还是有点拿不住。 “帝师的称号有问题吗? 皇兄的老师,就是朕的老师。 等孙卿忙完四镇的事情,回到京师后,朕要请孙卿为朕的日讲官。 每日,不,七天听一次孙卿的课。 其实另外两位袁卿,也是可以给朕讲课的。 以后不仅文臣要给朕讲课,武将也要给朕讲课。 什么时候局势稳定了,朕会招来东江的毛文龙,宣府镇的满桂,还有关宁军的赵率教,祖大寿。 哦,差点忘了国朝,有名的巾帼老将军秦良玉了。 秦老夫人离得远,派人问问朱燮元,奢安之乱平定得怎么样了? 要是把那帮土司都撵到了深山里,那局势就不算太紧张。 毕竟快过年了嘛,两边都不想打仗。 这样的话,能不能抽空让秦老夫人带着白杆兵来京一趟,朕要亲自慰问请教。 朕知石柱地区贫困,皇帝不差饿兵。 这样吧,从内帑调拨十万两白银当做白杆兵的开拔费。 北方天寒地冻,白杆兵也属于南兵了,肯定一路上受冻厉害。 让四川的藩臬司道想想办法,给白杆兵匀出五千套冬棉衣。 告诉他们,不要跟朕推诿扯皮,这项开支会从下发的黔饷里面,给他们找补回来的。” 第80章 倒霉的蜀王朱至澎 “当地藩王就蜀王朱至澎这一支。” “皇爷,论世系,您该称呼蜀王朱至澎为王兄……” 王承恩忍不住打断道。 “狗屁的王兄,世系都那么远了,谁还认得谁是谁? 朕顶多认到万历皇爷爷这一辈上。 再说你让那蜀王过来,朕喊他一声王兄。 斧钺交颈之下,你看他敢答应吗?” 崇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他这话说的就有点赖皮了。 那斧钺交颈之下,就是堂兄弟,族叔祖也不敢和崇祯乱说话啊。 “传谕与那蜀王,兵灾临头,不要光指望朝廷,自己也要早做打算,不要太抠门,要带头募捐助饷。 朕听说,天下王室,蜀王最富,都江堰浇灌的万顷良田,有七成都是他蜀王府的。 他蜀王要是一毛不拔,敢给朕哭穷,朕就卖了他的承远殿,充作军费。 让他去山上和那些作乱的彝族土司,一块住去。 这些话都可以告诉蜀王和四川的巡抚,藩臬司道等当地官员,表明朕的态度。 蜀王若肯募捐助饷,派官员监督,核查数目,若不愿,即刻护送蜀王进京面圣。 日后,若遇犯上作乱的贼寇,守土之官不以亲藩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还是说回秦良玉,秦老夫人公忠体国,子侄皆为国效力,还有为国捐躯者,值得所有人学习。 达者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些不都是圣人语录嘛。 朕年岁尚小,只要是有真才实干的大臣武将,朕都想听听他们的课。” “没问题,皇爷。 您说啥就是啥。” 王承恩赶紧点头哈腰。 其实他还有一个问题,不是关于秦良玉的,也不是关于那个突然被崇祯想起,就立刻倒霉的蜀王。 他的问题就是孙承宗,四镇督师这个官职。 四镇督师,还是在京师北部边境,掌握精锐的边军。 这样的任命简直闻所未闻,是不是孙承宗作为臣子,操持权柄太重? 前面已经封了袁可立一个鲁豫总督,管辖的范围就够大了。 现在又出来了一个四镇督师,把京畿的防务整个交给了孙承宗一个人。 这靠谱吗? 王承恩不知道的是,旧时空中随着流寇的不断壮大,朝廷也在不断被动应对,不断加码前线指挥文官的权限职位。 五省总督,七省总理军务大臣,这样吓人的称号,是层出不穷的。 最后一个守着山海关,弹丸之地的山海关总兵吴三桂,都被崇祯帝封为了平西伯。 这在崇祯初年,是想都不用想的。 只是这样的问题,不适合他一个内官提出来。 还是留给内阁的那些阁老们,伤脑筋吧。 安排好孙承宗的职位,再加上之前的袁可立和袁崇焕。 崇祯这样就任命了三位军区司令,还是那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军区司令。 这三人能力忠诚都是经过历史验证的,只有袁崇焕可能有点争议。 所以崇祯也给他划了一个圈,还套上了孙承宗这个紧箍咒。 这样的布置,就相当于给京畿地区,自己的老窝安上了金钟罩,铁布衫。 崇祯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偷家了,只要自己在后面能想办法凑足三方的军费。 起码建奴皇太极,这个可能的三高患者,还可能是糖尿病的大胖子,是有生之年别想摸到长城边了。 至于以后嘛,越拖到后期,大明就更有无数可能,最起码数年后就攻守异形了。 对于这一点,崇祯很有自信。 给他五年,不,平稳的两年猥琐发育的时间。 不说称霸世界,起码要揍得建奴叫爸爸。 野战不强没关系,就是堡垒推进,推到赫图阿拉。 更何况崇祯也不都是玄武乌龟流打法,他还打算,编练全员火器的新军呢。 崇祯转到屏风后,那里面都是他创造灿烂大明的画笔。 他撕开了裱糊的纸,看着红蓝黑三色的百余个人名。 这些人会在自己的影响管理下,开启人生新的篇章。 他们的人生篇章,最终会汇聚成大明新的篇章。 而他崇祯就是站在舞台中央的指挥家,挥舞着指挥棒。 “世界是你们的,大明是你们的。 可终究都是属于朕的。 朕的朕的,都是朕的。” 崇祯看着自己的大明人才录,一边看一边还直乐呵,渐渐又魔怔了。 此时的王承恩见怪不怪,他不发一言,收起了纸笔。 然后伸头看看屋外的动静,当值的太监宫女都离得远远的站着,不可能听到御书房的动静。 王承恩不放心,还是轻轻关上了屋门。 “朕的乖乖,原来朕还有那么多人才没有用呢。 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都是帅才,陈奇瑜也不错,郑崇俭差点,也能用。 至于杨嗣昌,还是给他找个副手的位置干干吧,省得眼高手低。 嘿嘿嘿嘿。 不急,慢慢来,这些人资历还太浅。 再磨砺一段时间,到时候朕统统放到陕北榆林一带,甘肃也行。 给他们组建团练的机会,让他们去撵高李张这些难缠的流寇去。 这些还只是文臣,朕还有不少好用的武将。 满桂、曹氏叔侄、吴三桂等猛将兄,在谁的麾下都是一把尖刀,左良玉就算了,能少用还是少用。 物尽其能,人尽其用。会用人,其实就是帝王的终极学问。 想想自己的文臣武将,在朕充足的后勤供应下,满天下追着流寇打。 犹如猎户驱使细狗灵缇,漫山遍野撵兔子的场景,那场面真是太美不忍看啊。 天下英雄,本就已入朕彀中耳。 只要朕能用,会用,敢用,天下何愁不能平定,大明何愁不能中兴? 当然朕要挣钱,挣多多的小钱钱,朕要保证军需供应,一切都会万事大吉。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经济是一切上层建筑的基础。 朕这一辈子,绝对不能被穷死,绝对不穿戴补丁的龙袍,绝对不吃四菜一汤,青菜豆腐……” 看着又陷入魔怔痴汉状态的崇祯,王承恩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做个摆设,他知道皇帝迟早会自己醒来。 到时候,崇祯还是那个崇祯,皇爷还是那个皇爷,他王承恩伺候的主子还是那个主子。 …… 第81章 多情爱演戏的崇祯 《明实录崇祯实录》记载。 “天启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帝师孙承宗,自高阳来京师。 次日入宫见上,上于乾清宫召见。 相谈甚欢,帝心甚悦,情不自禁下榻执帝师之手。 与会者无不惊诧莫名,转瞬释然。 上每每做惊人之举,实则都有深意,不足为怪。 上与帝师把手言欢。 须臾之间,上言蓟辽宣大四镇,所属兵马皆托付于帝师,另遥制其余五边军务。 ‘朕只管内城,城外皆卿一言而决。’ 帝师孙承宗惶恐不安,跪谢辞恩,直言老迈之躯,已不堪驱驰。 恐辜负圣恩,坚辞不受。 上笑而不答,传谕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及六部言官。 不得对帝师有一言弹劾,违者发配到四镇军前效力。 另加封帝师孙承宗为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处首席军机大臣,兵部尚书衔督师蓟辽宣大,驻节地通州,开府建牙。 赏其子世袭锦衣卫佥事,赐尚方宝剑,蓟辽宣大四镇皆可用。 此谕一出,朝堂哗然,上一力压之。 我朝自鼎革以来,未有文臣有此权柄殊荣,张太岳若能在外领兵,也不及万一。 六日后,帝师率京营神机营三千出京,上亲送出城,扶帝师上马以壮其威。 另出内帑银一百余万两,以壮其行。 国朝自文武并举,于帝师孙承宗起。” …… “敞亮,朕这个皇帝干别的事没看出来。 花钱真敞亮,群臣应该看得明明白白的。 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朕的内帑给了袁可立30万两白银不眨眼,接着又给袁崇焕50万两白银。 还有养廉银,各种开拔费,再加上今天孙卿的一百余万两。 从户部那里已经榨不出银子了。” 崇祯脸上一脸自嘲。 皇明到现在二百六十多年,也出不来一位花钱如流水,几天就花了两百多万两白银的皇帝。 真是见的封疆大吏越多,花钱越多,崇祯现在有点害怕见那些忠臣能臣了。 内帑存银是多,可像他这样发洪水一样的花法,那金山银山也遭不住啊。 毕自严那个老抠,这回是咬死口再也没有库银了。 各地藩王宗亲的俸禄虽已停掉。 可户部还是捉襟见肘,圣上优待低级别文官,补发部分拖欠俸禄,还要修建蓟镇长城关隘,用钱的地方凭空多了不少。 户部不可能刚刚掏完五十万两白银,接着又掏八十万两白银。 所以崇祯后面几次,包括给袁崇焕的八十万两白银。 其中三十万两白银户部表示不给,崇祯也没法,只能又去讹诈魏忠贤等一干人。 接着又给了满桂和尤世威总共二十万两白银。 哦,还有白杆兵的开拔费十万两白银。 今天豪气干云的崇祯脑子一热,大手一挥 ,一百万两白银又花出去了。 算算吧,这才多大的功夫,内帑就已经流出去二三百万两。 崇祯的头皮今天发麻了,因为他这回是亲眼看着,一大帮人从内承运库拉出上百箱银子。 是时候整顿内务,成立皇家劫掠团了,嗯,不对,是皇家商队,皇家商务有限公司,皇家银行才是。 只不过现在还要唱完,今天最后一出戏。 …… 穿堂风呼啸而过,深幽幽的德胜门门洞子里,还停留着长长的送行队伍。 远处还有百姓们看热闹,只不过是跪着看的,再远点才敢站着看。 老百姓别看破衣烂衫的,可是有热闹看,本身还扛冻,所以一个个看着都挺乐呵的,就是脸冻得皴裂黢紫。 队伍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可就不一样的感受了。 一些品级低的文官已经遭不住,这样刮骨的寒风,一个个缩成鹌鹑,凑在一起也没用。 他们盼着送别仪式早点结束,好早点回到温暖的衙署办公,或者三五好友下班后去酒楼喝着温酒,欣赏艺伎舞蹈。 可惜了,这些文官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只能当背景板继续冻着。 做主的是站在队伍前面的皇帝和紫袍大员。 崇祯帝在城门里,倚着门槛,此时已经看不见孙承宗一行人的背影。 吟唱礼乐的队伍已经停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皇上,希望皇上下令赶紧回宫。 可皇上还是倚门而望,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孙承宗。 那神态,那姿势,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一旁的王承恩看得头皮发麻,赶紧低下头去。 这爱才的大戏是不是演过了,所有人都这样想。 皇上是想表现出求贤若渴,礼待贤臣的圣君模样。 可贤臣已经走远了,您这是表现给谁看? 俺们吗?俺们可不是贤臣。 内阁辅臣刘鸿训咳嗽了一下,他是今天队伍中品级地位最高的官员,理应站出来代表一下在场官员的心声。 “陛下,您看孙阁老已经走远了,估计这会已经在西山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为了陛下龙体康健。 还是早点回宫休息才是。” 崇祯望夫石的姿态都做得僵硬了,就差掉眼泪了。 终于等来一个会捧哏的,那可不能轻易放过。 其实崇祯也是冻得慌,虽然身体已非人哉,可普通人的感官还是有的。 扛冻和怕冻是两回事。 他抬起衣袖,假装擦拭一下那不存在的眼泪。 衣袖上的金丝边略显粗糙,他使得劲大,擦得他眼睛有点红,倒像是哭过一样。 崇祯略带哽咽地说道。 “刘卿一番好意,朕知道。 可孙卿只与朕相见相知相得,没有半日,如今就要为了操劳朕的江山,不得不离朕而去。 孙卿年岁已大,君臣以后相见之日,恐怕屈指可数。 每每念及此处,朕心好痛。 建奴可恶,皇太极该死。 竟让朕不能与孙卿朝夕相处,时时问道。” 说到这里,崇祯脸上满是留恋不舍。 一旁的刘鸿训满脸尴尬,得嘞,不意自己吃了满满一嘴狗粮。 接着崇祯右手抬起,指向远方城门外的一处高大酒楼。 “王大伴,找些人把前面的酒楼给朕拆了。” 众人愕然,皇上这是何意? 崇祯低头垂泪。 “这酒楼阻挡了朕看见孙卿的视线,快快拆掉。” 对于皇上的话,文臣武将们也许觉得荒唐不对劲。 你这皇上戏精附体,这是收不住了吗? 第82章 不省心的老丈人周奎 对于皇上的命令,内官和锦衣卫们却是不敢怠慢,皇上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们这些皇上的奴婢,也要想办法摘下来。 “一个个呆头呆脑的,还愣着干嘛。 还不赶紧抄家伙给杂家上。 痛快的把前面酒楼给拆了,给皇爷开开眼。 咦,找工具啊,五城兵马司就在边上,去拿镐子锤子来。 你们还不动手拆,等着回去吃板子不成?” 现在是东厂副提督的魏忠贤,比他当正提督的时候,还神气。 他一步踏出,指使着手下的徒子徒孙,麻溜滴干活,皇爷的话谁敢不听。 自从方正化接下他的提督大印,崇祯又数次招他进宫奏事之后,魏忠贤就明白了崇祯皇帝确实没有剁他狗头的意思。 于是魏公公内心积攒已久的压抑恐惧,彻底释放后,他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 赶明儿,杂家找个合适的时机,把里库的秘密完完整整交给皇爷。 到时候杂家就可以进化成,属于崇祯皇爷的完全体忠犬了。 以上都是对魏忠贤心里路程的杜撰,仅供参考。 现实中的魏忠贤是这样式的。 只见曾经的九千岁,实际的六十岁,手持拂尘,对着自己的东厂番子们张牙舞爪,拳打脚踢。 让手下的番子和锦衣卫,抓紧去把那碍眼的酒楼给拆了。 他那尖细高亢的嗓门,整个城门楼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靠着城墙根晒太阳的乞丐,都要被震起来。 虎死威犹在,驴死不倒架,何况他魏忠贤魏公公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还被新皇帝接着重用,就说某些人憋不憋得慌,气人不气人? 气疯了都有可能。 那一刻,在场的官员和百姓们,都有一种错觉。 仿佛时光倒流到天启五年,阉党的荣光又再现了。 不仅在场的官员看着魏忠贤碍眼,就连同为内官的王承恩也看不过去。 魏忠贤,皇爷想演戏就算了,你个过气的大太监也跟着上蹿下跳。 这是在杂家面前,赤条条地向皇爷邀宠吗? 必须抓紧时间给这个老阉货上眼药。 咱俩关系好是关系好,可杂家知道,你这老狗是专喜欢捅队友,骑队友妻的。 谁和你关系好,还是你的上级,谁倒霉。 曹化淳老师,也不抓紧动一下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前朝的太监,搁这争宠? 不提王承恩心里的小九九,接下来的场面进入了戏剧化的情节。 二十多个番子力士,拿着顺来的大锤和镐子,气势汹汹闯进了酒楼。 酒楼的主人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一番鸡飞狗跳,噼里啪啦,酒楼里吃饭喝酒的客人们被撵得抱头鼠窜之后。 玉祥酒楼的胖掌柜屁滚尿流地滚了过来。 只见胖掌柜哭丧着脸,跪倒在地,大喊大叫道。 “贵人们啊,别拆了! 别拆了呀! 这位公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唉呀妈呀。 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啊。“ 嚎了一顿丧,胖掌柜还是没有切入正题,可魏公公的大鞋底子已经快要招呼到他的胖脸上了。 就在大鞋底子离他的胖脸还有零点零几公分的时候,胖掌柜终于说出了关键词。 成功让魏公公刹住了脚。 “鄙号东主是当今国丈周老爷。” 此时的周奎还没有嘉定伯的封爵,却已经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了,当然是虚衔。 而且也学会如何勤劳致富,完成统治阶级的财富原始积累了。 当信王老丈人的时候,周奎可以唯唯诺诺,夹起尾巴做人,算命先生出身的他,是懂得明哲保身的。 当皇上老丈人的时候,周奎彻底放飞自我了。 面对黑暗的统治秩序,他选择了重拳出击。 听说崇祯登上宝座的第一天,周奎就已经拥有了四九城里面,好几座黄金店铺。 至于是强买强卖,还是有人主动投献,这些都是细节,并不重要。 崇祯知道这个和癞蛤蟆一样膈应人的老丈人,只是没功夫搭理他,歹竹出好笋,说的就是他周家。 历史早就证明了,明末历史也有周奎灿烂辉煌的漆黑一笔。 崇祯没想着搭理他,可不耽误相逢就是偶遇,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崇祯想拆个酒楼,还能拆到自家老丈人的头上,还真是应了胖掌柜说的那句话,“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没想到今天自己在这里上演君臣惜别的历史大戏呢。 周奎这个狗头嘴脸的老家伙,自己就蹦了出来。 魏忠贤听到胖掌柜说的话涉及到皇亲国戚。 不管真假,他都不敢自专,小跑着来到崇祯身边禀告此事。 崇祯其实早已经听到了前面胖掌柜的话,好家伙,也不懂得遮掩。 不管胖掌柜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真的多。 再牛掰的人也不敢在皇城根下,冒充皇帝的老丈人。 看来这厮平日里就扯着国丈的虎皮,嚣张惯了。 崇祯收起了之前送别忠臣的悲戚,脸上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转而面无表情。 本来今天都是演戏,拆酒楼也是演戏,现在不得不当真了。 当他看见魏忠贤询问的眼神时。 崇祯只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似有似无。 右手并指如刀,露出袖口一小截,做了一个往下劈的动作,也是动作很小。 眨眼间,不注意,谁也看不到崇祯的微表情动作管理这么到位。 可魏忠贤捕捉到了,他心中了然,皇爷的意思再清晰不过了。 他没有再做请示。 转身大步向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胖掌柜的身前。 此时的胖掌柜还在笑,他也姓周,和国丈是本家。 关于这件酒楼的事情,这位公公应该很好打听清楚的。 毕竟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在旁边。 胖掌柜心想,这位公公也不知道奉了哪位贵人的命令,这么胡闹。 偌大的酒楼,也不进来盘盘道,说拆就拆。四九城里有名号的店铺,哪个不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生意。 就是皇帝的命令,那皇帝也是俺东家的女婿。 这位公公知道了实情,不说道歉不道歉的,他一个管事也承受不起公公的道歉。 最起码应该是笑脸相迎,大家不打不相识,都是自己人。 可事情并没有朝着胖掌柜的想法来。 只见魏忠贤不发一言,对着胖掌柜扬起的笑脸。 第83章 建奴探子初现 魏忠贤张起蒲扇大的巴掌,就啪啪啪地往胖掌柜脸上招呼。 “公公,公公, 这是为何啊? 呜呜呜呜,别打了,脸都肿了。 小的东家可是周……” 胖掌柜一边躲闪,一边还想再说姓周的事情。 可惜魏忠贤没给他机会,更重的一巴掌扇到脸上。 到底是壮年入宫当太监,魏公公的手劲不小,胖掌柜的左脸升起来老高,瞬间就青紫一片。 吃痛之下,接下来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 “大胆刁民。 德胜门前,乃玄武主刀兵,国家将士出征凯旋之地。 你竟敢胡乱占道,违建酒楼,行那下贱商贾之事。 遇到官府执法,竟敢胡乱攀扯皇亲国戚。 那皇亲国戚各个遵纪守法,哪个敢给皇爷添堵。 你这厮是意图逃避惩罚,编造的谎言诳语。 这等胡言乱语,惊了圣驾,实在罪大恶极。 小的们,还不上前擒拿此僚,送交顺天府。” 魏公公赶紧给胖掌柜安上几个罪名,倒不是胡乱按的,各个都是有凭有据的。 一声令下,几个番子锦衣卫上前伺候。 胖掌柜被绑成粽子封了口,送去了顺天府的牢狱,进诏狱他还不够格。 料理了胖掌柜,魏忠贤正想指挥手下接着拆酒楼。 这时候后面传来了,崇祯帝的声音。 “罢了罢了。 这个酒楼,虽然是奸滑之徒营利之所。 但也是民脂民膏,拆了实在可惜。 找人估算一下酒楼价值。 直接联系牙人发卖,所得款项充作厂卫经费吧。 至于房契地契,你们自己想辙。 要是再冒出来一个冒充国丈,国舅的混账玩意,敢阻挠你们把这个酒楼充公。 朕说的,不用抓活的,直接乱棍打死。” 最后一句话,崇祯说得咬牙切齿,后面知道点内情的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这皇帝对自己的外戚可是真狠啊。 “奴婢谢主隆恩。” 魏忠贤赶紧跪下谢恩。 那栋两层楼的酒楼。 雕镂画坊的,还在德胜门边上,肯定价值不菲,这真算是皇上的隆恩了。 好好的一场大戏,被突然出来的周奎国丈爷,败坏了气氛。 崇祯还想着登上德胜门的城楼,登高望远,再看看孙卿的踪影有没有。 现在也没有这个心劲了。 是啊,平头老百姓要是摊上周奎这样卑劣龌龊的老丈人,也不省心啊。 更何况崇祯是个先知,知道他老岳父未来会多么的没有下限。 摊上这么个岳丈一家,皇帝也头疼啊。 崇祯有点意兴阑珊,吩咐队伍返回。他转身回宫,其余人等也是如蒙大赦。 众人抓紧跟上皇帝的仪仗,在承天门棋盘街再分开。 然后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吃饭睡觉打牌,干什么都比在城门楼子里吹冷风强。 文人相轻,文臣也是如此。 孙承宗作为天启的帝师,按理说已经是昨日黄花,就是再有能力,皇帝也不会用你的,这是不用说都懂的道理。 只是谁也没想到,邪门事年年有,新皇帝崇祯也看重了孙承宗。 还是王八看绿豆那种看对眼的。 不带那样干的,老朱家的皇帝都这么有个性吗? 放着满朝正当年,风华正茂,才华横溢,武德充沛的文武百官不用。 非得巴巴地去高阳把这个过气的孙老头,给请过来。 皇帝陛下,您知道您这样做,有多么伤俺们这些忠臣的心吗? 这些文臣心底都泛起酸酸的味道。 都是十几年,甚至数十年寒窗苦读,科考登榜的进士。 都是天子的门生,怎么做官的差距这么大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远处德胜门里头,白云观旁边一个不知名的茶楼内。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在二楼的雅间里,慢悠悠喝茶。 此处是旅蒙晋商范家的一处产业,当家家主范永斗联合其余旅蒙晋商七家。 在京成立了介休会馆,专门互通有无,互相扶助,拆借款项,收集消息,随时关注明廷的最新动向,方便自己的商业调整。 这样的商业性质的会馆,在大明其实并不犯官府的忌讳。 其他地域的晋商在京师都有自己的会馆。 比如山西平遥颜料商成立的颜料会馆,山西临汾、襄陵两县油盐、粮商成立的临襄会馆,山西潞安州铜铁锡诸帮商人建立的潞安会馆等等。 晋商在外团结,互帮互助,互相壮大,渐渐成了大明首屈一指的商帮,而且比徽商淮商更有活力,更多样化。 京师有七成以上的钱庄,也都是晋商在经营。 大冷天,外面寒风刺骨。雅间里,中年文士坐在炕头上,斜靠在靠枕上。 折扇摇个不停,也不知是冷是热。 他时不时点头晃脑,手上还不停打着节拍。 很明显,外面大堂里,戏班子唱的戏很对中年文士的胃口。 雅间布置得甚是典雅,窗明几净,壁间字画名贵。 炕上笑桌上,摆放的是紫砂壶和几个茶杯,一个小厮正在炕下殷勤伺候,时不时续个茶水,捶腿捏脚。 正在文士听得悠然神往的时候。 外面戏班子唱的《空城计》的片段,也最符合一个文人指点江山的心境,可谓挠到了痒处。 突然砰的一声,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一股寒风夹杂着一个壮汉闯将了进来。 “掌柜的,有信了! 那大官走德胜门……” 壮汉说到这里,才看到有范家的小厮在旁边,赶紧住了嘴巴。 文士不动声色,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以目视小厮。 小厮乖觉退下,临走还关紧了门窗。 等雅间内封闭到,听不到外面唱戏的声音时,文士这才开口道。 “老苏,说你几次了,在京师这里要沉得住气。 这里不是咱们的大金国盛京,万事都要小心。” “俺不叫老苏,叫俺苏尔赫。”壮汉一看没了外人,也就不再矫情。 直接摘掉了帽子,解开贴在头皮上的发套。 露出了泛着青光的头皮。 没想到此人竟是个剃了秃瓢的和尚。 嗯,也不对,脑后留着一个钱口大小的鼠尾辫,这是金国女真人特有的发型。 俗称金钱鼠尾辫。 要是明朝的边军得了这样一颗首级,赏银百两,官升一级。 大汉苏尔赫是把辫子盘在头顶,又箍上了头套,戴上帽子。 他在外面呆了半天,头皮早就刺挠得不行。 第84章 从浣衣局流出来的情报 苏尔赫大大咧咧抓起了桌上的云片,大口吞吃 不小心,吃呛了。 云片的碎屑从口中大量喷出,差点喷到王先生身上。 万先生拿着折扇,挡住了一脸的厌恶。 苏尔赫没有在意,右手赶紧抓起茶杯,猛灌一大口,再来一大口,这才把吃进去的云片顺下去。 这样的喝法,算是白瞎了从南方来的六安瓜片。 苏尔赫的左手一直没从头顶上放下,一直在抓头皮,头皮屑如雪花一样下落。 “王先生,真是好享受。 俺们在城门外面冻了一宿,你在这里却是逍遥快活,就差来一个暖脚的婆娘了。 哦,刚才那兔儿爷一样的小厮也不错,一样的泄火,两扁不如一圆嘛。 明国的士大夫,不都是好这一口嘛。” “苏尔赫,咱俩职责不同,分工不同。 你在外面,某家在里面,那是上峰的安排。 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为了大汗效力。 你若是看某家不惯,赶明儿向李大人或者小范大人递个帖子。 免了某家的差事,你苏大人把京城这一摊子事,里外都担起来。 到时候,某家就在盛京恭祝苏大人前程似锦。” 王先生不咸不淡回了几句,接着朝东北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对皇太极的尊重。 王先生实在腻歪苏尔赫的粗鄙不堪和不知分寸。 从里到外,一点不像个探子。 倒像是一个光彩照人,特别吸引人注意的,膀大腰圆的武将。 无奈大金国女真人为贵,他不得不虚与委蛇。 金国自皇太极继位大汗以来,虽然逐步提高了汉人生员的地位,可女真人还是占据绝对统治地位,对汉人依然犹如对待猪狗一般。 汉官死后,妻妾儿女财产不得保全,被女真贵族掳走,那是常有的事情。 旧时空内秘院大学士范文程,小妾被多铎霸占,也只是哭哭啼啼去找自己的主子皇太极,找多铎理论,估计剩下的小妾也将不保,不愧是汉奸走狗的典范。 当然,现在的范文程还只有三十岁,和他哥一起在大金官场历练。 范文程目前的工作,是协助老奴的孙女婿,原大明抚顺游击,现任大金三等总兵官的李永芳。 负责对外,主要是对大明关内的情报收集工作,随时用间策反大明守城官兵。 还是回到大金,现在汉官的处境上。 女真贵族明面上,对待大汗信重的汉官确实不敢造次。 四大贝勒中,莽古尔泰和阿敏就因为凌辱残杀过旗下汉人生员,被大汗借机训斥好几回了。 只不过现在的大金还是八贝勒,就是八旗旗主固山额真议政,再后期会是四大贝勒议政。 真正皇太极掌握大权,还要等到天聪六年,崇祯五年,皇太极除掉莽古尔泰和阿敏,大金政治体制全面仿效明制之后。 现在汉人生员的地位还是堪忧,至于普通的汉民,那就是没有地位的包衣奴才。 对外谍报工作上,是皇太极亲自安排,一文一武,一女真人一汉人,自然是以女真人为尊。 大金在明朝京师的谍报机构,苏尔赫和王先生是两个领头的,看起来平起平坐。 实际上却是苏尔赫为主,王先生为仆。苏尔赫要是强行霸占,王先生的妻女。 估计后者连个屁也不敢放,办事的时候,还得鼓掌叫好,顺便铺床叠被,站在门口守卫听墙角。 苏尔赫看王先生这样说,他也是依样画葫芦,对着东北方向拱拱手,嘴里叽里咕噜两句。 然后才开始说正事,苏尔赫看着鲁莽,其实心细如发,心底鄙夷汉文人的酸腐,却不会让他们抓到把柄。 他知道在明国京师里,离了王先生,自己还真的玩不转。 “王先生。 根据你提供的消息,明国的皇帝真出宫了。 真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明国内廷二十四衙门,内设十二监四司八局。 这些衙门都有掌印太监提领,其中只有一个衙门不在皇城内。 那就是浣衣局。 巧了不是,这浣衣局正好就在德胜门以西。”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意思,浣衣局,这个俺知道,就是给皇亲国戚洗衣服的。 这跟你知道明国小皇帝出行,有什么关系?” “苏大人,稍安勿躁。 其实说来惭愧,这事也不是某家发现的。 而是一个范家的小伙计发现的。 你也知道,咱俩在这京城的身份,一个是范家的账房先生,一个是范家的护院打手。 正好德胜门附近范家的生意往来,每日都要找某家支出报备。 去浣衣局送皂角粉的小伙计抱怨,说近日那边洗衣量大增,还都是名贵衣裳,想是宫中要有大人物出宫。 送的皂角粉太多,就他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某家就留了心,一打听就知道点眉目。 好了,你接着说。” 苏尔赫没听太明白,懵懂“嗯”了一声,就接着往下说。 “今天一大早,明国的皇帝就带着他的那帮大臣们,去送孙督师出德胜门。 在德胜门外上演了一出,刘备洒泪送别徐庶的好戏。 俺们这些人可是最会看《三国演义》的,里面什么典故不熟悉。 明国小皇帝,还故作高深,弄那惺惺之态给谁看,估计明日茶楼里的茶博士就开始说新书了。 想想都精彩。 可真真让人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咱家大汗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大汗规定牛录以上带兵将领,都要人手一本《三国演义》,不识字的也要去看绣画本本。 某家刻苦钻研,身上的这本《三国演义》可全是字的,没有一页秀图插画。 古有北宋半部论语治天下,今有我大金绣本三国平四海。 嘿嘿嘿。这是某家自己想出来的评语,有水平吧?王先生。 可惜这个明国小皇帝演技实在拙劣,连外面戏班子的丑角都不如。 不光周围的大臣太监们,不忍相看,就连俺们这些外围的人,看了都尴尬得想捂眼睛。 当皇帝你就好好当皇帝,尽出什么幺蛾子。 他老朱家的皇帝是不是都这个德行,不把能耐放在军队上。 难怪打不过俺们女真勇士。” 第85章 王先生眼中的崇祯 “不是俺吹,俺一个能打一百个汉人,当年跟着老汗打抚顺。 俺一个白甲兵撵着百十个明国卫所兵满街跑,连那个明国百户大人都和一个鹌鹑一样,乖乖趴好等着俺揪耳朵。 这要是大明的军队都这个鸟样,咱大金人再少也可以问鼎中原了。 其实咱老祖宗早在宋朝的时候,就饮马长江,问鼎中原了。 哦,忘了,王先生,不是你家祖宗。 呵呵,扯远了。 听说小皇帝的哥哥喜欢木匠活,现在这个小皇帝喜欢演戏,倒真是亲哥俩。 没想到小皇帝演到最后,还出了纰漏……” 中年文士闭目细听,并没有插话。 苏尔赫讲了很多废话,可是不耽误王先生分析。 他已经能够从那些废话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 这个搭档苏尔赫性子粗直,有脑子却懒得用,他的话还是比较好分析的。 现在他的话里就有很多消息。 比如明国小皇帝看来,很重视孙承宗,比之前的袁可立还要高一个档次,不知道对大金是好是坏? 孙承宗又是督师四镇,又是太子太傅,尚方宝剑的,又是首席军机处大臣。 弄得这孙承宗好像是他崇祯老师似的,当年的天启也没有这么重用过孙承宗。 记得几次党争弹劾,孙承宗就被攻讦,黯然下野了。 接下来的军机处,是个新名词。 这个衙门可要好好研究一下,据说是这个小皇帝初创的,目前还没有衙署。 军机处已知的两个大臣是孙承宗,袁可立。 后续还有没有不好说。 成立军机处了,那明国的内阁又置于何地? 孙承宗不说了,袁可立可是给两代大汗带来锥心之痛的人。 这对于金国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旁的苏尔赫说完“纰漏”,停顿了好大一会,要卖个大关子。 奈何半晌没有等到回应,王先生只是低头,嘴里念念有词。 苏尔赫老大的无趣。 没人捧哏,老子讲起来真没劲。 苏尔赫又嘟囔了几句秽语,王先生只当没听见。 苏尔赫只能接着讲下去。 “那小皇帝假模假样,打算拆掉德胜门外一栋酒楼。 只因那酒楼好死不死,正好挡住了小皇帝的视线。 是不是刘备泪别徐庶的桥段,你就说是不是? 当初俺苏尔赫听说书的,讲到这一段的时候,那是直皱眉想骂娘。” “这刘备真娘们唧唧的,要是俺,直接替徐庶拟书一封与那曹操,告诉那曹操。 他那老娘,你曹操想杀就杀,想玩就玩,想糟蹋就糟蹋。 反正徐庶被俺刘备绑定了,天塌了他也走不了……” 听到这里的王先生,脸上直抽抽,心里直骂娘,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 曹操就是再喜欢人妇,那徐庶老娘多大年纪了,那曹操能看得上? 不,不对,差点让这混货把我带偏了,这是徐庶老娘年纪大的问题吗? 王先生为了避免再听到其他污言秽语,他忍不住用指关节敲敲桌面。 “噔噔噔噔噔” “苏大人,停停停。 请你讲重点。 别扯《三国演义》了。 那里面的人都作古了,就不要再糟践了。 还是聊聊现在的事儿。 后来明国小皇帝出什么纰漏了?” 王先生话音刚落,苏尔赫的脸上浮现神秘笑容。 他心里在想。 “让你这该死的汉人包衣奴才,再给咱八旗爷们端着。 天天摆着高深莫测的样子,给谁看。 大冷天,折扇不离手,还扇个不停,真以为自己是诸葛孔明 不成。 嘿嘿,本大爷就是让你故意难受。” 心里是这么想,苏尔赫的嘴也没停住,实在是讲到了痒处,自己不讲不行。 这时候就是谁来堵他苏尔赫的嘴,他也要从堵人的手指缝里,把话说出来。 “你猜怎么着? 小皇帝遇见了难题,遇见了自家人。 哪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酒楼的东家竟然是小皇帝的老丈人周奎。 啧啧啧,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小皇帝的脸,立刻都黑成了锅底。 敢在德顺门边上建酒楼的,不用想……” 王先生一听,他还以为多大的事,出了多大的纰漏,没想到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管那是谁的酒楼,小皇帝想拆就拆就是。 就是国丈的酒楼,又能怎么样? 国丈就是在京师里捅破天,那也没关系,谁都知道,大明朝的外戚没有实权。 没有实权的外戚,对大金国来说没有情报价值。 苏尔赫后面说的都是一些小事,王先生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他只要跟着点头就是,省得这个杀材恼了性子,干出让双方都下不来台的事情,主要是他王先生下不来台。 王先生在心里盘算着别的事情。 明国今年正值政权交替之际,新皇帝的行事风格和执政理念。 自己必须要摸清摸透,整理成册,而且要又快又准,这样才好给盛京那边送信。 然而自天启八月驾崩,崇祯继位到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了。 掐头去尾也有三个月了。 可王先生感觉,还是没有摸透崇祯帝的行事风格。 那感觉就像是观察一条真龙。 飘在天上,云里雾里,雷鸣电闪,自己费尽功夫瞅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个一鳞半爪。 翻遍二十二史,他王先生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套在崇祯身上,供他参考的帝王模板,昏君也罢,仁君也罢,庸君也罢,一个像的都没有。 起初,王先生知道崇祯的消息,是在自己金国探子处得知的。 “上自小英敏果敢。 然在潜邸当信王时,因忧惧阉党加害。 故为人沉默寡言,行事循规蹈矩,不敢一步踏错。 虽只是一十岁童子,已稳如老人。 常告诫王府众人,须谨言慎行,无故惹事端者重罚。 每每听闻阉党残害,东林党等正人君子时,往往沉默不语,转入内室静坐……” 这是探子从信王府,一个小太监口中得知的消息。 根据这几句话,王先生就能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少年天子的形象。 “性格刚毅,木讷寡言,隐忍不嗔。 对阉党敌视仇恨,御下严厉刻薄。” 第86章 迷惑人的崇祯 这样的天子,这样的性格,着眼于细处,看不出当一个上位者的好坏。 要是着眼于全局,王先生觉得崇祯不如皇太极大汗多矣,总有点说不出来的小家子气。 为君王者,自应胸怀天下,不拘小节,说话行事之间,自然流露一股豪气。 如此事必躬亲,常训诫下人,遇事不决隐晦难明。 显而易见,崇祯对任何人都没有信任感,不懂得知人善任的道理。 在天启帝今年六月落水病危时,王先生就预测到,崇祯一旦登基,阉党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而明国的朝廷官员也会大换血。 事情果然如王先生所料,不可一世的魏忠贤,仅仅在天启驾崩后,一个多月就迅速垮台。 崇祯帝让人当着魏忠贤的面,念出阉党的十大罪状时,气焰嚣张的九千岁,再也支楞不起来,一屁股就瘫倒在地,俯首就擒。 至于其他党羽,五虎五彪十孩儿之类的,更是不值一提,统统下狱。 明国的朝廷,京城的中枢机构一下子没了三分之一的官员。 这件事情到那时为止,一切还都在王先生的预料之中。 对于自己的神之预测,王先生常常自鸣得意,教谕手下时,常常拿出来显摆。 “吾虽一文弱书生,不值一提的大金汉军一小校。 然吾观大明官场,如观掌中纹,极易尔。” 就在王先生打算整理一下情报,并把自己对崇祯帝的评价“刚则易折,性烈猛急,然不可持久”。 写成折子,找人送回盛京的时候,崇祯帝惊天地泣鬼神的骚操作就来了。 先是召回已经撵出京的魏忠贤,听说那会儿,魏忠贤已经准备用裤腰带上吊自尽了。 崇祯算是把他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 生死予夺,予取予求,就是魏忠贤这样老奸巨猾的太监,也被崇祯折服了。 魏忠贤被继续委以重任,以常务副职提督东厂,接着五虎五彪十孩儿都放了出来。 阉党骨干成员只是交了九成家产的赎罪银,就拍拍屁股,提提裤子都没事了。 崇祯帝对于阉党最后的处置就是,杀了顾秉谦,冯铨几个过气的,还有孙之獬,陆万龄这样的小卒,捎带着一个王化贞。 此事就算过去了。 最离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阉党竟然因为此事因祸得福,涅盘重生。 被崇祯亲口御封为帝党,也不知道这个小皇帝是怎么想的,你搁这熬鹰呢,还是训狗呢。 听说大金国的巴图鲁熬海东青,也是一手硬一手软的。 阉党借此来了一个华丽转身,成为了团结在崇祯帝身边的一群狗腿子。 崇祯帝让干嘛就干嘛,好使得很。 从这里开始,王先生就猜不透少年天子的行事规律了。 不是说,这位朱由检同学,在潜邸的时候,最是崇尚儒学理学,极为同情东林党吗? 怎么会登基称帝了,会把阉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 就在王先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崇祯又开始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把京畿周围的统兵督抚换了一个遍。 先是把大汗都痛恨惧怕的袁可立,提拔为鲁豫总督兼管辽南毛文龙部,统管登莱五万水师。 崇祯这第一下,可算是打中了金国的七寸。 金国十万八旗精锐,虚数,大家都会夸张修辞手法。 自老汗十三副甲起兵,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可谓是所向无敌,攻无不克。 然不得不承认的是,起兵十几年来,全军上下还都是旱鸭子。 当年宁远之战,离宁远城很近的觉华岛,八旗兵都上不去,非要等海面冻结实了,才上的岛。 将觉华岛上不停开船骚扰他们的明国军民,屠戮殆尽。 袁可立掌握了登莱水师,比之毛文龙驻守皮岛,更令大金国上下惶恐不安,金州盖州以后都不安全了。 接着就是袁崇焕官复原职,继续当他的辽东巡抚。 这个老对手,金国上下也是感觉棘手。 也就棘手,还是能应付的,关键袁崇焕手下的人,也不是天天都想打仗的,大部分都有点二心。 接着就是今天,大金国更老的对手孙承宗复出。 宁锦防线的缔造者,一步步修堡垒,跨过大凌河,把老汗逼得把都城从辽阳迁到了更北边的盛京,以避其锋芒。 现在的孙承宗是四镇督师,崇祯小皇帝看起来比他哥天启,还要信任这位帝师。 崇祯这三次督抚调整变动,可以看出他对大金国深深的恶意,这些谋划也不是一时兴起就想出来的。 而大金国现在也不想打仗,国内发生了饥荒,大汗还要忙着消化南征朝鲜,西征林丹汗的战果,大汗现在想和崇祯讲和。 可崇祯愿意吗?一脑门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和亲,不纳贡”的明朝文武百官,会同意大金国的请求吗? 到现在,大明被大金打得吱哇乱叫,大明上下还咬死口,不承认大金的合法性。 不承认,老子就是不承认,你有本事就进关里咬我啊。 于是旧时空里,皇太极想讲和,被袁崇焕天天书信往来糊弄,这种见不到明国统治者回复,只能和下面小兵说车轱辘话,没有一点进展的感觉,彻底让皇太极抓狂。 感觉被彻底无视伤害了的皇太极,就真的进关找崇祯递交国书了。 想着想着,王先生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着。 “辽南袁可立,辽西袁崇焕,京畿周边四镇孙承宗。 若是联合了漠南蒙古和朝鲜王国,就又成五面夹击之势。 这小皇帝可不简单啊,大明国体量这么大,还真的惧怕他们口中的东虏吗? 这样布置防御周密,只是有点怕死,还是他真在惧怕我大金兵锋吗? 大明国大皇帝,害怕曾经的部属手下,说出去谁会相信? 难道我大金,还能入关进攻你明国京师吗?” 王先生推敲到这里有点沾沾自喜,他不知道自己一语成真。 现在的大金虽然蒸蒸日上,却没有人敢想会有入主中原,饮马黄河的一天。 对了,还有崇祯设立军机处的事情。 想到这里,王先生觉得必须让大汗抓紧了解一下明国这位皇帝,至于自己对崇祯的分析见解。 第87章 锦衣卫的暗桩在行动 王先生眼下也没有头绪,都是胡乱猜测,少年天子,没有定性,说不定过两年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在这次情报里,就不添加了。 把崇祯所言所行照实写就是,伟大的天聪汗聪慧赛过长生天,自然能够领会自己这个卑微属下的意思。 想到这里,王先生不再耽搁,拿出纸笔,唰唰唰写起密件。 把崇祯登基以来,大明国的动向都一一写下。 最后,到了结尾,王先生写下了这么几行话。 “明国异动频频,和谈之事,依属下看来,依然是镜中月水中花,陛下应早做别的打算。 但我大金兵强马壮,不怕明国来攻。 崇祯行事天马行空,不可猜度。 属下愚钝无能,百思不得其解。 今已将其数月行径一一道来。 伏唯圣听。” 王先生写完,又仔细看一遍,没有任何遗漏后,将信件用火漆封好。 王先生拿着密件站起身来,他的神色变得庄重严肃。 让一旁还在嘀咕,崇祯帝有几个小姨子的苏尔赫闭了嘴。 “正蓝旗牛录苏尔赫,听令。” “属下在。”苏尔赫忍不住打个千,单膝下跪。 “火速把这封密件送到盛京,不得有误,记住,要快。” 苏尔赫问道。 “是走晋商的张家口,还是走山海关?” “走山海关,就用海东青传信,旦夕可至。” “嗻。” ······ 茶楼外,街对面,一棵大槐树下。 一对老俩口摆了一个摊子。 正在卖果脯肉干,还有爽口的豆腐脑。 也许是靠着茶楼的缘故,一些茶客吃腻了茶楼里的点心。 往往会吆喝小二出去,买上两斤果脯肉干,再加上路过尝鲜的行人。 因此生意还算过得去。 这会儿生意不忙,老头子兴许累了,又或者回家想添点货来。 老头子抬起浑浊的双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茶楼二楼的雅间。 然后弯腰对着旁边打瞌睡的老伴,耳语两句,吩咐其看好摊子,他回家把家里的存货拿来。 老伴有点耳聋,第一遍没听清。 老头又张开嘴大喊了一遍,这一次估计对面的茶楼都能听见了。 “你这老婆子看着摊,老子去去就来。” 说罢老头佝偻着身子,转身走开,他没有走大路,而是慢慢踱进了一条小巷子中。 ······ 先农坛附近的一所民宅内,这是锦衣卫的一处秘密据点,可以算是安全屋。 明朝历任皇帝,对待锦衣卫的势力,都会随着文臣势力的起伏而增减不定。 皇帝信任文臣的时候,那肯定是锦衣卫最难熬的日子,很多监视文臣武将的暗桩都要裁撤。 相反,文臣得不到皇帝信任的时候,就是锦衣卫如鱼得水的好日子。 几乎在京五品以上的文官武将,他们府上都有暗桩,让这些达官贵人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 估计背地里,不知道暗骂皇帝和锦衣卫多少回了。 记住,只能暗骂,不能出声的那种哟,要是出了声,只能让您进诏狱喽。 下面人想骂皇帝和厂卫了,就自个找个庵堂,做个假居士,对着佛像念经超度。 比如天启的时候,那就是锦衣卫发达的时候,当然东厂更发达,厂卫一向不分家。 皇帝和九千岁排第一第二,他们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在某些方面,就是当之无愧的老三。 前阵子新皇登基,指挥使田尔耕,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都督同知崔应元、锦衣卫佥事杨寰、右都督孙云鹤,这锦衣卫的五彪,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上面的人不好过,下面的人更不好过,都是人心惶惶。 厂卫这种制造谣言恐怖的地方,竟然自个儿,各种谣言四起。 有的人说新皇要听文臣的话,废除整个厂卫系统,要遣散南北镇抚司的所有缇骑暗桩人员。 有的人说不至于,明朝没事,咱锦衣卫就没事。 “国朝二百六十多年,也没见锦衣卫真没了,历任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很少有能善终的,这倒是真的。 新皇只是一时被文臣蒙蔽,等到被文臣们耍得团团转,就回过味来了。 到时候自然会想到我等天子亲军的好,那时候就是另一番天地。 眼巴前,诸位同仁要有心理准备,精简机构,裁撤人员是肯定的,还需要忍耐一段时日……” 两种说法都有,区别只是一个比另一个更悲观点。 总之前一阵子,锦衣卫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有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意思。 文臣武将们看到他们时,也没有了以往的畏惧,脸上多了几分讥诮。 厂卫能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值得浮一大白。 不过人生充满着戏剧性,个体如此,集体也是如此。 打垮阉党的是崇祯,扶植新阉党的也是崇祯。 乌云很快散去,悬在厂卫头上的刀剑,也回到了他们手中。 他们锦衣卫依然是皇帝陛下,手中那把最锋利的绣春刀。 当然上层机构调整,还是要调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兄弟们都理解。 锦衣卫换了一个叫骆养性的指挥使,也是知根知底的老人,他爹骆思恭以前就是指挥使。 听说崇祯皇帝选他,就是因为他老爹,觉得他名字熟悉。 骆养性指挥使他老人家,给锦衣卫下面办差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就职演说中,给大家带来了崇祯皇帝的口谕。 “放心办差,锦衣卫始终是朕的眼睛和鼻子,也是朕手中最锋利的绣春刀。 朕与诸位,份属一体,望勠力同心,不负朕望。 往后锦衣卫不仅不会裁撤,未来还可能扩编。 诸位都是有用之身,要有更广阔的舞台让诸位展示……” 这是皇帝陛下的原话,不管有没有人表示怀疑,它就是皇帝陛下的原话。 自从骆养性带来了圣谕,还有田尔耕等五彪回归锦衣卫,魏忠贤还是东厂的掌舵者。 厂卫恢复了往日的凶焰,遍布京城的暗桩也异常活跃,时不时就要爆出某个大臣府上的花边新闻。 卢剑星在堂屋里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他在等人,在等一个暗桩。 据说那暗桩,今日要送来绝密珍贵的情报。 所以卢剑星百户很有耐心,已经喝茶喝了一个时辰。 要是送不来,他要这个暗桩好看。 第88章 卢剑星的屁股论和成功接头 自从上次护送袁可立大人进京后,卢剑星他就成了骆指挥使的红人。 很快升任百户不说,还被提拔到指挥使的亲信部队中去。 平时骆养性逮着机会,就对卢剑星嘘寒问暖,还对他两个义弟格外上心。 这让卢剑星受宠若惊,又百思不得其解。 锦衣卫中像他这样勤勤恳恳,不知道拍马屁送礼的老黄牛,何止上百,为什么指挥使大人独独钟情于他? 难道是? 卢剑星想到了三弟靳一川,那俊俏的好容颜。 卢剑星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睡觉的预感。 往后的日子里,卢剑星的内心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的内心戏相当丰富,兄弟的屁股和自己的前程,孰轻孰重,他有点拎不清了。 直到有一次喝酒,才算是打开了卢剑星的心结。 那次在百花楼上聚餐,私下喝酒的时候。 一身便装的骆养性,亲热地搂着卢剑星的肩膀。 隐隐约约试探他是否,以前认识,还在潜邸时的皇帝陛下? 卢剑星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他这种没有后台的实在人,怎么可能会认识潜龙在渊的皇帝陛下? 就算当时陛下,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也不是他一个锦衣卫小旗可以轻易相见结识的。 卢剑星只能说不认识,骆养性神秘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明白,就不再追问。 第二日,骆养性就把卢剑星从总旗升为百户,调到行动部门负责收集情报。 骆养性更是把,据说是皇上亲自指派的任务,分给了卢剑星。 卢剑星激动兴奋的同时,也感觉被架在火上烤。 他知道了自己突然被重用,不是因为兄弟那紧俏的屁股,他的心理负担没有了。 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卢剑星知道骆养性肯定误会了什么,他想要的人缘,自己这边肯定没有。 自己要是这次搜集这帮晋商情报的任务办砸了,他卢剑星估计就再无翻身之日。 一个好汉三个帮,卢剑星把两个义弟,沈炼和靳一川都要到身边来,先跟着做个小旗。 一人得道,兄弟们也要跟着沾点光才是。 对于此次任务,卢剑星很有耐心。 一个蹉跎了岁月的中年男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藏在暗处的靳一川,现身正想上前开门,很明显这敲门声就是暗号。 就在他迈步的时候,一旁歪头打瞌睡的二哥沈炼用刀鞘拦住了他。 靳一川一脸疑惑地看向二哥沈炼。 “别急,再等等。”沈炼坐正身体,惺忪的睡眼看向靳一川,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理毛躁的三弟,闭眼又睡了过去。 “咚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还是三长两短。 可靳一川总觉得有点不同,这是他的直觉,可是他的经验里却没有这一条变化。 第二次敲门声,确实有一点轻微变化,不是局中人,常年侦查收集情报的人不易察觉。 一切靠的都是经验。 门外人在第二次敲门后,终于迎来了院里面的回应。 “进来吧,大门没锁。”这次开口的是一直坐着没动的卢剑星,那壶茶水早已喝的淡出鸟来,他还是装作稳如泰山。 已经是百户大人的他,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装逼本领才行。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 许是长久没人住,也无人保养大门,门栓处发出的“吱呀”,那“呀”字拉得很长,让人感到牙酸难受。 来者不是别人。 赫然是刚才摆摊回家的老头。 老头不知道是不是迷了路,懵懵懂懂来到了锦衣卫的秘密据点,还不知死活敲了门。 老头一脸笑容,一步步从佝偻蹒跚走到虎虎生威,一身杀气腾腾。 旁边的靳一川被他身上的杀意牵动,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浑身甲胄锵然作响。 沈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他看着三弟如临大敌的模样,没忍住摇了摇头。 还是用刀鞘轻轻拍了拍靳一川,示意他别紧张,放松,都是自己人,你紧张个嘚,都打扰你二哥休息了。 走到院子台阶下的老头,此时已经完全直起身形。 他一脸的精悍,此时再看他的精气神,顶多就是四十岁的年纪。 老头满脸堆笑,笑得像一朵大号的菊花。 他上前一步叩首道。 “属下锦衣卫北镇抚司,暗桩力士,德胜门内大街,乙字六号海老六。 参见百户大人,大人安康。” 卢剑星示意海老六起来说话。 他也没有再废话,上来就直奔主题。 “你这么早就来,是不是摸到了大鱼?” “是大鱼,大人。 一个鞑子,或者是一个东虏。 属下打赌他肯定是关外那些部落的军官。” 卢剑星一听,确实是大鱼。 奉命探查晋商的底细,没想到晋商没摸清,倒是摸出来了个鞑子或者更珍贵的建奴。 卢剑星瞬间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这茶杯可承受不住他的外家功夫。 杯壁上出现了裂纹,还伴有细微的咔嚓咔嚓声,他的养气功夫还没到家。 沈炼在卢剑星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唤醒了,已经沉迷在大功一件迷梦中的卢剑星。 蹉跎几十年,渴望立功晋升的卢剑星已经魔怔了。 卢剑星回头看看二弟沈炼,对于这个二弟,他是最信任的。 无论才能,品质,个人武力,兄弟三人中,属他沈炼最为突出。 卢剑星常常觉得,是他拖累了沈炼,不然二弟早就飞黄腾达了。 卢剑星定住神问道。 “鞑子?建奴? 确定吗? 是在晋商哪家店铺发现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是个军官模样的?” 连珠炮一样的发问,没有打蒙海老六,相反刺激了海老六的神经。 海老六一听长官很重视,那意味着赏钱大大的有。 他立刻两眼放光,急切地说道。 “绝对的鞑子,就在德胜门附近,白云观后面的天客来客栈。 属于晋商介休范家的店铺,那个鞑子在里面人模狗样地做着护院头头。 要说这范家一点不知情,给狗说狗也不信。 至于是蒙古鞑子还是建州鞑子?” 第89章 崇祯的圣旨下个没完 “属下无能。 曾经设计想掀掉那厮头上的帽子,没想到那厮警醒得很,竟是把帽子里面还有一个头套,掀到半截竟掀不下来……” 卢剑星摆摆手,示意海老六不用再说了。 “那你没掀开他的帽子,就能断定那是个鞑子,还是个军官?” 这话不是卢剑星问的,而是旁边不知何时凑过来的靳一川。 三兄弟中,他年龄最小,遇到不明白的问题,总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嘿嘿嘿”老头海老六就等着这句话,不然怎么好向上司卖弄自家的本事,到底有多少。 海老六咧咧嘴,露出满口又黄又黑的大板牙。 他对着靳一川拱拱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好叫这位小旗大人知道……” “海老六,别那么客气。 他叫靳一川,是某家三弟,这位是某家二弟沈炼。 你叫一声靳小哥就成。 你这么大年纪,叫他大人,太见外了,也折他的寿。” “岂敢岂敢,咱锦衣卫最讲上下尊卑有序,卑职岂敢……” “叫你叫,你就叫,婆婆妈妈作甚? 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海老六,你接着讲,给某家这三弟解解惑。” 海老六一听心里喜滋滋,这百户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他赶紧接着道。 “是,骆大人。小的就接着给这位靳小旗…… 不不,靳小哥解惑。 这事说来话长。 小的没干这营生之前,是蓟镇的边军。 放心,三位大人,小的不是逃兵。 而是当年抵挡虎墩兔汗攻击时,落下了隐疾,军中不要俺这样不中用的了。 至于后来能当上锦衣卫暗桩力士,也是另一段缘法了。 俺在边镇多年,一双招子最是能识鞑子。 确切的说,最能识鞑子的首级,边镇最重军功,军功最重首级。 小的在天客来茶楼门前摆摊,已经不止一次仔细观察过,那个叫苏达的护院。 他的大好头颅,小的观摩多次。 从外形来看,方脸有晕红,贴近下巴鬓间发梢略粗,很明显是新长出来的青茬子。 鞑子相比汉人来说,经常刮理头发,发根都粗。 小的还观察过他走路的姿势,典型的罗圈腿。 至于是不是军官,此事更易。 他在这里都是护院头头,一副趾高气扬,上位者的派头,没道理在部落里只是一个小卒子。 再加上这苏达生得膘肥体壮,膀大腰圆,也不知吃了多少肉食,寻常百姓家可养不起这样的壮汉。 离得近的时候,小的还听见苏达和他的同伴说话,很明显汉话说得不顺溜,怪腔怪调……” 卢剑星三兄弟安安静静听着,不停点头,那苏达经海老六一描述,铁定就是鞑子无疑。 只要是鞑子就行,不用在意这些细节,这一两年很多蒙古人都投靠了建奴,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只不过建奴的首级还是最贵,一颗就是八十两白银。 北蒙鞑子就不行了,最多三十两白银。 这时候按照锦衣卫的流程,已经可以直接拿人了。 “你说说,他今天都去了哪里?” “德胜门外,估计是听说天子亲自送孙督师了,他们想去看看。 大人放心,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离皇帝陛下远着呢,暗桩哨探也不止我一个。 这些塞外的鞑子,耳目挺灵敏,这范家是绝对的内鬼无疑。 现在苏达在茶楼雅间和账房王先生一起喝茶。 那王先生比苏达晚来范家两天,可属下觉得他俩都是一路人。” 卢剑星没再说什么,对海老六勉励一番后,就挥手让海老六退下,继续监视待命。 院子里就剩下他们兄弟三人了。 “都议议吧,后面怎么个章程? 咱屋里就剩咱兄弟仨了,不要藏着掖着,特别是你沈炼。 大哥我没想到接了个监视晋商的美差,还能在给我来个杠上开花,节节高。 没想到范家这个商贾院子里出现了鞑子的探子,甭管是不是女真人,这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可要是接不好,也是塌天的大祸。 为兄这会脑子有点乱,你俩替我想想。” 卢剑星确实有点脑袋大,他只想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确实不想自己的任务出什么幺蛾子。 好的坏的变故都不要有才好。 “那还用说,大哥。 鞑子出现在京城,范家就是通敌,直接带着几十个校尉力士,把他们一锅端……” 三弟靳一川想得最直接,发现敌人还不抓起来,留着过年吗? 沈炼却是摇摇头,对着卢剑星说道。 “大哥,以卑职之见,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反正他们只要在京城一天,就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时间还很宽裕,上峰并没有限定时间…… 听那海老六说,他们传递消息的途径还没探明。 卑职猜测要么是走张家口或者是山海关,经天津卫走海路,是万万不可能的。 卑职的意思是,待探听具体细致一点,最好能截获到他们传递的情报,人赃俱获之后再上报。” 卢剑星明白了沈炼的意思,微微点头,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等到一块清算了范家再说,搂草打兔子,也不差那一杆。 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要写个条陈,据实递给指挥使大人。 …… 时间过得飞快,又过了几日,宫中传出中旨,送交内阁副署。 等到中旨变成圣旨,放在承天门城楼上广而告之的时候,下面的人其实早就已经知道。 圣旨的内容惊世骇俗,比之前几天孙承宗就任四镇督师,袁可立就任鲁豫总督还要劲爆。 京城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朝野动荡。 不知道王先生知道了,后悔不后悔,自己写密折写得早了点。 那圣旨是怎么写的呢,有好事者誊抄出来,散布得整个京城都知道。 “擢升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为延绥巡抚,候补军机大臣。 擢升陕西右参政陈奇瑜,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为甘肃巡抚,候补军机大臣。 擢升原吏部主事,赋闲在家的孙传庭加兵部右侍郎为陕西巡抚,候补军机大臣。” 第90章 杨嗣昌是鸡肋吗? “擢升大名兵备道卢象升,加兵部右侍郎为郧阳巡抚,候补军机大臣。 以上四人皆可开府建牙,可临机决断,当地若有民变,可随意处置,无需上奏。 四人接旨后,即原地启程赴任,无需进京面圣。 四人专理当地军政大权,旁人不得掣肘。 所属辖区内,上至藩王宗亲,下至黎民百姓,皆为其所制。 巡按御史和监军太监不得干涉,其军事指挥权。若有异议,可提交奏疏,由朕决断。 四位巡抚,有未尽职责事宜,或心中有疑虑,可随时进京面圣,述职详谈。 三边总督武之望,可坐镇固原,退居二线。 不必亲临指挥作战,做好后勤统筹工作即可。 自接调令之日起,五日内做好交接工作,事不宜迟,克期赴任。 崇祯元年之前,必须上任,朕要尽快看到四位巡抚的入职报告。 钦此。” 这道圣旨据说传到湖广武陵时,当地官府没有什么反应,却又引出一位天启时期,因病辞官的大才。 可惜的是这位大才,并没有纳入到崇祯,第一次人才收集计划中去。 也许是崇祯忘了,也许是崇祯觉得太鸡肋。 总之这位大才,已经坐不住了,急着要奔赴到崇祯皇帝的怀抱。 杨嗣昌在武陵城家中,堂屋内他捧着邸报,神情恍惚,随即难掩激动之情。 仰头大笑,高声叫道。 “啊,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如是哉! 天幸朝廷危难时刻,恰逢英主。 施此千年难遇之大魄力手段,于中流之中力挽狂澜。 我辈空自嗟叹,不积极参与,投身其中。 一旦错过,恐成生平憾事。” 杨嗣昌转向对面稳坐太师椅的杨鹤道:“爹,国朝革新在即。 我等有用之身,岂能枯坐家中,守这无谓之病。 以儿子看来,不如立即动身去京城。 皇上中兴英主,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届时必能想起你我父子二人……” “狗屁,说的什么胡话? 什么大丈夫,什么我辈? 我是你老子,是你爹。 你这混账玩意儿,天天说话口气大的很,怎么了这是? 看了一份邸报,值当得你上蹿下跳,还命令起我来了。 想和你爹,我平辈论交不成?” 杨嗣昌涨红了脸,此时的他也已经四十岁了,却被自己老爹训斥得挺尴尬难堪。 “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儿子的本意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杨家好。” “哼,老夫当然知道。 你平日虽然狂妄了点,但本性还是好的。 但你要记住,上赶子的不是买卖。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和帝王相处,为臣之道,也是在做买卖。 你之前大小是个户部郎中,你爹之前比你官大,是个右佥都御史,巡抚赣南。 现在没有官复原职的诏书,总要有个吏部尚书的调令吧? 两者都没有,这巴巴地去了京城,丢不丢人? 要是皇上正好想起咱爷俩,一人给个官职倒还好说。 若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你我爷俩在京城无事可干,空坐蜡。 那咱爷俩瞬间就成了,京城士大夫们的笑话。 你爹今年也六十有余了,这张老脸,可真就丢尽了。” 杨嗣昌无可奈何,一脸苦笑,说道。 “那爹,以您老之见,现在该怎么办?” 杨鹤并不急着回答儿子的话,而是端起茶杯小口啜饮,他有意磨砺儿子性子。 自己就这一个孤子,还很有出息,杨鹤无时无刻不想多教他一下,做官做人的道理。 可是儿子是个比他还精明百倍的人物,他的拿腔作势,故作深沉,在儿子杨嗣昌看来,显得特别幼稚。 无奈这是父为子纲的时代,杨嗣昌是龙是虎,在他父亲面前也不能嘚瑟。 父子俩沉默了半晌,等着杨鹤喝完这杯茶,随着茶叶沫子,慢条斯理吐出来一个字。 “等。” 果然不出所料,杨嗣昌心里哀叹。 也不知道父亲大人,将来会不会给自己拉后腿,这样老庄无为的思想,到底是跟谁学的? 难道就以为此处是楚地,无师自通。 那就等呗。 杨嗣昌又不能和父亲分道扬镳,离家出走,自己一个人上京城。 只是这一等,又不知要空耗多少岁月年华? 杨嗣昌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抬头眺望北方。 新君登基,锐意进取,破格简拔人才,这是真正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他自问不比圣旨中任何一个人物差,缺的只是机遇。 希望崇祯皇帝能够尽快想起他爹,这个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 想着他爹,就能想起他。 他和他爹杨鹤可是天启朝,有名的父子档。 天启皇帝当年,用起来那是相当顺手。 真要给他父子俩机会,不比严嵩严世蕃父子俩干得差。 呸呸呸,这是什么比喻手法? …… 其实时间往前拨动几天。 在这道中旨转到内阁时,就已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不论洪陈卢孙四人,为何人也? 一个个,朝中大佬就算有所耳闻,也就是有所耳闻,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单单是中旨里,为他们就任巡抚加码的权柄。 就简直堪比唐朝节度使,汉朝的州牧。 这是要开历史的倒车吗? 自宋以来,强调的的是以文御武,强干弱支。 三权分立,即军权财权政权要分立,打仗可以输,中央乃至地方上必须要三权分立。 明朝应该是政权,军权和司法权的三权分立,反应到省上,就是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和按察使司。 这一套成熟的政体运行体制,已经持续了两百六十多年,不能说毫无纰漏,也是安稳运行。 如今崇祯皇帝,这是要干什么? 培养大明的掘墓人吗? 再则朝堂之上,历来讲究的就是论资排辈,大家都在苦哈哈地熬资历。 这猛不丁的,有四个人像是插队一样,就是插队,堂而皇之的插队。 洪陈卢孙四人,就只因为简在帝心,简简单单就走上了,文臣梦寐以求的人生巅峰。 这是最大的不公平。 皇帝陛下将来如何服众,文臣集团如何安抚,这都是崇祯皇帝以后绕不开的难题。 第91章 作死小能手刘鸿训 最后这到底是,就这四人享受的巡抚特权。 还是以后的巡抚,都是依例而行? 要是以后的巡抚都这样,那大明的天下,可真就变了。 无数人要费尽心机,谋一个东南地区的巡抚干干,当一下这千里侯是什么滋味? 崇祯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嗤之以鼻。 你们这些腐儒想什么臭屁呢? 地方上三权分立,确实是个好制度,崇祯一定会继续发扬光大。 眼下的四任巡抚,只是特事特办,不拘泥于形势。 陕北这个大火炉,都烧了好几年。 胡廷宴这个原任陕西巡抚,也是个会糊弄人的主,每每民变,都会说是零星匪患,旋起旋灭,不足为虑。 典型的鸵鸟心态,骗了别人的同时,也把自己骗得瓷实。 这大火炉眼看,就要扣到崇祯的脑门上了,他还不得抓紧找救火队员。 胡廷宴死就死了,包括那个武之望,死就死了。 哦,不对,武之望是个妇科圣手,他死了确实有点可惜。 他崇祯并不心疼,只要陕西流寇只在陕西乱,那明末的历史走向就会改变。 这洪陈卢孙四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独当一面的帅才。 这历史上是证明过的。 嗯,陈奇瑜差点,性格有点缺陷,太过优柔寡断,狠辣不及其余三人多矣。 他在车厢峡一战成名,也在车厢峡一战陨落。 所以崇祯才会给,他们四人那么大的权利。 什么“开府建牙”。 什么“临机决断”。 什么“随意处置”。 军政一把抓的巡抚,在明末就是超越三司的官职,渐渐变成了常设官位。 陕西周边的四个新巡抚,是崇祯造就的加强版巡抚,更是成为了凌驾当地藩王之上的土皇帝。 只是当今圣上,不怕重演唐末藩镇之祸吗? 午门内阁值班房里,今日是首辅黄立极和稍微年轻的刘鸿训值班。 当值的分票中书今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送来了大批奏疏等着阁老们票拟。 这是应属之义,每天阁老的工作就是这个。 没想到这回分票中书后面,跟了一个小尾巴。 一个小太监手捧中旨,跟着分票中书穿过文渊阁前厅,走过一段长长的游廊,来到了一排四间低矮破旧的内阁值房。 小太监一脸笑眯眯,态度恭谨地把中旨递到刘鸿训手里的时候,刘鸿训就隐约感到中旨的不寻常。 其实自崇祯登基四个月来,哪次下发的中旨都不寻常。 什么记会议笔记,崇祯讲话思想心得体会。 什么制定扶助,年轻低薪底层官员的养廉银制度。 什么内阁五年制。 什么皇上不再勾决死刑犯,除四品大员以上,其余犯死罪者皆交三司各职能部门处理。 什么停发宗亲藩王俸禄暂行条例。 什么对于巡按御史的若干改动方案实施。 什么封疆大吏特殊任命,比如前阵子的四镇督师和鲁豫总督。 每一件中旨,都让内阁和各科给事中头疼不已。 可各要害部位还都是帝党占多数,唯皇命是从。 个别有异议者,比如前阵子的兵科给事中许誉卿,被崇祯亲自下场撵出京城后。 崇祯皇帝的中旨,就已经等于圣旨了,还不允许有增改删减。 这让内阁努力了一百多年,限制皇权的措施付诸东流。 这种皇权泛滥,独断专行的行为,让朝中很多有识之士忧心忡忡。 有识之士之中,就有内阁的青年俊彦刘鸿训。 当他看着满篇能看懂,却怎么看都别扭的中旨时。 心中惊涛骇浪,那是此起彼伏,经久不息,要是有一艘友谊的小船,那是说翻就翻。 刘鸿训觉得崇祯少年皇帝,离经叛道,实在是惊世骇俗。 这样下去,迟早会酿成明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之变。 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甚至悖逆的想法。 这想法并不突兀,甚至有着大明士大夫的优良传统。 这想法就是,崇祯皇帝陛下,现在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搞得满朝文武极其难受不适应。 是不是要给皇帝陛下上上笼头,戴戴紧箍咒。 等他帝王之术弄明白了,懂得和光同尘的道理,再给他卸了笼头,松了紧箍咒。 这个想法实施起来,有一点难度。 崇祯并没有一位像样的长辈在宫中,对他进行训诫教导。 也没有一个像冯保,王安这样心向他们士大夫,文官和外廷的好宦官。 这样,文官集团就失去了影响内廷的抓手。 宦官这玩意,虽说是伺候人的。 怎么能都顺着皇上,要有自己的主见才是。 赶明儿自己想个辙,要给内书房的学习材料里面,添加一点士大夫忠君爱国的感人故事,多培养几个独立有主见,主要对文官有好感的大太监。 曹化淳出自王安门下,勉强算一个潜在盟友,可这还不够。 因为曹化淳对他们有所保留,把对崇祯皇帝的忠诚放在了第一位,而没有把天下万民放在第一位。 眼下能给崇祯加以限制的,只有他们这帮子文臣。 而文臣们必须合力施压,才能让皇帝有所顾忌。 把文臣团结起来,需要一个领头的大佬。 想到这里,刘鸿训的目光落在了黄立极的身上。 他先去后面的值房里,抱来吏部的卷宗查阅。 查阅完后,找到了那四个人,看来吏部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来宗道那个老小子肯定得到了风声。 也就是说,内阁倒是落在吏部后面,才看见的这道中旨。 刘鸿训放下中旨,将中旨推向前方。 他看着前面太师椅上,快要睡着的黄立极首辅,他要测测这个老狐狸的反应。 最近,崇祯责成司礼监和工部,抓紧为内阁值房铺了地龙地暖。 如今年纪越大越怕冷的黄立极,在值房里待着可舒坦了。 “元辅,您看看,这道中旨是不是要驳回?” “哦,刘阁老,这道中旨,你认为有何不妥?” 黄立极没有去接,搁在桌子上那道中旨,他其实早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宫中之前就已经递过话来,说皇上有中旨。 第92章 四个加强版的巡抚,这事通过了 黄立极一向是泥捏的首辅,只要不是太扯,他自然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 而且他对刘鸿训刚才的行为,有点不满。 递给自己中旨,连个屁股都不舍得抬,就顺手放在桌子上推给自己。 把自己这个首辅当成什么,勾栏楚馆中可以笑骂推牌九的牌友吗? 自己这个首辅再是泥捏的,暗弱无比,那也是对皇上来说。 你们这些下属同僚,有敢轻佻无礼的,老夫可不惯着。 搁在高拱,张太岳当首辅的时候,其他辅臣形同虚设仆从,哪个敢像你刘鸿训一样大喘气。 看来到了自己,这个首辅立威的时候了。 “元辅,您看看,这样的中旨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这四位任命的巡抚,圣上赋予的权柄是不是过重? 国朝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下官担心,若是继任巡抚以此为准,恐遗祸无穷,酿成唐末藩镇之祸。 还有洪陈卢孙四人,下官查阅吏部送上来的档案。 四人中除了陈奇瑜是陕西右参政,升任陕西巡抚不算越级提升之外。 其余三人都只是兵备道,督粮参政,还有孙传庭,更只是一个致仕多年的乡绅。 他们三人何德何能,可以骤得高位? 而且四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不足以孚人望。 陈奇瑜三十七岁,洪承畴,孙传庭都是三十四岁。 更离谱的是大名兵备道卢象升,只有二十八岁。 下官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有何特殊之处,吏部对于四人的考核评价,也很少有卓异之词。 下官担心中旨被内阁票拟附议后,朝议沸腾,臣僚们群情激奋。 元辅您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等仅凭陛下一人好恶,年轻小辈得以幸进之途,可万万开不得……” 黄立极摆摆手,打断了刘鸿训的喋喋不休。 “默承忧虑过多了。 圣上任命四人为巡抚,又亲手送利刀于四人。 自有他圣上做事的道理,非臣下可以肆意揣度。 值此多事之秋,圣上锐意进取,破格提拔英才,这本来就是好事情,理应我内阁诸位同仁鼎力支持。 想想万历天启二朝,你默承想见皇上一面都难。 如今皇上肯愿意处理政事,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若是事事都论资排辈,处处都按部就班,则国朝困局何时能解? 老夫身无长处,就是靠着熬资历,舔脸暂为内阁首辅,实在汗颜。 早就想着有天纵英才,一跃而出,帮助陛下救此危局。 可惜老夫不是此等英才,但老夫有一颗愿为陛下识英才,扶英才,护英才的伯乐之心。 老夫才具有限,只能帮陛下做这些琐碎之事。 每每思之,都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心里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报答圣上知遇隆恩? 近日陕西布政司频频上书,恳请酌免本地赋税徭役。 陕西一隅已是连年灾荒,倘若当地官员不勤于王事,民变只在旦夕之间。 这样的地方需要有魄力的年轻官员,怀菩萨心肠,施展霹雳手段。 我等能做的,会做的就是扶这些晚辈一程。 皇上圣明,烛照万里……” 默承是刘鸿训的字。 说实话,刘鸿训这会儿有点懵,黄立极说得头头是道,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一个也没有。 刘鸿训表面上点头称是,内心已经是在骂娘。 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这次中旨看来在内阁是不会驳回的。 六科给事中那边也悬,许誉卿就是一个好榜样,刚立没多久。 通政司更不用说,那就是一个传声筒。 指望黄立极这个奸猾似鬼的老不死,代表文官集团,领头给皇上戴金箍,那是想也别想。 看来只能等到韩旷入阁以后,再做打算了。 可皇上不是定了一个首辅五年任期的规定嘛。 黄立极这老小子还要赖在首辅位置上三年呢,韩旷来了顶多也就是次辅。 那又顶什么用啊? 刘鸿训现在心里很乱,也很烦。 他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 人生中不可说的偶像可是张太岳那样的摄政首辅。 现在这样泥捏的内阁辅臣,做起来真是没什么意思。 在这么一刻钟,刘鸿训觉得人生灰暗无意义。 ———— 就在黄立极和刘鸿训谈话的时候,紫禁城御花园内。 崇祯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内廷非正式茶话会。 一群内臣近臣为了方便,都是从北面的神武门进来的。 如今都聚拢在崇祯周围,在千秋亭里排排坐,等待他老人家给他们解惑。 “他们四人当的巡抚,当然是特例。 其他人想屁吃呢? 没有那金刚钻还想揽那瓷器活。 朕看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尸位素餐,就是眼高手低,空谈误国之辈。 为官蝇营狗苟之术,要多出彩就有多出彩,于经济实务之道上,可谓一窍不通。 圣贤之书可读之,却不可用之。 读圣贤之书读傻了的官员,一辈子也就傻了,只会愚民。 科举取士,必须改革,额,这个朕还没想好,下次再议。 还是说说朝中这些蠢蛋们,不止是东林党。 朕不是说他们的脑子有问题,而是格局框架,思维逻辑上有问题。 用朕的话来说,就是一群没品味,没逼格的玩意。 怎么理解没品味,没逼格这两个词,那就是夏虫不足语冰。 朕站在了更高的地方,俯视他们,才觉得他们个个都蠢,又蠢又坏的那种。 若不是朕有识人之明,朕的格局大,朕的胸怀坦荡宽广。 岂不是要被这些蠢人,牵着鼻子走。 朕承认朕从小没有接受过帝王的教育,是当废物养的。 难道这些蠢货,就真以为朕不读史书,是那榆木疙瘩,是只顾眼前的废物王爷吗?” 崇祯说粗话的时候,内心其实是不痛快的。 如今坐在千秋亭中,看花不是花,看树不是树。 跑到这御花园里散散心,也是散的满脑门子官司。 因为他刚刚处理完,一桩难缠的家务事,不用想,就知道是他的难缠老丈人。 德胜门前的酒楼,充公就充公了,而且自己已经说过狠话,谁来阻挠,乱棍打死。 第93章 内廷非正式会议 清官难断家务事,皇上也一样,穿越的皇上也是一样的。 并不会因为你是穿越过来的,你就能理清这乱麻一样的亲戚关系。 老丈人周奎仗着皇后是他亲闺女,崇祯是真的不敢乱棍打死他。 于是周奎就勇敢地冒头恶心崇祯了。 他崇祯呢,顶多训斥周奎,确实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了周奎。 这太违背人伦纲常了,估计这边杀了周奎,那边就会被文人写成千古难遇的暴君,桀纣所不能及矣。 自从那天老丈人周奎,知道自家新收产业,德云酒楼。 被皇帝女婿以莫须有之罪名充了公,他心疼极了。 待在家里哭天抢地,景泰蓝大瓷碗都摔了好几个,下人侍女也打了好几个。 关键是周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做个生意,刚开始赚钱,小本生意,还没有回本,怎么就惹了皇帝女婿的晦气? 关于皇帝女婿说的,谁来就乱棍打死的话,他没放在心上。 可是他也怕,自己真去找公道,这个毛脚女婿会当面给他难堪。 周奎自己不敢来讨要酒楼,就打发自己两个儿子,崇祯的两个大舅哥周文炳、周文耀并两个儿媳,来宫里装可怜。 他们已经在乾清宫蹲了一会了,崇祯竟然有想躲开的冲动。 后来一想,自己是皇帝,这能躲吗? 于是找了个小太监过去,问问两个大舅子有什么要求? 没想到啊,没想到,周奎真是一个奇葩岳丈。 他竟然试图讨回酒楼,外带还想让崇祯皇帝给他点精神补偿。 毕竟他周奎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妨碍了皇帝女婿演戏。 崇祯气笑了,这个老丈人真是财迷心窍了,酒楼是不可能给他的。 气急的崇祯反而和颜悦色起来。 答应会尽快封周奎爵位,顺便再给他在别的地方,找补两间门面房。 这才打发走了两位大舅哥。 两位大舅哥走了之后,崇祯心想,这吝啬老丈人。 赶明儿找个机会让他得个急症,此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让周奎不死也不能出来理事了,崇祯就有理由,让老实的大舅哥周文炳袭爵当家。 省得这周奎时不时蹦出来,影响崇祯和周后夫妻感情。 本来要是按照崇祯自己的性子,哪管那么多歪歪绕绕的东西。 上去就是贴脸开大。 可想到周皇后那泪汪汪的大眼睛。 想到刚登基那会,自己只身一人入宫,不敢吃宫里的东西,好几天都是靠着周后摊的面饼,才撑了过来。 自己和周后也算是患难夫妻情深义重。 唉,还是要给周后一点脸面,给周家一点体面的。 不然,周后这后宫之主不好当。 还是偷偷弄疯弄病弄残,这个周奎好了,这样省事,也不会有违孝道。 这个脏活,没说的,还是要交给厂卫去办。 ······ 崇祯接着说道。 “东林书社的创始人,顾宪成那副对联写得好。 朕在这里就不念了,你们都懂。 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都是读过圣贤书的。 魏大伴,别躲。 这里边,就属你拖后腿。 你要抓紧点脱盲,没事的时候,勤着点去内书房学习。 四时八节不要忘了,给书房的师傅们送束修节礼。 你之前的老部下,老朋友刘若愚,就很不错,朕还经常请教他呢。 干脆你就认他当师傅。 朕还要多用你几年呢,你可不能一直这样,没有文化可不行。” 魏忠贤心里咯噔一下,他心里有鬼,听着崇祯的话,总觉得是话里有话。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他右手边的刘若愚。 这个昔日的技术部下,听了崇祯的话,一脸笑呵呵,崇祯夸他的时候,他还站起来拱手称谢。 魏忠贤实在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想法,以前竟不知道这刘若愚,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不过杂家这次也是有备而来,不怕你老小子捅了杂家的老底。 想到这里,魏忠贤的心放回了嗓子眼以下的部位,杂家保准今天不会像骆养性,那个愣头青一样出洋相。 魏忠贤看似想了很多,实际上时间只是一瞬间。 他看着崇祯,脸上堆起了菊花一样的微笑,是那种很名贵的黄金菊,泡茶喝,一杯水里放一朵就行。 魏忠贤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他是壮年自宫当太监,嗓音不似一般太监的尖细。 “皇爷就是心细,感谢皇爷还想着老奴。 老奴一定像皇爷说得那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天认识五个字,一年就能认识快两千个字了。 到时候一定让皇爷,刮目相看。” “好好好,朕会等着的,到时候还要看看魏大伴,是否能老木逢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朕要看看魏大伴还是不是吴下阿蒙?” 崇祯和魏忠贤互动一阵后,让下面的人又有点胡思乱想。 崇祯接着说道。 “你们是不知道朕的难处,天下事国事朕要操心,家事朕也没落下。 哪件事都不省心,可哪件事都要去做。 朕一天天想七想八的,为这国事操心,为大明的社稷操心。 哪条路,朕都试着走了,却都只走了一个开头。 在外人看来,那都是没走,或者走岔了。 唉,做人难,做男人难,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难,做一个面面俱到,英武不凡的皇帝男人更难。 骆养性。” “臣在。” 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刚才还在偷笑魏忠贤没文化,被皇上点名。 这会儿没想到自己也被皇上点名。 他赶紧从人群中站出来,来到崇祯面前单膝下跪,聆听圣训。 “外面是不是有谣言,说朕也有昏君之相,行事荒唐至极了?” “回陛下的话,臣未曾听说此等悖逆之言。 如今之大明,在陛下您的精心治理下,内外安定,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乐业……” “听听,朕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想到还是个挺出众的马屁精。” 崇祯笑着,一边指着骆养性,一边和其余人说笑,只是他并没有让半跪着的骆养性起来。 就在大家以为皇上就是打个趣,也是附和着笑起来的时候。 只有几个灵醒的,看出不对劲的苗头,赶紧低头不语。 第94章 所谓的试错成本 果然崇祯下一句,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你这拍马屁的本事,留在锦衣卫屈才了。 朕给你提个建议,不如阉了,进宫伺候朕吧。 你也算尽尽孝心,在朕身边,时时说点平安话,让朕顺顺耳。” 崇祯说话的语调很平稳,听不出来情绪的变化。 说话的内容,却是骆养性承受不住的。 他知道刚才的拍马屁,是拍到了龙脚上。 骆养性再也不敢单膝下跪。 他赶紧双膝跪下,屁股翘得老高,上半身匍匐于地,高声哭喊道。 “陛下,臣有罪,臣该死。” “知罪就好,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哭哭啼啼,成何模样? 朕又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想让你和朕更亲近一些,朕耳根软,也想多听一点四海清平的好话套话。 唉,不要趴在地上了,地上凉。 看样子,你对朕的忠心不够,还是不愿意舍弃烦恼根,进宫全心全意伺候朕。 也罢,强扭的瓜不甜。 在地上哭了半天,看来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就凭你今天的回答,朕其实就想免了你的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使。 朕需要一个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给朕夸赞咱大明如何如何好吗? 你看看,宫里哪个太监,就连那扫地打水的小火者,朕要想听,他们说的都要比你更花团锦簇,吹上青天。 看来现在的你不适合指挥使这个职位,太年轻,朕有点拔苗助长了。 可你是朕亲手提拔的,这么快就撸下来,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以后记住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本分。 到底你是给朕干嘛的? 想好下次给朕,应该怎么奏对? 要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也给朕歌功颂德,那朕的大明江山就很危险了。 快,别哭哭啼啼了。 朕的亲信武官,仿效那女子哭啼,像什么样子。 你家世代都是天子亲军。 你祖父,父亲,外祖父都曾经是锦衣卫指挥使,各个劳苦功高,为大明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朕还是念旧情的,这次就饶了你。 田尔耕,许显纯,你俩干看着,干什么玩意? 你们家老大被朕训斥了,朕看你们两个挺乐意的。 过来搭把手,把你俩的上司搀扶下去,回去让他好好写个思想总结报告,给朕交上来。 朕下一步,还要打算给你们锦衣卫加加担子,让你们扩编一下。 看看你们现在的情况,朕还是有点担心。 锦衣卫,多好的名字啊。 天下到处都是你们的传说,朕不希望在朕这一代夭折了。 好好干,争取让锦衣卫走出国门,走向这大千世界。” 崇祯今天处理骆养性,其实是借题发挥。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骆养性一句话,就发作他,好歹也要给锦衣卫指挥使留点面子,虽然骆养性的回答,让他感到很恼火。 东厂那边已经有反馈,京城里有人引导舆论,暗流汹涌。 都在议论新皇帝崇祯毛躁,胡乱作为,东一锄头西一棒子的,哪有一点治国的样子。 还不如垂拱而治,将国家大政交于有经验的正直大臣,比如东林党的有识之士们。 对于这样的传言,或者说是民意。 崇祯只是一笑置之,典型的东林党人的党争手段。 朝堂上干不过皇上和帝党们,就会引导士林和民间的舆论,借此朝皇上施压,这也是没什么别的招了。 东厂能给他准确的信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却只是泛泛而谈,歌功颂德。 很明显,他还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工作中来。 当初他任命骆养性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 事后崇祯就觉得就有点草率,仅仅是因为骆养性听着名字耳熟,觉得大小是个名人,就任命了。 现在看来,这个锦衣卫世袭的官二代,有点外心和庸碌了。 找机会还是撤换掉,换个听话能干的上来,田尔耕也行,李若琏也可以。 许显纯就差点意思,凶狠有余,智谋不足。 崇祯看着外面的飘雪,时值隆冬季节,京畿地区今年的年景还行,不像陕西那边已经是水深火热,边军和百姓都饿疯了。 唉,他崇祯也不能变出粮食来,还是等等吧,天灾不断,人祸不断,流寇都是妖孽,神仙来了也没招。 只能等,等到死一批,活一批,死的那批中多一点士绅地主官僚,活的那批中多一点良善百姓。 这样可以尽快打破陕西的固有阶层,方便崇祯的深化改革。 这就是陕西未来能设想的最好结局,至于这其中死的人是好是坏,是可怜还是无辜? 崇祯已经管不过来了,他连京畿地区还没整明白呢,哪能绕过宣大山西,把一个陕西照顾得面面俱到。 崇祯处理完锦衣卫的骆养性后,他接着说自己任命的四个加强版巡抚。 这是他很得意的一笔人事调整,必须在这些近臣和太监面前,亮明自己对这四人的态度。 “朕不可能,把真正的人才,手脚都束缚住,带上紧箍咒,还要让他跑得快,跳得高。 这不是强人所难,简直就是反人类。 嗯,反人类这个词是新词。 你们着重记一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违背了人类的正常认知,做出超越人类底线的行为,这些都是反人类。” 台阶下,拿着小本本记得痛快的左都御史,崔呈秀是个好同学,他举手道。 “陛下,那欺君之罪也是反人类了吗?” “可以这么理解。 崔爱卿的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能力很强啊,继续保持。 嗯,朕接着往下说,有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提问。 朕要用人,用对人,这点自由度还是要给的。 朕也敢给。 因为朕到目前来说,还有试错成本。 嗯,试错成本,可以这么理解。 朕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土财主,去个赌场输个万八千文钱的,在普通人家来看,已经是破家之难,在土财主来说,就是稍微肉疼一下。 这就是试错成本。 也就是说,洪陈孙卢四位爱卿,即使在任上有什么重大的过错,朕还有补救的成本,无非是继续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粮给粮。” 第95章 崇祯的用人心得 “朕对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 就是因为朕认为他们是人才。 你们也是一样,有近期特别改观的。 朕会留意,也绝对重用,不会厚此薄彼。 不过你们也不是做封疆大吏的料。 还是留在朕的身边,把京城的水给朕搅浑,搅得没人给朕捣乱。 你们就为朕的新政摧城拔寨,摇旗呐喊吧。 …… 朕对这四人,洪承畴、孙承宗、卢象升,陈奇瑜充满信心。 不要问朕对他们四人,为什么充满信心? 问,那朕就只好说,是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给朕托梦。 剩下的细节内容,你们自行脑补。 脑补,这个词,朕之前就解释过了。 这里朕就不做重复了。 现在提问一下,有谁知道脑补这个词的意思? 那个谁? 许显纯,说的就是你。 那么大块头,躲在最后面,就当朕看不见了是不? 朕不是那瞎家雀。 还认得你许大人是谁? 你就说你会不会? 你搁那扭扭捏捏做什么? 不用猜,看你那傻呵呵的样子,还笑,一准是忘了。 朕也不打你板子,也不罚你的俸禄。 回头找你同僚的笔记,给抄五十遍脑补的含义。 别弄那副愁眉苦脸的苦瓜样,好像朕把你家给抄了一样。 干脆你把脸转过去,朕瞅着心里堵得慌。 嗯,只留着两个耳朵听朕讲,你的眼睛用来赏雪吧。 下面的人,也别笑。 朕这会子没功夫,一个个提问,估计以后也没工夫管你们的功课。 回头朕会派亲信太监,上诸位府上做个家访,一定要隆重接待。 还是说回朕的巡抚。 朕的江山,未来需要他们四人勉力扶持。 他们四人,都有可能是朕未来二十年都能用的上的宰辅之才。 你们都仔细着点,那些阴招暗招损招,不要用在他们身上。 你们是不是担心朕有点太优待他们了,将来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放心,朕虽然读书少,也是知道唐末藩镇之祸的。 巡抚制度还是要被限制的,他们四人只是特例。 而且你们没有发现,四人都是围着陕西的边安置的巡抚,朕在地域上也是有所限制的。 现在的陕西可赶不上汉唐的时候,那么富庶了,养不了太多的本土军阀。 还有这四人都是文臣。 要是武人的话,外廷的文臣们拼着被朕统统外放的代价。 也都要跑来叩阙请对,指着朕的鼻子骂朕,想想那场面,朕该如何应对啊? 嘿嘿嘿。话又说回来了。 武人不可信,难道这些文臣就可信了? 大家都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就会有缺陷。 有些文官更是被一层道德礼仪文章,包裹得好看严实的坏蛋。 一个不小心放纵了他们,朕就成了那提线的木偶,任他们摆布了。 大明现在千疮百孔,处处漏洞,看似每个问题都急需解决。 不解决,大明就沉珂更重。 但朕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文臣说的话,听三分就行了,朕自己心里会有数。 朕其实挺喜欢皇爷爷,万历帝的做法,几十年隔绝内外,不理朝政,只要抓住财权和军权,大局就不会乱。 内阁只剩一人也行,六个尚书没了三个还行。 一大帮子好几届往届应届进士,都滞留在京城,就是不给官做还行。 朕真是服了这个皇爷爷了,估计这些文官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想做老朱家的文官了吧。 天启哥哥也一样聪明,唯一的不同就是你魏忠贤了。 你魏忠贤把文官杀得太狠了,手下的人也是良莠不齐,导致矛盾太尖锐。 黄立极黄首辅,就很像万历皇爷爷时候的首辅申时行。 听话得很,让干嘛就干嘛。 这回能通过四个巡抚的特殊任命,还多亏了他,他的好,朕是会记住的。 黄立极没有东林党那样的臭脾气,为人圆滑得多,还愿意做事,不会闹情绪,给朕甩脸子。 嗯,说句题外话,杨涟,左光斗,黄尊素等东林六君子还是七君子的,是要恢复名誉的。 你们这些当事人,是要有个心理准备的。 特别是你这个被当枪使的许显纯。 干什么坏事,你这个夯货,都是冲锋在前,还喜欢折磨人,东林那六君子得有一大半折在你手里。 你这夯货,听见了吗? 咦,朕看着你的虎背熊腰,似乎更来气,有种无视朕的感觉。 你还是回过头来听吧,这样背对着朕,多少显得你有点欺君。 许显纯,朕给你一句忠告。 你要当心别人当街拿刀捅你,不要觉得荒唐可笑。 因为你可是杀了一个名人的爸爸。 杨涟这样的人,史书上肯定会比你们要出彩,要万古流芳。 可朕却不会用这样的人。 无他,原则性太强,朕又不是他们定义下的仁君圣君。 唉,两者注定不可调和,就如水中莲花,朕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他们希望朕垂拱而治,做个宝座上的泥偶。 朕希望他们事事遵从朕的意愿,围着朕的指挥棒打转。 在属于朕的时代,这样的人只适合教书,嗯,去偏远地区教书。 还是你们这些人,朕用起来顺手,虽然有些人品质确实低下,可朕愿意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过来了,朕就接着用,改不过来,朕就只能剁碎了喂狗。 朕喜欢真小人,不喜欢伪君子。 黄立极,唯一可惜的就是年纪太大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朕就要寻摸个新首辅了。” 崇祯白话了这么多,还没有介绍御花园中,众人在什么位置。 此时此刻的崇祯,在御花园千秋亭子里赏雪。 白雪镶红墙,碎碎坠琼芳,大雪纷飞的紫禁城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黄瓦红墙,被白雪覆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级美感。 千秋亭这个亭子,也是别有洞天的。 亭子周围包上了,一层半人高挡风的帷幔,亭子的中间还有一个暖炉。 其实亭子里,根本不需要这些临时的保暖措施。 后宫里的御花园有很多建筑,在建造之初,本身都是有保暖措施的。 这些保暖措施,甚至比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这后三宫的地龙烟道,设计得更为精妙奢侈。 第96章 千秋亭赏雪叙闲话 就比如眼前崇祯坐着的千秋亭。 外面看着和一般的亭子差不多。 都是四个木柱子撑着个红色琉璃瓦,宝塔尖的宝盖。 其实包括亭子的底座,还有四根柱子加上宝盖都是一个整体。 都是用导热性能良好的白铜,整体浇灌而成。 这个千秋亭本身,是巧夺天工的建筑,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白铜亭子的内里中空,燃有碳火。 因此人坐在亭子里看似轩敞,四面透风,大冷天简直就是活受罪。 实际上,人在其中,温暖如春。 坐在里面的人,只需穿着直缀。 穿多了坐不一会,就会燥热难安,脱衣解帽。 外面大雪纷飞,亭子里十几人看似也在空地之上。 却是身着单衣,不为寒风所动,脸上更无一丝饥寒之色,还有丝丝汗水渗出。 平头百姓若是看见此等奇景。 肯定要大呼小叫,直嚷嚷神仙显灵。 达官显贵们却早已经司空见惯。 此处皇家造景,也不是御花园独有,外面的大宅子里,有的是类似的建筑。 只要有钱有势的人家,请来能工巧匠,什么样的取暖措施都能给整出来。 瑞雪兆丰年,京畿地区真是好风景好天气。 可惜打从崇祯元年起,大明的其他地方,就没有一年没有天灾。 “干旱,蝗灾,洪水,瘟疫”是轮番上阵,不停轰炸。 小冰河时期,明国北方经过数年十数年的折腾,几成鬼蜮。 这是未来老天爷对大明的苛责,却是影响不了现在的御花园好风景。 岁末的京城,迎来了好大一场雪,此雪下了三天三夜。 后花园的植被,被妆点得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钦天监的官员,包括汤若望,都给崇祯帝上表庆贺天降祥瑞。 若崇祯欣然回应,估计后续会有铺天盖地的贺表庆祝。 崇祯关于首辅黄立极的话说完,他随即用手捻起一颗桂圆,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 也许是保留了上一辈子的习惯,桌子上摆着一盘干果点心。 自己吃了,总要让一让周围的人。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礼貌,一种人格平等的处世哲学。 当崇祯顺手一推,把果盘推给旁边的崔呈秀,点头示意他也拿一颗吃。 崔呈秀一愣,随即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不说惊奇不惊奇,但觉心中一暖。 崇祯之前就说,这是一场私底下聚会,不准动不动就跪的大礼伺候。 崔呈秀只好站起身,连连摆手,说道。 “陛下如此厚爱,臣不敢。” “吃吧,多的是。 朕在这御花园里召见尔等,要的就是一个不拘束。” “陛下厚爱,臣不敢不从。” 一番谦让,崔呈秀最后还是拿了一颗桂圆,他放在手心里,没有吃,只是不停地摩挲。 崇祯又端起果盘,让了一圈。 就说了一句话。 “尊者赐,不敢辞。” 所有十几人都拿了一颗桂圆,幸好果盘里放得桂圆多。 不然最后几个没拿到,还挺尴尬的。 众人手中一颗小桂圆,心中一颗小红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人通过这些天和崇祯的相处,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是很庆幸的。 持刀者只要不乱杀人,总会轻易获得一大批死忠粉。 人和人的相处就是这样,总要在细微平常处见真章。 …… “皇爷圣明,陛下圣明。 之前分析东林党和臣等的话,鞭辟入里,振聋发聩。 臣等,奴婢等,回去一定时时诵读,这次记的笔记,保证正确领会其中深意。 陛下实乃圣人之智慧,奴婢们,臣等不及万一。” 许是崇祯的话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共鸣,哗啦啦跪下一大片。 崇祯笑盈盈的看着这些人,里面有九卿之一的都察院御史,有司礼监掌印秉笔太监,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等等。 这些人在京城里,都是跺跺脚震三颤的大人物。 而自己崇祯对他们却是可以生杀予夺,可以控制他们的喜怒哀乐。 这种掌握他人生命,甚至玩弄他人生命的极大权利快感,让崇祯深深迷醉其中。 天下唯一人,海内唯一天。 那人就只能是他崇祯,那天也只能是他崇祯。 这就是他这辈子,唯一奋斗的目标。 “哈哈哈,众位爱卿,大伴。 大家都是自己人。 何须如此,朕不是早说过了,今天是家宴,是私下里聚会,不准跪来跪去的。 都快快起来。” 崇祯让众人起来后,又接着说。 “其实我那皇兄天启做得也不错,就是读书见识没有皇爷爷万历高。 他是内外隔绝了,军权和财权也是牢牢抓住了,大明基本盘也没有乱。 可是世人皆知九千岁,却把他这个正牌的皇帝给忘了。” 好家伙,崇祯说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话一出口,差点吓死台阶下一个老宝宝。 刚跪完的东厂副提督魏忠贤,又越众而出,慌忙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奴婢罪该万死。 奴婢大逆不道。累及熹宗皇帝圣誉。” 崇祯看着魏忠贤又跪在自己面前,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朝外面雪地里吐了一颗果核。 旁边自有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宫女,给他递来了温热的茶水漱口。 等漱完口,崇祯才抬脚踢了一下,已经跪到他眼巴前的魏忠贤。 崇祯笑骂道。 “你这老狗,装什么可怜。 不是说了不让跪吗?你这都趴在地上了。 怎么滴? 朕还说你一句不得。 刚才只是话赶话。 谈起故去的天启皇兄,自然你这老狗是跑不了的。 你俩根本就分不开,朕也不是有意点你。” 被踢了一脚的魏忠贤,别提心里多舒服了 他一脸谄媚,仰头说道。 “说得,说得。 皇爷金口玉言,天下何人不能说得。 俗话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旁人怕是想有这天大的恩德,祖坟三代冒青烟都不够格。 只是老奴担心。 说多了老奴这样的腌臜货,怕是污了皇爷的尊口。” “嘿嘿嘿,魏大伴不识字。 还能混到今天的地步。 靠的就是这张巧嘴啊。” 见皇帝笑了,众人慌忙陪笑。 第97章 不听话的孙传庭 亭子里的气氛愉悦极了,这才是一言堂该有的氛围,多好。 皇帝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多多支持捧场就是。 皇帝一张嘴,臣下跑断腿,这才是君为臣纲。 “魏大伴,你先别退下,朕还有个事要问你。 过来,挨着朕这边坐,崔爱卿,你给他腾个空。” 崇祯又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他还是少年时段。 嘴里不能闲着,时刻都想着吃。 好在崇祯天生丽质,呸,呸呸呸,那是穿越后带来的好体质,怎么吃都不胖。 “魏大伴,朕问你。 孙传庭走了吗? 那小册子让他带着了吗? 他还有什么话要给朕说? 你说他走的时候,怎么也不给朕吱一声? 就这么悄着摸的走了?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着急,你一个个说。” 魏忠贤一脸笑眯眯,弯腰走到了崇祯身边, 他体形很高,像一个竹竿,站的太高的话,多少对周围的人,是一种不尊敬。 接着魏忠贤干瘦的身体,直接扎到崔呈秀身边。 瘦高的身体爆发出洪荒的力量。 把刚才不情愿,只让出半个身位的崔呈秀,给挤了一个趔趄。 “你你你·····” “怎么了,崔大人,杂家不小心碰着了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粗鲁。”崔呈秀不想理魏忠贤了,毕竟以前是父子关系,这突然就一刀两断,他崔呈秀还是有点不适应,慢慢冷处理吧。 魏忠贤见崔呈秀别过脸去,心里得意,咱俩是恢复不了以前的关系了,可杂家见到你,你崔呈秀必须矮一头。 魏忠贤说道。 “回皇爷的话。孙大人已于一天前离京,京营人马他只挑了五百人带走。 他说,说……” “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他说京营人马,如今已经空有其表,看似十几万人马的编制,最多只有七八万的实编。 而这七八万人里,又多是滥竽充数的市井无赖,兵油子,老弱病残之人。 真正堪战者不足两万。 不足两万的士卒中,入的臣眼的只有神机营五百鸟枪手。 臣带走他们,也是为了能到陕西当个教头。 教臣招募的新兵会使用火器,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精兵勇士。 总的来说,京城的安危要是靠京营的话,在臣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崇祯听了魏忠贤有点加料的话。 沉默一会,抬头看看雪景,紫禁城的雪景真的很好看,片片飞雪落在这黄瓦红墙之上。 崇祯看了一会,回头对着众人,先是苦笑,接着就是释怀的轻笑,笑着笑着就是放声大笑。 “到底是朕的白谷啊。 一字一句戳穿了皇帝的新衣,揭开了冠冕堂皇的外表,直击这虚弱不堪的实情。 那是实打实的给朕说实话啊。 可是朕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朕高兴啊! 京营就该这么烂,它本来就该这么烂,烂的和雪地里的烂泥一样才对啊。 勋戚,与国同休的勋戚,靖难之役以来无往不胜的勋戚,现在早就是废物点心了,他们能带出强军来,那才是有鬼呢! 朕原本还以为十七万京营人马,都不顶用呢。 没想到孙卿竟然说还有两万顶用的。 那朕还要感谢这些勋戚,吃相还没有那么难看。 这两万兵里面,孙卿能看中的就只有五百个。 朕可是允他带走三千士兵,他竟然没要这么多。 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哈哈哈哈。” 崇祯笑完,整个千秋亭都安静了。 崇祯也不看别人的反应,示意魏忠贤接着说。 “皇爷,您也不必对京营的事情太过介怀。 兴许这孙大人年轻,之前又是文官。 没有经过练兵打仗的阵仗,只靠着读了几本兵书阵法。 难免有眼高手低,不通实务之嫌……” 魏忠贤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他借着安慰皇帝的话,悄着摸的加料。 魏忠贤被崇祯突然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说话了。 电光石火间,他知道这次给孙传庭上眼药失败了。 上得有点多,被崇祯发觉了。 “魏大伴,你只说朕想问的事情,旁的不用多说。” 崇祯语气很平淡,凶狠的眼神也收了起来。 “是的,皇爷,老奴失言了。” 定定神的魏忠贤,这回变老实了,乖乖做起了传话筒。 “除了五百鸟枪手,孙大人还带走了,您为他准备的五十万两白银的军饷,这些白银都是从内承运库搬出的,王承恩公公亲自监督。 孙大人还说了,臣不需要陕西布政使司衙门,就近调拨粮食和器械补给,年底和户部盘账,抵账这五十万两白银。 臣信不过他们,布政使司必须老实缴纳,他们今年的赋税。 只有这样,臣才能抓住这些人的把柄。 臣会自己领着这五百鸟枪手,押着五十万两白银去陕西赴任,途中自行购买军械招募士兵,听说山西的冶铁所很多,请陛下不用担心军械不足的问题。 他还说,皇爷的小册子,虽是治国良方,然臣思索良多,觉得不适用于现在的陕西。 现在的陕西,藩王、卫所军官、乡绅地主盘根错节,臣孤身一人,做不到以一敌千。 重症用猛药,猛药也需文火熬制。 陕西在臣看来,弊端很多,百姓因天灾人祸,流离失所,看似一团糟,实际上还在可控范围。 臣会静默一段时间,专心清理军屯,与部分当地藩王、士绅、卫所军官达成妥协,从他们手里拿回被侵占的军屯土地。 一边屯田,一边练兵。 这才是首要任务,臣必须训练出一支本地精兵,以为臣手中之刀。 有刀在手,才能所向披靡,才能在陕西实现陛下小册子中的规划。 此规划,亦是臣心中所想。 一年之内,以秦地养秦兵,以秦兵护秦地,这才是上佳选择。 陛下给了臣自专之权……” “不,不,你等会。 以秦地养秦兵,以秦兵护秦地。 朕怎么感觉,这话说的那么膈应,又那么耳熟呢?” “回皇爷的话。”魏忠贤没有回答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魏大伴知道后面肯定有人回答。 果然一旁一直站着不动的王承恩,小心翼翼回答道。 第98章 来自督抚的恶意 “皇爷前阵子召对袁大人的时候。 袁大人也是差不多的话,回答了皇爷。” “哪个袁大人?”崇祯的脑子有点懵,他还没回过味来。 “回皇爷,辽东巡抚袁崇焕袁大人啊,他说过,以辽民守辽土,以辽土养辽民……” 王承恩的话没有说完,就顿住了。 崇祯忽的一下子站起,身上呼啦啦落下一地瓜子。 军阀! 本地化的军阀! 尾大不掉的军阀割据! 什么以秦地养秦兵,什么以辽人守辽土? 都他娘的扯淡,当上了巡抚,就想当军阀 大明十三省,十三个巡抚就是十三个军阀。 朕往后供应的钱粮越多,各地军阀就会越强。 朕还不能不供应,不然建奴和流寇就会要了朕的命,这是死循环死局吗? 袁崇焕想着军队本地化,孙传庭也想军队本地化,这不是偶然,后面的洪承畴,卢象升,陈奇瑜估计也会这么想。 他们又不是愚忠,特别是洪承畴,不大的年纪就已经老奸巨猾。 心里肯定在想,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皇帝陛下给了这么大的权利,已经并肩唐朝节度使了,那不用白不用。 他们是文官,是流官,一段时间后就会调离,可是他们留下的亲信将领,就成为了新的将门军阀,一遇风雨就各个都成了蛟龙。 崇祯想到了这个最可怕的可能,他被这可怕的想法吓着了。 崇祯缓缓踱步,无人敢打扰,众人的眼光都随着崇祯移动而移动。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崇祯听了这句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也许就是先知者的苦恼,知道得太多,却暂时无力改变,比什么都不知道要痛苦太多。 崇祯走着走着,他沸腾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思路也渐渐又回到了正轨上。 不可能,刚才的设想太极端了。 起码孙传庭现在没这个想法。 孙传庭他也就是单纯地思考,如何解决陕西问题。 在他看来,和当地势力妥协,可以安稳清理军屯,编练新的秦军,就是最佳解决方案。 至于以后会不会他成为军阀,还是他手底下的将领成为军阀,那已经是太久远之后的事情了。 做事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计较太多,那就什么都别做了。 袁崇焕就不一定了,他在辽东待的时间太长了,和当地的辽西将门势力牵扯太深。 袁崇焕和满桂、尤世威交恶,有部分缘由,是辽西将门的人在后面鼓劲。 就是他袁崇焕不想当军阀,下面那些暂时上不了台面的武夫,也会推着他当军阀的。 还有辽南的毛文龙,那货已经是事实上的军阀了,只不过山高皇帝远。 皇帝管不着他,他也威胁不到皇帝。 至于两京十三省,其他地区,还是文臣掌控,随时可以动用政治手腕让其下台,而不是粗暴,变数很大的武装清理。 局面还算可控,一切还来得及,一切都还乾坤未定。 理顺了思路的崇祯,恢复了从容,他年轻的脸庞又恢复了旧日的笑颜。 小样,哥是万能的穿越者,时空管理局都没有把哥怎么样,哥还能把几个本时空的土着吓坏了吗? 朕是谁? 朕掌控万物,说赐死谁就赐死谁。 这些子文臣武将被道义所绑,被皇权所慑,哪个敢不乖乖躺平等死? 现在的崇祯不需要瞻前顾后,忌讳对方有兵权,只管大胆走就是。 那些推人下水,喂人仙丹的鬼蜮伎俩,在崇祯身上行不通,他已经私底下实验过了。 朕之力量,朕之体魄,朕之坚硬,朕之敏捷,非人哉,堪比七个葫芦娃。 朕已立于不败之地,何必惶恐不安? 此时早有侍者,已经将地上的瓜子清扫干净。 崇祯重新坐了下来,刚才疾走来回踱步这么久,运动的频率已经远超常人。 旁观的众人都是暗叹,少年天子真是一副好身体,只要不好色,估计能活过吃仙丹的嘉靖帝。 大明终于又能出现,一位长寿皇帝了。 崇祯的身体顿感燥热难当,身上的衣服太多,影响排汗,让他浑身难受。 他顺手摘去翼善冠,脱掉团龙服,只剩一身中衣。 王承恩看到此等情景,嘴唇嗫喏了两下,到底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悄无声息站在了崇祯身后,还招呼其他宫女围拢过来,做个人肉屏风,为崇祯遮挡风寒。 “你接着往下说,魏大伴。 朕考虑了,认为孙爱卿做得对,朕有点想当然了。 为将者,必须有自己的主见。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在陕西,每时每刻都有新情况发生,让他自己见机行事就是。 朕对他的要求只有一点。 告诉他,密折要上的勤一点,朕要及时掌握陕西的最新动向。” “是,皇爷。 孙大人还说。 臣谨记陛下教诲,不会让各地将起未起的暴民,到处流窜成为流寇。 臣也会提防边镇零散逃兵,加入暴民队伍,成为他们的骨干。” “好。 大家看看,这就对啦。 朕的一些话,孙爱卿还是能听进去的,这就很好。 其实朕免了督抚肩上那些个,必须护卫属地藩王宗亲周全的职责后。 他们这些督抚,应该好干很多。” “皇爷圣明,奴婢们也是这样想的。” “唉,孙爱卿就是放不开。 朕多次挽留他,离京就任前,他没有地方住。 朕就想让王承恩,在武英殿给他找个房间住下。 这样也方便他常伴朕左右,朕一些关于陕西方面的心得体会,可以随时和他交流,他也可以尽快领会朕的战略意图。 看看朕设想的多好,朕都已经能够想到以后君臣相处的画面了。 漫漫白雪的千步廊上,朕和孙爱卿两人踏足其上,聊聊国家大事,聊聊家国情怀,聊聊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时间忘了黑天还是白天,忘了吃没吃饭。 这种君臣相得,鱼水交融的场面,这是令史官都要大书特书的画面。 可孙爱卿死犟的很,说什么君臣内外有别,君为臣纲,劝谏朕不要对臣下过分亲密。 朕是第一次被臣下怼的那么狠,没有余地啊。” 第99章 刘懋和陕西的驿卒会骑马 “孙爱卿他自己一个人,倒是拿了朕的腰牌。 这些天他去了六部,去了太常寺,去了五军都督府,去了京营,还去了兵仗局,满京城溜达。 就是没有主动来求见朕,他是非皇命就没再来过紫禁城。 朕的紫禁城是洪水猛兽吗? 朕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还有错了? 临走的时候,孙爱卿就给朕写了一封奏疏,就毅然决然地走了。 陛辞,他懂吗? 你们应该都懂的道理吧? 看来他不懂。 你们听听,大明不仅有奇葩的天子,也少不了奇葩的臣子? 这还有把圣宠,圣眷往外推的臣子。 有句名言说得好。 真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那啥,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永远有恃无恐,就是有恃无恐。 要是换成你们,是不是愿意常伴朕之左右,时时聆听朕的教诲?” “皇爷,陛下圣明。 奴婢们的心思。 臣等的心思,陛下一目了然。” “唉,朕这一天说了几个唉了,有不少是为了孙爱卿。 当然你们能知朕心,朕心也是甚慰啊。” 崇祯在这里说得情深意长,情意绵绵。 下面的太监和帝党近臣们,那可是听得酸水直冒,牙根直打颤。 不带这样玩的,陛下。 正主估计这会子,已经在山西。 正带着五百个鸟枪手和五十万两白银,爬山越岭渡黄河呢。 您在这里抛媚眼,搞煽情,他也看不着啊。 您还是别做了,演技造作不说,咱看着更难受。 “这里,朕还是要表扬一下崔呈秀崔爱卿的。”崇祯话锋一转,拐到了崔呈秀的身上。 “朕想到了边镇的逃兵,会和陕西内地的流寇乱民合流,让朝廷剿贼更困难。 崔爱卿又找出了另一个流寇骨干,可能的来源。 那就是陕西各地的驿站,那些精于骑术的驿卒们。 现在的驿卒们,日子也不好过。 驿站经营困难,弊端重重,各地官员家眷拿着堪合,吃拿卡要,自己家占便宜不够,还要喊着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来。 弄得驿站叫苦不迭。 这一点,朕也是有所耳闻的。 南方有一个旅行家叫徐宏祖的,就借他家亲戚家的堪合。 满世界乱逛,走哪都是公款吃喝,吃住都在驿站。 合着朕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冤大头。 你们不必惊诧莫名,朕怎么会知道,南方有一个叫徐宏祖的旅行家。 这个徐宏祖,朕对他的行为是肯定的。 大明就缺少这样具有开拓冒险精神的人。 朕规划的新政,不能少了这样的人存在。 那个谁,田尔耕。 你记一下,抽空派人去南方寻找一下这个徐宏祖。 哦,对了,要是不好找的话。 他另一个名字叫徐霞客,朝霞的霞,客人的客。 这个名字应该名气大点。 找到他,告诉他。 就说是朕说的,亲戚家的堪合不要用了,来京城吧。 朕给他一个特殊的皇家通行证,全世界他都可以免费吃喝。” “是,陛下。 臣领命,等出了宫,就吩咐属下去办。” 田尔耕挺激动的,陛下终于想起了他这茬。 被陛下想到还能用到,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安全感。 之前,陛下一直越过他和骆养性,频频重用许显纯。 他就有点担心,自己会被皇帝遗忘。 幸亏许显纯是个夯货,不太懂得钻营。 不然他田尔耕,更睡不着觉。 “唔,不用那么重视。 你们抽空去,或者到南方公干的时候,捎带脚地调查一下就行。 这个徐宏祖常年不在家,天天游山玩水的,找他就犹如大海捞针。 遇见不遇见,都随缘吧。” 崇祯说得有点口渴,端起一杯参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嗯,还是说回驿站的话题。 徐霞客是个例,其他人这种占皇家便宜的恶习,必须要改。 吃皇家粮的驿卒们,也是因为这个吃不饱饭啊。 可是朕也不能全怪,那些官员家眷,谁叫咱老朱家给人家,发的俸禄那么少。 家境殷实的官吏或者贪官污吏,还可以接受不占驿站的便宜。 那些个清水衙门的官吏,或者真正的清官,朕要是取消了他们的堪合特权。 估计他们,连出行上任都困难。 这些弊政,朕会和大臣们慢慢改,要有个轻重缓急的次序。 陕西的驿卒会骑马,这是个优势,是合格优秀的兵源。 可谁也没想到,现在也会成为一个隐患。 唉,说到底还是朝廷没钱没粮。 崔爱卿不愧是当过兵部尚书的人。 总是能在细微处,察觉到隐患的苗头,值得表扬。 而且朕相当肯定,崔爱卿的职业道德素养。 你们可能不知道,前阵子孙爱卿和崔爱卿闹了点不愉快。 孙爱卿可能曲高和寡一点,看不上崔爱卿这样的下里巴人。 这有什么,是人都有个性,话不投机,那就私下里不说话就是。 但崔爱卿手下的一个御史,知道了这件事后。 就自作主张,义愤填膺为上级打抱不平,参了孙爱卿一本,罪名叫什么来着? 哦,叫大不敬,藐视上级官员。 挺大的帽子扣下来,那时候还是白身的孙爱卿,恐怕是承受不起的。 这御史也是多事,本来就是一个小误会,他非要往大了整,朕深恶这一点。 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手心手背都是肉,也都是一个锅里混饭吃的同僚,何必闹得不愉快? 要是当初朕大搞党争牢狱,估计现场的各位,剩不了几个。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陛下,一片君父慈爱之心,臣等感念不止。” “好了,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感谢,好好给朕办差,比什么都好。 朕知道这件事后,就主动做个和事佬,派人传话给崔爱卿。 崔爱卿当场表示,自己深刻醒悟,仅用时一刻钟,就知道自己有多么重大的,失察过错。 崔爱卿果断挥泪斩马谡,把那个弹劾孙爱卿的御史。 一个害群之马,一颗老鼠屎,踢出了都察院十三道御史的队伍。 朕对崔爱卿再次提出表扬。 朕要的就是,这种对事不对人的工作方法。 大公无私,崔爱卿当得起这四个字。” 第100章 崔呈秀的新官话 崔呈秀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驿站的事情,说句实在话,他并不想贪这份功劳。 经历过生死劫的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功劳有时候不好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至于手下弹劾孙传庭的事情,完全是崇祯皇帝在给自己留面子。 他可还记得,当初那个给皇帝传话的小太监,那冷冰冰的死人脸和更加冷冰冰的语调。 “崔大人,关于你们都察院弹劾孙大人的事情。 杂家只是一个传话的。 你只要回答允还是不允即可。” 那冰冷刺骨的话语,至今还在崔呈秀的脑海里回响 。 他敢不壮士断腕,丢车保帅吗? 崔呈秀赶紧起身拱手道。 “陛下,驿卒之事,不是臣的发现。 臣的手下有一御史叫刘懋,此事是他首创。 此人精明强干,年富力强,关键是很有责任心和主人翁意识。 他在做好御史本职工作的同时,还抽出宝贵的业余时间。 专门研究过大明的驿站体系,刘懋有一些独特的个人见解。 臣听了都觉得见解不凡。 刘懋还准备近期,将他的观点整理成册,写成奏疏,呈给陛下御览。” “好,好。 崔爱卿做得好。 崔爱卿,你这新话术说得也很棒,朕要给你点个大大的赞。 看来你平时听朕的讲话,听得很仔细,笔记也做得很好。 朕早说过,只要肯下功夫,都是汉字,都是老祖宗教的。 怎么朕说的话,多出几个新词,又不是外语,你们就那么难明白呢? 看看崔爱卿,不仅能理解朕说的话,还能融会贯通,活学活用,和朕对话的时候,自己也用了新话。 什么责任心,什么主人翁意识,这都是朕说过的词,他能张口就来,毫不生硬。 了不起啊,了不起。 你们都是心中有懒惰的情绪,这个要不得。 你们都要向崔爱卿学习,下去后找崔爱卿请教。 做好一个部门的主官,就是要本职工作做好的同时,也要统筹全局,照顾到下属的进步。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百步之内必有英才。 何况这里是京城,是首善之地,必是英才汇聚之地。 而大明缺的不是英才,而是像崔爱卿这样大公无私的伯乐。 只要你们个个都是崔呈秀,朕的身边会涌现出多少,像刘懋那样的青年俊杰? 大明何愁不中兴,朕又何惧东虏? 等那刘懋上了关于驿站的奏疏,朕御览后,觉得有推行的必要。 你和刘懋,都重重有赏。” “臣谢主隆恩。” “行。朕等你和刘懋的好消息。 魏大伴,以后孙传庭那边的暗线布置,就由你负责。 朕知道你和他之间,也有点龌龊。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士大夫,看你这个前朝大太监还活的那么滋润。 他心里气不顺,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年纪大,多多体谅一点。 你能体谅他,就是在体谅朕。 好好,魏大伴,不用站起身,也不用跪。 朕说的话,都很直白,也是心里的意思,你们这样理解就是,不要多想。 朕爱才,也要让才爱朕才行,这样朕住的紫禁城才能固若金汤。 其余三位巡抚的事宜,也都照着孙爱卿的例子去办,不用派监军太监。 他们四人都有密折上奏,上达天听的途径,这是他们候补军机大臣的权限。 唉,四个巡抚,一人五十万两白银,朕的内帑又是,两百万两白银没有了。 这样花法可不行啊,朕得赶紧想辙了。 毕自严那山东老抠,朕怀疑他毕家就是国朝初年,从山西洪洞县老槐树下,迁徙到山东临淄的山西老抠。 你们都别笑,这事情有很大的可能。 朕下一个命令啊。 让那帮没事干的翰林院和詹事府的人,去考证一下。 调查考证的结果,到时候一定要公布出来,给朕和诸位臣工乐呵乐呵。 这难熬的日子,朕要懂得自娱自乐,也要会找乐子。 这样才能保持良好乐观的心态,去应对未来更苦难的岁月。 你们这些人,也要学学朕,保持好乐观的心态。 天天绞尽脑汁,搞阴谋诡计,不是治国理政的正道。 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反算了卿卿性命。 朕信奉的是强权至上,实力平推,堂堂正正的阳谋。 …… 毕老抠的户部国库里,朕是一点银子也掏不出来了。 再去要,朕就有点没皮没脸了,估计毕老抠也要赌气给朕撂挑子。” 崇祯说到这里,语气中充满了自嘲,做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可是很仁慈大度了。 可他这种仁慈大度,在场熟悉他的大臣们也知道,这也是分人的。 要是换成吏部尚书来宗道试试,敢跟崇祯硬顶,崇祯绝对毫不留情,换了他再说别的。 有的位置非这个人不行,别人玩不转。 有的位置,谁来干都一样,排队候补这个缺的人员,能从棋盘街排到正阳门。 …… 这时候千秋亭里的气氛,已经很轻松了。 大家都是宦官和帝党近臣,崇祯说的话就是他们要说的话,没有什么冲突。 崇祯说到缺钱了,也就意味着他的自说自话要结束了。 下面就是谈如何挣钱的环节,他们这些帝党前阵子,为了交赎罪银,已经掏的干净的了。 大家都是只有一成家产,对皇帝,对大明国都是问心无愧的。 比较一下外面的勋戚和文官集团,他们就是充满高尚道德情操的大明基石,柱国之臣。 当然这种充满,高尚道德情操的捐款行为,也是被逼无奈的。 要是单论结果的话,不管被逼还是主动,你就说是不是充实了内库,是不是讨了崇祯帝的欢心? 而且一千多万两的赎罪银,还把崇祯帝养成了,现在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 现在他们是干净了,崇祯快花光了赎罪银,又缺钱怎么办? 这就需要崇祯自己把目光投向何方,如何从别的地方再挖钱,就和他们这些帝党没有太大相干了。 反正崇祯怎么弄,他们这些人跟着附和就是。 其实他们这些帝党,心中最阴暗的想法就是。 第101章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 爷们已经没钱了,你们外面这些当官的,不当官的地主士绅们,也统统都不能好过。 爷们是贪污腐化了,你们文官和勋戚,还有后面无数个乡绅地主,就一个个是圣人蛋。 里外都光,一文钱不贪,一点也不鱼肉百姓,兜比脸都干净? 爷们要是信了这个,那还不如相信风月庵里的尼姑,红尘寺里的和尚。 都不拉皮条,专心念经礼佛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破财才是真的快乐。 这些人现在就看崇祯皇帝,下一步有没有这个魄力? 更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方法和技巧? 可注定今天会让他们失望。 崇祯下一步会谈如何挣钱,矛头却不会对准外面那些待宰的羔羊。 羔羊们也有角,也会顶人,而且双眼邪恶,四肢有力。 成群的羔羊造起反来,也是能顶死人的。 崇祯现在没有太祖爷的实力,他就先不用太祖爷的宰羊术。 挣钱的方法有的是,何必找最难的方法。 …… 京城之事说尽,暂且一歇,说说那四位新鲜出炉的加强版巡抚,接到圣旨后的反应。 他们四人,也许要经受史书上,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圣旨。 接受从来没有的帝王对臣下的礼遇。 未来进京述职的时候,也许会遇到令他们瞠目结舌的崇祯。 他们现在乃至未来的反应,一定很有趣,不是吗? 崇祯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慢慢地影响着大明的中枢机构,和委派各地的精英督抚。 也通过他们影响这个老大的帝国,改变着她滑向深渊的运行轨迹。 自古以来,在这片伟大的中原大地上,自上而下的改革,统治者必须对改革矢志不移而且要长寿,具体的施政者就会心无旁骛地去实施改革措施。 这样才能让这个老大帝国,跳出两千多年的窠臼,追上大航海时代的辉煌晚宴。 这样的改革,才是最有效果和深入人心的。 …… 陕西西安城钟楼附近的南院门,是陕西布政使司衙门所在地。 六朝古都西安城,洗尽繁华后,在明朝已经只剩落寞和沧桑。 唯有古老坚固的城墙,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西安城现在只是,明廷的西北军事重镇,西北地区最大的城市。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好提的了。 午时,钟楼的铜钟被人敲响,洪亮沉闷的钟声响彻整个西安城上空。 冬天的西安城,永远少不了呼啸北风的陪伴。 呜呜呜呜呜呜的风声,永远是老秦人刻在骨子里的旋律。 北风卷地白草折,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 这里的沙尘暴比之京城更甚。 京畿地区今年瑞雪兆丰年,而陕西全境多年干旱,庄稼不收年年种,秧苗干枯在地里,满脸刻满皱纹的老农们,还是想尽办法去补种。 为了种子,为了水源,去变卖家产,去卖儿卖女卖妻,只为了保存来年,那一点能接着活下去的指望。 等一切都卖完了,老农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流民,或者无声无息消失在逃荒的路上,或者被贼寇裹挟,成为炮灰的流寇。 总之家园已毁,人命似草贱。 而住在县城,府城或者堡寨的地主老爷们,顶多哀叹两声,年景不好,收的租子不多。 他们不会关心佃租,他们田地的老百姓的死活。 至于那些自耕农破产了才好,这样他们可以低价收买他们的土地房屋和牲口。 贱民就像荒地里的野草,佃户去了旧的,就会有新的补上来。 一切都不会影响大局。 只是他们没想到,一个王朝的轮回,就在他们一点点兼并土地的节奏中,慢慢推进。 而两三百年一个大轮回,他们太安逸了,没计算好时间差,注定要成为端上桌的羔羊。 陕西全境会在未来,重新大洗牌,他们这些地主士绅会跌落尘埃,成为贱民的粮草。 ······ 今年的老天爷,对陕西还是格外垂青,天天刮风不下雨。 似乎要将,整个黄土高原上的黄土吹下来,填平渭河谷地。 在大自然的淫威下,明朝百姓的苦难又何足道哉,简直渺小如尘埃。 布政使司衙门,后面一个不知名的四合院子中,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天启七年腊月初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克期赴任。 钦此。 崇祯皇帝朱由检。” 这是一个稍显稚嫩的年轻人的声音,圣旨也是书,说是朗朗的读书声并不为过。 少年的声音高亢愉悦,还带着变声期少男特有的沙哑和低沉,烟熏嗓是矣。 换个说法,就是公鸭子在嘎嘎叫。 那声音透着高兴狂喜和不可置信,还有一种即将诞生的膨胀,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气势。 “再念。” 许久,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缓,不急不躁。 “天启七年,腊月初六。…… 擢升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升为延绥巡抚,候补军机大臣。…… 钦此。” 第二遍念完,少年有点气鼓鼓,也有点怀疑。 大哥当上这从四品督粮参政已经两年多,天天听算盘珠子啪啪响。 是不是听力受损,轻微耳聋了? “再念。”洪承畴的声音依旧平稳有力。 这回洪承畯明白了。 他有点无奈,他不傻,已经看出来大哥是在磨砺他。 没说的,肯定是怪他念圣旨的时候,得志便猖狂。 长兄如父,父亲死得早,洪家家道中落。 大兄一边读书,一边帮助母亲傅氏做豆干卖豆干。 无奈还是家境艰难,被迫辍学。 幸而遇到洪家长房帮助,洪承畴才得以继续进学,于二十三岁考中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 从此开启了官宦之路,一直到今年三十七岁。 洪承畴已经当了十三年的官 ,从刑部主事到地方参议,学政主官佥事。 始终是不温不火,原地踏步,在中下层官员徘徊。 洪承畯打记事起,洪家家境已渐好。 他没有父亲的印象,只有大兄那一板一眼的行事规范,和大兄那一张死板至极,吓死人不偿命的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府建牙·····任意处置······以慰朕望·····” 第102章 接了圣旨,两股战战的洪承畴 洪承畯这回念得,已经是毫无情绪,古井不波。 念完诏书后的洪承畯,小脸绷得紧紧的。 只有十六岁的他,也有点小情绪了。 洪承畯一言不发,等待大兄发落。 洪承畴坐在书案前,轻轻翻动关于粮草转运的账表册,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根本就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的胞弟,只是觉得屋里没有了声音,洪承畴继续低声道。 “接着再念。” 洪承畯这回出离愤怒了,他一股无名业火腾的升起。 大兄这是明显在找事,磨砺人也不是这个磨砺法。 大兄忘了阿母,临行前的叮嘱吗? 阿母让他照顾好自己,带在身边多长进,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对得起阿母的殷殷期盼吗? 等什么时候回了,福建老家泉州南安,自己一定要找阿母,告大兄的状。 想到这里的洪承畯,瞬间心中有了底气,他也是和兄长犯了驴脾气。 好呀,你让我念我就念,我念它个一天一夜,念它个海枯石烂,你让我停我都不停。 就这样不停念,把我的嗓子念坏了,看你怎么和阿母交代。 于是,屋子里又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比之前两遍声音更大,几乎一字一顿,底气更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屋子里除了兄弟俩,还有个第三人存在,他就是洪承畴的幕僚谢四新。 此时的谢四新,正躺在躺椅上悠哉地晃荡着,手里还拿了一本带绣图的话本在看。 刚才实在是,这边动静太大,他抽空看了一眼这兄友弟恭的一幕。 那真是让他哭笑不得,真是倔驴不单个,一来就一窝。 谢四新很少看到,在外面威风八面,面面俱到的东翁,在居家的生活中,会有难以想到的另一面。 谢四新缓缓放下话本,直摇头叹息。 兄弟两人,他都叹息。 叹息兄长太用心良苦,事事都想教育弟弟,读个圣旨还能想到,磨砺弟弟的脾性。 叹息弟弟知道兄长用心良苦,犯了倔脾气。 一道圣旨念个不休,这圣旨又不是圣贤书,读个百遍,还能读出花来。 一件好好的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之事,让这兄弟俩整得挺别扭。 这样的拧巴局面,看来只能他这个外人来解开。 谢四新缓步走到弟弟洪承畯的面前,轻轻抽走了他手中的圣旨,也打断了他朗朗的读书声。 洪承畯一脸疑惑地看着谢先生。 谢四新没有说话,他捧着圣旨,也是细看了一遍。 之前虽然听了多遍洪承畯的口述,知道了个大概。 然洪承畯负气之言,情绪太多。 听者反而没有在意圣旨的内容,只在意读者的情绪值了。 谢四新边走边看,等来到洪承畴的书案前,圣旨也已经看完。 他对着洪承畴展颜笑道。 “东翁,原来圣旨上,是这天大的喜事。 学生大清早还纳闷,这衙门后面那么多官宅院子,都没有喜鹊叫。 唯独东翁的院子里来了许多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想出处竟在这里。 学生恭喜东翁,就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如此大喜事,该开宴痛饮庆贺才对。 何必过分苛责令弟? 学生也看出来令弟喜出望外,继而忘形,然少年人本就难以定性,这是人之常情嘛。 东翁此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洪承畴此时终于审阅完,书案上那本厚厚的账表册。 他合上账本,抬手示意谢四新不要再说。 洪承畴起身离开书案,缓步来到胞弟身边,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唯一的胞弟。 现在这个胞弟还是和倔驴一样,只是不敢和自己对视,但是脖子还是梗着的。 “心静了吗?” 洪承畯沉默以对。 “你不是接圣旨的人,为何表现得比我还要张狂,失态,目中无人?” 洪承畯心里嘀咕,你这不是废话吗?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况我是你胞弟。 我不高兴,我还哭不成? 只是这样赌气的话,他到底还是不敢说出口。 “知道我为何,让你不停地念圣旨吗?” “不知道。”洪承畯这次是回答了,只是还有点赌气。 他能隐约猜个大概,却是就说不知道。 洪承畴也没有生气胞弟的态度,继续平静的说道。 “因为我之前也如你一般。 今天清早在布政使司衙门,我接到圣旨后。 我告诉你,我当时是什么感受?” 说到这里,洪承畴平静如水的神情发生了变化,竟然有点痛恨难过的表情浮现在脸上,这吓了弟弟洪承畯一跳。 “我比你整整大了一旬还多。 多出来十几年的岁月,简直是活在了狗的身上。 我竟然和你现在得知圣旨后,简直是一样的反应。 我深恨这样的自己,无序茫然失控。 当时我脑子里熟读的经史子集,关于修心养性的圣贤之书,早就忘了干净。 我捧着圣旨狂喜不已,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圣人在上,老天有眼,我洪承畴总算熬出头来了。 面对上司同僚的恭维,我失去了往日进退得体的分寸。 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不知说了多少狂悖无礼的话。 这些狂悖无礼的话,比我自入官场以来,十几年加在一起说的狂悖无礼的话,还要多的多。 若我明天还在这布政使司衙门里干,那些上司同僚能笑着把我玩死。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的内心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狂生,敢小觑天下人,更看不起身边这些蝇营狗苟的上司和同僚。 似若偌大个西安城,已经装不下我这个大才。 我的内心告诉我这没有错,可我不该表露出来。 回家的路上,我心中还是不平静,不由自主默念了无数遍圣旨的内容。 我常自诩,虽不及西汉韩信张良的文韬武略,也该媲美陈平周勃之流。 对于目前的官职待遇,常有不平之气。 然大事临头,大任在肩,我慌了,我狂了,我变成了另一个不认识的狂生。 我这才发现自己心境的脆弱,能力的微弱。 想想也是啊。 我朝论资排辈,我洪承畴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第103章 王二不足为患 “我一个常年厮混在刑部,学政,粮运的佐贰之官。 有何资格和能力,能做这正三品的延绥巡抚? 能做这代天子牧守一方,独揽一方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 那圣旨我是越念越心虚,越念越害怕。 怕自己不行,怕辜负圣恩,更怕一脚踏错,满门抄斩。 那从天上飘过来的圣恩,我根本不知道新皇上是怎么知道,这陕西有我洪某人这号人。 圣上的恩情,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一路汗出如浆,几乎不能,迈进院子的门槛。 你俩不知道,我是用双手提着自己的双脚,一步步跨过门槛,将将才挪进屋子里的。 这样的我很没有出息,是吗? 我的弟弟。” 弟弟洪承畯没有想到,大兄会对他说出这番话,也没有想到看似沉稳坚强的大兄,接到圣旨的反应,会如此不堪。 想想似乎比自己还要不堪。 现在这无所不能的大兄,问出这种话来。 是在寻求自己的安慰吗? 洪承畯抬头看着大兄的眼睛,那眼睛里有迷茫,害怕,痛苦和烦闷。 他不知如何开口,又觉得必须立即说点什么,才好解开大兄的心结。 大兄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对,很危险。 于是弟弟洪承畯口不择言,说了一句废话。 “哥哥,你和我说话,不是应该自称为兄吗?”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算是石破天惊的反问句。 洪承畴嘴角一抽,脸也有点发木。 没想到胞弟,会给出自己,这样的回答? 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现在是纠结为兄,自称什么的时候吗? 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被胞弟这一句不合常理的回答,也确实触动了洪承畴,现在拧巴钻牛角尖的心境。 洪承畴心想,一个圣旨,自己闹这一出,至于吗? 自己是不是思虑太多,又犯了劳心者过度反复思考的毛病。 费尽心思想来想去,实际上一件事情也没有发生。 洪承畴不再理会胞弟,转身走回书案。离开时抛下一句话。 “十几岁的年纪,为兄还是高看你了。 你小子到底是个小子,说话不着调。” 洪承畴说罢,留下气鼓鼓的弟弟,坐回书案前的太师椅。 此时他的神情已是从容。 谢四新走上前开口道。 “东翁何至于此? 这不是好事吗?” “文弱何出此言? 难道看不清本官现在的处境吗? 本官为什么对阿弟的骄狂,有这么大的反应?” “学生确实不解,愿静候东翁解惑。” “本官自幼好学,侥幸得到族兄资助,这才中了个二甲进士。 十余年官场生涯,就是在这四品以下厮混,这也是本官费尽心血,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结果。 本官扪心自问自己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靠山。 这样的我,可能一直要在地方上任职,区别无非是富庶的东南,还是贫瘠的西北。 到了东南我就是正五品,到了西北我就是从四品。 等到了五十多岁,满头白发的本官。 会蒙天恩侥幸进京,当个四品太常寺少卿之类的清贵闲职。 这官场本官也就干到头了。 若是在京没有陷入党争,年老不能理事时,就可以向天子乞骸骨,告老还乡。 到时候看看圣上,是不是心情好,能不能临老回乡了,给本官升一级,赏本官一个三品的散官虚衔。 这就是本官回老家,在乡里混吃等死,当个乡绅贤达时,给乡里乡亲炫耀一下的资本。 本官的官场仕途,人生轨迹,未来可能的几十年。 都在本官七年前,去浙江当两浙提学道佥事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清晰预见到。 然而今天一道圣旨,打破了本官如湖面一样平静的官场生活。 圣上超拔本官为正三品的右都副御史,延绥巡抚。 本官一步就跻身朱紫大员的行列。 只是这到底是福是祸? 文弱,本官问你。 如今之陕西三边,到底是什么情形? 你我之间,不需要藏着掖着,你敞开了说。” 谢四新有点错愕,转头他就明白了洪承畴的意思。 他微微点头道。 “如今之陕西,再加上三边长城内外。恰如初冬的黄河冰面,看似平静异常,实际上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只需一个冒失鬼,不知死活踩在薄冰之上,立刻就是全陕西糜烂的局面。 陕西前任巡抚乔应甲,现任巡抚胡廷宴,哦,很快也是前任巡抚了。 这圣旨上说了。” 谢四新举了举手中的圣旨,接着说道。 “一个叫孙传庭的山西人,接任了陕西巡抚,不期将至西安城。 东翁很可能见不到他。 这孙传庭也是个吏部主事,比之东翁还不如。 东翁怕什么? 延绥就挨着西安,说陕西就是在说延绥。 今年七月西安府澄城县,有个叫王二的暴民和他的同乡种光道,带着一帮泥腿子,扛着锄头就冲进了县衙,杀了县令张斗耀,开了官仓,砸了武库。 现在王二在各路官兵绞杀下,已经带着一帮子乱民,窜逃到了渭北深山老林里。 如今看来是苟延残喘,旦夕即毙的下场。 要是知县张斗耀不死,估计又只是一场零星匪患闹事,无关痛痒。 上面的官员,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张斗耀死了,嘿嘿,上一个知县被匪盗杀了,还是嘉靖朝的事。 这张斗耀听说死得极惨,被乱民活活打死在县衙里。 这性质就不同了。 上面的藩臬司道,可再也捂不了盖子,也不敢捂盖子,一个个直跳脚骂娘。 这时候,竟还有那利令智昏之徒,建议报个张知县为国操劳过甚,身体积劳成疾,暴毙而亡。 简直是把朝廷和天下人当猴耍。 现在东翁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是不错。 可惜的是,延绥也是连年干旱,还是边镇重地,又是汉蒙回三族杂居,民风彪悍。 那些欠饷的边军闹起来,再和回回,蒙古鞑靼联合,这才是扑不灭的塌天大祸。 一旦边军加入流寇,陕西三边全盘皆输,累及甘肃四川。” “文弱此言,甚合我意。 我苦恼也是这个原因,这西安府好歹是内地。 南边有渭河和秦岭雪山的溪流灌溉田地,附近的蓝田县,南平县,长安县还算安定……” 第104章 大名小霸王卢建斗 谢四新摆手打断了洪承畴的话,微笑着说道。 “东翁,这些事情虽好,只是与这西安城的官员有好处。 已与今日的你,还有什么关系?” “呃,毫无关系。” “东翁,你还在这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试问东翁,这道圣旨,是你这个为臣子的,可以拒绝的吗?” “不能。本官又不是皇亲国戚,再者,就是皇亲国戚那也是不敢违抗,他们死罪没有,活罪难逃。 至于本官·····” 废话,拒绝就是洪家满门抄斩,只是道理很浅显。 可洪承畴总是转不过来,他心里竟有一丝圣旨也许传错了的期冀。 人总是这样,不愿面对的事情,会有一种鸵鸟心态的爆发。 “东翁不是怕死之人。 所虑者,无非就是没领过兵,没当过主官,更没干过巡抚。 担心自己干砸了,辜负圣恩,使自己多年清誉毁于一旦。 一朝身败名裂,到时候整个洪家都跟着遭殃。” “诚如先生之言。 本官担心的就是这个。 惭愧得很,枉自平日里对先生常言生平之志。 临到关键时刻,实在是对自己信心不足。” “东翁多虑了,我朝历来有以文御武的传统,颇似前宋。 文官领兵打仗,即使偶有败绩,朝廷圣上也不会苛责太甚。 仁宗的韩琦韩相公,好水川一战,轻松断送西军十几万人马,不也屁事没有。 当然我朝也没有那么荒唐,优待文臣太甚。 但总体来说,特别是英宗以后,基本都是以文御武。 不说明武宗时期的王阳明,单单说现在的四镇督师孙大人,鲁豫总督袁大人,还有辽东巡抚小袁大人。 他们三人在领兵打仗之前。 哪个不是谦谦君子,哪个不是只会忙碌,于案牍之间的文弱书生。 只是宝剑藏于鞘中,明珠蒙于暗尘之下,早晚有耀华照于天下的那天。 三人有才,一朝得天子赏识,投笔即能上马领兵,文武咸服。 随即一战光芒四射,天下人共知。 学生观东翁亦是此等大才。 延绥巡抚,学生斗胆敢断言,这只是东翁的起点,拜相封侯才是东翁的夙愿。 学生看这圣旨所说,东翁未立寸功,圣上已如此优渥。 想来当今圣上,是个宅心仁厚的仁君圣君。 东翁日后即使犯错,也只会让东翁戴罪立功,必不忍过多苛责,更不会下狱论罪。 如今天赐良机已来到,又是此等仁君圣君在朝。 君子待时待机而动,此正是大展宏图之志的时候。 东翁存大志之人,不明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道理吗? 何必效仿那小儿女,藕断丝连之态。 在这一隅书房之地,踟蹰不前? 凭白让人笑话。” 谢四新一番话,说得洪承畴拍案而起。 他快步离开书案,执谢四新之手,语带激奋之意,笑着说道。 “文弱跟着本官,实在太过屈才。 君一席肺腑之言,顷刻浇化本官淤积在胸之块垒。 诚哉斯言,快哉快哉! 本官今日许诺。 本官在延绥榆关,开府建牙那一天,文弱当为我第一长史。” 洪承畴兴奋地走了几步,嘴里念念有词。 随即他拿起书案上的登记粮草转运的账表册,快步走出门去。 “文弱,你好生帮我看顾小弟做功课。 告诫他不要以为字写的好看,就万事大吉了。 圣上以后肯定注重经济实务,让他课业上往这方面下下功夫。 本官这就去前面的衙门,把交接做个干净,很快就回来。 陈奇瑜陈大人那边,现在还在陕南巡视。 咱就不等他了,以后再叙关系。 到时候咱们仨,一起去延绥榆林城就任巡抚,去那塞外吃沙子去。 哈哈哈哈,本官牙口好……。” 砰的一声,洪承畴走到门口,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打断。 屋内谢四新和洪承畯转身往院门外看去。 看仔细了才发现,两人忍不住笑了。 新任延绥巡抚洪承畴,到底还是没有迈过去那道门槛。 洪承畴没有意识到他的双腿战战兢兢,没有缓过劲来。 抬腿过门槛的时候,脚面磕在了门槛上,漂漂亮亮地在大门口栽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 ······ 明朝的大名府是冀南的中心城市。和前宋的大名城不是一回事。 这是一座属于明朝的新城,旧城已经被漳卫河淹没,成了一片汪洋。 它始建于建文三年,第五个年头,就被好四叔朱棣攻占称帝。 大名府城墙为砖土结构,周长九里,高三丈许,宽两丈许。 大名府城,形状挺中规中矩的,就是一个四方形,四面各设一门,门外有瓮城。 南北东西各一大街,组成了一个标准的十字形。 来东方传教的耶稣会传教士,若是有幸来到这大明的中原腹地。 他肯定以为这是神迹。 是冥冥中上帝保佑,大名府的人肯定是上帝最合适的羔羊。 其实这只是明国人,也有讲究极端对称的强迫症患者。 十七世纪的西方人,已经开始在全世界,展现他们的自作多情和普世价值观。 大名府城内胡同小巷纵横交错,衙署寺院众多,店铺林立。 在这个军事重镇上,必不可少的就是商人。 商人活跃了经济,汇聚了人流,重要的是军用物资由他们转运,可以省去不少开销。 此时二十七岁的卢象升,就在这里当着兵备道,以山东按察司副使的身份。 大名兵备道,府城之中集司法权,军权于一身的最高长官。 很难想象卢象升这么年轻,就可以当上这样四品实权高官。 相传他是东汉末年大儒卢植的后人。不知道和他升官这么快,有没有关系? 三十四岁的洪承畴从四品,二十七岁的卢象升正四品,真是人比人,不能比,会气死人啊。 卢象升虽为南人,更是一个文人,却是酷爱习武。 天生膂力惊人,手中常用大刀重一百三十六斤,非常人可以抬起。 卢象升举重若轻,舞之虎虎生风,旁人无不惊为天人。 自他当上大名兵备道后,就已经有了明显转武职的趋势。 卢象升带上自家兄弟卢象晋、卢象观、卢象同,家将陈安,家丁顾宪、杨陆凯等人。 第105章 卢象升的天雄军 卢象升和自己的家族,在当地抽调民壮,编练乡勇,讲什伍,所招士卒皆为同村同党同乡同姓之人。 军队之中,素不相识的两人,拐着弯也能聊出亲戚关系来,因此凝聚力很强。 卢象升带着这些团练武装,平时刻苦训练,战时奋勇作战。 卢象升每战必为先,胯下爱马五明骥,手中加强版陌刀,赫然一神威大将军。 催马上前杀敌,无一合之敌。 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麾下天雄军,看见主将如此勇猛,自然各个奋勇争先,以砍敌人首级为乐事。 卢象升的天雄军,其实就是曾国藩湘军团练的雏形。 假以时日,团练成型,配合上先进的火枪火炮,也能成为大明有数的精锐火器部队。 只是这样的团练队伍,也有他本身的缺陷。 战斗力容易走向极端,要么极高,组织性极强,懂得协同作战,互相帮扶。 要么极低,往往一两个怯战后退,会引起大片溃退的连锁反应。 不过有卢象升在,第二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 因为他会身先士卒,披重甲,执重刀,敢替士兵挡下,敌人第一波最凶猛要命的攻击,敢拼死凿开敌阵最厚实的防线。 因此卢象升深得士兵爱戴。 曾有一股响马,约有五百人。 头目叫马翩翩 ,横行冀鲁豫之间,劫财杀人,啸聚山林,官府莫不能制。 卢象升得知消息,率领精兵五百人,从大名府出发,昼伏夜出。 等来到贼寇老巢时,仿若神兵天降。 马翩翩被惊得心胆欲裂,一合也没撑住,就束手就擒。 其余喽啰皆或擒或杀或逃。 昔日冀鲁豫三省绿林中,响当当的好汉马翩翩,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自此山东众响马好汉闻卢象升之名,无不退避三舍,不敢缨其锋。 当地彪悍的民风换了个模样,变得淳朴起来。 卢象升为防夜长梦多,在马上用大刀轻轻一挥,斩下马翩翩的头颅。 斩草需除根,剿匪必杀头目,胁从不问。 这种积年悍匪,心中没有礼义廉耻。 虽颇有勇力,然狗改不了吃屎。 时间久了,此獠有妥善安置,也是受不得朝廷律例的拘束。 故态复萌,抢家劫舍,杀害无辜百姓,接着就是必反无疑。 这样的人,杀了并不可惜,卢象升也不需要这样的人,给自己充当马前卒。 大名府内,现有精兵六千零九十七人,原先七成都是空编。 现在卢象升补齐兵额,半数以上皆是卢象升训练当地民壮所得。 就这卢象升还是意犹未尽,他打算上折子请求扩编军队。 在他看来,五六千人马,要负责三省之间的治安平叛,根本忙不过来。 在大名府,军队都是他说的算,有个总兵也是摆设。 由于军队都是人家练出来的,大明又是文贵武贱。 大名府总兵以下的武官,唯卢象升之命是从。 想想也是,一个武官,连打架斗殴都干不过一个文官,有何面目不服气? 何况卢大人打仗是真往上冲啊。 跟着这样的上司,打酱油的打酱油,愿意上进的跟着上进,卢象升麾下那是文武一团和气。 这一日,大名府城外四十里,漳河岸边。 新立了一处营寨,卢象升正在此处操练士卒。 训练士兵,整顿行伍,本是军中参将游击的职能。 兵备道只需负责监督,制定战略,保证后勤即可。 然卢象升心中对练兵有爱,经常越俎代庖,亲自上手训练士卒。 参将游击也是乐得清闲,跟着卢大人后面打酱油就是。 此刻正值晌午,营寨之中,喊打喊杀之声四起。 高高的寨墙挡不住飞扬的尘土,人声鼎沸,甚嚣尘上。 也不知道这营寨中,藏了多少兵马。 还没到过年,这军营中竟有比大名府城内,还热闹的存在。 卢象升的亲兵将领陈安,此时骑马引着一行人接近了营寨。 当陈安听到营寨内,一片片的叫好声,他就知道这群军汉,和自家主将在干什么了。 “卢大人,天生神威,这一手青龙偃月刀,比之关二爷不遑多让。” “放屁,卢大人应该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吕奉先。 一把大刀舞得寒光凛凛,离得老远,刀风还是让人肌肤生疼。” “好啊,你这兵痞,竟敢咒卢大人是那三姓家奴,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彼想取而代之否?” “你你你,某家要和你校场上较量一番,由卢大人评判,谁输了谁就是谁的孙子。” 很明显,说卢大人是吕布者。 有点心虚,不敢强辩,只好武斗。 “比就比,你这憨货的三脚猫功夫,某家从未放在眼里······” 从京城来此处传旨的太监韩赞周,那是一脸好奇。 他是崇祯信重的大太监,此次给卢象升宣旨就是他来当天使。 这是顺道的事情,过几天他要去接任南京镇守太监一职。 替换掉那个不愿多交赎罪银的杨朝。 顺便把那厮交给东厂番子押回京城,送交司礼监拷饷。 杨朝,一个皇帝的家奴,离皇帝远了久了,竟生出别的心思,确实该死。 “陈将军,营寨里面为何如此热闹? 杂家虽不习兵事,也知道军营重地禁止喧哗,首重肃静。 为何卢大人的营寨,如此与众不同?” 陈安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最初身份是卢家家将的他。 对于卢象升这个实际的主人,也有点无奈。 自己这个家中大少爷,为官已经有七年,按说应该是沉稳有度,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的人物。 就算开始不是这样,这么长时间,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熏,也该成为这样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是百姓眼中,官老爷的模样。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卢象升做人做事,刚猛至极,做事向来勇往直前。 至于原因为何? 陈安猜测,卢象升大体在官场上从未遇过太大挫折。 二十岁中进士,就出任户部主事,员外郎,接着就是现在的兵备道。 六品,五品,四品,一步一个台阶,一两年一个升迁,从来没有碰到过上司和同僚的刁难。 第106章 太监韩赞周 即使是天启年间,卢象升就任户部主事,督临清仓大使的时候。 他也没有阿谀奉承过阉党魏忠贤,可以说不理睬不沟通,仿若一滩臭狗屎。 奇怪的是当时的阉党也没有找他的麻烦。 大概是觉得他官位太小,小觑了他卢象升。 所以卢大少爷在大明官场上,还是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 明明是个文臣,却爱做武将打扮,常手持一百三十六斤大刀。 学那曹操走在大名城内,巡视街道,遍访不法之徒,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按察司副使,管的就是司法刑狱这一块。 大名城内宵小之徒,地痞无赖,纨绔子弟,见之如见阎王。 卢象升走了几圈下来,效果显着。 府城内路不拾遗,治安水平直线提升,商家百姓夸赞不已。 …… 陈安听到韩赞周的问话,赶紧在马上拱手回答道。 “韩公公谬赞,陈安当不得韩公公陈将军的称呼,公公直呼陈安的本名即可。 这件事情,陈安愿为韩公公解惑。 这里也不怕韩公公笑话。 我家卢大人酷爱练兵打仗,经常在营中和士卒们厮混一起,一点也不像个文官大人。 此时营寨中,传来阵阵喧哗叫好声。 想是卢大人在校场比武赢彩头呢。” “哦,竟有此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杂家也来凑凑热闹。 正好杂家手中还有皇爷给卢大人的礼物,算是彩头了。 该说不说,杂家的圣旨,宣的是个时候。 正好借机一睹皇爷心兹念兹的,卢象升卢建斗。 到底是何等风采的人物? 走,陈安,给杂家带路吧。” “喏,韩公公这边请。” 一行人到了营寨辕门,这里看守大门的士兵可没有细柳营的风采。 远远看见是自家卢大人的亲信,陈安将军到来。 他们老早就推开了,挡门的鹿角栅栏。 防守严密的营寨,洞开了大门。 …… 之前没有见过军阵,也没有见过卢象升的韩赞周。 事后是这样回忆,初见卢象升的场景的。 “那天真是冬日里的好天气啊。 一丝风也没有,杂家年轻时候落下的老寒腿也不疼了。 陈安将军是个好人啊,怕杂家累着,又骑不惯那高大宝马。 他要亲自把杂家扶下马来。 杂家岂能让咱大明朝的将军,做这等下贱人做的事情。 杂家推开了他的手,翻身一跃,杂家就下了马。 那马可是大宛汗血宝马,嗯,现在没大宛了。 听皇爷说,那什么阿拉伯的宝马,现在是最高大的。 还得是咱皇爷圣明,谁说世上没有生而知之者,咱皇爷就是。 万里之外的事情,他老人家都知道。 嗯,好像扯远了,杂家还是接着说卢象升卢大人吧。 大名是个好地方啊,那天也是好天气。 下了多天的大雪停了。 刚才已经说天气了是吗? 哦,杂家老糊涂,都体谅一下。 杂家跟着陈将军就进了校场。 没说的,杂家一眼就认出来,谁是卢象升卢大人了。 杂家就用皇爷教的新话术,说一说当时的场景吧。 皇爷的新话术,杂家觉得很好学的。 其实就是大白话,加上一些可以一看一听,就明白的新词而已。 皇爷不是说了吗? 汉语是拥有无数可能,可以不断演化出新词,还不繁琐的象形文字。 不像那些老外用到蝌蚪文,出一个新词就要加一个前缀后缀,加到最后,单词都快成句子了。 皇爷还说了。 咱老祖宗给咱留下的文字,就是以后咱们走向世界的利器。 嗯,扯远了,接着回正题。 温暖的阳光洒在宽敞的校场上。 一群,嗯,好像不太专业。 大约有一千个士兵,都身穿红色鸳鸯战袄,还有穿着棉甲,内里衬着铁片的精锐。 这些士兵围成了一个大圈,圈里面就是咱的卢大将军。 抱歉,这里杂家必须要称呼卢大人为卢将军。 因为他实在是太有将军样了。 杂家看过那么多演义评书,卢大人那形象,是最符合杂家品味的大将军形象。 要不是考虑到大明地方上还没平定。 杂家肯定给皇爷建议,让卢大人上戏台上客串一下,最近京城最火的岳武穆岳王爷的《精忠魂》。 唉,又扯远了,杂家接着说。 陈将军还想让这些士兵,给杂家跪下行礼,让杂家给免了。 皇爷说了,以后不许任何人糟践咱自家的士兵。 再说了,现在大家都在兴头上,杂家怎么能扫兴呢? 前面已经说了,杂家一眼就认出来谁是卢大人。 好家伙,确实好认。 飞碟帽,凤翅盔,山文甲,这些明朝将军的装扮,简直就是为了这个青年将军,量身打造的。 听说卢大人惯用一把重达一百三十六斤的大刀,身姿笔挺,就似那一座铁塔。 铁塔,杂家怎么没见过,托塔李天王嘛。 卢大人自小就天生神力,也和那托塔李天王一样一样的。 他四岁就能举水缸,五岁就扛着大石锁,满大街追混混打。 杂家这可不是道听途说,是卢家的马夫,现在的千总杨陆凯告诉杂家的。 他还说卢大人自小就喜欢耍大刀,父亲不让他耍,让他读书。 后来一个当街卖艺的戏子,差点拿着一把铁片子,就把卢大人给拐跑了。 哈哈哈,这杨陆凯还让杂家不要到处乱说,不然卢大人会发疯的。 杂家是那样的人嘛? 杂家虽是一个没卵子的人,也是个守口如瓶的好汉。 嗯,第二天酒醒了,杂家醒悟了。 自个儿发现杂家确实是这样的人。 杂家是皇爷的奴婢,本来就不是独立的人,不能保守秘密的。 杂家转头就把这些事,写到给皇爷的密折里了。 接着说校场的事,都别打岔啊。 让杂家接着用新话术说。 嘉靖朝大臣争当青词宰相,还排队当不上呢,徐阶那老小子写的青词,说到底还是没有严嵩的好,要不然能被严嵩压得死死的。 咱崇祯朝让咱们说点大白话的新话术,看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卢象升卢大人就够威武的了,他的两个弟弟卢象同,卢象观也不愧是亲兄弟,全身披挂整齐,龙精虎猛。 第107章 蜀王真倒霉了 “还有爱将俞振龙,顾宪,杨陆凯等人,端的是一个兵强马壮。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我大明就是要这样全家忠勇,舍小家顾大家的英雄好汉。 杂家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卢将军对战演练最激烈的时候。 只见卢将军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就如饿虎扑食一样,冲向对面充当对手的俞振龙。 那把一百三十六斤的大刀,在他手里舞得犹如疾风骤雨,迅猛无比。 俞振龙这厮不厚道,他不讲武德,趁着卢象升举刀蓄力的间隙。 这家伙挥舞着长枪,来了一招灵蛇出洞。 那带着红樱的长枪,唰的一下,向卢象升的腰腹部刺去。 那一幕太惊险,杂家看得都要叫出声,这哪里是比武演练? 分明是实打实的战场生死搏杀。 这卢大人自然不会轻易中招,杂家之前是白担心了,可杂家的心真提到嗓子眼了。 只见卢大人侧身一闪,躲过了长枪的攒击。 此时两人战马交错在即,也到了他大刀的攻击范围。 卢大人单手举刀,用力斜劈,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那韧性极好的白蜡杆长枪,竟不是被斩断的,好似被紫金锤生生砸断的。 卢象升毁了俞振龙的兵器,便是得势不饶人。 大刀也不再收起,手腕一翻,大刀顺势转向横削。 俞振龙吃了一惊,来不及调整身位。 他只好慌忙丢掉断了的长枪,两手举盾于胸前遮挡。 可惜这夯货,忘了他自家将军神力惊人,举盾挡刀也是会伤人的。 好一个天生神力的托塔天王,只听卢象升长喝一声。 大刀哐当一声砸中盾牌正面,杂家离得远看不仔细,估计那盾牌也裂了,以后不能用了。 俞振龙撑不住这惊天巨力,连人带马滚倒在地。 外面的士兵看到这演戏里才有的一幕,不禁狂呼将军威武。 杂家也没忍住,给卢将军喝了一声彩。 此时陈安将军推开围观士兵,杂家举着圣旨,为卢将军贺喜。 这卢将军大惊失色,翻身下马,恭迎天使大驾。 啧啧啧,真不错。 卢象升年纪不大,礼数做得很好。 择日不如撞日,杂家没让卢大人沐浴熏香更衣,直接从简接旨。 皇爷最烦这些繁文缛节,杂家也是这样觉得,心里时刻存着对皇爷的敬意,比什么都强。 杂家当场宣读完圣旨后,众人有的高兴,有的失落。 高兴的是卢家家将和家丁们,主将去哪里,他们自然去哪里。 主将高升,他们只有高兴的份。 失落的是那些普通的大名府士兵,他们知道卢象升卢大人要高升了,也要离开他们了。 一个个情绪低落,这年头,要找到一个体恤士卒的主将,那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士兵们刚才的高兴劲,都没有了,校场中死一般寂静。 卢象升也是一脸不忍地看着,自己一天天带起来,朝夕相处的团练。 他也不想离开他们,可是君命难违啊。 这时候,卢象升后面站出来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在卢象升身边耳语几句。 杂家就说嘛,领军的大将身边,哪能缺少这样的狗头军师。 啊呸呸呸,是卧龙凤雏的天才军师存在。 果然那卢象升听了军师几句话,脸上大喜。 然后疾步朝杂家走来,问出了杂家也希望他问出的话。 敢问公公,卑职作为新任郧阳巡抚,蒙天恩浩荡,可以自专在郧阳开府建牙。 不知所带标兵几何,有无限制? 可否自行募兵,调兵? 杂家看着卢将军年轻的面庞,就像是看到了…… 嗯,这个不太好形容。 反正杂家看着很亲切就是。 杂家温言告诉他,圣旨虽没有明说卢大人,可带标营几何人马? 但圣上已让卢大人你开府建牙,管辖区域内军政大权。 藩王以下,任尔自专。 那自然是随大人心意,不必顾虑太多。 卢大人了然于心,不再多问。 他转身对着众士兵俯身一拜,随即大声喊道。 “诸位,可愿随本官去郧阳,另创一番新天地,另搏一番新功绩?” 随着卢象升的话语落下,杂家看到了一生中最震撼的一幕。 比之皇爷在皇极殿登基,午门献俘,百官朝贺还要让杂家感到震撼。 只见那一千名团练士兵,齐刷刷单膝跪下,齐声喊道。 “愿去,吾等愿为大人效死。” 那喊声声震云霄,鸟兽辟易。 那一刻杂家感佩莫名,突然知道了上下一心,如臂使指的意思。 就这样,卢象升带着他训练的三千天雄军去了汉江郧阳,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 杂家是他传奇的见证者,深感与有荣焉。” ······ 明天启七年十二月某日。 大明西南成都府,奢安之乱还在继续,却不影响蜀王朱至澍在此间安乐。 蜀王府也称“成都皇城”。北起东西御河,南到红照壁,东西至东西华门,占地百顷之多,有小半个成都都是蜀王府。 可以说北方兖州因鲁王而兴,南方成都因蜀王而建。 这都是老朱疼爱孩子造的孽。 坊间一直有“北有紫禁城,南有蜀王府”的说法。 蜀王府比之紫禁城唯一的区别,就是屋顶有点绿,碧绿碧绿的那种。 如今蜀王不会安乐了,因为今天蜀王府承运殿议事厅内,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者身材修长,面相长得刚毅之中,自带一股阴柔,他穿了一件略显青白色的鱼龙服,腰悬蟒带。 此人正是现任东厂掌印太监方正化,多日未在京城露出踪迹,没想到早已南下在这天府之国。 他端坐左首太师椅上,下席依次是四川巡抚王维章,布政使李若讷,按察使潘师道,总兵侯良柱,副将张令。 可以说四川境内最有权势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方正化身后站着的是,石柱宣慰司参将秦翼明。 外面承运殿广场上肃然而立,黑压压站了一片的士兵。 则是他麾下的石柱白杆兵,约有两千左右。 这些兵是方正化今日来蜀王府的理由,也是他的倚仗。 第108章 朱由检致朱至澍的圣谕 方正化刚刚复述崇祯的圣谕,此刻正在慢条斯理喝茶。 他留下足够的时间,等待四川文武和蜀王府的人。 其实主要是蜀王对圣谕有什么反应,反应到什么程度? 四川巡抚以下的文武官员,这回来蜀王府承远殿,都是站场打酱油的,主角可不是他们。 圣谕大体内容如下。 “蜀王朱至澍,听圣谕如见朕。 朕这位远支,已经出了五服的宗亲兄弟朱至澎,近日可好? 朕和你虽从未相见,但朕对你神交已久,早就想找个机会可以和你一见。 朕听说,天下王室,蜀王最富,朕从生下来就缺钱,对你倾慕已久。 都江堰浇灌的万顷良田,有七成都是你家蜀王府的。 啧啧啧,蜀王的日子想必神仙也比不上,比之朕更不知滋润多少倍? 这种感觉体会,朕说给哪个地方的老百姓,他们也不相信啊。 他们肯定会说。 皇帝能比不上一个王爷,你别骗俺。俺没读过书,可俺也不是个傻子。 于是朕的心里不平衡啊,都说皇帝富有四海,可朕穷的军队的开拔费都付不起。 于是朕特派厂督方正化来四川,找蜀王以解朕难,也解朕忧。 不知该叫你兄还是弟的朱至澎,你给朕听好了。 朕先说一遍好话,正所谓先礼后兵。 朕的北边不太安宁,欲调石柱宣慰司的白杆兵北上护卫。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调兵就需要一笔不菲的开拔费。 奈何朕囊中羞涩,内帑已尽。 户部国库也是已无一两银子,一粒米,一尺布可以调拨。 朕又闻奢安两处土司还没消停,当地藩臬司道也是没钱。 朕原来不想麻烦你朱至澍。 只是朕已想尽办法,东拼西凑了十万两白银,可朕觉得还是不够。 因此欲找兄弟你朱至澍,化个缘。 朕也不多要,白银五十万两,粮食五十万担,布匹十万匹即可。 想必这一点点财货,比之朕和你的兄弟之情,那是一点也不值得一提的。 若是如朕所愿,则两处暂且安好。 朕在金銮殿做好自己的皇帝,你在承运殿做好你的蜀王。 朕许诺以后的宗亲勋戚改革中,会对蜀王府照顾一二。 若是你蜀王朱至澎一毛不拔。 朕下面的话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那朕就和你朱至澍,做不成什么兄弟了。 你敢给朕哭穷,朕就卖了你的承运殿,充作白杆兵的军费。 让四川的文武,把你一家老小撵出四川。 你爱上哪去当蜀王,就去哪当蜀王,反正朕的大明,没有你一家容身之地。 别以为你也姓朱,朕就会过多迁就你,值此国家危难时刻,有钱的就要捧个钱场,没钱的就要捧个人场。 你一毛不拔,就不配在大明的地面上待着。 朕的这些话,原样都可以告诉蜀王和四川的巡抚,藩臬司道等当地官员。 朕就是要彻彻底底,明明白白表明朕的态度,绝不藏着掖着。 也不会出了什么事后,心生羞愧畏惧,然后找别的臣子给朕顶缸。 说白了,朕的日子不好过,朕就有权利让你蜀王跟着朕一起不好过。 大明是朕的大明,也是尔等的大明,别想你蜀王在后面光享乐,不出力。 以后没有这好事了。 朕言尽于此,汝好自为之吧。 另外,朕提一句建议。 各地藩王,大都锦衣玉食,处在自己的小天地中。 长久下来,都是庸碌之辈。各个视野狭窄,不懂得心胸宽广,更不懂得什么是家国情怀,反而各个都是守财奴。 要是蜀王他们一个个表面上答应了朕的要求,背地里给朕使绊子。 这种事情也有极大的可能。 这样吧,蜀王若肯募捐助饷,派官员和锦衣卫监督,核查数目,数目要清楚真实。 完事后,由四川巡抚衙门给蜀王颁发,一块“忠君爱国”的牌匾挂在王府大门上。 蜀王若死硬不愿捐资助饷,即刻责成厂卫缇骑,护送蜀王进京面圣,说明不捐理由。 到时候朕的宗亲府中,缺一小吏,蜀王可勉力为之。” 崇祯皇帝的圣谕,犹如晴天霹雳,撕开了僻居一隅,苟安于世的蜀王,那骄傲自满的心房。 身穿四爪龙袍的朱至澍,此刻如丧考妣,不对,比死了亲爹亲娘还要难受。 他已经是呆若木鸡,不知身在何方,灵魂早已出窍。 要不是后面有总管太监王和,竭力托住朱至澍那肥胖的身体,这会儿蜀王已经出溜到地上了。 至于四川文武,巡抚王维章以下,对于蜀王的遭遇,态度实在冷淡得紧。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要么闷头喝茶,要么抬头看房梁。 此事说白了,是人家老朱家自己的家事,外人确实不便干预。 再说了,圣上已经说了,四川的府库这些年因为奢安之乱,已经被折腾得没钱了。 现在圣上能想着自己筹钱,帮助白杆兵北上。 而不麻烦四川官府,这对于四川官员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谁不长眼敢聒噪几句,同情蜀王的话。 就怕那厂公方正化,调转枪头,逼着他们掏钱助饷。 到时候才是扇自己大嘴巴子,都来不及。 圣上其实之前有意,让四川官府筹备一批冬衣给白杆兵御寒。 后来皇上觉得劳烦两家,不如只劳烦蜀王一家,这样省事得多,也没有推诿扯皮的事情发生。 官府那边已经疲于,应付奢安之乱了,皇上他老人家就不再麻烦当地官府了。 这蜀王在蜀地已历十三代,除了初代蜀王朱椿可能有点贡献,剩下的蜀王,要说贡献,那真是一点没有。 要说鱼肉百姓,兼并田地,那可都是祖传下来的手艺。 天启初年爆发的奢安之乱,至今已经五六年了。 这蜀王一家依然稳坐锦官城,面对四川贵州的危局,那是一文钱也不出。 蜀地官员对这样的铁公鸡蜀王,也是颇有微词。 如今圣上崇祯帝,朱家的族长来找他朱至澍化缘。 在座诸人无不暗中拍手称快。 总而言之,此刻的朱至澍已经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第109章 忠心护主的长史刘之温 方正化等了半天,茶水都喝了两盏了,那边蜀王还没有一点动静。 他仔细瞅了瞅,还没回过神来的蜀王朱至澍。 心中甚是不耐,莫不是这家伙在给自己装傻充愣,打算拖字诀蒙混过关。 哼,就算今天你蜀王府是块顽石,杂家也要榨出二两油来。 方正化开口道。 “蜀王殿下,您就别愣着了,这样让杂家很难做啊。 皇爷的圣谕,杂家早就已经给您宣读明白了。 可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您问就是,杂家不嫌烦。 杂家不妨再给您说一遍。 若是您都听清楚了,也明白了皇爷的意思。 还请早做决断。 杂家还等着军饷,带着白杆兵回京复命呢。 蜀王殿下,杂家奉劝您一句,看清形势,莫要自误。” 此时朱至澍的魂儿,一直飘在房梁上,也不知道自己在何方? 被方正化阴恻的话语,瞬间拉回到躯壳里,这才算是回过神来。 朱至澎赶紧站起来,给方正化拱手,语带哽咽道。 “这位方公公,这位天使。 小王,小王······” 朱至澍实在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往上数他家十二代先王祖宗们,也是没有经过他这一遭的。 想一想,这都是啥玩意啊? 俺家历代蜀王府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凭本事挣钱养家。 什么时候被真龙,堵上门来要钱要粮? 富有四海的天子本家,竟然舍得放下架子,找自己这个偏居西南的蜀王化缘?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边朱至澍“小王,小王”的说不出来下一句。 那边台下突然冒出来一个蜀王府的忠臣义士。 蜀王府长史刘之温,站在台下,手指方正化,厉声喝道。 “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大明立国两百六十余年,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笑话。 吾只闻天子逢年过节,赏赐各地藩王礼物田地。 不曾听闻有天子派宦官,去藩王处索要财物的事情。 大明十六位皇帝,从未有过此等悖逆伦常的行径。 历代先皇对待宗室亲王郡王以下,都是恩沃有加,妥帖至极。 唯恐伤了宗室亲情,惹得天下非议。 尔等阉宦,肯定是矫传圣谕,肆意捏造圣上意愿,意图离间圣上和蜀王府的亲情关系。 圣上绝不会做出这种违逆纲常,违背祖制的混账事情来。 肯定是贱人作祟,蒙蔽圣听。 在吾看来,尔等就是一群被利欲熏心,胆大包天的小人,乱臣贼子。 简直是把欺君视若无物,尔等如今冲撞王驾,言语威胁辱及·····” 方正化听了一会刘之温的话,见这厮实在说不出什么新意来,竟是些乱七八糟的恐吓之语。 他用细长的手指掏了掏耳朵,轻声细语地告诉后面的秦翼明。 “秦将军,这厮就劳烦你了。” “喏。” 秦翼明身披甲胄,躬身领命之间,尽是金属锵然有声。 秦翼明转身,对外面的白杆兵喊道。 “天使有令,拿下蜀王府长史刘之温,送到天使面前来。” “天使有令,拿刘之温。” “天使有令,拿刘之温。” “拿刘之温。” 随着秦翼明的命令下达,广场上跑出一队白杆兵。 其实也不需要整整一队白杆兵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蜀王长史。 杀鸡焉用牛刀。 只不过是下面的白杆兵官兵也是稀奇去捉拿,一个平时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看他们的蜀王长史大人,拿下他会是什么滋味? “放肆!大胆!尔等贱民,蛮夷瑶侗,要是敢动本官一根手指头,本官一定要请命朝廷,派下天军剿灭。 对尔等老巢洞府,犁庭扫穴。 快快松开本官。 混蛋,你这家伙,绑的太紧了。 啊啊啊啊····· 哪个王八羔子,抓着本官的裆了······” 不一会儿,被绑好的刘之温,让两个白杆兵拖着,非常体面地上了大殿议事厅内,像扔死狗一样,扔到了方正化的面前。 方正化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这个刘之温,瘦小的个子,却有着驴蛋大的胆,敢咒骂天使,反正北方是不多见的。 这名字和国朝初年诚意伯刘伯温,只差一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后人。 可那也不对啊,刘伯温的后人哪有不懂得避尊者讳的道理。 “掌嘴。” 方正化也算干脆,对于一个不愿好好说话的人,自己就需要动用武力,帮他走向好好说话的正确道路上来。 两个白杆兵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收获,一个小兵大着胆子问道。 “天使大人,问一下,小的们需要掌他几下嘴?” “大胆,这是你一个小兵该问的吗?” 秦翼明在后面都气疯了,哪里来的傻大胆,存心给本将军添堵。 方正化倒是不生气,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那个大胆的小兵,他心里在想。 “果然这瑶侗石柱土司的士兵,就是与大明腹地的士兵不一个路数。 作战悍不畏死之外,还有着一股不一般的天真淳朴。 真如皇爷所言,是一群不可多得的好兵。” 想到这里的方正化,脸上的笑容更暖和了。 “小娃子,你想打多久就多久。 杂家耳朵好使,刚才在殿外就听见这厮在骂你们蛮夷。 啧啧啧,按皇爷的话来说,说这种影响安定团结话的人,通通该杀。 这厮猪油蒙了心,敢这样说。 小娃子给杂家可着劲打,打坏了杂家做主,不用你赔。” “好嘞,天使大人,您就受累等会,小的给您展示一下手法。” 胆大的小兵,一听也乐了,根本没看后面自家主将那黑锅一样的脸蛋。 他让另一个小兵抓住刘之温的臂膀,固定好不让其乱动。 小兵那张长满老茧的大手,就开始在刘之温的脸上,呼呲呼呲地操作。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刘之温的老脸肉眼可见地变得肿了起来。 刘之温几次呼痛,奈何小兵扇巴掌的频率太快,根本就呼不出来。 蜀王朱至澍不淡定了,上前劝道。 “天使大人,小王这长史常年在这蜀王府中,与小王相伴,不曾见识过太大场面。 乡下人,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狂妄惯了,还请天使大人看在小王的薄面上,饶他一次。” 方正化看着朱至澍,笑着说道。 第110章 一顿巴掌换来的军饷 “殿下,不是杂家不给您这个薄面,实在是这厮好大的胆子。 蒙蔽圣听,欺君的大罪,说安就给杂家安头上了。 要是他不是王爷的长史,杂家说什么也要让他去见阎王。 这次只是略施惩戒,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杂家是天使,代表的是皇爷,是朝廷的体面,可容不得任何人诋毁的。” “是是是,天使大人说得有道理。 可这秦将军的手下, 下手实在太重,小王这长史怕是受不住啊。” “不急,不急,再等会,也就是再打一盏茶的功夫。” “万万使不得啊,我的天使大人啊,这是会打死人的。” “没事,杂家是习武之人,心里有数,别看现在这厮脸上,跟开了染料铺一样。 其实没什么大事的。” “天使大人,小王不得不规劝长史两句。 听人劝,吃饱饭。 小王的长史虽然在京城不起眼。 可好歹也是朝廷的经制三品文官,你这样打下去,要是有个好歹。 让京城中的御史言官们知道了,就怕是皇帝也很难善了。 小王怕你这个东厂提督,也是承担不起的。” 蜀王朱至澍到底还是急了,长史于他而言,不仅是主从关系,也是多年的好友。 蜀王朱至澍不得不保。 他看出方正化此行来者不善,又是带着白杆兵,又是口含天宪的。 他刚开始示弱,希望对方看着一个亲王可怜巴巴的样子,能生出恻隐之心。 也奢望京城那位,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哪有琢磨自家人钱的皇帝。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真的,蜀王朱至澍的迷梦被打破。 他也是没办法了,不说几句狠话,估计京城来的太监,不知道他南方第一藩王的厉害。 “无妨。 杂家看这个长史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朝廷的经制三品文官了。 看来他和殿下,您才是一家人。 那杂家就可以回京禀奏皇爷,回头再给您换个合适的长史来。 长史可不是殿下您的家奴,是朝廷派来规劝殿下言行举止的 。 哦,还有一句话,杂家忘了给殿下您说了。 皇爷说的,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除了您和王府其他几个姓朱的之外,其他人任由杂家处置。 殿下不想真到那万不得已的时候吧。” 听完方正化这直白无比的话。 蜀王朱至澍是彻底怕了,他没想到远在京城的小皇帝,会对自己的宗亲族人这么刻薄寡恩无情。 自己这个远支亲王,说到底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天使大人,那既然这样,小王求您一声。 这长史也是万万不能再打了,不是为了小王,而是为了天使您的差事。” “这是从何说起啊?” “因为这刘之温长史,是蜀王府的大管家。 他死了,小王也不知道这王府到底有多少钱啊? 财物都存放在哪里,只有长史刘之温最清楚。 小王府库的钥匙,也是刘之温在保管。” “直娘贼,这么关键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快快,那小娃子,别再打了。 真打死了他,你们白杆兵的军饷可就真没着落了。 杂家又不能真抄了这蜀王府,给你们做军饷。” 一向稳重踏实,恪尽职守的方公公,这一刻忍不住对着蜀王爆了粗口。 那长史难怪刚才那么嚣张,原来在这王府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一番鸡飞狗跳,又是松绑,又是请御医之后。 长史刘之温,梳妆打扮好,安安静静坐在了方正化的对面,乖的和一个宝宝一样。 王府的御医医术还是很了得的。 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刘之温鼻青脸肿的样子,就恢复了旧观。 起码表面上看,刘之温的脸蛋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还有点水嫩光滑的。 “回天使大人的话,蜀王府库现有黄金六万五千两、白银五十二万两、小钱、制钱约两百二十万贯。 新旧各色精粮杂粮,共计两百六十万石、牲畜用粮一百五十万石、布匹六十万匹。 其余茶叶矿石珠宝字画之类的,卑职暂时还不好统计。” 方正化笑眯眯道。 “就这些了,刘大人? 你一个人盘点这么多财货。 偌大的王府,会不会有什么遗漏? 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需不需要杂家帮你回忆一下。” 听了方正化的话,刘之温的腿肚子不由自主开始转筋,他强忍着害怕,勉强开口道。 “实在不用天使大人费心。 卑职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些数目绝对真实。 天使大人不信,可以让藩台衙门的账房过来查账。” “不了不了,这又不是抄你们蜀王府的家。不必动这么大的干戈。 杂家之所以使得这些小手段,也只是鼓励一下蜀王踊跃捐输。 之前那样对待长史大人,也是一场误会。 现在误会解除了,大家还都是自己人。 哈哈哈,您说是吧? 蜀王殿下。” 朱至澍脸上只剩下皮笑肉不笑了,被人不远千里打上门来讹诈,还不能还手,这滋味别提多憋屈了。 “天使大人说的是,小王的长史之前实在是目中无人。 如今化干戈为玉帛,天使此次任务圆满完成,算是满载而归。 只是天使归去路程,足有数千里之遥,虽吉人自有天相,然天有不测风云,方公公多保重。 小王提前在锦官城,遥祝方公公一路顺风。” “太客气了,殿下。 杂家一定承您的吉言。 王维章大人,要记得给蜀王府挂一块精忠报国的牌匾。 这制作牌匾的钱,你们官府可能出得起? 好好好,早这样多好,大家一团和气,就把皇爷交代的差事办完了。 非要打打杀杀,那多不好。 那这样好了,关于蜀王府的府库,大家都清楚了。 杂家就拿刚才圣谕上说的,五十万两白银,五十万担粮食,十万匹布,多一点都不多拿。 王大人还得麻烦你,派几个经年能干的账房干吏汇同当地的锦衣卫,一起查清数额。” 方公公差事办好,也不计较蜀王朱至澍那阴阳怪气的话。 “下官领命。下官还得托方公公给京城的皇上和各位阁老带个好。 万寿节不知……” “国丧期间,皇爷这回不准备大办了。你们安心本职工作就好。” 第111章 秦良玉的主意 “山高路远,蜀道难行。 殿下,各位大人,杂家就先走一步,路上还有点别的事情。” 刘之温长史,你将财货粮草交付给,外面的白杆兵儿郎们就行。 杂家信得过诸位。 好了,诸位,就此别过。 有机会大家在京城相聚,杂家给诸位做东,接风洗尘。” 方正化一行人扬长而去,只留下王府的侍卫和两千白杆兵大眼瞪小眼。 蜀王府门前的青石大道上,有清脆悦耳的马蹄声响起。 “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 骑在马上,悠然自得欣赏着成都美景的方正化,问道。 他旁边正是那个傻大胆的小兵。 “回天使的话,小的叫冯紫英。” “好名字,好名字,听你的名字,你好像是个汉人?” “是的,小的是汉人,老家在郧阳府。去年青黄不接,又遭了蝗灾,只好逃了出来,蒙秦老夫人收留······” 秦翼明在后面,看着天使和冯紫英谈话,他的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很明显,这个冯紫英的身份不简单。 作为白杆兵的高层将领,秦翼明还不太愿意让,这个冯紫英接触到朝廷派来的人。 这个冯紫英就是个悬在半空的利剑,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赶巧了,冯紫英上了大殿,秦翼明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有自己那几个千总的功劳。 上了殿不说,还对着方公公说俏皮话,还扇巴掌扇得方公公心花怒放。 “现在看这冯紫英巧笑嫣然,顺杆子往上爬,已经深得方公公的欢心。 那这人今天的行为,肯定是故意的。 我早就跟姑姑说过,这人留在白杆兵里面,迟早是个祸害。 可惜姑姑不听,不行的话,返回石柱的时候,我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姑姑。 请她老人家定夺。” 秦翼明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 东厂的一名档头,唤作贾廷的,来到了方正化身边。 “厂公大人,都探听清楚了。 蜀王府现有兵马共计六百五十余人,其中步卒五百,马军一百五十余人。” “哦,超出亲王的规制了吗?” “回厂公大人,略微超出百人左右,不过这在全国藩王里面,都是很普遍的现象。” “不行。陋规陋习在杂家这里都得改。 王府侍卫有超编,还是实编,分明是不老实,想着哪天欲图不轨。 杂家看那蜀王长史,就是个例子。 面对天使,都敢张牙舞爪,肆意攀咬。 估计在四川,已经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告诉此地的锦衣卫,严密监视蜀王的动向,还有巡抚和布政使司衙门,也通报一声。 王巡抚有责任有义务,把王府超编的护卫给剔除了。 按祖制,蜀王府的人,只能圈养在成都府,敢出城者一律羁押。” “喏! 厂公大人,卑职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厂公大人解惑。” “说吧,不要拐弯抹角。 杂家是个武人,刚当上你们的头头,也没多久。 有许多事情自己还在摸索,以后倚重你们的地方还很多。 有话就直说,杂家不像那魏公公那样,让你们琢磨着他的话办事。” “那卑职就说了。 卑职有点疑惑。 很明显,刚才在蜀王府里。 那个叫刘之温的长史,被公公掌嘴了还是不老实。 他报的王府府库的财物,有实际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公公当时为什么不让手下核实一下,最起码也要让当地官府核实一下?” “嘿嘿嘿,这个杂家能不知道? 只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何况咱们是堵上门来要钱,和打劫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要留点余地的,不能逼迫太甚。 相信杂家,这次打破了蜀王的这层铠甲,后面敢跟着打秋风的人会不少。 有的是让蜀王头疼的事情发生。 记住,咱们这次的任务不是抄蜀王的家,而是带着白杆军北上。 这才是第一要务,不能在此地逗留太久的。” “是,卑职明白。” “这天府之国看似很好,却是一等一的温柔乡,最是消磨人的雄心壮志。 杂家还是抓紧带着你们这些孩儿,北上回京。” “那厂公,咱们下一站去哪里?” “唉,本来是要折返回石柱的。 杂家和那朱燮元好话说尽,那个老顽固也不愿放走秦老将军,秦老将军自己也不愿立刻离开四川。 两人都说奢崇明和安邦彦这两个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爷在杂家来这之前,就交代过了,秦老将军的事情不能强迫,要以她的意见为主。 四川的事情,还是要秦老将军坐镇。 皇爷还准许她在四川各地土司中募兵,不局限于石柱一地,募兵一万人奖励十万两白银,像白杆兵这样的好兵,皇爷是多多益善的。 秦老将军年事已高,皇爷有点心疼她,以后老将军估计就专心练兵了,出川为皇命驱驰的就是她的儿孙辈了。 这次秦老将军就愿意把她儿子儿媳和侄儿,连带四千白杆兵都派给了杂家。 让杂家可以风风光光,回去和皇爷交差。 咱也不能亏待了秦老将军,这也是皇爷的意思。 蜀王乐输的财物留下一半, 交给石柱的秦老将军用来募兵。 相信不日,秦老将军就会训练出一万多白杆兵,到时候平定奢安之乱后,就可以专心北方的建奴了。 贾廷,你带着厂卫的人马,跟着杂家先去荫城镇。 秦翼明将军。” “末将在。” “你留下,杂家再给你配一队缇骑,把收尾工作处理一下。 你就押着财货先回石柱,等你姑姑安排好后,就带着你的两千白杆兵北上到荫城镇汇合。 你那表弟马翔麟带着另外两千白杆兵,估计已经等急了。 到了荫城镇,杂家就给你们重新换装。” “喏。” ······· 蜀王府内,一片狼藉。 两千白杆兵在一队缇骑的撑腰下,如狼似虎的拿着军饷,比如白银,精米,大豆,布匹等。 战场上待过,就和没在战场上待过的不一样。 五百名王府侍卫队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上是银样镴枪头。 侍卫长刚抽出宝剑,展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就被一队白杆兵赶鸭子一样,用长枪逼到了角落里。 第112章 荫城镇的钢铁和潞泽商帮 王府的其他侍卫,面对精锐的白杆兵更是不堪。 就像是黄油碰上了热刀。 一群精装侍卫们只是和第一排的白杆兵对上眼睛。 还没开始对峙,就自个儿一步步往后退,直接退到了大门外。 侍卫们没想到自己这些人如此不堪,竟然在瑶侗土兵面前,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住,仅仅是气势上,就把他们压垮了。 五百侍卫算是一刀一枪都没动,就马放南山,算是把整个蜀王府都让了出来,任凭白杆兵搜刮。 幸好白杆兵对于蜀王的权威,还有一点敬畏,再加上还有压阵的秦翼明和锦衣卫缇骑,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 比如调戏良家妇女什么的。 朱至澍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切。 庄严高贵的王座下,他孤独寂寞地站着。 侍卫的无能也映照着自己的无能,他奈何不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朱由检,王府的侍卫更奈何不了眼巴前的石柱土兵。 一幕幕荒诞剧,在蜀王的眼前发生,起码在他眼里来看是荒诞剧。 一群群他之前,正眼都不愿瞧一眼的山民,山蛮子,白杆兵。 应该是任他宰割凌辱的猪狗。 现在在他的王府里,在肆无忌惮地拉走属于他的财货。 一车车银子,一车车粮食,一车车布匹,不停地从他的府库里拉出。 拉了整整两个时辰都没有拉完。 那都是他和历代先王的积蓄,就这样被拉走了,白白拉走了。 对方还一点代价都不用付。 他的心在滴血,他愧对蜀王府的列祖列宗。 他的王妃和孩子们在他的身后啜泣。 煌煌哉,挺立两百四十多年的蜀王府,何曾经受过这样的磨难。 自己这个蜀王,可谓是开了先河。 就在蜀王朱至澍感慨万千,咬牙切齿的时候。 交割完财货的长史刘之温,一脸衰样的来到了蜀王面前。 “殿下,已经送走了那帮瘟神。 幸好老臣只说了,王府财富的一成······” 蜀王猛的抬头看自己的长史,那眼睛仿佛要吃人。 他的表情极度骇人,五官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不,不,不你应该说只有五万两白银。 王府上上下下拢共加起来,只有五万两白银。 你以为你只说一成,本王会夸你? 不,你这个蠢驴,没有人比你更蠢的了,你应该哭穷。 本王哪有钱,本王一文钱也没有。 本王只有这一个承运殿,是太祖他老人家恩旨建的,谁想要,谁敢要,让他们拿去好了。 朱由检,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 老朱家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 敢威胁本王,还说什么不捐,就要把本王一家撵出四川。 说什么他的大明,没有本王的立足之地,他是要削掉本王的王爵吗? 凭什么? 谁给他的胆子,谁给他胆子啊?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和他的父亲和哥哥一样短命。 老朱家从朱棣那一支,就该全部短命·······” 听着蜀王越说越不想话,越说越往圈禁致死的方向说,刘之温也顾不上上下尊卑了。 他直接上手拉住了朱至澍,急忙低声道。 “殿下,小心隔墙有耳,锦衣卫在外面呢。” “本王不怕,本王敢说就不怕这个。 今天本王被他朱由检讹了那么多钱,还不能发几句牢骚了。 本王说错了吗? 他这么厉害,这么嚣张,让一个太监骑在本王头上拉屎。 他怎么不知道,从那些文官地主的手里要钱要粮啊······” 朱至澍表面上硬气,心里到底还是怂了,他是愿意听劝的,尤其是在知道锦衣卫厉害的前提下。 刚才确实是财产损失惨重,他有点失心疯了。 恢复一点冷静的朱至澍,对着长史刘之温说道。 “这次事情,你也有责任,对待天使应答失措。 本王会酌情从你俸禄里,扣除一部分损失……” 堤外损失堤内补,朱至澍不是吃亏的主。 这次他没再骂天使或者崇祯,可惜有点晚了。 此时一个小厮,装作打扫卫生,悄悄从丹犀下方路过。 晚上这个小厮,就出现在了锦衣卫驻成都府的据点里,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茶楼。 一间雅间里,有两个人在接头对话。 “都记好了?可有什么遗漏?” “记好了,我的百户大人。 卑职干这个行当多少年了 ,您还不放心。” “好,送往京城。 记住,走一般途径就行,信上必须注明风闻,道听途说。 可不是咱们锦衣卫自个人,亲耳听到的。 然后等待宫里的旨意就是。” “大人,蜀王已有此等欺君之语,我等天子亲军应该立刻进去,将他擒拿进京啊。” “唉,本官何尝不知,这样处置最干脆。 对于普通人可以这样,咱锦衣卫又不讲究真凭实据什么的,讲究的棍棒之下出真言。 可是蜀王毕竟是蜀王,咱们不能托大。 另外,咱们再看看风向,要是过几天,他们一家姓朱的。 又好的跟什么似的,咱们这些上杆子的人,那就坏了。 还有一点就是。 本官对咱们自家兄弟的考虑,京城来的方公公,这回狠咬了蜀王一块大肉。 他吃肥了,咱们这些当地的地头蛇,可没有捞着喝到一口汤啊。 咱也不能指望京城来的天使,讲咱们这里的规矩。 咱自己想法找补吧。 等过几天,本官带着兄弟们上一趟蜀王府,试探一二,看看能不能弄点茶水钱,也不枉了老哥们几个一直跟着本官。” “百户大人英明神武,吾等不及万一啊。” “还是您老人家想得周全,于公于私都是两便。” …… 山西上党地区,荫城镇。 别看这里不起眼,居于万山之中,却是明朝全国的铁货生产交易的集散地之一,是十三个冶铁所之一。 这里平常的商队是不愿来的,兼之土瘠民贫,实在是不宜种植什么作物。 因此这里的百姓大都是以制铁为生,春秋青铜鼎盛时期,这里就已经有了简易的制铁工艺。 当年赵国骑射无双,也有铁器的加成。 只是一切转眼都是过眼云烟。 如今这里的铁器制作和销售,都是属于潞泽商帮在经营。 第113章 师徒俩的命运转折 潞泽商帮是晋商的一个分支,他们属于晋东南。虽然没有平遥,介休,杞县这些地方的晋商,名声在外。 可也是三晋大地响当当的商帮。 他们主营铁器和茶叶,目前正在努力开拓蒙古的茶道,因为买卖货物的重叠,他们与旅蒙晋商八大家,有一点点小摩擦。 “小小钢针做得精,卖遍天下四大京。东京卖到汴梁地,西京卖到长安城。南京卖遍应天府,北京卖遍顺天城。” 这几句顺口溜说得就是潞泽商帮,也是荫城铁商,他们制作的钢针。 纯手工作坊,这时候想不纯手工作坊,也不可能。 一根小小的钢针,要经过七十二道工艺,供应着全国的市场。 大明的老百姓在家裁布制衣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自己手里的钢针,竟来自同一个地方。 据说镇上还有专门祭祀针神的针翁庙。 不来到这里的人,不会知道天下还有这样的庙宇存在。 荫城镇不大,只有东西一条大街,大街中心位置,就是潞泽商帮的收购点。 收购点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前院是店铺,后院是住宅。 官府在这也有个巡检司,专门负责收税,偶尔也负责维持治安秩序。 这个荫城镇交易繁忙的时候,可以涌入几万人,比一般的小县城人口还要多。 现在负责这里铁器贸易的是曹家陈掌柜。 此刻他正在堂屋里,把桌子上的算盘扒拉得山响。 算盘珠子都快要冒火星子了。 小伙计陈二狗跟在后面服侍,他这几天跟在师傅身边,显得异常勤快。 他是个勤快又灵醒的小伙,三年前跟着本村堂哥来到这里,投奔了曹东家,也算是在这里扎下了根。 陈二狗一会儿给火盆里添点碳,一会儿续点茶水,一会儿给陈掌柜捏捏肩捶捶腿,倒倒痰盂什么的。 他是个三年的学徒工,只管吃住领不到工钱的苦日子,快要熬出头了。 以后是坐在商铺里盘账理货,做个小掌柜,还是出门在外跑商队当个小把头? 完全是靠眼前的陈掌柜一言而定。 他只需要在过年的曹家家宴上,和东家说上一嘴,那自己的前程就定了。 陈掌柜盘着腿坐在炕上,手里的活计没有停下。 却也不耽误他抽空观察一下满屋子乱跑,显眼包的陈二狗。 趁着装旱烟锅的功夫,陈二狗又凑到师傅跟前,从火炕里倒腾出一根点燃的小木条,殷勤地给师傅引火。 不料陈掌柜不领情,还反手一个烟袋锅,砸在了陈二狗的脑门上。 只听咚的一声响,和敲西瓜一样的清脆声响起。 陈二狗的脑门中心处,立刻就变得乌青。 当时就疼得陈二狗跳了起来,然后他捂着脑门,一脸委屈地看向师傅。 “师傅,您,您这是干啥呢? 俺可是好心给您点烟。” “嘿嘿嘿,瞧你这呲牙咧嘴的样子。 跟着老子混了三年,这么不经打,别在老子面前掉那泪蛋蛋。 你小子今天已经在老子面前,晃荡一下午了,晃得我眼晕。 老子看你想说又不说的样子,实在不爽利。 老子能不知道,你这猢狲憋着什么好屁? 不就是年底学徒期到了,要分配去处。 你不愿意跑远门,跟那商队做把头吗? 怎么着? 想让师傅和东家说说,给你安排到铺子里去当伙计。” 陈二狗一脸笑嘻嘻,也不捂额头了。 他没有急着回答师傅的话。 而是继续拿着烧火棍给师傅,乖乖点好旱烟锅。 旱烟难点,又怕烧糊了,陈二狗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这才让旱烟锅露出了或明或暗的火星。 等到师傅美美地吸上一口旱烟,从鼻腔里喷出呛人的烟雾后。 陈二狗才小心翼翼的答话。 “还是师傅厉害,徒弟想什么,您都知道。 师傅,既然您老什么都知道,那年底您就给曹东家说一声。 让俺继续跟着您老在店铺里打杂吧。 您老的手艺,俺一辈子也学不完,就想跟着您老……” “那就跟着老子吧,只不过还是学徒待遇。” 陈掌柜蔫吧的一句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陈二狗的肺管子上。 陈二狗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 三年都没钱挣了,要是还继续干学徒,陈二狗感觉自己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前阵子介休老家那边,老爹托人给他捎信,就等着他寄钱粮来,好给他说一房媳妇。 “嘿嘿嘿,看你小子那孬样。 师傅还能忘了你的好,根本不用你这么显眼包。 师傅只问你一句话,你信师傅不?” “瞧师傅您说的什么话? 您就是俺的再生父母,俺不信父母的话,也不能不信您的话。” “好小子,师傅就知道没白疼你。 那你就听师傅的,这回去外面闯一闯,当个大把头回来。” “师傅,这是为何? 俺听人家说,还是当个账房伙计,守着店铺更安逸。 去商队里当把头,虽然说挣得多,可是风险也大。 一路上走个一千多里路,沙漠戈壁还有强盗,还有那些杀良冒功的边军,哪个不是要丢人命的? 再说商队出去一趟就是四个月,甚至半年。 您老也知道,俺爹俺娘还在给俺张罗媳妇呢······” “驴日的玩意,就是没出息,天天就想着女人。” 陈掌柜一听徒弟那么恋家恋女人,看着就是没出息的样。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就踢了过去。 这回陈二狗知道躲了,也轻巧地躲开了。 他知道师傅也是让他躲的。 师傅的窝心脚是有名的黑,没轻没重的。 真挨瓷实了,估计他得在炕上躺个十天半月的。 “师傅这是为你好,你知道最近师傅天天通宵达旦在忙什么吗?” “不知道啊,师傅。 就看您老人家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徒弟想上前搭把手,您老人家却让俺滚一边去。” 陈二狗说起这事来,就是一脸委屈。 “嘿嘿,你就听师傅的吧,到时候东家问你,你就说去外面商队当个把头。 绝对没亏吃,放心,师傅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回头师傅就给曹东家提一句,把你安到新的商队里,往北边趟趟路。” 第114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陈二狗不再问,这其中的缘由,师傅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陈二狗并不笨,荫城镇这几天的变化,不能说翻天覆地,也可以说是差不多了。 导致师傅劝他当把头的原因,肯定是那封信件。 在十天前,京城潞泽商帮会馆那边,送来的那封加急信件上。 听说曹东家接了信之后,脸上的表情可是真绝了,一会青一会白的,还一会白的。 数九寒天,脸上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掉,手中的潞稠手帕都擦不过来了。 后来曹东家到底是下了决心,命令荫城镇所有的铁器作坊赶工,看来这是京城那边来了大订单。 师傅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变得忙碌,老东家也从太谷老家赶来坐镇。 整个荫城镇这几天都忙活起来,不做钢针了,似乎在做更大的买卖。 镇上的铁匠不够用,曹东家又从山西别的冶铁所,调过来大师傅帮忙。 大家加班加点,点灯熬油的干,叮叮当当砸铁锻钢的声音不断。 作坊里天天火光冲天,难免引人好奇窥探。曹东家还专门组织了护院队伍,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连陈二狗这样店铺里的老人,也不知道他们在打造什么。 看曹东家这么慎重,陈二狗也就熄了单纯的好奇心,专心干好自己前台的杂活就好。 在陈二狗模模糊糊的想法中,他只意识到他头顶的那片天要变了。 东家可能搭上了京城,哪家达官贵人的线,开始做起了独门买卖。 曹东家要发达了,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不是? 那就听师傅的,说不定以后商队就要走京城了。 去京城的沿路可都是繁华大城镇,岂是沙漠戈壁边镇可比的。 到时候自己陈二狗当个把头,真可能是个美差。 想到这里,陈二狗的骨头都酥了,他甚至都有点犹豫,要是日后自己也遇到贵人发达了。 自己的老爹给自己介绍邻村的闺女当媳妇,那样傻大粗的村妞,还配不配得上自己? 少年人就是爱幻想,不能以心论罪,十七世纪的大明少年人也是这样的。 人一旦有了变化,脱去了死气沉沉的枷锁,未来就有无数可能的变化。 一个人的变化,一个村的变化,乃至一个县一个府的变化,这不正是崇祯所期待的。 整个世界的大势,需要他来推动,也需要他的大明子民们,去慢慢主动参与进来。 这样形成的滚滚滔天大势,才是崇祯未来最大的倚仗。 ······ 京城的大雪下了三天,终于停了。 躲在紫禁城里躲猫猫的崇祯,也终于想起了外面还有一帮子忠臣们,等着他去分配工作。 大明有自己的政务运行体制,日常工作中有皇帝和没皇帝一个样,这是皇帝的悲哀,也是皇帝的幸事。 这事要辩证着看,要看现在的崇祯怎么理解。 反正他觉得挺好的,并不想把细碎的政务都揽在自己身上。 此刻的崇祯,就在欣赏着雪后壮观美丽的紫禁城。 看着门外皑皑白雪,黄瓦红墙,还有那一水冬装打扮,水灵灵的宫女和太监,太远的风景,由于角度的原因看不到,但是不要紧。 崇祯已经感觉,今天的心情很美丽。 哦,不对,刚才自己的眼睛里掺杂了奇怪的人物。 那太监可以用猥琐形容,绝不能用水灵灵形容,自己是大意了。 现在是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阳光洒进来一点,照着大殿外围的一角,多少显得那么不情愿。 崇祯看看这糟糕的采光条件,宫殿深处还要蜡烛照明,他心里就无比怀念旧时空的落地窗。 十七世纪,不知道该死的威尼斯商人还保守着制作镜子的秘密吗? 嗯,不对,自己是想要落地窗。 嗨,求人不如求己,这时候的大明科学技术条件其实不弱于西方,只是基础科学还没有形成体系。 自己赶明儿组织工部官员和工匠们,攻克一下玻璃窗的技术难关,相信很快就能让紫禁城装上玻璃窗。 崇祯看看阳光撒进来的范围,不用看怀表,他都知道时间了,就是上午八九点钟,正好可以处理一些事务,朝九晚五嘛。 因为这三天下大雪,他都是这个时间段醒来的。 东六宫的承乾宫,是田贵妃小主的寝宫,地方不大,小妮子布置的挺温馨,挺有老百姓小家的感觉。 这三天,崇祯就住在这里,有点不想挪窝了。 “你叫什么来着?” 崇祯趁着宫女帮他更衣的功夫,问起了这个宫女的名字。 他也就是闲得慌,没事撩撩闲,也不是真的对这个宫女有什么企图。 都三天了,田贵妃身边的太监和宫女,他还是没认全,可以想象他对这些人有多么的不经心。 不等那个丰腴的宫女回答,崇祯又开口道。 “朕记得,你的样子。 王大伴后来还和朕提起过你。 朕还记得是个挺可爱的名字。 是什么名字来着? 秀儿,花儿,还是兰儿? 嗯,已经不重要。 穿好了吗? 那朕就走了。 你告诉田爱妃,不用现在去说,免得吵醒她。 这几天和她玩得过了,坤宁宫那位该不高兴了。 朕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来陪爱妃了。 朕也是有公务要忙的。 哦,还有,让爱妃告诉她的父亲田国丈,让田国丈抽空来宫里一趟,朕有事找他。” 崇祯不知道他撩起了一个宫女的心房,又粗暴地把她关上。 他的心里装的都是军国大事,民生经济,怎么能装得下,一个小宫女想努力进步的小心肠。 崇祯帝自顾自的走出了大殿外。 后面跟上来的王承恩,瞥了一眼那个叫喜儿的宫女,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只是一个,只占了青春一样的庸脂俗粉,杂家给了机会也不中用啊。 看来杂家也不用费心思在她身上,白白得罪了田贵妃。 喜儿,嗨,这个名字用在她身上,真是白瞎了。 …… 崇祯不喜坐龙辇,紫禁宫屁大的地方,还用得着人抬吗? 他领着一帮子太监侍卫,出东六宫,穿过天街走廊,乾清宫右手就是养心殿。 第115章 徒步进京赶考的李邦华 这里有早前,崇祯帝要求工部和内廷建造的军机处。 他倒也没有大兴土木什么的打算,只不过是想改造了,几处宫宇房间的内部结构。 崇祯帝对于历代皇帝热衷的大兴土木,修建好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各种寓意和镶金带银金屋藏娇的。 然后这些宫殿,年年都被雷劈火烧,动不动就大修。 对于这样劳民伤财的行为,他那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的打算是大明有了合适的钢筋水泥混凝土后,直接上马高楼大厦。 他有生之年,必须在紫禁城里拔地而起,一座二十层楼高的帝国大厦,这是他的恶趣味。 养心殿偏殿的一排平房,就是新鲜出炉的军机处。 让养心殿除了可以让皇帝休息,也可以让皇帝和大臣一起商议大事。 京师天寒地冻,不养人的天气实在太多了。 大家没事,在炕上排排坐,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就把军国大事就给办了。 想一想,这种君臣相对如老友相聚的场面,崇祯就有点上头。 军机处的成立,内廷早已经放出风声,邸报上也有说过。 崇祯现在讲究的是部分政务透明化,公开化,很少在一些普通工作中,玩弄什么帝王心术,让臣下云里雾里琢磨着上意,推行政策。 他在邸报中很明白地写道。 有鉴于辽东事态越发紧急,历次辽东事变,丧师失地。 朝廷内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每每对于紧急军情反应迟缓,应对失措,上情下达不畅,事后推诿扯皮严重。 皇上对于这样的情况很不满意,也表达对人浮于事的现况的担忧。 为应对日益猖獗的东虏和黔匪,及其他地方突发军事事件。 皇上在养心殿成立军机处,以示身在内宫也不忘了军国重事。 目前是军机处试运行阶段,皇上亲自择选精明强干,通军务者入内为皇上参谋,提高应对突发军情的效率。 以后军国大事无需经兵部,紧急军情直入养心殿军机处,由崇祯皇帝亲阅,然后做出决策。 司礼监,内阁可派人旁听。 决策中旨无需内阁票拟,直接发往兵部,并各地兵备道和督抚处执行。 军机处大臣,先已有孙承宗,袁可立,袁崇焕,后有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和陈奇瑜。 这七位大臣都在外镇守一方,暂时无法参谋军机。 崇祯又调集帝党若干成员,还有翰林院编修倪元璐入军机处,做军机行走,本职工作保留。 令人意外的是,天启五年就被削去官职的原天津巡抚李邦华,被崇祯火速从江西老家提拔回来。 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成为首位真正入职军机处的候补军机大臣。 对于李邦华,崇祯帝还是很信任的,这位老兄别看年纪已经五十多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人,身体倍儿棒,崇祯考虑用他个二三十年没问题。 李邦华还是举人的时候。 当年家贫,进京赶考,无奈囊中羞涩,路上的盘缠不够用。 李邦华一咬牙,可是拉着自己的父亲,从江西一路步行到了京师赶考,成为一时奇谈。 幸亏第二年他就中了进士,不然说什么父子俩也要再步行回江西老家。 这里不说别的,就说说这李邦华一个文臣的身体好不好,体力精力充沛,才是为官造福国家的基础。 崇祯挺怕那种病殃殃的大臣,担心给他加担子的时候,旧时空他还活得好好的,现在被自己用死了,他不是要哭死。 军机处行走,包括军机大臣,候补大臣都是无品无级,只是作为崇祯的顾问存在。 对于崇祯成立的军机处,包括之前的一系列新政措施。 内阁和清流们表示不置可否,什么好政策不是要下面有执行力才行,靠着现在的官僚队伍,什么好经都能给念歪了。 所以他们不急,崇祯颁布的新政措施越多,越证明这个新皇帝急功近利。 吏治不先整好,干什么都白搭。 治大国如烹小鲜,无为而治,这点道理都不懂,那就干得越多,错得越多。 其实他们的想法也不错,只是他们不知道崇祯是个区别于以往定义的皇帝。 崇祯不会学习历史上那些圣君仁君的治世方法。 他要走的是一条从未走过的帝王之路,他要抛弃这些墨守成规,自私自利的人,走自己的路,把别人的路通通堵死。 目前的东林党,其实对于少年天子的逾矩,频出新招,实在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这些部门的头头脑脑都是帝党,年轻的清流官员,东林党人都是下级官员,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再加上还有两个他们的人,倪元璐进了军机处当军机行走,同情东林党的李邦华也进了军机处当候补军机大臣。 新出来的军机处,应该就是处理紧急军务的临时机构。 皇帝想咋滴就咋滴吧,反正走不了大差错。 东林党中,自从上次瞿式耜被皇帝撵到广州当巡按御史后。 很多同仁都意识到钱谦益的外强中干,政治上的妥协无能。 钱谦益不是一个好的党魁,他们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们还是要等昔日的大学士韩旷入阁,才好争取外廷的主导权。 这是东林党核心成员的想法,与崇祯有影响吗? 真没什么影响。 崇祯帝又不是缺了他们不行,韩旷进内阁也无所谓,李标这个东林党不是已经在内阁了吗? 在崇祯看来,东林党相比旧时空的政党来说,根本就不能用党派来形容,顶多是一个松散的政治联盟,随时都可能内讧解体。 这样的东林党,崇祯在战略上充满了蔑视。他不愿大动干戈,只是不想起党争罢了。 至于正德皇帝,还有他爹,他哥是不是真死于文官集团的阴谋诡计。 在崇祯看来,他的大娃加三娃的身体应该能很好地防备这一切,自己只要小心注意一点就行。 现在军机处的草台班子都搭好了,就剩一个挂牌子了。 崇祯现在要忙这个了。 这牌子必须崇祯亲写,方好纂刻成匾。 第116章 喜闻乐见的政斗 “都来了,诸位爱卿和大伴。 看来是只有朕来迟了,莫怪莫怪。 好了,你们也别来这些虚礼,朕这些也是假客套。 说说而已。 外廷的事情,前几日,朕和你们都议过了。 今天咱们接着议议内廷的事情。 也不全是内廷的事情,主要是朕怎么领着大家一起赚钱的事情。 走,去养心殿,那里正好也需要朕亲笔写个匾额。” 崇祯今天的兴致很高,在天街上汇合了自己的司礼监,御马监的大太监们。 这些太监有曹化淳、王承恩、魏忠贤,还有之前帮魏忠贤说情,现在已经回来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的徐应元,还有技术人员刘若愚。 帝党就还是五虎五彪十孩儿之类的,这里就不再赘述。 目前这些人还是崔呈秀最为出彩,隐隐然就是新一代话事人,把个孤家寡人的魏忠贤看得牙痒痒。 他东厂的王体乾和李永贞等人,已经没资格列席会议了。 唯二的另类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兵部右侍郎,现在兼职军机处候补大臣的李邦华和翰林院编修,现在兼职军机处行走的倪元璐两人。 倪元璐作为孙承宗和袁可立的双料学生,没有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不辱师门的。 旧时空的历史上,他担任过户部尚书,翰林学士,最后也是为大明国尽忠了。 崇祯还是对倪元璐寄予厚望的。 这样的人才,希望可以在他的影响下,走出另一条不一样的宰辅之路。 未来崇祯朝历届首辅中,肯定有倪元璐的一席之地。 还有李邦华,这次崇祯要是让他负责京营三大营改革,说什么也会顶住压力,让他改革到底,而不是什么半途而废。 李邦华和倪元璐站在一边,帝党和东厂魏忠贤站在另一边,司礼监大太监们站在中间。 很明显分成三派,泾渭分明。 再看看李邦华和崔呈秀等人的反应,不说脸红脖子粗,也是一个个和黑锅底似的。 “吵架了,看来朕没来的时候,两边就吵架了。 司礼监肯定在和稀泥。” 崇祯立刻想到了最好猜,也是最有趣的可能。 他一脸的玩味儿,目光从左至右,一个个打量过来,并没有开口询问。 一阵沉默后,到底是最年轻的倪元璐沉不住气,也承受不住崇祯无形的目光压力。 他出列拱手道。 “陛下,既然今日是内廷的事情,那臣就先行告退。” “不准。” 崇祯就喜欢这样的大场面,哪舍得让其中一方撤退。 他这边回答得干脆,倒是差点把倪元璐给憋死。 倪元璐还没想好怎么说话。 周围的太监,包括曹化淳,王承恩,徐应元,魏忠贤。 都看向崔呈秀、田尔耕、骆养性、许显纯等人。 那刀人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们这些带把的真是没有眼力见,倪编修都说了内廷的事情,他不便在场,要告退。 皇上虽然不准他走,可人家也表示了。你们这些人也不能不哼不哈地站在这里,不表示啊。” 崔呈秀等人互看一眼,正想拱手说几句类似,不便参与内廷事务的场面告退话。 他们还没开口,崇祯就已经提前堵住了。 “无妨,你们都是近臣,跟着一起听听内廷的事情,也是无碍的。 说不定还要你们协助一下。” 崔呈秀等人依言留下,崇祯怎么说都是理,君大于天。 李邦华看看周围的太监,又看看崔呈秀那些所谓的帝党近臣,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犹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此刻他心里的清高之心被彻底点燃,正想踏前一步,朝皇上表明自己的正确立场。 “老夫,本官跟这些腌臜泼才玩意,不是一路人,本官要给陛下告退了。” 李邦华只踏出了一步,崇祯的话就跟了上来。 “你李邦华,还有你倪元璐,从你们接任军机处差事的时候,你们就都是朕的近臣。 不准拒绝,不准和朕闹别扭。 你俩就跟着朕混,跟着你们眼里看不上的帝党一起共事。 这是圣谕,不准拒绝。” 李邦华还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要是他会耸肩表示无奈,他肯定要耸肩一个钟头。 李邦华到底不是纯正的清流,不会跟皇上当面顶着干。 他默默把脚收回去了,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跟着皇上混,貌似挺不错的。 倪元璐也不吱声了,好不容易可以近天颜,以后还能天天近天颜,还是别拿劲了。 看看自己的队伍暗流涌动,三方互相牵制,又能紧密团结在自己身边。 崇祯皇帝的心里美滋滋,他挥挥手,带领大家朝养心殿赶去。 打开隆宗门,养心殿的偏殿就是军机处的驻地。 这是一座方形紧凑的小宫殿,说是一排小平房也不为过,比之内阁值房稍微大点。 外表和其他宫殿一样,内里却是大有不同。 工部的工匠完全按照崇祯的要求,走起了旧时空的极简风格。 洁白的墙壁,釉质的青花面瓷砖,没有任何雕镂花纹的装饰,简单粗暴到了极致。 殿内分内外两间,外间是一个长方形桌子,具体情形可以参照后世的办公会议室。 崇祯还让人把那个沙盘也挪了过来。 这几天兵仗局的工匠梁九冯巧,已经把大明其余地方的沙盘也已经补齐,总共有八九块沙盘,把一个宫殿摆的满满的。 于是群臣和太监们进来的情形是这样的。 殿内没有宝座,没有御阶,没有隔扇屏风,也没有金砖铺地,更没有风水学上的布置。 只是简简单单一张长桌,十几个圆凳。唯一的一张铺了金黄色软垫的椅子,坐北朝南放在长桌宽的一面。 对应的另一个宽面没有设座位。 除此之外,就是四个角落摆放了绿植,譬如文竹菖蒲之类的。 里面的隔间,摆放着沙盘坤舆图。 “坐,都坐。 大家不要拘束,都找地方坐。 板凳不够了,朕再让人给你们拿。 今天朕就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开一个不受君臣拘束,别开生面的茶话会。” 第117章 对建奴的战略防御阶段 崇祯帝做了一个示范,第一个坐在长桌宽边的软椅上。 坐下的时候,崇祯双手伸出示意众人分两侧坐下。 他本来是想弄个更超前的圆桌会议。 整一桌狮心王那种,平等的十二圆桌骑士会议。 想想二次元日漫里的那种,就挺带感的。 后来想想明国人的接受程度,崇祯还是罢了。 慢慢来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众人听着崇祯的话,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有点跟不上少年天子的骚操作。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历史上没有威信功绩,初登大宝的少年皇帝。 哪个不是,唯恐大臣们看轻他,觉得他嘴巴没毛,办事不劳。 恨不得天天摆着脸,拉开距离,营造神秘感,树立权威。 甚至动辄杀人立威。 咱家这个皇帝倒是反其道而行之,主打的就是和下面大臣们打成一片。 这样的皇帝,翻遍史书也找不到一个。 君臣排排坐吃果果的场面,估计要在部落联盟时期的尧舜禹汤里面找了。 小皇帝这么做合适吗? 就在帝党和司礼监太监们,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推辞一下之时。 一直走在队伍后面的兵部右侍郎,李邦华却是做出了惊人之举。 只见他一撩袍袖,挤开他看不起的一帮小人,走到了皇帝面前。 李邦华整整衣冠,也不说话,肃然朝皇帝一拱手,接着就大马金刀坐在皇帝左首边,第一个位置上。 那叫一个不客气。 对李邦华来说,自己和奸臣太监们客气个什么玩意。 能坐下来,和皇上平起平坐地交流说话。 这其实是他梦寐以求的君臣相处模式,也是众多明朝士大夫心中所愿。 自宋以来,臣见君就只能站着或者跪着。 这让孜孜以求,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明朝士大夫们很不爽。 朱家的皇帝能耐不咋滴,就是喜欢和大臣对着干,从精神和肉体上想奴役士大夫,动不动就是扒裤子打廷杖。 士大夫们自然不甘心,努力抗争,争取限制君权的能力,所以君臣之间一直拧巴。 直到清朝出现,把拧巴的士大夫统统肉体毁灭。 世界清净了,中华文化却失去了活力和开放。 ……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合着我等自己人在这里推辞谦让,倒是让一个外人拔了头筹。 他们也慌忙找座位坐,最后还真是如崇祯所言,有一人没挨上桌子坐。 那个人就是官职最低,年龄最小,脸皮薄点的倪元璐。 倪元璐看见长桌两边,满满登登坐满了人。 这些大人们正襟危坐,早就没有了刚才抢座位不要脸的模样。 一个个手里拿着鹅毛笔和笔记本,已经进入了开会模式。 就剩他自己一人,愣在当场局促地站着。 崇祯一看,赶紧开口解围。 “来,倪爱卿,你拿个板凳,就坐在朕后面,由你记录会议内容吧。 这本来就是你军机行走该干的事情。” “喏,陛下。” …… 等小太监宫女们上完茶,把一溜茶杯摆放整齐划一后。 崇祯看看还算明亮洁白的会议室,和两排齐刷刷侧头准备聆听自己教诲的脑袋。 这一刻,崇祯找到了旧时空开会时,领导嗯嗯啊啊的感觉。 这感觉真好,忒真实。 让崇祯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明朝,在他手中慢慢改变。 崇祯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小抿了一口。 他不渴,只是感觉这个动作,在这种时候不能或缺。 放下茶杯,崇祯直视前方,微笑开口道。 “咳咳咳,好了。 朕宣布军机处第一次非正式茶话会开始。” …… “一个字,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没钱那是寸步难行,这样的道理对人一样,对一个国家也是一样。 朕的内帑这些天,是流水价一样往外流。 那流速都快赶得上黄河长江了。 朕的心在滴血,可朕知道这些钱必须花。 都是军饷,都给了朕放心的人用,朕这钱花得踏实。” 此时崇祯的内心独白响起。 “袁崇焕这个不算,朕实在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二五仔。 还有他身后那帮让朕又爱又恨的辽西将门,打仗时灵时不灵,贪污是真贪污。” 内心独白是内心独白,并不耽误崇祯接着说。 “朕只有扎紧了京畿周围的篱笆,竖起了钢枪。 才能心无旁骛地推行下一步改革,无论是赚钱还是其他地方的改革。” “圣上英明,走一步看三步,臣等不能为。” “皇爷就是天上的紫薇星,神仙降临,奴婢们只要长个耳朵就行。” “陛下,臣才能微薄,蒙陛下拔擢为军机候补大臣。 适才听陛下言及军饷一事,又说扎紧篱笆之说。 臣没想明白陛下对九边重镇的近期部署,想请陛下为臣解惑。” 李邦华这老小子,出来打岔了。 不过他这一问,也挠着了崇祯皇帝的痒处。 自己的战略构想虽然说已经徐徐展开,有心人可以猜个一二。 可他崇祯始终没有明说,今天都是自己人,趁着这个机会,他就清晰明了说一遍。 “很简单,如今建奴强,大明弱,这一点朕有清醒的认识。 不要一个个大惊小怪,觉得天塌了。 这没有什么好讳言的。 大明现在敢和建奴八旗野战的只有两支军队关宁铁骑和白杆兵。 关宁铁骑打仗收着力,都是一群朝廷养的家丁私兵,指望他们去打硬仗,不逼到份上,他们是不干的。 白杆兵倒是敢拼命,两千人就敢硬撼两万八旗兵,可朕又不舍得。 这两波兵马加起来数量能有两三万吧,而建奴敢于野战的八旗兵,怕是不下六七万。 所以看着大明兵多将广,其实却是弱势一方。 朕以后对建奴的战略就是先战略防御,不主动挑衅建奴。 等发育起来,再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最后寻找时机大决战,一战灭此朝食。 所以朕现在的策略就是孙承宗稳固好蓟辽宣大防线,袁可立经营好辽南登莱。 袁崇焕像颗钉子一样,给朕钉死在辽西走廊,确保关锦防线不失。 这样京畿地区就能长久稳固下来。 至于战略防御时间嘛,朕先定个五年,以后根据战局发展而定。” 第118章 朕要当天下最大的商人 “陛下英明,臣拜服。” 李邦华起身长拜,他这次是彻底服了。 没来京城之前,他以为的崇祯皇帝,肯定是个急躁冒进的主。 什么毕其功于一役,明年就能灭了建奴。 想着一天干一年的事情,一年干了一辈子的事情。 那这样大明就危险了。 没想到实际上的少年天子,对大明和建奴的实力认知这么清楚。 他不用人参谋,自己就制定了一个乌龟流打法,比自己这个五十多岁的人想的打法还要保守。 大明有这样的英主,只要崇祯不出事,大明北境无忧矣。 “李爱卿快快请起,何须如此大礼。 赶紧坐下,为了维持这条防线固若金汤。 咱们还是说回怎么赚钱吧。 以前的好方法必须保留。 朕必须向万历皇爷爷看齐,什么矿监税吏,什么织造皇店,都要恢复外派。 至于外派的是太监还是锦衣卫,朕再斟酌一下。 外派太监真是一把双刃剑,朕要是冀望每个太监都是忠诚清廉的。 那朕还不如指望外面的猫儿,不会偷腥呢。 看来还是要制定制度规范的。” “加大收取商税,刻不容缓。 朝廷的部分官员抵制商税,那朕就派内廷的人马去收税。 万历皇爷爷不是给朕做榜样了吗? 朕要比皇爷爷做得更好,更有持续性,更能良性循环,还要占据舆论高地,让老百姓也跟着受益。 三十税一,那是老祖宗规定的。 但老祖宗也不能预料到现在商品经济那么发达,农业生产那么凋敝,土地兼并那么严重。 所以商税必须收,还要重收,朝廷的那些官员不愿意这样做。 朕就要仰仗你们来给朕办这件事。 咱这些人不管外面的大臣怎么想。 咱们自己的眼光不要局限在田税人头税,这些普通税上。 这些田税,税收对象都是苦哈哈的农民。 现在大明这么多天灾,根本就不好收,还容易激起民变。” …… “朕刚听说陕西渭南那边,一个叫张斗耀的澄县县令,强征夏粮,初衷是好的,都是为了朝廷的国库收入。 可是碰到一个头硬的王二,被一刀捅了,那就不好了。 这张斗耀死了算白死,赔了一个澄县不说,朕还要抚恤他的家人。 那王二跑到陕北大山里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 朕的孙白谷这时候就是去了,也是没招啊。 不过剿灭王二,对于朕的白谷来说,那是轻而易举早晚的事。 王二民变,这导致澄县一县的夏粮收入都没了,县衙府库也鸡毛不剩。 朕看这个县秋粮也没指望了,县里的百姓还要指着朕的白谷,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就是张斗耀这家伙,不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 明明百姓们都没饭吃,啃树皮吃泥土了。 你还颠颠的跑去催粮,不捶你捶谁? 倪爱卿,你记一下,朕对陕西税收的一点指导意见,一会分发给户部。” 倪元璐听到崇祯点自己的名字了,赶忙答应一声,开始提笔记录。 “谕户部尚书毕自严,陕西一地历年多灾多难,民众苦不堪言,朕心甚忧。 户部要充分发挥本部门的主观能动性。 酌情给予赈济,部分受灾严重的地方,可以会同内阁成员一起商议,给予减免税收的政策。 陕西地方官员以后,要以维持地方稳定为第一要务。 征收赋税可以缓一下,慢一下。 嗯,这条圣谕也转给吏部尚书来宗道看看。 只要大家都觉得合理,以后不必事事都问朕的意思,政令直接下发就可。 朕只问军国大事和内廷的事情,在大方向上给你们提点建设性意见。 户部的工作,以后的重中之重,就是制定灵活有效的税收政策。 朕已经顶着独夫骂名,下旨停发了各地藩王的岁供俸禄,得罪了全天下的宗室,自绝于朱家人。 算是去了户部,两百多年以来最大的负累。 他毕自严应该也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好干的户部尚书了。 那户部就不能再给朕哭穷抱怨。 要把这些省下来的钱,灵活地运用到更需要的地方。 告诉毕自严,朕这个君父都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这个做臣子的,也要放开手脚去干,不要怕犯错。 真出了什么纰漏,写个报告给朕就行。” 倪元璐拿着鹅毛笔唰唰记着,硬笔书法其实更好练,他本来就是书法大家,写什么字都好看。 只是记着记着,就被崇祯惊才绝艳的圣谕惊呆了,鹅毛笔也缓了下来。 “陛下,您看要不要修改一下措辞? 是不是太显粗鲁了?” “一字不改,原样送给户部毕尚书和吏部来尚书。 老祖宗当年天天咱咱咱的自称,也没见你们这些文官聒噪。 朕说这些话就过了,就粗鲁了? 你们文官就是矫情,欺软怕硬。 倪爱卿,记住,跟着朕在这军机处办事。 眼光注意力要集中在大事上,而不是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 朕不会因为你的言语冒犯,而耿耿于怀,却会在意你是不是站在更高角度,实心办差。” 倪元璐心中一凛,赶紧答道。 “臣领命,臣下次一定注意。” “好,记住就行。 你是真正有才的人。 千万不要被外面那些读圣贤书,读坏了脑子,读坏了心肝的人影响。 咱们接着说商税。 商税,朕是一定要变着法子收取商税的。 有些人他们不让朕收商税,证明他们心里有鬼。 他们自己背地里倒是搂的欢,官商官商,说的就是他们。 一头吃商人,另一头吃朝廷。 这些人肯定不愿意,国家朝廷再剥他们一层皮。 关键是这些人,还腆着脸说,朝廷收商税,是天子与民争利,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里子面子,都让这群蠹虫占了。 朝廷占什么?朕占什么?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下一步,朕要亲自下场,委托人也好,参股也罢,朕要当全天下最大的官商。 朕要走出自己的商路,做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皇商。 论经商挣钱,看谁能比得过朕有背景有资源?” …… 第119章 朕有一个小目标,茶税抵辽饷 李邦华不淡定了。 崇祯皇帝这说的都是什么? 自己也算是四朝老臣了,经历过万历、泰昌,天启,如今又在崇祯朝。 前面三个皇帝,甭管靠不靠谱,可没有一个像崇祯这样天马行空,看不懂的。 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御前非正式会议,也是第一次听到崇祯独特的新词新话术。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这少年天子不学孔孟之道,也要学帝王之术啊。 怎么张口孔方兄,闭口孔方兄,浑身一股铜臭味。 这哪里还有一点仁君圣君的模样,整个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 看圣上的意思,以后要实行重商路线了。 这可要不得,商人重利,心中没有仁义廉耻,只知囤积居奇,倒买倒卖。 那是祸国之源,圣上岂能干这种行当? 为臣子,不能当面驳斥君王的错误言行,那会让圣上下不来台。 自己还是找个机会,暗地里劝说吧。 李邦华心里暗暗想道,他想的走神,再集中注意力听崇祯讲话的时候。 崇祯已经拐到茶叶上了。 “对了,茶叶也要收税,要收重税。 朕抽空看了户部的账本。 很震惊,真的很震惊,毕爱卿的工作做得很好。 正因为很好,才让朕看到了茶税,触目惊心的真实情况。 堂堂大明,万里疆土,亿兆子民,产茶地南方遍地都是。 茶叶最远都卖到泰西欧罗巴去了。 这茶税,去年卿等以为,收了多少两银子?” 众人默然,皇上说这句话就是个引子。 这话不好接,知道实情的,怕接了话,皇上顺势压担子。 不知情的,也是怕接了,皇上还有后招。 这位年轻的天子御极已有数月,虽不好杀人。 然而最喜整人,还是那种不要脸皮的整人。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何况天子乎,那不要脸,这个时空都要装不下他了。 崇祯扫视两边,低头的低头,闭眼的闭眼,憨笑的憨笑,就是没人接他的话。 他也不生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自问自答地说道。 “五万两。” 崇祯敲敲桌子,提醒众人注意,又竖起来了右手的五根手指,还特意大幅度晃动起来。 “五万两白银。 大明去年一年的茶税只有五万两。 不及前宋百分之一。 这简直就是笑话。 茶税,朕打算招标也行,咱自己成立公司也行,官督商办也行。 总之茶叶贸易必须在皇家内廷的监督下,进行商业运作。 反正能干得起茶叶这种买卖的,肯定没有小商人,都是官商。 如今加上朕这个皇商,也不算多,更不算扰民,与民争利。 谁要是再用这个借口恶心朕,不用你们动手,朕亲自大耳刮子扇他。 朕有一个小目标,今年就算了。 打明年起,茶税要一年翻一番。 也就是说,崇祯元年茶税十万两,崇祯二年二十万两,崇祯三年四十万两,以此类推。 到最后,朕不求茶税恢复到前宋水平,但每年收的茶税可以抵扣,蓟辽两镇军费即可。 外廷官员不是有人嚷嚷,要朕取消茶税,苏杭织造太监这些内库收入手段吗? 说是天子富有四海,岂能与民争利,要与民休息。 朕要是真的富有四海,那也不用今天开会商议怎么赚钱了。 朕要听他们胡扯,税收估计只剩下田税和盐引。 厂卫可以查查这些官员,保准都是自家一屁股屎没擦干净的货。 朕给你们具体的一个人名,王守履。 六部哪部主事,朕忘记了。 前两个月,给朕上了一个狗屁倒灶的折子,让朕取消苏杭织造太监的职务,说是扰民过甚。 过他奶奶个头。 魏忠贤魏大伴,朕给你派个任务。 魏忠贤,额······” 魏忠贤正听得打瞌睡,年纪大了,精力也没以前好了。 他没想到商讨这样的国家大事,崇祯皇帝会第一个点他的名字,此时此刻还在迷迷瞪瞪。 下一秒魏忠贤就清醒了。 还是他的老友徐应元靠谱。 徐应元一看魏忠贤眼皮耷拉老长,看似专心致志,其实已经和周公相会了。 这还了得,这不是君前失仪吗? 徐应元出手快如闪电,他也是武阉出身,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魏忠贤的大腿一把。 “老奴在。”魏忠贤不顾腿上的疼痛,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站着,坐下听朕说就是。 这个王守履重点查一下,这家伙肯定不干净。 嗯,职位不高,也不是朕心中的有才之人。 正好可以杀鸡儆猴,立个典型出来,让外面的人,也知道朕的意思。” “老奴遵命。”魏忠贤忙点头答应,顺便把那个倒霉官员的名字,用笔记下来。 “王守履。” 魏忠贤端详着,笔记本上自己刚刚写出来的名字。 总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朕接着说 ,假如如某些人所愿,朝廷不收商税了。 那就只剩田税和盐引。 到时候,士绅阶层和皇室宗亲勋贵都不用缴纳田税。 举人以上的读书人,也不用交田税。 大明一年几百万两的正税,就整个压在人数越来越少的自耕农和雇农身上。 他们都是好算计,国家没事那都没事。 国家一旦有事,他们一毛不拔,全靠朕和朝廷想办法。 朝廷那些衮衮诸公,能有什么好办法? 空谈引经据典都是一把好手,落到实处上就不行了。 无非就是各种巧立名目,弄个新饷均输,接着征收赋税。 征收对象还是那些穷老百姓,最后就是官逼民反。 那个张斗耀的今天,就是不好的预兆,有可能就是咱们的明天。 你们在座的各位,其实说白了,也是士绅阶层。 可你们跟着朕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外面的清流们对你们是不屑一顾的。” 崇祯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李邦华。 李邦华没什么表示,面色平常。 他家虽薄有田产,然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心中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高于个人的私利。 些许田产比之圣眷,不值一提。 “朕的江山,就现在来说,要靠在座的各位帮朕勉力扶持。” 崇祯皇帝的话说得重了,众人一片哗然,正想起身谢罪,又被崇祯抬手按下。 第120章 借张居正搞福王 “朝廷的衮衮诸公,没有好办法。 朕是有好办法的,也早早把那治国小册子交给你们了。 这么长时间了,小册子是不是都束之高阁,全都忘了? 朕不提,不是朕忘了,而是没到时候。 你们这次开会回去以后,要把它翻出来。 要再好好参详一下,小册子的内容。 什么时候要执行的时候,朕一声令下,你们要跑在最前面,谁也不能拖了后腿。 朕让谁第一个出头,谁也不能装怂,不然朕老账新账就跟你们一起算。 后面的人也要积极跟进,鼓噪制造声势,营造出一个人人爱变法,不变法就该死的氛围。 当然朕会在你们后面 ,为你们撑腰的。 这是利国利民,为大明续命的大事,只是势必要损害某些人的利益。 俗话说,损害人利益,如同杀人父母,要防备他们的疯狂反扑。 必要时,咱们要对他们要进行肉体上的毁灭,这事情不用朕教,你们都熟。 许显纯,你个呆二愣子,不要东张西望,这事情就你最熟。 朕说的就是你。 有你这样的亲戚,朕这脸都丢的慌。 朕让你以后出门,都穿上软甲,你记住了吗? 小册子的事情。 朕要上心,你们更要上心。 到时候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刺刀见血的时候,朕不怂,你们也不能给朕怂了。” 崇祯提到小册子,众人都是一阵哆嗦。 他们想起了西苑那个明媚温暖的冬日,想起了跪在蒲团上,吹着北海太液池冷风一个时辰的滋味。 更想起了惶惶不可终日,命悬一线的时刻。 皇上果然没忘了小册子的事情。 唉,这亡命的买卖早晚还得干,躲是躲不掉了。 变法治国四条小册子,条条都是要了全天下读书人,当官的,皇亲国戚的命。 他们联合起来,不说逼宫 ,就单单是罢官消极怠工,整个大明朝廷就得彻底瘫痪掉。 到时候,朝廷皇上靠什么实施他的新政,靠他们这些一丘之貉的帝党吗? 那真是要闹笑话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打顺风仗还可以,要是逆风仗,就看谁比谁投降得快了。 这样一来,天下非得大乱了不可。 现在崇祯皇帝按兵不动,沉得住气,还是个好事。 就看崇祯皇帝什么时候施行新政了,那自然是越晚越好。 少年皇帝还年轻,一辈子顺顺当当地当皇帝当到死的话,要经历好几代官员的更迭,说不定他们这些人就能顺利荣退,平安着陆。 会议室里,只剩下李邦华和倪元璐是一头雾水,什么小册子,还治国? 怎么小臣不知道? 你们君臣之间一唱一和的,显得俺俩挺多余的。 崇祯没有给李邦华和倪元璐解释,他们俩就跟着稀里糊涂听,稀里糊涂上贼船就是。 “大明的税收政策上,朕再着重说一下。 在朕看来,那真是没有政策,一塌糊涂。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算是让大明积重难返的弊病稍微改观一下。 不要避讳谈他的名字,张居正,在朕看来,实乃我大明百年不遇的国宝级人才。 可他的改革不彻底,人死得又早。 人亡政息,自古皆然,张江陵张太岳也不能例外。 就这样,张居正的改革也是成功的,挽救了大明的国库,延续了大明的国祚。 朕也不是说万历皇爷爷的坏话,他对待张居正委实有点苛刻。 就因为小时候被张师傅,像管儿子一样管。 因此心生怨愤,张师傅死后才敢打击报复。 这也太孩子气了。 这一点,朕不学万历皇爷爷。 不要大惊小怪的,父辈之过,就只因为死者为大,为尊者讳,就不能说了。 朕认为更要明明白白说清楚,自家长辈们的功过,才是对父辈祖辈最大的敬意。 别以为朕不知道万历皇爷爷,被你们这些文臣上个神宗的庙号,是多么好的庙号。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只要做事情功大于过,那就值得后人敬仰。 这句话好好记,好好学习。 朕记得天启二年,朕的哥哥才给张居正恢复了名誉,悄着摸地恢复的,朕看着很不爽利。 是老朱家对不起张居正,朕要再次为他正名。 朕再补充一点,光恢复张居正的名誉有什么用,好歹要给张家后人留点念想。 这样,曹化淳曹大伴,你去办一下。 去河南洛阳那边,传朕口谕,让福王交出,所有原属于张家的财产田地。 福王要是不同意,让他进京来,朕也想见见这个叔叔了。 张家的财产分成两份,一份充入内库,另一份妥善交给张家后人。 要大力宣传,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福王要是敢在里面做幺蛾子,朕有的是法子伺候他。” “好的,皇爷,奴婢等下就去准备。” 曹化淳起身领命,随即坐下。 皇帝苛待宗室,这种说法已经不是传闻也不是谣言了。 皇帝自己也不避讳,他就是明目张胆找有钱宗室的麻烦。 如果说前阵子他下圣谕,派方正化勒索蜀王捐输军饷,是对近支宗室还有点避讳维护。 那现在借死了多少年的张居正的题发挥,找亲叔叔福王的茬,只能证明皇帝对于全面整治宗室已经迫不及待了。 有心人都能看明白,皇帝陛下在慢慢收紧布袋口,一步步测试藩王们的反应。 因此曹化淳对皇帝的话,再令人吃惊,也没什么多大的反应,意料之中的事情。 自己当奴婢的干活就是。 皇帝让干谁就干谁。 …… “到头来,还是平头老百姓多交税。 交不上怎么办? 卖儿卖女卖种子。 什么都卖干净了,就没法在老家待了,只能背井离乡去逃荒。 逃荒就成了流民难民,走到哪乞讨到哪。 逃荒的路上,一部分人死了,一部分人流落他乡,还有一部分人成了流寇。 想想元末的场景,是不是和现在很相似。 朕的大明要是收不上税,估计离大元的结局恐怕不远了。” 此时一个小太监手捧一卷宣纸,铺在了崇祯面前。 原来是要让崇祯题字了。 第121章 皇庄皇店改革 写小篆有点为难崇祯,那就来一手楷书吧。 “军机处”三个大字,崇祯皇帝饱蘸浓墨,一挥而就。 他也没有在心中构思布局,讲究的就是随性自然。 写出来的三个字,崇祯自我感觉良好,已经是超常发挥。 虽不比名家名作,也是自带一股飘逸阔达。 让他再写一遍,绝对写不出来一样的三个字。 群臣见了皇帝的墨宝,纷纷拍手叫好,倪元璐也是一样。 皇帝的墨宝,其实水平也就那样,勉强中看,勉强能挂的出去。 要是别人写的,那指定被众人嘲笑书法不到家,不自量力。 可正因为是皇帝的墨宝,它就拥有了特殊的含义,看着看着就顺眼了。 这是一段小插曲,御前茶话会议还要继续。 崇祯啰里啰嗦一大堆,众人是听得那是一个心惊肉跳,心情和坐过山车一样。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上了崇祯的这条船,就再也下不来。 是崇祯给了他们第二次政治生命,不听话,崇祯也能再给他们掐灭喽。 可要是得罪死了全体士绅阶层,百年之后,他们的后代可就成盲流贱民了。 他们还是想做点最后的补救措施,缓和一下未来可能失败,导致的凄惨至极的场面。 再说,大家都觉得大明的局面,还没有皇上说的那样悲观。 看着气氛沉闷,作为帝党新一任领军人物,崔呈秀出头说道。 “陛下不必如此悲观。 依臣看,局势还没有到危如累卵的地步。 我朝地域广阔,亿兆百姓,天天什么样的情况都会有。 圣上仁德,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历朝历代,就是江南水乡,湖广鱼米之乡,也难免有天灾人祸,导致的百姓流离失所现象。 青黄不济的时候,府城省城都会猥集很多流民。 只要官府组织开仓发粮,大户们踊跃搭粥棚赈济灾民。 等熬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间,待到来年春种时刻,他们这些流民自然就会散去。 每年各地上报的天灾,需要赈济的奏折,数不胜数。 朝廷内阁户部自有,相应的流程措施去应对。 只要官府和当地士绅做好赈灾,就不会出现大股流民现象,更不会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陛下实在不必太过忧虑。 至于小册子的事情,臣等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臣等愿意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既然结果不可避免,那态度必须要拿出高标准来,崔呈秀就是这样想的。 崔呈秀对于流民的事情,说得笼统,说得轻飘飘。 其实这就是他真实的看法,农民造反成功,已经是两百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也是个士大夫地主,屁股决定脑袋,不知道现在的既得利益阶层,实际上已经坐在了火山口上。 崇祯也不生气,他知道这是朝廷乃至地方上官员的主流看法。 些许流民,自然社会现象,不足为患。 崇祯是先知,手下的人又不是先知。 自然不知道十七年后,大明会被这些看不起的流寇所灭。 至于崔呈秀最后对于新政的表态,崇祯还是要给予肯定的。 支持新政的态度很重要,这能影响很多人。 到见真章的时候,表高姿态的崔呈秀必须,被崇祯推上去,第一个冲上去亮刺刀。 这家伙滑头的很,崇祯打算让他彻底钉死在,读书人写的史书佞臣传里。 反正以他以前的罪行,他也跑不了上佞臣传。 这些都是要办的事情,崇祯总感觉自己要顾不过来了。 饭要一口口吃,税要一点点收,还是先顾眼巴前。 崇祯有非人哉的身体,自信能活过在场乃至不在场的所有人。 现在还只有三岁的郑成功,崇祯自信都能活过他。 不对,打错比方了,郑成功那家伙是个短命鬼。 反正时间是一味,治愈一切顽疾的良药。 漫漫人生路,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些官商貔貅把钱吐出来。 “崔卿此言,甚合朕意。 当然,朕也不会让你这样的肱股之臣,沦落到粉身碎骨的境地。 扯远了,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具体怎么挣钱上面来。 但前面朕的话,也不是废话,都是至理名言,深刻得很,都要记,都要学习。 只有这样,才能跟着朕,走完你们的这辈子官场之路,落一个好下场。 朕这次找你们来开会,是要具体到某件挣钱的事情上来。 茶税具体的实施办法,等办妥了晋商的事情再说。 茶税调整这事情肯定要经过外廷商议,到时候听朕的安排,外廷也都是朕的好臣子。 朕今天要说的就是皇庄,皇店。 朕的皇庄,皇店,必须要改革。 变法改革,改革变法,为什么以前会这么困难?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变法者,不能做到以己及人,光变法别人了,自己不想改变,那怎么能行,别人肯定不服嘛。 还有一个就是最高当权者,也就是皇帝,也就是朕,总是藏着掖着,不敢撸起袖子自己亲自下场干。 朕今天就做个表率,朕就先改革自己的内廷,先改革自己家的皇庄皇店。” 崇祯在军机处说这话的时候 ,外面紫禁城的天再次放晴了。 雪后晴天的紫禁城,美得不可方物。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沾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这说得是雪后的竹子吧,只有竹子才有此等韧性。 反正这几句诗,也隐射了崇祯的心境。 皇店,皇庄,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田庄,皇帝的店铺。 好吧,这是属于崇祯自己的理解,肤浅的很。 皇庄,皇店名义上全部属于皇帝,实际上也属于皇帝。 但所得利益已被下面的太监,皇亲勋戚瓜分干净,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进入内承运库,拉出账目给皇帝看。 最初有皇庄名字的来源,是一个叫曹吉祥的太监,那哥们没鸟却干了造反的事,结果成了一场闹剧。 英宗皇上没收了他的田地,这才开始有了皇庄。 实际上的皇庄,要更早一些,庄田的来源是侵占国家的马场。 第122章 内书房开新课堂了 没错,皇帝带头侵占国有资产,这其实一点也不稀奇。 在朱家皇帝眼里,国库被文臣把得死死的,他们生怕皇帝多拿出一点来,用于个人享乐主义,这一点在隆庆时期尤为突出。 大明朝的国库和皇帝的私人用度必须公私分明,皇帝的内帑是皇帝的内帑,朝廷的国库是国库。 皇帝变着法侵占国有资产,皇帝本人是没有一点内疚感的。 皇帝都这样干,就不怪下面人上行下效,于是马场只存在账面上,各地马政渐渐废弛,明朝军队用马只能从蒙古人那里买马。 皇庄的来源还有一部分,是没收犯官的田地,比如前阵子帝党缴纳的赎罪田地,现在也成了皇庄的一部分。 还有就是各地藩王宗亲,断绝子嗣者,所属王庄被收回成皇庄。 只是这些田地早都被临近的藩王觊觎。 一旦没有子嗣的老王爷一断气,他们知道消息要比朝廷还要快得多。 这些不要脸的藩王,就会纷纷上奏折讨要。 每代处理这些事情的皇帝,也觉得这些田地,又分散离得又远,派出太监不好管理。 关键皇上要脸面,顾及宗室亲情,一看奏折上一个个藩王哭穷,家里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吃饭,朱家人实在是太能生了。 皇帝心一软,往往会应允他们的请求。 于是这大量无主的田地,就白白便宜了这些藩王。 皇帝那里,也就捞了个感谢,天恩浩荡的贺表。 以后崇祯可不干这种傻事。 一群蛀虫,天天惦记朕的这点玩意,都是什么玩意。 一年到头,朕也没见着你们孝敬朕什么,哪有当老大的天天往外掏东西的,皇帝也禁不起这么掏啊。 以后这规矩改了,朕要天天惦记你们家的玩意,四时八节的,你们还要孝敬朕这个家族族长。 军机处的会议还在进行,也终于到了关键的机构改革时期。 “工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 朕想改革皇庄皇店。 第一步就是把内廷的机构给改革一下。 你们这些大伴不要紧张,朕不会动你们的,只是要把内廷二十四衙门精简一下,宫里不需要这么多冗余的机构和人员。 朕的要求有下面几点。 第一,减少礼仪部门,尤其是繁文缛节部门的机构,以后礼仪上的事情,能推都推出去。 把这些事情都推给外廷的礼部。 第二,提高效率,司礼监本来就是二十四衙门之首,完全可以提升一下高度,直接管理其他部门就行,弄得那么遮遮掩掩干什么嘛。 第三,重视人才,特别是技术人才的培训。 朕早就说过了,外面的国子监教授儒学,圣人的程朱理学。 朕管不了,额,起码现在管不了。 可宫里面的内书房,必须要改改章程。看看内书房满屋子的四书五经,程朱理学,各种儒家学派注解,还有朕现在越看越厌烦的八股文。 就没有几本像样的工具书。 朕要你们这些太监,读这么多圣贤书,有什么用? 难道给你们殿试,弄个三甲,骑马披红挂彩摆鸣鹿宴。 这些平白读书读傻了的人,还会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面的文官一起糊弄朕。 偏偏他们这样干,还真以为自己忠君爱国,为朕好呢。 哼,简直愚不可及。 这样的蠢太监,比之贪墨之人更为可恶,对内廷乃至朕的危害性更大。 曹化淳曹大伴,你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算是朕的大伴中领头羊的存在。 朕记得你还出自太监王安的门下。 王安救驾有功是不错,可后面什么消息都透给外廷,联合东林党朝皇帝施压,这就是过。 王安之死,虽然是客氏和魏忠贤的行为,但朕认为他有自己的取死之道。 你可不能有这样的苗头。” 崇祯话音刚落,额头冷汗直冒的曹化淳,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圆凳被他的动作带倒了。 “皇爷圣明,老奴不敢。 苍天在上,老奴若有二心,甘当天打五雷轰 老奴知道自己的主子是皇爷,绝对不敢勾结外廷。” “赶紧起来吧,朕只是说说,你不需要这么大的反应。 司礼监中就属你读书读得多,又是王安的门下,朕就多说了两句。 你不要多想才是。 你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可能不和外廷有联系。 自己知道分寸就行。 做什么事情,时刻以朕的安危利益为重就是。” “是,皇爷。 老奴回去就把家中那些圣贤书都给烧了。” “哎哎,过了。圣贤书怎么能烧,有些人做错事了,还能怪到圣贤书上去吗? 这样,你把你的那些圣贤书都捐出来,捐给贫苦学子们吧。 跟着朕,多看点经世之学,西学也可以多看点。 文臣的那一套之乎者也,可以学,但不能沉迷其中。 朕要的大伴又不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道学先生。 以后的内书房首重实物格物之学,就是什么有用学什么。” ······ “朕打算把内书房以后教学的内容,粗略地分为几个基础课目。 这只是初步计划想法,以后不合适了,大家一起商议一起修改。 不要认为是朕决定的事情,就不能再有改动了。 天子也会犯错,再圣明的天子也一样是人,不然让天子下什么罪己诏了。 朕分的基础课目有四条。 语文,数学,自然科学,礼仪道德情操。 这四条学个一两年,有点眉目了。 进入中级课程以后,就是学习政治,经济,军事,科学文化,法律等等。 这样出来的小太监,都可以派到朕的皇庄皇店里做管事,帮朕管理皇家产业。 哦,对了,兵仗局还有其他部门的匠户,包括他们的子女都要进内书房学习识字读书,以后朕用得着这些匠户的地方还有很多。 朕不想再为了造一件东西,给他们比划半天,费尽口舌也说不清楚。 曹大伴,王大伴,还有其他几位,你们都是司礼监的。 对朕如此安排内书房有什么疑问吗?” 几个太监互相看一眼,最后还是曹化淳开口。 第123章 内书房课目朕来教 “回皇爷的话,皇爷的安排自然是高屋建瓴,周密妥当。 奴婢们并无异议,只是……” “只是什么,说吧。 你不知道朕不喜遮掩。” “是,皇爷。 只是如皇爷所说。 要在内书房设置初级课目。 譬如语文,数学,自然科学,礼仪道德等。 中级课目有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 由于这些课目都是首创,没有先例,奴婢们也是第一次听说,下面办事的更是没有头绪。 内书房没有相应的书籍教材,更没有教导这些知识的大师傅。 平日里教导小太监的,只有翰林院的四个侍讲学士……” 崇祯思索片刻,斟酌着开口。 他的脸上充满笑意,看来已经是胸有成竹。 曹化淳提出的问题,对于他来说,仿佛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哦,曹大伴,你是担心这个,你们也是担心这个,是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朕之前也有想过。 可什么事情都有草创阶段,都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 筚路蓝缕,从无到有,去创造一个新世界,前景是光明的,道路肯定是曲折的。 大家以后会遇到各种各样,想象不到的困难,有时候就不能都靠朕给你们提点。 你们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发现自己解决,自己完善。 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 这事情说困难也困难,说简单也简单。 不是头疼,新的教材从哪里找,新的老师从哪里来? 这次朕要笑话你们了。 这不是骑驴找驴吗? 教材和老师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崇祯说完话,信手拿起,离他最近的李邦华的笔记本,一边翻看一边说道。 “你们看看,好记性没有一根烂笔头。 朕让你们开会的时候,随时记录朕的讲话。 这是一件多么有先见之明,多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这些笔记本,找人整理汇总一下内容。 再加上本朝的《永乐大典》,不就是很好的一本本教材嘛。 至于老师,更简单。 朕天天给你们灌输,朕的一套知识理论,你们正好当老师先生,把朕的知识理论给朕都传播出去。 以后你们都可以去内书房做兼职,只要做完本职工作,空闲的时候,都要去内书房上课教书。 朕也一样,从明天起吧,朕就给内书房的小太监,小匠户们上课。” 李邦华对于皇帝突然抽走他笔记本的举动,挺猝不及防的。 他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被皇帝拿了去,然后被皇帝翻开。 不出意外的话,出了意外。 李邦华的笔记本上都是空白,一大片空白。 哦,也不全是空白,还是有几个小字写在角落里,显得挺委屈的。 崇祯扒开了书缝,趴上去仔细瞅。 这才看清上面写着“战略防御甚善,兵凶战危,稳固是第一要务。 治国小册子,福王,张居正,亲小人远贤臣,需要慎重规劝”几个字。 就这几个字,虽然不多,崇祯也能看出,李邦华对他讲话内容的理解方向和程度。 至于崇祯着重强调记录的内容,李邦华是一点也没记。 崇祯叹了一口气,带着莫名的神情看着李邦华。 “李爱卿,看来咱俩初次见面,你就对朕存有误会啊。” 李邦华被皇上说的话,憋的老脸通红。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陛下恕罪,臣只是第一次参加陛下的御前会议。 还不懂得其中的流程,抓不到重点······” “好吧,朕原谅李爱卿这一回。 朕再给李爱卿说一遍。 以后朕着重让你们记录的讲话。 一定要一字不漏地记住,记住还不行,一定要融会贯通,回去还要写心得体会的。 你要想快点跟上朕的思路。 就下去以后,找找他们帝党的笔记。 他们别的地方可能不如你干练,记笔记可是很勤快的。 你厚着脸皮借来看看抄抄,有助于你快速领会,朕以后讲话的内容······” 崇祯对着李邦华一顿叨叨,把个五十多的李邦华都给叨叨怕了,这才罢休。 “好了,李爱卿能虚心接受,朕对他的提点,愿意积极改正。 朕还是很欣慰的。 这就比如老师给学生上课,说完了差生,朕就要夸奖一下优等生了。 来吧,崔爱卿,把你的笔记本给朕看看吧。 朕先给大家说一下,朕可以打包票的事情。 朕不用看都相信崔爱卿的笔记,肯定是众人里面最棒的。” 在大家异样艳羡的目光中。 崔呈秀慢慢站了起来,他还是不习惯崇祯这种赤条条的夸奖方式。 陛下夸就夸了,可以含蓄一点,内敛一点,有文化内核一点,一语双关一点,怎么能这么赤条条,让人家好难为情。 崔呈秀尽管内心里已经很雀跃了,可是表面上总是要端起来。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符合一个皇上忠臣重臣的身份。 崔呈秀把笔记本双手递给崇祯,嘴里还一直谦虚。 “臣一点点对皇上语录的心得体会,哪里值得陛下如此夸奖溢美之词。 臣下的微末领悟,比之陛下的真知灼见。 简直就是萤火难和皓月争辉。 臣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点不成型的东西,恐怕也只能辜负圣恩,只能领悟其中万一。 臣在写心得体会和偶然的灵光一闪中,一直有几点疑惑。 只是担心陛下日夜操劳国事,实在不敢打扰······” “无妨,无妨。 有什么疑难问题,只管递条子进宫就是。 朕喜欢你这样积极求上进的臣子。” 崇祯笑容满面,哪个时代,对于这样勤学上心,还会拍马屁的学生。 老师都是很舒心的,也会当个宝贝一样。 崇祯翻开崔呈秀的笔记本,果然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蝇头小楷,工整秀丽。让人看着就是舒心。 崇祯脸上的笑容就更茂盛了。 他把摊开的笔记本翻过来,给众人看。 “看看,这就是崔爱卿的笔记。朕说的每一句重点,他都一条不漏的完整记下来,还在下面写了自己的理解体会。 有不理解的地方,他还会专门做个标记。” 第124章 李邦华的乌龟流战法论述,建奴不败而败,大明不胜而胜 “朕今天定了,崔爱卿以后每天都要进宫,去内书房给小太监和小工匠们上课,朕也会一同去。 好了,时间不早了。 这次茶话会就开到这里,朕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不过也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 都到饭点了,朕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份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点心。 走的时候带上,给家里人也尝尝鲜,也替朕给家里人带个好。 快过年了,朕希望在过大年封衙之前,能办好皇庄皇店的事情。 好了,五天后,内廷整顿完。 大家就一块还在军机处集合,咱们商讨下一步工作计划。” 说实话,这场御前茶话会兼军机处第一次非正式会议,结束得挺突然的。 崇祯连句像样的结束语都没有,讲到哪是哪? 崇祯自己觉得讲得差不多了,直接拍屁股走人了。 下了会的李邦华还是有点发懵,看着会议室里,早就没有了皇上的影子。 帝党的人和司礼监的太监们也早早就散去了。 只有倪元璐和桌子上的一盒精美点心,在等着他。 李邦华还不习惯这种极简风的议政风格。 堂堂大明国皇上就是这样开会的,直来直去的吗? 开完会以后,他先尥蹶子就跑,也不讲究谦让礼仪,前呼后拥的人群,讲究那王霸之气。 自己这是离开京城才几年,换了一个新皇帝,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间一样。 李邦华定定神,向旁边的倪元璐问道。 “倪大人,此处李某人只能和您说上几句话了。” “李大人实在客气,李大人还是倪某人的前辈,直接称呼晚辈的表字即可。”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汝玉,老夫有点疑问。 皇上历来开这种御前会议,都是这种作态吗? 老夫今天实在有点不适应,出丑卖乖的地方太多了。” 倪元璐听了李邦华的话,脸上露出苦笑,他拱手对李邦华说道。 “不瞒前辈的话,晚辈可能是位卑职低的缘故。 这实际上是晚辈第二次蒙陛下召见,知道的御前会议也不多。 不过皇上一直讲究工作效率,这点倒是对的。 前阵子皇上在邸报上,专门申斥过几个,写折子洋洋洒洒几万字,言之无物的官员。 以后官员上的奏折只能千字,而且必须先列出纲要,这点想必前辈是知晓的。” 李邦华捏着胡须,点点头。 “老夫来京的路上,也是看过几份朝廷的邸报,知道些当今圣上的事情。 那帝党一事,让老夫嗟叹了一个晚上。 东林党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 今天虽然做了一点准备,可还是被圣上那······ 怎么说?”李邦华还在想用什么词语,形容崇祯这个怪异的皇帝。 “奔放的谈话风格。”倪元璐一语中的。 “对对对,就是奔放二字,比之草原上的部落首领说话,还要直率有趣。” “那前辈你说,这皇帝是好是坏? 对大明,也是对咱们来说。” 倪元璐的声音突然转得很低,几乎是耳语,似乎生怕别人听到。 倪元璐不在乎李邦华听没听见,他也许在自言自语。 和李邦华的谈话,引出了他这几天埋藏在心底的困惑和挣扎。 孙承宗和袁可立两位老师,在临走前,都在叮嘱他好好做好臣子的本分,忠君爱国。 可身边的同僚们对于皇帝的言行,反应越来越大,抵触情绪也越来越严重。 似乎他们在酝酿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却因为皇帝对他倪元璐,最近过分的亲近赏识,这些人不愿和他透露详情。 不知何时,倪元璐竟然变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安生。 他倪元璐没想当墙头草啊,怎么突然就被动地变成了墙头草。 李邦华一愣,他没想到倪元璐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李邦华沉吟一下,回答道。 “不好不坏吧。 说句僭越的话,老夫也是把汝玉当自己人看。” 李邦华话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扫视会议室周围。 周围没人,只有大门口站着两个当值的小火者。 李邦华这才接着说道。 “此话入得君耳,只有天知地知。” “晚辈晓得,请前辈赐教。” “起码老夫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他有昏君的潜质。 只要他不朝令夕改,乱杀大臣,老夫就认定这大明不会乱。 而且老夫很认同圣上,关于建奴的战略决策。 示敌以弱,积蓄力量,做好防守再想反击。 这是目前最适合大明的政策,也是老夫心中所想。 原来觉得想实现这个决策,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不太现实。 没想到圣上英明,比老夫想得更实际,谋划的也更具体。 只要圣上能够坚持他的策略,建奴国势再强,也只能在关外蹦跶,成不了心腹大患。 待熬过前两任建奴英明果决的国主之后,也不需要什么强有力的措施。 建奴自然不败而败,大明不胜而胜。 他们蛮夷之地的未开化之野人,没有和大明长久相持的底蕴。” 李邦华谈起自己擅长的兵事,那是头头是道。 “哦,对了。 老夫其实想向汝玉,借一下笔记本。 刚才你也看见了,圣上对老夫开会,记笔记的内容不满意。 让老夫去向崔呈秀他们借笔记借鉴一二。 可是圣上不知道老夫和他们会前刚吵完架,以后也是不相干的关系。 老夫实在不愿意,豁出老脸去借。” “不瞒前辈,晚辈之前不是说了,只比前辈多开了一次御前会议。 又没有帝党那帮人会拍马屁,懂得领会圣意。 这笔记实在是,记得一言难尽……” 倪元璐一边说着,一边摊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没想到啊,没想到,要是崇祯在这里,一定要感叹。 你个倪元璐,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偷奸耍滑了,真是辜负了朕的信任。 这让朕以后还怎么以貌取人,相信别人。 只见倪元璐的笔记本上溜光水滑,除了那篇要转呈户部吏部的圣谕之外,再无其他。 李邦华和倪元璐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哈哈大笑之后却是没了下文,两人又是相视苦笑。 第125章 十七世纪的辣火锅 记笔记的问题还摆在面前,没有解决,两人有什么好笑的。 崇祯皇帝不喜杀人,也很少训斥人。 这已经成了朝野上下一致的共识。 那些之前的阉党,皇帝就杀了两三个。 魏忠贤都叫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了,皇帝也能忍住不杀,还继续留着重用。 对于这种百年不遇的仁君,比之宋仁宗也不遑多让的崇祯帝。 百官心中的感觉却不只是喜悦高兴和感激,还有更多复杂的感受。 原因很简单,皇帝不好杀人,可太好整人了。 崇祯帝的花活太多,他说话如沐春风的同时,还能膈应人。 就拿御史给事中来说,皇帝对于他们忤逆自己的决定,从来不生气。 都是谁提出意见,谁弹劾哪个大员。 皇上就把这个御史给事中,外派到那里,或者那个大员的身边。 崇祯皇帝的想法很简单。 你提出来的问题,自己想法解决,或者协助当事人解决。 反正不能像以前一样提完意见,就拍拍屁股不问事了。 以后只能是朕有这个权利,可以光提意见,不解决问题。 这一招纯纯的阳谋,却相当阴险膈应人,让言官们无比难受。 听说六科给事中不久前也划归,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管理了。 这让言官们更是觉得束手束脚,憋屈无比。 早就没有了前几代的意气风发。 李邦华意识到这笔记还得记,皇上的思维需要尽快跟上。 他叹息一声对倪元璐说道。 “汝玉,你与那些帝党成员关系好吗?” “前辈,您忘了。 开会前咱俩在天街上,那可是同仇敌忾,一起和帝党吵过架啊。” “那,那只能麻烦司礼监的公公了,听说王承恩公公最好说话了……” …… 午后阳光明媚,乾清宫内,不喜吃甜食的崇祯和几个大太监正在用餐。 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午餐。 听刘若愚说,先帝也就是崇祯的天启哥哥。 他最喜用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及笋鸡脯,又海参、鳆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共烩一处,恒喜用焉。 一天吃不够,还要天天吃,关键是天启皇帝还不胖,也不像他老爹一样有痛风结石。 可能这和朱由校喜欢木匠有关系,干木匠活,可是一个重体力活,不止是动脑筋。 崇祯一听,他哥哥喜欢吃的东西。 这不就是旧时空,东北的铁锅乱炖嘛,他最喜吃里面的白菜了,吸满了汤里的油水营养,一咬香满口。 反而是那些肉菜,吃几口就饱了。 要是放点辣椒,多添点水,那就是旧时空四川的辣火锅了。 原来天启帝的口味,也这么接地气,和现代人如此相近。 崇祯皇帝来了兴致。 大冬天的,人生快意之事,莫过于三五好友,围坐炉边,守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铁锅乱炖,喝着小酒侃大山。 想到就要做到,就能做到,就可以做到,这就是皇权特许。 崇祯开始指使,御膳房的太监们忙活。 一群人在他的比划下,在乾清宫的金砖上放个大号火盆,再支个铁架子放大铁锅。 御膳房里文火熬制的大骨头汤,直接怼到锅里。 另起一锅,崇祯命御厨用牛油炒香,八角花椒麻椒桂皮,香叶等香料,当然也少不了葱段和姜片。 再倒入豆瓣酱和山泉水,简单粗暴的锅底汤料就料理好了。 崇祯又闻得紫禁城中,有南方过来的观赏植物,长小白花的那种。 就在崇祯急得连比划带说的时候。 刘若愚这个移动百科全书,又出来给崇祯帝科普了。 “陛下,此物是番椒,有两处来源。 一处是走西域,经玉门关传入大明。 另一处从南海佛郎机海商,那边传来。 番椒丛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也有个别是圆果形,味辣色红,甚为可观。 奴婢知道田贵妃甚喜之,常用一间屋,地龙温室养之,已蔚然成林。” 那还等什么,行动吧! 崇祯要吃到十七世纪大明,第一顿辣火锅。 片刻之后,崇祯看着已经从承乾宫挪来的十几株番椒,上面已经挂满了通红的小可爱。 崇祯悠悠地说道。 “把那些红辣椒通通给朕摘下来,一部分晾干备用,另一部分剁碎了当蘸料,等会吃火锅乱炖用。” 扑通一声,刘若愚跪倒在地。 他没想到自己卖弄口舌之举,竟然引来杀身之祸。 “陛下,不可啊。老奴翻遍典籍,听遍坊间传闻。 未曾听说番椒此物可食用啊。 陛下万金之体,老奴斗胆劝陛下,不能吃啊。” “多虑了啊,刘大伴。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此物味辣色红。 若是没人吃过,怎么能知道味辣呢?” “这,陛下。 容老奴解释。 这个可能有人想用来做药用,浅尝辄止而已。 试吃的人可能,现在已经遭遇不测……” “没事的,如果刘大伴不放心,可招人来试吃。 朕笃定这辣椒是没毒的。” 用不着刘若愚答应,王承恩已经从殿外喊来二十个小火者。 一人手里塞了一根红辣椒,令他们试吃。 崇祯皇帝看得不忍,倒不是同情小火者,那辣椒吃不死人。 而是心疼辣椒本来数量不多,王承恩一口气派出去二十个。 自己以后不够吃的怎么办,他现在又不知道宫外面的辣椒,好不好搞到。 “别别别,用不了这么多辣椒,用剪刀切开,一人试吃半个就行。” 二十个小火者,一人吃了半个红辣椒,空口吃的。 在崇祯的指示下,又吃了一个窝窝头压压。 即使这样,不一会儿,吃了辣椒的小火者们,身体有了反应。 也一个个辣的额头冒汗,直吐舌头喝凉水。 崇祯大喜,这种辣椒才够味,要是自己碰上的是菜椒,那还不如没有。 王承恩还是不放心,皇爷说没毒,他哪敢信啊。 他看着小火者一个个辣得,嘴歪眼斜淌口水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中毒的样子吗? “皇爷,待老奴亲自尝一个,再用银针试试毒,皇爷再……” “去去去,王大伴,你太谨慎小心了。 小火者已经试完毒了。 那就是没事了。 别扰了朕的兴致。” 第126章 什么事情都是一顿火锅可以解决的,如果不是,那就两顿 “赶紧准备朕说的火锅,朕要好好吃一顿。 再上几壶温酒助兴,今天朕要吃个痛快。 王大伴,莫急。 试毒的事情,朕不会拦你。 等你在蘸料端上来之后,再替朕试吃也不迟。” 王承恩没有再坚持,他觉得皇帝的话也有道理。 御膳房的几个大御厨难得有机会,可以登堂入室,在皇帝面前亮身手。 因此一个个卖力得很,在崇祯的指导下,煎汤炒炸样样都是耍得有模有样。 乾清宫里很快就弥漫了,一股混合麻辣鲜香的复合味道。 这味道让人想到了,热闹红火繁华,想到了基建狂魔,想到了属于盛世繁华的高楼大厦。 很快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事太监们,甭管是不是掌印太监,还是只是一个四五品的中官。 只要是宫里能排的上名号的太监,小百号人都赶来了。 大家一大帮子老小太监,跪成黑压压一片,乱糟糟喊着皇爷万岁,陛下万岁的。 崇祯抬手免礼,他能认识几个,笑呵呵虚应一下。 让众人平身后,这些太监在小火者的引领下,来到一个个大圆桌周围就坐。 他们和皇帝用了一张薄纱帷幕隔开。 大圆桌子上没有别物,就是中间一口大锅,底下是炭火。 大锅里炖着骨头汤,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大铁锅周围摆满了各种牛羊肉片,切得薄薄的。 还有各色豆制品和丸子,再就是难得的时新蔬菜。 宫内有自己的原始大棚,也是托烧地龙的福,在炕上种了一点蔬菜。 只是这样的种植方式,成本很高,只能供应宫中的贵人享用,并不能大规模种植。 崇祯和司礼监的几个大太监,坐在帷幕另一边的小桌子上。 至此,内廷衙门的人算是都到齐了。 崇祯冲着王承恩点点头,示意他来主持这次会议。 这本来是曹化淳的活计。 可是曹化淳这会儿,已经在去河南洛阳的路上了。 王承恩点头表示明白。 他随即站起身来,朝着周围太监们做了一个罗圈揖。 这些太监很多都是万历时期的大太监,都是宫中的老人。 论辈分,王承恩这个皇帝的红人。 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太监作揖,他们也是受得起的。 “诸位,今日皇爷召集大家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希望大家仔细听。 杂家只说一遍,你们都是宫中的老人,知道一荣一枯,人员更迭的道理。 你我都是皇家的奴婢。 到了这种时候,就半点不由自己,唯皇命是从就是。” 下面的七八十号太监闻言,都是轻声细语地答应着。 “王公公说得对,花无百日红,人哪能一直占着地方不挪窝啊。” “小的说了,到哪里都是效忠皇爷的差事,分什么高低贵贱。” “王公公,您接着说,卑职们听着就是。” 这些老太监知道,这是新皇帝到了换自己人的时候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外廷如此,内廷更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崇祯临到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把他们聚在一起吃个离别饭,这真是天大的体面。 要是换成别的皇帝,他们这些掌事太监,怕是早就悄着摸地,没有任何缘由就发配到南海子充净军了。 那下场和之前的王安等同,王安有多凄惨,是当太监的都知道。 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活活饿了三天,找不到吃的偷挖篱笆下的萝卜丁吃。 他的仇人一看没把王安饿死,那就直接杖毙了。 这时候,有几个大太监,眼角余光不自觉地拐向,挨着崇祯皇帝坐的魏忠贤身上。 那曾经是他们的二主子,如今看来在崇祯身边也是混得不错,听说还是负责东厂。 那推人及己,他们这些老人,只是边缘人物,就是被拿下也能获个体面的下场吧。 想到这里,这些人心情放松下来。 心情一放松,就察觉出了火锅的妙处,随意自然,类似自助餐的吃法,让所有人都感觉稀奇好吃。 他们是边吃边喝,一边听着王承恩讲解内廷改革。 火锅的吃法简单,看崇祯示范一遍就都会了。 大家伙很快就吃得满嘴流油,满脸冒汗。 “咱们内廷二十四衙门,说白了就是为了,伺候皇爷一人的。 如今皇爷要求变革,咱们自然无不依从。 杂家会同几位司礼监的同仁,按照皇爷的意思,一起议了一个改革的章程。 今儿个,就趁着这个吃饭的机会,和大伙说说,以后内廷的事务就照此办理。 这中间个的改革,很多机构都没了。 肯定有人上了,有人下了,有人暂时没了着落。 大伙儿都不要慌,皇爷仁厚,自不会让这紫禁城饿死一个太监。” 王承恩夸张的说法,并不逗人笑。 可大伙儿为了捧王承恩,一个个都笑出了声,场面变得更融洽了。 “内廷改革第一条。 废除二十四衙门中,除司礼监,御马监,兵仗局之外的二十一衙门。 以后内廷只保留,以司礼监为首的三个衙门。” 随着王承恩念出第一条改革措施。 那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只是人员变更。 没想到新皇帝步子迈的这么大,这么多机构都裁减了。 二十四衙门转眼就成了历史。 不说别的,就这一下子,要裁掉多少管事的太监。 现场的太监管事们,立刻都没有了差事。 “原来的二十衙门,内官监、御用监以下降级全归司礼监管辖。 比如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神宫监等统一合并为一个掌司管理。 具体细则,后续会有六科廊掌事们,找你们对接。 以后宫中就只有三个常设衙门,司礼监,御马监,兵仗局。 御马监和兵仗局直接对皇爷负责,其他一切宫中大事小情,皆由司礼监汇总,酌情处理。” 王承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看看周围太监们的反应。 一个个都很平静,没有一个出来提意见的刺头。 他心里很满意,看来都知道自己是昨日黄花,过气的人物,一个个很乖觉。 第127章 司礼监改革细则 “司礼监对你们的安排就是,经过考核重新服从调剂,给你们安排一个新岗位。 年纪大的,如果有意愿,不愿在这宫里苦熬日子。 皇爷也仁慈,准许离宫自谋生路。” 众人默然不语。 好话都会说,好人却是不好做的。就看最后做成什么样了。 只是他们这些无根之人,从小就在宫中长大。 临老再出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除了极个别人,外面有忠厚老实的后辈可以依靠养老送终,其他人还是希望老死宫中的。 这时候,帷幕那边传来了崇祯的话。 “古有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对掌军大将赏以美女良田,平息了强支弱干的武将乱政。 今日朕东施效颦,请你们这些宫中的大珰们,赴这火锅宴。 也是想尽了咱们的主仆情谊。 朕没有良田美女赐予尔等,对你们却是有耐心和真心的。 朕不喜杀人,也不愿宫中掀起腥风血雨,朕想平稳过渡,改革尽量做得温和。 可这并不代表朕性子软和,不能杀人。 朕能承继皇兄先帝的基业,本来就是偶然性的事件。 皇兄天不假年,撒手人寰,留下这偌大的江山,让朕一个少年亲王撑着。 朕想有所作为,就必须改革,改革方方面面,一团乱麻,困难重重。 可总要找出一根细节,去慢慢解开。 改革中阻力最小的估计就是宫中,宫外的水实在太深,贸然进去,朕怕被淹死。 于是朕选择了先易后难。 内廷改革,这势必就是动了你们的蛋糕。 你们虽说是皇家的奴婢,可朕还是要给你们一些体面的。 按说你们这些人,如果没有犯什么大错的话,都能顺顺遂遂在自己的职位上,干个一二十年。 可是有了朕这个变数,你们就要挪挪窝。 你们若是心中生有怨怼,朕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之常情,太监也是人嘛。” 崇祯的话说到这里,已经是相当露骨和坦白了,试问有哪个皇帝可以用这种平和的口吻,给他们解释圣意。 还不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那一套。 此时帷幕另一面,哪里还有能坐得住的人。 七八十号太监,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带领下,哗啦啦跪下了一大批。 “皇爷这么说,可是愧煞奴婢们。” “奴婢们上上下下,吃穿用度哪件不是皇爷所赐? 奴婢们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皇爷恩情的万一。” “皇爷何须解释那么多,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去就是。” 崇祯看着说话得体,声情并茂的白发老太监。 他表示欣赏地点点头。这个老太监年龄大点,倒也是个人物。 崇祯问道。 “这位老大伴是何人? 说话很中听。” “老奴田秋,万历二年进的宫,现在觍颜暂居,神宫监掌印太监一职。” “好,今天冲你这些话,朕必给你个好的结果。” “老奴谢过皇爷,皇爷万岁。” ······ 崇祯转向王承恩,说道。 “王大伴,你接着说吧。” “喏,皇爷。” 王承恩清清嗓子,刚才抽空吃了几口火锅,果然如皇爷所说,是隆冬佳品,发汗神器。 只是这辣火锅过瘾是过瘾,对嗓子危害是挺大的,特别是对没吃过火锅的人来说。 “司礼监以后就是内廷的总管衙门。 皇爷说过,这司礼监从太祖时期就有了。 最初并没有什么实权,看名字就知道是管礼仪教化的。 所以说叫什么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关键是赋予它什么真正的职能。 现在你们也可以叫司礼监为内务府,内廷总理各部事务衙门,这些名字都可以的。 总之未来的内廷管理机构,一定要扁平化、垂直化管理,从决策者到执行者之间不能设置太多重叠机构。 这才是朕改革内廷的初衷。 朕就是要有一支如臂使指,可以有很高执行力的内廷机构和组织队伍。” “王大伴,这是朕说的话吗?听你口中所说,朕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崇祯听着王承恩的话,不知是辣的还是真的脸红,他没忍住打断了王承恩的话。 王承恩转过身来,对着坐着吃火锅的崇祯躬身一礼,一脸郑重地说道。 “皇爷,这些话句句都是皇爷所说。 刚才这些话都是老奴转述皇爷所言,一字不改。 皇爷不信的话,可以查阅诸位公公的笔记本,这些话大家记在笔记本上,也记在了心里。” “哈哈哈,很好。 没想到忠厚老实的王大伴,也会说出肉麻的恭维话来。 好了,不要再给朕解释了。 你接着继续和大伴们讲解改革政策。” 崇祯堵住了王承恩想要解释的话,让他继续阐述内廷的改革方案。 “也就是说,以后的内廷除了御马监和兵仗局之外,都是司礼监说了算。 司礼监即内廷,内廷即司礼监。 司礼监的几位掌印,秉笔,随堂太监,只对皇爷一人负责。 司礼监对外的职权大致不变,这里和你们怎么说呢。 杂家就简略说一下,悟不悟得透,就看各家的缘法。 第一条,批红之权不变。内阁送来的奏疏,几位秉笔太监轮值审阅。 军国大事,如边关预警、各地兵变民变,不再递送内阁和司礼监。 军国大事直送养心殿,那里已经有新的部门军机处处理。 皇爷说了,目前他只负责大政务方向的确立,不关心细微的业务。 若是对奏折内容的问题上,内阁和司礼监存在重大分歧,两方会谈商议解决。 再商议不妥,就上奏皇爷决断。 第二条,协掌厂卫之权有细微改变。除了东厂直属司礼监之外。 皇爷要对锦衣卫做出重大改变,要把锦衣卫扩编后,一分为二,对内和对外两部分。 具体内容细则需要皇爷后续敲定。 第三条,镇守太监和各地税监矿吏,织造府主管,仍由司礼监委派太监担任。 前任南京守备太监杨朝,悖逆欺君罔上,已被缇骑锁拿进京,现任南京守备太监是韩赞周。 其他外派太监若是没有发现严重违规,一切还是照旧。” 第128章 价值两千五百六十多万两的中官庄田,崇祯表示真的吃不下 “第四条,司礼监不再负责外廷大案会审。 一切案件审理,都交由外廷内阁和三司审理。 司礼监不再插手,只负责内廷的案件。 第五条,司礼监自即日起,统管所有皇庄和皇店。 后期皇店和皇庄,都要进行深化的体制改革。” 说到这里,王承恩停顿一下。 他知道说到这里,重头戏才真正来了。 不仅他要消化一下,在座的各位大珰们更要有时间缓冲消化一下,要不然真的会消化不良噎死人。 “在座诸位有借皇家名义,占庄田者,或者由人投献,皇家赏赐,乞封种种手段得来的庄田。 是不是都在担心失势以后,一切都烟消云散,到头来一场空。 现在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了。 以后大伙就不必惴惴不安,担心皇爷秋后算账。 皇爷也是为了大伙好,他老人家有了恩旨,中官庄田可以赎买给皇家。 那赎买价自然不能按市价来赎买,皇爷规定就按市价的五分之一来赎买。 赎买以后的银两,皇爷保证不动分毫,都给到个人。 比如以京畿地区而言,上等良田每亩八十两,赎买价就是每亩十六两银子。 中等良田每亩五十两,赎买价就是每亩十两银子。 下等旱田每亩二十两,赎买价就是每亩四两银子。 诸位,不要觉得赎买价给得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现在敢拿出去卖吗? 你敢卖,有人敢接吗? 皇爷说过,就这一次赎买机会。 各人名下不准再有中官私人庄田。 以后要是发现还有欺瞒现象,那就谁的面子都不好使了。 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就是名下有一亩的侵占庄田,皇爷说了,那也是直接杖毙。” 王承恩说到“杖毙”两个字的时候,满脸已经是杀气腾腾。 太监中官,宫里有的是。 都是奴婢,谁也不会拿自个儿来当人,死了就死了。 “老奴愿意赎买,老奴名下有隐瞒庄田三百一十六顷,愿全数赎买。” 神宫监原掌印太监田秋,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王承恩的号召。 正好崇祯喝了一口辣汤,听到显眼的老家伙田秋的声音。 那辣汤从嘴里进去,差点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崇祯明白了,敢情这个叫田秋的太监就是个托,专门来演双簧的。 他抬头瞅瞅自己的几个大太监,王承恩以下,脸上都是没有任何异样。 崇祯也猜不出来,这个演双簧是谁的主意。 “小的愿赎买,小的名下有庄田二百二十六顷半。” “杂家愿赎买,杂家名下清河县等地一千四百二十顷良田。 唉,都别这样看杂家,杂家虽然只是个四品中官。 可杂家有之前干爹的份子在里面,干爹不小心没了,他老人家又没有后人,只能便宜杂家·····” 有个带头人就是好使。 大家茫然无措之间,只要有一个人指引了方向。 甭管那方向是对是错,大家都会盲目跟上的。 一番乱糟糟报田亩数目之后,崇祯竟然发现赎买的都是上等良田,就是每亩地只要十六两。 也是,上等良田以下的田地,哪个中官愿意要,不够丢人的。 王承恩带着几个小内侍,忙碌登记了一会儿。 汇总上来的赎买总金额是惊人的。 “多少钱?” 崇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奴婢,只有七八十号人,他们加起来的田产价值,超出了他这个皇帝的想象。 王承恩也没想到,这回内廷公务人员经济普查大摸底,会摸出这么大的鱼来。 看来自家的锅不够大,这回的大鱼怕是盛不下啊。 也难怪,之前主仆两人都是干巴巴的信王府邸,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 奴婢比主人家更有钱,这简直不敢想象。 崇祯想起来《红楼梦》中查抄赖大一家的情节,和现在何其相似。 自己奉主人之命,本来是弄了一桌子菜招待客人。 这下子来了十桌的客人,这饭菜非得夹生了不可。 这样的情况发生,王承恩只能怪自己,怪不了皇上。 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承恩硬着头皮回答道。 “回皇爷的话,经过汇总统计,老奴粗略估算一下。 所有中官庄田共计一万六千多顷,都是上等良田,共需赎买银两······” 王承恩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牙说出了具体数目。 “两千五百六十多万两白银。” 草率了,实在草率了,崇祯觉得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他的个老天爷呀,崇祯就是再敢想,也没想到中官的庄田有这么多,还这么值钱。 这还是在他崇祯强买强卖的情况下,得出的赎买数目。 要是按市场价评估,已经是一亿三千多万两白银了。 之前他和毕自严户部尚书讨要军饷的时候,就得知国库每年净收入。 单论银两的话,也只有区区四百多万两白银。 今天这些中官庄田的赎买银两,就已经是国库收入的八倍还多。 情何以堪啊?谁再说大明穷,穷的只有皇帝本人和那空架子的朝廷。 就在这些上报庄田数目之后,眼巴巴等结果的太监们,一脸期冀的神色中。 王承恩和崇祯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确实没钱啊,能不沉默吗? 很快这些掌印太监也回过味来。 妈呀,这么多银子,咱们还干巴巴等着皇帝回话。 这是天上哪位神仙,借给他们的胆子。 整整两千五百多万两的赎买银,皇帝他老人家就是把整个紫禁城的字画宝贝,都搬出去卖了,也不够给他们赔的。 这是一个死局,解不开,就怕皇帝他老人家恼羞成怒,掀了桌子。 给你们银子,给你们个嘚,统统都是朕的,你们这些蠹虫都给朕去死,去下油锅。 到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还是田秋责无旁贷,挺身而出。 “皇爷恕罪,奴婢们该死。 奴婢们是得了失心疯,让皇爷陷入两难境地。 奴婢们竟敢妄想得到皇爷的赎买银,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等贪得无厌,狷狂悖逆之举,该是被活活打死才是。 奴婢们愿献出名下所有庄田,不要分毫报酬,只愿解了皇爷为难之处。” 第129章 大明皇家公司初露端倪 “奴婢愿献出名下庄田,不求任何回报,只愿皇爷顺心安康。” “奴婢也一样。” “奴婢嘴笨,惟愿皇爷开心颜。” “奴婢这人都是皇爷,哪里还计较别的,皇爷要什么只管拿去就是。” …… 崇祯听了很感动,这是多么有觉悟的太监们啊。 想君父之想所想,急君父之所急。 这样识趣忠君体国的奴婢太监,他崇祯是一个也不想杀,也舍不得杀啊。 若是依了他们之言,全了他们的一片孝心。 崇祯皇帝总感觉不踏实,得来的东西太轻松,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等强取豪夺的行径,虽然痛快,隐患实在太大,他敢笃定,以后肯定没有实心办差的奴婢了。 可崇祯心中有个恶魔,在诱惑他赶紧答应。 只要装装样子,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皇庄立刻可以扩大一倍还多。 可这却不符合他崇祯,内心深植的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古人云,竭泽而渔,不可取也。 利用权势压迫,采取生杀予夺的权柄,在本就是自己奴婢的人身上予取予夺。 不符合一个合格帝王的身份。 也做不到长久发展的大计。 他的想法是一定要培养出合格优秀的韭菜林,方便他以后一茬茬地收割。 这不是矫情,更不是软弱无能。 这样才是崇祯喜欢的皆大欢喜,双赢的局面。 崇祯知道眼前这个局面,王承恩当不了家了。 这种突发情况就需要他,亲自出面微调一下内廷改革政策,并把自己的新政策讲给所有人听。 穿越者的无奈和孤独就在于此,即使很浅显的现代社会存在的道理、逻辑、方法。 要灌输给中古时代的人们去理解,去应用,那都是比登天都难的事情。 非有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为。 崇祯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细细擦拭自己嘴角和双手的油腻。 在这慢条斯理的过程中,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却不失合理的新方案。 崇祯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帷幕前。 他亲手拉开了那帷幕,也缩短了和外面太监们的实际,乃至心理上的距离。 “各位大伴,这是说的哪里话? 快快请起,咱们还是坐着说话,这样比较随意一些。” 此时王承恩已经拿了一把椅子,悄悄放在了崇祯身后。 崇祯点点头,随即坐下。 看着几大桌子,忐忑不安的太监们,他慢慢说道。 “其实朕也知道。 中官田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们合理合法的所得。 历代先皇多有赏赐田庄,给自己宠臣内臣之举。 可时代要在朕手里做出改变,因此朕只能为难你们了。 当然朕岂能一句话,就强取豪夺你们的庄田。 这可不是仁君之举,也会伤了朕身边所有内臣的心。 赎买价是朕定好的,人无信不立,绝对不能朝令夕改。 收购各位的中官庄田,是既定政策,必须推行下去。 可朕又没有这么多钱。 两千五百六十多万白银,朕的内帑都掏干净,也拿不出来这么多。 别急,朕不是给你们哭穷,也不是威胁你们。 朕只是说一下现在的实际情况。 怎么办呢? 朕其实刚才就已经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在说这个想法之前,朕想问问在座的诸位。 可有人知道山西的晋商?” 在座的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是一头雾水。 不明白这山西晋商和现在的内廷改革有何关联? 可是皇帝的问话,又不能不答。 此时一个管理酒醋面局的胖太监,期期艾艾站起来回答道。 “回皇爷的话。 皇爷说的晋商,奴婢倒是和他们有过来往。 京城前门街外,粮食店街上,有一家叫六必居酱菜店。 东家姓赵,是山西襄汾人。 他应该就是皇爷说的晋商吧?” “嗯,你接着说。” “传说他们店门上的牌匾是严嵩所题。 原先店名叫六心居,取意柴米油盐酱醋茶。 不经营茶叶,只经营前面六样东西的意思。 后来严嵩给他们题字,觉得不大妥当。 上下人等,都是讲究万众一心的,怎么你家弄了六个心肠。 严嵩就添了一笔,把他家的招牌改成了六必居。 他家的酱菜京城一绝,奴婢经常派人采购,宫里的贵人们都很喜欢吃。 口味隽永,底味透彻纯正,有股酸脆甘甜可口之感觉。” 不愧是管酒醋面局的太监,三句不离本行吃喝,就是聊不到崇祯想听的地方。 “可曾听闻他家,是什么样的经营模式?” “皇爷,商家经营,不外乎就是东家、掌柜、账房、伙计嘛。 奴婢愚钝,不懂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缘由? 平日里和那赵东家打交道,也没有聊过这些事情。” “你说得也对也不对,商号大体确实如你所言,就东家、掌柜、账房、伙计。 可晋商和别的地方商人有很大不同。 朕虽不喜,有个别晋商唯利是图,不顾家国利益的卑劣本性。 但是很欣赏他们,独具一格的经营模式。 自国朝开国之初,洪洞县大槐树下大移民开始,山西人的足迹,就遍布大明朝北方所有省份。 开中法实施,壮大了晋商,晋商在各地成立会馆,又收拢了不少当地原籍山西人的心。 晋商的能量,遍布大明北方,绝对不可小觑,朕一直让厂卫在调查。 话题回到晋商的经营模式上来,晋商各地商帮很多,经营模式也是五花八门。 其中有一种经营模式,其实挺适合解决目前咱们这种问题的。 朕本来是不想跟你们说这些的。 原因很简单,你们大多数人今天以后,就不会出现在朕的面前。 朕对着你们不说假话,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朕就是这么直接的人。 没有学过帝王之术,自然不知道御下,隐忍不发为何物? 朕做事不喜欢遮遮掩掩,拖泥带水。 用人也是喜欢用熟人,亲近之人。 朕和你们不熟,自然是不愿再用你们。 不过今天你们的回答,你们的态度,都证明了你们有一颗为公之心。 朕喜欢这样的人,决定给你们一个,继续留在朕身边的机会。” 第130章 皇家公司募股,朕占股百分之八十五 “朕现在是没有钱,可朕打算成立一个大明皇家公司,也就是商会。 你们的赎买银子也就在这里解决。 朕听说晋商有一种身股制度。 东家为了笼络人心,将处于管理层的掌柜和业务骨干。 比如管事,账房,把头等,按照其职责、能力和贡献大小确定其“身股”多寡。 身股,这就是人力资本,与东家的货币资本股一起参与商号的利润分配。 他们还为此编了一个顺口溜。 朕给你们说说,倒是挺通俗易懂的。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出钱者为东家,出力者为伙计,东伙共商之,商号运得转。” “皇爷的意思是,让俺们把这些赎买庄田的银子。 转成您那商号,不不不,是公司的股份,以后还能分红利。” “对对对,看来朕的掌事太监中不缺聪明人,朕一说就明白朕的意思。 晋商是笼络伙计的身股,是人力资本。 朕没钱给你们,就把你们的赎买银折算成股份给你们。 以后你们这些人就是朕皇家公司的股东了。 这可是天大的富贵落在了你们头上,你们这一辈子不用愁了,后人也会跟着你们享福呢。” 没有影子的事情,崇祯就会可劲得吹。 反正老天爷是吹不破的,崇祯这个唯物主义者坚信不疑。 再说他崇祯成立大明皇家公司,还有不赚钱的道理。 这都是有先例存在的,皇家下场开公司。 简直就是仙鹤飞到了鸡窝里,横着走。 不说现在的英格兰,荷兰的东印度公司。 这样明显带有殖民掠夺色彩的不正经公司,已经在远东南亚地区赚得盆满钵满。 就说说旧时空奉公守法,合规经营的众多央企国企。 哪个不是国家经济的中流砥柱,纳税大户。 为什么这样的公司可以挣钱,挣大钱? 究其原因,无他。 垄断,官商。 四个字而已。 当一个世界最大人口和领土国家的最高权利者,愿意为商业实业保驾护航。 那这个国家的商业,将会开出一朵让全世界都颤栗迷醉的玫瑰。 “好了,说多了,你们也不懂。 反正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把赎买银子折算成股份,后期就等着股份分红吧。 今年年底快过年了,这分红的事情要到明年年底了。 当然,你们要是觉得折算的股份少的话,你们还可以追投。 朕打算先期发行十万股,每股五百两银子,每人最多买两百股。 朕作为公司的发起者和筹办者,还有朕的内帑做担保,天然就是最大股东。 朕占股恒定比例百分之八十五,永久董事长,就是你们说的东家。 剩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可以在内廷募股,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以后条件成熟了,朕再考虑稀释股权,对外募股。 总之,朕解释那么多,都是为了你们。 好了,火锅也吃了,改革方案也听了,你们以后的去向也有了着落,那就都散了吧。 等会去找那谁? 王大伴,司礼监是谁在负责大明皇家公司筹备工作?” “回皇爷的话,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高时明。” “哦,好,你们走之前,就找高时明做个交接。 交割好股权协议书,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去吧。 无论以后是不是还在宫里,尔等都和皇家休戚相关了,只要你们不卖掉手中的股份。” “奴婢们谢主隆恩。” “皇爷恩情比海深,奴婢回家为您塑个金身像,早晚供奉·······” “别别别,朕不信这个,朕有疑心病,怕人背后骂朕。” 崇祯赶紧阻止······ 随着第一天的内廷改革会议,暨内廷第一次火锅品鉴会圆满结束,内廷的改革正式开始。 宫中只有一个人说的算,没有任何人掣肘,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这几天司礼监的门槛,都要被其余衙门的太监踏烂了。 一个个都在高时明那里办妥庄田交割,要么继续在司礼监等着选用,要么交出印牌钥匙,销了内廷户籍,以后就是自由身,天下再大皆可去得。 当然宫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人见皇帝和善,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什么改革都黄了。 他们这些冥顽不灵者,意图螳臂当车,倚老卖老。 其中有一个惜薪司的管事太监,叫陶文的,惜薪司主管宫中的木炭供应,可以说是一个大肥差,可能是还没吃饱,一直阳奉阴违,指望拖一天是一天。 第二天没有去,司礼监交割田庄和职务的陶文。 在惜薪司院子里,和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吹牛打屁呢。 “瞧瞧,咱家说得对不对? 这大内宫廷好几万人,盘根错节的,好几代人的关系都在里面。 谁后面不是好几层关系。 皇爷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能说一句话,所有人都变个模样不是。” “干爹说的是,孩儿们就听干爹的。” “皇爷还是年轻,真以为自个是金口玉言啊。” 此时的陶文正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他看了一眼这个敢编排皇爷不是的愣头青,没有说话。 要是放在平时,早一个大耳刮子扇上去了,但是现在他对皇爷也有气,并没有说什么。 咣当一声,惜薪司的屋门被人踹开。 风雪进来,御马监的徐应元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武阉也进来了。 徐应元扫视一下屋中的五人。 “奉圣谕,惜薪司管事太监陶文对上意阳奉阴违,着即杖毙! 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他的亲信,一个不留。” 徐应元扫视了一圈,屋里所有人已经瘫软在地,肝胆欲裂不能说话了。 徐应元找到了一个高瘦太监,他阴阴笑道。 “杂家没想到一个该死的奴婢,敢笑皇爷年轻不懂事啊。 这个小子,杂家就给你换个高级点的死法。 来人啊。 四肢给他打断,舌头割掉,用湿布闷死。” 据说那天惜薪司的院子里,就没断过凄惨的叫声,吓得周围的御猫们都绕道走,这比它们叫春还难听。 陶文之死,让所有太监认清现实,改革进度很快走到收尾阶段。 第131章 女史曹静照 自此之后,司礼监在内廷一家独大。 其实以前也是一家独大,只不过现在是抬到明面上了。 以后内廷只有司礼监、御马监、兵仗局三个衙门。 在养心殿的军机处,虽然办公地点已经属于后宫,可军机大臣都是外臣,因此不能算内廷。 崇祯以后安排事情,只找司礼监几个大太监就行,省了许多麻烦,他到现在还记不住二十四衙门的名字。 那既然记不住,就让它们成为历史吧。 令崇祯感到意外的是,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女官和宫女这一块上。 也许是这么多天相处,这些名义上都是皇帝女人,实际上什么都不是的可怜女人们。 已经看出来崇祯皇帝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主子。 女人的心是最细的,即使是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也能轻易揣摩出一个男人的秉性和行事作风。 更何况这深宫之中,只有崇祯皇帝一个男人,那就更好猜了。 毕竟崇祯帝的金手指是非人哉的身体,而不是提高智商和情商。 崇祯皇帝本质上,还只是一个青春懵懂的少男。 女官她们很快,就把猜想付诸于行动。 其中有一个胆子大的乾清宫女史,六品女官曹静照,先打头阵。 她为了给宫中所有女人谋女人的幸福,做了一个足以铭记史册的冒险举动。 那天曹静照在为崇祯皇帝布膳的时候,冒险朝着崇祯皇帝问了一句话。 “陛下,内廷这几天都在改革。 奴婢斗胆问一句,这女官和宫女的职位还需要改革吗?” 崇祯听了女人略带急促紧张的话语,他深感有趣。 这是第一次有女官主动给他说话。 崇祯抬头看着那张精致中,眼角略带鱼尾纹的容颜。 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仿佛回到了旧时空那些喜欢穿汉装扮嫩,实际年龄已有三十多岁的。 女网红风靡的时代。 崇祯曾经为这种轻熟风格痴迷,也曾经舔屏赞美过。 每每深夜也会进入贤者状态,懊悔自己虚度光阴年华。 现在另一个时空里,一身蓝白相间女官服饰的曹静照。 让他领略到熟悉的舔狗味道,一种不可言喻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崇祯用微愠的眼神止住了准备暴跳如雷,生生撕烂这个发春女官的王承恩。 王承恩为什么情绪激动,原因很简单。 宦官集团自从宣德年间,掌握内廷大权后。 他们就非常警惕宫中另一股势力,女官势力的重新崛起。 女官大都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旦其中出现一两个出类拔萃者,伺候爽了皇爷,获得皇爷赏识。 这样的女官,对他们整个宦官阶层,都是重大的威胁。 之前的宫女喜儿,王承恩为什么愿意刻意拉拢。 是因为喜儿不识字,年纪小。 有出息了顶多就是妃嫔,没出息就是宫女,与宦官的利益不冲突。 而年纪大的女官曹静照就不一样了。 她要是得了圣宠,有了出息,注定不可能是皇帝的妃嫔。 很大可能会成为常伴皇帝,左右的近侍女官。 这样的话,就直接切割了王承恩的圣宠。 更严重一点,性格跳脱,行事天马行空的崇祯。 极有可能拍拍脑袋,再为了曹静照建立一个女版司礼监。 那没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王承恩,就成了宦官界的千古罪人。 王承恩一看见崇祯暧昧不清的神情,就知道要坏事。 他刚想跳出来斥责曹静照僭越,就被崇祯冷厉的眼神吓退。 “哦,不知曹女史想要朕如何改革女官和宫女的制度?” 此时的曹静照在做什么呢? 她正双手端着一个牡丹瓣式银胎堆漆剔红托盘,上面放着窑青花盖碗盛的燕窝粥。 刚开始曹静照的行为,都还挺符合宫女的行为规范的。 一动一静之间,颇有弱柳扶风的婉约感觉,尽显女性的柔美和端庄。 直到她近到御案前,将燕窝轻放在合适的位置,顺手打开了碗盖,放上了汤匙,一缕缕燕窝的清香飘散开来。 曹静照大着胆子看清了崇祯的侧颜,那是一张英气勃勃的俊秀脸庞。 剑眉星目谈不上,却是给人一股很想亲近的感觉,却是不假。 曹静照想到这些天,宫中流传这位少年天子的宽厚和善的性格。 流血杖毙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干的,那可不宽厚和善吗? 忍不住的曹静照,终于开口问了上面的话。 她本来是天启帝段纯妃身边女史。 段纯妃二十岁死后,她就被调到了乾清宫当差。 宫正局的年长教习见她沉稳干练,处处小心办事,于是升她为乾清宫的领班女史。 崇祯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乾清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御姐。 直到今日曹静照开口,这才发现灯下黑的道理。 美人在灯下,朕天天日理万机,忧心国事,竟无暇旁顾。 唉,做穿越者累,做穿越的皇帝更累。要是一天不想着带领大明国,走向复兴之路,那都是犯罪。 曹静照本来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向皇帝提问。 如今见皇帝愿意接茬,自然赶紧盈盈拜下,朝着崇祯磕头道。 “陛下圣明,那奴婢斗胆为宫里上千姐妹,向陛下求个恩典。” 崇祯此时已经能猜到,曹静照想说的什么? 对比明清两代的宫女,这明朝的宫女待遇地位属实是差了点。 “说吧,看看朕能不能给你这个恩典。” “女史曹静照恳求陛下大发慈悲,放宫中二十以上年纪的宫女出宫,自许人家······” “放肆!大胆! 你一个小小的女史,胆敢让皇爷违背祖制。 杂家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人啊,把这该死的女史拉下去。 送交宫正局重重责罚。” “慢着,违背祖制?” 崇祯知道明朝的宫女地位不高。 却是不知道,宫女只能老死宫中,不得出外婚嫁是自己哪个祖宗的规定。 这样的祖制实在是有违人性,他用不了这么多女人,还都霸占着,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王大伴,朕不知道这宫女不能出宫,必须老死宫中,是朕的哪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第132章 朕欲学习英宗,不,堡宗他老人家,自此宫女自由出宫 “回皇爷的话,我朝从太祖起,为了严禁宫闱,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女官和宫女是不能私自出宫的。 待到年老色衰,不能服侍宫中贵人的时候,就会被遣送到浣衣局,此时宫女们也不能与外界联系接触。 直到幽禁至死······” 这下子崇祯无语了,朱元璋这个老祖宗其实挺好的。 就是承袭了太多元朝的陋习,朕这个十七世纪的大好青年,必须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必须改了。 “嗯,太祖他老人家初衷是好的,不过把宫女圈禁在宫中一辈子,这怎么着都看着不太好。 她们这些女子辛辛苦苦,在宫中伺候老朱家的贵人一辈子,到老了也没有个好下场。 这是以前蒙元的做派,也是土豪劣绅的做派,不符合咱朱家人大气的风格。 朕敢笃定,一定有奸人曲解了太祖他老人家的意思。 才让这条宫中禁规残害了多少宫女,此举实在有伤人和。 朕今天知道了,却不管,实在对不起自家的良心。 这样吧,朕做主了,这条祖制可以改改。 都是内廷改革嘛,朕把二十四衙门都给砍成三个衙门了。 这女官宫女的事情,也就是顺手的事。” “皇爷,这恐怕不妥吧?” “嗯,有何不妥?” 崇祯没有想到,一向事事依从自己的王承恩。 他会在这件事情上,向他提出了异议。 “回皇爷的话,女官在宫中自成一套系统。 有些事情就是皇爷您,也不是很方便过问太多的。 不如通告一声皇后娘娘,再行定夺。” “此事无妨。” 崇祯连连摆手,他一脸的不在意。 这就是宫中没有长辈的好处,几个万历或者泰昌天启时期,留下来的太妃,哪个不是要仰他鼻息。 移宫案中鼎鼎出名的李选侍,到现在还乖乖待在宫里。 旧时空里,她后来活到了八十多岁,女儿女婿满门殉国,她一直苟活于世,还被清廷奉养,算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典范。 这一世,崇祯可不打算让她活这么长时间,抽空就让司礼监会手艺的太监,悄着摸地料理了她。 剩下自己宫中的,两个当家做主的女人,一个周后,一个张皇后。 都是温婉尔雅,心地纯良之人,想必自然支持他的这种善政。 “传朕口谕,自即日起。 宫中······” 崇祯说到这里卡了壳,回头俯下身来,问曹静照。 “曹女史,你刚才说的,是宫中多少年纪以上的宫女来着?” 跪着的曹静照,一个不留神被突然逼近的英气脸庞,熏得脸红耳赤。 真是熏的,那是一种专属于春天的雄性气息。 一辈子也没有被真男人近过身的她,哪受得了和崇祯只有分寸之间的距离。 曹静照熟透了的身体立刻起了反应,她不过是在强行忍住,低头咬着嘴唇轻声道。 “回陛下的话。 奴婢是想让二十岁以上的可怜姐妹出宫,只愿她们可以自行婚配。” “二十岁怕是已经晚了。 这样,十八岁吧,这个年纪正合适。 以后宫中十八岁以上的女官和宫女,去留听凭自愿。 有愿意留下的,升一级为女官。 愿意出宫回家待嫁的,宫里也算是她们的娘家,朕做主给她们准备一份嫁妆。” “皇爷,这宫中可是有两千多宫女,超过十八岁的恐怕要过半数·····” 王承恩还想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改变皇帝的主意。 一般来说,自家的主子还是听劝的。 “没事,正好朕还想裁减一下宫中的人员用度。 宫女们既然都愿意出宫,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王大伴,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没事的,朕的子嗣绵延。 又不是靠宫中女人多少,靠的是朕身体的质量。 朕有十来个妃子,就够保证皇嗣绵延不绝的,不用为这件事情担心。 再说了英宗他老人家,都曾经废除过妃子宫女殉葬的陋习。 朕今天让大龄宫女自由出宫,也算是补上了英宗他老人家,以前德政的空白之处。” 宫女之事自此,由崇祯一言而定,这就是做皇帝的魅力,一言可定万人生死。 王承恩无话可说,乖乖派下小太监在宫中四处传圣上口谕。 估计很快整个紫禁城包括外城的浣衣局,都会知道崇祯准许大龄宫女自由出宫的消息。 曹静照又是大礼参拜,泣不成声。 “奴婢替宫中的姐妹们,感谢陛下天高地厚之恩。” “不必,到时候,多多传扬朕的仁慈就行。 哈哈哈哈,朕也是喜欢听恭维话的。 好了,曹女史,你起来吧,地上也是怪凉的。 朕问你,你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可是愿意这次也出宫?” 曹静照心中一跳,她有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她的去向。 她今年已经三十有一了。 出去也是会被娘家人嫌弃的,不如在宫中安安静静做个女官。 …… 只是皇帝专门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静照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崇祯。 崇祯皇帝的样子很认真,没有掺杂一点男女之情在里面。 起码曹静照是看不出来的。 废话,野狼在捕猎黄羊的前摇阶段,往往也是一副无辜淡定的样子。 曹静照略显失望,宫中的女人嘛。 无论何种身份,都对这皇帝有着一定的非分之想。 不要说心如死灰,青灯古佛。 没听说过死灰复燃,风月庵的事情。 历来压制女人本性最狠的皇宫和尼姑庵,越能出现惊爆眼球的艳闻传奇。 曹静照低头轻声道。 “回陛下的话,奴婢年纪大了,父母也已故去,并不愿出宫自谋生路。 若是出宫的话,以奴婢蒲柳之姿,估计很难找到中意的夫家。 在自己家住时间久了,又恐兄嫂不容……” 崇祯点点头。 女子出嫁,若遇变故,即刻夫家娘家都不是自己的家了。 明朝这时候更是如此,落得这步田地的女子,只有两条选择。 要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这是一个好结局,也或者不是,只怕是落进了另一片泥沼之中。 要么是横梁上一条白绢,也算是了此残生。 崇祯帝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第133章 那一排排撅的老高的屁股,是魏忠贤登场的先决条件 “那你也是个可怜人。 这样吧,朕看你古道热肠,肯为宫中姐妹出头。 兼具一身胆气,女子之中更是不可多得。 倒是和我朝的秦老将军,颇为相似。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做朕身边的贴身女使吧。 说实话,朕身边确实缺一个贴身女使,天天一大帮子太监围着朕转。 朕都审美疲劳,干起活来都没劲了。 你说,是吧? 王大伴。” 话说到最后,崇祯很不厚道地问了王承恩一句。 面对皇帝的问话,王承恩能说什么呢?要是他能畅所欲言,他肯定会指着崇祯的鼻子问崇祯。 想要这个年纪大的女官当自己女人,就直说。 不用拐弯抹角的,反正你们老朱家有这个光荣传统。 还用得着找什么古道热肠,一身胆气的拙劣借口吗? 可是王承恩可不敢这么明说,他顶多是腹诽。 现实中,王承恩只能委屈巴巴地说道。 “奴婢伏唯圣听。” “好好好,这事就这么定了。 走吧,大好时光,不能蹉跎在这封闭压抑的宫殿里。 这宫殿看似大气,看的时间长了,却最是让人压抑。 内廷改革完了,咱就去养心殿那里和外廷的人汇合,一起商量皇庄改革的事宜。” 说完话的崇祯起身就走,根本就不等后面的人。 王承恩在崇祯身后狠狠瞪了一眼,还呆呆愣愣没有回过神的曹静照。 他咬着后槽牙说道。 “曹女史,还不赶紧跟上。 是不是等着皇爷专门叫你,还是杂家专门叫你。 还没爬到皇爷的床上,就不要在杂家面前摆谱。 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力价都没有。 也是个没出息的骚蹄子。 哼!” 王承恩说完话,就迈开短腿跟上了崇祯皇帝,他连第二下眼皮子,都不想夹一下曹静照。 曹静照并没有生气,她知道平时和善的王公公为什么会,对她有有这么大的气性。 无外乎怕自己争了皇帝的宠,可自己当初做这个举动,并没有想这么多。 曹静照没有想这么多,却是几句话和皇帝的一个照面,就让她具备了让秉笔太监王承恩都忌惮至极的资格。 曹静照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半老徐娘,昨日黄花,蒲柳之姿。 皇帝到底看上自己哪一点,要她贴身女使。 贴身女使,可以随时爬龙床的那种哦,想想都刺激。 曹静照想不明白不要紧,她只要知道自己在宫中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就行。 曹静照整理好心情,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 曹静照紧赶慢赶,到底是来晚了一步。 她错过了养心殿军机处,一场大戏的开端。 等她袅袅婷婷地来到养心殿的门口时,已经看到院子里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曹静照正想寻找崇祯皇帝的踪迹,却先一步听到了,崇祯那略带生硬语气的声音。 “好啊,朕的魏大伴。 朕本来一颗真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朕想着你的好,想着对你好,以后你也会拿一颗真心,像对待皇兄一样对待朕。 可朕到底还是天真肤浅了。 世上人心最难测,朕怎么可以想当然认为。 朕对别人好,特别是那个人之前犯了天大的错,那个人就一定会感恩戴德,洗心革面,对朕也好呢。 朕终究是错付了真心。 魏大伴,不,魏忠贤。 都到了这个时候, 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崇祯的话里带着一丝丝杀机,周围的人都听了出来。 现场所有人大部分都是宦官,都和魏忠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连在信王潜邸的宦官,之前也因为皇帝的态度,和魏忠贤打得火热。 此时见到崇祯皇帝罕见的发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他们皆是感到遍体生寒,也不需要谁招呼谁。 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院子里黑压压的人群,瞬间跪了一地。 这下院门口的曹静照,算是找到了皇帝的身影。 此时的崇祯,在养心殿大殿的门口升了座。 他一人独坐,众人皆跪,好一幅遗世独立图。 曹静照一看不是事,先别问什么缘由了,自己跟着跪就是。 她正想低头跪下,那边的崇祯也看到了院门口站着的曹静照。 他和她之间,是一排排撅的老高的屁股。 崇祯招招手,对着曹静照开口道。 “曹女史,你过来。 这里有纸和笔。 你正好和这些劳什子宦官们,都牵扯不深。 等会由你来记录,记录朕对魏忠贤的处置。” 曹静照看着一屋子的宫中大珰。 上至司礼监下至浣衣局,哦,对了,现在没有单独的浣衣局了,都统一归司礼监管。 这些子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太监大珰们,现在一个个乖的和鹌鹑一样。 撅着老高的腚,跪在院子里一动不敢动。 只有曹静照可以缓步走过,无人敢使脸色给她看。 若是遇到碍路的太监,不用她提醒,那个太监就乖乖挪窝。 曹静照内心涌起陌生的悸动,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欲望在强烈地滋生。 这就是皇权吗? 这就是皇帝赋予的权利吗? 他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转瞬间成为她脚下的蝼蚁。 虽然只是错觉,可还是让曹静照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表面上平静如水的曹静照,很快来到崇祯的身边。 在崇祯的示意下,来到他宝座后面的一个小桌子前,那里摆放着纸和笔。 “从此刻起,如实记录朕和这些大伴们的对话。 朕让你看看人心,也让你看看跟朕最亲近的人。 是怎么对待朕的,这些王八犊子还和朕藏着掖着。 虽然他们也许有苦衷,可朕不允许他们有自己的秘密。” 曹静照点头答应,再不发一言。 她安静坐下,做好一个会议书记员。 此时台阶下跪着的东厂副提督,魏忠贤面色惨白。 不过惨白归惨白,表情却是只有坦然,并没有丝毫的惊慌。 魏忠贤心中的烫手山芋,今天终于彻底交出来,他的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魏忠贤的后面还跪着三个人,分别是东厂掌刑太监王体乾,掌班领班的太监李永贞和李朝钦。 第134章 会文化的魏忠贤更犀利了,里库的财宝在招手 再后面还有一个五花大绑的生面孔。 那人才是面若死灰,全身上下没有一分活人的颜色。 他一身百姓粗衣烂衫的打扮,不过看面相面白无须,脸蛋光滑的像个鸡蛋,也知道此人是个太监。 若是宫中的老人,肯定就能一眼认出这个生面孔。 此人原来是早已不露面,听说在先帝大行之时,就失踪的御马监太监纪用。 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此处。 又不知被何人所绑,献到了御前。 曹静照不明就里,却也是认识这个纪用的,他是天启时期魏忠贤的死党亲信,多次奉命出外监军。 魏忠贤终于开口道。 “皇爷,老奴承认自己有罪,罪该万死。 到了现在还对皇爷有所隐瞒。 老奴现在只求一死,死之前,能把重重心事呈与御前,老奴死而无憾。 老奴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告诉皇爷。 完事之后,只求皇爷能赐老奴一个全尸,饶了其他人等。 王体乾曾经多次劝老奴,当今圣上仁慈聪慧,不可在御前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 老奴是听了,可是却没有全部做到。 是老奴做主,先行瞒下里库之事。 里库密藏金银的秘密,老奴起初是存了私心。 打算皇爷登基以后,若是不给老奴活路,老奴就把它带进棺材里,让皇爷一辈子也不知道。 可皇爷对老奴可谓是恩深义重,如同再生父母之恩。 面对外廷对老奴的口诛笔伐,皇爷只对老奴犯下的过错。 轻轻责罚一下,又继续委以老奴重任。 此等天恩,翻遍二十二史,也是找不出第二个皇帝这样的。 老奴就是立刻死了,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也是甘愿的。” 崇祯心里冷笑,你这老小子,倒是把朕的词都说了干净,也说得挺玄乎的。 几乎是把上辈子自己的凄惨结局,说得透彻。 旧时空历史上,魏忠贤这老狗,可不就是上吊自杀死了,还不被崇祯放过。 下令开棺鞭尸,挫骨扬灰,算得上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这老狗,不用给朕发宏愿,赌咒发誓的,说重点。 要不是你和刘若愚前后脚,给朕说里库这事,你当朕有耐心听你讲缘由。 里库,里库,万历皇爷爷传下来的宝贝疙瘩,尔等敢隐瞒朕? 刘若愚,你这个白面书生一样的太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朕起初把你还留在司礼监,就怜惜你还是个人才,知道宫中的许多隐辛秘闻。 朕是拿你当个顾问用的,可你倒好。 让朕天天躺在金山银山上睡觉,还不自知。 你可知道朕这些日子,为了筹集九边军饷,天天绞尽脑汁,就差钻进钱眼里了。 怕是外面的文官都要笑话,朕舍大道就小道,酷似东汉末年的汉灵帝。 朕像汉灵帝一样爱财不假,可朕不会像汉灵帝那样卖官鬻爵! 都是你们这帮太监害的!” 崇祯发怒了,容易迁怒于人,还容易借题发挥,推卸责任。 他有点找回以前性格的样子。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 怕是下一刻,这军机处的院子里就鸡犬不留了。 一旁跪着的刘若愚抖如筛糠,哆哆嗦嗦说道。 “老奴罪该万死,只是顾及一点同僚之谊,之前魏忠贤对老奴多有提携之情。 老奴指望他魏忠贤自己说出……” “闭嘴,先听魏忠贤这老狗说话。” 崇祯有点不耐烦,直接粗暴打断了刘若愚的话。 不发脾气的崇祯,突然发了脾气,可是真要吓死人。 崇祯暴怒的样子把个五十岁的刘若愚,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快吓哭了。 魏忠贤倒是表现得很镇定,尤其是听到崇祯说出熟悉的“老狗”两个字,他就更镇定了。 对于现在的主子崇祯,是什么样子的性格,这么多天相处,他也是颇有心得。 崇祯还愿骂一个人,虽暴怒却并没有起杀心。 面对崇祯皇帝这样不拿架子,又很明白事理的皇帝主子。 从现在开始,什么阴谋都不要想。 老老实实,如实交代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老奴跟了皇爷,继续执掌东厂。 虽说上面有个方正化方公公坐正位,可老奴知道自己没有被架空。 对于皇爷来说,老奴还是有用的。 皇爷也知道,只有老奴可以把东厂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可以钳制住文官集团,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接着皇爷又把调查晋商的事情,交给了老奴和锦衣卫。 从此老奴这颗心,算是回到了自己的狗肚子里。 老奴这回是真的,彻底想明白了。 看着皇爷每日每夜,都在为钱发愁,老奴看了,真是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皇爷是想和老奴长长久久,续一段万古流芳的主奴之情。 老奴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赤诚以待。 那里库的秘密,就算把老奴炸的粉身碎骨,老奴也要把它献给皇爷。” 噗嗤一声,那声音是从崇祯皇帝那里传来的。 喝着茶的崇祯被魏忠贤的狗屁倒灶的话给气乐了。 嘴里的一口茶水,都到嗓子眼了,硬是没有控制住。 直接从口鼻里喷了出去,像喷泉一样,直接全部浇到了魏忠贤的脸上。 曹静照见此情形,连忙放下手中纸笔。 从怀中掏出香帕,忙着给崇祯擦拭嘴角脖子上的茶渍。 崇祯嫌麻烦,也嫌擦得慢。 他反手抓住曹静照的柔夷,也不顾及御姐女官是什么想法。 很直男地夺过手帕。放在脸上脖子上胡乱摸啦两下,就把香帕还给了曹静照。 崇祯这时候的注意力,全在魏忠贤的身上。 “你个老狗,什么长长久久,什么万古流芳的主奴之情,你是想气死朕,还是想恶心死朕? 还有投桃报李、赤诚以待这样的成语,是你这么用的吗? 学了几天的字,不了解其意,尽用到不正经的地方。 好了,你这老狗都把朕气乐了。 其他人都起来吧,一个个虽然是朕的家奴,也都年纪不小了。 魏忠贤,你们四人还有刘若愚,接着给朕跪着回话。 魏忠贤,找块布,先擦擦脸上身上的茶水。” 第135章 万历给五孙子的财富,虽然是无心的 魏忠贤没有遵圣谕。 他竟然没有听崇祯的话,用块布或者用袖口擦拭,脸上身上的茶水。 他心中有数,自有崇祯拒绝不了的说辞应对。 只见魏忠贤坦然自若,恭恭敬敬叩首道。 “老奴感谢皇爷的雷霆雨露之恩。 皇爷不慎吐出的茶水,落到老奴的脸上和身上。 此乃君恩,老奴不敢擦,也不能擦。” 崇祯这回惊着了,好嘛,他魏老狗果然非昔日吴下阿蒙,读过书识过字的魏忠贤更犀利了。 “老奴接着讲。 老奴在那次从皇爷接见老袁大人后,就着手准备要将里库,原原本本献于皇爷。 老奴虽之前,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在这内廷里,却也不能一手遮天。 宫中内监自成一派,有着许多年流传下来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老奴也是不能轻易更改的。 就比如这里库就不是,老奴一个人说了算。 其中缘由,还要着落在老奴身后,这失踪已久的御马监太监纪用身上。 老奴要不是最近才捉到纪用,理清楚了里库的首尾。 也早就将里库献给皇爷,以解皇爷燃眉用钱之急。 关于这里库的秘密,皇爷身边的潜邸太监是不知道的。 他们最多只知道内承运库,也就是通俗点的内帑内库。 这些库藏都是宦官执掌,外廷文官派人监督。 实际上这样的内库,就不能全是由皇帝一人说的算。 毕竟外面文臣可以参与进来,哪一位皇爷,都没办法自专。 皇爷强势的时候,国库太仓库的金花银就会流进内库。 反之亦然。 总之,这内库不是皇爷说的算。 于是这里库就很自然出现了,这才是皇爷真正的私房钱。 万历老皇爷的时候,他就暗中命令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在宫中建立了里库。 里库只有宫里有数的老人知道,外面的文官一直以为皇爷的内帑,就是内承运库等十库。 他们动不动,遇到事情,就请发内帑,实际上就是万历老皇爷眼中的一群傻子。 此后各地矿监税吏收上来的银子,大多数都进入了里库。 万历三大征花的钱,都是文臣监督下的内承运库出的。 三大征后,就给了他们一个错觉。 皇室内帑已消耗一空,剩不了多少银子了。 能知道里库秘密的,只有宫中的几个有数的大太监。 当年修建藏银地窖的工匠和内侍,知道里库具体地址的人,都在陆陆续续给处理掉了。 往年陆续运到内承运库的金花银,或者内廷派人收来的税银,都由皇爷的几个亲信太监,亲力亲为送进里库。 先帝时期,知道里库秘密的只有七人。 分别是老奴,王体乾、李永贞、李朝钦、刘若愚。 和原先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应坤、纪用。 刘应坤此人还在御马监,只不过身为掌印太监,却是个怕事的主。 他只想着外放边镇,当个监军太监,不想掺和宫里的事情。 这个胆小鬼,索性将里库的秘密钥匙,全盘托付给手下纪用。” 魏忠贤说到这里,一个体格壮实的老太监连滚带爬从后面滚过来。 此人正是原御马监掌印太监,和袁崇焕一起守过宁远城,开过大炮轰走八旗军的,辽东首席监军太监刘应坤。 区别于旧时空历史上那些狗屁不通的监军太监,特别是崇祯朝的监军太监。 刘应坤倒是晓军略,和袁崇焕在辽东配合得相得益彰。 他没有掣肘袁崇焕的军事指挥,相反时刻都在维护主将的威严。 宁远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作为监军的刘应坤,没有惊慌失措。 他亲自登城擂鼓助威,鼓舞士卒,也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 此时的刘应坤肯定没有,当监军时的威风八面。 他哭丧着脸,像一条丧家之犬,朝崇祯帝摇尾乞怜地说道。 “皇爷,奴婢该死。 奴婢知道里库,是个随时要炸的火药库。 奴婢胆子小,不想掺和这些事情。 当时奴婢还兼着辽东监军太监,常年在外。 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宫里发生什么事情,奴婢又不能分身过来。 干脆禀告了魏忠贤,把里库钥匙交给了纪用。” “嘿嘿嘿,你倒是一个不揽权的主。 别人一朝权在手,恨不得大事小事都要管。 你倒好,这么重要的秘密,也能往外推。” “回皇爷的话,奴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奴婢只会做自己会做的事情。” “好,就冲着你上过辽东战场,还没有扯后腿。 朕就不杀你,滚一边去吧。” 料理完刘应坤,还是继续里库的话题。 崇祯看着魏忠贤,又看看后面的纪用。 “那什么纪用,是不是趁皇兄大行的时候,起了非分之想?” “那倒也不是,这厮起初还是为了老奴着想,倒是一片忠心可嘉。 只是没想着皇爷,论迹论心,合该和老奴一样该死。” “哦,扯开那厮嘴上的抹布,解开他的绳索,让他自己说。” 纪用在崇祯帝的一声令下,恢复了自由身,他跪倒在地,身体不停发抖。 御马监大多都是武职,他的体型样貌也是魁梧有力。 除了面色白净,没有胡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太监的阴柔。 崇祯很难想象,宫中有这么多太监长得不像太监。 他不知道的是北直隶一带,成年男子中好逸恶劳者,或者穷途末路者,往往自我切割,养好伤后,等待时机进宫当太监。 这样的人因为成年才自宫,体型相貌自是和从小就阉了当内侍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可是宫中没有这么多就业岗位,内廷的人也是担心,这么多没名分的阴阳人在民间,会引起骚乱。 所以只好统一打发到,南海子当净军。 这就是明朝十万太监的来历。 真是十万太监十万兵。 好吧,打住,纯太监部队再忠心,也起不到精兵的作用,上去就是送菜。 “奴婢御马监太监纪用,参见皇爷。” “说吧,为什么带着里库的钥匙,从皇宫消失。 难道真以为没了一把钥匙,朕就打不开里库的大门。 朕让人挖,也能挖开里库的地窖。” 第136章 替罪羊纪用 “呵呵呵,奴婢斗胆回皇爷一句嘴。 圣明莫过于皇爷,可皇爷也不是神仙,不能做到未卜先知啊。 在今天之前的皇爷,只是一个入主宫中不足半年,正值冲龄的少年天子。 根基不深,又没有靠得住的宫里老人。 可并不知道里库的秘密,皇爷是今天才从魏忠贤和刘若愚那里知道的。 那皇爷挖里库又从何挖起,难道要把整个紫禁城翻个个?” 纪用略带讥讽的几句话,一下子就把崇祯噎了回去。 崇祯细细打量纪用,这是头一回有太监敢噎他。 看来此人确实是不怕死了。 对于不怕死的人,崇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 总是愿意给这样的人,一点体面。 “好,你接着说吧。 朕觉得你说的话挺中肯的,虽然朕不爱听。” “回皇爷的话,奴婢没什么好说的。 大概的事情经过,想必魏忠贤已经给您讲过了。 起初奴婢带着钥匙,从宫里潜逃。 确实是为了给魏忠贤留一条后路。当时奴婢还是认他当二主子的。 奴婢是怀着一颗报恩之心,把钥匙藏起来。 他要是死了,你这个侥天之幸上来的,闲散王爷。 是怎么也得不到,那金山银山的里库······” “大胆,你这个狗东西,敢对皇爷这么说话。 什么侥天之幸,自有皇帝以来,得国之正,莫若我主。” 王承恩听了纪用的话,那叫一个勃然大怒。 他手里的拂尘顷刻就要甩出去。 虽然甩出去的拂尘打人不疼,但气势确实很足。 “不要阻拦,王大伴。 让他继续说。” 崇祯不在乎这个,他当这个皇帝确实挺侥幸的。 首先得是天启一个儿子都没有,再次是崇祯没有一个兄弟还活着。 临到登基的时候,有一个漂亮能干的好皇嫂,有一个公忠体国的英国公,有一个会做炊饼的好媳妇。 综上所述,崇祯才当上了这个皇帝。 “后来奴婢发现,您对魏忠贤挺好的。 奴婢就熄了报复的念头,打算老老实实回来,上交里库钥匙······” 崇祯点点头,听到目前为止。 纪用的话,还都是符合人之常情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杀的一群蒙面黑衣人,找到了奴婢的藏身之处。 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将奴婢灭口。 嘿嘿,好歹奴婢是武阉出身,手下还有几个过命的兄弟。 一番搏斗后,只剩奴婢一人。 那奴婢就要琢磨了,是谁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奴婢。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奴婢的心理也有点不平衡,还心怀怨恨。 阉党的人都活的好好的,凭什么就奴婢一个人。 过得和风箱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天日。” 崇祯听到这里,就有点脸抽抽,不合理了,十分不合理。 “后来奴婢又躲过了几次暗杀,渐渐生出了怨怼,继而仇视所有人。 奴婢怀疑所有人都要杀了奴婢,都要奴婢手中的钥匙。 可奴婢哪能如他们所愿,奴婢要离开这京师······” “堵上他的嘴。” 崇祯已经没空听他的梦呓,后面的话太富有戏剧性了,一点也不真实。 “所以魏忠贤,一切根源都在这纪用身上,是吧?” “回皇爷的话,纪用手中的钥匙至关重要。 里库的地窖里有机关,若是强力破开,恐怕要毁掉半个养心殿。” “你是说,这地窖就在这养心殿的下面?” “正是,皇爷。” 崇祯不由得佩服万历皇爷的狠劲。强拆不当,能把养心殿炸开。 这么大的威力,肯定是在地窖里埋火药了。 万历皇帝就不怕王恭厂大爆炸,在紫禁城里重新上演。 哦,对了,他活着的时候,还没有王恭厂大爆炸。 “钥匙呢?” “钥匙在老奴手里。” 魏忠贤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铜钥匙,递给了走过来的王承恩。 王承恩用一块软布擦拭干净,小心翼翼放在了崇祯的手里。 崇祯端详着手里的钥匙,铜钥匙很精美,上面有繁复的花纹。 依照现在大明的科技水平,大概率仿造不太容易。 行吧,这魏忠贤的谎话扯得还算圆乎,没有那么拙劣,也没有啪啪打脸。 只要找到替罪羊,就饶了他这一遭,很明显这纪用就是替罪羊。 关键是崇祯现在迫切想知道,里库的金山银山是什么样子的。 其他的事情,已经无暇他顾。 旧时空的历史中,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的农民军攻进北京城。 几十天的时间,就从京城拉走了七千多万两白银的财富。 若说都是刘宗敏他们拷饷所致,多少有点不现实。 魏德藻这个首辅拷打得脑裂而死,也只榨出来七八万两银子。 周奎这个铁公鸡,全家死绝了,也只拿出来六十万两白银。 这里不是说文官勋戚集团没有银子。 而是他们狡兔三窟,他们的银子,可能大头都放在了老家那边,并没有放在京城的府邸。 所以李自成那七千万两白银的财富,很大一部分可能来自大内。 而且这财富是崇祯不知道的,寺宦串通一气,只坑了崇祯一人,便宜了李自成的流寇大军。 崇祯即位之初,对以魏忠贤为首的宦官集团,手段太过酷烈。 这引起了宦官整个集团阶层的不满。 兔死狐悲,崇祯苛待身边亲近之人,自然会引起反噬。 明里的手段不敢用,这种暗戳戳使绊子的方法还是层出不穷的。 让崇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缺钱,还一直躺在金山银山上,最后活活被穷死。 这种计策不可谓不歹毒。 “好了,这纪用拉下去吧。 一个奴婢生了非分之想,理当处死。 拉出去在午门外杖毙。” “喏,皇爷。” 两个侍卫走上前来,拉走了死狗一样的纪用。 纪用没有挣扎,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魏忠贤的身上。 直到他看到魏忠贤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他才彻底闭上了眼睛。 任由侍卫将他拉出了养心殿,走上了自己的死路。 坐在宝座上的崇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崇祯没有做任何表示,他不是精神洁癖患者,追求水至清,人至察。 小小不染,他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第137章 刚建好的军机处,说拆就拆,有钱就是任性 而且崇祯心里,多少有点看不起魏忠贤的手段。 来来回回就这一招。 魏忠贤这老狗遇到危险,惯用的手段就是丢车保帅。 上回是崔呈秀,这回是纪用,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魏忠贤的人格魅力。 一个没把的男人,怎么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而死。 ······ “什么? 你说要拆掉什么玩意? 朕给你一次机会。 让你在你的狗脑子里,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再说。” 崇祯站在军机处的门口,牙根咬的咯吱作响。 他的声音提高八度,心里又升起了让魏忠贤去死的念头。 “回皇爷的话。 老奴知道这话不好听,这事老奴做得不地道。 可老奴还是得说。 这里库的入口就在这军机处下方。 只要拆掉一部分军机处的建筑。 老奴保证将完好的里库窖银,完完整整交还皇爷手里。” “不光窖银,还有金子。” 崇祯倒是记得很清楚,银子值钱,金子更值钱啊。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是金本位制,这一点崇祯还是有印象的。 “对对对,皇爷说的是,还有大把的金子。 还有象牙珠宝猫儿眼……” “那还有什么说的? 拆吧,为了里库密藏金银,快动手吧。 记得把朕亲笔题的军机处匾额,好好稳当的放在一边。 等军机处重新建好了,再给朕挂上去。 另外这次拆迁重建的费用,必须你魏忠贤出。” 让魏忠贤出拆卸装修费。 这算是崇祯不疼不痒地,处罚了魏忠贤。 说实在的,没有魏忠贤,他也不知道里库。 刘若愚虽知道里库的存在,具体地址他却是不知道的。 魏忠贤对崇祯还有大用。 里库究竟有多少钱? 魏忠贤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负责往外拿银子。 反正很多,靠他一个人往外拿,十天十夜也拿不完。 里库,这个宫中最后的秘密,也是最值钱的秘密,将要在崇祯面前揭开神秘的暗纱。 人多好办事,宫中的建筑都是木石结构,不好修建,却是很好拆的。 工部来了一个主事,在得知崇祯帝这个奇怪的要求后,也是来不及惊讶,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他指挥工匠们,拆除掉军机处上面的建筑后,就被内廷的大珰们笑眯眯请出了养心殿。 主事大人心里就是再多疑惑,也只能怏怏而回。 现在军机处这里,只剩下崇祯皇帝和他的太监们了。 崇祯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军机处。 青花瓷的地面,雪白的墙壁,仿现代化极简风格的长会议桌和椅子,还有那些沙盘。 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 就统统都变了样子。 有的拆得干净。 有的像堆破烂一样放在院子里。 崇祯的心里在滴血。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要是里库的宝贝,不能达到他心里的预期,只有百十来万两的话。 他一定让人把魏忠贤和他的同党,再加上刘若愚,一块吊到午门城楼上。 嗯,不对,这离他家门口太近。 那就一块把这几人吊到承天门上,叫来上好的杀鸡师傅,挨个给他们拉脖子放血。 魏忠贤从崇祯帝手里,恭敬地把钥匙请回来。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魏忠贤走到宫殿深处,一处犄角旮旯的屏风后面。 他蹲下身子,背对着众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崇祯身后的王承恩看了一会,没忍住说道。 “皇爷,是不是让老奴上前看看?” “用不着,里库就在那里。 这种机关之术,只是防个人,防不了朕。 让那魏老狗慢慢倒腾就是,朕看他能不能玩出花来?” 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心情是复杂的。 他在前面蹲着,尽量把打开里库的程序,弄得看起来复杂高深神秘,危险系数大一点。 不就是为了凸显自己魏忠贤,披肝沥胆的一片忠心,好弥补一下之前犯的错误嘛。 这时候,他听了身后崇祯的话。 魏忠贤的心气一下没了。 跟着太聪明的皇爷干活,就一点不好,不能假装干活很积极。 想明白的魏忠贤,也不再弄那些花活,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 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了里库,可见前面的表演成分居多。 里库的入口是一个镶嵌在墙壁上的暗门。 魏忠贤把钥匙插进壁画的大鸟嘴里,不用费劲就能转动到合适位置。 墙壁后面的机括齿轮装置,就会缓缓转动,带动门轴,开启藏在墙壁上的暗门。。 在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暗门被打开。 一股潮气霉味扑面而来。 崇祯用香帕捂住口鼻,轻声说道。 “魏大伴,下次记着上点润滑油,省得机械磨损厉害,也没有那么难听的声音。” 魏忠贤不明所以,但是对于皇爷听不懂的话,只管点头答应就是了。 暗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黑黝黝,向下深不见底的通道。 魏忠贤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朝外面的侍卫喊道。 “来人,捉一只活物扔进去。” 不久,一只正在墙根下,晒太阳取暖的御猫橘座。 被一个侍卫单手拎进来,随即扔进了通道深处。 通道深处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只剩下御猫“喵喵喵”中气十足的骂人声。 魏忠贤数到三十个数,才示意后面的人跟上,他带着两个东厂番子率先进去。 崇祯也是好奇,想要跟上去 却被王承恩死死拉住,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崇祯任性。 崇祯也没强求,上辈子看的探险电影《夺宝奇兵》,《木乃伊系列》实在太多,对于地底宝藏没有强烈的观看欲望。 王承恩选择了自己跟着魏忠贤下去,探探里库的秘密。 狭窄的通道内,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两边的墙壁就是光秃秃的石板。 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觉得不太美观。 再给费劲巴力地纂刻上古老神秘的符文。 兴许那符文还会发光,扯远了哈,这里是历史频道,扯到玄幻频道上了。 王承恩走在魏忠贤的后面,他用长长的袍袖捂住口鼻。 通道内弥漫着,发霉潮湿的气息,越往里走越浓厚。 第138章 魏忠贤的隐忧和御猫的反击 最前面的位置,有两个东厂的番子,叫侍卫也行。 他俩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 或近或远的地方,隐约能够听到水滴滴在石板上的声音。 这种不停滴水,接近人类心跳的声音,给狭窄的通道带来,更阴深的视听感受,也在不知不觉中带给人压迫感。 就在这时候,“喵呜”的猫叫声响起。 突然一个猫型生物,越过了前面的两个侍卫。 斗大的玩意,黑个隆冬看不清全貌,从斜刺里杀出来,尖锐的爪子直扑魏忠贤的面门。 这御猫看来记仇,知道谁才是它真正的仇家。 “大胆,你这畜生玩意,也敢惊扰了杂家。” 事起仓促,旁边的番子侍卫,也来不及帮魏厂公遮拦。 好在魏忠贤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只见他那枯瘦如柴的大手好似鹰爪,从袖口里闪电般拍出。 这要是拍实了,无论这御猫是有十条命还是九条命,都要命丧当场。 那狸猫也是警醒,掌风波及到它身上时,就知道眼前的人类仇家不是善茬,竟敢对本御猫动手。 宫里面可很少见这种不讲武德,不讲人性的家伙。 很多宫中小主可是稀罕御猫,稀罕得不行。 小小御猫,竟然在空中折叠身体。 躲过了魏忠贤的必中掌击,顺带还抓了一下魏忠贤的手。 接着御猫轻巧落地,一个瞬息就在阴暗的通道里,消失了身影。 这一连串动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 人类就是有再好的武学傍身,受限于先天的肢体结构,那是怎么锻炼也赶不上猫咪的反应速度。 现场只留下魏公公被抓得血淋淋的右手。 证明那只御猫已经逃出生天,回到了紫禁城的地面。 “防范不周,责不配位。 今天幸亏皇爷没在这里,不然你们两个全家都要跟着陪葬。 杂家现在没功夫仔细处罚,你们两个。 这样吧,自断一指谢罪,算是杂家的宽宥。” 前面两个举着火把的番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单膝跪地道。 “谢厂公宽恕,属下懈怠之罪。” 说完话的两个番子,从怀里掏出匕首。 一道白光闪过,唰唰两下,两根小拇指就齐齐落在地上。 两个番子面无表情为对方包扎好伤口。 接着转身继续在前面引路,仿佛刚才自残身体不是他们两人。 暗探特务大抵,都是这样冷血冷面的人物。 只不过这一回,两人速度变得更慢,也更加警醒了。 从魏忠贤被御猫袭击,到两个番子削掉自己的小拇指。 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 让王承恩这种,没有在外单独领过队伍的大太监,是叹为观止。 王承恩感叹道。 “魏公公,幸亏当日杂家去阜城县去得早了点。 不然那是让皇爷,失了一员内廷大将。” “王公公谬赞,当日救命之恩,杂家没齿难忘。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赶明儿王公公什么时候休沐出宫,小弟做东,请王哥哥的客。” “好说好说,咱们还客气什么。 不必客气,都是为了皇爷办差。 只要守住本分,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杂家看魏公公的手下,如此干练得力,颇似军中做派,心中着实艳羡。 杂家的手下与之比较,简直就是一摊偷奸耍滑的烂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其中有何御人窍门,还望魏公公不吝赐教。” “王公公严重了。 杂家只是个粗人,哪懂得那些高深的御人之道。 杂家就信奉四个字,赏罚分明。 刚才杂家遇险,前面两个番子不能及时预警,就证明他俩松懈了。 杂家让他们自断一指,以示惩戒。 这就是罚。 等他俩完成这次任务,回到东厂,杂家一人会给一个大红包,这就是奖。 奖罚分明,自然不愁没得力手下可用。 至于他俩是不是敢生怨怼,那只能怪杂家给的红包大不大,哈哈哈。 王公公是知道的,杂家以前的事情。 杂家以前负责,九边军饷事宜的时候,不瞒王公公,杂家是贪点,手下人也贪点。 可军饷到了大头兵的手里,多少还是有个三四成的。 而且每逢大战,杂家可是一文钱的开拔费也不拿的,也约束着手下人一文钱不拿,谁拿了杂家剁谁的狗爪子。 因此杂家在任处理国政的时候,九边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靠的就是赏罚分明四个字,愿意在杂家手底下,实心办差的人,杂家从来不亏待。 杂家如今虽已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总是有句话不吐不快。 当着皇爷的面,不好和他老人家细说,只能找王公公说了。” 王承恩似笑非笑,心想,魏忠贤这老狗是不是飘了,刚才已经点你要守住自己的本分。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是不是没听懂我王大总管的意思,还敢过问军国大事? 先听听你是怎么胡扯的,杂家再给皇爷禀告。 “你说吧,杂家听着。” “皇爷重视九边,尤其是蓟辽两镇,这是正确的。 可是杂家以为,皇爷一口气任命孙承宗为蓟辽宣大四镇督师,任命袁崇焕为佩戴尚方宝剑的辽东巡抚,又任命袁可立为鲁豫总督兼领东江镇兵马。 多少还是有点欠妥当,操之过急啊。” “哦,这是为何? 三人不都是专于辽事的帅才吗? 这是朝廷公认的事实啊。 文臣之中,也是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们三个的人。” “可他们三人都是东林党啊,或者说和东林党关系很亲密的那种。” “魏公公说笑了,杂家怎么记得那辽东巡抚袁崇焕,可是在宁远给您老修过生祠啊。 他会是东林党吗?” “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那袁崇焕不过是和光同尘,虚与委蛇,他看不起杂家这种人的。 当时的蓟辽总督阎鸣泰和监军太监刘应坤都是杂家的人。 他不建生祠,一天也在辽东待不下去。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皇爷手里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亲信军队。 就这样将九边重镇一等一的精锐,全部交于东林党之手,实在不合朝廷讲究制衡的惯例。” 第139章 里库四十窖金银 “杂家恳请王公公转告皇爷。 兵凶战危,京师就在边镇边上,一旦不测,顷刻之间就是塌天大祸。 让皇爷一定要三思啊。” 王承恩不懂兵事,不太理解魏忠贤话里面的深意。 可他也知道朝廷中各方势力互相制衡的重要性。 王承恩点点头,郑重答应道。 “魏公公放心,杂家一定会把你的话带给皇爷······” 两人一路说着,通道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尽头。 尽头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颇有武陵人游桃花源的感觉。 一个巨大的地下大宅院,展现在王承恩的面前。 王承恩估计这么大的地宫面积。 整个养心殿下面,都被挖空了。 大宅院被分成了,四十多个地窖。 每个地窖都存放着金银珠宝。 这是大明皇室最后的秘密,也是万历老皇爷留给子孙最后的财富。 若是万历在天有灵,他肯定会对不肖子孙,发出一连串怒骂。 “一群败家玩意,老子是使劲往里划拉,你们是使劲往外划拉。 不把这个家败光,你们是不罢休的。 好了,这下子没了,这回是真没了。 哪个不肖子孙若是用到里库的钱,那就是老朱家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若是大明真亡国了,这个不肖子孙下来,老子一定要狠狠打板子……” …… 此时上面的崇祯帝,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他一脸疑惑地看看四周。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感冒是不可能感冒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背后有人在骂他,还是很难听的那种。 这才感动了神灵,让崇祯知晓。 嗯,是这么个意思。 骂自己的人是谁?要是让崇祯知道了,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谈崇祯和万历的隔空心战。 现在崇祯和他的侍从们已经在养心殿,不对,养心殿还有正殿呢。 崇祯皇帝是在他的军机处废墟之上,在他的第一个建好又拆除的,富有现代化气息的建筑废墟上。 升起宝座,晒着暖阳。 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的两个大太监,给他从地底带来好消息。 只是等的时间太长了,曹静照端上来的参茶,他已经喝了三杯了,再喝下去就不是想出恭这么简单了。 崇祯现在看着曹静照的眼神越来越炽烈了。 补药药膳这玩意,以后自己还是少喝,崇祯本来就是龙精虎猛的,这补过头了,岂不是成了人形泰迪,看着母的就想上。 就在这时候,暗门里还蹦出来一个胜利大逃亡的御猫,这一变故弄得一大帮太监东倒西歪。 吓得崇祯紧紧抱住了曹静照,那叫抱得一个瓷实。 御猫橘座瞅了一眼满屋子的两脚废物,那眼神好像在说。 哼,上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除了会偷袭熟睡中的本座,也没什么大用。 橘座转身翘着尾巴消失了,留下一屋子一惊一乍,嚷嚷着“护驾”的蠢材。 崇祯没有在意什么御猫,相比猫来说,他更喜欢狗狗。 现在他正在感受温香软玉,瞬间入怀的感觉。 可崇祯忽略一个问题。 因为他甚少使用他那非人哉的身体,去救别人。 废话,皇帝都是别人救的,护驾之功,福及三代。 以至于崇祯不能正确评估,他情绪过于亢奋状态下,手臂使用力度的大小。 打住,崇祯在和周后田妃,行周公之礼的时候,情绪不会太亢奋。 原因何在? 很简单,唯手熟尔,习惯了就不紧张了。 这导致崇祯第一次英雄救美,差点把怀中的美人儿活活勒死。 骨王经典的抱怀杀,差点就要在崇祯身上发生。 幸好旁边有刘若愚提醒。 崇祯这才低头发现怀中的曹静照,已经翻白眼,娇喘吁吁了。 登时,崇祯皇帝立刻松开手臂,让美人离开自己的怀抱。 崇祯有点尴尬,看着曹静照惊魂未定的样子。 瞧瞧这事情整得,他挺不好意思的。 影视小说里,英雄救美的桥段,崇祯可是耳熟能详的。 怎么到了他自己这里,就完全变了味道。 虽然自己强扑,曹静照肯定是千依百顺的。 可人的性格天生一股贱格在里面,得不到的,永远吊在前面的,才能最动人心。 帝王确实是什么女人都能得到吧,人妇除外。 崇祯并不想做北齐那样的皇帝。 崇祯面对曹静照的时候,总是贱格人性在作祟。 明明可以轻易得到的女人,他偏偏想玩点欲擒故纵。 也许是有后世舔狗情节在作祟,他总是想做满欲擒故纵的前戏。 不难理解一些沉溺女色的君王,为什么总喜欢在后宫里,和美人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因为情趣,情趣懂不懂。 动不动就把美人儿剥光了,像个大白羊一样扔到床上予取予求。 那是动物畜生,繁衍生息的行径。 崇祯正想安慰怀中的美人儿的时候,不速之客再次来临。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从地下传来。 还没等崇祯想好是谁的脚步声,就看见王承恩连滚带爬地从暗门里冲了出来。 王承恩的脸上,显现出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发现的狂喜表情。 这是他在下面里库里,酝酿很久的表情了,就为了在皇爷面前展现。 魏忠贤就微表情管理上,还给王承恩提了几点中肯的意见。 这些意见很好地避免了,王承恩演得太浮夸,反而惹得皇爷不喜。 王承恩的发髻都乱了,帽子也不知丢到了哪里。 脸上还有点小擦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战场上下来。 只见他一个滑跪,滑溜溜从暗门至少滑了一丈远,丝滑地来到了崇祯的脚下。 先是磕个响头,接着仰起脸来,一脸温暖如春的笑容,脸上的褶子都给他笑没了。 王承恩拉长声调,高声喊道。 “皇爷,主子,您有喜了,大喜,特大喜啊。” 崇祯看着王承恩的那张菊花脸,忍住了一脚踹上去的冲动。 “你才有喜呢,你全家都有喜。” 崇祯心里狂骂,身体动作却很诚实,他知道王承恩的意思,这里库的宝藏绝对少不了。 “找到了? 多少银子? 多少金子?” 崇祯直接问重点。 第140章 研究科学才是最烧钱的玩意,发军饷不是 “回皇爷的话,老奴说的大喜就是这个。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 老祖宗在天之灵保佑,让万历老皇爷传下来的财富,没有永藏地下。 这是皇爷天性纯善仁慈,善待下人的福荫所照。” “快别拍马屁了,重点,说重点。”崇祯踢了王承恩一脚,力度并不大,却把王承恩带了一个跟头。 王承恩又重新跪了回来,紧挨着崇祯帝继续说道。 “是,皇爷。 老奴一看到皇爷英明神武的气质,就忍不住…… 好好好,老奴这就说。 老奴和魏公公在下面里库,粗略算了一下,整整四十窖金银珠宝。 老奴用那火把一照,那金闪闪银灿灿的光芒,差点没把老奴的眼睛闪瞎。 这四十窖大约有白银五千万两,黄金一百万两,其余象牙珠宝玉石不计其数。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 以后再也不用为了,没钱发愁了。” 王承恩说的这句话早了点。 他要是知道以后崇祯挥金如土的做派,就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满了。 这边崇祯知道里库有钱,可真的听到有这么多钱的时候。 他的心情却一下子平静下来。 嗯,有这么多金银是嘛,自己的帝王生活还得继续。 再多的金银也就这么一回事,变不成千万吨的粮食。 变不成千万吨的钢铁。 变不成百万名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更变不成可以驰骋,全世界海洋的千艘大炮巨舰。 所以这么多金银,对崇祯来说,只是金银,是名贵的石头。 用不好还会导致,整个大明通货膨胀。 因为听哪个专家说过,大明现在保有的白银存量,大概也只有两亿两。 有个名人说的一句话很对,我对钱没有兴趣。 那个名人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煞有介事,蛊惑了不少国人,也让另一个名人彻底顿悟,放飞自我。 当一个人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那不断上涨的财富金额,有时候就仅仅是一个数字。 崇祯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钱太多了,他应该思考的是怎么花,才最有价值。 崇祯缓缓坐回宝座,他沉思了一下,说道。 “有钱就要花,为了大明国,也为了朕。 朕要对得起万历皇爷爷积攒下来的财富,对得起他的方式,不是把这些金子银子都藏起来。 那样于国于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金子和银子留一部分当储备金就行,不是存得越多越好。 这一点你们也要记住。 金子银子,都只是贵重金属,不能吃不能喝。 只是因为人们用它做货币,这玩意才值钱,否则和石头一样,一文不值。 既然它们是货币,那就要拿到市场上去流通。 去刺激消费,去承担它的调节民生,影响经济发展的作用。 这就是朕对金银的理解,这就是金融。 这种比较高深的知识,朕也是知道的不多。 你们记好,回去多交流多沟通,也可以请一些西方的学者来,一起探讨。” 崇祯说得煞有介事,真的,对于金融制度体系,他懂得也就是皮毛,深层次的理论,那是一窍不通。 老师是个二把刀,下面听课的学生,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感觉听到了不得了的知识,可回头想想,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崇祯才不管这些,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大明一等一的聪明人,迟早能领悟他话里的意思。 崇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想到除了发军饷之外,他这么多金银的另一个消费去处。 “哦,对了,宋应星呢,朕的宋应星呢? 他不是早到京城了吗? 问问锦衣卫,马上把人送过来。 哦,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送过来吧。 朕现在有钱了。 要抓紧把那些科学格物方面的专家,都请到京城来。 徐光启,孙元化,王徵,毕懋康、张焘,只要是所谓的西法学派的人物。 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请过来。 那些个西洋人汤若望、南怀仁,也一并请来。 朕要组建一个大明皇家科学院,研究属于大明的科学之光。 不理解这个意思的,可以参照一下春秋墨家机关道。 外面的人想考科举,朕不问。 朕搞自己的科学,外面的人也问不着·······” 这时候,军机处的两名职员,终于姗姗来迟。 崇祯考虑到现在军机处,只有李邦华和倪元璐两人。 就没搞那种值班上班,吃住都在军机处的那套非人上班模式。 他不是雍正那种工作狂,也不指望下面的人呢,各个都是工作狂。 崇祯看着李邦华和倪元璐一脸懵逼的样子,也是觉得很好笑。 好好的军机处,怎么回事? 这就没了。 可不是嘛,这才让人家上了几天的班。 今天他俩处理完本职工作,来得稍晚一点面圣。 自己的工作场所就没了,这换谁都是懵逼的。 崇祯笑着道。 “没事,两位爱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朕当初设计军机处小了一点。 这不,打算重建呢。 正好,倪爱卿来了,你记录一下朕说的话。 刚才朕的话,都听见了吗? 朕有钱了,打算组建大明皇家科学院。 刚才那几个人名,都听见了吧? 除了那几个人,只要是他们西法学派的人,统统给朕拿下。 对对,无论是不是有官身。 有官身的,告诉吏部,撤了他的官身,免了他的职务。 就说朕说的,给他找了个更好的去处,以后就天天跟着朕身边,天天都能见到朕。 简在帝心,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有什么不好。” 这时候,跪在崇祯身边的王承恩,已经默默起来了。 说实话,跟崇祯的时间,他最长。 但是有一说一,他有点跟不上崇祯的节奏了。 里库的巨额财富,带给皇爷的愉悦感受就这么短暂。 皇爷就一句“朕现在有钱了,就要花。”就给打发了。 接下来就是研究成立,什么大明科学院的问题了。 哪个皇帝,不是把自己的钱袋子捂得结结实实的。 国库太仓库里的银子不花完,国家朝廷都要停摆了,那是别想动内帑的。 只有崇祯是变着法子想花钱。 第141章 分化晋商和筹备整改京营 不过皇上说的话,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金子银子就是用来花的,不然和石头有什么区别。 王承恩看着还在崇祯身边,贴得紧紧的曹静照。 他心里腻歪得不行。 王承恩悄悄从后面绕过来,把曹静照挤开,自己站在了崇祯身旁的c位。 ······· 按照崇祯的吩咐,内侍们从里库里搬出来十万两黄金和一百万两白银。 此时的白银还算值钱,金银的兑换比例大概是在一比八。 只是随着西班牙的宝船将美洲的白银,源源不断地运到远东,套取茶叶丝绸。 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银,涌入大明。 十年后,金银的兑换比例会更大,接近一比十三。 大明的通货膨胀越来越厉害,半两银子一担米的价格会很快拉高到,一两半银子才能买一担米的价格。 而西方国家的商人,会很快意识到东西方金银兑换比例,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他们会疯狂输出白银,赚取差额利润。 现在趁着银子还值钱的空当,崇祯就要努力消费。 他想成立大明皇家公司,大明皇家银行,要发行银元,规范国内市场,还要带领大明商人开拓国外市场。 要实现这些,靠着手底下的,这帮动不动就想贪一点,拿一点的宦官,是不行的。 他必须寻求外援。 在崇祯看来,这个时空中,已经具备现代金融公司雏形。 在京城占据钱庄粮行生意的晋商,是潜在的优质合作伙伴。 晋商有很多家,也有很多商帮,其中自然有好有坏。 分化瓦解,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是崇祯目前处理晋商的最优解。 旅蒙晋商,就是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家。 这伙无君无父的奸商必须铲除。 剩下的其余晋商,完全可以留作己用。大家众人拾柴火焰高。 以后在崇祯英明的领导下,一起为改革糟糕透顶的大明财政,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以上就是崇祯处理晋商的方针政策,他也已经开始着手实施。 白杆兵北上,就是其中关键一环。 现在自己这个皇帝,已经有了这么多金银。 到时候摆在合作伙伴晋商面前,也免了合作伙伴担心皇帝,以权压人,空手套白狼的担忧。 毕竟老朱家在这方面是有先例的,沈万三那个冤大头,过去了两百多年还是商人中,最大的冤大头。 十万两黄金是三吨多点,一百万两白银是一百吨左右。 那现在摆在崇祯面前的,就是一百多吨的金银贵重金属。 金饼银元宝就这样,赤条条摞在养心殿的院子里,占了小半个院子,丝毫不用担心别人会偷走,更不用担心会生锈。 阳光照耀着这些金银上面,折射出世间最迷人的光彩。 金光闪闪,银光闪闪,犹如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崇祯之前就是再淡然,现在看到这么多金银实物,也是突然觉得道心不稳了。 这么大一坨啊,真的很想扑上去抱个痛快,亲个痛快。 不光是崇祯,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眼神是遮不住的贪婪,消不掉的喘粗气。 这些地面上的金银,还只是里库财富的一小部分,更多的金银就在那暗门里面。 许多人都想到了这里,一个个的目光都看向了暗门。 要不是有长年累月的皇权积威,压制住这些人的贪婪。 这些贪财如命的太监,恐怕要不顾死活,往暗门里闯了。 “把这些金银抬到内承运库,甲字库那里。 这些天朕的内帑那里光往外走了,也该补充一下。 魏忠贤。” “老奴在。” “做得很好,功过相抵。 这次就对你不做处罚了。 里库是你给朕送还的,还是由你的人看管着。 今后里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朕大大方方公布出来就是。 这也给外廷的人,吃颗定心丸,户部的国库再缺钱,还有朕当后盾。 当然,朕的钱也不是好花的,花起来烫手。 不要多说话,朕要的不是宝藏,而是可以不停流转,运转健康的货币体系。 下一步,朕不能让这些金银闲着,该找个合适的经理人团队,替朕钱生钱了。” ······ 里库的事情告一段落,皇庄皇店的事情,开始要迈入正式改革的实践中。 “俗话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崇祯站在养心殿的御阶上,看着内廷大小宦官,帝党骨干成员,还有军机处两个大臣李邦华和倪元璐,缓缓说道。 说完他还故意停顿一下,等到所有人都低头刷刷记在纸上,他才接着说道。 “按照内廷司礼监给朕的账册来说,不算南方钟祥的安陆皇庄,中都凤阳,应天府等地的皇庄之外。 仅就北方京畿范围内,属于皇室的庄田就有五处。 大都分布在顺天,保定,河间等府。 这其中属于皇太后的三宫庄田和属于皇太子的东宫庄田,现在没有主人,自然都归朕来支配。 那原有的皇庄面积,是一万二千八百余顷,加上前几天赎买的中官庄田一万五千多顷,共计朕的手中可以支配的田庄,有两万八千多顷。 另外据厂卫报上来的数据,京师勋戚们手中还有一万八千多顷的庄田。 这些勋戚的庄田,就要从长计议了。 朕的皇庄和中官庄田改革了,没道理他们这些与国同休的勋戚庄田不改革。 他们的庄田,以后也需要由朕的内廷和军机处,给出合适的整改措施。 这一条李爱卿你记到,你的工作日志里。 等到白杆兵进京,朕就加官你为兵部尚书,专理京营戎政。 到时候一事不烦二主,勋戚的庄田问题,你也一并料理了。 你不要怕得罪人,朕会派司礼监和厂卫的人给你做帮手。 这件事情不急,你回去以后自己慢慢琢磨,想好了方案,给朕写个条陈上来。 朕看了以后,再给你提几点建设性意见。 这是一盘很大的棋,咱君臣俩慢慢下。” “臣遵旨。” 此时遵旨筹备整改京营计划的李邦华,还没有意识到,以后的他会成为京营勋戚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杀之而后快。 第142章 朕是孤独的,只剩钱了。 “好了,这都是后话。 还是接着说皇庄皇店改革的事情。 这些庄田总共加起来,占了京畿总田亩的七分之一还多。 还都是上等良田,再加上官绅地主家的庄田。 留给老百姓自己耕种的田地估计不会太多。 而朝廷征税,却都是靠着这些小老百姓们。 长此以往,朕担心……” 崇祯说到这里顿了顿,扫视一下周围,无人对他的话有什么反应。 其实他希望他手下的人,无论是臣子还是太监,听到这里会有点反应。 然而无动于衷,他们和崇祯产生不了什么共鸣。 无论是宦官还是帝党,亦或者是以清流自诩的李倪两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只有一个曹静照女史,面有悲戚,似乎说中了心事。 蓦然间,崇祯皇帝觉得自己想多了,屁股决定脑袋。 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恒产的地主阶级,包括他崇祯。 不说国朝二百多年,就是翻遍二十二史,王侯将相再贤良,也都是这样鱼肉百姓的。 区别只在于鱼肉的程度而已。 或许在士大夫的眼中,只有读书的士子才能算民众吧。 崇祯心底泛起一丝悲凉。 此刻的他是孤独的,多希望在自己崇祯这个时期,可以有一个海瑞。 有一个海瑞顶在前面,他崇祯会好变法许多。 他不需要张居正这样的权相,他需要更多海瑞这样的直臣。 可大明朝只有一个海瑞。 崇祯的情绪有点低落,明朝的穿越者,都有一个梦想。 想让大明的百姓不仅活得好,吃得饱穿得暖。 还要有尊严,有素质,有活力地活在,这个十七世纪的大航海时代。 明国人的未来应该在大海。 当西方的国家已经开始分割全世界的蛋糕时,崇祯希望自己的大明国,可以挤上餐桌,分到最大的那一块。 崇祯现在看来,即使自己手下一帮最得力的人。 也是没法和自己的心灵共鸣。 自己的事业任重道远。 崇祯的大航海事业,强国梦,不亚于盘古开天辟地一样艰难。 不过理想就是理想,再艰难也要做下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没有志同道合之辈,那朕就徒手把你们一个个扳正过来。 崇祯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要继续稳步前进,路途上没有伴侣又如何。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朕干的事情不止影响当代,更是功在千秋万代。 “皇庄统一划归,大明皇家公司管理。 你们可以把这个皇家公司理解为官督商办的商号。 朕和朕的内廷不会直接插手,公司的日常运营。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去做,朕和司礼监只是作为资方,起个监督作用。 不过这大明皇家公司,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也是往后放放。 现在就需要先整顿一下,皇庄皇店的弊政,清除一下上面的蛀虫。 外廷的官员对朕的皇庄皇店,诟病很多。 认为朕富有四海,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朕根本不需要再有皇庄皇店,滋扰百姓。 可朕要是缺钱,找这些官员捐纳。 保准一个比一个能装孙子哭穷,一推四五六,看着朕穷死也不会伸援手的。 所以皇庄皇店会继续存在。 朕听闻皇庄皇店的管庄官校,一个个都是人才。 在乡间敢施行厂卫的那一套,特务恐怖统治。 太监官校自己懒得理事,就召集一批地痞流氓,充作庄头、伴当,替他们管理皇庄。 这些庄头、伴当,仰仗皇权,狐假虎威,强占皇庄附近的民田、民房。 更有甚者,直入民家,见家中无男主,只有一妇人,竟生歹念,几个混账竟将这妇人玷污。 事后男主人上门讨要说法,这些庄头披着差役的皮。 反手向太监官校诬告此家男主人是个刁民,拖欠米粒银几十石。 朕的内廷官校二话不说,将这刁民锁拿入狱,甚至敢殴打当地官府派来询问的官差。 此家民户,一家子人无不惊慌失措。 只能毁家纾难,四处借钱哀告,几天后侥幸救回男主人。 那男主人也已经落下病根残疾,成了一个废人。 这只是附近民户,被欺凌的一件事情,背后还有很多案例。 有这样的一帮地痞下三滥,替朕管理皇庄,这能管出来一个好? 怕是十年之后,朕皇庄里的佃户遍地是黄巢,个个是绿林。 尔等这些朕的家奴官校,还不自知!” 下面内廷的大小太监们,听到崇祯皇帝说话严重了。 他们根本就不用教,膝盖一软,个个都跪下来,口称“奴婢有罪无能,累及皇爷忧心如焚。” 在他们这些太监心里,皇爷说的话,肯定有部分是实情。 但有一部分就不实了,纯粹是外面文人的春秋笔法。 那些文人代表的官绅地主,鱼肉起来百姓,不见得比他们这些太监官校,手段更温和。 不过是文人们掌握了舆论,风向一边倒,什么坏的事情,都张冠李戴到他们太监头上。 说实话,他们挺委屈的。 他们在外面没有那么多帮手,一般有能耐的,通实务的人才,避他们如避蛇蝎。 他们不找地痞流氓当帮手,他们能找谁当帮手? 只是皇帝现在在气头上,他们可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 宦官集团阶层,也不是没想过和文官集团彻底和解。 宦官中有像王安这样子对他们文臣掏心窝子好的。 可王安到了最后失势的时候,那些文官一个伸出援手的也没有。 事后也只是哀叹两声,无济于事。 前朝的吕芳,冯保也是如此,对文官好是没用的,他们背地里还是会骂你是死太监。 文官集团,就是一群既想卖,又想立牌坊的婊子。 从骨子里看不起他们宦官,这种身体有残缺的人,认为他们身体残缺,心灵品质也一定残缺,甚至极端变态。 “当然,以上这些传闻,都是文官的一面之词。 说实话,朕觉得他们的话只能信一半,他们说话总是留一手,私心太重,朕不喜欢。 李爱卿,倪爱卿,别急着为你们文官辩解。” 第143章 吏科给事中刘汉儒,低一等的帝师,没什么卵用 “文官里面也有好有坏,你们俩代表不了全部文官。 所以朕为了公平,为了看看真正的皇庄情况,就需要亲自实地考察一下。 放心,不要大惊小怪。 朕就在京畿周围转转,巡视一下自己的皇庄。 保证不跑远路,也不会去蓟镇边关看看。 料想外面没人敢说朕。” 皇帝都这样说了,下面的人都是圆滑之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他们不是言官,皇帝说啥都行。 于是一行人就敲定了明日一早,微服出巡的事宜。 只是宫中就像筛子一样,再高再结实的红墙它也漏风。 这个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御史言官的耳朵里。 这种明显违背祖制,皇帝怠于政务的行为,刺激了他们敏锐的神经。 几个给事中一脸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地站在一起。 “诸位,陛下正值冲龄,在皇城内任性胡闹也就罢了。 如今竟然不顾圣体安危,意欲微服出巡,仿效英宗武宗故事。 若圣上有不测,则大明危在旦夕。 肯定是宫中有奸人作祟,蒙蔽圣听,吾等仗义死节,犯颜直谏,正在明日。” “唉,兄台所言极是,只是担心崔总宪大人责怪······” “啧啧啧,这位大人请速出此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想阁下竟是畏惧权势之辈。” “胡说,尔竟敢污我清白。 本官只是有些顾虑,要是本官是趋炎附势之辈。 还当什么言官,做什么给事中? 明日一早御前第一谏,本官愿为先锋。” “好,刘兄不愧帝师之名,胆气可照日月。” “善哉善哉,大善,到时吾等愿为兄台摇旗呐喊,以助声威······” 第二日巳时三刻,六科给事中刘汉儒、钟炌、杨时化,阎可陞、仇维贞、彭祖寿、张鼎延总计七人。 他们寅时就守在了端门外,由于不知道崇祯具体的出行时间,只能选择这个笨办法。 在穿洞寒风中,苦等了两个时辰的他们。 终于顺利堵住了,微服出巡的崇祯和他的随从们。 此时崇祯正和他的随从们有说有笑的,憧憬着,下大明皇庄基层,冬季一日游的美好时光。 穿越到现在,这是崇祯第一次走出紫禁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看看十七世纪的大明农村,是什么样的景象,会不会给自己一些别样的感受。 “陛下,您不能出去!”七品吏科给事中刘汉儒,像一团蓝光一样冒出来,直挺挺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这个刘汉儒身份不简单,曾经是朱由检当信王时期的老师。 后来崇祯登基了,嫌他水平低,没有继续用他当日讲官。 可中国人讲究尊师重道,这是一脉相承的传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刘汉儒凭借着帝师的身份,在六科给事中衙门里,甚至在整个言官体系中,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可惜他权欲熏心,一心想往上爬,自身不能持正。 往往遇到崔呈秀这样的上司,还没怎么滴,身子骨已经软了三分。 此番刘汉儒敢开口,也是不愿自绝同僚,打算靠此一举,赢得更高的士林声誉。 另一方面他也笃定了,崇祯不能把他怎么样。 廷杖? 学生能脱老师的裤子打屁股吗? 他一开口,果然如他所想。 朱由检后面的随从,无论是王承恩还是崔呈秀,那是没人敢呵斥这个曾经的帝王老师。 崇祯一脸愠怒地回头,看向崔呈秀和李夔龙。 那表情意思很明显,在责怪两人办事不力。 之前不是将六科给事中暗地里,交给两位爱卿管理了吗? 怎么还有这几个给事中出来,搅和朕的兴致? 崔呈秀和李夔龙,他们两人则是一脸委屈巴巴的衰样,回敬给了崇祯。 这两货那表情,那眼神似乎在说。 陛下,臣妾做不到啊。 您皇上都没有明旨,要求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合并,只让俺俩暗地里管理。 这样让俺俩很难做啊。 这任务难度也太大了。 谁都知道,这年轻的御史言官都是刺头。 都是刚刚考中进士,个个都是大明的上进好青年。 这些人平时没事干,就巴望着有机会落落皇帝的面子。 科道言官,都察院御史监察百官。 六科给事中的主要职责就是规谏皇上。 他们这些给事中是明朝,限制皇权的头把利器。 六科给事中但凡有一个带头的,其他人都热血上头了。 崔李二人去了六科给事中的衙门,也是白搭。 他俩顶多站在衙门院子里,干巴巴说说场面话。 这时候或许,有几个资历深的给事中,等着后面要升迁。 他们会过来给他俩捧捧场,其余给事中根本是不理崔李二人的。 崇祯心想,看来还得自己下场处理。这六科给事中下一步必须改革。 他遇事不决问雍正,现代的管理虽然更好,却不是最合适明朝的。 雍正是实打实的掐住了,这群读书人的痛脚。 他记得雍正时期,老四也是嫌六科给事中碍事碍眼的。 索性把这些给事中并入了都察院,以后不准这些人监督约束皇上。 崇祯看着眼前的刘汉儒,心情很复杂,这又是一个贰臣。 如果是旧时空,他的儿子还是孙子,会做到清朝的刑部尚书,他本人则是可以做到明朝的四川巡抚。 后来在四川巡抚上,照猫画虎,按着葫芦画瓢。 学着孙承宗,袁崇焕那套,“以川人治川”,彻底惹怒了崇祯,被撸成了白身。 刘汉儒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是传说中的帝师。 崇祯就是再有火气,也是慢慢压下来。 他温声细语问道。 “刘爱卿,这是为何啊?”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如今城外不太平,您微服出访,安全得不到保证。 再说也是违背祖制。 身为大明皇帝,一国之君,应该留在宫中安心处理政务。 而不是被一群小人奸臣怂恿,轻易离开京师,置社稷江山于不顾。” 刘汉儒说完话,还斜眼瞅了一下,崇祯后面的一大帮人。 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崇祯身后的人群中,别人还没怎么着。 第144章 火力全开,开全地图炮的杨时化 崔呈秀和李夔龙两个人,却像是踩了尾巴的猫,腾一下就是勃然大怒,脸色瞬间就和猪肝子一样。 他俩在心里狠狠咒骂。 好你个刘汉儒。好你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卑鄙无耻之尤。 你这是骂谁,小人奸臣呢! 还是在皇帝陛下面前,简直就是欲置我等于死地而后快。 平日里看你对俺俩,还挺恭敬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是外表忠厚,肚子里面长牙。 本来下次京察,俺俩还想着向吏部推荐一下你。 现在好嘛,反手当着皇帝的面就捅俺俩。 你这是猪油糊了心,还是脑子进了水。 你刘汉儒等着,俺俩不给你小鞋穿,以后跟你姓。 这刘汉儒自然不是,脑子进了水,平白无故得罪帝党两员大将。 他是有自己的打算。 真到了明火执仗干架的时候,他知道身为清流,绝不能模棱两可,做那墙头草。 做墙头草当时是安全了,事后就是两方都厌恶抛弃的下场。 清流的声誉和帝党的友谊,相权其重,刘汉儒选择了前者。 六科给事中,干的就是得罪皇上的买卖。 骂皇帝邀直名,就是在编织自己的锦绣前程。 身为清流的他,势必会和处处维护皇帝,如犬儒一样,逢迎圣意的帝党产生矛盾。 这一点,刘汉儒还是拎得清的。 反正依照祖制,给事中任职到期后。 就可以外放到地方,就任藩臬司道中的四品官职。 这中间,如果没有波折,也不需要帝党帮什么忙。 所以,刘汉儒今天硬气得很。 “刘爱卿,不要随意指责别人啊。 朕要说的是,对事不对人。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是小人奸臣。 你们都是朕的臣子,都是为了大明的天下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朕今天不是为了游玩才出去,是为了看看附近皇庄的收成。 目的地就在京畿地区。 这有何不可啊?” “陛下,您难道忘了,英宗北狩的故事? 那一位就是不听忠臣的劝谏,致使大明天下民不聊生。 瓦剌威逼京师,数十万大军损失殆尽。 国朝积攒数十年对蒙古鞑子的优势,一朝之间毁于一旦。 这个教训还不惨痛? 究其原因,还不是圣驾轻率冒进,致使大好形势,葬送干净。 陛下,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大明的安危和稳定。 如今陛下没有子嗣,国祚不稳。 如果您有任何闪失,对大明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 难道陛下想再次上演,万历四十八年,一年紫禁城卧三龙的境况吗?” 你这老混蛋,这是在咒朕死吗? 崇祯心里在想,言官就是嘴上的花活多。 得嘞,看来朕的这个老师也要外放了。 刘汉儒说到这里,再次叩首。 “臣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 陛下万乘之躯,万万不要出城。” 刘汉儒的话刚说完,后面八个御史齐刷刷跪在地上叩首。 “臣等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 陛下万乘之躯,万万不要出城。” 崇祯看着这些六科给事中,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一个个挺懂得,逼宫策略的。 其实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相反倒是大大的有功,九泉之下的朱元璋,估计会给这些言官大大的点赞。 崇祯知道自己是说不过这些言官的,可是他还是要做一些努力。 “各位爱卿,赶紧平身吧。 朕不是说了吗? 朕这次就是在城墙根下转悠,去不太远。 王大伴,咱今天是去哪个皇庄看来着?” “回皇爷的话,是昌平县汤山庄、三河县白塔庄和朝阳门外四号厂皇庄。” “对对对,诸位爱卿。 你们听听,朝阳门外四号厂皇庄,听名字就知道不远。 这算是离开京城吗? 这样吧,朕向你们保证,当天去当天回。 这还不行吗?君无戏言。” 可惜崇祯的想法还是有点太简单了。 那可是六科给事中,你软他就硬,你要更软,他就敢蹬鼻子上脸。 此时只见,另一位户科给事中杨时化,向前踏一步,简单粗暴一拱手。 就厉声道。 “陛下。 恕臣直言。 皇帝不能轻易离开皇城,这是祖制。 陛下欲效尧舜禹汤,做个好皇帝。 先做好听臣子的谏言才是。 而不是在这里诡辩无双。 置臣子的逆耳忠言如无物。” 杨时化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尖。 这时候发现,崇祯微服出行的队伍中,竟然有个躲躲闪闪的娇小身影。 仔细一看,是那女史曹静照女扮男装,正在往队伍的最后面躲藏。 杨时化勃然大怒,伸出手指,张口就叱责。 “妇寺俱在,牝鸡司晨。 简直是乾坤颠倒,乌烟瘴气。 陛下不遵礼法,不敬阴阳,微服出巡,与那妖艳女子,佞臣宦官结伴而行。 如何对得起江山社稷,祖宗基业? 臣听闻陛下自登基以来,不修私德,郊庙不亲,朝讲不御,章奏留中不发。 百官上奏一律推给,司礼监宦官直接批红。 只闻陛下专志财力,处处效仿商贾之道。 舍弃圣人学说,一意隔绝内外,还另立军机处小朝廷,蓄意架空内阁职权。 又兼肆意欺诲宗亲,动辄欺诈钱财,与那市井无赖无异,毫无一丝亲情礼义,如何做万民表率····· 此乃亡国之道······· 望陛下以后修私德,敬郊庙,远小人,亲君子,依祖制,方可垂拱而治天下。” 杨时化的这番激怒直言,无疑比刘汉儒先前的话重多了。 一个是朝皇帝身边的小人开炮,一个是直接朝皇帝开炮。 两者不可相提并论,今日杨时化鹤立鸡群,更具胆气,弄不好就要血洒端门。 好吧,杨时化这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他是彻底和崇祯怼上了,就差没拿着手指头戳在崇祯的脸上,一口老痰吐在崇祯的脸上。 杨时化是全地图开炮,借着今天的事情,直接向崇祯发难。 把崇祯最近干的事情批驳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 崇祯有点发懵,历代先皇曾经受过的苦和憋屈,他今天就赶上了。 第145章 喜欢看星辰大海的骆养性 一时间崇祯搞不清,这杨时化是属于哪方势力的? 大明的言官们,都是这么勇的吗? 万历皇爷爷,那个老宅男都没有享受过的怒骂待遇,今天让朕享受了? 崇祯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言官的不讲道理和乱扣帽子。 他们逮住机会,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给自己的君父。 其实这个杨时化说得一点也没错,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崇祯皇帝没有一丁点的仁君气象。 大明朝如今已经是内忧外患,再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皇帝,岂不是马上就要亡了? 趁着皇帝还年轻,要赶紧劝谏,手段激烈点也不打紧。 在杨时化的眼里,一位仁君皇帝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就是端坐紫禁城宝座之上,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干,当个吉祥物摆设就好。 不会的话,可以参照大雄宝殿里泥偶佛像。 另外就是要保养好身体,做好一个高质量的生育机器,为了不断绝皇嗣。 当然也不能生得太多,朱明宗亲藩王已经太多了。 之后天下,剩下的大事情,由朝中诸公,诸位忠臣商议决定就行。 可崇祯完全偏离了,清流们对于皇帝的设想。 崇祯最近干的事情,比他的哥哥天启皇帝还要出格离谱。 朝廷诸位大臣苦崇祯久矣,不久天下百姓也要苦崇祯久矣。 到时候就说什么都晚了。 为了挽大厦之将倾,需要一个位卑权重的言官挺身而出。 今天就让他杨时化,一个小小的七品户科给事中,打出劝谏皇上的第一炮。 为此九死而不悔。 杨时化的话,得到了在场其余六科给事中的共鸣。 大家又是异口同声地喊道。 “臣请陛下修私德,敬郊庙,远小人,亲君子,依祖制,方可垂拱而治天下。 天下自然太平,百姓自然安康。” 第一次崇祯的心底,真的产生了杀机。 狗日的什么玩意,上辈子朕也没有被人当着面骂这么惨。 这辈子都当皇帝了,还能让你个老小子指着鼻子骂。 这就是逼宫吗? 看起来挺好玩的。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朕这个孤家寡人,是吗? 朱由检点了点头,看似已经听进去意见,准备回宫了。 今日之结局已定,言官们大获全胜,朱由检,和往上数四五代先皇一样,必须憋屈地回去当宅男。 嘉靖帝战绩估计最好看,但临死也是掉进了文臣的沟里。 谁知道接下来的形势峰回路转。 崇祯带着一大帮手下,真的往回走了。 结果是越走越憋气,越走越沉重。 崇祯心想,什么玩意儿? 自己一个皇帝又加了一层穿越光环,还能让几个言官给欺负回宫了。 既然你们不愿听朕话,不和朕好好说话,那就只能掀桌子了。 崇祯忽然停下来脚步,面无表情地说道。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何在?” 此刻的骆养性,内穿一身软甲,外面打扮的跟个富家翁一样。 他也躲在陪驾的人群中看热闹。 前阵子他让崇祯当众落了面子。 回去以后没有反思己过,反而对崇祯生起了怨怼之情。 崇祯要求的笔记,也不好好记录了。 骆养性觉得崇祯有点大惊小怪。 自己当时好心体贴上意,捡点好听的说说。 皇帝您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小题大做。 当着所有同僚下属的面,直接把他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如今的骆养性有点消极怠工,观望星辰大海的意思。 他以后的工作方法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小小年纪,身上暮气沉沉。 骆养性觉得自己没做错,明哲保身的官场老油条不都是这样做的。 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敢和皇上赌气,就是最大的找死。 骆养性近日的行为,不妨碍旁人冷眼旁观。 指挥同知田尔耕每天都在观察,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上司。 通过观察他发现,自己重登巅峰的机会,或许马上就要到了。 …… 听到崇祯喊他骆养性的名字。 骆养性一个激灵,他一撩袍袖,出列单膝下跪,赶紧上来应答。 “微臣骆养性在。” “你带着你的人,把前面堵路的,这几个给事中给朕轰出去。 朕现在不想看到他们。” 崇祯的想法很简单。 吵不过他们这群天天打嘴仗的家伙,朕认了。 那就换个方式,朕不和你们吵,就把你们统统轰走。 骆养性领命道。 “微臣遵旨。” 随即骆养性带着二十个锦衣卫力士,把刘汉儒、杨时化等九个给事中团团围住。 “得罪了,几位大人。 还望不要让本官为难。 本官是奉皇命办差,情非得已,不是出自本意。” 骆养性到了这时候,还想在文官面前卖好。 “你一个皇帝鹰犬,你敢? 天子冲龄不懂事,后宫亦无长辈管教,发出此等妄令。 你身为天子亲军,应该据理力争,驳回不合理的皇命。 岂敢真的顺着陛下的乱命,在这端门口,无端驱赶朝廷命官。 你骆大人置祖宗成法何在?置大明律规何在? 他日陛下醒悟悔过,忆及今日之事细节。 到时候已经铸下大错的骆大人,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刘汉儒的话,步步紧逼,推测假设,威胁恐吓,种种手段信手拈来。 可惜都比不上杨时化,随后的一句更致命一击。 旁边杨时化不耐烦地插话道。 “刘大人,和这厮废什么话? 你就问问他,可曾记得正统年间,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他那厮是怎么死的?” 马顺? 骆养性一听这位前辈的名字,吓得白毛汗都出来了。 杨时化一语奏效。 骆养性后面吭吭哧哧,一句屁话也没有憋出来。 竟然直接带着二十名锦衣卫力士,灰头土脸折返回来。 崇祯这边正看得奇怪。 这骆养性是怎么回事? 让你带着人驱赶几个言官给事中,有这么费劲吗? 你这搁那边,还又作揖又笑呵呵说话的,你是哪头的啊? 嗯,不对,你怎么带着自己人,灰溜溜回来了? “陛下,微臣无能。 被几位大人凛然正气所慑。 竟不敢驱赶。 恐此举事后影响陛下清誉。 只好回来复命。 请陛下恕罪。” 第146章 骆养性的奴性和结局 崇祯听了骆养性的话,沉默了。 旁边一群帝党和太监,也都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骆养性。 崇祯不是不生气,而是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等崇祯消化完,骆养性这个奇葩说的话。 他被气乐了。 什么玩意? 朕的天子亲军,竟然因为言官的几句话,就敢抗旨不遵? 就和乖儿子一样,让回来找朕就乖乖回来了。 比朕的话还管用,这样的锦衣卫指挥使,朕要他有何用? 这大明天下,真是无奇不有。 崇祯看看骆养性,这驴屎蛋子表面光的玩意。 此刻还一脸的理所应当,竟敢和朕玩口技。 骆养性满脸的无辜,是来恶心朕的吧? 他不觉得自己这样复命。 会得罪朕,会惹来杀身之祸吗? 帝王之怒,是不是在他眼里,不值钱。 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些言官文官比朕这个皇帝更可怕。 这一刻崇祯心里,已经彻底放弃了骆养性。 让他继续待在指挥使上这个位置上。 多一秒钟的时间,就是对崇祯自己的犯罪。 “好,你既然不行,就下去吧。 回家好好休息,今天也不用你随驾了。” 崇祯说完话,不等骆养性的回复。 也不去看骆养性愕然的表情,崇祯眼里,骆养性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崇祯转头对魏忠贤温和地说道。 “魏大伴,让你看笑话了。” “老奴不敢,皇爷的难堪就是老奴的难堪。 皇爷,老奴请缨,料理了这些烦人的言官。” “朕也正有此意。 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劳烦你这样的老人。 魏大伴,你去给朕料理了,那些不听话的言官。 只要不伤人性命,其他你随意处置。” 一旁做了半天,义愤填膺状的魏忠贤,早就等着崇祯这句话了。 “遵旨,皇爷。 您就等好吧。 老奴许久没有和这些文臣言官过招。 这手艺有点潮了。 还是要恳请皇爷让老奴,从锦衣卫里挑两个帮手。” “只要能赶走这些碍人的苍蝇,朕随你的便。” “好嘞,皇爷。” 魏忠贤答应了崇祯,转身对着后面的人群喊道。 “锦衣卫右都督孙云鹤,指挥佥事许显纯何在?” “回厂公,卑职在。” 人群中站出来一瘦一壮两个身影,正是以前阉党中,五彪之二的许显纯和孙云鹤。 许显纯,是比较有名的铁憨憨,带黑心肠的那种。 他曾经因为过失,接连杀了东林党好几个君子,有名气的就是杨涟、黄尊素等人。 这一过失杀人的过错,是崇祯拍板定性的,就是过失杀人,还一连杀了好几个,其他人爱信不信。 孙云鹤就有点低调了。 他挂职在锦衣卫当右都督,实际上是东厂的理刑官。 东厂人数不多。 出任务的时候,都是长期借调锦衣卫人员。 孙云鹤是魏忠贤的铁杆亲信,比之许显纯更要亲近几分。 “带上你们的人,跟着杂家会会,这几个不长眼的言官。 先帝在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张狂。 皇爷之前好言好语相劝,他们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这个不行那个不准的,动不动就要给皇爷扣帽子,这天下合着是他们言官说的算。 今日杂家就带着你们,好好教训这帮言官。 记住,那个刘汉儒曾是帝师,他身上不能留相,防止有人翻后账。” 此时魏忠贤恢复了,一点九千岁嚣张跋扈的风采,不过最后一句话证明,他还是有点分寸的。 魏忠贤他们气势汹汹过去,犹如凶世魔神再现人间。 那几个言官一看领头的是魏忠贤,高昂的气势登时就没有了。 “魏阉,你们想干什么?” 有人还想恐吓魏忠贤。 “昭昭天日,朗朗乾坤,尔等这是要殴打朝廷命官?” 这是想用身份压制魏忠贤。 “魏忠贤,不不不,厂公大人。 有话好商量,大家都是为了陛下好,为了大明好,何必伤了和气。” 这是言官见势不妙,开始说软话了。 ······ 崇祯在不远处,看见魏忠贤他们,把几个言官团团围住,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刘汉儒近乎求饶的话语。 崇祯不禁摇摇头。 大明的言官,浑身上下就是嘴硬了。 没点骨气,给上一点手段就受不了。 看到魏忠贤三下五除二摆平了言官。 崇祯就没再看那边,他回头看着骆养性离去的身影,向旁边招了招手。 “田尔耕,你过来。” 五短身材的田尔耕,听见崇祯在呼喊他,他立刻从人堆里钻出来,麻溜地蹦了过来。 崇祯示意他附耳过来。 “朕认为骆养性有罪,你去搜集一下罪证。 有疑问吗?” 田尔耕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心里狂喊陛下圣明,微臣有狗屁的问题。 看着崇祯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他。 田尔耕收摄心神,凝神屏息地说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没有疑问。” “那好,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 上一道折子,直送御前,朕会很快批示。 剩下的事情,抄家拿人,清理骆家在锦衣卫的派系之类的。 就都由你来处理,朕一概不问。 处理完骆养性,你就继续干回你的指挥使。 记住,朕的锦衣卫只能听朕的。 以后你要是像骆养性那样,给朕出幺蛾子。 不要朕说,自己自裁吧。” “喏!微臣遵旨。”田尔耕眼神里的精光一闪,低头答应道。 “去吧,带着司礼监的中旨。 王大伴,你选派一个司礼监的随堂太监,跟进协办。 唉,骆养性,算朕看走了眼。 啧啧啧,老子英雄儿混蛋啊。” 崇祯处理一个天子亲军,即使是三品的指挥使,也是比处理一个御史言官简单得多。 大明锦衣卫办案,向来就不是追求真凭实据,铁证如山的。 他们信奉的是,三木之下,必出真言,只要有嫌疑,先抓起来拷问。 对外人是这样,对自己人也是这样。 田尔耕领命而去,他这一去,可以预见到骆养性的结局。 估计回到家里,骆养性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被请到南镇抚司喝茶。 最后赐一个体面一点的结局。 可是这又怨谁呢? 第147章 朕的人才,都是大清的忠臣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其实也不算巨响,只是因为周围太安静了。 这声巨响,打断了崇祯的思绪。 他立刻意识到魏忠贤,那边的言官又坏事了。 真是普大喜奔的一天,朕就出个门遛遛弯有这么难吗? …… “啊啊啊,不好了,杨时化杨大人撞门自尽了。 啊啊啊……” 原来是一个没见过血腥场面的小太监。 看见杨时化趁人不注意,自己撞了大门。 撞得头破血流,弄得自己满脸满身是血。 这个小太监吓得,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公鸡,啊啊啊啊啊啊个没完。 可他第二轮啊啊啊,并没有啊完,就住嘴了。 为他物理方式止啊的,是咱们的魏厂公魏忠贤。 小太监则是付出了,三颗大门牙的出场费。 魏忠贤这会心里本就烦闷,漂漂亮亮的活计,竟会出点纰漏,让他不顺心。 刚才还和皇爷自谦,自己手艺潮了,没想到真潮了,真是活生生打脸。 刚才还有,这个小公鸡毛毛躁躁,啊啊啊叫个不停。 彻底把个魏公公惹急了,扯过小太监,两手左右不停开弓。 啪啪啪扇了个痛快。 一边扇还一边骂。 “你个小王八羔子。 亲爹亲娘死了,也没你嚎丧嚎得厉害。 那杨时化还没死呢,嚎也让你嚎死了。” 魏忠贤甩了甩,被震得有点发麻的双手,一脸厌恶地看着,那个口鼻已经出血的小太监。 “也不知是谁的门下,真是一个废物。” 魏忠贤告诉旁边的孙云鹤。 “云鹤,去和王公公说一声。 把这个不中用的小太监处理了。 不然待在宫中,迟早坏事。 毕竟他是司礼监的人。 杂家现在不好越俎代庖,直接插手处理。” “是,卑职明白。 可厂公,那小太监是小事。 这个杨时化怎么办?” 魏忠贤看着满脸是血的杨时化,也是感觉棘手。 他上前看看,好像还有气。转头问孙云鹤。 “杂家问你,这厮可有性命之忧?” “嘿嘿,回厂公的话。 幸亏卑职刚才警醒,也是巧了离得近,拉了那厮一把。 虽然被他挣脱,但到底卸了大半的力道。 那厮撞在门上,还不会撞死。 所以那厮看着满脸鲜血淋漓,着实骇人,实际上伤口是易撞破的眉骨处。 杨时化的头部,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那就好,也别等什么御医。 问问你的手下,谁手上有金疮药,给这杨大人敷敷。 另外打盆水,弄湿毛巾给杨大人擦擦脸。 这些小事还要杂家,一件件吩咐吗? 杂家发现,没了杂家过问,你们锦衣卫越发荒废了。 把这杨大人弄干净妥帖了,再送到御前问问皇爷意思。” 说到这里,魏忠贤扫了一眼。 已经见血后被吓成鹌鹑,只敢缩在城门洞里的刘汉儒他们。 果然这才是文官们应该有的样子,硬骨头的,早让杂家剃了干净才是。 除了这个杨时化是漏网之鱼,其余言官还是不堪一击。 杂家还没上手段呢,就被吓得俯首帖耳。 就这副德行,也敢学先辈拦阙死谏? 尤其是那刘汉儒,还帝师呢? 简直是空有其表。 魏忠贤眼中幽暗难明,他悠悠地对着其余言官说道。 “几位大人,今日之事,依着杂家的意思就结了,都散了吧。 这杨大人不慎摔倒在地,磕破了点皮。 皇爷爱惜大臣,让杂家带进宫里看看御医,你们不必挂念。 都怪忙的,快回去吧。” 刘汉儒看看同僚们,同僚们也看看他。 大家都想起了天启年间,被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太监,支配折磨的恐怖感受。 哪还有一个人,敢出来反对。 刘汉儒硬着头皮,拱拱手道。 “那厂公大人,卑职等告退。 这里就不上前惊扰圣驾了。 还望厂公大人代为尔等,遥祝陛下万安。” “嗯。” 魏忠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于这些人,再多说一个字,他都嫌累得慌。 刘汉儒这个欺软怕硬,前倨后恭的小人。 他魏忠贤见多了。 对付这样的小人,就不能给好脸。 就需要他魏公公,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来慢慢磨。 不谈虎头蛇尾,灰溜溜退走的刘汉儒等几个言官。 单单说,如抬一尊佛一样,抬到崇祯面前的杨时化。 崇祯已经听了魏忠贤的情况报告。 他没有责怪魏忠贤的意思。 崇祯看着眼前一脸耿直,额头缠着渗血白布的杨时化。 崇祯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如果君臣之间能够敞开心扉,什么都能说的话。 他肯定会拉着杨时化的手,拍着他肩膀,眼中满含深情地说道。 “杨爱卿,以后你是个贰臣啊。 你现在把自己,整得那么像海瑞,你让朕怎么好意思整你啊? 朕求求你了。 赶紧恢复恢复,你贰臣的姿态。” 其实崇祯皇帝迟早会面对一个问题,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未来他要遇到和用到的官员,相当多的一部分,都是旧时空历史上,大清的忠臣。 比如洪承畴,再比如现在铁骨铮铮的杨时化。 要是崇祯是一个极端皇汉分子,再加上精神洁癖,估计会弃之不用。 但崇祯觉得不现实,不能将未发生的事情,未来的罪行强加于现在的人身上。 这不比宋高宗赵构,还莫须有吗? 洪承畴现在是大明延绥巡抚,崇祯能派锦衣卫密旨赐死他吗? 左良玉现在是大明镇守边关,勤勤恳恳的都司,崇祯能一道圣旨就处死吗? 吴三桂现在还是,一个热血爱国好青年呢,崇祯能把他抓起来,凌迟处死吗? 袁崇焕现在还是,大明辽东佩剑巡抚…… 哦,错了错了,旧时空崇祯没给他这个机会,成为大清的忠臣。 估计这样的事情,崇祯做个两三件,就会惹得天怒人怨,弄个明末第四大案出来。 崇祯不是被淹死,就是在淹死的路上。 “杨爱卿,你这是何苦呢?” 此时的杨时化,反倒变得从容淡定了,他推开搀扶他的锦衣侍卫。 杨时化并没有立刻回答,崇祯皇帝的问题。 而是低头整理下,自己身上这件斑斑带血,绣鸂鶒补子的青袍官服。 第148章 朝天吼在喊,回来吧,归来呦,贪玩的皇帝 随后杨时化双膝跪地,对着崇祯皇帝大礼参拜,等繁琐到令人发指的礼仪全部做完。 他这才昂首朗声道。 “臣谢陛下关心。 臣现在君前失仪,恳请陛下治罪。” “无妨无妨。 杨爱卿还是快快请起,地上太凉。” “臣无碍,臣愿长跪不起。 只愿君父收回成命,摆驾回宫。” “朕若不愿呢? 你是不是要跪死在这里? 让朕落个暴君的名声,你的名字倒好名垂玉帛?” 崇祯对于这样的硬骨头,也是头疼。 油盐不进,放到火里煅烧也烧不成,真真是活在自己道学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难道当个帝党,事事顺朕心,如朕意,朕提拔你,它不香吗? “回陛下的话。 若是臣死,可以让陛下收回成命。 固所愿也。 非臣不愿迁就陛下,实不能也。 臣非沽名钓誉之辈,实是以死扞卫朝纲,以死扞卫礼仪。 我国朝自太祖以来,文死谏,武死战。这才有我煌煌大明二百六十载。 臣身为言官谏臣,职责所在,须臾不能让步。 望陛下虚心纳谏,如此大明才中兴有望……” 崇祯听着杨时化,又开始他那高大上的一套。 他摇了摇头。 崇祯知道话是好话,可让他做起来太苦太累。 朕不听,朕不听,朕不听王八念经。 “魏大伴,让人把杨爱卿架开。 朕这次出城是出定了。 谁说什么话,都不好使。” 杨时化听了也急了,咋滴? 他心想,微臣这会子唱念做打,先后用了苦肉计,唱了悲情戏,就差指着您的鼻子骂昏君。 就这,您还无动于衷,您能不能要点脸,您不在乎,万世以后的千古骂名吗? 他杨时化自然不知道,现在的崇祯,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 对于一个现代版本的社畜来说。 脸为何物? 能吃还是能喝? 还是能论斤卖? 对于现在的崇祯来说,最不值钱,最不重要的就是脸面。 杨时化跪地不起,抬头做一脸悲愤状,不经意间看见华表之上的瑞兽朝天吼。 他的脑子里,又蹦出来一计。 言官在为难皇帝的技能方面上,各个天赋异禀。 只见杨时化怒指,金水桥边华表之上,高声喊道。 “陛下,如此执迷不悟,听不进微臣忠言逆耳。 可谓活人言官谏你不动。 您抬头看看那边。 此等天天端坐华表,之上的神兽朝天吼。 虽是死物,然举头三尺有神明,它愿显灵叫您。 它愿代表历代先皇的神魂叫你。 您可愿听?” 崇祯那玩世不恭的心态,终于有点触动。 也许他心底深处,还有原先那个崇祯皇帝的一点印记。 杨时化提起的朝天吼,是专门叫回贪玩的皇帝,回宫理政的神兽,崇祯不敢没有触动。 崇祯顺着杨时化手指的方向,看着高高华表上,坐着的那只似狮似虎的神兽。 自己本身旧时空记忆里,也有这只神兽的画面。 他默然许久,虽心中不屑一顾,然终不敢明说出口。 古人敬天法祖,自古皆然,崇祯不愿太另类。 “嘿嘿嘿,杨爱卿谏朕不动,朕驱赶杨爱卿不成。 杨爱卿拿朝天吼说事,也是黔驴技穷了。 嘿嘿嘿,有时候你们这些言官也挺可怜的。 面对犟脾气还手握实权的皇帝,你们唯一的招数。 似乎只有要死要活,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和村妇骂架有何区别? 这也太无趣了。 好好好,朕不说的那么尖酸刻薄。 今日之事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崇祯摸着下巴,眼神有点迷离地看着前方。 似乎是在看杨时化,又似乎越过了他的身体,在看着模糊不清的前方。 他朦胧了好大一会,终于继续开口道。 “这样吧,你如此劝谏朕,无非就是担心朕的安危,社稷的安危。 许显纯,你去找一件书生衣服,给杨爱卿换上。 让他也跟着,今天一起随驾微服出巡。 杨爱卿,这样你跟着朕,朕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就放心了吧? 要真有刺客,你也可以舍身护驾,算是全了你忠君爱国的一片心。 放心,若是你真有不测,朕会亲自给你上谥号 ,必带一个文字。” “微臣遵旨。” 许显纯眼睛一亮,皇上这招高明。 比硬碰硬地驱赶,死犟的言官强多了。 许显纯二话不说,就去找来了一件书生的青布长衫。 接着带着十个力士,把杨时化围了起来。 此时的杨时化,还有点懵,咋滴? 皇上对于自己的死谏,除了他退我死之外,还有第三种选择? 当杨时化看到许显纯带人,拎着件脏兮兮的书生长衫,团团围了上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处境不妙。 “许显纯,你敢? 本官还没同意呢,你们怎么能用强。” 许显纯无动于衷,他只是笑笑。 “本官来这里,是劝谏皇上不要胡闹,而不是跟着胡闹。” 许显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拿着书生的长衫,在杨时化的身前比划来比划去,看看是不是合身。 不合身也只能将就了,生拉硬拽,也要给杨大人套上。 “许大人,你到底听没听本官说话? 陛下,你看看许显纯这厮,他敢这么羞辱微臣。” 许显纯已经指挥人,给杨时化当场脱衣解带了。 “许显纯,你还记得正统年间,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的下场吗?” 杨时化憋不住放大招了,还是对付骆养性的那一招。 许显纯这回是抬头了,他正眼看了一下杨时化。 接着他又轻蔑一笑,还是不说话,还是无动于衷。 许显纯又低头在杨时化的身上忙活起来。 “许大人,好歹给本官留点体面。 你们受累,给本宫就近找个屋子,让本官好好更衣。 本官答应你们就是。 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本官被你们一群男人围着强行更衣。 实在是有辱斯文,有伤风化啊。 啊啊啊,你这杀材,摸哪里呢? 哎哎哦,说的就是你,你咋还抠上了?” 杨时化有点服软了。 不服软不行啊,他现在的遭遇,让他想到了京城有名的兔儿爷。 第149章 倒霉被蹂躏的杨时化 杨时化也想到了一位口味独特,专喜走旱道的同僚。 那家伙,不养小妾,专养娈童。 每每与人闲聊,聊到男欢女乐上面,总是要宣传他那“两扁不如一圆”的狗屁心得。 杨时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和这也算是感同身受,触景生情。 这回许显纯终于开口了。 “杨大人。 陛下今天的行程有点紧,在这里已经耽搁久了。 您就原谅则个。 本官也只能委屈一下杨大人,这样好能节省时间。 放心,很快的,俺手底下的儿郎们懂得分寸。 你再忍耐一下。” 杨时化欲哭无泪,还懂得分寸,他们懂得狗屁分寸。 就这一会儿功夫,本官十几年的内人,都没你们摸本官摸得透彻! 锦衣卫脱衣服换衣服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不一会儿,十个力士围成的简易肉屏风,就分散开来。 露出了里面穿着一身宽大,书生长衫的杨时化。 杨时化现在的状态怎么说呢? 那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身书生长衫,很明显是锦衣卫暗桩的衣服。 一身汗臭味不说,还相当不合身,衣衫的下摆已经拖地了。 杨时化就差朝皇帝认错,不劝谏了。 这就是书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许显纯根本就不听杨时化白话,只管干皇上安排的活。 这样的结果,让崇祯的心情很愉悦。 于是一行人夹杂个不合时宜的书生,大家接着出宫。 在队伍走过金水桥的时候,崇祯似乎想到了什么。 “今日翰林院记录起居注者,是何人?” “回陛下的话,是微臣。”翰林院编修倪元璐出列回答道。 他也是今日随驾人员。 军机处有李邦华一人当值。 “把起居注拿过来,给朕看看。” 倪元璐随即上前,恭恭敬敬递上新鲜出炉的起居注。 崇祯接过,随意一扫,发现没有什么不妥。 起居注上是这样记载,刚才拦阙死谏的闹剧的。 “天启七年腊月二十巳时,上携若干侍从,微服出午门,欲巡视京畿附近皇庄。 队伍行至端门,被六科给事中杨时化等人,拦住圣驾。 言天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可轻出。 上不悦。 命锦衣卫驱散。 杨撞门不成,随跪地不起。 手指华表之上,瑞兽朝天吼,厉声问道。 陛下,活人言官谏您不动。 此等死物,显灵叫您,您可愿听? 上默然无语,无应答。 良久,命锦衣卫架起杨。 一同随驾。” “哈哈哈,倪爱卿写得很公允,很有意思。 你这写的东西,挺避重就轻的。 看着好像朕真的,听了杨时化的劝说,乖乖回宫一样。 好好好。 以后那什么《崇祯实录》,包括刘若愚的《酌中志》都可以这么写。 朕不避讳旁人后人怎么议论朕。 最坏的结果,朕的名声,最甚莫过武宗。 所以朕看开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朕想做,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了。” …… 与此同时,骆养性在府邸中焦躁不安地踱步。 他父亲骆思恭并没有在京城家中,而是回到乡下老家颐养天年。 在端门的时候,骆养性已经看出崇祯对他的厌恶。 现在的他多少有点后悔,今天对崇祯皇帝的孟浪。 现在必须想出补救措施,可骆养性在大厅内逛了十几圈了。 他依然想不出一点办法。 自己想不出办法来,作为官二代,遇事不决问老爸,就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来人,快把管家张三叫来。” 骆养性走到屋外廊檐下,喊来管家张三。 “你速去乡下请来老家翁。 就说老爷我这里碰上了棘手的事情,请他老人家赶紧返京。” “老爷,可否告明是何事? 老仆担心老家翁主意正。 您不说清楚是什么事情。 他老人家是不会过来的。” 听了管家的话,骆养性的眼神中有过犹豫和胆怯。 他虽然早已成年,还是非常畏惧老父亲的家法。 也是明白让他老父亲,知道他今天惹怒了当今圣上。 如果老父亲在京城的话,自己的一条腿估计已经断了。 可是他现在别无他法,知道老管家说得对,父亲不会因为他一句棘手的事情,就轻易回京。 骆养性缓缓开口道。 “你就给老家翁说。 他儿子我不争气,辜负了岳丈和他老人家的厚望。 现在已经失了圣眷,望他老人家火速回来商讨对策。” 老管家张三听了骆养性的话,一脸的惊诧莫名,这不是刚当上指挥使吗? 怎么作,也不能立刻作没了官位啊? 失了圣眷,那对他们骆家可是塌天大祸。 不过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 张三躬身一礼,就准备动身回乡下老宅。 可是却是晚了一步。 嗯,不对,是谁也想不到崇祯对于骆养性的旨意,会下的那么快。 随着前院的一阵嘈杂叫骂之声,还附带了几声耳光之后。 “哐哐哐”一阵杂乱不堪的脚步声,逼近后院。 “骆老弟,老哥哥我不请自来,还请不要见怪。” 真是人未到语先闻,只见十几个人影跨过三进大院。 转眼他们就来到了后院,一路上畅通无阻,连个不长眼的家丁都没有出现。 看来锦衣卫指挥使府上的家丁,也是知道锦衣卫自家的规矩。 田尔耕带着几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官校,后面还有一个面生的太监。 一起出现在骆养性主仆两人面前。 看着田尔耕一脸的春风得意,听见他不再称呼自己的官职。 骆养性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用眼神示意张三从后门走。 他一个人来应付这群不速之客。 管家会意,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面的回廊走。 可惜这种递眼神的行为,瞒不住田尔耕等人。 田尔耕身后的沈炼百户,一个纵身,就越过骆养性,后发先至堵住了张三的去路。 随即田尔耕一脸玩味地看着面色难看的骆养性,犹如猫戏老鼠。 田尔耕的心里,此刻说不出的痛快。 他这两个月在骆养性手底下,干得是极不顺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把他从指挥使的位置上拿下,这事他认了,而且他还要感谢圣上。 第150章 撕掉晋商,文臣,天子亲军的关键人物 当今圣上宽厚待人,不清洗先帝的亲信。 他自己还能当这个锦衣卫同知,算是很体面的养老,该知足了。 起初他田尔耕也有心好好辅佐骆养性,这个圣上钦任的锦衣卫指挥使。 在厂卫系统里,搏出一片新天地来。 也算是报答圣上的宽厚之情。 圣上不是说了嘛。 锦衣卫要扩编,要分成内外两个情报特务机构,加强对关外建奴的情报收集。 可骆养性那小子,新官上任三把火。 三把火不烧别人,就可着他田尔耕这个指挥同知一人烧。 也许是觉得他老田,在锦衣卫里根深叶茂,是他骆养性的第一大威胁,欲除之而后快。 也就几天的功夫,把他老田彻底架空不说,还逮住机会就在司礼监几个大珰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自己的亲信更是全都撵到外地。 除了五彪这样,在圣上面前挂上号的人物,他骆养性不敢动之外。 田尔耕现在,连个得力的亲信助手都没有。 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火,骆养性这小兔崽子,老子和你亲老子还平辈论交情。 跟你客气,你还真拿自己当碟子菜了。马王爷不发火,你不知道他有三只眼。 于是田尔耕私底下,已经早早开始收集,骆养性的黑材料了。 就为着有一天,可以干净利落地把骆养性这狗贼拉下马。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今天圣上金口玉言,一句话断定骆养性有罪,正中田尔耕下怀。 田尔耕根本不用再忙着收集罪证,他已经有现成的,厚厚一摞子码在他的密室里。 田尔耕是带人,离开紫禁城就直奔骆府,和骆养性回府的时刻,也就是差一个前后脚的功夫。 田尔耕率人将骆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已经是等同抄家了。 “骆老弟,你这位管家,着急忙慌,这是干什么去啊? 许不是家里有客?” 骆养性勉强一笑,拱手道。 “回田老哥的话,小弟家里的管家,这是出去采买一些东西。 这不快过年了吗? 家中老人不在府上,也没有掌事的操心这些。 府上还缺少一些红烛、鞭炮之类的喜庆玩意。 这不小弟我 忙着指派管家,出去采买。 现在再不置办年货,这集市怕是要没人摆摊了。” “嘿嘿嘿,巧了不是。 不用了,我的骆老弟。 今年这个年,你已经不用在府上过了。 老哥哥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一个更好的去处。 保准你在里面,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年。 李公公,这回有劳您老,出面宣读一下圣上的旨意。 不然我担心骆老弟,老哥我给他带来的这个喜讯。” 那位站在后面的,司礼监随堂太监李公公,应声走到了田尔耕的旁边。 田尔耕侧身给他让出了主位。 李公公矜持地一笑,拿出崇祯的御笔手书,脸上露出了姨母的温暖。 “骆指挥使,杂家带来了皇爷的御笔手书,赶紧跪下来接旨吧。” “臣骆养性,恭听圣训。”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狼心狗肺,辜负圣恩。 履职仅两月,毫无建树,反而添乱,深失朕望。 算朕看走了眼,不想你这二世祖,首鼠两端。 竟敢恬不知耻,逢迎文官,违背圣意。 即日起令其禁足在家,闭门思过,等候发落。 其锦衣卫指挥使权责,暂由指挥同知田尔耕暂领。 钦此。” 李公公宣读完圣谕,念咕了一句。 “什么东西,敢惹皇爷生气。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杂家看看今天有哪个文官救你?” 随即李公公也不再理会,已经身体瘫软成一团的骆养性。 他满脸笑容地对着田尔耕拱拱手,说道。 “那田大人,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理了。 杂家这就告辞。 回去复命就说,你已掌握确凿罪证。 这骆养性已被羁押,不日就将案宗呈交御览…… 大话,杂家可都替田大人递上去了。 到时候,田大人可别诓我,出了什么纰漏,杂家可是第一个倒霉。” 田尔耕上前一步,从袍袖之中伸出手来,套住李公公的袍袖。 神不知鬼不觉就送去了一张银票。 “这哪能呢,瞧李公公说的。 俺老田可不是这样的人。 这么多年的交情,您老还信不过俺的为人。” “好说好说。 就因为是你老田,杂家才敢把这件事,往前推进一点。 按皇爷的说法,就是打好提前量,事半功倍啊。 啊?田大人你说对不对?” “田某佩服,就是这个理。 俺是个粗人,比不上李公公是内书房出来的秀才。 这陛下的话,十句倒有八句是听不太懂的。” “哈哈哈哈,皇爷的话还是很好理解的。 够杂家活学活用几辈子。 到时候再开御前会议,咱俩坐一起。 杂家笔记借给你看,上面有很多杂家的独门心得。” “那真是有劳李公公了,什么时候李公公休沐回家,田某做东,去那醉仙楼给李公公摆个谢师宴……” 两人一顿打哈哈,其乐融融。 待田尔耕送走了李公公。 他转身面对骆养性的时候,依然笑容可掬,脸上的笑容丝毫不见减少。 这时候骆养性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他也算是回过味来了。 “田尔耕,你俩就当着本官的面,三言两语把本官弄进了牢狱。 圣上的口谕可是没这么说,只是让我待在家里闭门思过。 你敢矫诏……” 田尔耕一脸可惜地看着,咬牙切齿的骆养性。 憨儿,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纠结这些干什么? “骆老弟,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什么矫诏,那明明是打个提前量,免得圣上再操心你的破事。 再说你的罪证,本官已经掌握清楚了。 本官早就已经接到了,你勾结晋商,收受贿赂,准备倒卖火药等军需物资。 还有你身为天子亲军,与文臣关系暧昧,吃里扒外,串通消息。 这次言官能清楚知道圣上的出行,你是居功至伟啊。” 骆养性冷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锦衣卫那套东西,我比你熟,田尔耕。 少拿别人的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 这些罪行,我一个也不认。” 第151章 美丽的皇庄不是百姓的家 “那就别废话了。 跟着哥哥我上南镇抚司过年吧。 那里有能让骆老弟乖乖开口的刑具。 相信那个相熟的掌刑官,对待骆老弟肯定热情得很。” 骆养性一听要上刑,他就慌了,他可没有杨涟铁钉入骨,淡然处之的胆气。 “放屁,我骆养性无罪,你们不能拷问我。 我顶多是秉性正直,不懂揣摩圣意。 尔等敢曲解圣上口谕,加刑于我。 要是让圣上知道了,都是死罪。 我一定在家里,等着圣旨判我有罪,我才心服。” 说到这里的骆养性脸色通红,状似癫狂,他这会想到了崇祯的好,还拿崇祯当挡箭牌。 田尔耕叹口气,看来是说不通了,只能动用武力了。 唉,本来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还想给他留点体面,看来他是不想要。 骆养性现在是困兽之斗,垂死挣扎,猛烈易伤人。 还是别用言语,刺激骆养性了,直接动手吧。 想到这里田尔耕,对着骆养性后面招招手,犹如在和骆养性招手一样。 正在骆养性困惑之际,身后被执的管家张三冒死提醒。 “老爷,小心背后有人。” 可惜提醒得还是太晚了。 田尔耕招手的动作刚做完,那边骆养性身后迅雷般的偷袭也到了。 骆养性只来得及做个转头的动作。 他能感受到脖颈的汗毛竖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 原来这时候,已经悄然欺身而进的沈炼,早已经来到了骆养性身后。 看到田尔耕的手势,沈炼出手如电,带鞘的刀把,猛地砸到骆养性的后脖颈。 沈炼为人谨慎,他担心用手刀劈,力道不够,毕竟骆养性是个武将。 还是用刀把砸,更为稳妥。 骆养性养尊处优,身娇体贵。 其实两种砸晕的方式,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就是光明正大的打斗,他也不是沈炼的对手。 找几个力士抬走骆养性后,沈炼问田尔耕道。 “田大人,这骆府上下怎么处理?” “先封锁吧,不准人进出。 等本官拷问出口供,大事定了。 再向圣上请旨抄家。 这骆大人可是和朝中不少大人有来往,这回他是翻不了身。” “那这个管家怎么办? 属下看骆养性似乎在咱们来这前,就已经觉察到了危险。 让这个管家去报信,不巧正好遇见了咱们。” “不错,你想的和本官不谋而合。 暂时不能让外界知道骆养性倒台的消息。” 田尔耕也看向管家张三,他心生怜悯之情,开口说道。 “也罢,就冲刚才不顾自身安危的提醒。 也能看出来,是一个难得的忠仆。 反正他家主人这回是活不成了。 那就劳烦咱们先送他去下面,给他家主人探探路。 省得一大家子人,到了下面人生地不熟的怪可怜。” 沈炼脸色一怔,没有听明白田尔耕的意思。 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他拱手道。 “是,大人,属下遵命。” “很好,本官记得你。 那卢剑星是你的大哥,对吧。 你们哥仨都是人才。 骆养性能用你们,本官也能用你们,更不会亏待你们。 好好干,都是给圣上办差。 跟着本官干,哥哥我吃干的,绝不会让兄弟们连汤都喝不上。” ······· 朝阳门外四号厂皇庄附近。 皇庄面积很大,有三百余顷。 那里有几个村庄,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皇庄的佃户,耕种皇家的田地,自然免不了,经常受到庄头的欺压盘剥。 其实这些庄头,也是这些庄子的人。 不过以前是些,庄里人厌弃的二流子地痞,人人喊打的存在。 往往这些人一朝翻了身,对付乡里乡亲更歹毒。 他们当上了庄头,熟悉当地的情况,帮着管庄太监官校,管理庄里这些泥腿子,更加得心应手。 往往敲骨吸髓,让人无处可躲。 现在是腊月底,河北广袤的平原景象会让每个经过此地的人,感叹上苍的恩赐。 有此良田,何愁家国不富? 可现实是有此良田,百姓三天饿九顿,隆冬时节,冻饥倒毙路旁者不计其数。 往往这个时候,是义庄乱坟岗,新坟起的最多的时候,也是荒野之中野狗群添膘的好时节。 脱离了富含文明气息的城市,在这广阔无垠的大地上,属于百姓的众生相,会显得更加原始直接,弱肉强食,充满残忍冷酷。 天空灰蒙蒙的,连着大地也是灰蒙蒙的。 阵阵冷风在没有遮拦的旷野上呼啸而过,像勾魂的使者在张狂地叫。 它在叫什么,是不是工作量太大,压得它疯狂了。 朝阳门外有一条河叫小清河,它从燕山山脉蜿蜒而来,宛如一条银带穿过了整个四号厂皇庄。 走近了看,会发现它的水面是静止的,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有的地方透过晶莹的冰层,可以看到河底的沙子和鹅卵石。 至于鱼儿,虾儿,没看见,也不知道它们上哪去了。 在京城这片地,之前叫大都,受蒙元的影响很深。 到现在,稍大一点的水洼,当地人都叫海子。 小清河也会在低洼处形成小湖泊,当地人也懒得起别的名字,就叫小青海子。 沿着小清河有几个小村子,叫东八里村,杨家庄。 还有一个村子就叫庄头村,那个庄头村出了几个皇庄的庄头,因此叫庄头村。 以前的名字倒是让人们渐渐淡忘。 这里的房屋建筑大多都是低矮的土坯房茅草屋。 讲究点的人家在外面扎上稀疏的篱笆当院墙。 冬天他们只能捡拾点枯草,芦苇当柴火取暖。 附近的树林和草场都是皇庄的,要是被那些凶狠的庄头看见,有人偷砍树枝当柴火。 大冷的天,他们非得让人沉河不行。 冬季的京畿平原上,展现的是一种静谧寒冷的美,与人情冷暖无关。 无垠的平原,小河潺潺,茅屋点点。 三者交相辉映,构成了美丽迷人的冬季原野画面。 勾起了多少诗人吟诗作对的欲望。 荒凉的村道上,毫无人的踪迹。 只因天太冷了,搁屋里还能冻死人,何况在野外。 第152章 王虎要当兵 嗯,不对。 一个芦苇荡里的野鸭子,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它嘎嘎叫着,从一片芦苇荡里钻了出来。 原来是一个奔跑的人类,吓着了它。 它本来好好地待在芦苇荡里,被这个人类的动静吓得飞了出来。 那个人类叫王虎,是当地的一个农家少年。 他在乡野小路上奔跑,一刻不停歇地奔跑,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赶。 王虎身上单薄的麻布袍褂,根本不能抵御严寒。 那补丁摞补丁的缝隙处,已经是朽了不能再缝补。 寒风一吹,都能看到里面冻得紫红色的肌肤。 还有脚上的露脚趾的草鞋,那是冬天能穿的吗? 和没穿鞋已经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些王虎不在乎,他什么都不管,只想在旷野上不停奔跑。 因为他心中还有一团火没有熄灭。 王虎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父亲无奈凄凉的话语。 “虎子,认命吧。 咱穷人家生来就是这样的苦命。 那小梅被庄头黄四掳走,都多少天了。 村里人都说死了,忘了她吧。 赶明儿爹再给你说门亲事……” “不,俺只要小梅。 俺跟小梅都说好了,明年就提亲……” “虎子,娘求你了。 听你爹的话,别去找了。 你不记得你爹的胳膊,是怎么断的? 他只是问了一句,今年收成不好,能不能缓一缓再交米粒银,就被庄头带人打断了胳膊。 要是让黄四知道,你还在找小梅。 咱全家都完了,你不可怜自己。 你就当可怜可怜你爹妈,可怜你弟弟妹妹…… 呜呜呜呜呜呜……” 母亲的哭声,就像这寒夜里的风声,凄惨得让王虎心如刀割。 这个二十出头,已经吃尽农民苦头的年轻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愤懑不平的情绪像熊熊烈火,不断冲刷他的头脑。 于是他跑了出去,顺手拿走了家里的柴刀。 王虎说不清是要去找黄四报仇,还是去找失踪了的小梅。 王虎自己也不清楚,他要去干什么? 以他的能力,他能干什么? 他知道父母说得对,黄四是个庄头,披着官差的衣服。 对他们这些穷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天。 他一个没有读过书的穷小子,是生不出一点对抗老天的心思。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知道,小梅被掳走的那天,他有愤怒的情绪,却不敢做反抗的动作。 他的表现像他的父辈一样,根本是无动于衷,麻木不仁。 他知道自己懦弱了。 还自我安慰自己。 小梅是去给黄四老爷当小妾了,那是去享福的,以后就可以摆脱泥腿子身份了。 直到今天,庄头村里传来了小梅的消息。 黄四根本没有纳小梅当妾的意思,一个乡下的粗使丫头,给他黄四爷提鞋都不配。 也就是看着顺眼,抓来玩玩。 玩腻了,也就是小梅的死期了。 小梅的父母也去黄四的家里闹过。 不想被人乱棍打出,打了个头破血流。 好心的里正找来一个真正的官差,过来问了两句。 也是被黄四夹枪带棒给撵出大门。 黄四态度嚣张,直言此地乃是皇庄,官府管不着他们。 能管着他们的,只有宫里的公公和皇帝老儿。 小梅家是绝户头,并没有一个男丁,小梅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老俩口看着实在是没点指望,就双双跳了河。 黄四就这么灭了人家的满门,轻轻松松,没有民怨沸腾,没有人拦轿喊冤。 就这还不够。 黄四以小梅家,今年没有交够米粒银为由。 带着手下壮丁,把小梅家搜刮干净,连个门板也没留。 临走之前放了一把大火,烧的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村里历来有吃绝户头的习惯,小梅家被吃干抹净,周围村民都是冷眼旁观,甚至还有后悔没提前抢一把的。 …… 不知不觉间,王虎拿着柴刀来到了庄头村。 来到了小梅那已成一片废墟的家。 看着倒塌的土屋,院子里的石磨都不见了踪影,想是也被穷疯了的村里人给拉走了。 那里曾是他和小梅,小时候青梅竹马,总喜欢捉迷藏的地方。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人也没有了。 王虎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他流不出眼泪? 他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的感觉,让一个目不识丁的少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是恨黄四的狠辣无情,还是怨自己的懦弱无能。 不过王虎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想找黄四报仇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他要报仇,只能走出去,摆脱现在皇庄佃户的身份。 最近听说蓟镇,三里屯那边正在招兵,只要年轻有力气,那边都要。 本村的人已经有去的了,招的是营兵。 不是那破烂户,连民户都不如,和叫花子一样的军户。 是按时领饷,家里人不受限制的营兵。 谁要是想去三里屯应召当营兵,里正那边统一配发路引,连庄头也不能阻拦。 王虎想着想着,眼睛变得发亮,他已经有了下一步人生的方向。 他对着小梅家堂屋的方向,磕了两个响头,也算是给两个可怜的老人送终。 他始终不能相信,小梅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会生不见人,死不见鬼。 肯定是被黄四藏了起来,或者小梅自己逃了出来。 王虎心里暗暗发誓。 等他个五年,他一定在军营里混个一官半职,回来好找黄四算账。 想到这里,王虎家也不回,转头就往三里屯方向跑。 年轻人想到就要做到,瞻前顾后不是年轻人。 三里屯离这里只有百十里地,靠着一双铁脚掌,三两天就能走到。 没吃的,靠着手里的柴刀,总能寻摸到一些吃食。 没喝的,小清河又不是摆设。 没住的,乡镇之间总有几个野狐神社,山神土地庙之类的。 这样的神仙总是接近地气,比世俗中的官府,更愿意亲近穷人。 借宿一晚,量来不会带来灾厄。 王虎想得挺好,也挺细,可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 天下事情总是无巧不成书。 王虎今天注定是不宜出行。 要把舒舒坦坦的前十几年,积攒下的功德,一朝耗尽。 第153章 冤家路窄,黄四爷出场 王虎正要离开,却被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叫住。 “站住!别动。” 王虎抬头一看,暗暗叫苦,真是冤家路窄。 只见巷口处,大腹便便的黄四爷带着几个帮闲,已经堵住了王虎唯一的出路。 王虎认识黄四爷,黄四爷却不认识这个穷小子王虎。 他今天来,自然也不是冲着王虎,而是有别的要事要办。 原来灭了小梅一家以后。 他这几天总不踏实,睡不安稳。 做梦还梦见,小梅一家三口好几回。 这是他做庄头害人命以来,头一回睡不安稳,神思不宁。 以前害了人命,可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往往黄四害人和宰小鸡一样,抹脖放血,挖坑埋尸。 他是京城打行出身,杀人的手艺在这四号厂皇庄里,是数一数二的。 宫里来的太监官校,也会给他竖个大拇指。 如今黄四这回,是真真正正心怯了。 被他亲手掐死的小梅。 她那死不瞑目的青白色的脸,她那白眼珠子。 时不时在黄四闭眼睡觉的时候,从脑子里冒出来。 几天下来,黄四是茶饭不思,愣是瘦了好几斤。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明显就是夭寿不能享福了。 手下建议他找个道观寺庙,求求佛拜拜道,给他破破晦气。 黄四他却有自己的打算。 他是一个迷信神老妈子,神汉子的人。 信奉的是那种把佛道,杂糅到一起的古怪教派。 黄四自己在乡里,找了个开门做法的神老妈子。 那神老妈子教了他一个法子,找一块涂满黑狗血的石头。 压在仇人家的院子正中,说是可以请大仙降临,破了这家鬼的煞气。 至于神老妈子说的时辰,每天续滴多少黑狗血,敬几方神明之类的琐碎事情。 他也没仔细听,反正香火钱给足了,神老妈子自会帮他布置周全。 这一点比那些神神叨叨,说话全让你自己猜的和尚道士,要强上一百倍。 神老妈子的敬业精神,职业素养,那些和尚道士拍马也赶不上。 所以今天黄四爷,带着狗血石头和几个帮闲,就来到小梅家。 出门时,黄四爷看了黄历,宜出行。 不过他走得急,没看那一页黄历,后面的几个字。 “忌动土安葬,命犯贵人。” …… 黄四爷,手里转着两个保定铁球,一侧的太阳穴贴了,一张安神补脑的狗皮膏药。 他迈着四方步,绕着破衣烂衫的王虎走了一圈。 那双毒蛇一样的三角眼,在王虎的身上打量。 阴冷的眼神让王虎想到了大山里的野狼,王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黄四爷满脸狐疑,开口问道。 “小子,你是哪里的? 本大爷怎么看着你,面生得很。” 黄四爷一脸凶相毕露,手中的铁球也停止了转动。 他个子不高,比王虎要矮半头,不过身子保持前倾,压迫感很足。 仿佛下一秒王虎不回答,或者回答得不对,他那一对铁球就会砸到王虎的头上。 好在王虎年龄虽小,却是很有几分机智。 他赶忙堆起一脸笑容,欠身给黄四行了个大礼。 随后恭敬地说道。 “黄四爷,真是贵人多忘事。 黄四爷不认识小的,小的不敢不认识黄四爷啊。 小的是附近杨家庄的人,家里也是佃种皇庄的田地。 平日里少不得黄四爷的照拂,俺杨家庄的人都是念着黄四爷的好。” 黄四一听这穷小子能认出他是谁,又是附近杨家庄的人,心里的警惕就去了三分。 再听到王虎对他的吹捧,脸上的表情虽依然凶狠,可语气上开始变得和善。 “那本大爷问你。 你一个杨家庄的人,怎么跑到庄头村来了?” “甭提了,黄四爷。 家里的母鸡昨儿个,丢了一只,俺爹打发俺出来寻找。 黑灯瞎火找不着,只能到外面碰碰运气,不想迷了路,找了一夜,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原来这是庄头村,小的小时候倒是来过这里。 小的谢过黄四爷提醒。 如此倒是记起了回家的路。 小的这就走,不敢挡了黄四爷的路。” 黄四一听是丢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心中不耐烦了。 他摆摆手,不再说话,示意让这个穷小子赶紧滚蛋,本大爷还有正经事要干。 王虎再次点头哈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才敢长吁一口气。 正在他感到已经脱离危险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对,黄四爷。 那小子滑头,他骗人。 他是杨家庄的王虎,小的怎么看着他眼熟呢。 那小梅和他是青梅竹马哩。 看这小子手里的柴刀,他是来找四爷你寻仇的······” 身份被点破,局势陡然紧张。 王虎握紧柴刀,躬身绷紧后背,猛地一回头。 正好对上了黄四爷的三角眼,那双眼睛中,折射出恼羞成怒和凶残至极的神色。 很明显被一个十几岁的穷小子给涮了,黄四爷的面子挂不住了。 “小的们,给爷上,谁把这小子给抓住,爷中午酒肉管够······” 黄四爷发布了悬赏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光景,酒肉就是最好的赏赐。 七个帮闲立马来了精神,嗷嗷叫着扑向王虎。 王虎到底只是一个农家老实孩子,从被识破身份的心虚愤怒,再到,看到七个帮闲追过来的泄气。 王虎怂了,也恢复了理智。 好汉不吃眼前亏,抓紧溜了才是正事。 王虎迈开大脚,一溜烟溜之大吉。 可惜想法很好,做法也很对,就是自身逃跑的实力不行。 王虎一大早就没有吃饭,已经跑了十几里地的路,没跑几步就耐力不足,头晕眼花。 他平时也是顿顿清汤寡水,没有硬实的面食压底。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王虎十五六岁的年纪,从来就不知道吃饱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这样营养不良的身体,虽然底子好。 可毕竟跑不过,七个油光满面的成年汉子。 一个帮闲看着追近了,离王虎只有不到一丈远的距离。 他瞅准机会,扔出了手中的木棍。 木棍也不是朝着头打的,帮闲倒不是好心。 第154章 杀人还不行,当鬼了也要杀掉 只是头部不好瞄准,他打的是王虎的两脚之间。 扔出木棍的时候,他就有把握。 木棍只要捎到一点,保准这穷小子就要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果不其然,木棍到人也倒。 随着“哎呦”一声,王虎被木棍带倒在地,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七个帮闲一拥而上,把王虎揪到黄四爷的面前。 帮闲们薅头发的薅头发,抓胳膊的抓胳膊,搂着腰的搂腰。 王虎在他们眼里,那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顿上好的酒肉。 此时王虎的嘴唇已经磕破,脸上也被蹭破了皮,青一块紫一块破一块的。 被揪到黄四爷的面前,小伙子还不知道厉害,梗着脖子学着戏文里,被俘爱国将领,比如杨家将那威武不屈的气势。 此时的黄四爷倒也不生气了,他看着王虎,脸上倒有一丝欣赏。 他开口说道。 “好小子,叫王虎是吧? 有点胆气,还敢不动声色地骗大爷我。 明知道你黄四爷是什么样的人物,还敢找你黄四爷报仇。 是比那些老实巴交的泥腿子有种。 你还别说,我最欣赏你这样的人。 敢想敢干敢杀人,大爷我当年要是没这股子狠劲,估计还是那毛也没有的破落户。 小子,今天给你一个活路。 怎么样? 愿不愿意跟着你黄四爷干,不比你在黄土里刨食强? 女人算什么,那就是随时可以扔的衣服。 只要你愿意跟着四爷干,四爷让你天天做新郎,哈哈哈。” 黄四爷一笑,周围的帮闲们也都是哈哈大笑。 王虎听了黄四的话,真还别说,竟然有点心动。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正在挣扎。 少年的面皮嫩,不懂得吕布认贼作父再杀父的道理。 面对黄四的招揽,他应该做的是纳头就拜。 “公若不弃,虎愿认汝为义父。” 而不是现在的一言不发,扭扭捏捏。 王虎表现出一定的纠结和拉扯。 黄四爷也不急,这样的情况他见多了。 留点时间给这小子慢慢想,胆大心细的人在这里,可是不多见的。 黄四现在缺人用,皇庄周围又有不少农户投献田地,很多琐事都需要精明能干的手下去干。 至于小梅,他敢笃定,这个叫王虎的雏儿尝到了别的骚女人的滋味,肯定会把小梅忘得干净。 让这小子慢慢想吧。 再说他今天又不是专门来会,这个愣头青的。 黄四爷转头走进一片白地的院子,去办今天自己要办的正经事儿。 只见他走进院子正中,先是假模假式念起了,神老妈子教给他的咒语。 “天灵灵,地灵灵。 太上老君并弥勒佛,无上老母,泰山老奶奶,各路真君大神快显灵······” 真还别说,这黄四请的各路神仙还挺多,也不怕一块来了,先搁一块自己人打起来。 也不知道各地神老妈子的咒语,是否统一。 不可能一地一人一个版本吧。 黄四接着迈上,奇门遁甲的小碎步。 在小梅家里院子的四角,贴上鬼画符的黄纸。 最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把黑狗血石头,放在院子当中。 再向上天诚信祝祷,破处这家怨鬼的煞气。 看着院子里的黄四爷在发癫,和抽羊角风一样。 外面的帮闲们看着热闹,嘴上也没闲着。 “啧啧啧,四爷不愧是四爷,那真是能文能武。 有这手艺,四九城里,那也是能混得开的。 龙虎山的张道长,估计也没有他耍得圆乎。” “要不怎么是四爷呢,那可是能在太监官校那里,说上话的大庄头。 咱们这里数一数二的大能人。 那次收米粒银,催缴欠款的时候,都是黄四爷在拿主意。 宫里的贵人,可是很看重四爷的。 四爷靠的就是他这一身能文能武,学什么会什么的本事。 给你机会,你在那些贵人面前,别说说上话了,就是放个屁你都不敢。” “唉,这里夸四爷呢,你这瘪三,怎么扯上我了。 “我不行,难道你行。 你也就嘴皮子利索,也是一个听寡妇墙角的孬货。” “哎,你俩别吵了,小心声音大了,吵了黄四爷的雅兴,把你俩宰了祭天。 不知道四爷这一招,有用没有? 看着四爷天天消瘦。 咱这当手下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赶明儿让俺那婆娘给四爷炖一锅药膳。 俺那婆娘以前可是城里贵人府上的厨娘。” “屁话,要不管用,大冷的天,四爷兴师动众地出来干甚? 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马神婆。 能断前后五百年的大神人,这方圆百里的事情,没有她老人家不知道的。 听说还和那无生老母家的圣女有关联。 马神婆和咱四爷那是顶好的交情。 这次为了咱四爷的事情,马神婆硬是损耗了五年阳寿,才请来了这尊大仙,要灭了这些厉鬼·······” 被拉到一边站好的王虎。 听着这些帮闲的话,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可挡不住他去猜测。 这黄四已经害死了小梅一家,还把她家烧成了一片白地。 按说已经是永绝后患。 那他现在还来这里图什么? 看着黄四在院子里,和神棍一样跳来跳去的。 他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位大哥,小弟问你一下。 这黄四爷是在干什么?” 王虎问的那个人,正好是帮闲中最能说的那个。 看到王虎问他,话多的帮闲虽然知道不妥。 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当然是让这江小梅一家,魂飞魄散了。 穷死鬼,都当鬼了,还敢扰了四爷的清净·······” 话多的帮闲话还没说完,就被霹雳一声怒吼打断。 那边王虎已经跟个炮仗一样,已经点着了。 “黄老四,老子草你八辈子祖宗。 你这个没卵子的王八蛋,生儿子没屁眼的家伙。 小梅一家都死了·····” 王虎这一刻出离愤怒了。 他忘记了自己的怯懦和摇摆,也忘记了家里父母和弟弟妹妹的顾虑。 这一刻,他只想用手中的柴刀,剁碎眼前的黄四。 而这时候的黄四呢,正在施法的关键时刻。 不学无术的他,唱着歌跳着舞。 似乎找到了马神婆,说的那种天人感应的状态。 第155章 不速之客是救兵吗? 冥冥中似乎真有神仙在呼喊他。 他欣喜若狂,正准备告诉神仙自己想发大财的时候。 就被王虎霹雳一声吼,打断了施法的进程。 清醒过来的黄四爷,好悬一口老血没有喷出来。 他转头看着,已经被手下死死按住的王虎。 眼睛里满是怨毒和不甘,好梦易醒,他奶奶的,这种通灵的感觉可是玄之又玄的,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 “小子,你知不知道,刚才犯了多大的罪过。 王八蛋·····” 黄四走上前来,啪啪啪啪就开始扇巴掌,一刻不停歇。 黄四扇了一会巴掌,有点手疼。这会陈老六殷勤地递上鞭子。 黄四点点头,一边抽一边骂。 “你这个王八羔子,你知道大爷花了多少钱,才请马神婆给大爷我降神? 关键是大爷我见着神仙了,下一刻就被你个该死的玩意,叫了回来。 你坏了大爷我的发财梦,知不知道? 把你全家都发卖了,都不够赔一分一毫的。 看来你是今天真找死了。 那大爷也不拦着。 陈老六你们几个人,把这小子绑上石头,沉进小清河里。 来年和淤泥一起捞上来,给地里施肥。” 王虎被抽得奄奄一息,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曾经的胆怯早已不见踪影。 人之将死,精神状态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跃进。 王虎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吐了一口唾沫,里面都是血。 “呸,你这杀千刀的黄老四。 你不得好死,早晚会遭报应。 俺做鬼都不放过你。“ 王虎在嘴里被堵上的最后一刻,又骂了几句。 “嗨,也行。 你小子这么一说,倒也提醒我了。 省得大爷我到时候,再做一遍道场。 干脆让你全家死了以后,你全家加上小梅全家一起。 大爷再去马神婆那里求点机缘,一块超度了你们的鬼魂。 啧啧啧。 又省钱又省事的买卖。 啧啧啧。 你和小梅,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啊。 没想到连骂人的话都是一样的。 小子,你可知道那小梅临死的时候。 骂老子的话也是,你不得好死,俺做鬼都不放过你。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穷鬼就是穷鬼,也想不出什么新词骂人。 骂大爷的人多了去了,你看哪个人能伤着大爷。 倒是你们这些骂的人,都一个个去了阴曹地府,哈哈哈。” 黄四爷哈哈哈笑着,旁边的人赶紧陪笑,以助其兴。 黄四爷也不接着做法了,他已经没了那兴致。 再说做法也是有讲究的,什么时辰,什么状态之类。 现在已经是做不成了。 改天说不得,还要去求马神婆一趟。 现在有了空闲,对于折磨眼前的穷小子,他倒是起了兴趣。 在黄四看来,周围的穷人,都是死气沉沉的,逆来顺受,比那牲口棚里犟驴都不如。 更没有这个小子有冲劲,有生气。 他折磨起来更有趣味。 看看这仇恨刻骨的眼神,什么时候才能玩弄到畏惧,害怕的情绪出来。 黄四爷缓步来到王虎身边。 看着脸已经被按进土里摩擦的王虎,嘴里勾起一丝讥笑。 “王虎,不是大爷我说你。 你一个连身像样衣服,都没有的穷小子。 你拿什么跟我斗? 说实在的,大爷我其实并不想让小梅死。 真的,刚把她抢走的时候,大爷是想好好养在外面,供自己随时快活的。 小梅那姑娘,别看是家里穷得叮当响,可歹竹出好笋啊,一身的细皮嫩肉。 大爷我掳走她,第一回用了强以后。 刚开始这小梅还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 后来大爷许诺给她一个小妾的名分。 她就高兴了。 会用狐媚子手段勾引大爷,伺候大爷了。 可惜大爷已经玩够了她。 家中的母老虎也不会让大爷我纳妾的。 弄个宅子,养在外面,她一个乡下丫头她也配? 大爷我是从不做赔本买卖的。 没办法,只好把她发卖到窑子里。 没想到,这小妮子倒跟爷们烈性起来。 说什么好女岂有侍二夫的道理。 说什么也要给大爷我当妾,不然就抵死不从。 没办法,为了以后没有麻烦,也是被她寻死觅活吵得心烦。 大爷我只好亲自把她勒死了,你别说,她勒死以后变得更白了,大爷我没忍住,又享用了一番,嘿嘿嘿·······” “呜呜呜呜······” 王虎听到最后了,目眦欲裂,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变得一片血红。 王虎的身体突然暴起,那一瞬间似乎有野兽的力量在觉醒。 控制他的两个帮闲好悬没有压住,又喊来两人,压手的压手,按脚的按脚,这才重新制住了王虎。 “不急,小子。 太激动了不是? 放心,你俩很快就会见面的。 你碰见我黄四也算是好命。 这就让你和小梅在下面团聚,然后一块魂飞魄散。” 黄四说完话,下面的帮闲们接力跟上说闲话。 “王虎,别费那个劲了,还是好好想着怎么和小梅见面吧。 到时候黄四爷心情好,说不定找个神婆给你们举办个阴婚。 四爷也算是积了阴德。 是吧?四爷。” “还是你陈老六的嘴巴甜。 等会把这小子沉塘以后。 一起去喝酒吃肉,大爷给你整个烧鸡。” “好嘞,四爷。还是四爷懂得知冷知热,怜惜小的。” “四爷,俺有个主意。 王虎。 听说你家里也有个妹子啊。 就是年纪小点,还没长开。 这回也孝敬给四爷吧,不然临死的时候,没有尝过当女人的滋味,岂不可惜? 四爷做了她,也是功德一件啊。” “妙妙妙,实在是妙啊。 阿贵,亏你想得出来。 那岂不更好,本大爷可是知道。 城里的达官贵人可是最好雏儿的,咱也学学城里贵人的做派。 哈哈哈。” 就在黄四他们群魔乱舞,嬉笑间又要灭人家满门的时候。 ······· “无趣啊,实在是无趣得很。”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黄四他们身后响起。 “谁?” 黄四警觉地转过身来,他没有发现说话的人,因为他的视野已经被别的事物彻底占据。 映入他眼帘的是,不对,占据他全部视野的是。 第156章 陈老六的大胆推测 一个大号的,穿着皂靴的大脚丫子,真的好大一只。 那大脚丫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来。 还没等黄四回过味来,脑子没来得及产生一个疑问。 那个疑问是,怎么眼睛没看到来人,先看到的是脚丫子呢?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黄四的身体就已经腾空而起。 接着他的头脑也已经彻底放空。 在他的脸部和大脚丫子亲密接触的那一刻,也许有一丝的疼痛。 剩下的感觉只有麻木了。 黄四爷的大脑,成功判断出身体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伤害。 它果断帮助宿主,切断了神经,感应疼痛的作用。 反映在现实中的情况就是。 黄四爷啪的一下,就和拍苍蝇一样,被人一脚踹到面门上。 接着就是黄四爷腾空而起,平飞数丈。 接着咣当一声重重砸在了,冻得梆硬的秃噜地上。 好家伙嘛,黄四爷只揍过人,哪里挨过别人的揍。 他晕了,彻底晕了。 刚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黄四。 现在只来得及在落地的时候。 吐出一口带几颗牙的血沫,翻了一下白眼,没来得及说一句狠话,就彻底晕菜了。 七个帮闲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也顾不上去管王虎。 那王虎也已经满身伤痕,没了力气,根本不用去管了。 帮闲们围上黄四爷,一个个咋咋呼呼,其实管用的一个没有。 “四爷,还有气吗?让俺给你掐掐人中。” “快去叫大夫,那游方郎中可不行啊。” “还有大夫人,也要赶紧请来。 四爷被人打了。” 一团乱糟糟的,没个主心骨,谁也没有顾得上那个大脚丫的主人。 终于那个嘴巴甜的陈老六,醒悟过来。 要找罪魁祸首才是,那厮跑了可咋整。 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敢在庄头村的地界,殴打庄头黄四,致其晕厥。 陈老六抬头看了一下对面,没敢多看,算是看清了来者不善的相貌。 第一眼判定不是本村人。 废话,本村哪有人敢打黄四爷,就是偷袭,也不是黄四爷的对手。 第二眼,怎么是个少年郎? 陈老六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少爷。 一脸的白净无须,眼眸狭长,嘴唇略薄。 身量倒是颇高。 浑身上下,没戴任何玉件装饰。 虽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宝蓝直缀。 外面套了一个坎肩,却是自带一股贵气。 嗯,贵不可言的贵气。 陈老六总觉得,他这种贵气要比管庄太监,他那大侄子的贵气还要高上几个档次。 只是这样的少年郎。 能有力气可以,把恰似一头肥猪的黄四,给凌空踢飞? 简直是不敢想象。 这时候,少年郎的后面,响起了一个奸细的声音。 “五爷,五爷,慢点踢。 这等卑贱之人,哪劳您老亲自动手,平白脏了您的靴子。 后面的人,都眼瞎了还是腿瘸了。 倒让五爷冲在了最前面。 还不抓紧滚上来,护卫五爷周全。 统统都是废物。 一个个跑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慢。 啊啊啊,还有个摔倒的混蛋玩意。 回去以后,仔细你们的皮子,挨个受罚。” 听到这里,陈老六心里一咯噔。 这尖细的声音,他可是太熟悉了。 皇庄里管事的太监,都是这个腔调。 陈老六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他看到尖细嗓音的主人,是个一身管家打扮,面白无须的老者。 他的心里更坚定了他的预感。 再看到后面纷至沓来的护卫们,虽然各个都是便装。 可陈老六的眼睛多毒啊。 护卫们的战斗力,他没看出来。 可护卫们一个个虽然气喘吁吁。 可依然保持了一种趾高气昂的姿态。 他们跑起步来,就像是催债的债主。 这一点他陈老六是看出来的。 那些护卫,本身的身份就不低。 不用说,眼前这个少年郎,肯定是宫里的贵人。 有太监伺候,还有一队侍卫跟着。 陈老六突然不敢往下想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没有身份的帮闲,想得太多太高太快了,脑子已经晕眩,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候,总算有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冒出来。 这才符合啪啪打脸的剧情需要。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一看就是脑子缺根筋的帮闲站了出来。 “王八蛋,是哪个老鳖三裤腰带没系紧,把你给露出来了。 你这个小白脸竟敢打吕四爷,知不知道吕四爷是谁吗? 赶紧跪下来磕头······” 一脸横肉的帮闲,还没说完话,就被陈老六捂住了嘴巴。 他用杀人的眼神止住了同伴的作死。 随即陈老六转身,满脸堆笑地问道。 “各位贵人,误会,误会,自己人,大家都是自己人。 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伤了和气。” 只是陈老六的补救措施,到底是晚了一步。 崇祯还没觉得怎么呢? 王承恩的脸上一片阴鸷,这是他头一回听到有人敢骂主子,还骂得这么难听。 “都是摆设吗? 没听见骂五爷了吗? 上去给我把他的嘴撕烂了。” 一群侍卫,这会儿气也喘匀了。 听到王承恩的命令,一个个饿虎扑食,直接把嘴欠的帮闲拿下。 接下来如实贯彻了王承恩的命令,不打一点折扣。 在“呜呜啊啊”的哀嚎和令人头皮发麻的手撕生肉皮的声音中。 崇祯没有在意,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灵醒的帮闲陈老六。 贼头贼脑的,倒是不让人感到厌烦。 “哦,我只是一个过路的商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你怎么看出来,咱们是自己人了?” 陈老六面对为首少年人的提问,有点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惧怕。 真是坏人碰见了大恶人,没个跑。 陈老六心想。 这还用看吗? 我的小祖宗。 这里又不是交通要道,人烟稠密的地方。 有实力的大商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再说大商人也是以和为贵。 也不是您这种上来一言不发,先给对方一个大脚丫子的做派。 至于那走街串巷的货郎担。 那根本就不是商人,也就比普通佃户强那么一点。 第157章 唯物主义和鲜红色的灵魂,黄四死了 【受宠若惊,感谢爱吃干蒸鲤鱼的赵天卓大佬给刷的大保健】 他们这些货郎担,何曾敢和,当地的地头蛇庄头作对,那真真是不想活了。 看着对方一脸便秘,欲言又止的表情。 崇祯看看自己的装扮,又转头看看身边的王承恩,还有周围杀气腾腾的侍卫队。 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自己的微服出巡,在繁华的京城大街上,不那么显眼。 可是到了这人烟稀少,固定人员单一的乡下村庄里。 那简直就是一颗颗行走的夜明珠,生怕别人不知道。 估计自己一进村,村里的小孩子都知道,那是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 崇祯这次听了半天墙角,最后忍不住出手,不对,是出脚。 主要是想实验一下,自己非人哉的身体,武力值是不是爆表? 看来一点武功不会的他,仅仅靠一身蛮力,也能轻易把一个成年壮男给踢昏。 惩罚那个黄四爷,只是顺带脚的事情。 “嗨,我明白了。 真是没趣。 本来今天出来,一路上都没事,无聊的很。 以为看见你们以多欺少,倚强凌弱,就想遇到一个打脸环节,或者是英雄救美呢。 也好让我好好松快,一下心情。 没想到碰到的你们,一个个精的跟猴一样。 我一露面就露了底,倒也不敢惹我了。 真是好生的无趣。 也罢,也罢。 那既然,你们都认出我是惹不起的人。 那你们就要被我随意处置了。 想反抗也不要紧,请随意。” 说到这里的崇祯,戏谑地看着,已经乖的和绵羊一样的黄四他们。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你们和这少年的事情,我在旁边也听了一会。 事情的是非曲直,我大概也听得明白。 罪人黄四,自己交代罪行交代的,挺清楚的。 他把自己的罪行描述得绘声绘色,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这家院子被烧成白地的可怜农户。 一家三口,包括老父亲,老母亲和一个闺女。 都是直接或者间接,被这黄四害死的。 罪人黄四已经供认不讳,他的同党与之同罪。 我在这里做主了。 等会就砍了,他的家产充公。” 崇祯的话语刚落,旁人还没有反应。 一旁昏迷不醒的王虎。 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接着扑通一声,朝崇祯跪下。 “小的谢大老爷恩德,谢大老爷恩德。 小的下下辈子,也报答不了大老爷的恩德。 小的代小梅和她的家人……” 说到这里,王虎已经泣不成声。 “起来吧,也算是咱俩有缘。 我来的也是时候,本来只是在这庄子里闲逛。 鬼使神差中,就拐进了这小巷之中。 救你,只是顺手为之,也不是我的本意。” 说到这里,崇祯突然停下。 他有点迟疑,记忆中。 他刚才真是信马由缰,由着自己的感觉,走进这小巷子里来的吗? 崇祯不禁回想起,走进村口的一幕。 站在村口的崇祯,有点小兴奋。 他刚才玩性大起,走在队伍中间。 突然独自一人,一个加速跑,就把王承恩他们甩得老远。 几个呼吸间,就让他们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 吓得后面的队伍是人仰马翻,大呼小叫。 然而崇祯毫不理会,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村落,料他们也不会追错方向。 崇祯到了村子,正在兴致盎然地看着,十七世纪的大明乡下土屋的构造。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又没有宗族大院祠堂供他观看。 这时候街尾拐角处的一抹鲜红,在崇祯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谁家姑娘穿的大红袄吗? 看见村里来了一位翩翩贵公子,忍不住芳心萌动,过来勾搭一二。 这引起了崇祯的好奇心,本着一颗唯物主义者的心,崇祯跟了过去。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因为那抹鲜红,再也没有出现。 现在想想,似乎真的另有玄机。 从记忆中回到现实的崇祯,看看周围,昏黄的天,昏黄的地,这小小的世界竟没有一点鲜艳的颜色。 只有呼呼风声不停地刮着,仿佛在向他倾诉着什么。 此刻崇祯的唯物主义信念有点动摇。 扪心自问一下,自己可以魂穿,难道这个世界就不能有灵魂吗? 想到这里,崇祯看着王虎,他轻轻说道。 “其实你应该感谢另一个人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来得那么及时。 要不然,等会你沉塘了。 我也不会知道你和小梅家的冤屈。” 崇祯看看身上的便装,虽然普通却是朴实无华,内里厚厚的棉花,保暖极佳。 再看看王虎身上已经和布条一样,一缕缕挂在身上的破麻袋。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 “王虎,是吧?” “回贵人的话,是的,小的叫王虎。 家就在小清河上游的杨家庄。” “我知道,那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崇祯指了指,已经被侍卫们撵到墙根下,一溜蹲好的黄四和他的帮闲们。 此时的黄四,已经被手下们弄醒了。 他试着想上前,和这群过江龙的强人们,攀攀关系。 结果就是,多挨了几顿拳脚。 挨了拳脚的黄四,彻底老实了,一言不发让干啥就干啥。 “回贵人的话,小子想让他们死,都死。” 王虎说话倒也干脆。 他知道这次能碰上崇祯,是自己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必须把握住机会。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王虎的话,引起了黄四他们的骚动,结果又是一顿拳脚。 崇祯点点头,看着王虎说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这个要求倒也不过分。” 崇祯随即看了一眼,黄四他们。 这些地痞流氓死有余辜。 虽然各个精明会说话会办事,可都已经坏了心肠和品行,不堪再用了。 “来人,给王虎一把刀,教教他怎么杀人。 让他自己处决了这群渣渣。” “喏。” “饶命啊,大人。” “你不能杀我,我是庄头,是宫里曹公公的人……” 黄四后面的话,被人堵住了。 ……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已走出小巷子的崇祯,闻到了巷子里飘来的浓稠血腥味。 第158章 杀星的坯子王虎 这血腥的味道闻多了,真容易让人上头。 有人干哕,有人兴奋。 至于崇祯,他的感受比较奇特,让他想到了旧时空家的味道。 让他想到了后世的血肠炖酸菜。 也不知道现在的明朝,有没有这种美食。 不一会儿,王承恩也出了巷子,来到了崇祯身边。 很明显,杀戮工作已经收尾,王大伴要汇报工作了。 “五爷,按您的吩咐,都杀了。 只留了陈老六一个舌头。 那个叫王虎的小子怎么处理? 用不用招入宫中?” “嗯,处理得很好。 陈老六就是刚才那个说话好听的帮闲,对吗? 哦哦? 王大伴是想让那个王虎,当你的关门弟子吗? 还是想让他认你,当个干爹。” 崇祯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皇爷说笑了。” 王承恩看周围没人,也恢复了平日里的称呼。 对于他们这样的队伍,微服出巡就是个笑话。 到哪里都是,第一眼就被人认出来,因为与众不同。 在王承恩看来,皇爷还是小孩子脾性。 想一出是一出。 此次出来,无非就是陪着皇爷玩耍,怎么着都行。 刚才那陈老六,不是已经认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所以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老奴是觉得王虎这小子,还是有血性的。 不如招进宫里,当个侍卫。 皇爷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必定感恩戴德,以后对皇爷赤胆忠心·······” “不不不,太抬举他了。 那小子就是一个农家小子,这样做实际上对他不好。 这样吧,朕在这里会待上几天。 正好缺个本地人当向导。 这几天就让王虎跟着朕吧。 朕看看他是不是个可用之人?” 王承恩猛的抬头,一脸的惊讶。 要在这穷沟沟里待几天? 这拟定好的行程里,可没有这一出啊。 皇爷,老奴的亲皇爷啊。 您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 您信不信,您要是敢这么干。 京城里的御史言官,都要到午门外跪谏,不死不休。 您就要重演您祖爷爷,嘉靖帝的大礼议那一幕,到时候,就是凶险万分的局面。 “别这样看着朕,王大伴。 这里离京城不远,就在正阳门外。 朕不会在外面过夜。 每次天黑前回城,天亮了再出城。 一点也不耽误。” “可皇爷,这恐怕还是不妥啊······” 王承恩还是觉得太不妥当了,这天天出城,御史言官也是一样会炸锅。 可惜他想再继续劝说什么,已经被崇祯挥手打断了。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 王大伴,你是朕的大伴,又不是御史言官,不要扫朕的兴致。 只要天天跟着朕就行了。” 崇祯从一块青石上站起身来,拍拍身后的泥土。 王承恩赶紧俯身帮忙拍打。 这时候,王虎满脸是血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算是旧貌换新颜了。 身上的破烂衣衫已经换了,换成了黄四之前穿的皮袄坎肩。 只是衣服的大小,甚不合身。 那皮袄穿在王虎身上空空荡荡的,像根晾衣服的竹竿一样。 很好,算是初步具有强盗的作风。 崇祯点点头。 “贵人。” 王虎见了崇祯,纳头就拜。 “别贵人贵人的了,听着别扭。 叫我五爷吧。” “好的,五爷。” “杀人了?” “嗯。” “什么感觉?” “没感觉,和杀鸡一样。 俺前阵子第一回杀鸡,这回是第一次杀人。” “杀了几个?” “六个都是俺杀的。 那位侍卫大哥借给俺的刀,怪好使的,没收住手。” “真的没感觉?” 崇祯有点不相信,都是一样的年龄,都是人。 怎么差距这么大? 他虽然命令别人杀人,却是不愿看到杀人的场景。 早早跑到巷子外,呼吸新鲜空气了。 怎么这少年就是杀星降世,一点杀人的后遗症都没有。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又不是阿猪阿羊阿鸡的,说杀就杀了。 “嗯,不敢瞒五爷,确实没有感觉。 杀得兴起了,差点把最后一个陈老六也给杀了。 幸亏旁边几位大哥按住了俺。” 回话的王虎,一脸憨厚的笑容,没有丝毫的不适。 现在能立刻给自己的小梅报了仇,他心里感激死了眼前的五爷。 五爷问他什么,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那你杀黄四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吗?” 王虎脸上有点迟疑,他回想了一下。 这才回话道。 “回五爷的话,还是有点不同的。 俺是瞪着他的眼睛杀他的。 看着他从暴怒,不敢相信的表情开始。 再到哀求,哀嚎,最后死灰一样的表情结束。 俺的刀是慢慢捅进去的。 那种刀扎进血肉的感觉,就和俺过年帮大户家杀猪的感觉一样。 俺感到很激动,很得劲。 感觉下一刻,那大户人家的管家会赏俺,一大块肥肉吃。 嗯,就是这样的感觉。 俺嘴笨,也不知道说的,称不称五爷的心意。” 这都是什么比喻修辞手法? 崇祯感到吃惊。 怎么杀个人,你能联想到,杀年猪吃肥肉上。 崇祯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看了一会,崇祯看得王虎越来越局促,缩头缩脑的。 崇祯得出了结论。 嗯,没有自己高,没有自己帅,也没有自己有王霸之气。 嗯,就是一双眸子里,藏着野性的光芒。 还有他的脸上有着病态的兴奋,一种晕红爬满了脸颊。 偏偏整体上王虎要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 这种形象,很像绿化之后的宝强哥。 崇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后世那个艰辛励志的男明星。 “好,王虎。 以后就跟着五爷干吧。 好好干,比你在土里刨食有出息。” 王虎听了这话,疑惑地看着崇祯。 崇祯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这小子不抓紧纳头就拜,感恩戴德。 拿什么疑惑的表情,看我干什么? “怎么这种表情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不是的,五爷。 只是你刚才那话,和被俺杀了的黄四,说的话一模一样。 他见俺有点胆气,敢来找他寻仇,也是说这样的话,招揽俺的。” 第159章 假把式的微服私访,赶不上康熙微服私访的一根脚指头 崇祯沉默了,半晌说道。 “一个字也不差吗?” “回五爷的话,一字不差。” “哦,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和他可不是一路人。” ······ “跟着五爷干,有的是好处。 这几天你都跟着我办事,到晚上你再回自己家。 你的工钱是日结。 每天就一两银子吧,这样算起来也简单。 王管家,今天的工钱先给王虎。 瞧瞧皇帝不差饿兵。 嘿嘿,我比皇帝还要大方,先给工钱。 你要懂得知足啊。” 看着崇祯远去的背影,王虎还是有点发愣。 他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好事。 自己莫不是早已经死了,只是魂还在这世间,混混沌沌。 现在的美好其实,都是一场临死之前的美梦。 这位叫五爷的贵人,神兵天降不仅救了自己,帮自己杀了仇人。 还让自己跟随他。 还给了自己每天一两银子的工钱。 要知道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庄头,也比不上他这样的待遇。 他不知道就是县太爷的俸禄,其实也没有他的多。 这不是美梦,是什么? 村里的老人,就是天天求神拜佛,也不可能给自己的子孙,求来这样的机缘。 是美梦,那是不是该醒了? 没看见那高大威猛的五爷,已经渐渐远去,模糊不清了背影。 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地府报到了,其实也挺好,能见着小梅的。 王虎正在胡思乱想,眼神一片呆滞的时候。 王承恩已经走到了王虎的面前。 王虎还是一脸傻呵呵的表情。 这个表情把王承恩看乐了。 “哈哈哈哈。” 他从怀里掏了一把。 随即把一个银豆子,放在王虎的眼前,使劲晃了晃。 果然还是银子管用,王虎失去焦距的眼神,很快有了聚焦的目标。 “接好了,你这傻小子。 这就是一两的银豆,没见过吧? 你这人,真是傻人有傻福。 不对,你可不是什么傻小子。 敢提刀第一次砍人,就不手软的家伙。 杂家可没见过几个,杂家后面那些侍卫,别看个顶个有卖相,却不是都杀过人的。 没你这样的从容不迫。 你可是个坏小子啊。 好好珍惜今天这段机缘吧。 将来有你一辈子受用的。 老夫话说完了,你还愣着干嘛? 还不拉上这个吓傻的陈老六。 跑步跟上五爷。” “哎,好的,老丈。 也不知道老丈怎么个称呼?” “叫老夫王管家吧。暂时你只能叫这个。 喏,老夫让你再记五爷一个好,接着。” 王承恩从身后侍卫手里,拿过一把雁翎刀,丢给了王虎。 王虎一把接过,大喜过望,拿着雁翎刀摩挲个不停。 他抬头问道。 “王管家,这是给小的吗?” “废话,不给你给谁。 好好用,争取多杀几个皇爷看不顺眼的人。” “喏。”王虎也学会了官方用语。 他从身后牵过来,那个已经吓傻,还没回过神来的陈老六。 两人一前一后,跑步跟上了崇祯。 “五爷,咱下一步干什么?” “嘿嘿嘿,你应该也看出来我,不是过路的商人了。 其实我就是一个商人,只不过我这个商人当得有点不正经。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皇庄的事情。 如今既然已经杀了黄四这个庄头,自然从抄他的家开始。 他的家在哪里? 你带我们去吧。” 此时的崇祯,已经走到了村子里,唯一一条东西走向的主道上。 他看着一大堆,大同小异的土坷垃屋,四面八方都有。 他有点懵圈,回头问王虎。 王虎摇摇头,他又不是本地人。 虽然和黄四有仇,却真的不知道黄四的家在哪里。 不过他有点脑子,直接说道。 “五爷,这庄头村也不大。 找找谁家的宅子起的高,盖的漂亮。 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四合院。 保准就是那黄四的家······” “五······五爷,小的知道那黄四的家在哪。” 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 崇祯和王虎齐刷刷往后看。 原来是那个之前吓傻的陈老六在说话。 很明显,他之前是在装傻,不装傻,他真怕王虎暴起杀他。 “好,你带我们去。” “好的,五爷。小的都依五爷。 只求事后五爷能饶小的一命。” “我不是饶了你的小命吗? 没让王虎杀你啊。” “五爷大人有大量。 何必再诓骗小的。 小的知道自己只是个舌头。 一旦到了黄四的家里,搞清楚了他家的家底。 到时候就是小人的死期。” “你倒挺聪明的。 但五爷手下不养闲人。 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价值。 五爷我才能考虑,留着你的狗命不杀。” “小的明白,小的斗胆多说两句,能多少证明小的有什么用处。 适才听闻五爷,是专门为了皇庄的事情来的。 刚才就听见五爷手下的管家。 说话声音尖细,颇似此地皇庄,管庄太监的腔调。 而且五爷,还有着一大帮侍卫扈从。 一个个飞扬跋扈,犹如锦衣缇骑。 能驱使缇骑如奴仆者,天下又有几人? 正好听闻宫中有一位贵人,在兄弟中排行老五······” “哼,好了,不要说了。 知道的挺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知道你的眼睛毒了,不过,你还得有点实际用处,别扯这些没用的。” 崇祯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帮闲。 竟然把自己一行人的底细来历,摸了一个底掉。 亏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行踪挺隐秘的。 其实想想也是,带着一大帮子人微服出巡,本来就是败笔。 那康熙小儿,还知道微服出巡,只能带一妻一仆一丫鬟一和尚呢。 自己前呼后拥的,就差鸣锣开道了,怎么不让人发现? 今天来的队伍中,少说也有百人。 那官府看见了,肯定是一个聚众谋逆的罪名。 一路上那么太平,必然是已经提前打好招呼。 从自己到下面的护卫,哪个不是露相的人。 还有那些个跟来的帝党太监,还有一个满脸苦大仇深的杨时化。 不过崇祯还是不想给别人,明说自己皇帝的身份。 就模糊地以宫中贵人的身份,相处吧。 这个叫陈老六的家伙,确实是个察言观色的人才。 只是一个帮闲确实是屈才了。 第160章 母老虎黄曹氏 “是,五爷。 小人遵命。 其实小人自小,上过几年私塾。 能识文断字,也能写会算的。 还在京城里当过商行的大伙计,见过一些世面。” “嗯,商行的大伙计,挺不错的营生。 怎么不做了?” “嗨,小人点背,喝凉水都塞牙。 那时一个庄上的人,在商行里犯了事,贪了柜上的钱财。 按照商行的连坐规矩,小人也要被扫地出门的。” “哦,原来如此,接着说。” “小的说这么多,其实是让五爷明白。 黄四能坐稳大庄头的职位。 都是小的靠着能写会算的本事,在给他记账,调理内外规矩。 小的实际上,就是那黄四的大掌柜。 五爷要想以后管理好皇庄,小的绝对是个好帮手。” “好,你确实有用。 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王虎。 王虎他年轻不懂事,你好好辅佐他。 朕······我五爷会给你,一个好前程的。” 陈老六耳朵尖,听见崇祯说漏了嘴。 原来自己的一切推测,都是真的。 他心中狂喜,今天真是一个黄道吉日。 死了一个老东家。 来了一个和天一样大的新东家。 老东家真没白死。 自己也没白挨一顿打和一顿惊吓。 这以后五爷就是他陈老六,泼天般的大富贵。 陈老六不是王虎,那样懵懵懂懂的雏儿。 他心中明白崇祯故意掩饰身份。 于是他就装作一点小惊喜,一脸的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 “好的,五爷。 小的以后保证好好辅佐王虎,帮他管好五爷的生意。” 在陈老六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黄四的宅院。 崇祯看着青砖砌成的宽大宅院,再看看周围的低矮茅草屋。 心里有点释然。 在贫民窟里盖一栋别墅,这黄四招摇过头,自有他的取死之道。 这时候,那些身体素质最差劲的帝党和杨时化,也赶到了这里。 杨时化又开始出离愤怒,身体哆嗦了。 他看着眼前富家子弟打扮的崇祯,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要辅佐的君王,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翻遍史书,也找不到一个崇祯这样的奇葩皇帝。 别的皇帝要么是沉迷女色,荒淫无道,连自己家的女性长辈都敢玩。 要么是嗜杀成性,动辄杀人取乐。 要么是如先帝那样不理朝政,专心玩物丧志的。 这崇祯就是不一样,他没有不理朝政,一即位,就干了很多大事。 只是这些大事情,不能称他们文臣的心意。 就比如今天,强行拉着他杨时化随驾,还一时兴起,自己跑远了,溜他们的腿玩。 这还哪有一点帝王的威仪,哪里还有一点稳重成熟的模样? 老朱家的皇帝,都这么难教育劝导吗? “微臣杨时化,再次恳请陛下,赶紧回宫。 这样微服出巡,实在是有伤国体,有伤风化,有伤圣誉。 天下臣民要是知道了陛下,今日纵情恣意,放浪形骸的行为。 岂不是陛下要失,天下臣民之望。 天下臣民之望尽失,则陛下之位还能坐稳吗?” 杨时化说得慷慨激昂,下一秒仿佛又要撞柱死谏。 可是他身上那件,又破又臭又皱的书生长衫,实在给他提不起架势来。 一番说教,倒像是那屡试不第的穷酸书生,在无端中迷失了自我。 “来人,扶杨大人下去休息,搁队伍后面休息。 这会儿的事情,他就不要掺和了。 朕说过,天黑了。 就自己会回去的,君无戏言。” 说完话的崇祯,不再理睬又被架到一边,做背景板的杨时化。 崇祯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王虎,忍不住拍拍他的脑袋。 是虎就爱厮杀,嗜暴虐。 他是很欣赏这个王虎的。 “别拘谨,王虎。 还是叫我五爷。 你看看你旁边的人,那个陈老六。 他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你也不比他笨,只是少了一些经验和阅历。” 陈老六听到崇祯点他的名字,作势要跪,被崇祯制止了。 “都说叫我五爷了,那就是不让你们跪了。 等什么时候,我穿上了那身黄色的衣服,你们再叫我别的名号。 现在我就是你们的五爷。 至于我的真实身份,不能再往外扩展了。 我不信后面见个人都能认出我的身份来。 那个杨时化,你要是再口无遮拦,我可是知道你的软肋。 你那外室已经身怀六甲,你也不想让你那正室知道吧?” 杨时化惊骇莫名,睁大眼睛盯着崇祯。 以前他的级别不够,不太了解锦衣卫监察百官的厉害。 崇祯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言官,还有养外室的癖好。 光明正大地纳妾多好,家中母老虎又何惧哉? 崇祯一句话治老实了,桀骜不驯的杨时化。 这时候,门外的动静,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也不等侍卫踹门,黄四家的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吱呀一声,带着铜钉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体态丰美,满头云鬓,花颜金步摇的贵妇人,闪亮出场。 只是黄四家的门槛有点太高,胖妇人走得匆忙,脚绊了一下门槛,差点一头栽进崇祯的怀里。 待胖妇人站定身形,随即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家门口这一大帮子不速之客。 她并不是一个寻常良家妇女,平日里比她相公要彪悍太多。 小梅的死和她也有直接关系。 一切嚣张跋扈,都是因为有实力在撑腰。 胖妇人敢在黄四面前做个悍妇,只因为她姓曹,和管庄太监曹安一个姓。 胖妇人终于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熟人,是那躲躲闪闪的陈老六。 她立刻就找到了突破口。 “陈老六,你怎么在这里? 你四爷那个挨千刀的呢? 要是让老娘再碰见,你给你四爷拉皮条。 老娘就把你那子孙袋揪下来,给狗吃。 还有,你怎么和这帮陌生人在一起。 堵着俺家的门口干什么? 老娘不记得黄四这死鬼,在外面欠什么赌债啊?” 陈老六虽说换了新主子,可慑于胖妇人以前的淫威。 面对胖妇人连珠炮一样的发问。 他是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来。 第161章 管庄太监曹安 胖妇人急了,上前一步,就要去扇陈老六的巴掌。 她粗野霸横惯了,混不拿周围这么多男人当回事。 崇祯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明朝有这样的妇人。 就是以前的奉圣夫人客氏,也没有她这样的。 奉圣夫人是漂亮狠毒,但外表还是端庄养眼的,站在那里就和观音菩萨一样,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要不然也不能把天启迷得五迷三道的。 这胖妇人黄曹氏则是一眼看到底的恶人。 丑陋肥胖狠毒,世间所有的不好,都集与她一身。 颇似后世张牙舞爪的,极端女权主义者。 崇祯对她倒是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女权主义者,多么有时代感的名词。 “你问你丈夫黄四是吧? 那不是个良人,实在是渣到了极点。 我看不过眼,你跟着他早晚被他害死。 我好心帮你把他杀了,你也不用感谢我。 等会我做主从黄家里,给你点钱财。 算作你的嫁妆,你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崇祯说得理所当然,他真是在为这个胖妇人着想。 可胖妇人不是这么想的,她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崇祯。 心想这是哪里来的,雪白干净的兔儿爷,大冷天没事闲的,堵到老娘门口找老娘开涮。 老娘那死鬼虽不成器,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杀得了的。 胖妇人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 冷不防,随着崇祯的一挥手。 后面侍卫扔来一个浸血的布袋。 布袋并没有束口,在地上蹦跶两下。 活蹦乱跳地就来到了,胖妇人脚跟前。 这个举动吓了胖妇人一跳,不过她随即就恢复了镇定。 “你这小白脸,这是想干什么? 学那瘪三打行的手段,往老娘门口扔个死猫烂狗的。 呵呵呵呵呵,老娘那死鬼,玩这个的时候。 你小子不知道,还在哪个······” “啊啊啊啊啊啊·····” 胖妇人的话没有说完。 她终于学会了一点女人的样子,会叫了,会惊叫了。 因为她在地上看见了,自己的丈夫,还剩一小部分身体的丈夫。 那个血布袋没有束口,落在地上也不稳当。 晃晃荡荡地就从里面滚出,一个圆乎乎血汁喇喇的玩意。 胖妇人定睛一看,可不是自己丈夫? 那三角眼,吊梢眉,正是自己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是丈夫的人头。 这一个窝里横的胖妇人 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视觉冲击,啊啊了几声,也不需要侍卫们动手。 噶一下,自己就抽了过去,她那庞大的身躯,倒下来,把大门堵了个结实。 “你们进屋搜吧。 把这妇人挪到一边,别碍事。” “喏,五爷。” 十个侍卫在陈老六的引领下,鱼贯进入黄四的宅院里。 ······ “皇爷万安。 小的是朝阳门外,四号厂皇庄的管庄太监,曹安。” “曹吉祥是你家祖宗吗?” 白胖胖的曹安,打愣了。 他没有想到皇爷,问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这都哪跟哪啊,看着地上侄女婿黄四的人头,曹安怕到极点,倒也释然了。 “皇爷开玩笑了,小的可是个太监。 怎么可能有个,太监祖宗呢? 再说,那曹吉祥已经被夷九族了。 又怎么可能有后代?” “哦,那曹操和你家什么关系? 他可是阉宦之后的。” “皇爷这玩笑开大了。 奴婢可不敢和魏武帝相提并论。 奴婢只是个小小的,本本分分的管庄太监。 当不得皇爷的称赞。” 崇祯瞅了一眼这个曹安,真是一个有好胆子的奴婢。 朕说一句,他顶一句乃至两句。 真是活久见这样的奴婢了。 这是分不清大小王了这是。 何况这家伙最多是个三。 于是崇祯不说话了,他有点猜出曹安心中的想法,可奴婢就是奴婢,一定要有奴婢的样子。 旁边的王承恩早已经看出毛窍,见了皇爷不再吱声。 他上去先不说话,只是冷笑两声。 接着就对着曹安,那白白胖胖的脸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开弓地扇。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边扇着,王承恩还一边骂着。 “瞎了眼的狗奴婢,在外面是不是野惯了。 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婢了。 皇爷问你一句,你怼一句 你当你是谁啊? 呸呸呸,你这个杀千刀的蠢材。 杂家现在就弄死你······” 那个曹安,都这个时候了。 还敢伸手遮挡。 他一边遮挡,一边还在回嘴。 “王公公,杂家哪里得罪了您老? 值得王公公,这么对杂家下死手。 好歹说个明白,让杂家受罚不憋屈。 就是皇爷在跟前,也要讲究个道理不是。” 这个曹安在皇庄里,当土霸王当惯了。 面对皇帝亲随,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王承恩,那也是能撑得住架子的。 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 反正唯一的侄女一家,已经犯在崇祯手里,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崇祯不想理这个蠢货了。 “王大伴,不急。 等理清了四号厂皇庄的账目,再处理他也不迟。 反正看看他那远房侄女的揍性,这个曹安,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喏,皇爷。 来人啊,把这头蠢猪拉下去,杂家也不想和他说话。 咦,不对,曹安你这蠢猪。 你敢在杂家面前,自称你是杂家。 你你你你,是怎么敢的? 猪狗不如的玩意,拉下去给杂家接着狠狠掌嘴。 皇爷说得没错,曹安此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往死里掌嘴就是。” 一番乱哄哄的闹腾,四号厂皇庄换了主人。 靠着带路党陈老六的引路,查抄曹安和黄四家,进行的很顺利。 除了黄四这个庄头之外,另外两个庄头也被逮住,并查抄家产。 ······· 此时的时间到了下午,众人也没闲着。 正好在这黄四的家里,生火做饭,崇祯要享受一下农家乐的生活。 没想到的是那管庄太监曹安。 平时也是和黄四一家住在一起的。 黄曹氏晕倒的时候,曹安刚走出堂屋的门,正好和王承恩对上眼。 巧了不是,也不用费劲派人去寻他曹安了。 曹安就黄曹氏这一个远房侄女,查抄黄四家,就是查抄曹安家。 曹安只是一个四品的内侍,刚摸上太监的边,他的家产很好查清。 很快,抄家的结果就出来了。 …… 此时的崇祯,正站在锅屋外面。 指导着厨娘,炒他心心念念的辣子鸡。 第162章 国丈田宏遇 “热锅凉油,热锅一定凉油。 你这厨娘,抠抠搜搜干什么。 大桶的油,你就使劲往里倒。 没听说山西那边的晋商,为了吃快餐。 都是把沾了油的馒头,往火堆里扔,这样火才能旺。 你一脸苦相,炒的菜都变苦了。 唉,还是不难为你了,赶明儿从京城调个厨子过来。 还是不了,那京城的厨子,炒不出你这样乡野的味道。 这油还要放。 你那主人家,今天都得死翘翘。 不要再替你主家省了。 不是我说你,你放得那么吝啬,一滴滴往里面滴。 你那主人也不会,夸你半句的。 都死了还怎么夸。 现在这家,是我五爷做主,照我说的做。 等你学会了,这道辣子鸡。 对了,那辣椒是我带来的,你没有。 不过,你也可以做黄焖鸡。 和辣子鸡的做法流程都一样,只是不用辣椒而已。 到时候你去京城里做饭馆生意。 有了这道黄焖鸡,我保准你生意火爆。” 在锅屋里忙活的厨娘,都快要哭了。 她心里在想,五爷,你这么大的一个人物。 一句话就把曹公公和黄四爷干趴下了。 怎么喜欢这庖厨之事? 口腹之欲,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有我就是一个,一个厨娘,你跟我说这么多话干嘛? 人家有当家的了。 “唉,我说你这个厨娘啊。 炒菜不要分神啊。 这样不仅仅是炒糊的问题,还容易炒错了味道。 好,可以放姜了。 这几天,我会经常来。 就把这里当成办公的地方,需要在这里用餐。 你要尽快上手。 来,接着来。 配上大把的生姜片,不要不舍得放,还是那句话,现在五爷做主。 好了,炸得姜片焦酥,再放八角,桂皮,香叶等大料。 也要在油锅里炸一下,出来香味…… 赶明我请几个工匠,给你把这锅屋改造一下。 连个抽油烟的设备都没有,我站在外面,都觉得熏得脑仁疼…… 好了,到了放辣椒的时候了。 喏喏,就你案板上那些红红绿绿,切好的那种菜。 直接放锅里就行……” 崇祯不紧不慢地在屋外嘱咐,他是一点也不嫌烦。 旁边伺候的王承恩,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见到崇祯忙着指导炒辣子鸡,他也是一言不发。 等到文火慢炖的环节,崇祯又叨叨一句。 “出锅的时候,别忘了放芫荽和蒜片。 要盖锅焖一下,才好出锅端盘。 那种复合香味才能出来。” 崇祯觉得没有什么嘱咐的了。 这才用湿布擦擦手,回头跟王承恩说话。 “怎么样?王大伴。 那黄四和曹安那里,有什么收获吗?” 听到崇祯开口问,王承恩满脸的菊花瞬间都绽开了。 他乐呵呵地说道。 “果然不出皇爷的所料。 这曹安和他手下的黄四,还有剩下的两个庄头,都是大硕鼠。 明面上四号厂皇庄的田亩数,是两百六十八顷。 这个田亩数,他曹安是不敢动的。 实际上六年的时间,这曹黄两人借着宫里的势,合伙侵占了,民田三百一十多顷。 加上皇庄原有的田亩,总计他俩手里有五百八十顷土地。 曹安已经把这皇庄,视为自己的私产。 多年来,就是每年定额要交给,宫里的八百零四两米粒银,这小子都敢贪没。 他会以各种灾荒歉收的理由,不能足额上交。 这个混蛋,还私自调高了佃租。 周围地主和佃户都是三七分,地主分七成,佃户分三成。 到了曹安这里,他竟然敢二八分,有的上好的良田,他还要一九分。” 崇祯听到这里,有点疑惑。 “那这曹安这样做,也不怕自己这边的佃户都跑了?” 王承恩看看崇祯的脸色,知道他不是说反话,是真的不明白。 于是开口解答,崇祯的疑问。 “皇爷有所不知,周边地主的三七分,看似给佃户的多。 实际上朝廷的税收、徭役,官府的各种摊派杂捐,都要从佃户的这三成里征收。 地主的那七成,是分文不动的。 而这皇庄里的佃户则不同,收到手的就是,实打实的两成或者一成的粮食。 再没有其他的盘剥。 官府的差役,可不敢冲到皇庄里面征税。 情况就是这样,皇庄佃户,虽然日子过得也艰辛。 但到底是过日子的光景,比外面的佃户,甚至是自耕农还要好些。 这也是各地自耕农,把土地不断投献到,皇庄和勋戚官僚名下的原因。 他们宁愿当个种地的奴仆,也不愿当平民百姓,给官府交粮纳税······” 崇祯恍然大悟,敢情这朝廷收税,越来越艰难,拖欠越来越严重。 还有自己家皇庄的一份功劳。 “嗯,接着说。” “这曹安借着皇庄生发的厉害,没两年就有不少钱了。 他在四九城里,已经有了三处店铺,还有一个打行。 黄四的家里,已经搜出来五万两银子的银冬瓜,这些银冬瓜各个都有二百斤。 皇庄还有牲畜五百头,农具爬犁五十具,粮食五百石,各色大豆杂粮一千余石……” 王承恩说到这里,院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卫。 “五爷,外面田宏遇求见。” “谁?” 崇祯有点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田宏遇的人。 “五爷,忘了,是您让田贵妃请田国丈这几天进宫……” 王承恩看着锅屋里面,还在忙活弄凉菜的厨娘,压低了声音说道。 作为崇祯的贴身大太监,他实际上还充当着崇祯私人秘书的角色。 那个被崇祯刚提拔上来的女史曹静照,在这方面还是嫩得很。 “哦哦,对对。 赶紧让田宏遇进来。” 崇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一会儿,魁梧的田宏遇快步走进了院子。 他本来就是武将出身,之前是就是扬州千总,因此还是一个赳赳武夫的做派。 他的长女田秀英,在信王时期就入府当了朱由检的小妾。 他田宏遇也算是崇祯,在潜邸时候的老人了。 田宏遇在院外,已经得到了提点。 因此进了院内,见了崇祯他也没有大礼参拜。 只是拱手道。 “五爷安好,田宏遇拜见五爷。” 第163章 大明皇家公司南方分公司 “正好,你来了,算是有口福,可以吃个辣子鸡。 田秀英那里的辣椒,是你从南方寻摸来的吧? 我给它换了一个用法。 今天我请你吃辣子鸡,让你感受一下辣椒的好处。 今人把它当什么观赏植物,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田宏遇没听懂崇祯的意思。 但是明白崇祯高兴就好。 田宏遇赶忙凑趣说道。 “五爷,您要是喜欢这辣椒。 小人再去趟南方,给您多寻摸一点来。” “好好,算你有心。 我也正想让你去趟南方,替我做点别的事情。 这菜也好了,进屋里边吃边聊。 不耽误你的事情吧?” “五爷说的哪里话。 小人田宏遇,这一切都是五爷给的。 五爷指哪,田宏遇就去哪。 另外,嘿嘿嘿。 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五爷平日里,这日子过得太素了。 江南女子委婉如水,想必五爷还是很想认识多点的。 不如小人趁着这次机会。 给五爷寻摸几个带过来,这也不耽误五爷的正事。” 崇祯看着田宏遇哭笑不得。 这个旧时空就喜欢,给皇帝选美的田国丈。 到了现在,还是矢志不移,要给崇祯拉皮条。 你这是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啊。 只是你做这事情,你女儿知道吗? “咳咳咳,这事情不急。 咱们进屋先谈要紧的事情。 我这次让你去南方,可是有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怎么样? 听没听到一点风声。 朕成立了,大明皇家公司的事情······” 崇祯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进屋自称朕了。 两人在屋里边吃边聊,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田宏遇就火急火燎地从庄头村出来,村口处,有他的马车和几个家丁。 “快快,快跟着老爷我回府。 派人快马加鞭一步,吩咐夫人,抓紧收拾行李。” “老爷,可是要出远门?” “嗯,去南直隶,一刻也不能耽搁。” “那可是要在路上过年了。”长随听了,那是一脸苦笑。 “路上过年就路上过年,你能让陛下等吗? 本老爷去跟陛下说,等俺老田过完年,再去忙您的事情? 好了,再摆那副苦瓜脸,爷就拿鞭子抽你。 这时候就是老爷我,勤于王事的时候,尔等可不要给我扯后腿。” 说这话的田宏遇,一脸的踌躇满志。 他又训斥了几句长随,一行人抓紧往京城赶。 坐在马车上的田宏遇,一刻也坐不住,要不是马车空间小,他能在里面来回蹦跶。 他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刚才崇祯在饭桌上给他说的话。 “朕给你这个自家人,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大明要改变了,不改一改,朕这个皇帝做不长。 朕冲龄登基,手上没有信得过的人,只能相信你们这些至亲。 别的军国大事,不用你问,你还是干回你的老本行,帮朕做生意挣大钱。 朕打算任命你,为大明皇家公司南方分公司的总经理。 至于什么是总经理,你可以理解为大掌柜的。 以后你和南京守备韩赞周算是平级。 你负责给朕在南方经商赚钱。 他负责在南方维稳,监视那群豪绅海商。 朕再给你一个锦衣卫指挥的差事,算是你明面上的职位。 另外南方各地属于内廷的织造局,和矿监税吏,你都有监督的权利。 这些内廷的机构,迟早要归属大明皇家公司,你要提前做好接手的准备。 若是谁没干好,贪的太过分了。 比如三万两白银的收入,他敢拿两万,只给朕一万。 还恬不知耻告诉朕,这是他千辛万苦挣来的全部。 这样的人,你就直接密折上奏。 你不相信太监的话,就走军机处,朕会给你这个权限。 好好干,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 朕在北方干什么生意,你就在南方给朕呼应起来。 你平日里,也可以自己投资。 你要是自己有钱,直接入股大明皇家公司也行·······” 田宏遇一遍遍在脑海里,过着崇祯皇帝的话,还从怀里翻出小本本,加深印象。 他越想越兴奋。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没有去问,崇祯为什么会越过周奎,直接起用他,这个相当于妾室父亲的二等国丈。 这样的傻问题,他田宏遇才不会问。 他只要明白一个道理。 大明两百多年重农抑商的政策,到了他女婿朱由检这里,就要改变了。 而他这个商人,会迎来更大的机遇。 ······· 第二天早上,在酒足饭饱之后。 崇祯带着帝党和太监随从们,来到了庄子外面。 崇祯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广阔无垠的田地。 那田地盖着厚厚的雪被。 注定了来年,北直隶会是一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 崇祯驻足田埂上,良久不愿说话。 他的脑海里不断电闪雷鸣,慢慢孕育出一个大胆可怕的想法。 而且他觉得这个想法,有很大的可行性。 这皇庄说白了,不就是土地国有制,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吗? 朕即国家,那皇庄就是土地产权归国家所有,农民只有使用权。 那岂不是大明版联产承包责任制,就可以在皇庄推行了。 崇祯不知不觉想得入神。 那股八十年代的春风,那股农民发自内心的激情,能不能在十七世纪的明国土地上再现。 要是再现了,那是一股多么宏伟巨大的力量,自己能把握住这股力量吗? 后面的帝党和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崇祯,他们的皇帝陛下为什么愿意站在这里。 一动不动地任北风吹。 难道躲在屋里,躺在大炕上,搂着美人儿,它不香吗? 帝党和太监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可圣贤们也知道享受啊,又不是苦行僧,犯得着糟践自己吗? 崇祯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的身体寒暑不侵,吹多大会都没事。 崇祯看着一望无际,连田阡陌的大耕地。 从人类有历史以来,嗯,不对,是汉民族有史以来。 这耕地就是这个民族,最大的财富。 即使到了后世,这耕地历经千年,依然还在。 民以食为天,农业的稳定是重中之重。 “唉·······” 第164章 朕的江山其实就这么点 崇祯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那叹气的声音传得极远。 后面的众人又不明白了,好好的怎么叹气了。 皇帝陛下这是想和众人打哑谜不成? “你们知道吗? 各位爱卿和大伴。 朕为何要长叹不已,对着这一望无际的皇庄田地。 偷奸耍滑的管庄太监,和他的爪牙已除,一切财产都归了内库。 朕为何心情还是有点沉重?” 崇祯转过身来,面对王承恩、崔呈秀和倪元璐他们。 众人无言以对,他们又不是崇祯肚子里的蛔虫。 崇祯看着他们,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因为只有这里,朕可以自由呼吸。 只有这里才是朕可以说的算,真正掌握的土地。 只有这里,才是朕的江山。 朕的江山,就只有这里的三百八十多顷的皇庄。” 崇祯简简单单几句话,甭管是真是假。 说的是石破天惊,吓得在场众人肝胆俱裂。 崇祯皇帝陛下,这是要犯什么癔症不成? 大明万里江山,亿兆子民,怎么能说只有这里,才是您的江山? 这时候周围也没有外人,都是崇祯的臣下。 那王虎带着陈老六,去召集几个村的村民了,等会才到。 在场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眼里都是无尽的忧愁。 唉,摊上什么样的君王,就要和光同尘,活成君王想让你成为的样子。 没什么好说的,君父叹气,君父说这话,就是君父有忧愁。 不能解君父之忧愁,怎么办啊? 跪呗,一跪解千愁。 于是哗啦啦,崇祯面前的众人都跪了下来。 大家齐声喊道。 “臣等失职,让陛下忧愁。 臣等无能,累及陛下伤神至此。”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国事至此,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此事宜缓不宜急。” 总之就是一些套话。 倪元璐上前一步,说出了自己的质疑。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富有四海,带甲百万,亿万子民仰慕天子圣威。 何故说这大明江山,只有这皇庄一隅之地。 若是被小人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非议,朝野动荡不安?” “倪爱卿,多虑了。 朕只是有感而发。 大明的江山还是大明的江山,朕只是觉得需要自己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 朕只是一个继位不久的少年天子,万事还要卿等勉力扶持。 其他人也快起来。 朕说了几句感慨而已。 不关你们的事。 不要一惊一乍的,若是以后朕的情绪起来了,岂不是和你们没法交流了。 朕不是责怪你们。 你们都是朕的好臣子。” …… 一番安抚臣下之心后,崇祯切入了正题。 “看看这些肥沃的田地,绵延千里,这还只是京畿地区。 南方的湖广,南直隶更是鱼米之乡。 其实关外的东北,那里的大片平原才是真正的粮仓,可惜已经不在朕的手中。 这些膏腴之地,春种秋收,养育了我大明子民。 这就是大明的福分,也是朕的福分。 可惜,就是下面总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贪了上面的害了下面的。 白瞎了朕的好地。 这个四号厂皇庄加上曹安的隐田,总共五百八十顷。 几年下来,借给曹安这家伙置办了好大的产业,连京城里面都有他的门头铺面。 前些日子,让内侍们上报中官庄田,朕用皇家公司的股份赎买。 他曹安心存侥幸,不如实上报,妄图隐瞒田亩财产。 现在报应来了。 这曹安已经杖毙了,唯一一个侄女黄曹氏,也追随他去了。 余者除有人命官司的,朕一概免死,只是发配为奴。 看看,这就是欺瞒朕的下场。 朕对你们,就如同对待家人一样。 这曹安虽然以前朕没有见过,可朕也是抱着一颗真心对他的。 可他就是这样辜负了朕的美意,一个奴婢做到他这种程度,就是欺主欺君。 唉,朕实在是不想斩尽杀绝······” 崇祯说着这些,下面的人就听着这些。 时不时还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处理一个太监,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陛下您想怎么处置都行,点了他全家的天灯,他们也不在乎的。 这种想法,司礼监的太监也是有的。 大家相处这么长时间,君臣之间都熟悉了。 崇祯又不是嘉靖万历天启,那样不愿意出宫见大臣的皇帝。 时刻都想着高高在上,要在臣子面前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崇祯是现代人的灵魂,他明白无障碍沟通的重要性。 他是很愿意和大臣们交流的。 因此大家都很了解崇祯的习惯。 知道这会儿崇祯的话,不说则已,一说就没完。 “你们不是都觉得皇庄改革,很难吗? 朕之前讲的东西,有些用在实际操作上,不那么好运用。 那好,今天就实践出真知,朕手把手地教你们一回。 朕今天就用这四号厂皇庄,给你们打个样。 用五爷的身份,亲自负责四号厂皇庄的改革。 你们这几天好好看,好好听,好好学。 过几天,朕让你们看结果。 王大伴,内书房的小太监和小工匠们,都来了吗? 朕今天就开始边实操边讲课了。” “回皇爷的话,都在这里呢,一共是一百零八名。” 崇祯一听这人数就乐了,这是干嘛? 此时正值《水浒》热的时候,大家都挺喜欢一百零八这个数字的。 崇祯正想笑骂王承恩两句,就看到了,远处被侍卫们,拦在外面的王虎和陈老六。 他们身后跟了,黑压压的一群破衣烂衫的佃户。 “是王虎和陈老六到了。 把他们放进来吧。” 崇祯等人还是穿着便装,只是那种威势,已非乡间地主带几个狗腿子所及。 崇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庄头村用来打麦子的麦场。 就是一块很大很平整的操场,用来开个大会,再合适不过了。 崇祯叫王虎他们过来的时候,旁边不远处袅袅炊烟升起。 很明显,这是一场边吃边开的大会。 要笼络一地的民心,吃好吃饱就是最好的答案,胜过千万热血沸腾的心灵鸡汤。 ······· 第165章 大锅菜和烧饼 其实崇祯这些人,来到庄子里的第一天,走进村口的那一刻。 这些村民就知道了,他们的到来。 毕竟这些村民佃户,才是庄头村,真正的大多数居民。 只是底层民众的麻木和懦弱,剥夺了他们关注除了自身吃喝之外,的所有注意力。 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 无非就是一群光鲜亮丽的贵人们,误闯 了庄头村。 等到他们发现这庄头村,没有什么可以寻欢作乐的地方,他们自然就会散去。 他们来或者不来,不会影响他们日复一日辛苦的劳作,换来的是三餐不继,随时惨死的现状。 只是后面的事情,并没有如村民们的想法发展下去。 这群贵人们,在这皇庄里驻扎下来,开始对着皇庄的天老爷们开刀了。 先是在小梅家,这群外地的贵人们,和本地的庄头恶霸黄四爷狭路相逢。 村民甲举着两根手指发誓。 “俺看得真真的,那群京城来的贵人们会法术,只是一下,一道银光闪过。 那黄四爷的脑袋,还有他手下的脑袋们,齐刷刷掉了下来。 关键是和纸人一样,掉了脑袋也没有血喷出来。 可能这黄四爷还没掉脑袋的时候,灵魂就出窍了。 这样的情况,俺祖上积八辈子德,才让俺瞅见。 妈呀,幸亏俺在门缝,后面捂住了嘴巴,也捂住了俺婆娘的嘴巴。 不然俺俩口子,就见不着大伙了。” 这时候,村民乙表示嗤之以鼻。 “你这王大脑袋,那才是纯纯扯淡。 什么法术,什么掉脑袋不出血,你当是戏台上唱大戏呢? 那些贵人本来就是宫里出来的,来的目的就是,清查曹太监那个硕鼠。 这些年也不知道,这王八蛋,拿了上面拿下面,啧啧啧,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 太监这玩意,没了根,就只想着钱了。 照俺的盘算,那曹太监天天吃,白面馒头蘸糖,是管够了。” “呸,曹太监还用吃白面馍,你就那点出息。 人家家的旺财都不吃白面馍了,人家天天吃大肥肉·······” 村民丙又站出来,秀优越感了,他知道贵人们哪能只吃白面馒头,应该也要吃大肥肉的才对。 佃户们的认知有限,不可能知道人上人的,具体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这不能怪他们。 后来贵人们把曹太监的家给抄了。 又把曹太监和他侄女拉出来,也不用经官府,直接在街道上,用板子活活打死。 村里人犯了罪,一般都是请宗族家法,沉塘上吊点天灯。 杖毙这种死法。 一定是宫中的贵人,看嘛,用的是宫中贵人们的死法。 看看,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在死法上也要分个高低贵贱。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最高贵的死法就是皇帝赐死,毒酒、三尺白绫、短剑自刎,套餐必备,三选其一。 赐死臣下,要的就是皇室的一点小温馨。 村民们继续看西洋景。 再到今天,杨家庄的那个穷小子王虎,突然支棱起来了。 他带着原先的帮闲陈老六,又招揽了一帮儿时的玩伴。 就组成了四号厂皇庄,新一代庄头队伍。 队伍成立的第一天,不是来到各个佃户家里催收米粒银,相反,倒是说的送温暖来了。 只见王虎腰跨着一把雁翎刀,神气无比指挥他的小伙伴们,哦,现在是新的帮闲了。 这些人一起把,几个皇庄佃户村的村民都撵到庄头村来。 按王虎的说法,是他现在是四号厂皇庄新任的社长。 说白了就是大庄头,就是以前黄四的角色。 黄四是被他亲手杀死的,王虎和人们是这样说的。 关于这一点,村民们是不信的。 一个黄口孺子,怎么可能敢杀人? 那小梅那妮子,再俊也不值当啊。 他们羡慕的是,王虎的狗屎运。 同样的后生,各个村里怎么说也有七八十个。 怎么单单就王虎,被宫里的贵人相中,一下子就鲤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了。 他们这两天,是没少看见王虎他爹,那咋咋呼呼的嘴脸。 他们这两天听的最多的就是。 如今的皇庄已经不姓曹了,归宫里来的新贵人管理。 新贵人仁慈心善,最看不得穷人吃不饱穿不暖的。 今天召集大伙来,就是要制定一个新的分成方案。 不再是以前的二八分,一九分了。 还有就是不会让大伙。 大冷的天白跑一趟。 众人半信半疑,又无可奈何。 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呗,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有比一九分更坏的分法吗? 佃户们穿上破衣烂袄,只能跟着王虎去庄头村的麦场。 王虎带着一大帮子佃户,大约有小一千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都聚集到了麦场上。 如今是农闲时节,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跟过来了。 大伙儿站在空旷的麦场上瑟瑟发抖。 虽畏惧周围站立的,穿着精美的侍卫们,但大伙人多。 正所谓法不责众,人多了总有种莫名的勇气。 这些佃户们,所有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前面土坡上,站着的光鲜亮丽的崇祯和他的大臣们。 他们的注意力或者说鼻子的嗅觉能力。 都放在了麦场西北角,就地搭建的二十多个灶台,上面架上的大锅上。 现在大锅里,正在冒着热气,明显就是炖着好吃的。 大锅里面炖着什么,现在看不见。 旁边摞着的比人还高的烧饼,那是佃户们看得真真切切的。 眼尖的人还能看到烧饼上的芝麻和葱花,烧饼冒着热气,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么多烧饼码放在一块块木板上,对于一直在饥饿边缘徘徊的佃户们来说。 那简直比金银还具有诱惑力。 咕噜噜,咕噜噜······ 那是使劲吞咽唾沫的声音,所有佃户,谁也没法克制这种生理反应。 几个十来岁的孩童,看着周围的陌生人,不是那么凶神恶煞。 侍卫们虽然冷漠,却没有对佃户们呵斥打骂,这自然是崇祯吩咐过的。 孩童们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有的挣脱开大人的阻拦,有的没有挣脱,只能眼巴巴看着。 挣脱阻拦的孩童,有三个。 第166章 先吃饭再说别的和王虎新庄头 三个孩童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衫,一脸菜色,佝偻着身体,慢慢地靠近烧饼摊。 在走到距离烧饼摊,只有十步的时候,这三个孩童停住了脚步。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叫骂喝止。 只是孩子他们自己,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中间一个大男孩,蓬头垢面。 总角还没扎好,瘦削的脸上,眼睛大大的。 看起来,比那后世的难民强不了多少。 大男孩踌躇不前,半晌回过头来,对着后面的人群喊道。 “娘,娘,真是烧饼啊。 俺就吃过一回,弟弟妹妹还没吃过呢。 真好闻。 娘,您放心。 俺不过去,俺知道那不是给俺们吃的。 俺只是想靠近点,闻闻味。 那些贵人们不介意的。 您看,那些贵人们并没有打俺·····” 孩童清脆的声音,随着寒风,一阵阵传到了崇祯的耳朵里。 站在土坡上的崇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默然无语,他知道这个时代百姓活得不如后世的猪狗,可真的亲眼看见,他还说心理上准备不足。 他以为那三个饿坏了的孩子,肯定会不顾一切,冲到烧饼摊那里。 抓起烧饼抢着吃,不管不顾,生死也会置之脑后,如同野兽。 可这样的情况,崇祯心里也是可以原谅的,因为饥饿确实容易激发人的兽性。 明末波澜壮阔的流寇大暴动,能够推翻大明朝。 说白了,就是老百姓怕挨饿。 崇祯的想法很简单,要是侍卫出手打骂孩童。 自己再片言只语,出面阻止,顺势让孩子们吃饱,让佃户们吃饱。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的佃户老百姓。 虽然无法保证正常的温饱,却自有一种道德底线,在束缚着他们。 即使是小孩子,也能忍受住饥饿,不去抢夺食物。 这样的老百姓,可塑性很强。 和后世那些一样忍饥挨饿,吃饱喝足以后,却还是品行低劣的黑人。 没有可比性,两者说难听点,不是一个种类。 崇祯善待这样的老百姓,持之以恒使其,有恒产者有恒心。 待其成为自己最坚实的后盾,最盲目忠诚的支持者。 则何愁天下万事,不可一鼓而定? 想到这里,崇祯拍拍手,想那么多,干什么? 此时还是赶紧喂饱,自己的老百姓再说。 他不想多说话,就只有两句。 一定要大声说给自己的子民。 “大家都听着,我就是你们新的主家。 别的先不说,看见了吗? 那些食物,那二十口大锅里炖的。 全是猪肉白菜豆腐。 还有这上千斤的烧饼,都是你们的。 你们就可劲造,可劲吃,今天一定要吃个痛快。 就当是我这个主家,给你们提前过年了。” 下面的佃户们都惊呆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难道主家以后不用俺们种地了? 他们心想,世间哪有这样好的主家。 他们做梦都不敢这样想。 主家还没收佃户们的租子呢,先给佃户们吃好吃的。 这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前面等着吧。 不是不让种地,就是要把他们都撵走,听说西边来的流民,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佃户们越想越害怕,交头接耳,看着崇祯的眼神躲躲闪闪,眉目间尽是惧怕。 这导致崇祯的话说完,下面的佃户们没有一个挪动脚步的,都是大眼瞪小眼,或者干脆不理崇祯的话茬子。 这就很尴尬了,崇祯第一次体会到,自说自话的尴尬。 怎么滴,不穿黄袍,自己这个人说话,就那么不管用。 王承恩急了,上前一步,要替皇爷骂这群不懂事的佃户。 此时边上的陈老六,推了推王虎。 “头,这时候该你出马了,怎么好让五爷愣在那里坐蜡。 没看见王管家,都出马了吗?” 王虎哪还不明白,他精明着呢。 只见他上前一步,厉声喊道。 “呸,主家的话,一个个敢不听了? 都他妈的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一个个给老子装死人呢。 没听见主家,大发慈悲,要管你们一顿好吃的。 瞧瞧一个个穷酸样,木头疙瘩。 给吃的都不积极。 非得让老子抽几鞭子······” 王虎这边一发威。 手下的喽啰们也开始发力。 一个个拿着棍棒,作势打人。 虽然这些喽啰,不明白这个主家五爷,为什么要给这些佃户吃烧饼,还有猪肉炖白菜豆腐。 这些都是稀缺的精粮,过年也不一定吃的上。 给这些佃户吃,多浪费啊,关键是他们之前也没吃过啊。 崇祯看着,犹如虎入狼群的王虎他们,看着一个个狗腿子一样,对待佃户穷凶极恶的做派。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下一个黄四爷庄头吗? 崇祯有点郁闷,古代民众的素质就这样。 谁先爬起来,转头就会欺负还没爬起来的。 慢慢来吧,客观事实就是这样,国民素质亟待提高。 真还别说,现场的小一千佃户们,就吃王虎这连唬带吓的这一套。 崇祯那种文质彬彬的说话,他们只会不适应,乱猜想。 果然,佃户们开始往大锅菜,烧饼那里聚集。 有几个后生,忍不住饥饿,开始推搡前面的妇孺,场面要变得混乱。 一个后生面色潮红狰狞,他一把就将,前面一个碍事的小女孩推倒在地。 就在后生不顾小女孩哇哇哭叫,还想往前挤的时候。 “咚”的一声闷响,在后生的头上炸响。 原来是一根木棍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后生的脑袋上。 把个后生砸的龇牙咧嘴,满脑门子怒火,正要抬头怒骂,问候施暴者的老母亲的时候。 不想后生抬头,对上了一张更凶狠暴虐的脸。 陈老六提棍,对上这些佃户,可是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在他心里,都是一群贱骨头,一天不敲打,就要上房揭瓦。 主家宅心仁厚对待佃户,他们这些狗腿子,就要防备有蹬鼻子上脸的祸害出现。 “你要弄啥?” “没……没干啥,俺…… 俺只是想快点,吃上烧饼。” 后生认识陈老六,知道他心狠手辣,直接就服软了,那话也说不成个了。 第167章 皇家宝和六店 “看你这怂蛋的德行,后面排队去。 先让老幼妇孺吃,先让你老娘姑姐吃。 听明白了没? 没看见都排队了吗? 滚后面排队去。” “俺……俺不会排队呢。” “咋的,不会排队。” 陈老六露出狞笑,他才不管你是真不会,假不会。 他有的是狠招,对付这样的惫懒货。 “那俺行行好,教教你怎么排队? 顺便给你松松筋骨。” 于是随着一阵,杀猪一样的叫声,大家就看到了,一幕很不错的助兴节目。 只见陈老六手提,一根齐眉短棍,赶着一个后生,从队伍前头一直追杀,到队伍的后头。 那后生嗷嗷叫着,抱头鼠窜。 就这还免不了头上,被敲起来好几个大包。 等到了队伍最后面,后生这才看见了,另外几个鼻青脸肿的难兄难弟。 那后生似乎明白了什么叫排队,什么叫尊老爱幼。 老老实实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 与此同时,京城皇家六店这边,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行动。 崇祯为了赶时间,也为了考验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 更为了不要事必躬亲。 活活把自己这个至高无上的至尊,弄成了一个这个时代,唯一会过劳死的劳模。 崇祯这次放权了,他把皇店改革,兼招揽晋商的事务,放权给了魏忠贤和他领衔的东厂人马去干。 锦衣卫的田尔耕从旁协助。 等在京城统合了晋商,除了旅蒙八大家之外的其余势力。 魏忠贤就会集合东厂人马和晋商的家丁队伍,兵发张家口。 在那里,和孙承宗,方正化的兵马汇合,让旅蒙晋商和他们的合作伙伴插翅难逃。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专属于皇家的店铺。 皇店,主要设在北方商贾辐辏﹑交通便利的城市和地区。 南方是没有的,原因很简单,自己想。 皇店设立之初的想法,就是与民争利,经商挣钱,给皇帝挣钱花。 不得不佩服。 明朝的皇帝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听不听,不听文臣王八念经。 你们这些文臣不让朕舒服,朕就不理朝政,还专捅你们的嗓子眼。 皇店和皇庄的存在,一农一商,都是皇家在和官绅士大夫争夺利益。 皇店起源于正德年间,皇庄更是在正德年间发展壮大。 武宗这个皇帝,带给文官的感观可谓是十分恶劣的。 难怪,他会活得,时间那么短。 文治武功,正德都想不走寻常路,商业上,更是要分士绅阶层一杯羹。 可见即使没有,穿越的崇祯存在。 大明的皇帝,也不是史书中写的那么不着六,尤其是武宗正德这个皇帝。 他若有个非人哉的身体,活得久一点,大明不会被党争祸害到亡国。 皇店的分布比之皇庄更为广泛。 这些皇店的职责,也不仅仅是经商。 出售茶叶、丝绸、开开青楼之类的。 有太监坐镇的的皇店,还在一定程度上,做着税务官的职责。 凡是路经此地的商贾舟车,就连官员家眷的队伍,都要被开囊检视,收取商税。 这一点,特别是最后一条。 严重侵犯了官员的特权利益,引起了官员的强烈反弹。 在他们的观念里面,自家产业田地,赋税不能收,这商税更不能收。 从正德年间起,他们就疯狂上疏。 指责皇店的种种弊端。 扰民害民,与民争利,还沉重打击了大明,繁荣商业的发展。 万业凋敝,百姓没钱花,皆是皇店的错。 诚然,由于皇店的经营者,都是皇帝亲自委派的太监担任。 而太监大都贪财如命,容易滋生不法行径。 不如他们这些朝廷饱读圣贤书,心中有杆秤的有司官员。 说这些话的官员,也是大哥不说二哥,一个个屁股不干净。 精明如世宗嘉靖,也曾经被文官忽悠,大肆取缔北方各地的皇店。 后来有小世宗之称的万历,重新恢复了出厂设置。 并且还把皇店的事业,发扬光大,让文臣更加跳脚蹦迪,无可奈何。 仅京城的宝和六店,就每年为大内供应七八万两白银。 这还是在落后贪污腐化的前提下,宝和六店的收入。 崇祯改革皇店的方法,如果成功。 对照后世的例子,能达到后世国企一半的水平,那他崇祯一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 今天的有关皇店的事情,就发生在,戎政府街,也就是灯市口大街,宝和店内。 宝和六店分别是宝和、和远、顺宁、福德、福吉、延宝。 这名字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皇家做生意,和民间老百姓大体都是一样的,追求个吉利,要个好彩头。 戎政府街,正月十五那天,要在这里举行灯会。 很多商家此时,都已经开始布置了,条幅彩灯。 一条街上热热闹闹,从街头热闹到街尾。 各个店铺门口,都是伙计们在张贴春联,挂上红灯笼。 过几天就是新年,停业休沐的时间。 商家一年到头,就这几天休息时间。 趁着年前这点时间,要把年后的事情也要准备一下。 宝和六店,自然也不例外。 六店经营范围繁杂,仗着有皇权撑腰,什么挣钱干什么。 根本不理会什么行会规矩,什么禁忌忌讳,什么谁背后靠山大。 他们讲究的是蛮横无理,野蛮生长。 什么畅销南北的茶叶、皮货、布匹、宝石、烧酒、珠宝、棉麻、牛羊驴骡等等。 他们都干,最好他们干了,别人不能干。 宝和六店内,各种商品星罗棋布,应有尽有,是一个明代版的“超级商业集团”,堪称后世国营的百货大楼。 宝和店作为六店之首,提督太监的驻地。 那更是响当当的旗舰店。 它这里自然不会经营布匹、牛羊驴骡这些粗笨大宗商品。 他们走的是经营珠宝茶叶,这样的高端路线。 顺便说一句,为了方便魏忠贤办事,崇祯还是把,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还给了他。 只不过已经物是人非,魏忠贤现在在司礼监的位置,只能敬陪末座。 他这个秉笔太监,就像是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现在魏忠贤的职位,还剩下三个。 第168章 那海东青在京城水土不服 第一个,自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末席),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起初丢了这个职位,魏忠贤才惶恐不安,当时就算是崇祯许诺饶了他,他也不放心。 以至于迟迟不敢,交出里库的秘密,还折了一个忠诚的手下纪用,此事才算了结。 第二个是东厂副掌印太监(常务)。 这是他现在的实际工作,魏忠贤也在尽心尽力地完成。 他多数忠心的属下,也都在东厂,可以说东厂就是,后阉党时代阉党的老巢。 第三个就是,提督宝和六店的太监职位。 这个主管皇家商业运营的职位,以前是最不起眼的,现在魏忠贤觉得是最重要的。 其实太监权力的大小,并不在职位的高低,而在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这一点,历经四朝的魏忠贤,早已经聊熟于心。 所以他不再争,司礼监名次的高低。 他算是看明白,崇祯这个新主子的兴趣爱好,或者说是治国理念了。 崇祯要的是通实务,会实务的人才。 最好能从有钱人那里,掏出钱来的人才。 这一点魏忠贤表示,他熟悉啊。 秉国执政五六年,这是老魏独一无二的出彩履历。 崇祯夹带里的人才,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比他老魏更有经验。 崇祯喜欢经商挣钱,咱老魏就要投其所好,卖命的干。 …… 宝和店是一栋三层的高楼,后面还带有院子和作坊。 它的面积占据了大半条街,它后续是否可以再扩张,取决于附近的商家民户,是不是触犯了大明律法。 东厂副掌印太监魏忠贤,今天早早就,在里面的雅间坐定。 他旁边坐着就是熟悉的哥仨,旧时空里就差一个,没一起上天。 王体乾、李永贞和李朝钦,他们现在是魏忠贤,座下三驾马车。 在东厂他们彻底发挥了,太监宦官专属的阴狠毒辣。 这样的情况,似乎和天启朝的特务统治没有区别,又似乎区别很大。 魏忠贤坐得很稳当,也不问前面大堂里的喧闹,自顾自喝起茶来。 外面廊下就有唱戏的,唱的还是武戏,邀请的梨园里有名的角。 这里的管事太监,一切都是投魏公公所好,知道魏厂公喜驰马,爱听武戏。 其实这一切也都是先帝的兴趣爱好,世人皆知天启是个木匠皇帝。 又有几人知道先帝,爱武装胜过红装,是个堪比汉武唐宗雄心壮志的大皇帝。 可惜天不假年,壮志未酬,徒留木匠皇帝的名号,让文人传颂,百姓误解耻笑。 魏忠贤微眯着眼,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听戏,手里还不停地打着节拍。 显然外面唱的《杨家将》,很对魏公公的胃口。 只有那粗壮的李朝钦,沉不住气,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坐得住的性子。 听了咿咿呀呀,啊啊喳喳的戏词没几句。 就被前面大堂里,人声鼎沸的动静给吸引了。 前面好像是在骂人,李朝钦清楚地听到,含妈量极重。 李朝钦从座位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旁边正在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吃茶的魏忠贤。 官窑出的盏瓷,一个没端稳,差点把茶水洒了一地。 李朝钦这糙汉子的动作,好悬没把魏忠贤,居移体养移气的气势给站没了。 魏忠贤看着把半个身子都探出门外的李朝钦,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恢复了泼皮无赖的本色。 指着矮粗胖的李朝钦,没好气地呵斥道。 “李朝钦,你不如直接跑到前院看热闹去。 既然不想去,知道不好看。 你就给杂家过来坐好。 枉费杂家那么多年教导,你还是那么毛毛躁躁。 你也是偌大年纪了,这么多年,脑子都长到狗身上去了不成? 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李朝钦听到魏忠贤在喊他,还是熟悉的一顿连骂带呵斥。 李朝钦这才把身子收了回来。 回头看见魏忠贤气恼的神情,他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李朝钦讷讷道。 “厂公,非是卑职毛毛躁躁。 卑职耳朵尖,早已听出了前面情况不对。 大堂里那些晋商,都吵开了锅。 卑职听着,尽是些悖逆之词。 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什么又到年底,莫不是要摊派什么? 什么大家联合起来,阳奉阴违 他们以为这是哪? 咱们真是和他们,和和气气商量······” 魏忠贤眯着眼听着,不置可否。 王体乾和李永贞也是笑笑不语。 两人都知道厂公的意思。 前面大堂里那些掌柜的,少东家,并不是这些晋商真正的掌舵者。 那些土老财的掌舵者家主,大都窝在,山西的老家,县城里不出来。 现在这些前面大堂的人,就是瞎咋呼,没卵用。 魏忠贤就是现身吓唬这些小虾米,也是掉了身份。 还是边喝茶边听戏,磨磨前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的脾气。 另外,他还在等着另一个人传来的消息。 只有他的消息到来,自己才可以安心安排这些晋商做事。 那个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 德胜门外,白云观附近一座四合院内。 前文提过,这里是锦衣卫的安全屋,一所秘密据点。 此时院子里的最高长官,已经不是百户卢剑星了。 而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他端坐堂屋正中,下首依次是右都督杨云鹤,指挥佥事许显纯等。 堂下站着的是百户卢剑星和他的两个属下沈炼和靳一川。 一屋子人,神情严肃,没有任何声响。 只有卢剑星等三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很显然,三人之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卢百户,本官祝贺你任务完成。 院外面捆绑的这些人,就是那王先生和苏尔察,还有介休会馆的范氏族人吗?” “回指挥使大人,正是这些人。 旅蒙晋商其余七家人犯。 只要是在京人员,都正巧在这介休会馆。 被卑职一网打尽,无一漏网。” “确定无一漏网吗?” 田尔耕着重强调了一下,卢剑星之前并不是他的亲信。 只是因为众所众知的原因,才提拔上来的,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第169章 厂卫联手,天下我有 “卑职确定。 这些都是商人,见了我等上门。直如耗子见了猫。 平日里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没等卑职带人亮明身份,已经各个瘫软在地。 只等束手就擒。 倒是有那一两个不懂事的小子。 大声嚷嚷,声称天子脚下, 自己所犯何罪。 直呼喊冤。” “嗯,确实是不懂事。 老于世故的人,哪个不知道锦衣卫办事,什么讲过证据? 只有那王先生和苏尔察那些鞑子,难对付是吧?” 田尔耕也看到了卢剑星等三人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敌人之血,还是自己之血。 卢剑星听见指挥使问话,问到了点子上。 他赶紧下跪,一脸羞愧,回禀道。 “大人见谅,卑职有罪。 虽事先得知消息,知道这介休会馆中,隐匿了鞑子的探子,点子甚是扎手。 可卑职还是大意了,带了百十个弟兄围捕十几个探子。 探子死了没两个,自己这边倒是,折了五六个弟兄。 这才把这王先生和苏尔察拿下。 他们传递情报的海东青,也在刚飞起之时。 被小旗靳一川一箭射下。 卑职判断,鞑子的探子,并无消息泄露。” “嗯,辛苦了。 围捕这样的凶悍鞑子,辽东的精锐也要折损过半。 何况咱们这些平日里,只是稽查官员的缇骑队伍。 你做得,已经很难得了。 本官必会上奏陛下,为你等请功。 下一步,你们兄弟三人,可能会调到对外的情报局里面。 尔等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卑职明白。 卑职谢指挥使大人,提携之恩。” “嗯,自家兄弟,这都好说。 可弄明白了这两人的来路,是蒙古鞑子还是建奴?” “回大人的话,确确实实是建奴无疑。” 卢剑星的话语里,藏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兴奋。 自万历末年起,军功就以建州女真的首级为最。 这次活捉了两个建奴的探子,他卢剑星事后叙功,最少是个试千户,两个兄弟也能争取个试百户。 想到这里,卢剑星的心头,一团火热。 骆养性下台了,没想到他卢剑星还是他卢剑星,依然受到上峰的重用。 看来那个他被宫中贵人看重的谣言,确实不是谣言。 自己有可能真的简在帝心,只是他自己不记得自己祖上有结交,什么姓朱的贵人。 “确实是建奴吗? 这件事你要咬准信,本官才好面见陛下为尔等表功。 若是事情还有反复,那丢的可就不只是本官的面子了。” 说到这,田尔耕这个笑面虎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笑容。 骆养性再是传言中,有很大的靠山。 他田大人,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不可能事事都迁就他。 不过他倒是颇有识人之明,卢剑星三人中,倒是那性子最冷的老二,沈炼最有本事。 “回大人的话。 这件事情,卑职敢打包票。 卑职属下的暗桩海老六,是蓟镇边军出身。 最会辨认鞑子的首级,此事万万错不了。 那王先生和苏尔察,虽然已经常年在大明境内潜伏,早已经是我明人的装扮。 可他们那发型,是自小就留下的。 虽然已经蓄发,却是明眼人极好辨认。 两人的人头,海老六都摆弄过好几遍。 额头往上的部位,前半部分的头部,虽已经长出新的发茬。 但摸起来太硬,扎手,头发根部发青。 关键是那两人还留着金钱鼠尾辫,平时只不过是盘起来。 外面戴上假发套,用以掩耳盗铃,平时都是戴着帽子的。 海老六曾经设计,想掀掉苏尔察头上的毡帽······” “好好好。”崔呈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手他摆摆手,手下只要完成任务,太细节,有偏门的东西,他是不想多听的。 “你不用说得那么详细。 这样吧,那海老六的功劳,还有你这两兄弟的功劳。 你后面写个条陈递上来,想给他们请个什么职位。 你一并也都写上。 本官一概准你就是。 不用谢本官,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 当今圣上最喜,有本事,肯为大明效死力的勇士。 现在再安排你个任务。 你速去灯市口大街,宝和皇店,给东厂的人传个口信。 告诉魏厂公。 锦衣卫这边已经把,旅蒙晋商八大家在京的介休会馆。 抄了个干净。 一干人犯也会随后押到。 整改晋商之事,必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到京城外面。 让魏厂公那边,可以放心开始了。” 卢剑星拱手领命,不过脸色带着一些迟疑,有些话到了嘴边,他却也知道不该说出口来。 田尔耕自然看出来,卢剑星的异状。 要是换成别人,他心中早已不悦,一个手下人,服从命令就是,要那么多主见干嘛。 只是卢剑星,毕竟不同。 他倒是愿意和颜悦色地,给予解释。 “建奴探子的事情,咱们不用给魏厂公说。 虽说厂卫一家,以前还都是东厂领导锦衣卫。 可此一时彼一时,当今圣上还是希望,厂卫不是铁板一块,两者各负其责的。 魏厂公如今毕竟不是咱们的上级。 建奴探子的事情,本官自会去,皇庄那边找陛下汇报。 你自管告诉魏厂公,晋商八大家的事情就行。” 卢剑星心领神会,也是感谢田尔耕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这已经是把他当做真正的心腹,手把手地教他这个粗人做事。 因此卢剑星赶紧躬身领命。 “属下遵命。” ······ 宽阔的京城青石大道上,尘埃起,马蹄响,张狂行来是皇权。 一骑飞鱼锦衣卫,卢剑星一人一马。 从北城区的德胜门,策马赶到东城区的朝阳门,灯市口大街。 用了两刻钟的时间,这其中,不知道打扰了多少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可那时候并没有什么市长热线可以打。 富丽堂皇的宝和皇店,后门处,已经有两名侍卫,早早恭候锦衣卫信使的大驾。 “快,快。 带某家去见厂公大人。” “喏,百户大人,请随卑职来。” 卢剑星随着侍卫。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在唱戏的戏台前的那间雅间里。 见到了正在,听第三遍《杨家将》的东厂副厂公魏忠贤。 第170章 晋商整改,爱看账本的亢同德 “卑职锦衣卫百户卢剑星,参见厂公大人。” “快快起来吧,自家人。 哪来这么多客套,多见外。” 魏忠贤看见来了一个百户当信使。 他心里很满意,这个田尔耕还是会办事的。 他的面上也是笑容可掬。 没想到的是,卢剑星不领他的情,坚持己见要行礼。 “回厂公大人话,卑职礼不可废。” 卢剑星一边回话。 一边一板一眼地,施完全礼,这才站起身来。 这倒不是他有意拒绝,实在是他本性如此。 不过在旁人眼里,他这个行为就代表了很多含义。 魏忠贤听了这句话,多少有点不适应。 往日如奴仆使唤的锦衣卫,现在也是那么硬气,不卑不亢了。 自己应该早该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会发生。 只是真的事到临头,难免一阵恍惚,仿若隔世。 魏忠贤有点愣神,随即脸色如常。 王体乾和李永贞,也是看出了端倪。 两人相视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继续喝茶。 魏忠贤这才注意到信使的不同之处。 他仔细看了一眼卢剑星,对于这个百户。 他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觉得这人名挺耳熟的。 魏忠贤干笑道。 “你很好,配得上你百户的职位。 杂家问你,可是田指挥使那里,有了好消息?” “回厂公,确实是田大人让卑职转告厂公。 旅蒙晋商八大家在京人员,因违法向塞外贩卖军械火药粮食,都被抓了起来。 总计二百五十八人,。 目前为首几人,正在送往这里的路上。 田大人怕耽误厂公的大事。 让卑职先行一步,前来禀告。” “好说好说,田大人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 魏忠贤不咸不淡地夸奖了田尔耕一句,接着话锋一转。 “那杂家再问你一句。 这田大人还有什么别的。 要交代的事情吗?” 瞧魏忠贤这话问得,仿佛他知道些什么。 问得老实稳重的卢剑星,心里一咯噔。 他随即低下头,硬着头皮赶紧回答。 “回厂公,只有这一件事,并无其他。” “好好好。” 魏忠贤没有再多问,问多了,也是无用。 还显得厂卫之间,真的生分了。 魏忠贤知道厂卫现在平行运作,不分高低,是崇祯皇帝有意为之。 以前的皇帝,深居简出,藏于内宫。 带把的臣子和皇帝几乎见不着面,沟通困难。 司礼监太监是外面人联络皇帝,必须的中介枢纽。 这就无形中给了,太监很大的权利。 可现在的崇祯,不喜欢待在宫里。 又在后宫边上,成立了一个没有太监参与的军机处,设立了密折制度。 崇祯身体力行地告诉臣子,想找到朕聊聊天,很容易的。 只要你聊的事情,朕感兴趣。 如今的司礼监看似一统内廷,风光无两,其实这地位已经不是独一无二了。 每一个司礼监的大太监,都要慢慢体会,这权力的重新洗牌和制衡,带来的不适感。 “那咱们到前面大堂,去会一会那些奸商。 哼,要是放在以前,他们别说见杂家一面,就是来这宝和皇店当座上宾,都是想也别想。 现在就让他们多等一会,一个个急得和孙猴子似的。” ······ 宝和店前面的大堂里。 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这些在京城做生意的山西人,或者和山西相近的商人。 如今济济一堂,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盛事。 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影响京城百姓的日常用度,吃穿住行。 虽然没有专门的统计,可本地冀商和京畿地区的商人。 在这京城里竞争不过晋商,那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就拿钱庄典当行来说,自明万历王崇古、张四维这两个官商以来。 山西典当钱庄就是全国最多的。 在京城开设的典当行和钱庄,山西人可以占三分之二还要多一些。 “江之南皆徽人,曰徽商。 江之北皆晋人,曰晋商。” 商人在明末已经在经济上,掌控了大明的经济命脉,而晋商就是掌握北方经济命脉的掌舵者。 官府只是明面上的秩序维护者。 面对经济的发展,他们没有更好的调控能力。 能显现的只有笨拙和可笑。 又或者官府中有一两个有识之士。 做出了一些适合经济发展的举措。 却会因为其调走或者死亡,其政策并没有后续性。 总而言之,和西方比较,大明的商业工业发展缺少由上而下,统合一起,向外发展的合力。 …… 平阳商帮粮店大掌柜亢同德,躲在最后面一排的座位上。 他悄悄喝着茶水,时不时要翻一下手中的账本,对近在咫尺的吵闹置若罔闻。 年关将至,正是他这个大掌柜最繁忙的时候。 各地粮店分号的流水账,纷纷送递到京城,要经他这个大掌柜核算汇总后,编制成总账。 再封存起来送到临汾县城老家,交给家主和各房股东查验核算。 等一切账目对平妥当了,就是商号里,最激动人心的分红时刻。 这是亢家上百家,铺面的掌柜和大伙计,都殷切期盼的事情,身股能不能分红,就看亢同德的水平了。 所以这亢同德,这段时间半刻也不能耽搁。 就算是今天一大早,被东厂的番子们堵了大门,从被窝里拎出来。 亢同德那也是不慌不忙的,手里攥着账本不丢。 即使下一刻上断头台,他也要把手上的账本核对完。 因此旁人都是一脸茫然焦急,只有他亢同德到了这里,也是抓紧喝茶看账本册。 这位亢同德大掌柜,是晋商平阳帮亢家的分支。 和家主的长房已经隔了不少层,也就是一个姓的关系。 不过家主对他很器重,把京城亢家的盐、粮食、钱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 今年临襄会馆的理事,也是他们亢家。会馆办事处,就设在正阳门外的亢家粮店附近。 就在亢同德看账本,看得入神的时候。 同为平阳帮商人,临襄会馆的临汾赵家和襄汾姜家的两个掌柜。 也把头悄悄聚拢了过来。 姜赞堂性子急,他是前门外兴隆街“敬记纸庄”的少东家。 第171章 对门三阁老,一巷九尚书 这敬记纸庄经营的是,黄纸、纸钱还有宣纸,听说还供应大内草纸。 只要是纸,他姜家都要参一股的。 虽比不得亢家实力雄厚,却也是占据了京城纸业的半壁江山,行会里的头把交椅。 姜赞堂用手盖住了,亢同德放在膝盖上的账本册。 亢同德没了,可以分散精力的东西。 他只好无奈地抬头看着,快趴在自己头上,那张焦急万分的姜姓俊脸后生。 “幼仁兄,你真是沉得住气啊。 看你这用功的样子,不去考个秀才,真真是可惜了。 你没看见这四九城里,所有的晋商同行都在这里吗? 这东厂这是要干什么? 召集咱们这些商人干什么? 皇店干的生意,历来咱们都是躲开的,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这种皇上御用的厂卫,不是监视百官的吗? 什么时候咱们这样的商贾贱民,也能轮到被东厂番子,从家里请出来?” 姜赞堂连珠炮的发问,吵得亢同德仿佛身边有无数个小伙计,在给他报账目。 亢同德没好气地回答道。 “你问的问题,我一个不知道。 我跟你一样,也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急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吧。” 姜赞堂憋得直哼哼,也不以为意。 他本来就从来没有说过,这位好友亢同德。 他接着说道。 “你是没看见我姜赞堂,被人从怡红楼里,连被子一起抬出来的囧况。 咳咳咳,关于我为什么一大早在怡红楼? 幼仁兄,这个不重要。 咱们这些事不算事,有比咱还恼火的人呢。 你看看那太谷的曹家、襄汾的刘家、晋中的渠家,还有蒲州的张家、王家。 这些掌柜的一个个怒火万丈,急火攻心,乱嚷乱叫的。 很明显,嘿嘿嘿,他们家平日里精心,上供的那些官员。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管用的······” 亢同德有点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个因为生意结识的好友。 发现他姜赞堂这个少东家,真不适合在姜家当家做主啊。 瞧瞧他这话说得,不光得罪了周围的商人,还把自己这姓亢的,也给得罪了。 在场的哪个商人背后没有官员当靠山,哪个又不静心上供。 读书人中举了,就有农民投献田地以求庇护。 商人亦是如此,择一两个官员,给暗股分红,也是求得可以安心做生意。 合着你姜家上供的官员,把你姜大少爷,从这东厂的魔窟里给捞了出来? 姜赞堂,看着好友如同关爱智障的眼神。 很快就自我领悟出,自己刚才说的话里面的语病,这显得自己多么清澈愚蠢。 姜赞堂脸一红,赶忙拿着折扇,遮挡了自己的表情。 不过他的嘴上,还是说个不停。 “就说这蒲州的老大人韩旷。 听说马上就要出山,进内阁当次辅,给咱们晋商撑腰了。 这鬼消息,都在这四九城里传疯了,邪乎得传了两个月,还没下文。 那韩老大人到现在,还在蒲州没挪窝呢。 你是没看见这些日子。 蒲州张王两家的嘴脸,好像那韩旷跟他们一个姓似的。 仿佛韩旷当了次辅,他们两家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哼,想得美。” 京城六必居,鼎鼎大名的酱菜园子,是临汾赵家的产业。 这赵掌柜就是六必居的,听着姜赞堂口无遮拦,越说越离谱。 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主,赶紧打手势,让姜赞堂噤声。 “姜家少主,赶紧别说话了。 此处人多嘴杂。 蒲州势大,张王两家自成一派,号曰儒商。 最能煽动人心,对对手群起攻之。 你可要管住嘴巴,不要给咱临襄会馆,添惹麻烦。” 亢同德放下账本,感叹一句。 “赵掌柜说的极是,姜老弟,你可长点心吧。 不要无缘无故就树敌,这非经商之道。 对门三阁老,一巷九尚书。 说的就是这蒲州城。 不说前朝出来的先贤。 这蒲州城就咱们国朝两百多年,就出了多位阁老大臣。 张四维、杨博、王崇古再到现在的韩旷、孟时芳。 哪个不是大明的柱国之才。 我等其余地方的晋商。 虽也讲究,经商优则仕。 但到底比不上人家底蕴深厚,人杰地灵······” “可不是吗?亢兄说得着实在理。 那蒲州可是尧舜的故里。 绵延至今数千年的古城,不知出了多少大儒文士。 可惜后来者出息大了,到底还是让这千年古城,文萃之地,沾染上了铜臭味。 成了山西出名的商人聚集地。” 姜赞堂还是那张臭嘴,说出来的话不仅酸溜溜,还让人跳脚骂娘。 “嗨,扯那些闲篇干什么? 我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唉,对了。 我这是想讽刺,蒲州那帮人。 看似官商早已融为一体,迟早要在这朝堂之上,挣下晋党的门面。 可是今天看来,简直如佛教所言。 一切皆是虚妄泡影,如露亦如电。 在这东厂的淫威下,还不是如我等一样,就是一只只蝼蚁。 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姜赞堂的话还没说完。 此时大堂后面的帷幕被掀起,显现一连串的人影。 这场大戏,正主终于闪亮登场。 门口的番子高声唱道。 “钦差总督东厂官旗副办事。 提督宝和皇家六店。 司礼监秉笔太监。 肃宁魏公公到。” 番子连唱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高。 此时大堂里,哪个虫儿还敢吱声? 随着唱名的声音落下,魏忠贤带着王体乾、李永贞、李朝钦和卢剑星四人,进了大堂。 魏忠贤进了大堂,睥睨一圈,无视附近人谄媚笑脸。 也不跟任何在场的人打招呼。 这些商人他都不熟,魏忠贤自顾自噔噔噔走上高台,其余四人逶迤跟上。 在那高台上唯一的一把太师椅上,魏忠贤当仁不让,就那么一坐。 身后四个人搁那一站,当屏风靠背。 魏忠贤那瘦削的身材,穿着斗牛服。 自有一股威势散发。 太监代表皇权,商人哪个敢不敬? 一屋子商人,早已经齐刷刷站起来。 此时一番子站在台下,高声唱道。 “厂公坐定,尔等跪下回话。” 第172章 面团子一样的晋商 士农工商,商为末尾。 商人虽然最富有,社会地位却很尴尬。 那些他们背后的官员靠山。 也只是暗地里给他们撑腰。 明面上也是不敢给他们,争取什么地位名誉。 甚至对他们吃干抹净,也不做一件事情也有可能。 当然晋商也有自己的反制手段,明末什么禁令都是形同虚设。 商人之子亦可读书考科举,绫罗绸缎亦可穿于身上,招摇过市。 这是一个礼崩乐坏,政令废弛的时代,同样也意味着民间商业上的无限可能。 这就有点类似后世,一些专家鼓吹的无政府主义了。 …… 对于魏忠贤让他们跪下听话的命令,商人们表现得都很顺从。 番子的命令下达完毕,商人们就一律跪下。 安安静静地等待着,魏忠贤问话。 就连刚才还,桀骜不驯的姜赞堂。 此时也是低眉顺眼,撅腚跪地的样子。 他虽有公子哥娇纵的脾气,可人却是不傻的。 不然姜家家主也不会让他,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历练。 大堂的整个地面,都是铺的海外进口的波斯地毯,厚实保暖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易燃。 掌柜们跪在这地毯上面,除了觉得矮人一头。 其他也没有什么大碍,膝盖还舒服得很。 …… 魏忠贤眯起眼睛,打量着下方的商人。 在他眼里,下面的商人们,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正好和杂家这个泼皮无赖,凑成一对。 现在这些商人,各个乖乖得和绵羊一样。 刚才那桀骜不驯,嚷天喊地的架势呢。 要是搁以前,他魏千岁根本连眼皮都不会夹他们一下。 用到他们的时候,只需遣一小吏,传两句话,哪个敢不匍匐余地,为他魏千岁竭诚效命。 可现在皇爷喜欢经商挣钱,多次表达自己的重商思想。 他也要转变思路,跟上皇爷的步伐。 只是究竟要怎么样整合晋商的力量,将他们绑到大明皇家公司的战车上? 这是一个难题啊。 朝中籍贯山西的官员,可是不少,这些晋商也是有靠山的。 …… 想着想着,魏忠贤就想了半刻钟的时间。 底下的商人们,也就跟着跪了半刻钟。 其实能跪在他魏公公面前,也是有资格的商人。 没资格的商人根本进不了这个宝和店。 虽然说东厂请人家来开会,这中间的过程不是那么友善。 下面的姜赞堂,有点忍耐不住。 刚想挪动一下膝盖,活动活动。 就被身边的好友亢同德一把拉住。 这时候,台上的魏公公终于开始讲话了。 “快过年了,大家都是大忙人。 杂家就开门见山,尽量长话短说。 杂家说着,你们记着就行。” 魏忠贤并没有让那些商人起来坐下。 在他面前,这些大掌柜的,还没有坐着的资格。 “你们这些晋商。 从国朝太祖爷起,就得了开中制的好处。 军队在塞外前方打仗,你们跟在后面运送军资换取盐引,还开了互市点,让你们和鞑子们做生意。 你们这些晋商,这才渐渐才生发起来,如今大江南北,哪里没有你们晋商发财的身影。 人发达了,不能忘了朝廷的好,要时刻想着报效朝廷,报效皇爷。 唉,偏偏有一起子烂心肝的玩意,在败坏朝廷的根基。 好了,等会你们就能见到。 如今皇爷也记着你们晋商的好,愿意给你们,指明一条新的康庄大道。 杂家今天来,就说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 魏忠贤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卢剑星,卢剑星会意,朝外面一招手。 “都带进来。” 十几个浑身是伤,伤痕累累的犯人被押了进来。 这些个犯人,和现场的很多商人,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犯人们的出现,引起了下面掌柜们的轩然大波。 因为不久前他们,还曾一起吃过饭喝过酒谈过生意。 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这不是介休会馆的范家人吗? 那是范家的四爷范三捷。 我前天刚从他们那里,拆借了一笔款项,利息五厘呢。” 说话的人,很快从吃惊,变成了喜气洋洋。 “哦,那恭喜杜掌柜了,这下子不用还了。 可以替东家省了一大笔钱。” “唉,早知道,我就多借一点了。 我那东家最是大方,定会多给我一笔红包。 唉,悔之晚矣。” 有人喜自然就有人忧。 “唉,我曹家刚把今年的茶叶份额,全数转给范家,还有三分之二的尾款,没有结清。 范家这回完了。 这下子,我曹家亏大发了。” 也有那和旅蒙晋商,没有什么商业往来的商人。 “也不知这介休范家。 是如何得罪了东厂魏公公。 你们说他们家这不是找死吗?” “如何得罪魏公公? 兄台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魏公公已经明说,有烂心肝的玩意,在败坏朝廷的根基。 魏公公还说,等会咱们就能见到。 这说的不就是他们。 以老夫看来,何止一个范家找死? 你们没看见介休会馆,其余七家也在吗? 这旅蒙晋商,八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平日里仗着占据张家口,独石口的蒙古生意,一直得意得很。 嘿嘿嘿,这下算是彻底栽了。” “对对对,我给大伙说个秘密。 我潞泽商帮的人,给他们供应铁器,他们转手高价卖给鞑子们。 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卖给塞外的熟铁农具都是潞安产的。 那里的铁酸性大,鞑子们不能重铸成武器。 可这十几年,那范家带头让俺们提供优质生铁……” “咦,他们怎么敢的啊? 你们也是,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瞧这话说的,范家势大,又是大主顾,俺们又不知道他家收购去,又卖给谁?” “说的也是,在商言商,若是左右顾忌,什么买卖也做不成……” “云台兄所言极是……” “诸位,这怕不是杀鸡给猴看吧?” “慎言!元泰兄……” ······· 眼看着下面,已经和菜市场一样热闹了,魏忠贤咳嗽两声。 一个番子出来高声喊道。 “肃静,再不肃静,掌嘴二十。” 第173章 晋商新格局 番子连喊三遍,三遍过后。 番子虎视眈眈,想要找出还敢说话者。 下面的商人果然噤若寒蝉,无一人再吱声。 真是虎啸而过,山林俱静。 魏忠贤一看场面安静了,他就接着讲。 那些商人谈论什么,不重要。 “第一件事情,就是下面这些人的罪过。 想必你们都是认识的,毕竟都是同气连枝的晋商。 好,不用解释,杂家明白你们的难处。 这次也只是处理他们,余者有牵扯到的,一律不再深究。 你们放宽心就是了。 还是说说这些人,犯了什么事。 锦衣卫在京城介休会馆里,发现了旅蒙晋商八大家。 偷偷出售军械火药粮食,到塞外的罪证。 杂家说这个,就是告诉你们。 北面的宣府镇张家口,现在开始可以换商号了。 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杂家,告诉你们这个大好消息。 来人,把这些犯人押下去,到时候凑齐了再一起上路。” 犯人们嘴里塞了破布头,戴着枷锁,表情痛苦。 那个范三捷一脸哀求的看向,往日的生意伙伴。 只是往日情分再高,也比不过现在厂卫的屠刀。 大家现在都知道范家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一个个避若蛇蝎,哪敢搭理? 犯人们被押下去后。 下面的掌柜们互相交换着眼色,他们知道张家口,这个贸易重镇的重要性。 也明白了魏公公确实有诚意,和他们谈事情。 “第二个,就是给你们传达一下皇爷的善意。 当今圣上重商,喜欢挣钱。 皇爷对你们商人,那是很有好感。 他把这个和你们商讨交流的机会,交给了杂家。 杂家诚惶诚恐,能力有限,生怕行差踏错,辜负了皇恩。 此事是否做得合皇爷的心意,还要有赖在座的各位,鼎力支持。” 魏忠贤说到“在座”两个字的时候。 终于察觉到了,下面的商人们似乎还在跪着。 “哎呀呀呀,杂家老糊涂了。 怎么能让各位财神爷,一直跪着呢。 李朝钦,你这个糊涂玩意。 怎么不提醒杂家?” 魏忠贤痒怒,发作了一下李朝钦。 就顺势让跪地很久的商人们,起来坐着听他继续讲话。 “接下来,杂家下面说的话。 都是皇爷的意思。 他老人家有些专门特殊词语,想要表达的东西,杂家也是一知半解。 大家要互相理解,互相探讨一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对于你们晋商来说。 肯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 诸位好好记着,记在小本本上,带回山西,给你们东家看。 那什么李朝钦,看看掌柜们都带着纸笔了吗? 没带的话,宝和店可以先赊给他们纸和笔。 一定要好好记。 杂家开始说了,哈哈哈,这不是诵读皇爷口谕。 诸位不用再下跪听。 皇爷说了,他的皇店遍布整个北方。 如京城的九门﹑鸣玉﹑积庆二坊﹑戎政府街更不用说了。 城外的还有卢沟桥和运河沿岸之张家湾。 再远点就是河西务﹑往南到了山东地界的运河临清钞关。 以及九边重镇的宣府﹑大同﹑山海关等地。 本来还有广宁,沈阳等地的皇店,可惜了。 你们听听,皇爷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接着魏忠贤话锋一转,说出来下面一番,毛骨悚然的话。 “可惜啊,皇爷他辛辛苦苦开,那么多皇店,实际所得不如你们晋商多矣。 也许比不上之前那个范家,一家所得。” 魏忠贤说到这里,下面的晋商们鸦雀无声。 他们似乎听到了,丧钟为谁而鸣? 在大明,被官府特别是皇上盯上的商家。 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具体案例可以参考明初沈万三,明嘉靖时期海商汪直。 魏公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图穷匕见了是吧? 哗啦啦,晋商们跪下一大片。 魏忠贤措手不及,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不好阻拦,只好摇摇头,接着转述崇祯皇帝的话。 “皇爷说了,他的皇店规模这么大,比之你们晋商也不遑多让。 他说过一句,咱这央企国企,比不过你们这些民营企业,实在是不好意思。 皇店一年却挣不了几个钱,每年撑死就是十几万两银子。 还要给那么多太监帮闲开俸禄。 皇爷自己也是知道原因的。 其实皇店是挣了不少钱。 这里面还有代替,朝廷征收商税这一块的收入。 可惜因为管理制度很不完善,赚的银子都便宜了那些蛀虫。 外面又有很多言官御史,弹劾皇店扰民害民,与民争利。 让皇爷他老人家烦不胜烦,于是打算改革皇店。 他老人家说了,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皇爷听说,在商贾经营一道,晋商可谓是北方翘楚。 当然,大明还有很多杰出的商帮。 比如更远的南方那些子,徽商、潮商、洞庭商、宁波商等商帮。 只是皇爷现在是,顾及不上了,他现在只指望晋商。 说到这里,皇爷的意思,各位应该听明白了吧?” 今天魏忠贤主要说的,就是第二件事情。 为此他事先也做了不少功课。 第一件事情只是捎带讲一下,当真就是杀鸡儆猴。 皇爷的政策要落在实处,还是要鼓动各方晋商。 在大明皇家公司的框架下,成立一个垄断托拉斯,对,皇爷是这么讲的。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 大家形成集群效应,去填补旅蒙晋商留下来的商业空白。 稳定住宣府镇和大同镇的边境贸易形势。 第二件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关系到崇祯后续的经济改革。 崇祯的经营理念就是,后世旧时空的经营理念。 他拿来用在十七世纪的大明,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 当然也有崇祯自己的理解,细微的改动在里面。 他的经营理念就是合作共赢,拉更多的人上他的船,打造巨大的经济命运共同体。 因此他不介意,别人挣钱,甚至在他看来,挣得越多越好,别人挣钱就是自己挣钱。 只要他后面能收上税来。 大明有实力有活力的商业实体,自然是越多越好。 …… 第174章 姜赞堂上得二垒,亢同德紧随其后 魏忠贤问这些掌柜,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吗? 答案是,真是好大一会的寂静。 大家似乎都没听明白,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场的商人们,虽然不是跪着了,可还是大气不敢喘。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 这就是送命题啊。 谁铁定一回答,谁就要出钱出力,掏空家底。 这样一想,又有谁敢轻易回答? 魏忠贤难得的有耐心,再等了一会,还是无人捧哏。 他就有点后悔,没有在晋商的队伍中,提前安插自己人做个双簧表演。 可是晋商本身就是很排外的团体,安插探子进去,简直就是说笑了。 至于那在荫城镇造生铁的太谷曹家,魏忠贤不想在这里用他们这个内应。 就在魏忠贤打算点将,点着谁谁必须回答的时候。 终于有勇者站出来,接了这道送命题。 晋商排排坐的最后一排座位上,有一少年郎猛然站起,显然要做晋商的代表,回答魏公公的话。 只是他的身上,还带着两只抓住他衣服的手。 明显旁边的同伴,想要拉他坐下来,没拉得住。 看着一脸兴奋,已经站起来的好友。 亢同德无奈地松开了手臂。 他心中哀叹,一生得此知己好友。 真是擦不完的屁股,平不完的麻烦。 只见姜赞堂挺立如柏松,目光炯炯直视前方,鼻孔出气很重。 亢同德一见就知道,自己这位挚友的癔症又犯了。 姜赞堂其实志向不在经商,一直苦读书,打算做这大明的宰辅。 奈何他不是读书的料,现实给他一记记响亮的耳光。。 快三十岁的年纪,他还只是一个童生,年年考年年不中。 老父亲看着不是读书的料,直接把他撵去京城经商。 可姜赞堂还是一门心思想读书。 奈何天分这种东西,不是后天刻苦可以弥补的。 家里倒是给他买了一个小官小吏的,比如典史、巡检之类的。 让他当着玩玩。 可他却是不稀罕,他要当的就是正儿八经的堂官。 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姜赞堂也听明白了魏忠贤话里的意思。 因此甘愿做这个出头鸟,只为博一个幸进之名,得以窥见天光,登堂入室。 只听姜赞堂朗声道:“厂公大人,陛下是不是……” “大胆狂徒,不懂规矩。 厂公面前,想进言者,出列上前。 跪下自报家门,再行回话。” 一番子出来,声色俱厉,狠狠呵斥姜赞堂。 姜赞堂刚才雄心勃勃的样子,被这霹雳一吓,瞬间就蔫吧了。 一时间,他竟捏捏诺诺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显然在非议姜赞堂的特立独行。 亢同德只好站出来,为好友解难。 他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比之姜赞堂更为出众。 在一众老朽之中,更显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 亢同德拱拱手说道。 “厂公见谅。 我等商人,平日里都是蝇营狗苟,只顾计较铜臭生意。 低贱之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天家场面,许多礼数不能周全。 还望厂公多多包涵。 原谅我这好友的孟浪。” 那番子这时又再瞪眼,还想呵斥亢同德。 “你这蠢材,快别说话了啊,给杂家退下吧。” 魏忠贤赶紧阻止手下番子。 这下马威可一不可二,自己今天是来商量事情的。 好不容易有个接话茬的勇者。 这个手下没点眼力见,训斥起来没完了。 魏忠贤训完手下。 抬头和颜悦色地看着,最后一排两位年轻商人。 “好,自古英雄出少年。 你俩年纪不大,在现场这些人中,算得上少年。 你们商人做生意,时时刻刻都是风险。 这些老朽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面对杂家的主动提问,竟然不知道是个机遇。 一个个只做嗫喏不言,就以为能躲过这一回。 哼,以后有的是让你们后悔的。 你俩敢想敢做敢言,甚合杂家的心意,比之这一屋老朽,出彩很多。 杂家虽也已年迈,但人老心不老。 和你们一样,愿意勤于王事,为皇爷分忧。 来,上前赐座,与杂家说话。 杂家相信,咱们肯定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待亢同德和姜赞堂,来到那高台下。 魏忠贤示意手下,挪来两个座位,让两人坐下说话。 双方会谈的场面。 犹如后世老师坐在讲桌后面,有左右两个学生护法一样一样的。 魏忠贤开口道。 “两位掌柜的,先给杂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然后再说说你们的想法。” “喏。” “喏” “小人亢同德,临汾人。 临襄会馆现任理事,正阳门外亢记粮店大掌柜。” “小人姜赞堂,襄汾人。 也是临襄会馆的,前门外兴隆街敬记纸庄的少东家。” “唔,杂家知道了。 亢同德,姜赞堂,好名字。 你二人都是三十许的年纪,又都当上了大掌柜。 想是见识一定不凡,说吧。 刚才听了杂家转述皇爷的话。 你俩都有什么心得体会? 知不知道杂家,今天让你们来干什么的?” 亢同德和姜赞堂相视一眼。 还是姜赞堂打了头阵。 事情毕竟是因他而起,也是他想博一个出头的机会。 “回厂公的话。 刚才厂公说到,陛下忧心皇店的生意不景气。 还扰民害民,与民争利。 羡慕我等晋商的制度严密,生意兴隆。 小人初听也是胆战心惊,可是回过味来。 自然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恕小人信口开河,斗胆猜测一下。 莫非是陛下想要调用,一批晋商的掌柜,参与到皇店的运营中?” “哈哈哈,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这娃娃说话通透直率,也有点聪明劲。 杂家很欣赏。 杂家说了,杂家喜欢你这样的娃娃。 姜赞堂,今后你可愿入皇店理事,为皇爷做生意?” 姜赞堂没想到,魏忠贤这么快就伸来了橄榄枝。 他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听魏公公的意思是,他只要答应了,以后就入皇店,为皇上做事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当个大官了。 这可比自己这个处处受压制,天天吃窝囊气的纸庄少东家强多了。 第175章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朕要盖商业帝国的大楼了 想到这里,姜赞堂大喜过望,立刻站起身来,对着魏忠贤大礼参拜,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小人谢厂公提携。 姜赞堂愿尽心竭力,粉身碎骨报效厂公的恩情。” “哈哈哈,不用,不用,不用那么夸张。 还粉身碎骨呢,你以为你是于少保啊? 你要谢还是要谢皇爷。 皇爷最重实务,最喜青年才俊。 杂家不过是按照,皇爷的指示办事。 你要好好干。 若是出了成绩,杂家一定会在皇爷面前,好好举荐你。 你若是想要一睹圣颜,得到圣上亲自夸奖。 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至于你的具体职务。 待这次大会之后,杂家再给你安排。 现在你就站在,杂家身后听用吧。” 姜赞堂毫不犹豫,起身健步如飞。 也没看见好友的眼色,自顾自走到了魏忠贤的身后。 这厮还懂得卖好,站在末尾,对着一同站着的王体乾等人,拱手巴结。 姜赞堂这种做法,引起了下面晋商掌柜们的侧目。 可惜大家都不是东家,也阻止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是东家们在这里,也没胆子敢阻止魏公公招揽人。 能阻止姜赞堂的,只有他山西的老爹。 晋商本身就是一个宽泛的概念,连一个松散的联盟也算不上。 外界一点轻微的波动,就会导致晋商内部人心各异。 魏忠贤把目光落在亢同德身上。 他知道这亢家才是一条大鱼。 亢家在京城经营着盐巴、粮食、钱庄这样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大生意。 而且亢家本身还是一个大地主。 非姜家这个纸庄可以比的。 亢同德不等魏忠贤,自己缓缓开口道。 “厂公见谅,小人只是亢家的一个掌柜。 当不得太多的主。 不比姜赞堂,本身就是敬记纸庄的东家。” “嘻嘻嘻,亢掌柜,杂家又没问你这个。 你只说说,你对皇店的看法就行。” 魏忠贤笑嘻嘻的说道。 “那小人斗胆猜测一二。 陛下重商之心,小人从厂公的话里已经听出来。 陛下此番整改皇商。 恐怕不只是选派,几个晋商的掌柜,进入皇店任职那么简单吧? 小人窃以为,无论是对陛下的皇店,还是对我等晋商,都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厂公大人,不妨把陛下的意思,全部直说出来。 无论此事合理不合理,牵强不牵强。 此乃陛下的天恩,我等商人只能遵从,不敢违背。 厂公把陛下的命令传达下来。 就算我等的东家,想必也是只能依从的。” 魏忠贤看着不卑不亢,侃侃而谈的的亢同德。 总觉得似曾相识燕归来,颇似一位故人。 上一位敢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人是谁呢? 是那杨涟吗? 魏忠贤对于亢同德的表现,也不惊讶。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哪个行当里都有杰出的人才,不可小觑。 亢同德的话,也引起了下面一众掌柜的共鸣。 他们嘴上不敢说,心里都在想。 就是就是,康掌柜说的有道理啊。 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京城的大掌柜,一个个看着有头有脸,一天下来都是十几万两的生意在周转。 可是真正的大事,都要山西那边的东家们做主。 你们东厂费这劲,把俺们架过来,连唬带吓。 实在是多此一举。 凭您们厂卫的金字招牌,办什么事情,还不爽利得很。 嘚啵得跟俺们商量什么劲,直接下命令就是。 至于那命令后续的实行效果,就不是俺们能左右的了。 还得看您们是不是真心,想合作。 魏忠贤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也知道亢同德的话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魏忠贤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他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说道。 “好,亢掌柜提醒得对。 倒是杂家矫情了,有话对你们直说就是。 杂家想学皇爷,循序渐进慢慢来的法子。 没想到东施效颦了。 那杂家就奉圣谕,尔等跪听。” 魏忠贤一摆脸,恢复了天使的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朕即位以来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所虑者,非国家吏治,法治,军队。 非这几点不重要。 因为这一切都有,一个先决条件。 这个先决条件就是钱粮。 朕所虑者实乃钱粮不足,内库开源不足。 无钱无粮,朕就是九五之尊,也是寸步难行。 有位先哲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朕深以为然,愿与诸君共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靠金钱维持的。 朕的大明江山,也不例外。 朕欲改革皇庄皇店,增加内库收入,就急需外援。 汝等晋商,是朕心仪已久的外援。 朕殷殷期盼,还望诸位不要推脱。” 魏忠贤停顿一下,这圣谕里,皇爷折节下交,虚怀若谷。 此处应有热烈的回应。 一个番子会意,高声唱道。 “听圣谕,汝等蒙圣上赏识,如沐琼浆玉液。 还不赶紧先行,叩谢天恩。” 这些晋商都被摆布麻木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下跪叩首了。 “草民叩谢天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商们三呼万岁毕。 崇祯虽三令五申不要繁文缛节。 可魏公公觉得,一定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不然龙威如何体现? 魏忠贤看着台下众人,微微点头,接着说道。 “朕已经成立大明皇家公司。 作为公司的发起者和筹办者。 还有朕的内帑做担保,朕天然就是公司的最大股东。 公司存在一天,朕永久恒定,占股比例百分之八十五。 朕也是公司的永久董事长,就是你们说的东家。 公司首批注册资金,三千万两白银,全部由朕的内帑所出。 先期又已经在内廷悄悄发行十万股,每股五百两,用于筹集资金。 事先说明,这些都是自愿的,朕不强求。 你们可参与,也可不参与,悉听尊便。 朕的原始资金两千万两白银,再加上不断募集到的股金。 朕觉得这大明,应该没有哪家商号,包括你们晋商,可以有这么多现银吧? 所以你们放心,朕有的是钱。” 第176章 朕管不了江山,开个公司还是可以的 “说这么多,也是让你们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别以为朕会以此敲诈勒索你们。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朕会让你们参观朕的部分银库,以提振你们这些合作伙伴的信心。 当然,这都是合作之事敲定以后的话了。 除了充足的流动资金。 朕还拿出了自家的全部家当,算作公司的固定资产。 大明皇家公司的固定资产,为各地皇庄皇店。 还有内廷司礼监下属地,各地税监矿监织造局等。 只要是为内廷挣钱的外设机构,现在统统归大明皇家公司。 现在你们知道朕的诚意有多大了吧? 你们要和什么样,皇商结合的庞然大物合作了吧? 大明皇家公司的管理层,不会局限于,只任用宦官担任管理者。 朕的内廷,派出去的宦官太监,只起到监督核查的作用,并不会插手公司的运营。 另外皇店的收税职能,朕也会剥离出来,另外成立一个税警总队。 在朕看来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总不能裁判员和运动员都是一个人当,这样太容易滋生腐败。。 以后公司的日常运营,朕会全数交给你们商人打理,只要产出的利益让朕满意,朕会给你们想象不到的地位和财富。 这就是所谓的官督商办。 官督商办试运行一段时间后,朕觉得这种模式有效的话。 会接着成立大明皇家银行出来,继续和你们这些晋商的,钱庄典当行合作。 朕听说你们晋商的票号钱庄和典当行,也是一绝,已经占了京城三分之二还要多。 这也是朕最佩服你们晋商的地方,先做盐铁粮食的生意,做大做强了。 你们会自然而然的,去触碰金融方面生意。 这一点,你们和其他商人有很大的不同,别的商人都是做生意发财了,就是不停买地置房产,或者把金银都藏在地窖里。 虽然你们也有这种苗头,但在朕看来,已经好得太多了。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已经具备了做金融资本的先决条件,倒不用朕费劲巴力地重新培养了。 资本主义萌芽,朕先提出这么一个概念。 你们以后慢慢会明白,朕这个词语的含义。 朕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 你们按照朕的设想,去发展壮大,积累资本财富。 朕会尽最大努力,为你们保驾护航,待你们长成参天大树后,就会震惊整个世界。 所以,以后跟着朕混就是,绝对比现在发达。 好了,扯太远了。 现在你们晋商有两种方法,可以参与到大明皇家公司的经营中。 一个是认购股票,成为公司的股东之一。 就像之前的一股五百两,每人只能认购两百股。 你们成为公司的股东后,自然就有责任和权利参与到公司的运营中来。 到时候你们这些小股东,可以每隔一段时间组织一次全体股东大会。 会上大家公推能力强的人出来。 上报给朕,由朕任命他担任重要职位。 另一个是你们晋商为朕,提供一支专业的职业经理人团队。 这个职业经理人团队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把你们人力价值最高的大掌柜,统统都给朕,朕许给他们丰厚待遇。 你们不能推辞,其实这对你们来说,也是好处很大的。 晋商自此之后,也算是大明皇家公司的战略伙伴。 这件事情以后传到外面,不知要被其他地方的商人,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你们现在听了,也许觉得茫然。 也许觉得朕夸大其词,此事古来没有先例,必不能长久。 开拓者总要走先人没走过的路,做先人没做过的事。 你们只要记住一点。 那就是,以后只要你们和皇家公司挂上了边。 大明的官府,你们曾经头疼难受,甚至避如蛇蝎的存在。 以后就不是你们经商的障碍,相反,还是你们极大的靠山。” 魏忠贤转述崇祯皇帝的这番话,可谓划时代之先河,振世界之龙吟。 东方睡狮,提前三百多年苏醒,再次引领世界之潮流。 后世的史学家应该会这么形容,今天这场由太监主持的商人大会。 但对于现在在场的人们来说,崇祯的话不明白理解的东西太多。 值得震惊的话语,也实在震耳欲聋。 把这些商人大掌柜,震得是七荤八素。 什么时候这商人,成了香饽饽? 只是这么诱人的条件,他们实在当不了家呀。 他们多虑了,这事情本来也不用他们当家。 之前亢同德就说过类似的话了。 “好了,朕就为你们做主了。 时间紧急,朕不可能等你们给你们那些,猫在山西大宅院里过冬的东家传信。 再等你们东家回信,那样黄花菜都凉了。 朕是三百年太久,只争朝夕不负韶华的性格。 现在就是朕的命令。 你们这些晋商在京的人员,每家都要抽调一定数量的掌柜、伙计和把头。 至于抽调数量多少。 厂卫的人会给你们定标准的。 到时候,你们这些人组成一个属于皇家公司的商队。 跟着厂卫一起北上宣府镇。 朕的人会料理了那边的旅蒙晋商和他们背后的人。 你们商队负责接管,张家口八大家的铺面和财货,并维持正常的商业秩序和活动。 这就算是大明皇家公司,开业的第一单生意。 这八大家的资产和财富,就是咱们的第一桶金。 以后宣府的边贸生意,就归朕的大明皇家公司了。” 魏忠贤停顿一下,接着说道。 “朕知道你们晋商,还有别的担心。 是不是在想,以后跟朕合作了。 你们身后那些子靠山,勋戚官员怎么办? 朕告诉你们,朕不怕他们。 让他们来找朕。 如果你们不敢,可以让朕的厂卫去调查,一个个替你们料理了这些麻烦。 总之,你们把那些官员勋戚的干股暗股之类的结清之后,朕的皇家公司,以后就是你们的保护伞。 如果是你们和他们本就是一体,这事情就当朕没说。 你们自己关上门,酌情处理。” 魏忠贤说了一大堆。 旁人的反应,他还没有看到。 这对面亢同德的反应,倒是把他看乐了。 第177章 亢嗣鼎晋商最富 其实亢同德这个人,骨子里也是一个,追求更大权利和自由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和不着调的姜赞,成为知己好友。 姜赞是少东家,性格张扬。 他虽也是亢家人,却只是一个远支的掌柜,每每因难言之隐,过得如履薄冰。 两人实乃一丘之貉也。 “厂公大人,小人多嘴问一句。 小人可否以个人身份,入这大明皇家公司?” 亢同德说这话的时候,再也没有君子如玉的模样。 他是满脸的渴望和欲念,眼睛瞪得溜圆通红,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的模样。 魏忠贤看着亢同德,他笑了,这才对嘛。 这才是一个人的真实样子,跟人说话,整天端着架子太累了。 他就喜欢和真性情的人交往,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假道学的士大夫。 “当然可以,皇爷求贤若渴。 最缺先生这样统筹全局的大掌柜。 亢掌柜的本事,杂家也是有所耳闻的。 听说京城亢家偌大的生意,粮店、铁店、典当行,这些都是亢掌柜一手打拼出来的。 为了表示皇爷的诚意。 杂家做主,这就可以给你许个差事。 只要你入了大明皇家公司。 你就立刻是,这北上商队的大掌柜。 以后旅蒙晋商这八大家的店面生意,你可一言而决。 至于再以后嘛,就要交给皇爷他老人家决断了。” 魏忠贤是极有魄力的人,想到什么就会做到什么。 他突然从亢同德的身上,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特质。 一种扭曲的疯狂,在亢同德的身上散发。 这种疯狂,可以带来毁灭,更会带来成功,这是敢拿人生当赌注的赌徒特性。 魏忠贤就是这样的人,赌了老婆女儿和男人根,换来了今天的荣华富贵。 果然,亢同德在得到了魏忠贤的肯定答复。 说实话,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足够了,这就足够了。 足够他今天干出,之前十几年不敢干的事情。 亢同德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着释然和解脱。 只是这山西人的笑声,不顾场合,而且笑个不停,声如夜枭。 “大胆!狂妄。” 李朝钦忍耐不住,噌的一声,拔刀向前。 如此狂徒,敢在厂公面前狂笑不止。 合该当场格杀,以儆效尤。 魏忠贤摆手制止了李朝钦。 “无妨,朝钦稍安勿躁。 这位小友,又不是针对杂家的。” 亢同德笑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 这是魏忠贤掏出怀表,给他掐的时间。 自从崇祯佩戴怀表以后。 内廷大珰和帝党都是各显神通,从汤若望那里索要怀表。 差点把汤若望给薅哭了。 ······ 亢同德站在高台上,犹如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 他的心里狂喜,往日的伪装可以摘除,是该脱离亢家的时候了。 圣谕还能有假? 魏公公的许诺,还能有假? 这就是自己千载难逢的脱困时机,此时不抓住。 等家主那老匹夫,再慢慢把自己活活吞了不成。 亢同德猛地回身,环视一圈下面的晋商。 随后目光落在了他之前的位置上。 亢同德右手食指伸出,指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亢同义,回去告诉亢嗣鼎那老匹夫。 爷们不伺候了。 以后没有我在亢家。 你们这一支,都在平阳府老老实实种地吧。 哈哈哈。” 亢同德此话一出,举座哗然。 真是好大一个瓜。 魏忠贤没想到,自己传个圣谕。 倒能引出兄弟睨于墙的闹剧。 此时焦点在最后一排座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和亢同德一般年纪,容貌略微相似的人。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那人,也就是亢同义。 他倒也从容,整整衣衫,这才慢慢站起。 站起来的亢同义,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丰富多彩。 他一脸诚恳慌急地,对着亢同德说道。 “大兄,何至于如此决绝? 小弟一直是知道,你是有心结的。 实在没有想到,你的心结,会这么重。 乃至于当众辱骂你的叔父,我的父亲。 自家人的事情,还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为好。 平常人家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何况你这样见多识广的大掌柜。 你真有什么憋不住的委屈。 过年可以回平阳老家,召开家族会议,在诸位家老面前,明言一切是非曲直。 想必家老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公平满意的答复。 我父亲虽身为族长,也不是那种听不进言语的人。 今日你竟然如此,在魏公公和诸位同行面前,辱骂自家叔父,诋毁自家门楣。 你是失了孝道,失了立身之本啊。 以后如何在晋商里面混? 就是你想报效朝廷······” 亢同义一副苦口婆心,为大兄亢同德操心的样子。 他说了那么多,句句都在理。 让人感觉到了,正义的一方就是亢同义。 而亢同德自从,骂出家主叔父,是个老匹夫之后,就已经是小人一个了。 “呸,你父子二人都是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之辈。 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又有魏公公的机遇。 实在不愿忍辱负重,做你父子二人的看门狗……” 亢同义听到这里,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可是现在的场合,当着东厂和晋商同行的面,他又不敢发作。 今日事起仓促,一直温顺听话的亢同德,让他忘却了上一代人的恩怨。 没想到这次被他背刺,不过好在他只是愿意和亢家划清界限。 亢家并没有受到实质性损失。 想到这里。 亢同义只好拱拱手说道。 “那既然事已如此,小弟也不再多劝。 大兄执意如此,实在祸福难料。 只要此事传回平阳,届时大兄即使是身居高位。 也难逃族里家法处置。 小弟担心大兄到时候,恐怕只有被逐出亢家家门,死后不能入祖坟,上家谱一条路。” 说到这里,亢同义也不再遮掩,语气已经带有威胁的意味。 “呵呵呵,那就不劳你,这个慈悲心肠的弟弟,担心了。 我亢同德今天既然,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就没打算再回到,那肮脏龌龊的老宅。 亢家就算势力再大,手段再厉害,也不能和皇家大内比吧?” 第178章 亢家风水轮流转,曲沃代翼形成闭环发展 “大兄这是说笑呢。 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即使你不愿意成为亢家人。 亢家实际上也庇护了你几十年,还请不要那么仇视亢家。 亢家就是普通的商贾,哪里能和皇家相提并论。 好了,那小弟就不再多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小弟就此和大兄告辞。 再别之日,望大兄念在同姓的份上。 还要对亢家多多提携。” 亢同义到了此时,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虽然心里已经用刀捅了亢同德一百遍。 他又向魏忠贤拱拱手,笑眯眯说道。 “只是亢家的家事,倒让魏公公见笑了。 如今亢同德脱离亢家,自愿加入大明皇家公司。 小人为了避嫌,只能带着亢家其余人先行离开。 还请魏公公见谅。” 说完话的亢同义。 再恭恭敬敬施一礼,正准备带着,后面整整一排亢家人离开的时候。 魏忠贤开口了。 “杂家让你们走了吗? 还有杂家挺纳闷,你避哪门子的嫌?” 随着魏忠贤的话落地,一队番子堵住了亢同义等人的去路。 亢同义装作一脸惊讶地回头。 “魏公公,这是何意? 小人实在是迫不得已,才离开这里。 完全是亢同德自己一意孤行,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我亢家已经和这亢同德势同水火。 自然是不能,再在一个屋檐下共事。 若是魏公公以后需要亢家帮忙,亢家择日登门拜访,并无二话。 只是现在,却无法和这不孝之徒……” 魏忠贤没有理睬,亢同义的喋喋不休。 他把目光放在,已经恢复平静的亢同德身上。 “亢同德,杂家相信你。 可否给杂家说说,其中的原委。” 亢同德苦笑一声,对魏忠贤恭敬地说道。 “卑职刚才失礼,给公公赔个不是。 这样的小事,还劳公公见问,卑职实在汗颜。 其实卑职的家事挺简单的。 无非是曲沃代翼,小宗代大宗的故事,重演而已。 不幸的是卑职是曾经的大宗。” 说完这几句话。 亢同德便没有再说下去,终究是家族丑闻,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魏忠贤点点头,表示明白,也没有多问。 他最近的文化水平突飞猛进,自然知道春秋时期,晋国王室更迭的故事。 其实本朝也是有的,成祖爷朱棣也是一样的例子,而且更加鲜明,让人印象深刻。 只不过亢同德,可不敢拿出来成祖爷朱棣,做例子比较他亢家的事情。 魏忠贤明白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亢同德,你已经加入了大明皇家公司。 有些话,杂家就要和你说个明白。 其实你今天完全不用意气用事。 待你入了皇爷的法眼,这亢家还不就是你说的算。 到时候想揉圆搓扁了,这些人,还不在你的一念之间。” 魏忠贤手指向亢同义和他身后的亢家人。 亢同义隐约听见了一点,不敢说话。 “公公说的是,卑职适才孟浪了。 只是卑职的憋屈,淤积于胸十余年。 今朝遇此良机,这才放浪形骸了些。 以后卑职绝对不会那么冲动。” “理解,理解。 只是亢同义说你辱骂叔父亢嗣鼎。 会落了个不忠不孝的名义。 将来你会自绝于家族和晋商。 在杂家看来,你那便宜弟弟,说的话倒也没错。 而我朝历来以孝治天下,杂家代表皇爷,必不能用你这样的不忠不孝之辈······” 魏忠贤说到这里,亢同义大喜,亢同德大惊,姜赞堂大惊失色。 这时候亢同义敢大声说话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苍天有眼,果然辱骂长辈,没个好结果。 这个大兄说倒霉就倒霉了,幸亏自己刚才没走。 亢同义心想,自己必须再踩两下,让这大兄死无葬身之地。 他离得远,生怕魏忠贤听不清,边走边高声道。 “公公英明,识得此人真面目。 此等不忠不孝之徒。 虽有才能,然私德不修。 用之,时间久了,必坏了公公的大事。 请公公将这等不孝之徒,交于小人,送回宗祠家法从事。 至于他留下来的空缺。 公公若不嫌弃,小人不才,可以代表亢家,接下亢同德的差事,以后必尽心竭力……” 魏忠贤斜了远处亢同义一眼,有点烦躁。 杂家什么时候,允许你说话了? 此时的亢同义已经不经许可,走到了高台前十步开外。 一番子上前,拦住了亢同义。 就在亢同义还想再说话的间隙。 那个番子甩起膀子,扬起手臂。 就像是用马鞭狠狠,抽在马身上的动作是一样的。 啪的一声,亢同义没反应过来。 当番子把手掌收回去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左脸上火辣辣的疼。 后面的亢家人都吓傻了,看着番子冷笑的样子,一个屁也不敢放。 这时候亢同义才摸着,通红已经肿起来的左脸,那种灼烧感疼痛感,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亢同义看着眼前还在冷笑,蔑视自己的番子,他失去了冷静。 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打过的他,热血上脑。 下一秒,亢同义直接把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混蛋,你敢打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要杀你全家。” 冲动的话一说出口,亢同义就知道不妥,自己敢杀东厂番子吗? 这简直就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 周围的掌柜们,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他亢同义是谁? 难道他真的还有,什么不得了的隐藏身份? 亢同义刚想再开口解释,已经是来不及了。 魏忠贤冷厉的眼神,已经刮过来了。 眼神虽冷厉,魏公公的脸色却是很温和。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想杀人的先兆。 “哟哟哟,这位亢家的少爷。 杂家竟不知道你是何等身份。 冲撞了杂家,杂家的人赏你一个耳光,你就敢威胁杂家的人,还要杀他全家。 大明朝,还没有敢扬言杀东厂的人,你是独一份。 小子,你分明不把杂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呵呵呵,真是好大的狗胆。” “不是,厂公大人。 误会,误会,是小人口不择言······” 第179章 大明皇家公司新员工入职须知手册 “把他嘴给杂家堵上,捆一边去。” 魏忠贤懒得再和他掰扯。 这回亢同义终于不能说话了。 魏忠贤也对上了亢同德惊疑不定,还有点惊喜的眼神。 “唉,刚才杂家的话还没说完。 你们一个个小娃娃,急急慌慌的干什么玩意。 你亢同德也是一样,要沉得住气。 姜赞堂你是咋滴,你也要为你的好友求情说话。 唉,今天碰见的人,尽是些不懂宫里规矩的人。 要是搁杂家以前的脾气,碰到你们这种情况。 不论是非好坏,杂家一起都给你们发落了。 也是你们命好,摊着现在杂家的好脾气。 亢同德,杂家跟你说。 杂家既然许你入了皇家公司,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杂家岂有向着外人的道理。 是那亢同义说你是不忠不孝之徒。 杂家和皇爷不认同的。 杂家可没有说,你是不忠不孝之徒······” 亢同德疑惑不解,看着魏忠贤问道。 “卑职孟浪,让自己陷入窘境,也让公公为难。 还请公公给卑职指点迷津。” “嘿嘿嘿,这有啥难的。 官字两张口,说你有你就有,说你没有你就没有。 给皇家办事更是如此。 用皇爷的话来说,杂家想想。 皇爷的话怎么说来着? 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来人,呈上杂家的学习笔记来。” 魏忠贤翻着厚厚的笔记本,终于找到了崇祯这句语录的出处。 “对对对,就是这句。 你俩听杂家念啊。 这件事情,最终解释权归本司所有。 听听,多么文雅富有哲理的话。 解释权,这个词太绝了可以用来做,解释任何事情的答案。 嘿嘿嘿,杂家当时听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皇爷说的得劲。 好了,说回你的事情。 你亢家不就是小宗代大宗,东风压西风的事情嘛。 一笔写不出两个亢字。 这回杂家替你做主了,帮你风风光光杀回亢家。 到时候你就是正人君子,忠孝两全了。 你给杂家先说说,这个亢同义,你愿意杀了,还是留着?” 亢同德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心软开口道。 “回公公的话,这个亢同义还是留着吧。 毕竟他是我的族弟。 虽然奉他父亲命令一直监视我,但到底没有过多为难我。 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料,还敢大胆放权给我。” “好吧,随你心意。 不过杂家劝你一句,无毒不丈夫,将来有了麻烦,可要自己兜着。 杂家帮你,把你这便宜弟弟和他的手下拿下。 那亢家在京城的铺面产业,想必你是三指拿田螺,拿捏住了吧?” 亢同德精神一振,他已经明白魏忠贤的意思。 小宗代大宗,大宗变成了小宗。 一样的道理,这小宗一旦有了机会,还可以接着代替大宗。 一切只靠实力说话。 反正谁代替谁,都是亢家的家事,外人自然不能插手。 亢同德心中狂喜,随即又是一阵唏嘘。 人算不如天算啊。 自己十几年筹划。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在亢家卖命给仇人打工。 苦心经营的局面没有变好,也只是被亢嗣鼎,亢同义父子俩,压制得越来越死。 没有意外的话,他要被这父子俩活活压榨到老死,也没有翻盘的实力。 然而今天,一切都变了。 十几年努力,终不及魏公公今天的一句话。 权利,真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东西。 亢同德赶紧说道。 “回公公的话,卑职保证一出去。 京城的亢家就会,唯公公马首是瞻。” “好,待平了张家口的事情。 杂家会让你带着人马。 去你那平阳老家,在那亢嗣鼎面前,再干一次曲沃代翼的历史典故。” 心情难以平复的亢同德,直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他的脸上早已经涕泪交流,亢同德哽咽说道。 “今日公公助我,如同父母再造之恩。 卑职立誓,若他日卑职当上亢家家主。 愿以亢氏家族全部的资产入股,大明皇家公司。 以后卑职生是皇家公司的人,死是皇家公司的鬼。 卑职若违此誓言,神鬼共弃之。” 此时听得已经笑眯眼的魏忠贤,心里想着,这小子真上道。 魏忠贤赶紧俯身,亲自搀扶起亢同德。 “好,杂家没看错人。 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就要有你这样的大气魄。 杂家给你一个腰牌,再给你配几个番子。 你再把亢家自己的心腹,招几个进来。 这姜赞堂是你的好友,以后就当你的副手吧。 王体乾。” “卑职在。” “给亢理事一本《皇家公司新员工入职须知手册》。 里面有公司员工需要的,各种注意事项。 你俩好好看,仔细看,细细品味。 这些都是皇爷亲手编写的。 杂家敢这么说,领会了小册子的内容,就领会了皇爷的圣意。” 王体乾笑眯眯递给了,亢同德一本小黄册子。 亢同德连忙称谢,他好奇接过这本小黄册子。 册子并不厚也不大,只有薄薄的几十页,巴掌大小。 册子的扉页上,从左到右写了一行字。 《大明皇家公司新员工入职须知手册》,十几个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接着右下方有四个小字,看得亢同德怦怦心动。 “朱由检撰”。 亢同德小心收好册子,和姜赞堂站在一起,等候魏忠贤进一步的指示。 “好了,杂家就把整顿晋商的事情,都交给你俩了,好好干。 两天后,咱们朝阳门外集合。” “喏。” ······· 这世界总是要不停转动的,缺了谁都一样。 当一股清流灌入其中,沉珂在不断翻扬去除,精华在沉淀留下。 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进行。 虽然进展缓慢,却是一刻也不再停息,这就是去芜存菁。 等什么时候,大明的股股清流,形成天下大势了。 他崇祯就可以轻松了,天下之大,想去哪去哪。 想泡女人就泡女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现在嘛,他还是个劳心劳神的命。 此刻的崇祯化身五爷,在朝阳门外四号厂皇庄,做皇庄田地深化改革。 他正在给他那些帝党和内廷小太监们打造,土地联产承包制的示范区。 方便他们以后,依葫芦画瓢。 第180章 皇庄佃户们穿新衣服和崇祯斗智斗勇 四号厂皇庄这里,离崇祯灭了黄曹两家满门,已经过去五天了。 庄头村冬天的田地依然荒芜,房屋还是一水的破旧茅草屋。 可是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最难熬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虽然还是漆黑一片,却已经点点晨光熹微。 这里的人心,已经在悄然发生着改变,甚至这种悄然发生的改变,让入身其中的人们没有发现这些变化。 包括主持这种变化的崇祯,有时候也很难发现自己的成果,已经在悄然结果。 今天有一件大事情,还是发生在这个村子里。 如今唯唯诺诺的佃户们,愿意出门了,都是一水的新衣裳,大家还是往村东口的麦场集合。 不用问,这些新衣裳,都是五爷的这个新东主的功劳。 他把黄家的布匹都分给了,佃户们做衣裳做被子。 黄家除了那些金银之外,其余的粮食布匹,崇祯都以租借的方式,租金很低廉。 只是这些新衣裳,佃户们还是不舍得穿上身的。 起初一个个还是,穿着以前衣不遮体的破衣烂衫出门。 他们把那新衣服新鞋子,叠放整齐藏好,就差摆供桌上上贡了。 五爷崇祯看见了,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大为恼火。 衣服鞋子不穿出去,有何用处? 中国农民就这个德行,太节约,太有藏富意识了。 一个个穷怕了,也饿怕了。 什么好东西,不想着用,不想着吃,只想着藏起来。 勤俭节约是好事,太过分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首先就让崇祯在京畿地区,培养大批的富农中产阶级的计划,受到了很大的制约。 金子银子藏着掖着,不用也就罢了。 那样有很多财富的人毕竟少,崇祯现阶段有精力也有能力,一个个让他们吐出来花了。 魏忠贤在京城改造晋商,就是在实行豪富吐钱计划。 大明国有钱的人,实在太多,可都是保守的地主老财,不利于社会生产力的提升和发展。 崇祯要把这些人初步改造,放眼海洋,绑在他的战舰上,去追逐大航海时代的全球财富。 农商兵,农商并进,有钱之后,再大刀阔斧建立新军,这就是崇祯以后的宏观人生计划。 ······· 这么多佃户,那新衣服新鞋子也藏起来不穿。 天天穿着露屁股的破衣烂衫,在庄子里忙着平整道路,整修房屋。 还有一些半大小子和姑娘家。 家里的大人连旧衣服,也不给他们穿,担心太顽皮,把衣服穿破了。 一个个大白天都躲在被窝里,跟鬼一样不出门。 这哪成,皇城根下的老百姓就是这样的常态生活? 这种情况,崇祯实在是不能忍。 五爷崇祯很快找到王虎庄头。 虽然王虎他当了皇家农业公司小理事,可大家还是喊庄头喊惯了。 五爷告诉王虎,必须重视眼前佃户们这种穷酸过头的表现,一点也不符合他皇庄佃户的身份,新衣服必须天天穿,他要检查。 五爷让王虎带着他的庄丁,四处下命令喊话。 谁家要是再把东家下发的新衣服,放在家里供上落灰。 新衣服以后要是收成好了,东家会年年发。 你们自个也会有家有余粮,家有余钱。 这新衣服不穿身上,赶明儿就统统给收回来。 王虎的手下小伙伴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跟土匪进村祸害良家姑娘的样子,吓住了这些性子耿直的佃户。 大家只好不情不愿,穿上了一身新衣服出门干活,冬季干的活自然是崇祯五爷要求的村容村貌,不给钱但是管两顿饱饭,这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这些佃户心想,五爷大方,好在每人都发了三身新衣服,把其余两身接着供上就是。 这么泼的穿衣出门,他们的祖宗会怪罪的。 命令下达的第二天,属于四号厂皇庄的佃户们,终于有了新的样貌。 只是随之又出现了一个奇景。 佃户们每个人都是踮着脚走路,生怕磨了鞋底,有精细的人,在鞋子的外面又弄了一双草鞋套上。 谁到哪里串门,那是连坐也不敢坐的。都是站着说话。 生怕粗糙的木板凳,把簇新的裤子刮花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五爷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皇帝管得再宽,总不能管人家走路站着坐着吧,一切随他们去了。 以后随着时间的迁移,他们自然会适应越发富足的生活。 今天庄头村的佃户们,又都聚集在村口的打麦场。 因为以家庭为单位,签合同承包分田之后。 今天五爷又要给他们,一些福利。 佃户们早就知道了。 那些皇庄里的大牲口们,今天要分配给他们佃户使用了。 说是什么,这些大牲口,他们有使用权,暂时没有拥有权。 就和之前的田地一样,都是签的租赁承包合同。 甭管这权那权的,租赁承包的,佃户们真搞不懂。 他们就知道,这大牲口要进自己家门,帮自家人耕地,是好事就行。 更有一些能人直接捧着,皇庄的田地承包合同书,使劲看,拿起来透过太阳光看。 他们翻来覆去看着薄薄的合同书,跟看宝贝一样。 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什么田地承包合同书,这不就是田契嘛。 这个结论开始长了翅膀一样,在佃户们中间疯传。 渐渐的所有佃户们,看五爷的眼光都不同了,那眼睛中散发的炙热,隔大老远都能让崇祯感觉到如芒在背。 今天太阳升的老高,暖烘烘的,没有一丝风。 这样的好天气,穷人们就是肚子里没有存货,搁太阳底下晒一天暖,也是很舒服的。 不似上回,阴云密布,阴风阵阵,把人冻到骨子里,和成天挨饿的生活一样,让穷人感到绝望。 好在这样的日子,随着五爷的到来,一去不复返了。 打麦场的当中,还是那个土堆子上。 摆放着一张八仙桌,还是厚实红木的。 不用问,那都是以前曹公公和黄庄头家的家当。 村里的里正老郭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五爷和王虎。 特别是五爷,五爷才是今天的主角。 第181章 皇庄分牲口记一 此时的五爷脸上一派悠闲,其实他的工作,前几天就完成了,剩下的他不用操心。 他只是觉得今天分大牲口,场面肯定有趣好玩,才从宫里跑出来看看。 崇祯手里拿着把瓜子,还有云片、核桃、花生这些精贵的,农村看不到的零食碎嘴。 他拿着这些零食,正在逗着,老郭头家的宝贝孙子小郭头玩呢。 小郭头戴着一顶簇新的虎头帽,身上笼着件大红大绿的棉袄,脚上还穿着虎头鞋,一副年画里胖大小子的模样。 小郭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被新衣服包裹着,别提孩子看着多喜庆了。 这是五爷给弄的定制款,从城里大店铺里请老师傅做的。 老郭头一家人的衣服,都没有这孙子身上的一件衣服值钱。 小郭头是个懂规矩的孩子,他就是馋得挤眉弄眼,也没有去接五爷手里的糖果。 更远地方,其他佃户的孩子,虽然这几天吃了几顿饱饭,菜色刚退,却还是面黄肌瘦。 五爷招呼他们过来,这些孩子还是怕生怕贵人,不敢过来。 阶级的约束,是维持一个王朝秩序的必需品,崇祯无意打破这些。 此时的五爷崇祯,也是一副地主老财的打扮,身上不是棉袄就是狗皮围脖帽子。 五爷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包裹得更厚实的王承恩。 他年纪大阴气重很怕冷,除了两个鼻孔、两只眼睛露出来之外,其他地方都包裹得和粽子一样。 王虎那二愣子,敢和皇爷坐一个桌子,他王大伴可是不敢的。 那陈老六倒是识相,直接站在了土坡下面,帮着侍卫们做警戒保卫工作。 五爷看到了老郭头询问的眼神。 他抬头看看麦场上黑压压的人头,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 获得肯定答复的老郭头,用小烟袋锅子敲敲桌子,铛铛铛,声音清脆悦耳,可惜传得不远。 老郭头发现铛铛铛的声音,并不能引起一个庄上人的注意。 大家只是在下面嘻嘻哈哈,聊个不停。 “喏,给你这个。 拿着这个对着嘴巴喊,贼响亮。 五爷给俺说的。” 王虎递给老郭头 ,一个铁皮喇叭。 老郭头接过来,瞧了两下,就知道怎么用。 他用喇叭开始,对着下面佃户们嗷嗷地喊。 “别吵吵,五爷要给咱分大牲口了。 都给咱记住了,这大牲口是五爷的。 咱只有使用权,没有拥有权。 五爷是看咱们耕地辛苦,耕得又慢,把这些大牲口给咱耕地用的。 谁要是敢领回去,宰了吃肉,看见后面的庄丁了吗? 他们会把你丢进小清河里,喂王八。” 顿时下面人群中,响起几道叽叽喳喳的反驳声。 “郭叔,这哪能呢? 摊上五爷这样好的东家,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报啊,哪能不珍惜?” “锅头,你放心,俺饿着渴着,也不能这大牲口渴着饿着。” “老郭头,放心吧,俺一家子挤一个屋睡,让牲口睡另一个屋。 保证那牲口风不打头,雨不打脸。” “村里的二流子,上次都让五爷的手下收拾服帖了,现在谁还敢出来作妖?” 听着下面的佃户一连串的保证,五爷感觉挺高兴。 这些佃户的精神状态,比之他刚进村的时候强太多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明老百姓藏在骨子里的乐观积极,被他一点点引诱出来了。 老郭头吧嗒了一口旱烟,浓重的烟雾瞬间缭绕,呛得站在桌腿边上的,小郭头直咳嗽。 五爷也是皱了皱眉。 王虎看到了,劈手夺过老郭头的旱烟袋锅子,低声呵斥。 “老郭头,没点眼力见。 以后贵人面前,少抽你那呛死人的旱烟。” 老郭头咂吧嘴,心中空落落的。 被一个毛头小子训斥,他心里有点不舒服,转头对着下面佃户,来了一场更猛烈的输出。 “都听清楚了,俺老汉只讲一遍。 谁听不清,回家找你老娘问去。 五口以下的小户人家,能摊一头顶用的牲口。 领马领牛,随各人的心意。 各家当家的都麻溜出来。 人人分等级,排号,一个个上前挑。 牛马大牲口分等级,不排号,等着被挑。” 老郭头说到这里,下面有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对啊。 郭叔,咋滴? 这牲口比咱佃户,可要金贵多了。 哪有您老这样的分配方法? 侄子说句公道话,应该让牲口挑人,哪有让人挑牲口的道理。 把这些大牲口都给请过来,它们看咱们谁顺眼,就跟着谁。 怎么样啊? 嘿嘿嘿。 您老这样的分法,简直胡闹。 这不是戏文里面说的,乾坤颠倒,倒反天罡嘛?”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哄笑声,什么地方也少不了这样的机灵鬼。 五爷崇祯也是跟着笑,他并不烦这样的机灵鬼和显眼包。 这些天五爷和他们这些佃户相熟惯了。 这些佃户也知道了东家的脾性。 所以才敢有这样冒头的小伙后生,敢拿里正开玩笑。 “你们记一下,皇庄附近的百姓,知识消息的来源主要是靠社戏,以后要注意这一点。” 五爷悄悄跟后面站了,一排的内书堂学生说话。 这些学生都是,小内侍和兵仗局工匠的孩子。 大约有一百多名,今天有十五名跟着崇祯。 其余人则是在,别的村子里负责登记分牲口。 学生们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记这个? 可皇爷让他们记,他们就记,晚上回宫后,皇爷会给他们讲的。 老郭头本来就性子急,这回在东家面前竟然跌了份。 被一个本村的后生嘲笑奚落。 老郭头当即就急眼了。 “二柱子,你这混球,敢在老汉面前扯你娘的骚。 听了几天狐村野戏,让那戏子勾了魂,你就以为你是个正经读书人了。 老汉告诉你,你这小王八犊子。 什么时候投胎转生成,牛马这样的大牲口。 什么时候这些牲口,再挑人。” 众人一阵哄笑。 “二柱子他爹。 你给俺把你那混账小子,踢到外面去。”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中年汉子,他拉住了自家要蹦跳的婆娘,一脸羞愧地说道。 第182章 老郭头不简单,会帮崇祯笼人心 “好嘞,老弟这就打他给您出气。 郭老哥,实在对不住。 这小兔崽子让他娘给惯坏了,您老先消消气。 二柱子,看老子今天不踢死你算逑。 成天给老子,丢人现眼的兔崽子。 站那别动,动一下,老子把你揍得下不了炕。” 那二柱子是个机灵鬼,哪能真听他爹的话,一动不动地挺着挨揍。 在二柱子看来,一动不动的那种,就是棒槌。 于是二柱子不等,他爹气急败坏地跑来。 来薅他的脖颈,他早一步就窜了出去,一溜烟跑个没影。 二柱子边跑边喊,让他娘给他准备晚上留点吃的。 他爹这回生气太厉害,估计他一天都回不去了。 这样父子俩你追我逃的场面,惹得笑点低的佃户们哈哈大笑。 崇祯边上站着的杨时化,摇头晃脑道。 “小杖受大杖走,此地百姓有上古先贤的淳朴之风。” 崇祯看了看杨时化,有些好笑。 这就是你杨时化,理解的“小杖受大杖走。” 人家曾子,是这个意思吗? 那二柱子分明连小杖受,都不愿意。 谈什么先贤之风? 那二柱子就是个滑头鬼。 不过到底杨时化,是夸自己治理百姓有方。 就全当这家伙说的,就是对的。 说起来杨时化,自从常伴崇祯左右。 这家伙这些天的变化也是不小。 从端门死谏,到强迫随驾,再到皇帝亲随。 杨时化给崇祯五爷打下手治理农庄,也就是七八天的功夫。 给事中的活也不回去干了,已经耗在崇祯身边了。 不能说彻底变成了崇祯的死忠粉,可也没有化身杨怼怼。 杨时化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成了崇祯想要的言官模样。 不添堵的同时,还能随时为崇祯,一些出格的举动,做出一些合理合规的解释背书。 比如现在,他说二柱子的行为,就很符合儒家的经典礼仪。 看来这言官都是属猫的,傲娇与偏见得很,平日少了接触,自然一个个炸刺。 撸猫撸习惯了,自然这猫也就乖啦。 …… 老郭头摇摇头,接着说道。 “今天这事情和,之前的分田分布匹一样重要。 大家一定要记住,自己的等级和号数。 就像记住自家婆娘的内里,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黄四爷家的布匹,做出来的衣服可都是高级货。” 众人又是,一阵愉快的哄笑。 这几天他们的生活如坠云端,活得太滋润了。 一切改变都源于,五爷酿造的黄家满门血案。 五爷改变了以前的征收米粒银的比例,跟每一家佃户,都签了包产租赁合同。 佃租从一九分二八分,直接降到了五五分。 打三皇五帝起,就没见过有地主降佃租的。 而且五爷还说了,皇庄里他说的算。 以后只要他五爷在,就是这个比例,种的越多收的越多。 五爷还把皇庄的农具,全部租借给佃户。 把曹黄两家粮食布匹全部分发下去,当然,也都是租借,签了合同的。 只是这么多租借的金额,都是微乎其微的,算是象征性征收一点。 崇祯自然不是做慈善,他只是希望自己治下的民众不要太愚昧。 他只是不想白给,白给会让人不珍惜。会把皇庄的佃户们,养成了刁民。 自己是想把,百姓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方便后续的改革。 却不想养出一批,好吃懒做的窝囊废。 对于佃户来说,五爷干得最仁义的事情。 就是把多年以来,佃户们拖欠曹黄两家的高利贷。 那些驴打滚的借条,逼着人卖儿卖女的借条。 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一个干净。 五爷说了,一堆烂债,他也懒得催讨。 索性让你们佃户,无债一身轻。 以后好好轻装上阵,跟着五爷开创美好的明天。 五爷说话文绉绉的,偏偏也不像镇上的说书先生,那样之乎者也的。 五爷说的话都是白话,可偏偏听起来挺高深莫测的。 据说,那天烧欠条的时候。 小小的木箱子里,火光冲天。 映红了每个佃户的脸庞,也红了他们的心肠。 许多男人女人老人,都哭了,还有的当场跑到村外面的坟头上,哭了一整天。 …… 还是老郭头接着说。 “老汉再说一遍,听到叫号就去挑,不要耽误功夫。 冬天天短夜长,人多牲口多。 这味道实在难闻。 老汉可不想让五爷在这里,陪着你们受罪到天黑。 这第一等牛马大牲口,都在这土坡后面的老榆树底下。” 终于到了关键时候。 各家当家不当家的,都涌了上来。 大家围着土坡,也不敢太靠近八仙桌,因为还有陈老六,这样的庄丁帮闲盯着。 好几个人都叫道。 “都知道了,就赶紧分吧。” “你这老郭头,真是啰里吧嗦的,你少说两句。 东家就不会,在这里多喝风。” 老郭头一听来劲了,也不坐着了。 他直接爬到椅子上,不高的个子才能看全下面的人群。。 他高声叫道。 “别着忙,你们慌慌个甚。 越是这个时候,老汉就越要说两句。 让你们这些榆木脑袋,知道是领了谁的恩典? 咱们分包了田地,周围独一份的五五分成,明年谁家也不会饿死人。 又分了衣裳,今天又给分配了牛马。 这些到底,是谁的恩典呀?” 听了老郭头的话,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无数的声音说道。 “是五爷的恩典。” 这一下,倒是把旁边,看热闹的崇祯五爷,给弄了个措手不及。 他想站起来谦虚两句。 老郭头没给他机会,接着添油加醋,趁热打铁地说道。 “这些个大牲口牵回去,估计冬天也不是个闲,来年春天会更忙。 见天个拉车、推磨、耕地、送柴火的。 这些活计,以前可都是靠咱人力,自个硬扛的。 可没有什么人,怜惜咱这样的下贱佃户。 现如今,有了牲口出力,也要知道爱惜些牲口才是。 更要知道这些牲口,是从哪里来的。 大家分包了牲口和粮食、田地、衣服。 这些东西,都是东家赊给咱的,可几乎和白给,没什么两样。 咱这样的庄户人家,可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能忘本。” 第183章 皇庄分牲口记二 崇祯听了,觉得这老郭头挺有说话艺术的。 说什么话都没有忘了,他五爷是根本,时刻想着为他收拢人心。 老郭头年轻的时候,说不定在外面闯荡过江湖。 要不是看老郭头年纪大了,说不定他就让老郭头在王虎上面了。 …… 下面又有许多声音回答道。 “那哪能呢? 俺们不是那样的人。” 老郭头放下喇叭。 说道:“那好,现在分吧。 有请咱五爷家的女眷曹姨娘,给咱叫号。” 说罢,他撩起直缀,跳下地来。 随即侧身弯腰,恭恭敬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女史曹静照一直,在后面静候。 她就站在那些内廷学生旁边。 严格来说,她现在也是内书堂在职深造的学生。 很荣幸地成为崇祯皇帝,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女学生。 女仆、御姐、学生妹,这些岛国爱情教育片中的buffer,曹静照几乎都叠满了。 她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人,而是崇祯想家的一个路标。 此时曹静照手里,拿着一块简易黑板,不用问这也是崇祯的杰作。 这黑板粉笔估计是穿越者,最容易发明的东西。 无非就是一块用黑漆黑墨,涂抹匀糊的木板。 再就是熟白石灰添点黏土,风干后弄成手指粗细的粉笔。 曹静照看了一眼五爷,那神情是在请示他,自己是否可以站出来? 崇祯五爷矜持地点点头,男人就是这样,自家女人但凡有点出息,总是患得患失的。 曹静照一身粉装,这才哒哒哒迈开腿,闪亮登场。 人靠衣裳马靠鞍,何况曹静照本身就是丽质天生。 她这一凤凰闪亮登场,映衬得周围村姑更像山鸡。 别说什么越是穷乡僻壤越出美人。 这样的光景,农村的百姓,营养都跟不上。 一些少女估计,连一口好牙也没有,怎么能美丽呢? 要是还犟着,这样的村里,有国色天香,天生丽质。 那肯定是志怪小说看多了,想见狐狸精了。 曹静照提着黑板,叫第一号。 这号码数都是打乱来的,也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第一号巧了,是赵寡妇。 赵寡妇家只有母子两人,儿子只有七八岁,是她唯一的指望。 刚才大家热闹涌上前的时候,她就站在最后面,习惯性地不去凑热闹。 她家大伯子想笑嘻嘻凑上前,替她家领了那牲口号码。 结果就是被陈老六一个耳刮子,扇得原地转了个圈。 那大伯子捂着脸,屁也不敢放。 对着凶神恶煞的陈老六,他能说什么,对方根本就不讲理啊。 他只能溜了。 乡下农村陋俗很多,自古就有吃绝户的传统。 赵寡妇还有一个没成年的儿子,可以依靠。 就这样还被叔伯家欺负得死死的。 原因也是他那儿子,未成年只有七八岁。 明朝的医疗条件堪忧,小儿夭折率极高。 皇室还经常夭折孩童,何况是民间了。 那是一场风寒感冒过去,活泼可爱的孩子,转眼间说没就没了。 赵寡妇怯懦地看着,点她名字的曹静照。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挑选大牲口的人。 她身后有一个扎着总角,瘦弱的小男孩。 男孩紧紧抓着他娘的裤子不松手,眼神中也尽是防备和害怕。 赵寡妇举起双手,连连摇动,说道。 “曹姨娘,奴家是个不祥之人。 当不得第一个挑选牲口的人。 而且俺家里没有男劳力,大牲口奴家用不了,白搭了。 奴家这回就不要了。 还是把牲口紧着,人口多的人家为好。” 崇祯在旁边开口了。 “不行,每家都得要。 大小牲口总得有一个,大牲口要不了,小牲口你总能用得了吧。 别再多说话了,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这话,我五爷说的。 去吧,去那老榆树底下,挑一头小毛驴吧。” 崇祯的发话,打消了赵寡妇的顾虑。 也打消了一些人的非分之想。 “奴家谢五爷恩典。” 赵寡妇朝着五爷施礼,然后去土坡后面的老榆树底下,去挑牲口了。 没多大会儿,她就牵来了一头一岁半的小母驴,很温顺。 她能摆弄得了,果然和五爷说的一样。 第二个号,被叫到的就是老郭头。 老郭头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叫到他,赶紧推辞起来。 直说自己是里正,在五爷面前还是要以公事为重。 等大家都挑完了,剩下什么就给自己就是。 五爷笑笑,不以为许。 王虎劝他赶紧挑,不要耽误了功夫。 皇庄的大牲口都是好样的,拖到后面挑的人,也吃不了大亏。 老郭头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安心去老槐树底下瞅瞅。 老郭头虽是里正,家里其实也没有大牲口。 一时间不知道,该挑哪个才好。 不过他年纪大,有的是相熟的老伙计。 以前在皇庄里就是负责,看大牲口的老孙头。 要他去牵,那匹蒙古青骒马。 老郭头就牵过来,交给他老伴看管。 他老伴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青骒马油光铮亮的马背,不住嘴地念咕。 “真是一头好牲口,也没儿马那样大的脾气。 回家喂第一顿的时候,俺一定要咬牙多掺点豆饼。 还要搅和五六个鸡子。 不然这马儿非得掉膘……” 老郭头没理这些。 他背着手回到八仙桌这里,继续坐下,再看别人分。 好巧不巧,第三个被叫号的就是老孙头。 这是养大牲口的行家,众人都想看看他会挑个什么样的牲口。 老孙头一听,叫到他的名字,就大步流星跑到老榆树底下。 他没挑那黑缎色的大黑牛,也没挑那高头的骟马。 而是挑中了一个栗色小儿马,那马性子烈,被拴在那儿一直不老实。 不管不顾的踢踢这儿,咬咬那儿。 大家都看出来那是一个刺头。 二柱子此刻又回来了,站在人群中,叫道。 “瞅这老孙头,挑了一匹烈马。 那是能干农活的呀?” 二柱子叫完声,没有挪步,他知道他老子这会儿,没功夫搭理他。 俩口子正支着耳朵等着叫号呢,生怕错过去,就没了他家的份了。 第184章 皇庄分牲口记三 老孙头笑骂道。 “真是个欠揍的兔崽子,老孙头也是你能叫的。 你该叫爷爷才是。 你这毛孩子知道什么?! 这马可是一匹好马,只是还没长开,你们瞧不出毛窍来。 等过个一年半载,俺精心摆弄好了。 你们再看看它的不一样,也好知道俺老孙头的本事。 二柱子你个孙子,让你今天开开眼界,看看你孙爷爷的手段。” 老孙头一个鹞子翻身。 竟和一个鞑子骑手,一样身法灵活。 他直接飞到了,栗色公马的光背上。 这个利落出彩的动作,引起了下面人的喝彩声。 可惜的是,和大多数虎头蛇尾的吹牛皮一样。 老孙头除了这个利索上马的动作之外,就没有后续了,他趴在马背上显得很老实,再没有花哨的动作了。 没有马鞍马镫,骑得还是一头烈马,老孙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气定神闲。 他的额头渐渐冒出了汗珠。 不知是活动大发了,还是被吓得。 栗色公马好久没有被人骑过,在这麦场里乱跑。 佃户们围成一圈,远远地看着热闹。 栗色小儿马到底是冲不出去,只能在人们围成的圈里,一圈一圈的转。 二柱子这时候,又开始冒头阴阳怪气了。 “孙爷爷,您真是俺爷爷。 哟,这是怎么了,在马背上贴的那么紧,这是人马合一了吗? 可惜俺亲爷爷死得早,您可要加小心。 这小儿马精力旺着呢。 说不得,要带着您老转好几圈,转上一上午呢。 您老悠着点,可别——看看掉下来两瓣屁股摔成四瓣!” 二柱子说得洋洋得意,惹得一边的姑娘小媳妇偷笑不已。 二柱子心花怒放,正想再说一些更过分的俏皮话。 可惜他得意过了头,忘了自己的克星就在附近,还悄然到了他身后。 二柱子看着花儿姑娘,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 冷不防,一只老虎钳一样的大手,从他的后面伸了过来。 下一刻,那只大手,已经扭住了二柱子的耳朵。 二柱子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熟悉手感,就明白今天在劫难逃。 果然,二柱子自家屁股上,遭受了连环暴击。 那二柱子他爹,一边猛踢儿子的屁股,一边嘴里使劲骂着。 “你个兔崽子,老子看你往哪跑。 天天给老子惹麻烦,老子今天找根荆条抽断了,非得给你个教训不可······” “他爹,这可使不得啊。 你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抽个好歹······” 后面说话的是二柱子他娘,早早就过来护崽了。 …… 老孙头这会儿,确实像二柱子说的那样,已经不再说话。 也没法再看二柱子,他们一家上演全武行。 这时候的老孙头,已经有点骑虎难下,自身难保了。 他确实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小儿马的实力。 栗色小儿马也是一个聪明的马,它发觉一圈圈转圈。 并不能把身上的老人甩下马来,它就立刻改变了策略。 小儿马停在原地,开始狂蹦乱跳。 身体使劲上下摆动,嗯,像后世坐海盗船一样,能很快把人颠吐的那种。 小儿马还用两个后蹄,不停往后踢。 之前用石墩压得结实的地面。 被它重新刨的泥土飞扬,搞得和战场厮杀一样。 崇祯五爷还在土坡上看着呢,看到这样的情形,感到有趣的同时。 也让身边懂骑术的侍卫上前,真有什么危险,伺机搭一把手。 因为他也看出来,老孙头的色厉内荏,估计很快老孙头就会精力不足,从小儿马的背上下来。 怎么下来的? 还用说,肯定是屁股先着地。 老孙头吓得两只手,使劲揪着鬃毛。 刚才他还夸小儿马的鬃毛,修剪得整齐呢,现在也不夸了,只恨那鬃毛修剪得太短,不够自己两只手抓的。 他的脸吓得和远处,地里的白雪一样煞白。 小儿马原地狂蹦乱跳一会,又带着老孙头绕场狂奔。 这会儿它的气势起来了,速度也提了起来,颇有种重骑兵冲锋陷阵的架势。 几十个人上前,也是堵它不住,被它左冲右突,迂回突进。 冲了个稀里哗啦,几十人抱头鼠窜,各找各妈。 “是匹好马?”崇祯不确定,他只是觉得小儿马挺闹腾的,不确定是不是好马。 所以问了一下,旁边的田尔耕。 这边伴驾的人里面也就是,他田尔耕是一个像样的武官了。 前文提到过,锦衣卫抓到了建奴的探子王先生和苏尔察。 代指挥使田尔耕并没有和东厂的魏忠贤汇报通气。 而是带着人犯,直接来到四号厂皇庄,来找崇祯报喜。 厂卫一体,以前都是锦衣卫唯东厂马首是瞻,那都是因为以前的皇帝,更亲近太监。 明朝的历史就是这样,厂卫的历史也是这样。 皇帝亲近谁,就是谁压另一方一头,不存在厂卫之间,名义上谁隶属谁的关系。 如今的崇祯一碗水端平,起码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 田尔耕自然想锦衣卫的功劳,就是锦衣卫的功劳,不想被东厂分走。 这时候的田尔耕,已经来了一会了,只是崇祯关注着下面的分牲口。 他就没急着提,古代的工作生活都是慢节奏的。 更何况建奴的探子,被一锅端,也不怕走漏了风声。 他不提,崇祯也不问。 君臣两人默契地一起看下方的热闹。 现在崇祯问他马是不是好马,正好是个凑趣的时机。 田尔耕自然地赶紧回答。 “回五爷的话,那栗色公马确实是好马。 只是卑职没有相中,马的性子不太好。 虽是好马,不过用在军阵之中,当个战马,却是不大妥当。” “那是为何?”崇祯有点不解。 “此马没有·····去势。” 田尔耕艰难地说了一句话。 他没敢好奇地去看一眼旁边的王承恩,而是接着说道。 “战马不仅要马匹神骏,更要的是它的服从性。 一两匹这样性子烈的公马。 进了战马的队列中,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昔日元朝纵横天下的轻骑兵,所骑战马,大都是脾性温顺的母马。” 第185章 皇庄分牲口记四 “母马数量不足,才会用骟马补齐数量。 公马若不去势,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可以当种马了,这个小儿马还不够格。 鞑子的轻骑兵,一人双骑或者三骑,长途奔袭可以千里不带粮草。 除了平日里,可以走到哪抢到哪之外,饿了渴了。 还有一个法子。 就是可以喝马奶······” 崇祯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小儿马长大了,只适合领兵的将军单独骑,不适合入骑兵行列,除非骟了。 可将军骑的马,更是一等一的好马。 这样的栗色小儿马,还入不得一般将军的法眼。 最多一个把总,可能会凑乎着骑骑栗色小儿马。 所以这小儿马,在老孙头这里是个宝。 在田尔耕眼里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小儿马进了军营,只有一个结局。 那就只能骟了,才能当战马。 崇祯听着田尔耕的话,对下面的栗色小儿马兴趣大减。 刚才说实话,他还想横刀夺爱呢。 这边两人说话的功夫。 下边老孙头年老体衰,再折腾了半会。 到底是被小儿马摔下地来。 没了背上那一百多斤的负重,小儿马更加欢快。 它猛地直起身来,亮出两只前蹄,吓退过来要锁它脖子的两人。 随即小儿马冲出人群,一溜烟向西而去。 这小儿马是牲口中最会跑的了,其他家的牲口还是撵不上的。 好在还有外围的侍卫,两个侍卫骑马不紧不慢地撵了上去。 老孙头躺在地上没有缓过来,老半天起不来。 他也不敢起来,生怕起岔气了,自己更难受。 看着浑身新衣服变得不成样子,弄得灰头土脸的老孙头,佃户们来了兴趣。 庄头村里有的是,二柱子这样调皮的人。 大家围拢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地打趣。 “老孙头,你不是成天说。 你在皇庄里,什么牲口都能拿下,就是那些战马,也听你这个马倌的话。 怎么这会子在地上了?” “就是就是。 到底是地上比马上舒坦。 老孙头看着躺在地上,其实别提多得意了。 他就是舒服的,也不怕冷。” 这边有人奚落,还是有几个心善的人,忙跑过去扶老孙头起来。 帮他拍掉粘在衣服上的灰土,好好的棉布衣服,不能糟践了。 有人问老孙头,哪里摔疼了。 赶紧到五爷那边看看。 五爷这会儿,身边可是有宫中过来随侍的御医。 也不知道五爷是宫中哪位贵人,竟然能够有御医常伴身侧。 有些人也许隐隐猜到了,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天方夜谭。 这不成戏文里,唱得了吗? 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事。 五爷脾气好,众人求求情,肯定让那山羊胡子的御医过来给你看看。 老孙头站起身来,摆摆手,连说不用。 自家身子骨皮实,命也硬。 可用不上金贵的御医诊治,平白折了寿。 他只是念咕着,他的那匹宝贝栗色小儿马。 “小犊子,等回来非狠狠揍他不可。 来来来,不用御医他老人家。 你过来受累,给俺揉揉。 这犊子玩意,还不认主······哎呦,轻点,再轻点。 不行,俺还是找隔壁村里的药匣子老王,给俺来一贴膏药······” 崇祯在土坡上看得清楚,招呼御医过去看看。 那御医老大不乐意,不过不敢违背旨意的他,还是仙气飘飘地过来了。 御医的到来,把个老孙头弄得手足无措,憋的老脸通红。 他拒绝接受都挺不好受,最后还是恭恭敬敬接受了御医的诊治。 两个侍卫骑着骏马,很快就把栗色小儿马追了回来。 一番追逐战,侍卫骑的两匹战马连个响鼻也没打,很气定神闲。 小儿马夹在中间,早已经是气喘吁吁,背上大汗淋漓。 早没了刚才,大杀四方的风采。 可见一山更比一山高,一马更比一马强,和真正的战马比,小儿马也就比骡子强那么一丢丢。 老孙头说到做到,说揍这个犊子就要揍这个犊子。 他气冲冲跑到柴垛子边上。 忘了介绍,崇祯已经允许附近的佃户,可以去山上随意砍柴取暖,只要别把大树砍死就成。 这又是一项善政,要是曹太监在的时候,那是要封山的,谁敢偷摸上山砍柴,发现了打死勿论。 至于冻死人的事,他曹太监管你去死。 曹太监的做法,也是当今官僚地主的做法。 老孙头抽根棒子,谢过侍卫。 接过小儿马的嚼子,一手抡起木棒就要下狠手打。。 只是棒子抡到了一半,却是转眼扔到地上。 老孙头还是牵走了小儿马,一人一马都是垂头丧气的。 老孙头是不舍得打憋着气。 小儿马是被两匹战马,给欺负得没了脾气。 老孙头的插曲过后,继续分大牲口。 各家都分了称心的牲口,二柱子他爹娘也牵了一匹大黑骡子。 热热闹闹的场景还在继续,崇祯在土坡上却是问起田尔耕的来意。 不穿龙袍,不在紫禁城待着的他,讲究的就是一个随意。 崇祯把小郭头放下,交给了老郭头。 老郭头会意,扯着还不明所以的王虎,走下了土坡。 两人开始维持下面,渐渐有点杂乱的场面。 土坡上的人,就只剩下了崇祯的人了。 崇祯示意田尔耕坐下回话,随手抓起一把熟花生,放在了田尔耕的手里。 捧着御赐的熟花生,田尔耕有点懵。 不过转瞬他就恢复如常,跟着崇祯一起剥起了花生吃。 “说吧,都是自己人。 现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别太正式,捡重要的说。 我在这里讲究的,就是随意一些。 杨时化杨爱卿,这几天随驾。 也知道了我的脾性,他不会乱说的。” 听着崇祯没有自称“朕”,田尔耕也就很自然地叫起了五爷。 “五爷,卑职的手下百户卢剑星,在查抄介休会馆的时候。 抓到了大鱼,那范家的人真是胆大,竟然敢窝藏建奴的探子。” “嗯,正常现象。 卢剑星是吧,朕记得他。 上次还是个总旗呢,你提拔的? 让他好好干,还有他的两个兄弟。 叫沈炼,靳一川是吧?” 第186章 锦衣卫情报战剑指盛京 田尔耕表面笑嘻嘻,时不时点头应和崇祯两句。 实际上心里已经大惊。 好家伙,这卢剑星背景这么深,果然没错,是皇上的亲信中的亲信。 皇上连他两个把兄弟的名字,都知道。卢剑星这嘴还挺严实,甭管田某平日里,如何旁敲侧击,他都是装傻充愣,一脸茫然。 啧啧啧,锦衣卫有的是人才,田某的一双慧眼都不够用了。 以后还要好生亲近一下,这兄弟仨。 崇祯不知道田尔耕的想法,就是知道了,也只能一笑了之。 崇祯总不能拍着田尔耕的肩膀,问他。 “兄台,你没有看过电影《绣春刀》吗?” 在崇祯心里,卢剑星三兄弟,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最在意的是三兄弟的名字。 有了这三兄弟,也许崇祯生活在明代,却总觉得自己离原来的旧时空,也并不遥远。 按说崇祯应该早就可以接见,卢剑星他们三兄弟了。 可崇祯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有意无意总是和他哥仨若即若离。 崇祯吃了一颗花生米,接着说。 “建奴喜欢用间,已经不稀奇了。 辽东那些大城市,是怎么打下来的。 市井说书听书的小民都知道了。 别说是他们建奴用铁与血,用人头打下来的。 八旗的勇猛,朕承认。 一个武装强盗集团,初期都很勇猛。 可要是硬刚坚城巨炮,他们身披三四层重甲,也是白搭。 那建奴,哪次不是假扮商队难民,混入城中做内应。 要么就是用间,引诱我大明忠君爱国的守将投诚。 王化贞头一次那么相信,一个武将孙得功。 没想到那厮竟是个二五仔,哈哈哈。 这东林党大佬的脸,都让他丢尽了,幸亏朕还想着他,把他从狱里提出来,一刀咔嚓了,省得他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 唉,可怜朕这百万辽东子民,让十几万建奴快祸祸完了。 朕就想不明白,建奴一招鲜吃遍天,辽东镇的官兵,就不能换换脑子去应对。” “守住坚城,朕以后有条件,火器没发生质变改革之前。 把辽西那长廊,统统种满西方的棱堡,弄成堡垒战术。 让他们建奴见识一下,十七世纪大明的基建狂魔。 要是指着他们那些有数的八旗子弟兵。 什么巴图鲁、巴牙喇、白甲兵、红甲兵的,一个个冲上去硬啃,那些坚城。 那老奴和皇太极的底裤,都要赔光。 还有大明的辽东镇兵马,只要一和建奴打仗。 哪次不是,优秀的运输大队大队长? 所以不要惊讶,京城里面有建奴的探子。” “你们锦衣卫在情报收集上,要做到的就是,寇可往我亦可往。 现在老奴的杀戮汉民政策,已经取消。 皇太极开始重用汉官,对汉民采取怀柔政策。 这对咱们也是一个好消息,方便你们潜入辽东各地了。 什么时候盛京那边,也有咱锦衣卫的探子,时不时传递回建奴的情报。 让朕对于建奴不是瞎子聋子,朕就龙颜大悦了。 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说了也没用。” “那些建奴的探子都招了什么。 朕的京师,他们都知道什么秘密了? 朕的大内,他们又都渗透到了哪里? 还有,他们知道朕最近,要搞晋商八大家了吗?” 田尔耕想了想,开始回答崇祯的话。 “回五爷。 据探子的头目,就是那王先生所说。 他们这支探子队伍,是今年五月份进京的。 走的是张家口的商队路线,伪装成范家的驼队进京。 王先生的身份是范家的一名账房先生。 苏尔察的身份是范家的一名护院教头。 前阵子,那王先生已经将,五爷这么多天的布置和策略。 写成条陈,都用那海东青,传回了建奴的盛京。 想那皇太极已经大概,了解了五爷。” “都传回给盛京那边,什么了? 真还别说,这盛京叫起来,比沈阳气派多了。” “条陈大概的内容就是。 赦魏忠贤以下,包括卑职等阉党的罪过,改阉党为帝党。 成立军机处。 升袁可立大人为鲁豫总督,节制登莱,东江两镇兵马。 升孙承宗大人为四镇总督,节制除京营兵马之外的其余边镇兵马。 至于后面陛下任命的,袁崇焕和孙洪陈卢四位大人。 还有最近的大明皇家公司,和整顿晋商之事。 那王先生还没有来得及,传出消息。” 崇祯这回不想冷笑,也只能冷笑了。 “瞧瞧,朕这固若金汤的京城,真真是固若金汤。 九门提督,顺天府衙门,五城兵马司,上百门红衣大炮,还有十几万的京营。 再加上你们厂卫和大内侍卫,南海子净军…… 满打满算有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吧。 可这固若金汤,真就是纸面上的固若金汤。 要不是朕想查查这晋商,搂草打兔子打着了建奴的探子。 再给你们十年时间,你们也发现不了建奴探子的踪迹。 不是没那能力,而是根本没那心。 朕还真不如,敞开京城的九大门,欢迎四方来客呢。 朕的大明,朕的京城。 啧啧啧。 真真就是一个筛子。 哼,连筛子都不如。 都是一群摆设,还不如没有你们。” 田尔耕坐在边上,可受不住崇祯这样的牢骚和责骂。 他急忙跪下,口称臣有罪,臣该死。 崇祯看了一眼,在地上跪着不起的田尔耕,心里有点腻味。 “起来吧,朕就是说说。 朕知道不是,你锦衣卫一家的问题。 别学着外面的大臣们。 朕一抛出来一个问题。 都不想着解决问题,只是一跪了之。 口中连称有罪,实际上就是推诿踢皮球,把难题都交给朕来处理。 京城防务问题,根深蒂固,积重难返,从根子里就烂了。 你跪在这里,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又不是你锦衣卫一家的问题。 国朝承平已久,那些权贵勋戚只知道一味享乐索取,哪里还知道什么正经工作。 也就是你们厂卫,会把朕念叨的事情,放在心上。” 田尔耕哽咽道。 “陛下,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何劳陛下如此看重夸赞·····” 第187章 筛子,到处都是筛子 “朕只是说一些感慨的话,还把你说伤感了。 把那眼泪收收。 朕的二品武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说正事吧。 那有关于朕的情报。 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那王先生说了吗?” “回陛下的话,那王先生说了。 他总共有两个消息来源。 一个是城北浣衣局。 另一个是原信王府留守人员。” “哦? 竟然是这两个地方。” 不得不说,崇祯感到有点意外。 他原以为是晋商,后面的晋党官员。 比如那个给他,印象很深的王守履泄露的。 没想到漏洞出在自己这边。 那个浣衣局,是原先内廷二十四局,唯一在皇城外面的机构。 是发配年老色衰的宫女和老内侍的地方。 客氏临死前,最后待着的地方就是浣衣局。 由于浣衣局在皇城外,确实是容易被人渗透。 另一个原信王府,自己的潜邸。 那真是自己灯下黑,崇祯自己都没注意到。 不过那里能够了解的消息有限,都是他当皇帝以前,穿越之前的事情。 影响不了现在的大局,还有可能给敌人误导。 “说吧,总共有多少人牵连其中。 要是没有超过百人。 你做主,都给报个暴毙吧。 省得曝出来,丢皇家的脸面。” “喏。”田尔耕虽答应下来,却是面有难色,犹豫不决。 “说吧,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圣明莫过天子,陛下英明。 其实那浣衣局中的人。 并没有主动给那王先生提供情报。 是那王先生通过范家,每天送往浣衣局的皂角等货物清单中。 自己推断出来陛下行踪的。 前些日子,陛下在德胜门送别孙承宗老大人,就任四镇总督的时候。 早早就有建奴的探子,在那附近埋伏好了。 原因就是那王先生查看了,前几天范家的账本册。 他发现那天送往,浣衣局的名贵高档洗衣皂角等物品,明显增多。 而且管事的太监催得很急,要让范家铺子加班加点地出货。 宫中送来大批御制衣物,急需清洗,要是到点供应不上,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那王先生再联系到,高阳的孙承宗已经到京。 很快就推断出了,陛下近日的去向。 还有这次陛下早出晚归,去皇庄的事情。 虽然陛下便装,行踪隐蔽。 但毕竟随行人数太多。 一旦被有心人看见留意住。 只要连着观察几天,很容易就能推测出陛下的身份。 还有那信王府的留守老太监。 也是被人灌了几杯酒,就糊涂虫上脑。 信口开河,说起来陛下小时候的事。” “唉,这建奴的聪明人,何其多呀。 朕就想不到这些小事,他能推断出朕那么多事情。 你们锦衣卫,可以做到吗?” 田尔耕低头做羞愧状,随即回答道。 “回陛下,臣惭愧,锦衣卫暂时还做不到。” “嗯,你这态度还算诚恳,以后知耻后勇吧。 那浣衣局情有可原,毕竟平常人也不知道建奴探子的厉害,而且这里面还有范家做遮掩,他们暂不处置。 王大伴,让司礼监出面整顿一下,提高防范意识。 至于那老太监,念在是个潜邸老人,留个全尸吧。” “奴婢遵旨。” “这个王先生,肯定是汉人。 还是咱汉人聪明啊。 咱汉人打仗也许,不是各个都行。 玩心眼子,却是谁也玩不过咱汉人,就是那皇太极,也不行。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 这王先生,看你的报告里,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是的,陛下。 他是万历十四年出生,原籍就是沈阳左卫人。 老奴攻陷沈阳后,他就入籍八旗正红旗了。 现在那王先生是四十一岁。” 田尔耕没弄懂,皇上觉得这探子头目的年龄,有什么好奇怪的。 四十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 经验、阅历、反应意识,都到达了巅峰。 好好把握住,是最容易出成绩的时候。 崇祯看到田尔耕这样的特务头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意思。 他禁不住摇摇头,随即脱口而出,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 “橘生淮北则为枳,橘生淮南则为橘。 爱卿,人才在大明这里,有点水土不服啊。” 田尔耕恍然大悟。 是啊,这王先生的手腕和能力。 要是放在论资排辈严重,拉帮结派严重,官僚重叠冗余严重的大明朝。 估计就是一辈子碌碌无为,只能干个书办胥吏。 如今跟了皇太极,才算是发光发热,发挥了自己的情报天赋才能。 他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潜伏时间。 就把个大明朝扒了溜光干净,里外和没穿衣服一样,崇祯皇帝也是一样,并无例外。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百步之内,必有英才。 朕不缺人才。 缺的是可以让人才,心无旁顾,尽情施展才能的舞台。” 田尔耕不再说话,他耐心等着崇祯把话说完。 崇祯现在说的,和他这个特务头子的工作没有关联。 崇祯要做的,他田尔耕也帮不了忙,安静听着就是。 “那王先生是个硬骨头吗?” “嘿嘿,这点倒是陛下想岔了。 那王先生被捕的时候,很坦然,也很惜命。 他的要求很简单。 只要不损了他读书人的脸面,给他一个好待遇。 咱这边问什么他说什么。 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人就是这样,不来真的时候,永远是一副忠贞不屈的样子。” “他的上司是谁?” “建奴额附,原大明抚顺游击李永芳,以及内文馆从事,原抚顺生员范文程。” 崇祯莞尔一笑。 好家伙,《贰臣传》里首屈一指的一对文武汉奸。 崇祯没想到在这里,听见他俩的名字。 其实也好理解,他俩为什么是那王先生的上级。 自李永芳第一个投降老奴后,这个狗汉奸就不遗余力,扩大自己的汉奸队伍。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省得他在建奴那边,只有自己一个汉官,太孤家寡人了。 范文程则是秀才屡试不第,发扬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精神。 匍匐在地,和他哥哥一起投靠了建奴。 成就了堪比他祖宗范仲淹,还要高的名气,某一方面上。 第188章 田尔耕的工作汇报和下阶段锦衣卫分内外情报结构 这两人实际上负责了,建奴的情报工作。 在情报战方面,李永芳和范文程比之,真正的建奴女真人,带给大明的伤害更大。 崇祯有机会抓住他俩的话,或者别的汉奸,必须寸殜。 “那这王先生没什么价值了,和那苏尔察一起拉到,菜市口凌迟寸殜。 在京文武百官,可以过来观摩。 事后两人首级装匣,交给辽东巡抚袁崇焕,让他想法送给盛京的皇太极。 至于用什么说辞,随便他袁崇焕。 他袁蛮子不仅会开红衣大炮,也会和皇太极打嘴炮。 朕不会有什么明确指示。” “喏。” “建奴的探子都已经摸到,京城皇城根下了,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要抓点紧。 朕让你报的锦衣卫,分内外两个情报机构的方案。 你要尽快上报。 朕看了觉得可以,就要抓紧试运行。 锦衣卫不光内战内行,外战也要内行。 有了军功,你们这些武职官员才能挺起腰杆,不然夹在文武中间,总是不伦不类的。 你们又不是东厂。 回去就办这个事,不要拖拖拉拉的,朕看你田爱卿也不老。 不要沾染了外廷,那些老朽的臭毛病。 本事没有,整天空谈,与国无益。 哦,还有,到时候把卢剑星、沈炼和靳一川,都给朕安排到对外情报机构里。 若是他们仨有出关的外勤任务,去之前先安排他们仨过来见朕。” “喏。”田尔耕心中的惊讶更深了。 …… 说完了建奴探子的事情,崇祯想起了他一个讨厌的属下。 崇祯又随意往田尔耕的手里,塞了一把大红枣。 “吃吧,吃吧,花生就枣。 有种特别的复合味道。 这是朕的新发现,朕可是第一个跟你说的。” 田尔耕憨笑着谢恩接过来,他心里是有点不信崇祯的说法,红枣和花生加起来不还是一样的味道。 天子还是年轻,说破天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爱玩爱闹是天性。 可是这样的话,田尔耕可不敢说出口。 田尔耕按照崇祯的提示,吃一个花生,再咬一口红枣。 嗯,好吃得很呢,一股神奇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田尔耕的味蕾,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全新的味道。 那味道,很像儿时,母亲做的小吃。 看着田尔耕陶醉的表情,崇祯笑了。 “瞧你的样子,朕没有说错吧。 不过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夸张了些。 有一些假,你再往回收收。 朕这样才能,感觉到你的诚意。” “陛下,是这样吗?”田尔耕略微收收下巴,睁开眼睛。 “对对对。 你很有表演天赋,就是这个样子。 一定要含而不露,你那笑面虎的本事用在这里就合适。 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朕看着竟然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你说奇怪不奇怪?” “陛下说笑了。” 两人说会闲话。 还是崇祯起的头,聊起了骆养性。 “对了,那个闭门思过的骆养性,你是怎么处理的? 都给他安了什么罪名?” “回陛下的话。 臣这里有条陈,你看一下。 经过小臣周密严谨的调查。 发现了骆养性的六大罪状。 第一,欺君。 骆养性多次和朝中大臣暗通款曲,传递宫中陛下的言行动向。 第二,包庇晋商,私运军用物资……” “哦,挺巧的啊。 朕这边想搞晋商。 他骆养性就紧赶慢赶地,往刀口上撞。 他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崇祯似笑非笑地看着田尔耕。 他轻轻吐出一颗枣核,落在了田尔耕面前。 崇祯的眼神,把田尔耕弄得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随即缓缓说道。 “圣上英明,此獠咎由自取。 什么取死之道,没人引,他自己往里面跳。 臣查到他和晋商勾结的时候,也是感到万分凑巧。 可见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没几天,没精力管公事,只顾着给自己捞钱了。 此獠第三条的罪名是……” “好了,不用再说了。 朕不用听那么多的细节。 有前面两条,就够骆养性死八回了。” 崇祯打断了田尔耕的话,有点好笑地看着田尔耕。 “你也是太谨慎。 朕让你查他,就没打算让他活着。 那天他干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要是朕当时手里有刀,早把他捅成马蜂窝了。 你应该能猜到朕的心思。 钉棺材板的钉子,还敲那么多干什么? 纯纯多余。 你只要记住,朕想他死,一个理由就行了。 那第一条欺君还不够吗? 用得着你画蛇添足,让朕看了发笑,让锦衣卫的同僚们,看了心寒。 看出你为了排除异己,很迫切,不择手段。 愚蠢!” 崇祯说到最后,是压低嗓音说的。 田尔耕是老奸巨猾的。 可这次掰倒骆养性的手段,却是太拙劣急切,还乱找罪名。 显得崇祯很不会用人似的,用的都是天启哥哥的旧人。 这次起复的田尔耕,要是短期内再栽跟头,崇祯自己这张老脸,算是不能要了。 因此有必要告诫一些田尔耕,不要得意忘形。 田尔耕这回是真不能坐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圣上英明,臣有罪,臣有私心。 一定引以为戒,绝对不让皇上再多操心。” 其实田尔耕心里也挺委屈的,自己这么短时间内,就找齐了骆养性的六大罪状,而且人证物证俱全。 可见他田某人的业务能力有多强。 本来巴巴地跑过来,是跑来领功的,没想到领了一顿排头。 “好了,以后长点记性,一心办差就是。 那骆养性就给他,也报个暴毙吧。 你亲自监督,整个暴毙过程,送他上路的时候,告诉他。 下辈子做人做得纯粹一点,要是还能当官的话,就做个无谓争执的纯臣。 算是朕给他最后的忠告吧。” 田尔耕听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脸上直抽抽。 杀了人家,临别还要给人家忠告。 陛下您是怎么想的,能不能详细告诉一下当臣子的。 让臣子可以跟上您的思路。 田尔耕低头答应。 “臣遵旨,一定把陛下的话给罪人骆养性带到。 让他死而无憾。” 第189章 魏忠贤和乌鸦 “嗯,朕总要顾及一点脸面。 对于骤然提拔一个年轻人,当上指挥使这样的高官。 短短几个月,就让他迷失在权利的温床之上。 朕也是有责任的,可朕是九五之尊,不能明面上承认过失。 用人不当,不会用人。 对于朕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名声。 让他暴毙,算是便宜他骆养性了。 他那老父亲骆思恭和他岳丈一家,统统迁出锦衣卫系统。 后续这些人中,若是谁有怨怼,你也悄着摸处理。 明白了吗?” “回陛下的话,小臣明白了。” “行,你退下吧。 下一阶段的工作内容。 组建内外情报结构的同时,继续监视晋党官员。 还有那些受过晋商恩惠的官员,无论是不是山西籍,一个也不能漏过。 魏忠贤他们马上就要去张家口。 你要保证在京的晋党成员,不会支持范家等八大晋商。 明里暗里的支持都不行。 待张家口之事,尘埃落定。 晋党中落实嫌疑罪名的官员,一律抄家流放。” “臣遵旨。” ······ 东厂副提督魏忠贤魏公公。 带领东厂人马和皇商队伍,来到四号厂皇庄的时候。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已经带着人马悄悄走了。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哪里有时间等着魏厂公一起喝茶侃大山。 魏田两人虽同在京城,却是咫尺天涯,不得相见,颇有种王不见王的架势。 话说,这些天来,魏忠贤和他昔日的五虎五彪之首的崔呈秀、田尔耕。 三人的关系都挺微妙的,处处不对付。 三人都知道这是崇祯皇帝,故意在他们之间营造新的制衡之术。 可三人偏偏愿意深陷其中,互相牵制,不再一心凝成一体。 形成崇祯皇帝希望看到的,帝党三方势力。 这才是真正聪明人的做法。 ······ 时间已近傍晚,老榆树光秃秃的枝丫上,有着几只乌鸦,在那里嘎嘎叫着。 嘈杂的叫声里,仿佛在嫌弃。 今天这些分牲口的佃户们,都是大笨蛋。 分了这么长时间,这才分完。 耽误了他们在榆树上,休憩的时间。 咦,还有完没完,又来了一群人类的笨蛋。 老榆树上乌鸦,嘎嘎叫的声音更响亮了。 魏忠贤一身斗牛服,随风招展如旌旗。 冬天里,他带着庞大的队伍,披风招展。 也是显得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是崇祯皇帝给他魏公公,重新赐下的。 借此表彰他魏公公,近些日子老当益壮,勤于王事的表现。 这身斗牛服让魏公公颇为自傲。 虽然比不上天启时期的蟒服、四爪藩王金龙服。 可也让魏公公找到了,刚进宫当个小火者,从零开始创业之初的激情。 他对这件失而复得的斗牛服格外珍惜,只有面圣的时候,才舍得穿。 这会儿,魏忠贤骑马来到了麦场。 听到了嘎嘎嘎,乌鸦的叫声。 看到有人驻足老榆树底下不走了,这群不长眼的乌鸦叫得更响亮了。 魏忠贤眉头皱得更深了。 年纪大了,总是忌讳多了。 乌鸦在脑门上叫个不停,这忒不吉利了。 李朝钦察言观色,从怀里掏出手弩。 正准备射下这些不长眼的扁毛畜牲。 后面的几个番子,似乎觉得李公公同时对付多个扁毛畜牲,力有不逮。 一个个也有样学样,都从怀里掏出了手弩。 设备先进的,还有掏出手铳的。 大家齐刷刷对准老榆树上,准备给这些扁毛畜牲一个痛快。 魏忠贤在前面骑在马上,不经意的一个回头。 好歹看见了这骇人的一幕。 手下人集体作死的举动。 吓得他立刻起了一身白毛汗。 魏忠贤第一时间对,自己的人生意义产生了怀疑。 自己费尽心思,身体力行,以身作则,就是带出了这群铁憨憨的手下。 想到这里,他恶从胆边生。 魏忠贤挥起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鞭花。 接着一鞭子就把李朝钦的手弩,从手上抽下来。 李朝钦还没感觉到手上的疼痛。 魏公公那潮水般的怒骂,就劈头盖脸浇到他头上。 “混蛋玩意,乌龟王八蛋,你个鳖孙。 你的脑子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不是打就是杀。 你是想害死杂家吗? 白白跟了杂家这么多年,还是没点眼力见。 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皇爷就在村里面。 你敢带人抄着家伙,围堵村口。 你是想造反不成?” 李朝钦已经被骂蒙了。 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似乎是这么个理。 厂公大人说的对啊,自己这是狗胆长毛了。 他也赶紧回头,拿着马鞭抽着后面几个不长眼的鳖孙。 一番闹腾,早就把在村口守卫的侍卫看乐了。 可惜魏忠贤就在跟前,他们也不敢真笑,憋得甚是辛苦。 魏忠贤来到两个侍卫跟前,不用多说。 就主动上交了怀中的手弩、短匕首、手铳,还有一小瓶毒药。 魏公公带着亢同德进了村子,连李朝钦也没带。 两人没人引导。 魏忠贤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庄头村,那座唯一的四合院内。 那里曾经是曹公公唯一的温馨之家,现在嘛,让崇祯赏给了老郭头,做他一家的住所,兼村级办公场所。 用来宣贯他老人家,农业新政策的地方。 这里是皇庄改革试点工作区域。 一张白纸好作画,没有豪绅地主阳奉阴违,从中作梗。 崇祯是一个政策接一个政策的来。 只要不饿死人,政策变着花地上码。 这些佃户享受到了,崇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不知道这些佃户们,知道了五爷是当今皇上之后,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反正得要晕倒几个人。 十七世纪,全世界的劳苦大众们,都没有皇庄里的佃户们,享受到的待遇更好。 当然啊,他们被折腾得也是够呛。 老郭头的家里,此刻还是灯火通明。 崇祯是个夜猫子,他身边的人,也要适应他的作息习惯。 堂屋里点上了,四只小儿臂粗的鲸油蜡烛。 那珍贵的蜡烛,自然还是曹公公积攒的财富。 真真是会存粮的,不如会打枪的。 存再多的财富,强盗杀上门来,白白便宜了强盗不说,自己还搭上了性命。 第190章 臭棋篓子崇祯 这个时代,更是赤条条讲究森林法则,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打草谷,可是一种很文明的强盗说辞,代表了强者对弱者视同草芥的态度。 崇祯也在琢磨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该把发展农业商业的事情放一放。 学着别的穿越者,先抓抓军事。 练个装备新式火器的新军,指哪打哪,谁不服就干谁。 先把国内的反对势力都干挺了,无论是流寇还是各地非法武装。 自然新式军队就锻炼出来了。 再试着在坚城之下,和建奴八旗军比划两下。 能打个平手,那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了。 这样的新军也能反过来,成为崇祯持续推行新政的强有力保障。 假如自己闷头勤勤恳恳,在京畿这里苟着发育,攒着金币资源呢。 那里北边东边的九边重镇,他指望的孙承宗和袁崇焕。 别一个不注意,大意失荆州。 两人没有兜住一波流,全家老小齐上阵的皇太极。 让那八旗铁骑,敲开了万里长城的任意一个关口。 建奴如水银泻地一样,灌入京畿地区。 被动防御,就是这么蛋疼,处处都是潜在的防区。 好家伙,八旗铁骑正好赶上崇祯,收获庄稼满满喜悦的时候。 那场面想想,都挺痛苦难受的。 那他崇祯就是另一个时空的常凯申,大明新一代的运输大队长了。 看来编练新军也要提上日程了。 崇祯心里想着事,那边还拉着老郭头跟他下象棋。 他是工作娱乐两不耽误,始终秉承快乐工作,快乐生活的理念。 站于江面薄冰之上,依然能自得其乐。 两人边上围着王承恩、杨时化、倪元璐、曹静照等观棋不语的真君子。 “当头炮,将军! 五爷,这回您那老将。 可是没地方跑了。 说好了这回,五爷,可不能再悔棋了。 您要再悔个没完,这棋可没法下了。” 老郭头一脸灿烂的笑容,脸上的褶子都没了。 听了老郭头的话,回过神来的崇祯。 往前拉一下,腚下面的马扎子,身子顺势前倾。 他定睛一看,果然自己家那老将怪可怜的,周围就剩一个士了。 边上都是对方的过河车和马看着,外面是对方的当头炮。 死棋,他那老将是,挪不了窝了。 崇祯发起了混劲,他哪受得了这个死棋法,活活被人怼死的。 “不行,这不算,我还没想好呢? 你这车马炮,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唉,别是你老小子,趁我不注意。 一步当做三四步走的。 好好好,说我说错了。 老郭头,再让我一步。 不不不,两步好了。 到时候我去城里,给你捎一盒旱烟袋。” 崇祯也不等老郭头反应。 啪啪啪就动手把老郭头的车马炮,放回原来的位置。 崇祯的骚操作,彻底看呆了老郭头。 “五爷,俺的好五爷。 见过悔棋的,俺没见过您这样悔棋的。 您这样下棋,老汉可没法跟您下了。 这不是欺负人嘛? 您说说你这一把棋,下了多长时间,有一下午了吧? 又悔了多少次棋? 曹姨娘,您来说句公道话,您都在边上看了半天了。 唉,您别光捂着嘴笑啊。 倒是说句话啊。 哦,对了,老汉傻了吧唧的。 您俩是一家人,俺老汉怎能让您主持公道。 得嘞,这屋里都是您五爷的人。 俺老汉认怂了。 您还不如重新摆盘,再下呢……” 臭棋篓子一般没有,臭棋篓子的自觉性和认知性。 他还自认为,自己下棋天下无双呢。 崇祯皇帝也不例外。 甚至作为穿越者 ,作为这个时空唯一的天顶星人、天龙人。 对于下象棋可以输给,本时空的原住民,他是深以为耻,不可原谅的。 遥想当年,他朱由检朱保安可是,旧时空山东曹县,大王庄街道办事处,前进路小学低年级组,少儿象棋比赛银奖获得者。 怎么到了这里,在一个老村长面前,竟然不是对手了呢? 三两下就让老郭头,给撸成了光杆司令。 这可是象棋中,最欺负人的下法。 老郭头说什么不下了,五爷给他捎旱烟袋也不行。 崇祯就想下,一直硬拉着老郭头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崇祯老脸都丢光了的时候。 一道阴沉沉,带着谄媚味道的声音响起。 “五爷,这老小子不和您下。 您让俺和您下,属下能和您下棋,那是求之不得的福缘。 这老小子竟不知道珍惜。” 崇祯头也不回,他摆弄着棋子,似乎知道说话的人是谁,直接开口道。 “老魏,显着你了。 我是缺和我下棋的人吗? 你看看后面的王老头、倪元璐、杨时化、曹静照,这些人。 哪个不能和我下一天 可这样有什么意思? 我缺的是下棋的对手。 对手,你懂吗? 我敢笃定,把把我能赢你,可能赢得无比艰难,可就是能赢你。 你敢确定,你能赢我吗?” 这时候,崇祯身后的魏忠贤已经来到了棋盘前,笑容可掬地点头道。 “五爷说得对。 俺老魏在下棋上,再怎么努力,比之五爷总是棋差一招。 五爷的下棋实力,在京城那是首屈一指的。 这是多少达官贵人,下棋圣手验证过的。 五爷怎么可能会输? 老魏觉得定是老郭头这老小子使诈,才让五爷不能赢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五爷我在象棋方面天资纵横,岂有输给他一个乡下老头的道理。 好啦,老郭头,多说无益,你一边听着就是。” 崇祯有人帮衬,越发无赖起来,欺负弱者,虽是不道德的,却让人上瘾。 “五爷,他不愿给你下棋。 俺老魏手里有个刚收的手下,叫亢同德的。 他愿意陪你下棋,保证让您满意。 来,亢同德,过来见过五爷。” 魏忠贤抛砖引玉,顺势介绍起他带来的亢同德。 亢同德现在是什么反应呢? 他是个聪明人吗? 很显然是的。 聪明人面对上级的上级。 而且这个上级的上级,还没有表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想法。 偏偏聪明人已经看出来,上级的上级,老板的老板是什么身份了。 第191章 过河卒子赛如车,亢同德 就是现在,亢同德怎么处理这样复杂绕口的局面呢? 其实挺好处理的。 只见亢同德不卑不亢,从魏忠贤身后站出,虽然是头一次见到崇祯。 可他却是微微一笑,丝毫不慌,举止端庄。 他朝着坐在马扎子上,支着两条大长腿,依然显得贵不可言的崇祯,鞠了一躬,朗声说道。 “山西平阳府亢家,京城亢家粮店大掌柜亢同德 ,见过五爷。” 崇祯抬头看了他一眼,赫然在目的是,稳如泰山的中年帅大叔一枚。 “坐,会下象棋吗?” “回五爷的话。 略懂,平时生意繁忙。 倒是不常下,手生得很。” “哦,那摆盘和我下一盘吧。 咱俩边下边说话。 曹静照,为我俩弹一曲悠扬点的曲子,用来助兴。” “喏。” “当门炮!” “拐子马。” “你是平阳商帮的亢家? 亢家拥地万顷,左右大明北方粮食市场。 我对亢家的印象很深啊。 我记得那亢家家主是亢嗣鼎啊,那可是个财迷啊。” “回五爷的话,是的。 现在亢家家主,确实是亢嗣鼎。 不过和卑职却是有仇。 魏公公已经许诺,待张家口事毕。 就让卑职带一队人马,去山西平阳府报了仇,替换了那亢嗣鼎。 卑职也已立下誓言,待卑职成为亢家家主的那天,会用亢家所有家产入股大明皇家公司。 五爷,小心。 卑职的一个卒子,已经过河了。” 过河卒子赛如车,这亢同德在真正的权贵眼里,也许就和这卒子一样不起眼。 可一旦他过了河,就是大杀四方的车了。 崇祯看着那猩红的卒子。 再看看对面帅得一塌糊涂的大叔,回头看看自己这边的棋子,已经处于绝对劣势,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崇祯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聪明人,都是聪明人,人尖子。 自己身边就不能,有一两个笨蛋吗? 在风度翩翩的亢同德身上,崇祯仿佛看到了,邋里邋遢,一脸憨厚像的老郭头的影子。 两者都是聪明人。 也许都猜到了,五爷崇祯皇帝的真实身份。 他们默不作声,装作不知。 也都愿意陪着崇祯演戏,只要崇祯愿意接着演。 演戏中,他们俩不谋而合,用起了试探再试探的手段。 在不知不觉的尝试中,建立和崇祯这个皇帝新的相处之道。 这种君臣,君民之间新的相处之道。 区别于之前,数千年等级森严的君君臣臣的秩序。 他俩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崇祯意识到了。 也许这就是崇祯在旧时空,高中课本上学到的,民族独立意识的觉醒。 只有个体意识形态的不断觉醒,才能有欣欣向荣,无限可能的商业社会。 崇祯希望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出现,他们出现的越多,崇祯新政的实施会越容易。 但是他真正遇到了这样的人,却还是觉得原先帝党的人,更加可爱。 “好了,不下了。” 崇祯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孩子气地推开了棋盘,哗啦啦,棋子掉了一地。 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动人。 玉质的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好在地上也有地毯。 落到地上的棋子,竟然没破一个。 随着崇祯推落棋子的动作,在场的人整齐划一地跪在了地上。 很明显,这亢同德有点呛了,崇祯的嗓子眼。 主子爷生气了,表示不演了,谁爱演谁演。 大家也要赶紧谢幕,抓紧收起幕布了。 还要陪着主子赶着,去下一个舞台上布置道具呢。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崇祯看着跪在前面的亢同德和魏忠贤,心里是不生气的。 暂时玩够cosy的他,回归到自己真实的帝王角色。 他说道。 “亢同德,这把咱俩算打平手,该聊正事了。 亢同德,同心同德,是个好名字也是个好兆头。 魏大伴选你做整改晋商的理事,朕觉得不错。 这是你的机遇,同样也是朕的。 你既然入了皇家公司,就算是朕的半个近臣了。 有些贴己话,朕是要跟你说说的。” 亢同德心情激动,这会儿他胸腔鼓得快要爆炸了。 那颗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还有不断加速冲刺,要撕开胸膛跑出来的感觉。 他没想到今天跟着魏公公。 稀里糊涂进了一个村庄,进了一家不起眼甚至丑陋的四合院。 就能轻轻松松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当今圣上。 大喜大乐,人生得意快哉。 莫过于人生低谷,巧遇贵人。 平生所学,能得帝王赏识。 亢同德将头狠狠砸在地上,真正意义上的五体投地。 他朗声高喊道。 “小人皇家公司,整改晋商暂行理事亢同德。 在此恭听圣谕。” “行了,朕了解了。 快起来吧,地上凉,朕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你如今的头衔,确实有点寒酸。 以后为朕做事情,肯定不大爽利。 魏大伴。 给他在东厂那里,加个六品衔,送块腰牌给他。” “皇爷,老奴已经送了一块腰牌给他了。 至于加职衔的事情,老奴下去就办。” 魏忠贤答应着。 崇祯点点头,继续说。 “想必朕的意思。 魏大伴已经完完整整告诉你了。 他说的做的,向你许诺的事,都代表了朕的意思。 好好跟朕干,忠于职守。 为壮大大明皇家公司添砖加瓦。 迟早你会知道,在朕的指点下,大明商人的能量会有多大。” “臣谢主隆恩,天恩浩荡,臣铭感五内。 以后臣必唯皇命是从。 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听听,真是一个会顺杆子爬的人物。 好了,魏大伴带你过来。 就是让你在朕面前过过脸,有个印象。 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你以后可要记着魏大伴的好。 大家通力合作,都是股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朕挣着钱了,就等于你们也挣到钱了。 只有这样才能把,大明皇家公司越办越好。 对了,朕再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请讲。” “你是知道的,朕对于做生意这方面,知道的东西,其实很浅薄。 朕的身边都是一些官员和太监。 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商人。” 第192章 崇祯的商人情节 “你站在一个纯粹商人的,角度上来看,你给朕说说。 说实话就行。 朕就爱听实话。 放心就是,朕不好杀人,不要有伴君如伴虎的压力。 朕的这个大明皇家公司,朕想重商挣钱靠谱吗?” 崇祯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证明了他的内心,也是忐忑的。 历史虽然证明西方的黄金时代,核心就是重商主义。 可是历史的长河里,还有不断回旋的小旋涡。 特定时段内,崇祯践行重商主义,会不会引发连锁反应。 导致明末,本就脆弱不堪的农耕经济彻底崩盘。 穿越者是先知先觉,可他这个穿越者没有系统。 就预示着他在这个时代,不是万能的。 一招不慎,也有可能满盘皆输,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 崇祯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和知识宽度。 那是他身后有数不清的时代巨人,并不是他真正的本事。 但崇祯眼巴前做的事情,却是更需要专业知识深度更深的人。 去给予他明智的意见,让他做事情不能太自以为是。 亢同德听了崇祯的话,有点意外。 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天子。 去开个玩笑杂耍一样的公司,还会这么慎重。 对于皇帝来说,失败了大不了就是失去了经商的兴趣,根本无足轻重。 商人还是千百年受打压的局面,无论是不是奸商。 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重视商人,天下之大,都是他的,何必还要费心费力去挣钱呢。 不过皇帝重视商人,重视利益,对于他们商人来说,那是千年不遇的大好事。 崇祯皇帝问得恳切,他也要斟酌好了才好作答。 亢同德突然有一种历史的庄重感,有一种君主问计于先贤治国之道的场面。 亢同德知道,他配不上历史上那些先贤,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他这一刻找到了,大明商人除了挣钱之外的另一种人生意义。 那就是货与帝王家。 亢同德沉默了一会。 才对崇祯皇帝说道。 “陛下,恕臣斗胆,揣摩圣上心思。 在回答陛下的问题之前,臣可不可以先问陛下一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决定了,臣应该给陛下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亢同德的话音刚落,崇祯还没明白过来。 那边魏忠贤已经暴怒了。 “大胆! 你一个小小的商人,刚蒙圣上恩宠,竟敢恃宠而骄,反问陛下······” 崇祯摆手制止了魏忠贤的训斥。 “那亢爱卿打算问朕什么,说来听听。” “臣斗胆,问陛下。 大明皇家公司,陛下愿倾注多少心血? 陛下愿意重商,是否只是一时玩心大起? 一遇挫折,随即抛弃,弃之若蔽。” 崇祯看着一脸郑重的亢同德,也郑重的回答道。 “朕终其一生,矢志不移。 重商重农,农商不分家,在朕有生之年,这是基本国策。” “嘿嘿嘿,亢大人,真是多虑了。 皇爷要是不重视商人。 何以成立大明皇家公司。 有怎么愿意召见你一个商人,还擢拔你为公司理事,挂东厂六品衔。” 魏忠贤在旁边敲边鼓。 “谢魏公公提醒。 卑职也只是想从陛下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如此卑职就能给出陛下,一个中肯的答案。” “若是朕说只是玩玩而已,你是怎么回答?” “臣自会赞美陛下尧舜禹汤,乃当世圣君。 陛下做一切都是正确的,成立皇家公司自然是无往不利。 臣自会尽心竭力,当好差事。” “嗯,那现在说出你心中,朕想听的答案。” “是,陛下。 臣认为之前魏公公传达的圣谕里,您有两句话很重要。 其实这两句话,就是臣要给陛下的答案。 只要陛下真的做到这两句话,大明皇家公司就是内部再有问题。 以后会经历再多的挫折,它也会扶摇直上九万里。 它会变成比晋商,还要强大百倍的商业团体。 为陛下,为大明带来数不尽的财富。” “哦,哪两句话?” “第一条,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第二条,大明的官府不会成为公司的掣肘,而是公司的保护伞。” “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亢爱卿声名不显,可堪比陶朱公啊。 魏大伴,你和亢同德去吧。 后续的事情,朕不插手,你们和孙督师、方大伴商量着办。 魏大伴,记住,你是主要负责人,他俩是给你打下手的。 张家口的晋商处理完之后,就在那里成立大明皇家公司分公司。 争取年前处理好。 事成之后,回京过个好年。” 送走两人后。 崇祯俯身拾起还在地上的两枚棋子,放在灯光下端详。 良久,他才感叹一句。 “朕就是那象棋里的老将。 暂时还出不了这九宫之格。 只好拜托魏大伴你这个士。 去替朕走走张家口了。 其实朕其实也想出去走走的,只是不想被人说成类堡宗而已。 紫禁城,待时间长了,真他娘像个监狱。” 众人听了,都是不由自主瞅向崇祯手中那两枚棋子。 一个正好是将,另一个正好是士。 那些小卒子已经,滚落尘埃里了。 …… “好了,咱们也收拾收拾,准备摆驾回宫。” 崇祯看向杨时化,微笑着说道。 “杨爱卿,要是朕晚一会再说回宫。 怕是你现在已经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 杨时化郑重一礼 ,说道。 “陛下,君子一诺千金。 陛下一诺自然比千金还重。 陛下早就说过,晚上必回宫,不会在城外过夜。 做臣子的,跟了陛下那么多天。 自然是知道我皇,说到做到,绝不出尔反尔,戏弄臣下。” “哈哈哈哈,好,算你杨爱卿会说话。” 崇祯环视四周,缓缓说道。 “此间朕待得也够了,该给你们打的样也已经打完了。 剩下的都交给内书堂的学生们,自己干吧。 朕要回宫继续当吉祥物了。 这里明天就不再来了。 告诉王虎和老郭头,他们的五爷最近出远门,让他俩继续干自己的活。 吉祥物是什么? 喏,就是你们想象中,垂拱而治的帝王模样。” 第193章 朕撒下的小火苗,咳咳,虽然只是小太监,一样可以燎原 “嘛事不问,万事皆由卿等。 百年之后,史书之上。 朕自然是会获得,一个好听的名声和庙号。 无论是不是亡国了,朕的名声一定会被读书人颂扬万代。 唉,可惜啊,朕做不到。 这样做实在没意思的紧。 好了,说正事。 等京畿地区所有皇庄的佃户们,分配到了足够的生产工具和物资。 他们的任务也就基本结束,后续就听公司安排。 朕不会多问。 王大伴,让门口候着的内书堂学生们,都进来吧。 朕有话要跟他们说说。” “喏,皇爷。” 很快,堂屋内涌进了二十多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他们大部分都是内侍。 一样会读书识字,明事理会算计,不比外面的读书人差,这样的人还在不断增加。 崇祯打算宫里只要想学习的,统统拉到内书堂学习,只要不耽误本职工作就行。 一定要在宫中,养成人人爱学习的好习惯。 崇祯现在能培养的,就是这样的苗子。 他也不听,也不相信历史上太监都是坏种的说法。 “你们不用跪着,站直了听朕说话就是。 你们这批内书堂的学生,朕是寄予厚望的。 因为历朝历代以来,就没有哪个皇帝,像朕一样手把手教你们这些内侍。 你们注定会成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会跟着朕开创史无前例的伟业。 你们内侍,都是外界眼中的非主流。 甚至在一些固执偏执的士大夫眼里,你们天生就是佞臣。 是祸国殃民的代表,是蛊惑君上昏庸的恶人。 王大伴,让杨时化和倪元璐两位大人出去吧。 朕现在处理的都是内廷事务,他俩不方便听。” 倪元璐和杨时化相视一眼,总觉得不安。 这太监们正在崇祯的影响下,发生着他们无法预料的改变。 至于这种改变对文官集团有什么影响,他们俩不得而知。 他俩只是希望,能多出几个三宝太监的人物吧。 “倪大人,杨大人,这边请吧。”两人都没有强项,乖乖朝崇祯施礼退下。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紫禁城的人了。 那些兵仗局工匠们的儿子,也算是内廷的人。 “朕的新政,在外人看来。 特别是那些文官大老爷们看来,简直就是过家家一样。 是呀,朕不动吏治,不动盐铁专卖,不动读书人的利益。 只在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忙活一些荒诞不经的事情。 于国何益,于民何益? 也许在他们眼里。 朕就是和自己的哥哥一样,在做一件件玩物丧志的木器。 可朕不觉得,朕要做的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壮举。 朕要让这旧日山河,一夕之间换了容颜! 朕要让外面唱反调的文臣,真正匍匐在朕的脚下。” 讲到这里,崇祯的神情略显癫狂,语气慷慨激昂。 “而你们是朕真正可以相信的人。 朕要带着你们去冲破桎梏,实现这一壮举。 你们是朕的学生,一样的天子门生,与那些进士并无二致。 甚至在朕的眼里,那些饱读诗书的进士还没有你们重要。 因为这些天,朕把朕的知识,朕的治国理念都灌输给了你们。 你们才是朕伸长出去的手臂和脚掌。 不要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自怨自艾。 只有自己看重自己,世人才会看重你们。 你们都不要回宫了。 就在这些皇庄里继续做事。 来年开春春耕之际,朕带来新的种子。 新的粮食种子,会给饥饿的大明带来希望。 待明年秋天收获的时候,朕会让京畿地区的百姓不再挨饿。 好了,都下去吧。” 这时候,那二十多个内侍小工匠们,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崇祯给了他们难以想象的深恩,满足了他们所有的物质和精神上的需求。 再不想着报答,就真不是人了。 二十多人无声无息磕头,鱼贯而出。 崇祯回头对王承恩说道。 “王大伴,回宫。 第二天朕要召见徐光启以下,所有西法学派的人物。 你给安排一下。” “喏。” ······ 冬去春未来,希望总是建立在绝望之上。 处在明末这个时代的人,无法跳出圈外,去看待这个行将就木的王朝,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同样的道理,他们也看不明白,现在的崇祯是如何一步步把这个大明带出泥沼,走向真正的强盛。 魏忠贤和亢同德走出庄头村的时候,上千人的队伍已经等候多时。 太谷曹家家主曹德兴,领着他家一百多号家丁,就站在王体乾和李永贞、李朝钦的身边。 他们四人后面才是更多的晋商队伍和东厂人马。 商人和东厂的人集合在一起,共同行动,这也是头一遭。 从站位上来看,这个曹德兴和魏忠贤这伙人的关系匪浅。 荫城镇的铁器买卖,就是他太谷曹家的,也是潞泽商帮的。 曹德兴今年五十多岁了,他早在天启三年就投奔了魏忠贤门下,是魏忠贤手下有名的白手套和财神爷。 只不过一直是隐在暗处,旁人无从知晓。 崇祯刚登基那会,曹德兴看出苗头不对。 开始给自己慢慢找后路,委婉拒绝了多次魏忠贤明里暗里的命令。 那时候魏忠贤自身难保,也没有精力去追究他的怠慢。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人算不如天算。 曹德兴慢慢找后路下家的时候。 崇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闪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老腰。 那魏公公已经一条脚进了棺材,结果又平反了。 还是干他的老本行,东厂的常务副掌印太监。 这真是一个大明版,官场上的黑色幽默。 曹德兴几乎惊骇欲死,赶紧费尽心思疏通关系,跑到魏忠贤膝下痛哭不已。 好在他并没有开始落井下石,迫害帝党成员。 曹德兴在付出了惨痛代价后,重新成为了魏忠贤门下一条好狗。 不过明里暗里,还是要受点排挤和打压的。 要不然这次面圣,魏忠贤也不会选择带只有一天交情的亢同德进去。 而不是他这个跟随多年的商人曹德兴。 看见魏忠贤和亢同德出来,曹德兴面子上没有任何不豫。 第194章 披甲白杆兵等于白甲兵? 曹德兴连眼角的余光也没有落到,光彩照人的亢同德身上,虽然心里嫉妒之火已经将对方煅烧一百遍。 曹德兴的表面心思,全在靠山主子魏忠贤身上。 他兴冲冲来到魏忠贤身边,简直就是京城的哈巴狗一般。 “厂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魏忠贤咳嗽一声。 斜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好还藏着不耐烦。 他用手绢捂住口鼻,轻声道。 “不急,杂家问你。 你那曹家的兵器,是否已经到位? 杂家要再确认一下。 一定要确保北上的白杆兵,都在荫城镇换装完毕。 那四千白杆兵越能打,杂家的差事就越好做。 杂家差事做好了,你们也才能顺心如意。 杂家这是为了你们考虑,要晓得领杂家的好。 说不定杂家这回,在张家口的身家性命,还要拜托在这群大头兵的身上。 你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要是还是让他们用以前的兵器,杂家实在是不放心。 可半步也不敢,离开京城的。 杂家要是离不开京城,办不了皇差,你的脑袋,杂家就要揪下来当球踢了。” 魏忠贤和崇祯一样,对于北上的白杆兵。 能当此次行动的武力震慑和后手,那是很满意的。 魏忠贤秉政的时候,就曾经见识过秦良玉手下的白杆兵北上勤王,去关外和建奴打仗。 不说装备和卖相,单单就气势上来说,已经是大明九边精锐,拍马也不及的存在。 关宁铁骑也是远远不及。 关宁铁骑虽然强大,那是装备占了很大的便宜。 关宁军也许是待遇太过优渥。 魏忠贤感觉他们总是打不了硬仗,顺风仗打得倒是还行。 他们只有被建奴逼到了绝境。 比如被逼到锦州、宁远城下,实在退无可退的时候。 宁远之后,再无辽人的家乡。 以辽人为主的关宁军,才会爆发出洪荒狂暴之力。 嗷嗷叫着,一个反手就把一路撵兔子一样,追着他们跑的八旗铁骑,揍得不敢相信人生。 关宁军和八旗军,两者之间有点冤家对头的意思。 都是精锐少,都一样会精打细算。 实在是打不起消耗战。 自建奴在白山黑水间崛起之后,可谓关外之地称王称霸,打遍天下无敌手。 能称得上半个对手的,也就是关宁铁骑了。 至于东江镇和登莱镇,水军猖狂,步兵拉稀。 皇太极畏惧的只是,袁可立这个人罢了。 关宁铁骑发展到现在,不仅建奴头疼,大明朝廷有识之士,也有一种隐忧。 尾大不掉的军阀集团,特别驻防地还离京师那么近,骑兵旦夕可至。 对于一个统一的中央王朝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因此仅仅是出于军事制衡的原因,魏忠贤也坚决支持,崇祯扶持白杆军的决定。 一花独开不是春,万花盛开才是春嘛。 朝廷,皇爷一旦有了钱粮,强军自然越多越好。 听说这次白杆军来的,还不是那个脾气直硬的秦良玉。 而是她的大侄子秦翼明和儿子马祥麟,这两人还是处事圆滑的。 应该能主动积极地配合,他魏厂公办事。 说实话,魏忠贤现在挺怕,军中有本事的将领。 像秦良玉这样的,听了外面文臣的蛊惑,不给他面子。 没办法,现在的情况是打又打不过。 想陷害他们,如今的崇祯皇帝又不是瞎子。 恐怕到时候陷害不成,还白白赔了一条性命。 实在是做人难,做公公更难呐。 一个想要名垂千古的太监公公。 要是不陷害死一个文臣武将的话。 这人生总觉得缺点什么。 魏忠贤想着想着,觉得自己魔怔了。 …… 曹德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厂公放心,小人办事,您就等好吧。 要是真出了纰漏,小人不用厂公动手。自个儿把自己的头割下来,给厂公当球踢。” “好,这才是爷们的风格。 杂家喜欢。 小的们,都听见了吗? 事情办不办成另说,办事之前,都要有曹东家这样的气势。 要敢立军立状才行。” 看着周围一群要吃了他的眼神,曹德兴缩缩脖子,干笑两声,接着说道。 “厂公大人,可别折煞小人了。 小人针鼻麦尖打的胆子,哪敢和在场的虎胆英雄的各位大人,相提并论。 小人对这事情敢打包票,才这样说的。 早几天,荫城镇就传来了消息。 小人的铺子加班加点,把白杆军上上下下武装了一个遍。 光是内衬铁片的棉甲,小人的工坊就足足配了四千多套。 他们这回是全员配甲,小人还就近招募了一万农夫,为他们平日里运输甲胄兵器和辎重。 方便他们白杆兵能养精蓄锐,到了张家口还能作战。 厂公,不是小人说大话。 这样的配甲比例,就是那号称天下第一的关宁铁骑,那也是比不上的。 小人听说关外建奴的白甲兵也挺横,这白杆兵兴许也能比得上。 只是厂公大人,这次小人算是彻底把家底给掏空了。 幸亏厂公大人没有让我,给这四千人再配上战马。 要不然小人真要回去,卖太谷老家的祖宅了·······” “行行行,杂家知道你的功劳。 别在这里给杂家扯臊。 你那太谷县老家的曹家大院,能值几个钱。 想帮杂家分忧,想为皇爷分忧。 你不如把曹家在京城、武昌、西安的几处门面,都给卖了去。 这样才显得你这个曹东家的诚意。 好了,别哭丧个脸。 杂家批个条子,你算算这次总共花销了多少。 核对好账单,拿着条子直接去找,司礼监王公公领银子去吧。” 曹德兴听了没有高兴,反而一脸为难,小声说道。 “厂公,如今这司礼监并不是您一人说的算,小人拿着条子去那棋盘街。 不是担心自己吃闭门羹,要不到银子,而是担心折损了厂公大人的面子……” 魏忠贤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德兴。 “哟,曹大东家,您眼睛挺毒啊。 这是看出杂家,在这新朝中不中用了。 折损杂家的面子? 哼哼哼······ 怕不是又想着改换门庭,另投新贵吧?” 第195章 去打造张家口经济开区的路上 魏忠贤的话刚说完。 下面的李朝钦他们,看着曹德兴的眼光都是不善,心急的人都开始,咔咔咔抽刀了。 曹德兴小胖脸吓得煞白,嘴里连连说道。 “厂公大人,小人岂敢。 小人岂敢,小人岂敢啊。 小人的一大半家产,都入股大明皇家公司了。 说白了,小人现在就是,厂公大人的一个掌柜而已。 还不是任由厂公揉圆搓扁。” “哼,谅你也不敢。 别觉得入股皇家公司,你是吃了多大的亏。 你这是捡了泼天的富贵,还不自知。 有皇爷当你们的大东家,你们想不发财都难。 要不是皇爷体恤你们商人。 对于你这样两面三刀的家伙,杂家客气什么。 前阵子,杂家就把你吞得连渣都不剩。 还轮得着你在这里聒噪。 把那心放进,你的狗肚子里去。 等会乖乖拿着条子,去找王公公要银子。 去之前,作为杂家的人。 杂家已经给你在皇家公司,谋了一个副理事的差事。 过来和亢理事见见面,以后你俩好生亲近,共同给皇爷挣钱。” 这时候,曹德兴才假装发现魏忠贤身边,那个一直站着看笑话,不吱声的亢同德。 曹德兴那是一脸的惊喜,以前看见亢同德可没有这样的表情。 “亢兄,幸会,幸会啊。 兄弟以后在你手下混饭吃,都是晋商老乡,以前还一起合伙做过生意。 可要好生照顾兄弟。 赶明儿,兄弟做东,给亢兄你在浮生楼里摆一桌。” “哪里哪里,应该是小弟,我请你才是。 曹东家是我的前辈,论年纪更是我的长辈。 晚辈愿称你为叔伯·······” “好啦,你俩别在这里假客气了。 学那酸腐秀才,干什么玩意儿。 你俩都跟着杂家,去张家口吧。 还有什么体己话,路上你俩慢慢说。 曹德兴,你抓紧去棋盘街领银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到时候再来找杂家抱怨,杂家拿马鞭抽死你个玩意。 等会儿,杂家带着人回头走德胜门,还要耽误些功夫。 你在王公公面前露个脸,交了条子。 其他事情交给下面的人。 你自己麻溜的,还是能跟上来的。” “喏。”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酉时三刻,天已经黑得看不清不远处的小清河。 这支六千多人的商队,纷纷点上了火把。 夜色的黑暗已经遮挡不住,这支庞大队伍的规模,连绵成长蛇阵的火把,似乎一样望不到头。 “皇爷,不走到前面瞧瞧去吗?” 离商队一里开外,是崇祯的扈从随驾。 崇祯看着这支商队,摇摇头。 “不了,王大伴。 朕喜欢放风筝的感觉。 走近了,也就把风筝拉下来了,反而不美了。” …… 商队里没有人知道,他们被皇帝远远地看了几眼。 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活计要忙。 这支商队由各种马车、牛车和骆驼组成。 上面装满了茶叶、铁器、丝绸、布匹之类的商品。 上面人一声令下,就要赶紧出发。 把头急着到前面引路,车把式急着吆喝牲口,伙计们急着检查货物是否绑牢,一时间忙得人仰马翻。 东厂的一两百个番子,夹杂在这些商队里面,显得特别不起眼。 看他们忙碌的样子,不像是去张家口抄家灭门,倒像是纯粹做生意的。 不过真实情况确实如此。 商队大部分人,都是抢着去做生意的。 京城的晋商在亢同德的组织下,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聚集了六千人的商队。 各家都把为了年后,开市囤积的物资,统统拿了出来。 就为了塞外嗷嗷待哺的牧民鞑子们。 张家口的马市不是常开的,一年只有那么几天是开市的,根本满足不了旺盛的交易需求。 这次魏公公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以后宣府镇的三处马市张家口,独石口、米运堡等处,常年开放互市,不再限制日期。 除了马市之外,允许私市自由设立。 这一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京师的商人们沸腾了。 这一消息,简直比抄了旅蒙八大家,更激动人心。 虽然临近年关,各家门铺都要歇业算账,回家分红过年了。 可是一听要去张家口接手,旅蒙八大家晋商的生意,还是常设店铺,更是能开私市,直接和牧民们做生意。 大家瞬间就没有了,心里的那一丝小情绪。 过年? 过个俅年,哪有大把挣钱让商人们幸福快乐。 他们纷纷求爹爹告奶奶,也要搭上大明皇家公司公司的路子,去张家口走一遭。 本地的冀商和京商,也团结起来,找门路要参与进来分一杯羹。 当地父老乡亲们的要求,还是要积极听取的。 魏忠贤一听,大手一挥。 商人们这么热心,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只要入股大明皇家公司,就都可以跟着杂家北上。 魏忠贤现在是多多益善,正愁带的人少,怕镇不住当地的军头呢。 他要求商人们,每人每家出至少一百个家丁,自带兵器干粮。 组成大明皇家公司护卫队,共计三千人。 统一由亢同德率领,跟着东厂番子一路耀武扬威,浩浩荡荡杀向张家口。 商队从京师出发到张家口,距离有三百八十多里路程。 大概的路线就是出德胜门,走清河,沙河,昌平县,南口,青龙桥,康庄子,怀来县,沙城,保安,下花园,辛庄子,宣化,沙岭子,宁远,最后才是张家口。 此处宁远非彼处辽西宁远。 大明幅员辽阔,地名重了的,多了去了。 大明西北将门,延绥总兵王承恩。 就和大内总管太监王承恩。 两人一样的名字。 一字不差,实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商队一路上,都是人烟稠密之所,处处都是集市庙宇。 走走停停,还要兼顾着做零散生意。 一天撑死了,能走二十里地。 这还是番子们不停恐吓,拿马鞭抽打的情况下。 照这个速度,到了张家口,就要二月二,龙抬头了。 到时候,范家等八大家,就是木头人,也该察觉情况不对,早投奔建奴皇太极。 黄花菜都他娘的凉了。 第196章 代王府九龙壁 黄花菜都他娘的凉了。 如是这样连走了两天。 魏忠贤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悠游自在都快睡着了。 他感觉不行,刚提拔上来的三个正副理事也是不中用。 也不出来,给他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如此不能体察上意,看来商人就是商人,看见有生意就忘了这皇家公司的理事。 却不知道这皇家理事不单单是做生意,就像是旧时空很多央企,不单单是为了挣钱,还起到了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 魏忠贤怒了,招来亢同德,姜赞堂,曹德兴三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那是一顿训斥,招入麾下之前,他魏公公客客气气,那是礼敬贤才。 招入麾下之后,他魏公公 狠狠操练,那是玉不琢不成器。 魏忠贤命令皇家公司护卫队和东厂番子,直接跟着他,人人骑马疾行前进,争取两日内到达张家口。 其余的驼队、马队、车队,在后面慢慢跟着就是。 沿路的散装生意,他们这些商人想做多久就做多久。 他魏厂公不跟着伺候了。 做什么事情都要分清主次,皇爷是看重商人,却不是事事都迁就他们。 这种自由散漫的作风,就要不得。 就在魏忠贤和他的部下们,一路鸡飞狗跳地往,张家口这边赶的时候。 ······· 从四川一路北上,先期到达的方正化,其实已经在山西宣府大同三镇,布局很久了。 第一就是知会了四镇督师孙承宗。 孙老大人领着宣府总兵满桂,已经牢牢看住了万全都司的所有兵马。 在得到了孙督师,张家口附近驻军中,绝不会出现动乱的保证后。 东厂正牌厂公方正化行动了。 他没有去张家口,这次张家口查抄晋商的行动,他也是打边鼓的。 他首先去的地方是大同。 大同代王府,九龙壁照壁前。 钦差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公方正化,此刻带着三四个番子,在观赏着代王府的风景。 主要是那旷古烁今,超越御制的九龙壁。 传说这九龙壁是第一位代王朱桂,央求他的好四哥朱棣,派出了紫禁城的工匠修建的。 他朱桂作死的要求就是,要比京城的两座九龙壁大一号。 谁也没有想到,朱棣会答应他十三弟这个无理要求。 等等,这里面是不是有玄机? 老四和老十三,这哥俩深厚亲情友谊的羁绊。 难道在明朝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跟着方正化的随从。 有名有姓的就是贾廷,秦翼明,马祥麟和小兵冯紫英。 他们停留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 就堵在代王府的大门口,既不进去,也不出去。 无论是代王府的人,还是外面官府的人,都奈何不了这群法外狂徒。 方正化仰头看着三丈多高的九龙壁,看着壁上栩栩如生,穿梭在白云青山之中的九条青龙。 不禁心生感叹。 “代王虽地处偏僻,九边塞王也早已名不副实。 然这九龙壁可称,第一等的富丽堂皇。连那最富的蜀王府,也是远远不如的。 让人可惜的也是这一点。 十一世代王府,留下最干净,最珍贵的可能也就是这九龙壁······” 贾廷愕然看向方正化,太监敢诋毁亲王,这厂公大人是不要命了? 方正化瞟见了贾廷的反应,笑着说道。 “无妨,杂家的态度就是皇爷的态度。 杂家不过就是个传声筒。 要不然杂家一个武阉出身,只是粗通文墨,认得自个的名字,不当睁眼瞎罢了。 要不是皇爷给杂家细说,杂家上哪里知道这代王府里,还有这样的瑰宝。 如今的形势,代王是德不配位,怀璧其罪啊。” 听了方正化的话,贾廷瞬间联想到十几天前。 方正化口述圣上口谕,在成都胁迫恐吓蜀王的事情,他心中立刻了然。 看来当今圣上,确实对这些远支,没有实际亲情关系的藩王。 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其实贾廷不知道的是,崇祯对于自己的亲叔叔福王,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已经派出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亲自开整他亲叔叔了。 贾廷心想,自己这个小小的东厂百户。 要抓紧纠正,以前的认知偏差。 树立全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当今圣上服务。 贾廷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小百户,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他始终没敢开口,这个新任的方厂公看似人畜无害,可贾廷总觉得猜不透他老人家的心思。 他不说话,不耽误旁边有个大嘴巴。 这个大嘴巴子,还是贾廷这些天结下来的死对头。 大嘴巴子女扮男装,偏偏不自知。 屡屡找贾廷的麻烦,还以为这样做显得很可爱,对方会很稀罕她。 殊不知贾廷烦她烦的够够的。 要是贾廷看过《动物世界》,他应该正告这位大嘴巴子。 频频做出特立独行怪异动作行为的,往往是正在求偶的雄性,作为雌性,要做的就是高冷。 要不是方厂公对她宠爱有加,贾廷早提鞭子抽她二百下了。 如今这个大嘴巴冯紫英开口了。 “厂公,这九龙壁不是皇上用的吗? 他一个代王怎么敢用的?” “嘿嘿,小家伙有所不知了。 这九龙壁家家亲王府中都有,独三家九龙壁最为有名。 第一个自然是皇爷所居紫禁城里的九龙壁。 第二个是西苑北海的九龙壁。 第三个就是眼巴前,代王府的九龙壁了。 这代王府的九龙壁和皇爷的九龙壁,自然是有区别的,不然皇上可不会让他建。 那唯一的区别是。 代王的九龙壁是四爪青龙,皇爷的九龙壁五爪金龙。” “四爪,五爪的。 这也太不明显了。 普通老百姓家,哪里能看明白。 当地人也许时间长了,自然会知道这是代王府。 外地人来了,看见这里的九龙壁。 还以为代王就是皇帝呢。” 冯紫英是真的傻大胆,代王府前也敢这样说话。 “大胆,快快住嘴。 你一个小小的兵卒,也敢非议皇室御用建筑。 真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训斥冯紫英的人不是她的将军秦翼明,而是东厂百户贾廷。 第197章 白杆兵在崇祯心中的地位和皇权特许 那秦翼明只是沉默不语,一脸无奈不想管的样子。 之前他已经去石柱,给他大姑报告了冯紫英的事情。 可是大姑不以为意,依旧惯着这个冯紫英,还让他也不要管。 大姑说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只不过是天真烂漫些,会闯什么祸? 一句话就把秦翼明,彻底整无语了。 昔日同袍故友之女,难道真的比自家白杆军的前途,还要重要吗? 秦翼明想不明白,不过他是一个听大姑话的好侄子。 想不明白就跟着,大姑的话走就是。 冯紫英还是一副白杆兵的打扮,不过在荫城镇就换上了上好的棉甲,内衬铁片的那种高档货。 这种棉甲既保暖轻便,防御力又不逊于铁甲。 关键是这棉甲与时俱进,还能防鸟铳的铅弹。 冯紫英听了贾廷训斥她的话,那是立刻炸锅。 只见她杏眼一翻,气势立刻涨了起来。 就仿佛斗鸡一样找到了对手,顷刻之间就要冲上去决斗。 连珠炮般的话语,雨点一样砸到贾廷身上,让他无处可躲。 “我就问一句怎么了? 你不要一惊一乍地吓唬我。 厂公大人都给我说了,那皇爷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 最不会因言获罪,对待下面的奴婢,那是极好极宽厚的。 对奴婢好,对下面的将士们自然更好。 更何况我是忠君爱国的白杆兵,皇爷想必最是体恤的。 我说两句,就平白遭你一顿训斥。 我看你就是阎王下面的小鬼,难缠得紧。 天天拿着个鸡毛当令箭。” “你你你你······”百户贾廷气急了,孔老夫子说得对。 天下的事情就不能带着女人掺和。 不对,好像那句话是这么说的。 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他好心提醒,语气可能差点,没想到倒是引来对方的一顿排头。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后面方厂公的话,会让他更郁闷。 “好,说的好啊。 好一个忠君爱国。 你们白杆兵当得起这样的赞美。 背地里说一说代王又如何。 就是白杆兵中,有人指正皇爷一些错处,皇爷也是只会感到高兴的。” “厂公大人实在是谬赞了,卑职等愧不敢当。”秦翼明和马祥麟赶紧站出来,拱手说道。 忠君爱国四字,太过招摇,容易被同僚猪队友记恨。 这点他们白杆军是深有体会的。 至于敢说陛下错处,除了冯紫英那个傻大胆,也没有人真敢开口说。 谁也不可能把方厂公的话,真的当真。 “敢当,怎么不敢当? 天下唯有白杆兵当得。 秦老将军从接到圣谕那一刻。 就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地把四千精锐,连同你哥俩,一起交给杂家。 杂家就明白京城里的皇爷说得没错。 朕未曾见秦老将军一面,却唯秦老将军是明国擎天柱。 皇爷这么夸一个人,夸一支军队,这还是头一回。 连九边的几位督师总督巡抚总兵,也没有这待遇。 待此间事毕,杂家会带你哥俩进京。 白杆兵到时候可能会,进入皇家宿卫禁军。 秦老将军年事已高,未来白杆兵的前途。 还要落在你们两位青年俊彦的身上。” 这是石柱宣慰司的人,第一次知道白杆兵,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竟然有这么重要。 秦翼明和马祥麟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激动之色。 对于武将来说,没有比皇帝无条件的信任重用,更难能可贵了。 尤其这其中还没有文臣的阻挠、掣肘。 这待遇,岳王爷都没有享受过。 要知道自万历年间的播州杨应龙叛变之后,朝廷已猜忌西南土兵久矣。 白杆兵这些年,可是受尽了不平和委屈。 “末将感激涕零,谢陛下隆恩,谢厂公提点。” “都是一家人,跪来跪去,客套什么? 杂家最不耐这些,这才不愿和你们细说。 可是不说明白也不行啊。 到时候皇爷可要怪罪,杂家办差不力了。” 冯紫英此时已经乖巧地和,贾廷站在一起。 她知道这样程度的说话,她是不能插嘴的。 贾廷嫌弃她挨自己太近,正好自己也有事情汇报厂公。 贾廷走到方正化身边,瞥了一眼九龙壁后面的人影焯焯。 再回头一看王府大门外,也是一班班城防衙役来回巡视。 此时有一个带头的绿袍官员,看见贾廷往这边望来。 他连忙摆手示意,状若奴仆,极其殷勤。 然似乎惧怕什么,不敢近前,看来东厂的人已经警告过他了。 “厂公,这里只有我等和四个侍卫。 可代王府和大同知府这里,两者似乎串通一气。 不敢当面威逼我等,却是敢处处监视跟踪我等。 厂公,我等是不是谨慎为上,出城与城外的白杆兵汇合。 卑职怕我等戳及他们的痛处,这些人狗急跳墙······” “他们敢! 戕害钦差,可是要诛九族的。 贾廷,不要担心。 只要我等有一天是皇爷的奴婢,这些人就不敢动我等分毫。 这大同还是大明的大同,这山西还是大明的山西。 宵小之辈,在暗处聚起的浪潮再大。 一来到阳光之下,就如冬雪遇朝阳,顷刻化为乌有。 看看那九龙壁后,那畏畏缩缩的一群小丑。 不是杂家说大话。 代王以下长史、参军、各级库房大使、护卫指挥使,还有各类随从侍卫,总计四千五百八十一人。 无一人是大丈夫,国朝养宗室两百六十年,养得各个上不了台面。 面对我等区区不过十人,进又不敢进,退又怕丢面子。 如此进退维谷,就如绵羊,虽有犄角,然无用至极。 你相不相信,此辈者再多十倍,与我等亦无丝毫威胁。 杂家手中要是有一道圣旨,敕令代王自裁了断。 圣旨由杂家一人从容上殿,放于代王案前。 那代王保准只敢哭哭啼啼上路,不敢多说一字,多做一事。 这就是杂家代表的皇权。 外面的衙役兵丁更是不足惧哉,都是我大明的将士。 流官的命令重要,还是钦差的命令重要。 他们只能,而且必须是来保护杂家的。” 贾廷听了方正化的高谈阔论。 不由心中叹服,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第198章 来回转圈的代王 贾廷拱手不再多说,一切已可意会,何须言传。 这时候的大明,皇权威严还是有的。 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皇上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掌管大明一切的存在。 而不是后面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那时候的老百姓经历了,十几年的战乱,早就把朱家皇帝给抛弃了。 “再说我等在此,就是拖延时间,并不准备整治三晋大地的藩王。 此处藩王是以后要处理的事情,现在不急。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一锅烩倒是简单,但很容易做成夹生饭,硌牙不说,也不好消化。 这可是皇爷说的。 让魏公公可以专心处理晋商,不会旁生枝节。 同样也避免了代王,卷进晋商通敌叛国的死罪。 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真是善莫大焉。 说不定以后,代王殿下还要感谢我等呢。” 方正化笑笑,抬头看看天色,却也不早了。 他心生去意,时间紧,任务重,方正化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来用。 代王府经他这尊佛一站。 鼠胆之辈尽皆胆寒,人没了胆子,再多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天下之间,多的是庸庸无禄之辈。 哪有那么多英雄豪杰,等着他方正化去一一剪除。 方正化对着贾廷说道。 “贾廷,你留在此处,监视代王。 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代王殿下。 晋商正在被东厂整顿。 为避嫌疑,代王府上上下下不得外出,此乃皇命。 勿谓言之不预。 胆敢出王府者 ,皇爷就不认他再是王府中人。 一律按乱臣贼子惩处。” “喏。” 方正化环视四周,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噌嘞一声,一道寒光闪过。 众人还没看清,那宝剑已经飞出十丈开外,插入一棵松柏中,深有一尺多深。 宝剑微微颤抖,哆嗦个不停。 近前一听,似乎有嗡嗡龙吟之声。 “贾廷,有敢越过此剑者。 你不用拦不用劝,只管当个看客。 僭越者一律登记在案,杂家以后会一个个杀上门去,鸡犬不留。 告诉代王殿下,事急从权。 杂家是奉皇命办差,有不妥帖的地方,只能委屈一下他老人家。” 方正化转头,接着对秦翼明和马祥麟二人说道。 “你二人率本部四千兵马,去张家口汇合魏公公去吧,那里才是主战场。 这里只留贾廷一人即可。 杂家还要去太原,规劝一下晋王殿下。 唉,天生就是劳碌命,幸亏杂家身子骨硬朗。” 年轻力壮,一身横练功夫的贾廷,听了方正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腹诽。 就您老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气力,那身子骨已经不是硬朗,而是钢筋铁骨了。 “末将遵命,只是厂公大人身边,不需要人手保护吗?” “不用,不用。 你看看外面那些衙役兵丁,呵呵,哪个不是来保护杂家的。 杂家还是那句话,只要杂家还是皇爷的奴婢一天。 大明的天下,无论是哪里。 杂家皆可匹马去得。” 方正化说完这番豪气干云的话来,又笑着对冯紫英说道。 “小家伙,你是什么打算? 是跟着你家两位将军去张家口,还是跟着杂家去太原? 又或者······” 方正化的话故意没有说完,眼神已经飘向冯紫英旁边的贾廷。 那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要是一个汉家的姑娘,这时候早已羞不可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冯紫英虽是汉家姑娘,然自小在石柱宣慰司长大,耳濡目染都是土家族的风俗习惯。 已经和汉人有很大的不同。 冯紫英先是正眼看了一下贾廷。 那厮还是别别扭扭的冷酷模样。 冯紫英并没有因此伤怀,反而更是斗志昂扬。 她落落大方地接话道。 “谢厂公大人记挂。 小人愿意跟着贾廷百户,在这里守着代王。 他一个人势单力孤,小人还是放心不下。” “哪个要你操心·····” 贾廷嘴里嘀咕,心里更是别扭。 他早就看出冯紫英的女儿身,数次隐晦暗示,他不信冯紫英听不出来。 可人家就是听不出来,还是一副男儿架势。 只是这种飒爽英姿的巾帼做派,他贾廷习惯了汉家女人的婉约,真的不习惯和冯紫英相处。 “好好好,不愧是杂家看中的娃娃,不扭捏不做作,颇具江湖豪气。 那你就跟着贾廷吧。 像杂家这样的厂卫。 在京城就是皇爷的奴婢,出了京城就是皇爷的鹰犬。 自然要按江湖儿女的行事作风来。 贾廷,好好带带冯紫英。 以后你俩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方正化他们还在九龙壁前,谈笑风生。 代王府深宫之中,早已经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 代王在殿上使劲转圈圈,嘴里不停念叨。 “朱由检小儿,欺人太甚。 孤要去凤阳龙陵,孤要去顺天府孝陵前,告你。” 可惜代王就连怒骂,也只是小声念叨,丝毫不敢大声,连他旁边的太监总管,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代王的侧妃黄氏哭哭啼啼,已经是梨花带雨了。 “王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我那嫡亲的弟弟可是为了王府的生意,还落在张家口堡生死不知呐? 王爷,臣妾可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黄家也只有这点血脉。 要是有个万一,臣妾就不活了。” “别急,孤不是在想办法吗? 孤在被堵门之前,已经派出去人去晋王府了。” 代王一边解释,一边还在转圈圈。 黄氏不甘心,继续添油加醋。 “晋王殿下和您都是亲王,您都被堵在王府出不去,晋王殿下又有什么办法? 说不定东厂的人,现在也堵在晋王府的门口。” “那依爱妃之见,孤该怎么做?”代王也是急晕了头,竟然问起了侧妃黄氏的主意。 “殿下,俗话说得好。 山高皇帝远,皇帝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能照顾到大同这么远的地方。 只是门口有几个东厂的人,怎么能把我代王府的人都堵在府里出不去。 殿下只需派出百人的侍卫队,轻车简从去往宣府镇。 不光是救臣妾的胞弟。” 第199章 张家口,走私者的天堂 “更是把王爷在晋商那里的干股财货,赶紧抽回。 那厂公已经明说了,张家口的晋商一个不留。 否则真让东厂查抄晋商,咱们不只是投敌叛国之嫌。 王府这么多年的积蓄,可就全被东厂那边充公了。” 王妃黄氏的话一落地,代王就吓得一激灵。 他刚才光顾着转圈圈,诅咒朱由检了。 没有仔细想晋商的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依照朱家人刻薄寡恩的尿性,同是朱家人的代王。 可以预知这个少年皇帝,会怎么对待他这个族叔。 这一刻,代王仿佛已经看到了,凤阳皇陵高高的院墙,死人脸的守陵太监,正在和他招手。 而且黄氏还提到了钱,代王府的活钱死钱,可全压在范家那里了。 代王再不犹豫了,也不来回转圈了。 “对对对,爱妃说的对。 孤不能坐以待毙,岂能让京城过来的一个老太监,吓破了胆。 说出去,孤就是山西人的笑话了。 东厂人少,守得住正门。 还能守得住王府,其他门吗? 除非他们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 来人啊,派出一百侍卫,伪装一下,赶紧去张家口。 王管家,你带队,去把孤的银子从晋商那里抢回来。 记住,范家要是问什么缘故,就说孤急用,可不能说实话啊 没那么现银,就用宝石绸缎冲抵······” 这会儿,代王想得还挺周到。 很快王府的侧门,悄悄出去了一队一百人马。 很快贾廷就得到了消息。 方正化已经离开。 贾廷还是在这九龙壁下,他对着冯紫英说道。 “记上吧,这些人的衣貌特征。 去张家口的时候,让白杆兵一锅端了,不用顾忌。 告诉秦将军和马将军。 要是有人狂喊,他是代王府的人。 让手下兵丁赶紧抹他脖子,杀人灭口。 嘿嘿嘿,这王府从现在出去的人,都不是代王府的人了。” ······ 这边方正化安排监视,堵山西各路藩王的家门口之时。 那边张家口已经是暗流涌动。 早就布置好的各路棋子纷纷启动,正式进入收官阶段。 张家口,或者说整个万全都司,被阴山分支大马群山一分为二,有坝上坝下之分。 坝上就是青青草原,坝下就是山谷盆地,两者落差最大有一千多米。 这里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并存的地方,很难界定出两者的明晰界线。 反正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历来官兵想要杀良冒功,这里的居民是首选目标。 因此这里的民风淳朴中,带有血腥的彪悍。 一言不合,就敢和鞑子和官兵,双向拔刀,不服就干,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自从俺答汗朝贡大明以来,这里已经百年无较大战事,贸易买卖占据了主流。 沿着清水河一路向西北,长城的缺口就是张家口。 这里原先就是个军事隘口,长城的天然河流出口。 由于长城无法在这里合拢,明朝宣府镇就在靠近河流的岸边,修建了张家口堡。 现在张家口堡归宣府镇万全都司管辖。 由于宣府镇没有布政使司。 政务军务自上而下就是总督、巡抚、各级兵备道。 因此张家口的军管意味浓厚。 此时的张家口可不是,旧时空联系京冀晋蒙四省的大城市。 它现在不过是万全右路参将,统辖下的一个小小墩堡。 可墩堡和墩堡也是不一样的。 万全右路所有的墩堡,一百多座加起来也没有张家口堡一个,更有价值。 虽然秋冬之际的马市,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可是张家口堡里面商铺林立,依然热闹非凡。 张家口比之总兵驻地宣化府,还要繁华百倍。 这里有应天府的罗缎铺,各种精美的罗缎,色彩斑斓,质地柔软。 苏杭罗缎铺,针脚细密、线条流畅、色彩明快,讲究的就是人工刺绣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那是许多鞑子贵妇的最爱。 潞州、泽州绸缎铺里,讲究的就是相对的物美价廉和历史悠久,因为都是晋商自产自销的产品。 绸缎价格高,毛利多,却不是主流。 大宗布匹的交易,才是主流。 这还得是临清晋商的布帛铺和绒线铺。 松江棉布手感柔软、质地细腻,关键是够厚实。 经得起多次冲洗,很受牧民的喜欢。 杂货铺里,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牧民们可以不穿丝绸棉布,穿皮袄皮裤皮坎肩。 可生产结构单一的蒙古各部落,只有牛羊,其他生活必需品必须靠杂货铺。 杂货铺里有他们需要的锅碗瓢盆,针头线脑,油盐酱醋茶,那是保证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灵丹妙药。 各行有各行的交易铺面,有行会有巡检司管理交易秩序。 一条这样的交易铺面,可以绵延四五里长。 开市的时候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漠北喀尔喀或者漠西土户特的牧民,因路途遥远,来到张家口时,马市已经关闭。 这样他们只能去附近的私市交易了。 这样的行为就属于走私的范畴,巡检司在晋商的关照下,是不去收税的。 张家口堡外面,远道而来的牧民们,会寻觅到水草较好的妥当地点,扎营安装蒙古包毡房,将赶来的马牛羊群就地放牧。 这时候畜群的主人,往往是部落的头人。 就去附近找寻,曾有贸易关系做过买卖的商号商谈接洽。 熟人嘛,都是信得过的。 牧民们没有闲着,商人们自然也不能闲着。 在归化城、张家口、独石口、杀虎口一带经营的晋商。 探听到蒙古商队到来的消息,往往就要先派一个会来事的大伙计。 到蒙古商队宿营地里,查看牲畜和毛皮的成色和数量。 大伙计会预估一下货物总价。 衡量一下自家商号是否能吃得下,吃得下最好。 吃不下还要想着,做个二道贩子,转手再挣一波钱。 待大伙计心中盘算定,就要把蒙古头人邀请到商号里。 安排住进头等旅馆,珍馐美食咔咔造,一顿酒足饭饱,增进完感情之后。 就会拉着蒙古头人来到商品样品展示区。 第200章 范家坐柜大伙计王童 头人选定好绸缎、布帛、烟、茶叶等货物和生产、生活工具后,也不用麻烦自己家去拉,他就像后世的vip客户一样,清闲地到一边喝茶吃点心。 自有商号的伙计和车夫,给他一一装车码好,送他回蒙古商队的宿营地。 商号顺便也会去接收,成百上千头的牲畜和毛皮。 如此这样,一桩生意,就算做完了。 而张家口的范家,就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做着这样的走私生意。 从介休的一个货郎担做成了,张家口首屈一指的豪商。 有很多人都听说,范家还和东北的建奴多有往来,也是获利颇丰。 现在建奴的军队已经打败了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不用再通过亲家科尔沁就可以直达张家口。 商人是对政治军事最敏感的群体,尤其是在边塞上做生意的晋商。 他们老早就察觉到东北大金国的强大和欣欣向荣,也一直在感受明帝国的外强中干和朝廷的昏庸贪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能指望所有的商人都会有爱国情操,特别是十七世纪热衷于走私买卖的晋商。 一百多年后,会有一个叫曹雪芹的人写出这样一句话。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他《红楼梦》中的薛家也许在现实中不会存在,而范家却会在几十年后,成为大清的皇商,领着内帑和蒙古人朝鲜人日本人做生意。 成为红及半边天的红顶商人,也是后世商人们的楷模,更是觉醒后民众眼中的汉奸走狗。 至于现在嘛,就是发现了范家投敌叛国的罪证,除了崇祯会表现出极大的愤慨,本时空的土着们只会微微一笑,不当一回事。 因为朝廷开马市,就是为了在经济上钳制蒙古鞑子和建奴,前期做得很好,蒙古鞑子已经退化到用骨矛和骨箭的地步。 后期会输出那么多粮食、铁器和火药给后金,完全在于当政者的腐朽和堕落。 所以不要强求明朝人会有多么高的爱国情操和道德品质,想得多,容易自闭。 喂饱自家百姓的肚子,不让他们造反,才是王道。 只有这样,建奴才是跳梁小丑,而不是心腹大患。 ······ 两个月前,东厂太监王童就混入了范家,当了一个学徒工。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张家口再好,也比不上京城出来的拔尖人物。 王童,一个内书堂出来的太监。 模样长得俊俏好看,一双桃花眼美目流转间,又会识文断字能写会算。 这简直就是从《西厢记》中走出来的张生。 让张家口无数少女少妇怀春,王童成为了她们的梦中情郎。 这其中就包括了范家大爷,范三拔的五姑娘范玉芝。 近水楼台先得月,当故意弄得浑身脏兮兮的王童,踏进范家皮毛铺的那一刻,范玉芝就相中了王童。 王童经熟人介绍来到,范家铺面当学徒的时候,正好是秋冬之际开马市的时候。 范家店铺里面正缺人手,忙得脚不沾地。 王童正好也是个熟手,熟悉一下铺面的商品,就能直接上手帮忙理货干活。 掌柜的看这情形,也就没有再多问,按说还要报给其他几个掌柜,大家一起合议了,才能收新学徒。 当值的掌柜事情太忙,就直接收下了这个王童。 最初待遇自然还是学徒工的待遇,只管饭,没有月钱。 谁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可规矩还是人定的,上面有人自然规矩就是形同虚设。 自从五姑娘范玉芝看上了王童,那是茶不思饭不想。 尤其是在偶然听到,王童吟唱了一段梨园戏后 咿咿呀呀的声调,余音绕梁缠在了范玉芝的身上。 范家五姑娘是彻底得了失魂症。 范玉芝的整颗心都放在了王童身上。 她一个劲在父亲范三拔,面前说王童的好话。 说他如何有经商天赋,品德如何忠厚老实,待人接物如何圆滑通透。 她几乎把个王童说成了天上的仙人下凡,让范三拔听得哭笑不得。 女大不中留,做父亲的范三拔,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范三拔虽然还有疑虑,但毕竟是熟人曹家那边介绍过来的,再加上王童确实人才难得。 于是范玉芝的暗中使劲,很快就有了效果。 仅仅两个月,王童就把别人三年的学徒生涯给走完了,并顺利当上了皮毛行的大伙计,也就是掌柜之下的坐柜。 今天是王童第一次出去,也算独当一面。 去查看畜群主人的牛羊马的货色。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无论是为了明面上的大伙计差事,还是暗中的探子工作。 冬天的塞外一片枯黄,乏善可陈。 只有靠近清水河的地方,会有一点点生机。 王童来这前,掌柜的已经交代了。 这批畜群的主人,遭了白毛灾,已经死了不少牲口。 现在驻扎的地方也没有太多草料,供他的牲口群吃,每天都会死不少的牲口。 牲口死了,皮毛还要硝制,生肉又不能久存,盐在坝上,可是比牛羊肉还要贵重。 这样的生肉,那可就不值钱了。 现在是对方急于出货,范家商号这边不急。 让王童看情况压压价。 在不把对方惹急的情况下,给范家争取更多的实惠。 王童了然,这不就是坐地起价,宰熟客嘛。 这会子王童已经来到了牲口棚,看着牲口棚里蜷缩在一起取暖,显得病恹恹,很没有精神气。 看来消息没错,这蒙古客商的处境不太乐观。 那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的畜群主人。 是一个喀尔喀小部落的头人。 他看到了王童,那是一脸的欣喜,仿佛看到了救星。 他认识范家人的衣服样式,和范家也多次打过交道。 头人上前一把握住了王童的手,那是使劲的摇晃。 “范家的兄弟,你可要帮帮俺啊。 这长生天是不给俺一点活路。 俺的商队走了大半年,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牲口,才来到了这里。 还请小兄弟赶紧帮老哥哥脱手这些牲口,换点你们汉人的茶饼、铁器、布匹之类的。” 第201章 探子王童财色兼收,可惜不中用啊 “俺们保证不挑,有什么要什么。 只求你们范家商号赶紧收下,俺们的牲口。 小兄弟这会帮助了俺们,俺们蒙古人最是懂得感恩的。 长生天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王童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他打着哈哈。 装作随意地把手背到身后,然后使劲地擦拭。 把跟在他身后的小伙计,差点看乐了。 王童忍住对方身上浓浓的膻味,那膻味比绵羊身上,原生的膻味的还要浓烈,熏得他差点呕吐。 吐这个头人一脸。 心里对这个头人厌恶至极,不耽误王童的脸上,会露出漂亮的笑容。 他的脸上一脸和煦,比蒙古科尔沁草原的美女,还要光彩照人,看呆了对面的头人。 那头人心想,难怪他们汉人花花肠子特别多,热衷搞兔儿爷,走旱道。 要是男人都长对面汉人的模样,他下一次打草谷,说什么也要掠走一个对面的汉人。 头人想着想着,眼睛中露出了猥琐的神色,王童轻易就觉察到了,这让他心中更生厌恶。 “好说好说,远方来的贵客。 你是知道范家对待合作伙伴,一向是诚信为本,急人之所急的。 客人有了困难,我们范家很乐意帮助。” 说得再好听,都是骗人的,只有落到实处的行为,才能看出一个商人的真心。 ······ 一个时辰过后,王童的脸上依然和煦如春,头人的脸上则是不甘和无可奈何。 这次的生意在双方不对等的情况下,顺利达成。 原来同等数量的牛羊马,只换来了范家三分之一的货物。 头人还是有点不甘,他怕回去会被首领的马鞭子狠抽,直到抽死为止。 这次也是他在大漠戈壁中迷了路,才错过了张家口的马市。 “亲爱的范家兄弟,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咱们的生意以后要做得,比那清水河还要长远,比那大漠还要广阔。 两家彼此之间,就要和兄弟一样亲密,互帮互助。 你能不能转告你们东家,求求他老人家高抬贵手。 再多给俺们部落,带回些茶叶铁器布帛。 今日你们的恩情,我们多颜部,日后必十倍报答。” 王童摇摇头,笑着说道。 “多颜部的朋友。我们汉人有句古话。 在商言商,说的就是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咱俩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你们的长生天已经见证过了,那就不能再更改了。 我很同情你们遭受了白毛灾,但也只限于同情。 其实,多颜部的朋友,你不妨回头再想想,我们范家也是在帮你。 这样的坏天气,整个张家口堡,也只有我们范家,愿意出来收购你们家的牲口。 我的朋友,不要再犹豫了,犹豫会使时间流逝,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看看你家牲口的模样,犹豫一天,会让这些可怜的牲口死的更多。 到时候你家首领,说不定就要扒了你的皮。 才能平息手下部众的怒火。” 头人深深看了王童一眼,干巴巴地说道。 “你是叫王童吧,你真是个恶魔。 从此以后,我多颜部的毡房,不会为你们范家开放。 多颜部和范家再也没有友情可言,俺家的牛羊马群,绝不会再流进你们范家的圈棚。 希望下次见面,我还能看见王童,你脸上的笑容。 范家,迟早会被长生天厌弃,丢掉所有蒙古人的友谊。” 王童笑容不减,全当头人的威胁是放屁。 大漠纵横上千里,再次相见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再说下次想见面,就要到京城东厂衙门里了,估计这头人更是见不着。 不过这范家,倒是可以如这头人所愿,消失在这张家口堡里。 洽谈完生意的王童,让头人赶着牲口去下游某处交割货物。 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等到王虎掀开厚厚的布帘,钻进马车。 他还没坐定。 一团火热,就钻进了他的怀里打滚。 “嘻嘻嘻,王哥哥,人家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听着你在外面和那头人打嘴仗,奴家甚是喜欢。” 不用猜,也知道。 这是范家五姑娘范玉芝铜铃般的声音。 这种投怀送抱,表明了姑娘家放弃了最后一丝矜持,把以后生活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良人身上。 王童毫不意外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知道自己很英俊。 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却一点也不意外自己会受女人的欢迎。 他的眼眸里掠过了一抹哀伤。 可惜自家身世凄惨,早早被父母送入宫中,做了阉人。 自己再有女人缘,也是没有用的呀。 王童反手紧紧搂住,怀里的那团火热,让她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王童还有意无意并拢了双腿,让这个五姑娘没有察觉到异常。 其实王童是多虑的,五姑娘还是个正经人家的黄花大姑娘。 哪里懂得真正的男人,身体是什么样的结构。 真正的男人又会在动情的时候,做出什么样的身体反应。 “王哥哥,和那鞑子废什么话啊? 如今的形势,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你还不是想怎么割都行啊。 王哥哥,不如早糊弄完他,陪奴家说说心里话。” 范玉芝眼神迷离,小脸通红,一脸崇拜地看向她的王哥哥。 从她的视角看向王童,多么让人迷醉的容颜。 那迷人的下巴,光滑如脱壳鸡蛋的脸蛋。 剑眉星目,根本不用化妆,就能上戏台唱戏的容颜。 范玉芝彻底迷醉了。 这会儿王童就是让她给她父母下迷药,她都不需要解释,毫不犹豫地照做。 而且范玉芝会自己脑补,为自己心上人找出,迫不得已让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玉芝,不要这样说。 范家首要诚信立身,我一个大伙计可不能骄狂待客,坏了规矩。 好在总算不负掌柜所托,将这桩生意拿下。 要不然范家待我恩重如山。 我若不谈下这笔生意。 还真平息不了,铺子里面那么多流言蜚语。” “姑奶奶看谁敢? 你是我范玉芝的男人,谁要是敢乱嚼舌根。 姑奶奶就把他的牛黄狗蛋,都给踢出来。” 第202章 王童的工作日志和范家的老巢独石口 一听王童的话,是在顾虑自己在范家的处境。 涉及到自家男人的名誉,范玉芝一听就炸毛。 她一瞬间恢复了,商家女儿走南闯北的泼辣劲。 她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状若择人而噬的母老虎。 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她爷爷范永斗的气势。 只是这种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样子,在王童这里更多的是可爱。 这一幕把王童看笑了,头一次发觉被人无条件疼爱关爱。 这种感情不掺杂任何利益。 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王童打开自己的皮袄,将怀中的母老虎抱得更紧一点,也更久一点。 他有种预感,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马上就要没有了。 范玉芝感受到了王童的贴心,也听到了心上人砰砰砰砰,跳得更强烈的心跳声。 她突然害羞了,说话重新变得细声细语。母老虎又变成了兔宝宝。 “王哥哥,人家跟你说件事。 前阵子你提到的,想去独石口见爷爷,敲定咱俩的终身大事,在人家长辈面前给人家长长脸。 独石口的老家人,带回来信了,这两天咱俩就能动身。 到时候,爷爷他老人家看到你一表人才,一定会答应咱俩的婚事。 我一定会央求他老人家,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定亲送礼的流程,都可以一切从简。 你那边孤身一人,咱就在独石口成亲。 到时候就委屈你,入赘俺范家。 不过你放心,王哥哥。 关上门,你就是当家的。 让贱妾干啥贱妾就干啥,一切都是随你的心意。 贱妾怎么着都行。” 说到这里,范玉芝脸羞得通红,可还是坚持着羞意说下去。 “要是觉得在范家里,你当个赘婿不自在。 怕周围人议论,说三道四。 咱就跟爷爷父亲说一声。 贱妾跟着你,咱俩人呢,离开这里,去南方。 无论是汉口,还是江南,就是去广东也行。 不拘哪里,只要你乐意去。 咱到了那里,随意找一家范家铺子,你当个大掌柜,贱妾做个内掌柜······” 范玉芝渐渐说得痴了,女人的想法很简单,很单纯。 就是自己的小日子。 她现在已经想到了,为王童生下七八个孩子。 一半可以姓范,一半可以姓王的事情了。 王童低头将下巴,抵在她光滑的额头上,轻轻磨蹭着。 嘴里慢慢吐出一句,带着叹息的话语。 “唉,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真是一个小傻瓜。 一切随你,自然是越远越好。” 两人温存一会儿,王童一番甜言蜜语安慰之后,再三劝她下车,避免别人说闲话。 范玉芝这才心满意足,满脸红晕地下了马车。 范家的五姑娘是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就想看看自家的情哥哥,有没有掀开车帘,探头目送自己。 范玉芝这娇憨痴痴的行为,看得是让再木讷的蠢人都能明白,少女怀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宽大的马车里,只有王童一个人。 王童探头出窗外,回应完最后一次范玉芝的回眸,他的脖子都酸了。 脸上也尽是无奈的表情。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王童于此时此刻,是深有体会。 他怔怔发了一会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这个标准流程,是不是很熟悉,下面很多衙门机构,都开始落实到位了。 人治大于法治,就是这么来的。 王童拧开一个小墨盒,用毛笔沾墨,在小本本细细写了几行字。 “天启七年十二月十五日,张家口堡西南山谷,离鸡鸣驿有二十里地。 范家低价收购多颜部,牲畜一千二百六十一头。 换之廉价生铁五百六十六斤、茶叶饼一百个和破布头一百六十一匹。 范家做生意,上下唯利是图,对蒙古鞑子能宰就宰。 至于和建奴的生意往来,范永斗隐藏很深,根本不在张家口堡交易。 卑职还是进入范家时间太晚,虽已经和范玉芝很熟络,但未能接触到范家的核心生意。 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 据卑职观察,范永斗自己本人,应该是负责和建奴做生意的话事人。 范三拔只是,明面上的范家大掌柜。 范家真正当家的,还是老不死的范永斗,传说他早年在沈阳做买卖。 被建奴俘获,入了汉八旗。 只是传闻,卑职也是道听途说。 范永斗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在独石口老宅子里窝着。 说是隐退,实际上应该是,专心处理与建奴的秘密贸易之事。 张家口堡每月都会有,大批紧俏物资包括粮食 ,铁器和火药都会送往独石口,而且不止范家一家,其余七家也有参与。 卑职的这条信息,应该可以在其他潜伏同僚处的日志中,得到查证。 这种数量规模的货物,附近左翼蒙古诸部落,如察哈尔虎墩兔,拱兔,朵颜卫等部,是没有那么大实力。 吃下来的。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建奴。 他们最近遭受了很大的雪灾,粮食短缺厉害。 空有劫掠堆积如山的财富,治下百姓已经饿浮遍野。 卑职斗胆推测,建奴奴酋皇太极必不肯重演老奴,那一招杀尽无粮汉人的毒招,来解决这次粮食危机。 如果他这次要杀尽辽东境内,所有无粮汉人。 那朝廷圣上还要感谢奴酋。 因为他只要这样做了,朝廷可坐看建奴土崩瓦解。 奴酋很聪明,他必定不会这样做,只能来张家口寻求私下里的贸易。 而范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卑职以为,边境商贸操之商人之手,而万全右卫所有墩堡官兵,多数又被商人贿赂。 走私商路,所过关卡已经是正大光明,朝廷律令形同虚设。 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堵不如疏,建奴短期内很难平定。 卑职建议,此事之后,可在张家口设立常驻马市。 由朝廷派专员接手与建奴的贸易,管控交易的货物种类和数量。 一定程度上可以遏制,建奴劫掠成性的强盗作风。 卑职僭越,有感而发,一家之言,多有偏颇不足。 还望圣上和厂公恕罪。 这次卑职如果能跟着,范玉芝去独石口,相信·······” 。 第203章 专闹别扭的矮脚虎王英 王童的字到这里,没有写完。 “嘎嘎嘎嘎。” 马车里响起了,一阵突兀的笑声。 厚厚的棉麻布帘,并没有被从外面掀起。 那人那渗人的笑声,仿佛就是凭空出现似的。 “啧啧啧,王大公公真是温香软玉在怀,到底是脸蛋好看,在姑娘们面前好使。 杂家算是看明白了,这世道就是个看脸的世道,女人们一个个太过肤浅,活该被骗了身子又骗钱。 王大公公可以光明正大,杂家就只能躲躲藏藏。 唉,你那情妹妹说话是真好听,还王哥哥王哥哥的。 还要上杆子倒贴你。 你真是享尽了艳福。 不像我等粗人,只能缩在冰天雪地里,听着你俩,哥啊妹啊地腻味个不停。” 王童没有抬头,听那笑声他就知道来者是谁。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伴,一个丑到极点的矮矬太监王英,尤其能打。 咦,这王英既是花名也是他的本名。 王童细长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写道。 “相信范家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卑职会很快摸清范家,建奴,在张家口附近的布局,和秘密交易的地点。 卑职之前已经从,范家商铺的日常进货出货中。 察觉到一些端倪,慢慢推敲出范家的交易规模和人数多少。 再给卑职一些时间,卑职一定能让厂公。 完完整整,不受一点损失地接受范家等八大家的财产。” 王英还在冷嘲热讽,王童充耳不闻,马不停蹄地写着。 王英没注意他同伴写的什么,他只是喋喋不休,借以发泄他隐在暗处,喝了两个月白毛风的苦楚。 王英边走边说,渐渐从暗影处显现出自己的身形,咦,也就比坐着的王童高一点。 确实是矮脚虎和土行孙的风采。 马车上空间很大,王英也是一副店铺伙计的打扮。 他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王童的对面,抓起茶几上的干果点心,就往嘴里塞。 见王童还是不搭理他。 于是扒着桌子,伸长脖子,瞅了一眼王童写的是什么玩意。 看了一眼,原来是工作日志。 这是他们当时出京的时候,上峰要求写的。 可他王英写了两天,就弃之一旁了。 他看王童写的老长,立刻嗤之以鼻,笑出了声。 “我说王童,别白费蜡了。 你那么认认真真,写这玩意干什么。 杂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不对,对杂家是好消息,对你小子可不是。 你以后不用写工作日志了。 京城那边来信了。 魏厂公大人已经,亲自率领五千部众,不日即将踏平这张家口堡。 所以不用那么麻烦,收集情报了。 咱们可以痛痛快快杀一场了。” “哦,不是来之前说好的。 要等咱们这边收集好证据,才好给京城传信。 到时候再一网打尽吗?” “计划没有变化快。 京城那边的锦衣卫支棱起来了。 他们直接找到了窝藏,在范家介休会馆里,的一大群建奴探子。 魏厂公大人等不及了,请示了皇爷。 他老人家也就两三日,就能来到张家口堡。 外围的山西和宣府镇,方厂公大人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 现在就等着咱们这些探子带路,指明他们范家等八大家的几处据点。 就可以关门打狗了,收工回京过年了。” 王童听了默然无语,这回他手中的毛笔终于停下。 心中不由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 “时间不能再等等吗? 让我把玉芝带离此地再说啊。” 王英也是人精,立刻察觉到了同伴的异样。 看到长得那么帅的太监同伴,竟然有感情上的烦恼。 他是乐不可支。 “哈哈哈,动情了是吧? 别不承认,从之前杂家就看得真真的,搂着那五姑娘,真叫一个紧巴。 这才几天啊,这感情就这么好了,你还是个太监吗? 别人都以为是,那范家五姑娘情根深种,非你不嫁,你小子眼看,就要爬上范家的高枝。 可谁想到你小子,才是一个情种。 你这个太监啊,真真活得明白了。 哈哈哈哈。 笑死杂家了。 杂家真想知道。 你和杂家一样都是太监,都是没种,不会打鸣的公鸡 以后要是让范玉芝,知道了实情。 她会不会拿刀,活劈了你?” 王英话说得尖酸刻薄至极,笑声也犹如鬼枭,他连自己也一块骂,只为了嘲笑王童。 倒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单纯的就是王英就喜欢这样说话。 他觉得这样说话痛快,与其让别人说自己没卵子,倒不如他自己提前说了。 王童听了这些糟心的话,只是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他知道王英说的话,都是实情,实在没什么好辩驳的。 “你别想太多了,想太多没用。 杂家走了。 你还是留在这里当大伙计,杂家在暗处接应。 就等着厂公大人带着人马,上门抢砸烧。 你到时候兴许能做个内应,兴许也用不着你。 反正范家上下是鸡犬不留。 其他七家亦是如此。 要我说,这才是咱们厂卫的作风。 大开大合的,上去就是干,谁不服就砍谁。 再不服,杀他全家。 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抽风的玩意,想着要名正言顺,要铁证如山的。 弄得东厂上下磨磨唧唧,缩手缩脚的。 害得杂家在这边塞苦寒之地,吃了两个月的绵羊肉,喝了两个月的西北风。” “是皇爷。” 王童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三个字。 “什么皇爷? 杂家好心和你说,范家要灭门,你不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事。 你和杂家说什么皇爷。 干什么玩意儿? 咱们的皇爷好端端地,在紫禁城的金銮宝殿上坐着呢。 用得着你操心。” 王童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告诉王英。 “是你刚才先提的皇爷。 你刚才说的脑子抽风的玩意,说他要厂卫办事名正言顺,要铁证如山。 还让你喝两月白毛风,吃吐了绵羊肉的人,就是皇爷。” “你少骗杂家。 简直……就是胡扯。 杂家是武阉,见识少,你不准……拿皇爷吓唬杂家。” 王英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 第204章 精明的脑子全用在女人身上了 “这指定是哪个新上任的理刑官,为邀厂公大人欢心,弄的幺蛾子。 不要让杂家有出头之日,杂家有了出头之日,当了那理刑官。 小样,杂家一个个炮制你们。 皇爷天天日理万机,评阅奏折成百上千件的。 天天还不得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啊? 还有那闲工夫,操心厂卫怎么行事? 你简直就是瞎扯淡······” 说到最后,王英有点犹疑。 他越说越心虚,皇爷登基在位没有半年,却是给每个吃皇粮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家都有一种撕裂的感觉,皇爷前半截当得像文官口中的圣君,后半截就成了厂卫眼中的好皇爷。 王英一大一小的一双眼睛,突然下潜,狠狠对上了,王童如一汪江水的桃花眼。 “你没骗杂家?” 王童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一看你就没有好好参加,离京之前组织的岗位回炉再培训。 日志、完整的证据链、潜伏纪律,外勤人员车补、特殊岗位人员津贴补助,还有养廉银。 都是出自皇爷的手笔,除了咱们皇爷,还能有谁? 咱东厂最近除了,多个方厂公之外,还都是用的原班人马。 你自己想想,也没有人会想出这些规章制度。” “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哦,我以为你都知道。” 王英悟了,恶狠狠地看向王童。 “你想用这件事情威胁我? 休想,我死不承认就行了。 再说不知者无罪。” 王童看了他两眼,又提起了手中的毛笔。 一边写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给王英做解释。 “探子的工作日志,本身就是一本详实的情报资料。 不知者无罪,不适用于你。 厂公大人肯定是,要亲自过目我的日志。 你猜,当他看到一行字,上面写着。 甲字暗桩王英,私下里大发厥词,非议皇爷,做那悖逆欺君之言。 你猜,厂公大人会怎么炮制你? 恐怕你会后悔活在这世上。” 王英瞪大了眼珠子,那小眼珠子也不小了。 他看着王童手里的日志,心里知道确实如他所说。 魏厂公能让他不得好死。 可被同伴算计了,他还有点不甘心。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厂公总要听我的辩解吧。 我也长着一张嘴,要是倒打一耙,咱俩谁也别想好。” 王童合上了日志,一脸微笑地说道。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你嘴笨,话说不到那个意思上去。 说得词不达意,反倒听得厂公稀里糊涂不耐烦,反手就把你劈了。” 王英听了王童的话,一下子就蔫了。 他耷拉了脑袋,一句话不说。 确实论嘴皮子利索,十个王英也赶不上一个王童。 要不然他俩也不会成为搭档。 “还有就是,厂卫办事,历来都是三木之下必出真言。 没有证据,只要怀疑这个人有嫌疑,抓起来制造一下。 就有证据了。 我豁出去,不要名声,写你一个同僚欺君之罪。 你说,厂公是不是连见都不用见你,直接就把你秘密处死了?” 王英哑然,沉默半晌,憋出两个字。 “你狠。” 不过他也是看出王童有事求他,否则也不用给他解释那么多。 他心里发虚,其实还不太害怕。 看着王童,他直截了当地说。 “你是不是有事情求杂家? 又怕杂家吃硬不吃软。 就阴杂家说大话,发牢骚。 没想到杂家送你一张欺君的大饼。 你反手就用这欺君之罪压我。 还真别说,杂家就是这臭脾气。 吃硬不吃软,你看人真准,拿捏得也真准。 你赢了,别拐弯抹角的了,说吧,什么事求杂家。” 王童听了,神色变得郑重,坐着躬了躬身子,这才说道。 “咱俩在东厂里一个姓,我历来都是把你当哥哥看待的。 你说弟弟我是情种,没错,哥哥看人也真准。 咱虽然没有了男人的那话儿,可心里还是正经的爷们。 有姑娘喜欢咱,咱也喜欢这个姑娘。 在不耽误任务的情况下,咱还是想救救这个姑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你说对吧?王哥哥。” “这这这,这都哪跟哪呀?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范家五姑娘虽说是有点姿色,却是一个真正的祸水。 范家眼看就是满门抄斩,不得好死,你趟这浑水干什么玩意。 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京城里有姿色的女子多了去了。 凭你的本事,求个公公的恩典。 找个年纪大的宫女做对食菜户,想是一点不难。” “人各有志吧。 我的王哥哥,就当是帮弟弟最后一个忙了。” “好吧,你说怎么帮?” “简单,我在明你在暗。 我不太好单独下手,求哥哥做个接应。 今天晚上我约五姑娘出来,不让范家人知道,趁机打晕。 你只需帮我藏好她,待我抽出身来,以后的事情自不用你管。 为表达弟弟谢意。 此次任务的奖励,和京城中弟弟所有的财物,哥哥可一并取之。” 王英听到来了干货,紧绷的脸色,这才有点好看。 “好说好说,那哥哥就却之不恭了。 到时候哥哥藏好五姑娘范玉芝,之后一切只做不知,任凭弟弟施为。” 两人商量好细节。 待到最后王英要下马车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开口问王童。 “弟弟,你那日志上写的东西,可否让哥哥看看?” “有何不可?哥哥尽管拿去看。 其实这些情报已经没有大用了。 厂公大人打算一力降十会,赶上锦衣卫的进度,那这些证据就无足轻重。 其实我还是挺向往皇爷,规定的那套缜密公道有序,的办案程序。 它可以最大程度限制一两个人,给组织带来的破坏。” 王英哪管王童后面说的胡话。 他接过递来的日志本,狠狠翻了起来。 他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自己王英的名字,在日志上面的只言片语。 “你诈我? 你上面没写杂家的坏话?” “呵呵呵,岂敢岂敢。 弟弟哪里敢做此不仁不义,人神共愤的事情。 即使弟弟满脑子烧糊了,都是女人,也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第205章 传奇将军满桂 话都说到这里了,王英还是观察不到这位刚认的弟弟,脸上有任何的表情波动。 他试探着说了一句话。 “那哥哥我能不能,现在反悔?” “你说呢? 我的王哥哥。” 王英心满意足了,他看到了王童脸上的紧张之色。 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他也知足了。 聪明人也不是一直聪明,总有露馅的时候。 “好,咱哥俩就等着厂公大人大驾光临,好好刮刮张家口堡的地皮。 那为兄告辞。” “告辞。小弟不送。” ······· 宣化府,宣镇总兵驻节之地。 现任宣镇总兵、右都督、挂镇朔将军印的满桂。 正在城外大军驻扎的帅帐里,手拿烤羊腿吃,吃得络腮胡子上满是油花。 他不耐一个人住在城里,始终是和正营大军在一起。 住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操练声,满桂才觉得人生有意义。 帐篷里,支起了几个火盆,里面点满了碳火。 炭火透红,上面还炙烤着一整只黄羊。 宽大的帐篷里倒是不虞有什么,一氧化碳中毒之类的担忧。 那厚厚的布帘子,一直高高挂起。 外面寒风呼啸,刮进帐篷两步开外,就被熊熊烈火逼了回去。 只是苦了门口两个站岗的士兵。 被寒风暖气不停浇灌的两人,实在是苦不堪言。 不过依然全身甲胄,站得笔直。 他俩身为亲兵,干得就是这门面话。 满桂吃羊腿吃得很仔细,一条羊腿,他吃了有大半个时辰,没有吃完。 就是腿骨上那些贴得紧紧的筋膜,他都会用小刀细细刮下。 卷成一小团,怕散了,再粘上小碟子里的细盐。 直接用小刀叉住,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满桂虽忌讳别人说他是蒙古人,多次明说他祖籍是兖州府峄城人。 可是他的长相和行事作风,都是蒙古人那一套,让人不得不怀疑。 曾经他和袁崇焕是肩并肩的好战友,一同捅过老奴和皇太极,炸得两位金国大汗吱哇乱叫。 辽西走廊守得铁桶一般,他俩是首功。 之所以闹翻天。 除了袁崇焕是个霸道总裁的性格之外。 和满桂直爽,爱卖老资历也有很大的关系。 其实想想袁崇焕不想用满桂,恨不得一个大脚将他踢得老远。 这事情一点也不难理解。 这个满桂年纪轻轻却资历甚老,杨镐入狱前推荐年轻将领,满桂是第一人。 三十四岁就已经是右都督,加封太子太师,世袭锦衣卫佥事。 就差封侯拜爵,修成勋戚正果了。 他袁崇焕有什么? 光秃秃的辽东巡抚一枚,那世袭锦衣卫百户在满桂面前,都不好说出口。 长此以往,辽东就不是他袁崇焕的一言堂了。 再说明朝以文御武,可到了满桂这个阶段。 除了他的老上级孙承宗和伯乐王之臣之外,哪个文臣也不好驾驭这头猛虎。 所以崇祯破了大例,破除所有阻力。 把老家在宣府的满桂硬安在,宣府镇当总兵。 满桂的上司还是老上司孙承宗。 崇祯给了满桂,符合他身价的所有配置,就是为了能搂草打兔子。 兴许满桂能再培养出,另一支关宁铁骑。 依满桂的性子,这支关宁铁骑肯定忠勇爱国,遇到京城有难,铁定以一当十。 崇祯到他第二年在位的时候,要是还没有混出个人样来。 让皇太极围了京城,那满桂才是他的大救星,那时候的满桂应该不会壮烈殉国的。 …… “报大帅,西六路参将孙显祖,董继舒,黑云龙已经来到帐外,可否宣进?” “宣宣宣,婆婆妈妈作甚? 你家大帅什么时候,讲起这种规矩。 都是自家兄弟,快快快请进帐来,与本帅一起吃肉。 再让这些参将兄弟喝一口冷风,本帅把你踹回老家种地去。” 亲兵甲假装屁滚尿流地滚出帐外,去传大帅那爽利耿直的命令。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铿锵有力带着节奏感的,甲胄铁剑碰撞声。 三位参将大踏步进了帅帐。 三人互视一眼,然后推金山倒玉柱,对着帅案后的满桂行了,单膝下跪的军礼。 “末将董继舒。” “末将孙显祖。” “末将黑云龙。” “参见总兵大人。” 三位参将风尘仆仆,一脸风霜。 都是疲惫不堪,外带着点愁苦之色。 凤翅盔,锁子甲,光鲜亮丽的大红披风,也挡不住他们仨,身上的憔悴。 满桂等到他们三个参将,做足了礼数之后。 这才哈哈大笑,站起身来,疾步绕开案板。 他也顾不上抹掉手上的油腻,大油手就挨个拍上了,三个参将的肩膀。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拍肩膀的力道很足,手面拍完,再用手背拍。 满桂此时亲热对待三位参将的架势,颇有曹操赤足见许攸的架势。 “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套。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来来,两边站好,听本帅说说话。” 一番客套之后,三位参将分两侧站立好。 今天满桂也没有招来,其他几路参将,孙显祖他们三位,就是今天的主角。 满桂咳嗽一声,正襟危坐,开始说起了正事。 “本帅一向是先礼后兵的。 你们可能不了解本帅,可你们的兵,都是了解本帅的。 整个宣府镇,谁不知道我满桂是从一个把总,一步步赶上来的。 对待自己人,那是最讲仁义的。 自家兄弟犯了错,小错本帅就笑笑。 大错,本帅指出,你能改造,一样还是好兄弟,对吧? 前几天本帅让你们办的事情,今天可有结果了? 想必你们能给本帅,一个满意的答复。” 董继舒、孙显祖、黑云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流了一下神色。 最后还是在其中,干系最深的永宁参将黑云龙站了出来。 连满桂一起,四人之中,黑云龙身量最为魁梧。 就和铁塔一般,不愧他黑云龙的名字,名字就和人的诨号一般。 只听他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回大帅的话。 大帅威名,宣府人人皆知。 如今大帅回到宣府镇当总兵,可见大帅深得皇帝恩宠。” 第206章 人头落地大似西瓜 “我等敢来此处,就肯定是完成了大帅的嘱托。 只是希望大帅,也不要忘了信中所说,不要负了兄弟们的信任。 否则斧钺交加,我等也是不服。” 满桂双眸一亮,这就是刺头青,很好。 能当上参将的刺头青,肯定很能打仗,很合他的胃口。 “是黑参将吧? 本帅今天给你们把话说明白。 本帅说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 只要本帅要的东西,能到手,能完成陛下的嘱托。 前面的事情,本帅不追究。 后面的事情,呵呵呵,大家可以商量着来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变化挺大的,本帅也不能给你们多许诺什么。 其实本帅也知道你们的难处。 朝廷兵部发的兵饷,一直都是一个虚数,看得见摸不着。 本帅以前待过的辽东镇,是最好的,能发个五六成。 宣府镇这边顶多就是三四成,这还要看兵部的郎官们黑不黑。 这样的军饷供给八万多弟兄,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怎么当兵打仗? 墩堡的屯兵,也就能看个门放个哨,指望他们打仗,那是根本不可能。 营兵也是不成气候。 面对长城外面那些老少,都是兵的狼崽子。 咱们可不就得喝着兵血,吃着空饷,养一群家丁给咱卖命,给咱冲锋陷阵。 咱当兵图的什么? 保家卫国,嘿嘿嘿,有那么一点。 但只是有一点,其他的那只是文官的一厢情愿。 皇帝也不能差饿兵,精兵就要丰衣足食,这才是自古皆有的道理。 你们放心,此事一了,死那么几个人,当替罪羊之后。 大家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宣府镇还是咱们的宣府镇,京城里的皇帝陛下,不会把咱们怎么滴的。 我满桂可以给你们打包票,要是真有事,你们要被处死,本帅死你们前头。 你们可以把本帅今天说的话,传给下面的兄弟们听听。 皇上也是明眼人,哪里不知道这九边重镇的现状。 哪里不知道祸源,不在咱们这些将军身上。 皇上更知道就是把你们都杀了,换上别人来干,宣府镇还是那个熊样,可能比这还不如。 皇上这回让本帅这么干,这么逼你们杀人。 主要是这回范家那伙人,戳中了皇上的肺管子。 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三位参将被满桂一顿白话,半信半疑也只能相信。 反正范家的人已经砍完了,只能和满桂这个大忽悠一条路走到底。 有时候人一瞬间想投靠谁,真的很玄学,也许要的就是当事人,一个真诚的态度。 如今满桂拳头最大,态度也算诚恳。 三位参将也就接受了。 “若如此,末将感念大帅体贴。 那些人头已经放在帐外。 末将唯恐玷污了大帅的帅帐,方才没敢拿进来。” “哈哈哈哈,黑参将。 莫不是小瞧了本帅,你我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丘八。 还会怕一些没了身子的人头,那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快快呈上来吧,让本帅看看你黑云龙的刀功如何? 那些人头可是一刀劈掉的?” 黑云龙嘿嘿一笑。 咧着大嘴说道。 “大帅才是开玩笑。 凭着末将手中,这把特制的五十斤重刀。 砍脖子不存在两刀的事情。 就是末将故意砍在骨头之上,那也是一刀两断。”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说得太好了。” 董继舒和孙显祖两人相视一眼。 不由感叹,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一见如故啊。 在三位参将的招呼下,几十个装着人头的袋子。 呼呼啦啦就被扔进来帐内,骇得一旁的文书,眼皮子直跳。 那几十个人头已经把布袋浸润得血迹斑斑。 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挺像一个个大西瓜似的。 这就是传说中丰收的喜悦吧 黑云龙指着大西瓜们说道。 “大帅请验看。 这事情您催得急,兄弟们手太糙,又杀得是自家兄弟。 没有精心硝制,石灰除臭,还望大帅见谅。” “慎言,黑参将。 本帅说句不好听的话。 这些死的人,可都是诛九族的叛逆。 咱们这些活着的人,可不要沾染分毫才是。” 黑云龙心中一凛,知道大帅是好意,赶紧点头称谢。 虽然知道他们仨不敢作假,可满桂毕竟刚履新不久。 这个宣镇总兵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乎。 威信还没立,就被陛下一道密令,逼着手下去杀手下。 能不能真的成功,还是需要验证一下的。 满桂蹲下身子,伸出羊油浸润油滑的双手,麻溜地扯开了一个麻袋。 咕噜噜,滚出了好大一个西瓜,顶多就是七八斤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熟透? 旁边瓜贩子黑云龙,适时俯身介绍道。 “此人是范三两,眉毛上有一道疤,原鸡鸣驿守备。 此人算是范家安插进来,很有勇力的人,不算草包。 他也算是卑职的半个心腹。 卑职平日里对他很器重的,要不然鸡鸣驿守备这么重要的职位,卑职也不能推荐他。 没办法,他平时仗着是范家的人,给卑职孝敬得实在是太多了。 嘿嘿嘿。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样的手下可不好找。 卑职没办法,上命难违。 卑职用了南方难得一见的女儿红,整整两大罐。 把这厮放倒了,才轻轻松松割下这厮的头颅。” 满桂没在意这些,他把这颗狰狞的头颅举高高,仔细端详。 还问了一下后面总兵府的书办。 那书办可是一个经年老吏,任职半年以上的宣府官校,没有他不认识的。 老书办瞪着昏黄的眼珠子,仔细瞅着那颗大西瓜,瞅了半天。 肯定地点头回答。 “没错,是那鸡鸣驿的守备范三两。 这范家人都挺会做人的。 他上次过年来总兵府的时候,还塞给老朽一个玉质的鼻烟壶呢。 唉,世事无常,没想到再次见面,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你们范家得罪谁不好,得罪皇上。 范三两啊,下辈子投胎以后,长点记性。 老朽下值以后,给你买两斤白酒,切只烧鹅,称两斤干果点心。 祭拜你一下,也算是老朽的一番心意了。” 第207章 那些首级的名字 “别别别,去去去。 你这老家伙先一边去,别在这里扯淡了。 本帅还在这里呢,你和一个人头这么亲热。 简直就是不把本帅放在眼里。 要不是本帅初来乍到,文案上还用得着你这个老家伙,早让你回家抱孙子去了。” 满桂把那老书办一扒拉,老书办就歪歪倒倒靠一边去了。 老书办被扒拉一边,嘴里还在唠叨。 “死者为大。”之类的话 满桂看着黑云龙说道。 “这范三两算是,这些人中的头头了吧。 当的鸡鸣驿守备,说是一个守备。 恐怕一个游击将军也比不上他吧? 范家看来平时给你的孝敬真不少,也没见你小子给本帅表示表示。 本帅都上任三个月了。” 黑云龙一脸沉痛地点点头。 “是的,大帅说的没错。 此人是卑职的手足兄弟,深得卑职的信任。 要不是这回大帅手书中,说的恳切有力,还附带了当今圣上的密旨。 卑职说什么也不会自断一臂,杀了这个手足兄弟。 您是不知道,卑职的队伍差点因此散了架,许多不知情的兄弟,看卑职的眼神都变了。 卑职好歹给这几个死人,安上了通蒙古鞑子的罪名,这才勉强糊弄过去。 还没来得及到总兵府,给大帅表忠心呢······” “你可拉倒吧。 本帅不相信你们这些将门子弟,没有防着这些商人的一手。 还手足兄弟呢,他要是少给你一次份子钱,你恐怕就要给他脸看。 这个范三两,本帅估计他当得最高,就是鸡鸣驿守备了吧。 假设他还活着的话。 下一步他想挪窝高升,除非是你这个手足大哥先出了意外。” 黑云龙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嘿,大帅果然是门清。 兄弟们都不会做生意挣钱,朝廷的俸禄又不够吃饭养家糊口的。 可不就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晋商吃晋商呗。 面对晋商安插进来的钉子,卑职是熟手了。 他们本事再大,最多就能做个守备。 帮他们家的商队,罩罩场子罢了。 想再往上升,那就是越界了。” 满桂满意地点头,回头看了看孙祖寿和董继舒两人。 两人赶紧回话。 “卑职等亦是如此,只是权宜之计。 为的就是管辖范围内,兄弟们能吃上一口饱饭。 和那些商人只是虚与委蛇。” 满桂点点头,说道。 “这就对了,我们需要商人手里的钱,商人需要我们手里的刀。 可这商人要是得罪了,给我们刀的人,那就只能换掉这商人了。 这没什么好可惜的。 也是难为你们了,宣府镇上千里长城的防区。 就只有八万多官军,管用能打的就只有咱们手底下。 满打满算有五六千的家丁,上万的营兵。 要是真有什么大仗要打,还要现招兵才是,哦,那是孙督师下面兵备道的事情了。 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新商人皇上也给咱预备好了。 本帅在书信里面,已经告诉你们了。 当今圣上已经成立了,大明皇家公司。 以后范家等八大家,空出来的店铺商路,都由大明皇家公司补上。 至于你们和手下兄弟们的干股分红,或者说是什么好处费,过路过桥费,例子钱、份子钱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 大家都要在张家口那帮晋商完蛋以后,开会再商量。 好了,接着报首级数吧。 这也算是你们给老满我,还有皇上交了投名状。 不要再纠结亏不亏的问题,几个商人的人头,换来皇上的赏识。 这是多么赚钱的买卖。 那个老书办,过来查验首级。 这本来就是你的活计。” 老书办慢吞吞走了过来,今天也不知道他在这些首级里,又会遇到多少故人? “王二虎,原前屯把总,首级验看无误。“ “王四豹,原后屯巡检司巡检,首级验看无误。” “范七彪,原柳树屯操守官,首级验证无误。” “王幺妹,原高家屯操守官,首级验证无误。” “其余梁武,梁勇、梁超、黄甫、黄信、黄涛、田力、田宇等共计十三人,余者无品级者另算三十一人,共计四十四人的首级,均已验证无误。” 满桂看着满一屋子,呃,不对,一帐篷的首级,心中大定。 他再次看向老书办,那老家伙和满桂之前就是老相识。 知道满桂的意思,老书办轻轻点了点头。 表示这些首级没有一个是大白鹅,纯纯死的都是真人。 满桂这才放下心来。 经这一事,这宣府镇的兵马,才算是握在了他的手中,至于其余几路参将,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 满桂招手,门口亲兵甲会意,忙忙招呼,撤去周围的埋伏人手。 下面都是温情戏份了,自然不需要帐下刀斧手伺候。 满桂和三位参将把手言欢,就在这些首级边上,喝酒吃肉聊天打屁。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自此宣府镇边军中,已经没有了晋商的势力。 此时山西和宣府镇一线,形势已经明朗。 对待晋商,崇祯的布局,或者说他的随意几步棋子。 随意落子之间,就已经把几个小小的张家口旅蒙晋商,渐渐逼入了绝境。 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崇祯对比旅蒙晋商,两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体现。 一旦崇祯动起真格,要操办他们,那大势自然是滚滚向前,他们在大明已经别无活路。 旧时空历史上的崇祯,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而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实力。 有时候上位者的眼光和见识,就是高于一切。 崇祯走的都是哪几步闲棋,其实他自己也挺糊涂的。 就是自己想干生意了。 就在不知不觉中就剪除了,旅蒙晋商的合作伙伴,那些其余地方的晋商,如平阳商帮、潞泽商帮等。 还有山西两个最不听话的藩王晋王和代王,也被方正化带着几个人手,就按住了。 代王派出去的一百侍卫,在路上就被白杆兵包了饺子,罪名很简单,通鞑子。 这次又把宣化镇边军里的晋商势力,全部剪除。 图穷匕见,该是主菜上桌的时候了。 第208章 八大家齐聚,商人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晋商再不动,就真正成了笼中鸟,池中鱼,再也不能动弹了。 其实由于信息不对称,他们不知道,现在已经身陷绝境。 晋商真的没有反应吗? 非也,他们的反应还挺大的。 独石口堡,范家老宅内,晋商八大家济济一堂。 他们分别是山西介休范家范永斗,吕梁王家王登库、忻州王家王大宇、大同靳家靳良玉、洪洞梁家梁嘉宾、祁县田家田生兰、沁县翟家翟堂、黄家黄云发。 八大家家主坐满了整个大堂,就等着那个坐在中间太师椅上的范永斗,站出来拿个主意。 可范永斗呢,始终是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他身边有他的孙子范毓宾,在一边恭敬地站着。 儿子范三拔还在张家口堡,应付着外面的生意。 今天范家就爷孙俩,接待这兴师动众过来的七大家主。 王登库再也忍不住,第一个站出来发言道。 “范老哥,都到这个时候了。 你就别在神神叨叨了。 出来说个话,给大伙拿个主意。 现在是人心惶惶,大家都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我家那不争气的,在边军中谋生的三个子侄,如今突然都没了消息。 老弟派人去边军中问询,遇到的都是生面孔,一问三不知,再问就不耐烦哄人。 以前这些边军官校,可都是咱拿银子喂饱的。 什么时候不是笑脸相迎,今儿个怎么敢甩脸子? 老弟当时就感觉事情不妙,这天怕是要变了。 至于怎么变法? 老弟真是能力有限,不得而知。 还请范老哥指点迷津。” 王登库说完话,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一看范永斗,那老不死的都快睡着了。 王登库差点没气死,好悬没压住脾气,不过到底是有求于人,才忍住气。 见范永斗不理他,他转而看向别的家主。 “几位老哥老弟。 是否和我王家的情况一样啊? 都这个时候了。 哥几个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都快说出来吧。” 王登库话一出口,那其余六家,也都是再也坐不住,赶紧开口帮腔。 本来一个个还想端一端架子,看看谁先泄了底,没想到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啊。 看来是有外部势力,早就对张家口的他们虎视眈眈,如今更是打上门来。 而他们已经反应够迟钝的了。 这股势力能是谁? 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能不动声色除掉,他们安插在边军中的家族子弟。 宣府总兵满桂之上还有几人,有这样的能力。 这样的敌人简直就没法,让人产生反抗的念头。 这些商人现在能想到的招,就是抱团取暖。 “是啊,我家田二郎也早就没有了动静。 还以为他是调离宣府镇了呢? 原来你们家在军中的子侄,也是一样的情况。” “可不是嘛。 也就这两天的功夫,俺黄家的两个娃儿。 还捎信可以趁着换防的空当,回来好好过年呢。 今天按说该回来了,也是没点动静。” “唉,只怕是都凶多吉少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咱们就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啊。 没得罪什么强人啊。 要不然咱去信问问京城里的门路,那些大人们,平时吃了那么多干股分红的。 这时候也该出一份力了。” “我王家早就派人去京城了。 唉,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哎哟喂,老弟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不陪着老哥哥在这里兜圈子了。” 未知强大的敌人,最让人感到畏惧,天生软弱的商人,遇到屠刀时,很少有人能冷静从容。 范永斗眯着眼睛看着下面,一片嘈杂的几人,点了点头。 下面的人不愧大部分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出身。 七个人的七嘴八舌一通交流信息,就已经像是集市上一样热闹。 范永斗今年已经五十有五,在行商中算是高寿了。 年轻时受得雨打风霜,风餐露宿,大罪大伤,仗着身子骨结实强壮不当回事。 这会儿年老体迈,身体积攒起来的小病小灾开始集体爆发。 已经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冬天是老人最难熬的日子,范永斗平日里只能窝在温暖的炕上过冬。 这会儿他勉强坐到外间的太师椅上,听着王登库等人说了一会话。 又有点身体不适了。 屋外寒风呼啸,范永斗像是在里间也感受到了寒冷。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 咳嗽的声音很低,却能给嘈杂的堂屋按下了静音键。 随着咳嗽声落下,下面众人立刻住了嘴巴。 七位家主齐刷刷看向范永斗,都以为这个老人。 张家口晋商的顶梁柱主心骨,要站出来说几句话拿个主意了。 可惜令他们失望的是,范永斗只是咳嗽。 他咳嗽两声,并没有说话,而是接着咳嗽个不停,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严重。 看这老头的架势,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非得把自己心肝肺都咳出来不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死我了。” 范永斗咳嗽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就不理众人了,接着咳。 王登库等人一看,得嘞,甭管他范永斗是真咳假咳。 这算是比端茶送客,更绝的招了。 他们七人今天都别想从,范永斗这老不死的嘴里,掏出一点有用的了。 也许这老范家知道了更多的消息,也找到了应对办法,可就是不和他七家说,摆明了想要把他们推出去当诱饵。 七位家主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可就是这样想,他们也不敢造次,心里再腹诽,范家他们还是不敢得罪的。 七家绑一起,也不是范家在张家口的对手,而且范家还有关外金国的外援。 他们七家和金国总是隔着一层,范家是金国生意的总代理商,他们七家只是下面的分销商。 既然范永斗不愿意出头,带领大家走出这莫名其妙的死局,大家也只好另想办法。 王登库等人告辞离开了,独石口范家老宅,打算另找一处地方商议。 范家的院门缓缓关闭,范永斗微闭的双眼这才慢慢睁开。 第209章 崇祯的棋子,范永斗坐死家中 此时的范永斗哪里还有一点,刚才病秧子的样子。 他眼眸藏着精芒,身子已经坐直如一棵不老松。 瞅着已经关上的大门,范永斗的内心复杂,眼神更复杂。 门里门外,今生就见这一次面了。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范永斗接过孙子范毓宾端过来的茶水,小心抿了一口。 刚才故意咳嗽,确实是卖力气了一些,这会儿嗓子真是有点不舒服。 范永斗看着孙子范毓宾欲言又止的模样,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乖孙,可是觉得爷爷对那几位世交好友,太过苛刻了?” 范毓宾是长房长孙,也很有经商天赋,深得范永斗喜欢。 范毓宾对于爷爷,自然不需要隐瞒自己的想法。 他直接把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 “爷爷,孙儿确实有疑问。 刚才爷爷何必对几位家主这么苛刻? 如今大难临头,我等张家口的晋商应该团结一心,大家和衷共济,共渡难关才是。 孙儿实在不理解,爷爷为何装病。 不愿理睬,几家同行的家主长辈? 难道不怕这难关过去之后,其余七家舍弃我范家单干? 这大金国大汗就是再与我范家亲厚。 一旦我范家不能左右张家口的买卖,他们那边也是要翻脸不认人的。” “唉,孙儿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知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 “爷爷,那说的是没有教化的蛮夷禽兽,与我等何干? 我等晋商行走在外,靠的不就是互帮互助,拧成一股绳吗?” “呵呵呵,此一时彼一时。 咱们这些商人,再多人拧成一股绳,已经是没用了。 除非让大金国的大汗为咱们发动战争,里应外合之下,兴许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想想也不现实。 有那功夫,还不如试试自己的腿脚,跑步跑得快呢。 其实咱们现在的情况,挺像草原上围猎猎物。 部落的人马一起出动,圈出一个大大的围场。 只要进入围场的动物,甭管你是虎豹熊猪,还是獐兔鹿马。 面对弓箭齐全的部落牧民,看似还能东躲西藏,有树林灌木丛做掩护。 可随着包围圈慢慢缩紧,牧民此起彼伏的驱赶声响起,有哪个动物能躲到最后。 最后哪个不是猎物,哪个又能幸免于难?” 范毓宾有点听明白了,随即神情大骇。 “爷爷说的是,这回的莫名大难。 咱们范家也跑不了吗?” 范毓宾有点难以置信,他实在想不出。 屹立张家口数十年不倒的范家,靠着与金国黑色贸易发达的范家,会有灭顶之灾的一天。 到底是什么时候,范家惹到了一个连正面抗衡一下,都做不到的对手。 或者说马上就要来的这个对手,根本就没有心思把范家做什么对手。 其实以他的聪明,从各家安插在边军的棋子被拔除。 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推断出。 这敌人会是谁,他来自哪里? 只是他下意识,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其实想想也很荒诞,一国之君,对付一个商人,需要那么繁琐吗? 需要这么步步为营吗? 晋商千年流传,靠的就是以和为贵,诚信经营。 上到官府下到流民乞丐,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正所谓闷声发大财就是。 国朝晋商最高光的时候,就是王崇古和张四维舅甥俩,一个是兵部尚书,另一个是内阁首辅。 他们把蒲州商帮带到了顶峰,也让朝廷第一次知道了,晋商晋党的内敛和强大。 现在晋商还是一样的辉煌。 只不过是他范家要倒霉了,其他家族要起来了。 范永斗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孙子范毓宾。 上面有他范永斗范家,从秘密渠道收集来的情报。 这上面包括了,太谷曹家荫城镇的打铁声,京城介休会馆全军覆没,他的四儿子范三捷临死前不甘心的叫喊声。 还有除了旅蒙晋商之外,其余晋商合营,参股与皇帝合作的大明皇家公司。 这一条是击碎范永斗,反抗信心的主要原因。 皇上都亲自下场要对付他了,自己还反抗个什么劲啊? 当时得到这条消息的范永斗,浑身瘫软,嘴上还是想骂娘。 要是他早知道明朝的新皇帝,这么喜欢和商人做生意,也会做生意。 自己犯的着,冒这么大风险,和金国的大汗做什么掉头的买卖。 自己肯定第一个投靠到,崇祯皇帝的怀抱中啊。 哪里像曹家、亢家那些人,那样扭扭捏捏,还要让人逼着才投靠过去。 只是时也命也,他已经投靠了皇太极,就不可能再更换门庭了。 纸条上最后一条是军情。 军情又分三小条,条条都堵死了范家的退路。 除了范三两那个鸡鸣驿守备被杀,由一个范家暗桩报上来的。 狡兔三窟,范家一向安插在军中的钉子,就是一明一暗一个对子。 明的死了,暗的或许只是个卒子,自然就会来报信。 晋商其余七家只知道他们,在边军中的钉子,已经失去了联系。 他们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范永斗却是棋高一着,已经知道是谁杀的范三两,又是谁授意他杀的。 宣府的八万多边军,以后就不是晋商的贴心保镖了。 第二条就是四川的四千白杆兵北上,他们没有去拱卫京师,反倒来了这边远的张家口堡。 还是新任厂公方正化带来的,只是这方厂公并没有来宣府,范永斗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 方厂公无非是在山西,压制住他的两个大股东,晋王和代王,让这两个王爷不可造次,成不了他范永斗的外援。 第三条就是辽东镇的曹文诏游击将军,率领一千关宁铁骑,离开山海关,沿着长城一路向西,也来到了张家口堡。 现在就在张北草原遛马,震慑了一群当地恭顺大明的小部落。 范毓宾看着看着,这张纸条在手里止不住地哆嗦。 一会儿,那雪白的宣纸他竟然没抓牢。 手一抖,那纸条像雪花一样落在了地上。 范永斗没有在意孙子的失态。 孙子范毓宾的反应,很是过得去了。 第210章 范毓宾此刻疯了,魏厂公还没来,人心就散了 其实范永斗第一次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瘫了,躲在屋里嘤嘤哭了一宿。 他那时候的样子,比之自己孙子范毓宾更加不堪。 范毓宾这个宝贝孙子,不愧是自己培养三十多年的大孙子,遇到这样的绝境,都是微微一笑,丝毫不慌。 不要奇怪十七岁的孙子,为什么他会培养了三十多年。 他范永斗还培养了他爹范三拔二十多年呢。 范永斗笑了,露出了一口的大黄牙,那中间还镶了一颗金牙。 那是他在天启初年,大金国占领沈阳以后,他在乱军之中被人打掉了门牙,后来镶上去一颗金牙。 这也算是他和金国老汗的初次相识相得,也是他范家飞黄腾达,成为关外第一豪商的开始。 如今时过境迁,任谁也没有想到,还待在明国境内的范家,竟然会走到绝路。 范永斗开口说话,话语中带着凄凉和绝望。 “乖孙儿,看到咱们范家的对手,是谁了吧? 那七家的家主,还让我这个糟老头子想辙,对付谁? 你知道了吧? 哼,想辙怎么对付皇上吗? 他们真是觉得我范永斗傍上了金国的大汗,就无所不能了。 要知道这老汗还是大明的龙虎将军,曾经辽东总兵李成梁的看门狗呢。 乖孙,其实他们心里和明镜一样,都知道是必死之局。 只不过心有不甘,垂死挣扎罢了。 就像那掉进米缸的老鼠,吃干抹净了总有要死翘翘的那天。 哪有你爷爷我洒脱,知道了,就不再挣扎。 就在自己家里等着领死就是。 呵呵呵呵,当今圣上,年号是崇祯吧。 真是比他爷爷父亲和哥哥都要不一样,知道拿咱们范家开刀。 更知道关外大金国的软肋,是什么? 只是知道了,也不用那么大阵势啊。 真是看得起,咱这样的商贾之家。 又是东厂两个厂公出马,还是以前的九千岁魏忠贤。 啧啧啧,搁以前,那高高在上的魏厂公估计,连眼皮都不夹我这个皮货商一下。 接下来皇上又是调白杆兵北上,关宁铁骑西来。 还在京城分化了,咱们偌大的晋商。 最后明明宣府镇的边军,都被满桂控制住了。 当今圣上还不打算用宣府边军,对付咱们,宁愿用客军把我们围起来关门打狗。 想我范永斗何德何能,能被皇帝如此重视? 想杀我,想灭我范氏满门,只需要一道圣旨。 嗯,不对,还需要满桂一人就行。 哈哈哈哈,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我范永斗连个兔子也算不上啊。 不过今天我范永斗死得值,死得妙,死得轰轰烈烈啊。 想我一人之死,我范家一家之死。 牵动了一位皇帝,一位大汗,两位藩王,两个厂公。 调动了大明,有数的两支精锐。 只为我范永斗一人,天下有何人,死得有我快哉? 哈哈哈哈。 快哉快哉,人生快哉风景,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 范永斗说着说着,脸上的神情已经进入癫狂状态。 范毓宾此刻却平静下来。 绝境之中,有人歇斯底里,彻底疯狂,有人平静异常,就像是在过家家。 而范毓宾就是第二种人。 “爷爷,想必您也比外面那七家,更高明。 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吧?” “你太高看你爷爷了。 爷爷一个商人,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乖孙,只是以前走的闲棋,让爷爷知道咱范家,今天死不绝而已。 只要范家死不绝,你爷爷这个黄土埋半截的人,去了地下见祖宗就不丢人。 至于什么闲棋,不过是晋商一贯做法,一家人要分开。 狡兔三窟,爷爷做生意从来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筐里。 咱范家这回估计只有你二叔一家,在盛京可以幸免于难。 余者爷爷已无法,我知道消息的时候 已经太晚。 咱们大房三房一大家子,已经来不及撤了。 现在你就是跑了,也跑不了太远。 爷爷笃定,长城外面就是,那一千关宁铁骑在等着呢。 只是可怜了我的乖孙你,咱爷孙俩估计今天要死一块了。” 听到范永斗说的最后一句话,年轻的范毓宾再也绷不住了。 什么平静如水,淡然如山,那都是建立在他认知中,爷爷是无所不能的前提下。 如今爷爷还活着,却已经保不住他了。 范毓宾一瞬间,就崩溃了。 “爷爷,孙儿,还不想死。 爷爷,你给孙儿想个辙,孙儿可是范家的希望啊。 是范家的长房长孙啊 爷爷,你个老东西,你死了是活够了。 我还年轻,我还没活够呢······” 范毓宾委顿在地,嚎啕大哭。 范永斗没有再去看,丑态百出的孙子。 他抬头望向高高的院墙外,那里有一棵杏树,却是不能再看到,来年杏花开满枝头了。 此时范家的内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爷孙俩。 不知何时,范家的亲戚仆人早已散去,离开范家,离开独石口,去找寻万一生的希望。 镜头拉到范家庭院的外墙,那里的巷子已经血流满地,摞满了尸体。 七个家主和他们的随从并没有走远,就遇上了风尘仆仆的魏厂公他们。 这不是巧了吗不是? ······ 总之张家口就在今天,换了模样。 天启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只有见人头。 张家口堡外围。 梁家屯悦来客栈外,黄沙漫天,狂风呼啸。 坝上草原的天气,就是这么狂暴。 远处的天边,一群人马奔腾而来。 马蹄声响彻云霄,卷起滚滚冲天烟尘。 悦来客栈内的人们,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朝东南方探头张望。 待看清来人后,悦来客栈的十几个人都迎了出来。 很明显他们都是一伙人。 只见冲过来的那群人马,身着黑色锦衣,各个手持长刀,神情冷峻。 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般席卷而来。 他们是皇帝的厂卫,专门负责缉拿要犯,维护皇帝的安全。 旌旗蔽空,日月龙旗下,飞鱼服翻滚不停。 从京城来的东厂和晋商人马,终于到了张家口堡。 第211章 王童死了,死得真快 十几个探子,见了日月龙旗,慌忙跪下。 “属下恭迎厂公大人。” 王英和王童就在,迎接厂公的十几人中。 他们接到了新的命令,今夜会血洗八大家。 为避免杀红了眼,误伤自己人。 所有探子先撤出来,都先到梁家屯悦来客栈集合。 黑压压的缇骑中。 披着暗红斗篷,身穿斗牛服的魏忠贤翻身下马。 此时早有两个番子身形矫健,冲了过来。 两人配合默契,叠成踏脚石,让厂公大人从容下马。 魏忠贤一步步,像走梯子一样下马。 再慢慢走向,这些探子。 探子们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魏忠贤执掌东厂多年,皇帝都换新人了,他老人家还没挪窝。 上下人等都是知道他的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探子们没有一个人,胆敢怠慢。 “瞅瞅,你们这些京城来的人都瞅瞅。 这些当了探子的孩儿们,过得多辛苦。 快快起来,让杂家看了真心疼。 你们一个个出京前,细皮嫩肉的。 都是杂家一个个放出去的。 每个人都手把手摸了一遍,骨肉匀称,文武俊佳。 可都是那内书堂的高材生。 怎么到了这坝上塞外,这才两个月没见。 一个个都变成老头了。 杂家甚是心疼。 咳咳,杂家也看到了,你们努力忠于王事的一面。 放心,谁也不会埋没你们。 杂家一定给你们请功,让皇爷看到你们的功劳,也看到你们的苦劳。” 魏忠贤一番唱念做打,这些探子们都是感动得稀里哗啦。 厂公做到魏忠贤这份上,应该说对手下人很到位了。 此时王童的内心很冷静,他的心里在庆幸。 好在自己预估到会有变数。 在接到撤离命令之前,就和王英一起把范玉芝救了出来。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 趁着大部队平定,张家口晋商的时候。 自己再慢慢想法,瞒天过海,制造自己假死。 脱身后,再和爱人范玉芝,一起跑得越远越好。 范玉芝那边应该更好糊弄,这个傻丫头全程都在晕晕乎乎,到了南方三言两语一解释,就只能和自己过日子了。 王童还在低头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魏忠贤阴恻恻的声音。 “你就是潜伏在范家的王童,是吗?” 王童心中一凛,赶忙单膝下跪。 “回厂公,卑职正是甲字号王童。” “很好,杂家在京的时候,就听到你的名字。 八大家探子中,就属你传过来的情报最有价值。 杂家听说你那工作日志也写的不错,很好很好。 离京之前,杂家就只对你们培训了五六天。 没想到啊没想到。 对于皇爷的那些玄之又玄的制度体系结构,杂家发现你是领悟最深的。 小子,你是个可造之材啊。” 王童大喜过望,赶紧磕头谢恩。 此时他的心中,突兀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厂公如此器重,为了一个商人之女,舍弃这一切值得吗? 肯定不值得。 简直是愚不可及! “把你那工作日志,拿出来给杂家看看。” 王童不及多想,慌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小本子。 双手举过头,递给了魏忠贤。 此时王童还是跪在地上,许是魏厂公急于看日志上的内容,忘了叫他王童起身。 王童就那样低头跪着,耳边响起沙沙沙的翻书声。 “嗯不错,不错,果然写得很有见地。 你是知道皇爷以后,想要什么样的情报特务组织的。 制度体系,纪律严明,权责清晰。 啧啧啧,倒是不能小瞧杂家,手下的这帮兔崽子。 你写的,都是杂家想说的呢。 对晋商在张家口尾大难制的原因。 还有晋商和各地墩堡下级军官的勾连,你都有很详细的记叙,也有自己的见解。 精彩,相当精彩。” 听着魏忠贤一直夸奖个不停,聪明的王童觉得,是时候自己谦虚两句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一麻。 接着就是心口一凉,再接着就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剧痛,从心口传遍全身。 他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魏忠贤和身边的王英。 因为他知道,自己中刀了,杀他的只有这两人。 映入王童眼帘的魏忠贤。 还是那副惊喜夸赞的模样。 只是手中没了他的日志,多了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 厂公大人没有看他,就看着手中的匕首,喃喃说道。 “唉,多长时间没有亲自杀人了,手生了。 一刀下去,这人竟然还有气。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王英呢,低着头,没有不理睬人。 好歹给临死的王童做了一句解释,让他没有做一个糊涂鬼。 “嘿嘿嘿,王童,抱歉了哈。 哥哥是答应你救出范玉芝,可没答应你不告诉厂公大人。 厂公垂询我什么事情,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巧了不是,厂公问我的,就是你的事情。 放心,那个范玉芝,哥哥会很快给你送过去的。 黄泉路上不孤单,也算是全了咱兄弟的情分。” 扑通一声,王童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就倒毙地上。 倒毙的尸体,溅起的灰尘呛了一下魏忠贤。 魏忠贤拿着手帕捂住口鼻,咳嗽两声,一脸嫌恶地将那本日子,扔给了后面的李朝钦。 “这小子,真是死有余辜。 毛还没有长齐,寸功未立就敢有私心,杂家不杀你杀谁。 李朝钦将这本日志归档,以后可以做厂卫潜伏的参考教材。 也可以送交司礼监一份。 一码归一码,这小子的日志,写得确实挺好的。 有做新一代特务的天赋。 没白费了杂家,教导那么多日子。” 说完话的魏忠贤,又指着王童的尸体,告诫众人。 “都看见了吗? 这就是当奴婢的私心太重,应得的下场。 都记住,当奴婢的,聪明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忠心,对皇爷的忠心。 这王童执行个任务,还三心二意,想七想八的。 纯纯的蠢货,那点小聪明不值一提。 杂家手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好了,不提他了。 把这碍眼的尸体拖走。” 第212章 魏忠贤的战前动员会 “让皇家公司三个理事亢同德、曹德兴、姜赞堂进来说话。” “喏。” 不一会儿,悦来客栈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一百多厂卫,还有两千多商队护卫,经过三天两夜的赶路。 终于在这里落脚休憩,他们可是累坏了。 到了新地方,番子们也来不及耀武扬威,只剩下一屁股坐地上,吐舌头喘气了。 这小小的悦来客栈,自然装不下两千多人,就是这梁家屯也是够呛。 非得一个县城才能装下,这么多人马。 只是这些不是魏忠贤要操心的事情。 他在大堂内,看着大堂外面的人群,人喊马嘶,火把挥舞。 时不时就是碰撞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国人几千年的文明史,到最后还是带娘字的污言秽语最多。 魏忠贤看着这场景,感到很熟悉。 他想到了自己以前,出走京城的狼狈绝望。 那天也是一样的热闹,一样的人多。 不过那时候人越多他越心寒胆颤,现在人越多,他的胆气越壮。 究竟区别在哪? 似乎就是缺了那场阜城县的冬雨,让人冻到骨子里的冬雨。 “唉,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杂家怎么感觉像走了一辈子啊。 杂家那么多天,可算是真正悟了。 咱这样的奴婢,还是有皇爷要用你,皇爷想着你,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什么干儿子干孙子,千军万马的兵权,对咱奴婢来说,都是无用的。 你说是吗?李朝钦。” 李朝钦作为当初最危急的时刻,还陪在魏忠贤身边的亲信,自然听明白了魏忠贤话里的意思。 “厂公,大好日子,说那些作甚? 如今您已经是枯木逢春,再进一步的时刻,怎么还说那些丧气话? 现在就是您主持大局的时候,多少老人都指着您呢。 您看看,如今人已经到齐了。 还请厂公大人您训话。” “呵呵呵,年纪大了。 总是喜欢伤春悲秋的。 杂家也许是真正经历了生死,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天启皇爷会惯着杂家,崇祯皇爷可不会惯着杂家啊。 以后的日子,杂家要且行且珍惜啊。 阜城县,阜城县,杂家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当然也不会去那个地方。 《桂枝儿》,《桂枝儿》,杂家是再也不想听,那书生唱五更寒的催魂曲。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白茫茫一片烧的真干净。 这说得是杂家吗? 李朝钦,你说杂家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你也死了。 咱俩的魂魄搁这里,做白日梦呢吧?” 李朝钦见魏忠贤说得伤感,也越说越离谱,都是些死了活了的不吉利话。 他正想上前说些劝慰的话。 没想到魏忠贤自己,已经很快调整过来。 他瘦削的身子长身而起,在通红的烛光下,拉的老长。 “嘿嘿,梦不梦的不重要,只要杂感觉自己还活着就行了。” 李朝钦乖觉地不再说话,望向了屋外,那三个理事爬,这会儿也爬进来了。 此时,屋门嘎然乍响。 三道人影依次进入。 “卑职大明皇家公司,整顿晋商暂行理事亢同德,参见魏厂公。” “卑职大明皇家公司,整顿晋商暂行副理事曹德兴,参见魏厂公。” “卑职大明皇家公司,整顿晋商暂行副理事姜赞堂,参见魏厂公。” 魏忠贤看着眼前的三个商人,本来就是纯粹的商人,现在已经披上了半件官皮。 看着他们三人郑重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对现在的职位是有多看重。 三人也是因为连夜赶路,疲惫不堪,可精神头很好,再战一宿问题不大。 恍惚中,魏忠贤似乎明白了,崇祯皇爷讲的一些关于商人的道理。 “魏大伴,你知道吗? 商人,大明国的商人。 一旦摆脱了数千年来,尴尬卑微的地位,走向社会应得的平等地位。 先不要期望商人和士子一样的地位,就是和农民工匠一样的地位就行。 只要在朕的政策,可以为他们保驾护航。 他们会在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 这个世界不止有荷兰,英国,葡萄牙,西班牙东印度公司,更要有大明皇家欧罗巴公司。 魏大伴,但愿你我主仆二人,可以相携走到这一步。 一同看看泰晤士河,是什么样的景色?” 魏忠贤依然记得崇祯当时激动的神情,夸张的动作,和吓人炙热的眼神。 他虽然很多话没有听懂,却懂得了一条。 以后皇爷主导的大明,天变了。 皇爷要重商,要改变千年的规矩。 皇爷不要只看着,眼巴前的一亩三分地,他要着眼于番邦,要着眼于番邦之外 。 他想去万里之外,看看佛朗西的天空。 甭管成功不成功,魏忠贤跟着皇爷就是,反正他活不过皇爷,他死之后,崇祯新政失败又如何? 想到这里,魏忠贤看着亢同德三人的眼光,更加和蔼可亲。 “三位受累,不及休息一下,就把三位喊来。 实在是杂家心急王事,这两天赶得甚是急迫。 三位理事可能继续操劳,毕其功于一役?” 亢同德等三人见魏忠贤如此一问,虽然都是理事,亢同德还有六品官衔。 三人依然觉得受宠若惊,赶忙谦虚道。 “厂公何须见问,我等职责所在。 同为臣子,自当尽力而为,不可懈怠。” “好好好,杂家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态度。 看来大家都是同心同德,劲往一块使。 既然这样,天时地利人和咱都占了。 这事情在杂家看来,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好,说正题。 到了这里,杂家就不用多隐瞒什么了。 咱们这些人到了张家口,其实是来收尾的。 很多难关,都已经被方厂公和孙督师,满总兵帮咱们处理了。 但是大家也不要懈怠,收尾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一定要防备范家等八大家,狗急跳墙反咬一口。 商业上的事情,杂家一概不问,由你们三个理事全权负责。 你们代表的大明皇家公司,必须一体接管,旅蒙晋商八大家在张家口的一切。 杂家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 第213章 白杆兵已经饥渴难耐 “第二天清早,杂家要能看到所有的商铺都能开门,正常营业。 一夜的血腥不能打断,明日的繁荣 杂家会为你们摆平所有官场上,边军上的事宜。 你们和后续的商队,所有账房伙计,按照培训的要求标准,接收好所有的商铺。 至于那些现金现银,统计好,等着杂家拍板,送往京城给皇爷报喜。 马上就是皇爷生辰,虽然是国丧期间,皇爷不让办万寿节。 可做臣子的,也要会体谅皇爷,知道爱护皇爷。 这事情办漂亮了,就是皇爷生辰最好的礼物。 杂家说的这些,你们仨能做到吗?” 亢同德等三人相视一眼,都知道这是要纳投名状了。 还是亢同德这个正理事,站出来说话。 “回厂公的话,只要张家口没有官场和边军的横加干预。 卑职敢保证,晋商内部可以平稳接管。 张家口堡及附属二十四堡和驿站的生意,本来就是晋商内部的事宜。 卑职等,自然可以顺利接收,不会影响贸易的正常进行。 明天早上,一定要让厂公,看到繁荣胜昔的张家口堡。 也能让厂公看到,范家商铺门口立起一块新的招牌。 那块招牌上写着,大明皇家公司张家口办事处。 卑职等若敢食言半句,任凭厂公刀兵处置。” “好好好,大家就各显其能,各行其是。 杂家就告知此地驻军。 今夜就是张家口堡内,处处起火,他们也不用多问,只准守好关隘就行。 一切有赖诸君。 待功成之日,武英殿内,皇爷自会亲自,为我等请功设宴。 诸位,名垂竹帛,为大明晋商扬名立万只在今晚。 望诸君像个有卵子的男人一样,坚持到底,不要畏首畏尾。” 魏忠贤说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对面的三人也是听得,激动到不能自已。 三人直接下跪,以示崇祯再造晋商之恩。 ······ 张家口堡今夜注定无眠。 梁家屯火起,缇骑跃马扬鞭,剑指张家口。 永宁参将黑云龙,接到魏厂公的通令。 于巳时悄悄放了,五十东厂番子和两千商队侍卫进入张家口堡。 黑云龙叮嘱几个把总,堡内商人死绝了,也不关他们的事。 任他们商人打商人,晋商闹晋商。 魏忠贤在一个小土丘上,看着不远处张家口堡内部,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他的嘴角扯得老高,一切为了利益。 亢家,曹家这一大批晋商为了,取代范家王家在张家口的势力,他们会打出狗脑子,也在所不惜的。 魏忠贤勒马驻足一会,待张家口城头升起一面绿色的三角旗。 他拔马就走,带着五十个东厂番子和两千白杆兵,直奔一百里外的独石口堡。 这两千白杆兵也早就恭候魏厂公多时。带头的白杆兵将领,正是秦良玉的大侄子秦翼明。 打仗也行,做人更行的秦翼明,比之马祥麟,他更像秦良玉多一点,比之秦良玉多了不少圆滑。 魏忠贤和蔼地对着,错开一个马头的参将秦翼明说道。 “秦将军,杂家对你神交已久。 常听皇爷念叨,秦老将军之下就数秦小将军了。 前几天在荫城镇,白杆兵换装如何? 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若是有,那荫城镇的曹东家就在后面。 杂家这就责罚他,给你和将士们出出气。” 若是换做以前,依照大明重文轻武的传统。 文官看不起武将,连带着宦官也是把武将,当成一群莽夫家仆。 可驱使之,不可使之同坐一席,共论决策。 这算是大明军事上的一大特色,在外冲锋陷阵的战将,不能在排兵布阵,战略决策上发表意见。 他们就是率领自己的百八十家丁,打好赤膊肉战就行。 所以魏忠贤对于总兵以下的将领,那是不假辞色的。 其实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一时不会真改不了。 只是眼前的参将秦翼明大有不同,皇爷重视,太监自然要重视。 皇爷对他和善可亲,太监对他自然要更加和善可亲。 秦翼明之前是见过,东厂大厂公方正化的。 那方正化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但是没有魏厂公那种客气过头,热情似火的感觉。 秦翼明受宠若惊,忙拱手道。 “劳烦厂公大人垂询,两千白杆兵现在养精蓄锐,武备精良,只待厂公驱驰。 纵使现在直面十倍于己的建奴八旗,那也是丝毫不怯的。 队伍在石柱宣慰司开拔的时候,方厂公大人就给了,十万两白银的开拔费。 蜀王府也积极踊跃捐纳了,大量的粮草,布匹,牲口和辎重。 出发前,每人至少都有两身冬衣,两双棉鞋。 更令我等感佩莫名的是,这是在京城的圣上特意叮嘱的,勿要冻伤我白杆兵一人。 此等天恩,我说与姑姑听,姑姑她老人家老泪纵横,面北长跪不起。 直言圣君临朝,我等土司兵以后,不再受半点委屈。” 魏忠贤听了,也是一阵感叹。 大明白杆兵犹如救火队员,哪里有火情就扑向哪里。 自万历末年起,就屡次征调石柱白杆兵南征北战。 秦良玉战功赫赫,却处处受制于人,白杆兵也抚恤不到位,兵源日渐枯竭。 万历天启都想到了重用白杆兵,却没有想到爱惜白杆兵,旋用旋启,不用置之不理,还要用监军太监压制。 也许这里也有防范土司做大的考虑。 只有崇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觉得白杆兵好,那就是掏心窝子的对他们好。 试问古今帝王,有几人可以做到关心,士兵有没有冬衣穿。 魏忠贤感慨一会,秦翼明接着说。 “说实话,俺们这些石柱土司的土兵,头一次走这么富裕的行军。 有冬衣棉鞋穿,到哪都饿不着,武器装甲也不用自己扛。 手里还能有几两碎银花。 很多士兵都不习惯,整天心气不高,提心吊胆的。 生怕是上面人,把物资发错了。 不怕厂公笑话,我这个参将回回看了士兵的反应,都心酸得很。 都是穷惯了的山里人,哪里见过这么多,这么贵重的武器装甲。 他们手中的白杆枪,只有枪头和枪尾环是铁做的。” 第214章 独石口堡,沽水入塞 “他们平时连,新发的鸳鸯战袄都不舍得穿,都是赤脚步行。 这次北上,末将为了体恤士卒,多次三令五申,要士卒穿上布鞋,最少也要穿草鞋。 可他们就是不听,只有过了黄河以后,他们才勉强穿上草鞋,到了这坝上草原,才换上了棉鞋。” 魏忠贤听到这里,嘱咐李朝钦。 去张家口找商家紧急订购一批四千双棉鞋,记在皇家公司的账上。 相信皇爷事后只会褒扬,不会怪罪。 秦翼明没有听到魏忠贤说话,他接着动情说道。 “没想到到了荫城镇。 陛下又给俺们配了棉甲和钢刀。 又把俺们锈迹斑斑的白杆枪,重新锻成了枪头和尾环。 这一次次赏赐,一次次换装,末将都有点木了。 实在代不了姑姑和白杆兵上下,承受下一次赏赐。 末将和宣慰使马祥麟,带领四千白杆兵北上。 寸功未立,陛下赏赐如此丰厚,白杆兵上下寝食难安,已经不能自立。 此等天恩浩荡,诸位大人如此抬举厚爱。 俺们要是再有什么抱怨,已经不是骄兵悍将,而是地痞无赖了。 厂公让末将说换兵器的事,末将就说点。 曹东家的兵器,自然没得说。 白杆兵有了这棉甲和钢刀,简直是如虎添翼。 说句不见外的话,要是哪里僭越了,就当末将没说。 俺们以后还是希望,继续用曹家的兵器,用曹家的钢刀。” 曹德兴在魏忠贤后面,一朵大黄菊在他脸上彻底绽放,他要笑屁了。 真是人比人就是不一样,曹德兴看到过荫城镇掌柜的来信。 那宣慰司使马祥麟看着五大三粗,绝世猛将兄的样子。 实际上奶哄得很,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心思单纯得很。 军中大事小事都是,他这个表哥秦翼明管理。 这秦将军年纪不大,做人做事硬是要得。 曹德兴知道这会儿,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他只是用热烈的眼神看向秦将军,以示友好之意。 大家以后都好相处的。 魏忠贤就喜欢秦翼明,这种说话好听,又有能力的下属。 当年他是九千岁的时候,袁崇焕也是这样的下属。 当然,这秦翼明也不是他的下属,就是这么打个比方而已。 “好,秦将军说话情真意切,都把杂家感动哭了。 秦将军,杂家就喜欢和你,这样的将军相处。 说句不见外的话,杂家还和秦老将军是老相识呢。 原本应该在关外一起并肩作战,只是秦老将军奉皇命回土司征召白杆兵。 只是没想到奢崇明这厮,在云贵川一带作乱。 秦老将军浑河血战之后,再也无力北上,一直忙于平定奢安之乱。 一别经年,唉,杂家还是缘浅,不能再见秦老将军一面。” 这话说得,就有点水分了。 这魏忠贤当九千岁的时候,也是一天辽东前线也没有去过。 真正和秦良玉并肩作战的,应该是御马监的辽东监军太监刘应坤和纪用。 不过好话说得再虚,也是好话。 面对厂公攀交情的好话。 秦翼明乖乖高兴接着就是,哪有往外推辞的道理。 “末将这里替姑姑,感谢厂公大人的一片真情。 我等白杆兵是客兵,以后处处还要仰望厂公大人的庇护和照顾。” “好说,好说。 一切都是皇恩浩荡,杂家也只是执行皇爷的指示罢了。” 这番客套之后,双方增进了感情,明确了目标,确立了主副关系,提升了临时团队凝聚力。 下面就是好好干事的时候了。 黄沙漫漫,雄关如铁,这里已经是农耕文明深入大漠草原的极致了。 魏忠贤临到独石口,看到舍身崖的时候,停下了马。 后面的白杆兵和东厂番子,也纷纷停马等待。 独石口堡号声响起,咚的一声鼓响,城门哗啦打开。 接着对面尘烟滚滚,一支骑兵从独石口堡下来。 骑兵到了魏忠贤身前几丈外,纷纷停下。 看着这宣府镇的骑兵,数量大概一百多人,虽然比不上关宁铁骑的精锐,也是比之蒙古那些穿皮袄的马上牧民,要强上不少。 为首一个顶盔掼甲的大明边将,翻身从一匹枣红马上下来。 他一路滑跪到魏忠贤马前,叩首下拜。 “末将宣府镇西路,独石口参将孙显祖,拜见钦差魏厂公大人。” “孙参将,快快请起。” 魏忠贤看着孙显祖出了独石口堡城,心里的唯一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来宣府镇边军的军头们,还是挺聪明的。 尽管前期和晋商你侬我侬,在认清形势后,就知道如何站队排边了。 这些官兵打硬仗不行,打聪明仗都还是不错的。 “满桂总兵都给你说了吧? 杂家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说了。” “厂公大人,末将知罪。 前几日就在满总兵的教诲下,痛改前非。 末将已经把独石口堡,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也是清洗了一遍。 现在独石口堡及下属二十八墩堡,共计官兵六千五百一十六名。 已无一人是与,那晋商八大家有关。” “好好好。 孙参将办事得力,心向朝廷,心向皇爷,日后必是有大大福报的人。 老话说得好,人不怕犯错,就怕错了还执迷不悟,坚决不改。 那样的人,神仙也难救。 孙参将犯了错就改,就还是自己人。 皇爷那是天下一等一,心底仁慈的主子。 最是体恤,你们这些苦守边关的将士。 一些小小不染,小小纰漏,都不在他老人家心上。 此事之后,你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想必满总兵也告诉了,你们下面大概的章程。 放心,好日子都在后头。” “末将谢厂公大人吉言。 日后若用得着末将的地方,末将愿粉身碎骨,以供厂公驱使。” “严重了,孙参将说得太严重了。 今日你只要约束好自己的部众,守好大明的关防,就是大功一件。 余者皆不用你问。 前面带路吧,孙参将。” “喏。” 独石口堡,说是一座军事化用途的堡垒。 两道大山之间,就是沽水入塞,突兀矗立一座巨石。 第215章 圣母神像酷似客巴巴 这里多年未经战乱,已经是周围最大的商业化城镇了。 范家在此发家,此后才在张家口堡发达。 城中晋商居多,民间风俗也大体是按山西地界的风俗来。 魏忠贤他们一行人,今天来得正是时候。 此时正好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圣母活动。 这一天,城里所有的乡绅耆老,抬着铁棍,抵达晋祠。 独石口堡没有土生土长的乡绅耆老,就是在此经商的,晋商各家的东家和大掌柜的充任执事者。 恭迎广惠显灵昭济沛泽羽化圣母出行神像,一路风风光光,招摇过市,风光无量。 街道两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旌旗蔽日。 十几个儿童踊跃前呼,十几个丁男欣喜后拥,左右都是妇女旁观。 执事者衣冠整肃,目不斜视。 其余百姓皆虔诚跪拜。 末了,还要请戏班子唱个一天的大戏,用来答谢圣母娘娘。 遇到这等社戏祭祀盛会,一般官府是不会正面对抗驱散的。 这不,二般的魏忠贤正巧赶上了。 前面吹吹打打的队伍,拦住了魏忠贤和军队的去路。 世俗皇权和民间神权,会发生冲突吗? 答案很快揭晓。 前面开道的孙显祖领着一百家丁,看到拥挤不堪的街道。 已经没有军队通行的空间,出城门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呢。 孙显祖那是勃然大怒。 独石口堡,那首先是个军事重镇,一切都是为了军事用途服务的。 这也就就意味着这城里,根本就没有县衙这样的流官。 孙显祖这个参将,军政一把抓,名副其实是当地的土霸王。 “来人啊,驱散,统统驱散。 堂堂长城要塞,首当鞑子第一城。 看看让这些商人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你们这些瘪犊子,还不上去撵人? 本将军就是平日里对你们这些兔崽子,疏于管教操练。 这才让本将,在厂公面前丢了脸面。” 对于堡内的民众,举办祭祀圣母活动,阻碍钦差进城一事。 孙显祖是先发制人,他不等魏忠贤质询,就先把责任推给下属,狠抽了几鞭子。 撵着几个跟来的把总,赶紧去赶对面的民众。 这边安排妥当的孙显祖,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他在马背上回头,朝着魏忠贤拱手道。 “厂公,都是末将无能。 您稍等片刻,待末将处理完街上的祭祀活动,驱赶了这些愚民。 前面都是坦途。 过了这晋祠,后面就是那范家老宅子,他们晋商几家的别院,都是连在一起的。 听说今天他们八大家,都聚集在了一起,似乎是知道了边军中,他们子弟的事情。 呵呵,现在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呢。 独石口本来就不大,很好找的。” 看着一脸熟门熟路,还挺自豪的孙显祖,魏忠贤笑了。 这孙参将看来以前是范家的常客,也不知道他的哪房小妾是姓范或者姓王的。 现在这小妾估计,已经暴病而亡了。 要不然也不会对范家的事情,都门清。 不过商家要做生意,肯定要结交当地驻军将领。 孙显祖装作不认识范家,那才奇怪了。 魏忠贤拿出手帕,捂住口鼻。 前面那些大兵太闹腾,溅起的烟尘都吹过来了。 魏忠贤沉声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 杂家要不是为了皇爷的事情,也不会耽误了民间祭祀圣母的活动。 皇爷是爱民如子的圣人,定不忍看到眼前这一幕。 孙参将,告诉你的手下,下手轻点。 只管驱离,不准肆意践踏抽打。 都是我大明的百姓,打伤了哪个,都是我大明的损失。 还有你说那范家等八大家都集齐了,那不是正好一网打尽嘛。” 孙显祖听了,脸色有点错愕。 他没想到一向冷酷无情的东厂厂公,会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 真是有什么样的天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厂卫。 以前的皇帝漠视百姓愚民,厂卫也是这样。 现在的皇帝变了,厂卫也就跟着变了。 这里说的不是表面功夫,而是身体力行的真功夫。 只是魏忠贤这好人做得太过突兀。 显得孙显祖自己这个地主,多么苛待百姓似的。 孙显祖连忙答应道。 “喏。” 一番鸡飞狗跳的闹腾后,民间神权脆败于世俗皇权。 那尊圣母神像,被委屈巴巴地请到了一处茶楼门前。 乡绅耆老带着百姓们,跪在道路两边,恭送钦差队伍通过。 时间紧凑,实在没有净鞭开道,黄土铺路。 魏忠贤一马当先,骑着马缓步而行,两旁百姓在他眼里如蝼蚁。 在经过圣母神像的时候, 他不经意也是不自主地看了,圣母神像一眼。 就是一眼,魏忠贤愣住了。 那圣母神像丰润端庄的神态,特别像他的一个故人。 哪个故人? 还有哪个故人,像圣母? 只有那艳绝一时的原奉圣夫人客巴巴。 昔人已逝,两者同为罪人,一生一死。 何为缘故? 无非我魏忠贤更有价值。 魏忠贤于是多看了两眼神像,眼神中满是怀念和不舍。 他似乎忘了当初在西苑面圣的时候,他是怎么绝情对待旧情人的。 魏忠贤也随即注意到了神像下方,那些衣着光鲜亮丽的乡绅耆老。 “孙参将。” 魏忠贤停下马来,用马鞭指着那些执事者。 “末将在。” “这些人中可有范家的同党?” 此话一出,满街骚动,真是一群吃瓜群众,转眼就成了大西瓜。 孙参将慌忙上前解释。 “厂公大人放心,末将早已经甄别过了,漫说是没有范家同党。 这些执事者里面,连一个山西人也没有。 独石口又不是他晋商一家的天下,这些执事者是冀商和京城过来的客商。” “哦,那就好,那就好。 孙参将有心了。” 一场虚惊之后,队伍继续前进,留下百姓继续吹打祭祀。 …… 晋祠后面一条街道上。 王登库离开范家十几丈的距离,就开始骂娘。 “范家老不死的玩意,跟老子摆什么迷魂阵?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死。 什么玩意,范老狗不得好死。 要不是让你这老狗,先傍上了大汗。 老子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 第216章 匹马王英,屠尽晋商 祁县田家家主田生兰,离他距离最近,听他说话口不择言,已经是皱紧眉头。 王登库骂了范永斗,倒是无所谓,现在乃至以后,估计都用不着这范家了。 但是你王登库嘴里带出什么大汗,这可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如今晋商在张家口乃至整个宣府镇,都是风雨飘摇。 你王家家主还是那么口无遮拦,怕不是寿星老上吊,嫌自己命长。 田生兰看了看四周,近前一步,靠在王登库身边悄声说话。 “王老哥,你可要慎言啊。 早就说过,今时不同往日。 这里可是大明朝的地界,那些边军,咱们喂得再饱,那也是大明的边军。 那不是咱们的狗,那是喂不熟的狼。 他们平日里哼哼哈哈,照顾一下咱们的生意。 一旦到了动真格,上面风向变的时候,他们反手就是咬咱们最狠的。 因为只有这些边军,知道咱们到底有多有钱。 如今他们已经有,要从狗变成狼的架势,咱军中的子弟已经失联,说明上面已经开始动作了。 王老哥,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要在这独石口堡,说什么大汗了。 都知道范永斗那人向来如此,何必再多费口舌。 依我看来,咱们这几家家主还是赶紧出城,再做打算。 其实我今天早上进这城门的时候,就感觉毛毛的。 往日里就算我不认识守门的士卒,我那家中的老管家也是都认识的。 向来嘻嘻哈哈,打打招呼,和一家人一样。 可是今天那守门的士卒,装作不认识人了。 还一脸不耐烦。 也是接过了我老管家的一点碎银,这才肯给我一点好脸色。 这放在以往,是万万不可能的。” “是啊,田老哥说得没错。 我家今天过城门时,也是如此。 咱们瞅着这里就是有点邪性,以前可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走走,快走。 独石口堡不能再待了。 赶紧回张家口,那里的黑云龙将军,还是靠谱的。” “咦,你们不说,我还感觉不到。 现在这独石口堡,真是处处都是透着古怪。 不光是城门口有人刁难。 那些堡里的其他人看着咱们的样子,都是一副看死人的样子。 要是往常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他们一准和哈巴狗一样扑过来。 咱们还是走吧。 赶紧出去,才有活路。” ······· “出去? 你们还能出去吗?” 晋商七大家主正在商量的时候,巷子外已经传来了,一个京城口音的不速之音。 也不等这七人有任何的回应,一支穿云箭也不知从哪里射了进来。 重箭快吗? 很快,对于胸口已经中箭的田生兰来说,确实很快。 他只听到嗖的一声,也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在他眼前闪过。 就感到胸口一痛,意识接着就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外人看来,只听到扑通一声,有人倒地了。 慢吗? 很慢,对于还剩下的六个晋商家主来说,就是很慢。 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田生兰中箭,胸口绽开一朵红花。 说美丽不美丽,却是让人感到窒息。 极端的时间,田生兰倒地。 扑通一声,把所有人带回了残酷的现实中。 没想到啊没想到,谁也没想到一个无名的小巷子中。 也算是塞北大漠之上,赫赫有名的晋商田家田生兰,就这样被一箭射死。 死得众人错愕不已,他刚才的话还音犹在耳,人却没了。 他们继而生出一股莫名的狂怒。 “大胆,你们是何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 大明王法何在?” 王登库已经料想到来者是谁。 可他还是不自主,喊出来这样一句话,似乎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大明王法会保护他。 “呵呵呵,我们是何人?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为什么敢杀人? 大明王法一直都在,却不是为了尔等。 呵呵呵呵。 你这将死之人,说话倒是有趣·····” 街道转角处,魏忠贤穿着斗牛服,戴着璞头。 迈着四方官步,慢慢转出自己的高瘦身形来。 他的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东厂番子和边军部队。 魏忠贤虽然说了,不让孙显祖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 可孙显祖热切功名之心炙热,说什么也要带着边军过来相助。 他的理由很简单,八大家常年走私违禁物品,他担心范家大院里暗藏甲兵火器。 魏忠贤笑着答应了,当地参将拳拳为国之心,不能损伤。 他把这孙显祖带到身边,以示亲近。 魏忠贤看着对面慌乱的晋商七大家。 孙显祖适时上前。 “厂公,末将认得他们。 都是晋商范家的同党,刚才被射死的人,是田家家主田生兰。 现在说话的是,王家家主王登库。” 魏忠贤对于孙显祖画蛇添足的行为,没有回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这两下拍打肩膀的动作,把孙显祖的骨头都拍酥了。 魏忠贤笑着说道。 “王登库,是吧? 杂家心情好,就告诉你答案。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杂家是东缉事厂,副掌印太监魏忠贤。 现在知道我们为何杀人,为何会杀你们了吧?” 王登库看着犹如成群恶虎的厂卫,他心胆俱裂,哪里还有什么反抗之心。 “天使在上,小民等冤枉啊。” “呵呵呵,有什么好冤枉的。 杂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你们好腾挪的余地了。 乖乖受死,杂家还能高看你们一眼,给你们留个全尸。” “那天使高高在上,能不能放过我等,我等愿把所有家产都献给朝廷,献给厂公。” “笑话,你们死了,那也是朝廷的。 看你们这些货色,也不是杂家今天的主要目标。 王英。” “属下在。” 魁梧有力,浓缩精华的王英,率众而出。 他对着魏忠贤拱手,一脸坚定地回答道。 “抓紧杀了他们。 杂家还要去会会范永斗那个老狐狸,这老家伙还入过皇爷的法眼。” “喏。” 王英持刀,单枪匹马冲了出去。 对面人数虽多,在他眼里,心神胆气已夺,杀之如屠猪狗一般。 魏忠贤看着王英过去了,这才笑着对左右手下说道。 第217章 疯了的范毓宾唱起《空城计》 “今天这不是巧了不是。 杂家不想给亢同德他们分担分担,也是不行了。 谁让这些晋商家主,自己撞上了杂家的刀口。 这些商家的家主一死,张家口更是唾手可得。” 众人齐声称是。 …… 这边王登库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个迅捷的身影,已经在他身前陡现。 可怜的王登库还想伸出手臂来,他是想阻挡什么吗? 只是血肉之躯,还能阻挡钢铁的锋利。 一道寒光闪过,血液咂然而起,如喷泉一样。 下一刻,漫天血雾,血雨哗哗而下。 在抱着断臂凄然叫喊的王登库面前,一个矮小的缇骑踏着血液汇成的水洼。 慢慢走过来。 小矮子提着雁翎刀,露出了洁白无瑕的牙齿。 “东厂王英,见过王家家主王登库。” “不不不,不要杀我,求你了。” 王登库还想再说求饶的话。 王英面色一正,开口说道。 “杂家今天要杀的都是体面人物,还请王登库家主自重。” 王英说完话,不等王登库回答,雁翎刀已经是再次抬起,寒芒乍起。 一颗硕大的头颅,已经是冲天而起,起落之间,恍如大红的灯笼。 “第一个。” “啊啊啊,杀人了。” 噗嗤噗呲,长刀划破寂静,也能划破喧闹和无理智的叫嚷。 叫喊杀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群中,一个瘦高个,脖子上的血线,在重力吸引的作用下。 顷刻间不能再,保持一条直线。 血液顺着这条直线,开始慢慢下滑,就像是顽皮的孩童,沾满了红色的墨水。 孩童迫不及待划出一条红线,却没办法一直都是红线。 孩童沾的墨水太多了。 这条红线变成了一道红杠,继而变成一幅胡乱的红色涂鸦。 墨水倾泻而下,画架也支撑不住倒地不起。 这个画架是梁家的家主。 “第二个。” 已经收刀的王英,冷酷地说道。 魏忠贤在不远处有点站累了,他掏出了袖口的怀表,看一看时辰。 “李朝钦,再派两个人去帮忙。 这个王英太能装了,也太能磨叽了。 唉,脑子笨不够用不说,当个打手都不合格。 杂家现在有心情看他耍猴,演武戏吗?” “喏,属下也是觉得这王英,挺磨叽的。 这来到张家口的探子,不是情种就是愣头青。 以前在京城宫里趴着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特殊? 按照皇爷的说法,那个个都是人才啊。 应该都安排到漱芳斋戏台子,给皇爷嫔妃们唱戏。” “哼,杂家看这些人这么奇葩,都是跟你学的。 你就是那源头,没长进的东西。 别废话,快点安排人去。” “喏。 李德英,李德勇。 就你俩去吧。 记住,手脚麻利点,厂公都等烦了。” 话音刚落,李朝钦身后站出来两个番子。 两人黑衣黑帽,也不多说话,只是拱手答应。 这下三人杀人的效率,就是很高了。 片刻间,一条巷子里,三十多人已经是杀得干干净净。 一炷香的功夫,魏忠贤已经站在了尸横遍布的范家大宅院门口。 “上去推门吧,应该没锁。” 吱嘎一声,范家大门果然没锁,被一个番子轻易推开。 众人拥着魏忠贤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大院搜寻。 范家大院还是晋商,那种深门高院的样子。 穿过大堂,一进进门户洞开。 魏忠贤站在正门的台阶上,已经可以看到二进院落里。 一个佝偻身子的老人在和他招手。 那老人一脸和煦,稳稳当当坐在院子,正当中的太师椅上。 在他身后,有一青年已经痴痴傻傻坐在台阶上,嘴里不停唱大戏。 这老人魏忠贤不认识,却也能猜得他就是范永斗。 偌大的范家树倒猢狲散,唯一知道跑了没用的,就是这范家家主。 这范永斗和外面的七大家家主比起来,倒还是一个人物。 死到临头了,是个人物的就应该这么从容。 只是这样的觉悟,这样的坦然,就是平日里再出彩的人物,也鲜少能做到。 望着范永斗,魏忠贤不由生出了一股敬意。 他和范永斗有点相似,不禁生出惺惺相惜的念头。 同样的年龄,同样的临死境遇。 他在阜城县的时候,可没有做到,像现在范永斗那样的从容淡定。 魏忠贤曾经最后的时刻,还要李朝钦帮忙才能上吊。 然而即使这样,魏忠贤也没有托大。 他让身后的侍卫们,仔仔细细搜索了这二进院落。 直到侍卫报告,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这一老一少两个人。 没有任何危险之后,魏忠贤这才慢慢走到了范永斗的身边。 “不想人人畏之如虎的魏厂公,在老朽的院子里,还会如此谨慎小心。” 魏忠贤没理范永斗。 他走近了一老一少身边,此时也听清了,台阶上那个年轻人唱的曲子。 “姜子牙保周朝忠心耿正, 孙武子他也能擂炮兴兵。 这本是前朝的几辈古人, 诸葛亮怎敢比那前朝有为的古人, 二琴童满杯酒待师爷用, 在堞楼吃杯酒我奉奉琴音。” 小小青年,脸带凄凉迷离神情,一边合掌打拍子,一边吟唱。 唱得却是高亢粗犷,的山西梆子。 这山西和河北临近,梆子戏也是很多京畿地区百姓热爱听的戏种。 每逢驮着戏箱的马队进入村庄,男女老少都是喜笑颜开,小商小贩货郎担也是不请自来,自发形成了一个小集市。 范家祖辈就是追逐着戏班子,做的货郎当针头线脑的生意发家的。 发达以后,范家家中是常年豢养几个戏班,天天唱大戏不断。 范永斗看见魏忠贤眼光,落在了自己孙子范毓宾的身上,开口解释道。 “倒是让天使,魏厂公大人见笑了。 小门小户的商家,何曾见过真正的场面。 自从知道天使会在今天来,老朽孙儿竟然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还未等到天使驾临寒舍,却是先一步痰迷心窍,得了癔症。 只知道转圈,还有胡言乱语。 老朽只好让他,不停地唱山西梆子戏,没想到他只逮住,一个《空城计》唱个不休。 生生唱得老朽脑仁疼。” 第218章 平等的对话,范永斗和魏忠贤 范永斗这临死之人,处处透着洒脱不羁。 见了穿着斗牛服的魏忠贤,既不下跪,也不迎接。 更不惧周围那么多番子和士兵。 他倒是和对待一个老友一样,朝魏忠贤介绍自己孙子的情况。 魏忠贤并没有急着答话。 一双昏黄的眸子,只是落在了范毓宾的身上。 考究的宝蓝色直缀,已经是污秽不堪,上面白迹斑斑,不知道是不是呕吐物还是黄痰。 青年的脸上一片灰白,四方巾没有箍牢,歪歪扭扭挂在一侧,头发已经散乱,显得特别好笑。 可魏忠贤并没有笑,对于将死之人,不知何时起。 他总是愿意给其一点体面的,叛徒如王童之徒除外。 “唱得挺好,唱的曲目,是《空城计》吧? 也挺应景的。 只是你们爷孙俩,可不是什么诸葛武侯。 呵呵呵呵。倒是挺好笑的。 杂家以前也是,听过山西梆子戏的。 这梆子戏挺对杂家的胃口。 先皇天启皇爷爱看武戏,梆子戏中武戏最多。 是先皇的最爱。 杂家也是爱看的。 就是你孙子到底是玩票性质,这调似乎起高了。” 见魏忠贤没说正事,竟然说起了范毓宾唱大戏。 还把山西梆子戏说得很内行。 范永斗神情一愣,他临死从容自若,悠闲犹如冬日墙角晒暖的老汉。 没想到堵上门的刽子手,比自己更从容,还有心情聊先皇的事情。 “厂公大人谬赞了。 老朽不知先皇也喜欢听梆子戏。 遥想先皇风采,一定不是坊间戏言那样荒诞无稽可笑。 这山西梆子戏就适合男人唱,却是不如江南昆曲委婉凄凉,更显韵味悠长。” 魏忠贤点点头,没有再纠结山西梆子戏,也没有细谈天启帝真正的风采。 他看着范永斗问道。 “杂家印象中,没有和你见过面。 你是怎么知道杂家是谁的?” 范永斗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我范家在京城有自己的眼线。 而且数量很多。 可以说范家的生意做得越多,眼线就越多。 锦衣卫虽然说,处置了我范家的介休会馆。 可还是有别的商铺,没收着的不是? 早两天前,老朽就知道。 东厂会倾巢出动。 正副两位厂公分一南一北,都为了我范家而来。 只是这方厂公去了山西,堵住了两位藩王,也堵住了范家的外援。 那剩下能穿斗牛服,站在老朽面前追忆先皇,又是六十多岁模样的老者。 那只能是魏厂公了。” 魏忠贤点点头,确实如此。 从未见过他,却能认出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京城真是一把筛子,啥人都能从中收集到信息,尤其是商人更容易。 “两天前? 你两天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逃走呢? 那盛京可还是有你的店铺族人。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不定你们范家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只不过到时候,杂家和朝廷这边要称呼你们范家为建奴了。” 魏忠贤这话说得很诚恳,仿佛他是范永斗的老友。 真的为范家考虑似的。 范永斗洒然而笑。 “厂公大人,您是天子近臣。 虽比不上以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现在也算得上京城中有数的大人物。 何必在这里诓骗一个将死之人。 两天前,这张家口堡已经被你们东厂渗透完了。 布置的明桩暗桩无数,已经是滴水不透。 哪里还能让我们范家,安然无恙地撤离。 还有一件事情,老朽想问一下厂公。 我们范家两个月前,来的那个叫王童的小伙子,可是你们的人?” “哦,他一来你们就发现了? 怎么这么容易就发现了。 难为杂家还精心培训那么长时间,用了不少手段。 以为这世间不会有人发现。 倒是小瞧了你们商贾之家。 嘿嘿嘿,俺们厂卫还是改不过来,以前直来直去的行事。 这种暗戳戳的事情,还要慢慢来啊。 那你们发现了,为什么还要把这王童留着。 这不就是祸害吗?” 范永斗笑笑摇头。 “范家别人没发现,是老朽发现的。 老朽那日正好路过自家皮货行,看见了王童。 只是当时老朽发现了,就没有进去。 为什么老朽一眼就能识破王童的身份,这也简单。 我那大儿子范三拔和掌柜的,是没有见过太监的。 可老朽是见过的,知道你们太监平日里是个什么模样。 厂公大人错就错在,不该把太监外派出去,当什么探子暗桩。 这男人要是裤裆里没有了那话儿,走路总是轻飘飘不着力,和孤魂野鬼似的。” 范永斗这话说到这里,已经相当恶毒。可魏忠贤仿若没听见,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嗯,杂家知道了,以后会吸取教训的。 只是你见过太监? 在哪里见过? 汇报上来的情报里,显示你这老小子可从来没有来过京城,更别说来过京城。 除了这些。 宣府的监军太监,皇爷还没有派出。 你范家和之前的监军太监,也没有什么深交啊?” 范永斗笑而不语,他知道魏忠贤自己可以反应过来。 “哦,对了对了。 你见过的应该不是明国的太监,而是那金国建奴的太监。 杂家思路受限,倒是想得浅薄了。 光想着大明朝自家的太监。 倒是忘了东虏建奴,那僭越的盛京小朝廷。 呸,应该叫沈阳卫才对。” “厂公大人,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关外的大金国,在老朽看来,可比咱大明朝更有活力,也更有开拓精神。 何必纠结什么僭越,什么正统不正统的。” 魏忠贤没有驳斥,只是静静地看着范永斗说道。 “你接着说,为什么会留着王童那个探子? 哦,是了。 你让他以为他会很快接触到,你们范家走私建奴的秘密。 却始终是隔着一层窗户纸,始终摸不到也看不到。 那五姑娘范玉芝的事,也是你故意为之了? 你倒是舍得下本钱。 杂家这回要不是突然来张家口,你还能耍,这个探子好几年。 是不是?” 第219章 谁也不傻,早已识破的潜伏计划 “厂公想过了,老朽哪是那种智近乎妖的神人。 五姑娘倒是老朽没想到的事情。 老朽说白了,不过是一介平民,怎敢耍东厂下来的大人? 只不过是既然识破,若轻易道明以后。再礼送请出去。 不管做得多圆滑,都不免惹得东厂大人王童恼羞成怒,打上门来。 我们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实在是经受不起这个。 也怕走了一个王童,又来一个王英,王杰之类的,那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不如只做不知,照样收人,照样安排活计。 王童若是有才,那就顺利高升提拔。 嘿嘿嘿,说到这里,真的要感谢厂公大人的馈赠。 这年月,要找一个头脑灵活,又能识文断字,还愿意操持做生意这种贱活的人。 整个大明朝可是不好找的,晋商也是一样的。 这些天,就全当是陪着那位东厂大人玩玩。 那位叫王童的大人,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商界奇才。 也是个会拢女人心的俊男,没几天就把俺范家的五姑娘给迷得七荤八素。 倒是让魏厂公大人见笑了。 唉,以后的事,就不在老朽掌控范围之内了。 老朽只是觉得,皇上派王童他们,不过是想监视一下晋商,看看长城边境是否安定。 没想到他老人家目标很明确,是直接想把我们晋商全部铲除,不留后患。 老朽一直想以和为贵,这是商人的本性。 倒是以己推人,想岔了皇上的想法。 这一岔,就是全族的财产生命。 如今悔之晚矣。” 咯吱咯吱。 魏忠贤这回是真怒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他是听明白了,自己提前安插的这些探子,简直就是笑话。 王童已经是顶聪明的探子,都是这样的下场。 可想而知,那些别家潜伏的探子,也是被人当成祖宗一样供了起来。 那他们提供的情报,还有那些日志还有什么作用? 是不是都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东西? 是不是都是一堆废纸? 魏忠贤刚才不会,因为范永斗揶揄太监没卵子而生气。 却会因为自己自以为精心布置的探子,被轻易识破,在被当猴耍而生气。 “李朝钦,去,把王童在内的探子。 给提供的资料情报,都给杂家摘出来,一把火烧了。 那些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都是废纸。” “厂公又过了。 那些情报倒不至于一无是处,老朽没有看出皇上的意图之前。 为了示好,也是想两不得罪。 还是让这些探子摸到了不少好东西,除了和金国那些走私的事宜。 现在他们这些探子已经很懂经商了。 起码,外放出去,比那些不通经商的矿监税监,要强上不少的。 皇上不是成立了,大明皇家公司吗? 贴己的人,多懂点经商的事情,恐怕没有坏处。” 魏忠贤制止了李朝钦下去的动作,他也觉得范永斗的话有道理。 现在的皇爷是一切朝钱看,看现在的苗头,比万历老皇爷贪财,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这么一批在晋商八大家,深造过的太监小队。 那在皇爷面前也是,不大不小的一场功绩。 只是魏忠贤表示狐疑的是,范永斗这老小子有这么好的心。 范永斗似乎看出了魏忠贤的想法,直接说道。 “厂公大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老朽不过是作为商人,临死前技痒难耐,忍不住提点一下。 唉,假如当今圣上早点继位,早点成立这大明皇家公司。 兴许俺范家也能入股,成为皇商也不是不可能的。” 魏忠贤仔细端详着范永斗,这老家伙还是一脸的安详。 魏忠贤 不死心,还是想看看这个老头,还有什么后招。 “李朝钦,把那个唱大戏的范家少年给杀了吧。 杂家听他唱戏听得心烦了。” “喏。” 李朝钦按住腰间的雁翎刀,冲着范毓宾疾步而来。 转瞬间就来到范毓宾的面前。 钢刀举过头顶的时候,寒芒折射到范毓宾的脸上。 生死时刻,范毓宾惊醒,再也端不住装疯卖傻的架势。 他大喊大叫着,脸上再也没有痴傻的神情。 “不,不不,别杀我。 戏书上不是说了吗? 只要装疯卖傻,仇家都不会杀的······”。 可惜李朝钦手中的钢刀,不答应他的请求。 钢刀斜着滑下,范毓宾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朝钦感觉不放心,怕没有死透。 又是斜着撩了一刀,趁着范毓宾身子没倒下的空当,补全了一个打叉号。 扑通一声,这回范毓宾是真死了,死得挺轻松自在。 魏忠贤回头看着,躺在地上还在抽搐流血的范毓宾,说了一句话。 “傻孩子,你都说了那是戏文上说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 魏忠贤又看向范永斗,亲孙子就死在自己面前。 这老家伙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这就是你精心调教的长房长孙? 怎么是这副天真可爱的德行?” “唉,让厂公大人见笑了。 言传身教的再多,也不上自己去经历。 我这孙儿已经是不错了,临死之前还有这番急智。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若是有机会,我这孙儿,老朽自然会拼尽全力,将他送出去。 厂公大人只会说别人,也不想想自个儿。 若不是当今圣上心善,您那宝贝侄儿魏良卿能躲得了这伸头一刀,还能在肃宁县安稳种地······” “你闭嘴!” 魏忠贤没忍住,他本想好好和范永斗盘盘道,见识见识这个商界上,皇爷也忌惮的人物。 没想到这老头真是觉得死定了,说话一个劲戳他的肺管子。 现在就只想这老头死了。 但魏忠贤听着范永斗的话里有话,又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的脑子里疯狂回想,自己这次行动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以雷霆之势,泰山压顶之势,汇集多方力量,去碾压一个晋商团体。 若是还会出什么纰漏,甚至功败垂成的话,那皇爷那里不用多说。 魏忠贤就地自尽,以谢皇恩就是。 范永斗和范毓宾都在这里,范三拔在张家口堡,都是瓮中之鳖。 第220章 范永斗死了,又好像没死全 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的吗? 应该没有了吧? 魏忠贤想了一遍,想不到,也想不明白。 看着范永斗这和死人一样平静的面容,他觉得有点生厌了。 他觉得是时候终结,这场无聊的对话了。 “范永斗,杂家问你,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范永斗笑笑,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那你家里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 方便给杂家说说吗? 省得杂家再费劲,掘地三尺地找。 也算是咱俩刚才那点谈话的交情。” 魏忠贤说完话,就对上了范永斗那看自己,像一个大白痴一样的眼神。 是了,是了。 交情归交情,金钱归金钱。 晋商在这方面,分得是最清楚的。 范永斗这个将死之人再洒脱,也不会给仇家说,自家财富在哪里的。 找去吧,费劲找去吧,找到了运回去才算是皇上的。 “好吧,那你就去死吧。 杂家不常杀人,手潮。 你忍着点。” 魏忠贤不再啰嗦,他抽出腰间不常用的匕首。 对准范永斗的心脏位置,直接捅了进去。 噗嗤一声,上好的绸缎衣裳,也挡不住锋利的匕首。 范永斗没有躲闪,更没有害怕。 他眼睛平视前方,就那样看着魏忠贤。 就好像不是他挨的匕首。 魏忠贤也是不错眼珠子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道道来。 可是什么也没有。 看着生命的光彩在范永斗的眸子中消散,一抹诡异的微笑慢慢升起,停留在范永斗的脸上,不再消散。 魏忠贤缓缓抽出匕首,心脏中失去压强的血液,顺着匕首找到了突破口。 一股血箭先匕首一步,浇到了魏忠贤的身上。 果然不常用,果然手潮,魏厂公是个实诚人,不说谎。 范永斗至死也在太师椅上,安稳地坐着,坐得挺稳当,挺胜券在握的样子。 似乎他范家没有在这次厂卫的特别行动中,有什么大的损失。 他范永斗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魏忠贤看着这一切,这次行动到了这里,算是圆满结束了。 可他有点烦躁不安,来回不停踱步。 他心里在琢磨,这事情不对劲,没有遇到范家垂死挣扎,很不对劲。 一个失败者不该是这样的表情,上路。 范家肯定还有后手,让他魏忠贤中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后手是什么? 周围的番子和白杆兵,开始搜索整个范家大院,收缴战利品。 这需要一点时间。 魏忠贤看着身后的李朝钦,他有点后悔没有带王体乾出来。 这导致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若是王体乾在,何至于自己费尽心机,还是感觉伤脑筋。 可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百步之内必有英才。 李朝钦不是个可以商量的人,不代表魏忠贤身边没有能人。 秦翼明上前一步说道。 “厂公大人,末将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也只是末将的一些推测,担心说错了影响厂公大人的判断。” “说。” “末将觉得这范永斗,刚才的话里有疑点。” “哦,接着说。” “是,假如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刚才说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东厂探子的踪影。 就是那个叫王童的探子。 那时候他范永斗只是觉得,皇上想监视他们晋商,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他也就没有,再做什么布置,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最近几天宣府镇边军中,八大家的子弟相继出事后。 他范永斗才察觉到了皇上,对他们晋商的杀意。 那时候他们想逃离,已经晚了。 不知道末将说的对不对?” “这些杂家都知道,你到底想和杂家说什么? 赶紧直说,不要绕弯子好不好?” 魏忠贤有点糊涂了,说实话,他被秦翼明的话绕迷了。 秦翼明拱拱手,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接着说道。 “厂公大人。 那范永斗最后还说,若是有机会。 他会拼死把大孙子送出去的,可惜没有机会了。 说完这个,他有点明显的停顿。 接着就说起厂公侄子魏良卿的事情,明显是刚才自己话说多了,也说漏了。 再找别的话题,分散厂公大人的注意力······” 魏忠贤有点明白了。 “你是说范永斗这个老狐狸,临死的时候,不经意说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 “确实如此,他要是不画蛇添足地多说后面一句话。 末将也不会注意到。 八大家在边军中的子弟出事,这才让这些晋商变成惊弓之鸟。 而范家明显比其余七家,要知道这件事情早的多。 不然刚才范家外面的胡同里,应该也躺着范永斗的尸体。” 魏忠贤恍然大悟。 “是了,三四天前,宣府镇满桂传来信,边军钉子已经清除干净。 那范家应该和杂家是同时知道的。 他范家在边军中,肯定还有暗桩没有拔除。 范家残留在京城的眼线,也让他两天前就知道杂家要来张家口了。 杂家一来,就准没好事。 他应该有这个意识。 两三天,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送大孙子出去了。 对于范家要送几个人逃走。 杂家那几个已经成摆设的探子,是不顶用的。 一个是顾不过来的,另一个是范家根本不会让这些人知道。 那照这样推论。 甚至范永斗他这个老家伙,也可以逃出生天。 那他为什么不逃呢? 一直就在这里等死,他图什么? 他想干什么?” 魏忠贤魏厂公喃喃自语。 很明显他解开一个谜团,又进入了另一个谜团中。 “厂公,在末将看来。 不是不想逃,而是不能逃。 逃跑这件事情,无非是被,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这件事情在这个狠绝的老头心里,比他和他孙子的命还要重要。 他们范家在明朝这边眼看,就要混不下去了。 他们不甘心,他们想报复。 他们更想要赶紧另寻出路,另找靠山。 不用多说,这关外的建奴是他们的首选。 可失去了晋商身份的他们,怎么能让新主子觉得他们还有用。 那就要赶紧立一场不世之功。 末将怀疑他们······” 第221章 长城外的建奴骑兵 秦翼明没有再说下去,下面的话更多的是猜测了。 以这位白杆兵参将的谨慎性格,不愿意多说主观臆测的东西。 而魏忠贤这边,已经彻底听明白了。 而且他这个厂公,知道的事情,比秦翼明这个参将多的多。 他很快联想到前阵子,朝廷边镇的那些邸报。 脑子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其中一条的内容。 “朵颜卫苏不的,即长昂孙也。 三十六家同伯颜阿亥等部,与插汉虎墩兔憨战于敖木林; 插汉失利,杀伤万余人。 建奴派两万助阵。” 这一条消息说的,就是蓟镇和宣府镇之间的蒙古军情。 皇爷重视收集边关军情,称不打无准备之仗。 下面的人也就开始重视,收集北虏和东虏的情报。 虽然手段还很稚嫩,情报也可能失去时效,没有那么正确有价值。 不过已经是一个好的趋势了。 这条消息上面说的就是,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众叛亲离,是一个明朝都扶不起的阿斗。 近日左翼蒙古诸部,在建奴派出两万人支援下,把昔日的主子林丹汗揍得老惨了。 真实情况其实是皇太极,亲自率领左翼蒙古人,痛揍了孤立无援的林丹汗,也就是虎墩兔憨。 逼得林丹汗离开了祖先之地。 林丹汗以察哈尔部,八鄂托克之一的多罗特留守故地。 自己率领数万民众开始西迁,现在察哈尔部大概的方位,已经西迁到了明朝大同镇的防区。 也就是说,现在独石口堡北边的蒙古牧民,已经不是相对友好,互为盟友的林丹汗直属部众。 留守的林丹汗手下多罗特,可是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八旗铁骑,和敖汉等金国的大批附庸部落。 大金国的势力范围,已经把张家口北边的塞外全部囊括其中。 想到这里,魏忠贤冒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骇然望向北方,院子上空北风呼啸,白毛风遇到房屋阻挡,打着旋地发出呼哨声。 魏忠贤怔怔地望着北方,似乎能透过重重墙壁,看到关外静静站成一排排的辫子骑兵。 那是更可怕的敌人,也是大多数明国军人畏之如虎的存在。 魏忠贤一直待在京城,头一次来到张家口这样的边塞城市。 让魏忠贤思考问题很片面,总是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大明的地盘。 只要宣府镇的军队不造反,自己一切都很安全。 他存在着思维盲区,没有想到一道薄薄的长城外面,就有可能是凶悍精锐的建奴八旗。 想到这里,魏忠贤哆嗦了两下,枯瘦的双手腾的一下,快速从宽大的袍袖里伸出。 只一下就抓住了,旁边一直老老实实做背景板的孙显祖。 孙显祖猝不及防,直接被魏忠贤锁了喉。 厂公大人不是很和和气气的嘛,怎么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 孙显祖疑惑的眼神,对上了魏厂公,那双通红,择人欲噬的眼神。 他咽了口唾沫,没敢说一句话。 “说,你说。 孙参将,不,孙子。 独石口堡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哪一支蒙古部落在外面? 不要用你那套杀良冒功,豢养乞丐杀头的把戏糊弄杂家。 说实话。 杂家恕你无罪。 不说实话,杂家会一个个问你手下的游击、守备、把总。 总有一个愿意说实话的。 如果有一人核实,你没说实话的话。 杂家会以谎报军情的罪名,把你立刻羁押,锁拿押送进京。 这里的人,谁也拦不住。” 孙显祖被魏忠贤这番疾言厉色的话吓坏了,也没等魏忠贤松开他的领口,就赶紧回禀实情。 “不瞒厂公大人。 今年六月,塞外林丹汗逼反手下,敖汉部的索诺木杜陵、塞臣卓礼克图。 敖汉,奈曼等部,如今已经归顺建奴。 再加上之前被老奴,荡平的内喀尔喀诸部落。 左翼蒙古已经彻底,被建奴掌控。 十月份,屡战屡败的林丹汗,已经是丧家之犬,没有人再认他是草原共主。 黄金家族的光辉并没有照耀到,这个打谁都不赢的大汗身上。 林丹汗现在带着,自己的五六万部众仓惶西窜。 听说现在困顿在大同镇的边墙下,缺衣少食。” 说到这里的孙显祖,脸上竟然还有得色。 林丹汗是一个神一场,鬼一场的军事统帅。 走背字的时候,二流的明军也能,打他个落花流水。 就连孙显祖一个小小参将,也曾在防守战中,小胜林丹汗几回。 “杂家问你这些了吗? 蠢货。 杂家问你的是,你现在镇守的独石口堡外面,是哪家部落在放牧? 独石口堡外面,到底是谁?” 一个“蠢货”的喝骂,胜过千言万语。 孙显祖立刻智商占领高地,他理会精神了。 “回厂公,现在是敖汉部。” “嗯,你刚才说,这敖汉部已经归顺了建奴。 那是不是说,建奴也就跟了过来。 那你独石口堡外面,现在有没有建奴的八旗兵出没?” “末将,末将·····” 孙显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他是真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那林丹汗的蒙古鞑子,自己都不敢轻易派夜不收打探。 生怕这些精锐的夜不收,一去不回。 更何况那些更生猛的,女真八旗铁骑。 他现在的心态就是鸵鸟心态,虽然听到一些蒙古客商传来的消息。 可他不愿意证实,只是捂上眼睛,缩在城堡里。 这样自己看不见,那外面就啥也没有。 他倒是想随便说几句场面话,哄弄魏忠贤。 可听见魏忠贤点破了边军杀良冒功,豢养乞丐剃发应急,当大白鹅的事情。 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声名赫赫的魏厂公,不是自己可以哄弄的主。 孙显祖把头垂得很低,嗫喏了半天,到底是实话实说了。 “末将不知,只是这敖汉部异常不安分,数次越过长城袭扰。 都是小规模的袭扰,烧几个庄子,抢夺一些人畜财物就慌忙撤走。 追击的官兵把总汇报说,并没有看到有建奴的踪迹。” 魏忠贤心下稍安。 若是这孙显祖没有说谎的话,那建奴的人马。 还没有大规模运动到,宣府镇一线的长城来。 第222章 地龙翻涌,还是大爆炸 只是孙显祖说大明官兵,敢主动追击敖汉部小股轻骑兵,这倒是搞笑了。 现在缺饷缺员严重的大明官兵,能做到紧守城池不失,就不错了。 满编六千多的独石口边军,如果能拿出两千的战兵出来,就算是孙显祖治兵有方,宣府镇数得上的精锐之师了。 可看着孙显祖一脑门子油汗,宽大铠甲都遮兜不住的大肚腩。 魏忠贤就知道孙显祖不是这块料。 就他还想主动出击,追亡逐北。 莫不是以为,是太祖成祖的时候。 只要附近没有建奴八旗即可,其余蒙古游骑兵对上大明边军,简直就是菜鸡互啄,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是魏忠贤一想到,范家和建奴的关系,还有那范永斗临死前诡异的微笑。 他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孙参将。” “末将在。” “杂家这里不用你陪了,马上带着你的人马,火速上城楼上守着去。 你全部的家丁都要跟上,不要用那些花名册的空名。 就是你实打实的兵,也不要用流民乞丐给杂家充数。 尽你的能力,召集城堡内的商家士绅,拉出他们家的家丁护院,助你守城。 记住,对这些人要甄别清楚,别有细作混进来。 杂家一天不离开独石口堡,你就要衣不解甲地在城墙上一天。 你给杂家钉死在那里。” “喏,厂公。 末将一定做到,厂公的吩咐。” 孙显祖虽然不明白魏忠贤为什么这么严肃,可他能力不足,胜在听话。 “另外把你的夜不收,统统给杂家派出去。 告诉这些好汉子。 只要能探得方圆十里的实际军情。 要是发现大股骑兵,及时上报。 夜不收们回来后,杂家重重有赏。 杂家绝不信口开河,赏金就在这范家大院里。 独石口堡里的人,相信不用杂家说,都该知道这范家有多富。 范家大院里的东西,杂家分文不动。 杂家给他们夜不收守着大门,待他们拿来舌头或者情报。 这里的东西,任尔自取。” 魏忠贤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直接借花献佛,开出了零元购的价码。 不信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孙显祖这时候就是再头铁,也明白了魏忠贤话里的意思。 范家多有钱,他也是知道的啊。 他赶紧拱手道。 “喏。” 孙显祖慌忙带领他的人马,一溜烟就离开范家大院,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秦翼明对魏忠贤说道。 “厂公大人,末将担心孙参将一去,也是于事无补。 茫茫坝上草原,还有阴山山脉,处处山谷沟壑,到处都是藏兵埋伏的好地方。 几十个夜不收,短期内根本搜不到什么。 何况咱们现在还没有猜到范永斗,具体想干什么?” 魏忠贤摆摆手。 “无妨,无妨。 杂家也没指着这个孙参将,真正能成事。 有他那有名没分的,五千多士兵把守住独石口,这就是个屏障。 杂家真正的依仗是,你的白杆兵和外面曹游击的一千关宁铁骑。 杂家的任务就是铲除晋商八大家,建立大明皇家公司为主导的新贸易秩序。 而不是帮他孙督师和满总兵,过来守长城的。 袁崇焕那南蛮子,可不要拿二流的辎重部队糊弄杂家。 这两回抽调了他总共,五千关宁铁骑,袁蛮子该不乐意了。 那些辽西将门,估计都要骂娘了。” 秦翼明没有接话,非议辽东巡抚,非议辽西将门,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魏忠贤接着说。 “不行,杂家还是不放心。 杂家就在这里坐镇。 李朝钦,去,快去张家口找找范家生意的账本子。 查查最近范家的走私货物,都是些什么。 这边杂家也会查一下。 他们范家要干什么大事情,总会在进货出货的时候,露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唉,后悔把王童那小子,给杀早了。 这时候问问他,何至于两眼一抹黑。 嘿嘿,厂卫办事太过绝情狠辣,办事情不留余地,有好处也有坏处。 这事情皇爷也提过的。” “厂公,这潜伏在别家的探子,不是还在吗? 问问他们,也行啊。” “行,你去问吧。 只是那七大家的探子,肯定不知道这范家的秘密。 杂家估摸着这范永斗老小子,肯定没有憋什么好屁。 死了也不会让咱们好过,就好像是那《空城计》中的诸葛亮,死了也要给司马懿添堵。 可惜杂家不是司马懿,他也不是那诸葛亮·······” 魏忠贤的话没有说完,他是想说完的。 可是外界因素的影响太大了,他没办法接着说下去了。 轰隆一声巨响,从独石口堡北门传来。 巨大的轰鸣声,传遍了整个独石口堡。 天崩地裂,类似地震的感觉,瞬间让范家大院的人们,站都站不稳。 众人纷纷东倒西歪,有的人直接就摔倒在地,被青石地面磕的头破血流。 更有倒霉蛋,被屋顶的瓦片砸中,接着就是如雨一般的瓦片。 那个倒霉蛋顷刻之间,就被倒塌的房屋淹没,彻底没了声息。 秦翼明眼疾手快,喊上几个士兵,连拉带扛地才把魏忠贤救到了,空旷地带。 这中间损失了两个白杆兵。 秦翼明还想上前搀扶起魏忠贤,被魏忠贤狠狠一把推开。 此时的魏忠贤璞头已掉,披头散发,满头银丝在空中飞舞,脑门上还有点谢顶,那是再也遮挡不住了。 魏忠贤看看四周,踉跄着走了两步。 他没疯,只是也被吓着了。 可是他觉得刚才雷公般的巨响,很熟悉。 似乎以前就在哪里听过? “厂公大人,是地龙翻涌了吗?” 秦翼明也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慢条斯理、镇定自若,他也是满心害怕,只是强自忍耐。 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还拿地震没点招数,更别指望十七世纪的人类,表现会更好。 秦翼明的脑海中,瞬间想起了许多词。 “倒行逆施,奸臣逆党,乱世将至,无道昏君,罪己诏······” 秦翼明赶紧甩甩脑袋,把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统统甩掉。 魏忠贤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状若神棍。 第223章 鱼死网破,范永斗的毒计 魏忠贤把食指放在唇边,对着秦翼明说道。 “嘘,你让杂家想想,杂家马上就明白了。 绝对不是地龙,地龙翻滚不是这样的。 这里八百年都没有地龙翻滚的记载,怎么 哈哈哈,范永斗那老小子真绝,他娘的这绝对是他搞的。 听说范家常年给建奴走私违禁物品,这里面就有上万斤的火药。 难怪杂家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哈哈哈哈,和去年京城的王恭厂大爆炸一比,屁都不是。” 就在这时候,一个士兵惊呼道。 “大人,你看。” 顺着这个士兵手指的方向,魏忠贤和秦翼明两人望去。 那是独石口堡北边,只见一片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天空。 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是第二次爆炸,强度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猛烈的震动将,所有人都吓傻了。 他们惊恐地发现,整个城堡都在颤抖,城墙和城楼都在崩塌,无数的碎石和尘土四处飞扬。 北边的那一段城墙,已经彻底崩塌,在上面守城的士兵无一幸免。 其他地方的士兵也是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试图在满是瓦砾的断壁残垣中,寻找可以安全藏身的地方。 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是在守城,防止北边的蒙古鞑子突袭。 老天爷发怒,谁还管什么蒙古鞑子,顾好自个儿就行。 这样的灾难面前,士兵和百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百姓们的房屋瞬间被夷为平地,许多人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发出来,就被活埋在废墟之下。 有些人幸存下来,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是鲜血和伤痕。 每个人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们惊恐地四处张望。 整个独石口堡,已经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之中。 这时候已经不是纠结这场大爆炸,是自然灾害还是人为的。 而是先想好办法自保,赶紧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秦翼明清晰地明白这一点,在魏忠贤那里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之后。 他立刻恢复了职业军人的素质,开始指挥亲兵,整肃已经陷入混乱的白杆兵。 好在四川地区有时候也有地震,各种山体滑坡泥石流,这些白杆兵也是见过不少,有这方面的经验。 白杆兵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就在各级小军官的竹笛吆喝声中,重新集合。 两千人的队伍,也就是一刻钟就集合完毕,不过这场大爆炸中到底是,损伤了五十多名白杆兵。 这是非战斗减员,秦翼明有点心痛。 白杆兵护卫在魏忠贤周围。 秦翼明说道。 “厂公大人,此地不宜久留。 末将护着厂公大人,先转移到城外草原之上。 那里才是安全的。” 还没等魏忠贤回答,只见李朝钦用手抓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 “厂公,此人在外面鬼鬼祟祟。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逃跑。 反而是朝着咱这边探头探脑,明显不是好东西。” “问了吗?” “还没呢。” “笨蛋,那还不拉下去好好问,问明白了再和杂家说。 杂家要这个鬼鬼祟祟的玩意干什么? 大眼瞪小眼吗? 还是你打算让杂家亲自问?” 李朝钦被凶惯了,憨憨一笑。 又抓着管家下去大刑伺候。 不一会儿,外面几声惨叫传来。 李朝钦屁颠颠,又冲了过来。 这时候魏忠贤已经有小太监在身后,帮着重新梳理好发髻,戴上了璞头。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这是古今通用的至理名言。 魏忠贤身为这个队伍的头领。 又是钦差大人,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要时刻保持威仪,怎么能一直披头散发,和个疯子一样。 “厂公,好消息啊,好消息。 这个管家什么都招了。 他是范家的管家。 守在这里是奉了范永斗的命令,一直等到爆炸成功再离开。 可这货贪心,还惦记着主人家的东西,想等着咱们慌乱撤走后,再进去顺点东西。 他也不想跟,城外的范三拔大爷汇合了, 辽东建奴的苦寒之地,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打算带着金银细软,自己回山西老家。” 魏忠贤听得有点懵,他抬手打断了李朝钦的说话。 “你这杀材,说得都是些什么玩意。 杂家怎么觉得听懂了,又没听懂啊。 先捡重点的说。 爆炸,北边的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厂公的话,范家的人点燃了北边城墙下,货栈中存放的火药,彻底炸塌了城墙。 城外面的蜘蛛山里,埋伏着金国大贝勒代善,带领的一千正红旗人马。 还有不下万人的敖汉,等部落的联军。 他们本来是为了,接收这次范永斗偷运出来的走私物资。 此外,范家大院的地下也埋了几千斤,大明军制火药。 那管家就是留着,在墙外面引火的。 可是这厮贪心背叛主子······” 魏忠贤听到火药一词,那几千斤火药还埋在范家大院下面,立刻吓得毛骨悚然。 狗日的范永斗,这几年跟着建奴学得这么心狠手辣。 合着杂家从踏入范家大院的那一刻,就已经进了鬼门关。” 魏忠贤立刻,又对着李朝钦臭骂道。 “蠢材,匹夫。 你这个杀材,知道了咱们脚底下,有几千斤的火药。 你他娘的还不赶紧,喊撤退,架着杂家跑。” 魏忠贤对这个李朝钦已经彻底无语了,要不是看着这个家伙忠心耿耿,说什么自己也要换个亲信。 “是喽,是喽。”李朝钦恍然大悟。 末了,他一拍脑袋,又说了一句让魏忠贤血压飙升的话。 “厂公放心,这引火的管家已经被咱们逮住。 那引信也被卑职用水泡了。 这几千斤火药就是个大哑炮,绝对不会出问题。” 魏忠贤没好气地说道。 “那也不能停在这里。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句话你不懂吗? 赶紧带着杂家出城。 你自己不都说了,建奴的大贝勒都来了。 别去北边城门。 要去南边城门,咱们赶紧撤。 这独石口堡怕是守不住了。” 魏忠贤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太监。 没有领兵打仗的本事,危机到来的时候。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裹挟着部队护送自己逃命。 第224章 孙显祖到底没上了北城楼 至于会不会因为,独石口堡的失守,而导致可能的建奴入关。 宣府朕被劫掠千里,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只顾眼前。 魏忠贤正想招呼白杆兵也跟着自己撤离,就看到了秦翼明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魏忠贤赶忙说道。 “秦参将,咱们赶紧走吧。 经历了这场大爆炸,城内的守军已无战心。 咱们只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客军,犯不着陷在这里。 到时候,一切责任都推给,那个孙参将就是了。” 秦翼明一听,知道魏忠贤误会自己刚才的态度。 赶紧拱手回答道。 “厂公误会了。 末将不是在考虑,怎么帮助当地边军守城。 而是想着怎么才能,顺利把厂公大人救出去。 从哪条路线撤退,才更为稳妥?” 秦翼明这话说得漂亮,魏忠贤可喜欢听了。 他赶忙拉住秦翼明的手问道。 “秦将军真是国家栋梁。 杂家出京,就需要身边有秦将军这样的人才 快说快说。 这独石口堡如今内部混乱不堪,外有强敌环伺,已成危如累卵之势。 咱们应该怎么逃出生天? 杂家可不想,和广宁之乱的时候,王化贞那样,被建奴撵兔子一样,撵个几百上千里地。” “厂公,末将以为咱们一窝蜂涌去南城门,颇为不妥。 南城门咱们能想到远离爆炸区,比较安全,其他人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 到时候南城门,肯定堵满了撤离的人,咱们人多兵多,被逃难的百姓前后一堵,也是急切之间不能撤离。 要是再被建奴爬上北门废墟,直接掩杀过来。 驱赶百姓冲击我军阵。 到时候咱们,才是上天入地都无门,白白葬送在南城门下。” 魏忠贤明白了秦翼明的意思,他抓住秦翼明的手更紧了。 “秦将军,杂家不通军务。 皇爷有句话说得好,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干。 现在杂家把军队指挥权,连带杂家的小命一体托付给将军。 还望秦将军,能够带领大伙逃出生天。” 说到这里,魏忠贤生怕秦翼明不能服众,又对着身后的东厂番子们喊道。 “小的们,都听清楚了哈。 接下来,秦将军的话就是杂家的话。 秦将军的命令就是杂家的命令。 哪个人敢不听,秦将军的招呼,胆敢不服气的。 不用秦将军动手,杂家亲自送他上路。” 说完话的魏忠贤杀气腾腾。 身后的东厂番子们,齐声应是。 秦翼明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喊打喊杀声。 他明白独石口堡里,现在是处处着火,人心慌乱。 不知道孙显祖参将是生是死,他一客军将领,已经救无可救了。 剩下的就是自救,魏忠贤这时候放权,实乃最明智之举。 他知道非常时刻,要用非常手段。 面对魏忠贤伸过来的权柄,他不能犹豫不决。 “厂公大人,既然这样说。 那末将就僭越指挥了。 来人啊,召集部队。 白杆兵成三才阵展开,徐徐突围。 东厂的人持刀,护卫厂公在中间。 记住,遇到百姓驱散即可。 遇到大股逃兵,胆敢冲击军阵者,杀无赦。 若是逃兵识趣,愿跟在后面,则放任不管。” “秦将军,杂家再多嘴问一句。 咱们不能去南城门,那应该去哪里?” 秦翼明微微一笑,拔刀直指北方。 “我们去北城门,厂公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股逃兵。 为首者就是披头散发的孙显祖参将。 只见他狼狈不堪,带着三四百个家丁营兵,狼奔猪突地折返这里。 看见被白杆兵护在中间,安然无恙的魏忠贤,孙显祖比见了亲爹还亲。 只听这厮嘴里高喊道。 “钦差大人受惊,末将救护来迟。” 说实话,这个孙显祖参将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说他命好还是命不好。。 他之前奉了魏忠贤的命令,先是召集了一小队四十多人,斥候夜不收的小队伍。 面对这些比自家家丁,还要骁勇桀骜的大爷们。 他是好说歹说,又自掏腰包,垫付了一部分开拔费用。 这才激起了夜不收们的好战之心,拍着胸脯保证,必定捉个活的舌头回来。 夜不收们一个个嗷嗷叫着,骑着大马,冲出了独石口堡的北门,淹没进茫茫大草原中。 马上就要年关,夜不收们愿意出去,更愿意卖力收集情报。 不光是为了上峰孙参将的命令,要只是孙参将的命令,他们大可以阳奉阴违,出去转一圈,摸几个蒙古牧民的脑袋交差,糊弄说没见着什么建奴就是。 茫茫大草原,高高大阴山,自己这边几十个人,哪里能找到什么? 谁怪罪都是好解释的。 夜不收愿意出力,主要的关键是魏忠贤,魏厂公的名头还是好使的。 孙参将也是看出这一点了。 再油滑的兵油子,也知道魏厂公主管军政的时候。 大明九边的粮草兵饷,还是能支应得上的。 该给军队的钱,从不拖欠。 应付完夜不收,孙参将在去往北城门的一路上,也知会了,独石口堡里的那些冀商和京畿地区的客商。 要求每家必须出五十人,帮助守城,日期不限,食宿自理。 等忙完了这些,他才在亲兵的簇拥下,施施然准备去北城门,城门楼子上,去眯一觉。 今天一天尽跟着,钦差魏厂公跑腿了,他被指使得盔甲都不能脱,一脑门子油汗,却连根毛也没有捞着。 他老早,早饭没来得及吃,尽顾着忙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可是已经严重影响他孙大将军,正常的作业休息习惯。 这会儿累得孙参将,都快直不起腰了,需要两个小兵搀扶着,才能前进。 “快,快快,兄弟们。 你们要是不带着本参将,麻溜点上城楼。 下一刻钦差魏厂公巡视到了这里,没看见本参将在城楼上。 他铁定要参本将,保准一参一个准。 嘿嘿嘿,你们知道后果。 本参将去掉雄虎补子,锁拿进京之前,你们一个个先不要好过……” 第225章 孙参将爱兵如子,爱民要讲价钱的 孙参将恶狠狠说着狠话,和魏忠贤差不多没说完狠话的空当,是一样的。 幸亏他办事情拖拉惯了,城楼倒塌的时候。 他距离爆炸中心点,还有两个街道远。 砰的一声,他和魏厂公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一起感受一场美丽壮观的大呲花。 爆炸一发生,孙显祖第一时间被家丁亲将们团团围住,遮蔽在身下,和叠罗汉一样一样似的。 爆炸过后,他除了浑身是灰,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之外,竟然毫发无损。 孙显祖一把推开,最后一个在他身上的亲兵。 奶奶熊的,最少有七八个人叠在他身上。 孙参将没被炸死,差点被自己人压死。 孙参将又一把推开,在他耳朵边,大喊大叫的亲兵队长。 亲兵队长喊的什么玩意。 他反正什么也听不见。 但是他自己也能看见。 孙参将神情呆滞地望着北方,那里有一幕奇景在等着他观赏。 他娘的,烟尘散去。 北边应该有一堵四丈高的城墙,加上城门楼子都有五丈高了。 怎么变戏法似的没有了? 是因为刚才那场爆炸吗? 咋滴,砰的一声响,一百多年历史的坚固城墙,就没有了。 这是在闹什么呢? 是谁请的天兵天将吗? 眼尖的孙显祖,都能看到城外面被厚厚白雪覆盖的蜘蛛山。 和近前已经被踩踏出枯黄的大片草地。 搁以前,这些都是出了城门,才能看到的景色。 再近处就是堆成一丈多高的废墟小山,这就是之前稳如泰山的城门楼子。 以前指望着它,城里人乃至内地的人,不知道睡了多少安稳觉。 如今它没有了,大明温顺只知种田的百姓。 将零距离接触面对,全民皆兵的蒙古游牧民族,还有更可怕的渔猎女真人。 想到这里,孙显祖头脑异常的清明。 守城,还是弃城而逃,在他心中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 那一丈高的废墟,根本不能守。 而且守城器械,床子弩,佛朗机炮还有两门红衣大炮都废了。 指望他手下这几百号人,拿着钢刀,几支火铳,几支弓箭去守吗? 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短暂的耳鸣终于消失,耳边再也没有那恼人的嗡鸣声。 孙显祖抓住身边,还在晕头转向的亲兵队长。 “去,告诉兄弟们。 都跟着本将往南走。” 此刻的亲兵队长,还在迷糊当中。 听了自家主将的话,有点疑惑,主将是不是炸傻了。 “大人,咱们不是往北走,守城门吗?” 亲兵队长没等来回话,先等来了噼里啪啦一顿巴掌。 接着就是暴风骤雨一般的臭骂。 孙显祖打仗单枪匹马,勇斗敌将也许不行,可责打下属的本事还是有的。 “王八蛋,哪个叫你守城? 你太姥姥是不是想你了? 让你拿命去守啊。 你想去,老子还不想拿命去守。 这是天灾,是地龙翻滚。 非人祸所导致。 想是总兵府和厂公,都不会太过怪罪。 咱们赶紧撤,从南门走。 留着兄弟们转进到张家口堡。 只要张家口堡不失,朝廷那边就好解释。 事后要是有人问,都给本将,把嘴闭紧了。” 于是孙显祖带着,他的四百五十六个亲兵家丁。 一路在城中狂奔,有马没马的都跑出了四十迈的高速度。 他们用实力证明,大明宣府镇边军,怎么在严酷的斗争环境中,生存下来的。 孙显祖现在哪里还管,那些还在城中滞留的商人百姓。 碰见不长眼的楞头鹅。 直接呵斥散开,还不长眼的,直接大刀片子招呼。 平时顾忌是熟人,杀良冒功也要找偏远的村庄。 现在都是逃命的时候,越是熟人越要杀。 正在孙显祖的部队撒丫子跑得欢的时候。 一个肥头大耳的冀商,从一个巷子口突然窜了出来。 他的体型之魁梧壮硕,像极了一头冬眠醒来,饿急了的大公熊。 这头大公熊左冲右挤,竟然硬生生挤到了孙显祖的身边,边跑边拉着孙参将的手不丢松。 “孙将军,我是城南绸缎庄的老李,前天刚给你送过节礼。 求求你,一定要带上我跑啊。” 孙显祖一脸不耐烦,不过对面的老李到底是个小金主,他记得是送了五十两银子的礼物,当时他给回了一坛子醋。 做参将,还是要讲信誉的。 “甭废话,跟在本将后面跑。 能跟上跑得出去,就是你的本事,也算是本将对得起,你平日里的孝敬。” “不不不,孙将军,能不能请你稍等片刻。 我还有一家老小,在巷子口等着呢。 也是想托付将军照顾周全。” 这下子孙显祖,被这个老李气笑了。 这老李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指望自己过年随大流,花的那五十两银子。 可以在这个时候,拯救他一家子人吗? 孙显祖招手让老李附耳过来,待老李离他近点,打算听他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只见孙显祖一边小跑,一边也没有耽误抽出匕首。 他直接抓住老李后脖颈,噗呲对准胸口就是一刀。 觉得不过瘾又是一刀。 一边捅刀子,一边嘴里还不闲着。 “狗日的玩意。 想什么好事呢,让本将军带着兄弟们等你们一家子。 你当本将军是你的保镖吗? 花五十两银子雇来的那种? 本将军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厚颜无耻,得寸进尺,不识好歹的家伙。 已经答应带着你了,你还想让我的人保着你全家。 你想什么呢? 当我这里乐施好善,喜欢开粥铺的土财主。 下辈子注点意,兵荒马乱的时候,离当兵的远点。 那时候,兵就是匪,匪就是兵。” 老李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他万万没有想到,前阵子还“老李,老李”地喊的那么热情的孙参将。 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屠夫。 老李只来得及张开嘴巴,嘴巴里没发出一句话,只有一口口的血沫子,往外不停吐着。 接着他就死不瞑目了。 孙显祖捅死了开绸缎铺的老李,老李的尸体扑通一声,砸到地上的时候。 那边巷子里立刻传来了,几声尖叫和惊呼。 接着就是哭喊声,但始终没有人再露出头来。 第226章 小小的独石口堡里,孙参将在积极转进 孙参将听到这样的动静,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看看周围没有人,那就预示他可以做好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的动作。 他马上就把亲兵队长喊来。 “去,带几个人去巷子里,把首尾处理干净。 这活计你们都熟。 本将军以后,还想在这里混的话,还是要个好名声的。” “喏。” 亲兵队长目露凶光,脸现贪婪之色,带着十来个亲兵,就闯进了巷子里。 不出意外的话,随着几声惨叫之后。 不久巷子里,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亲兵队长带着亲兵们兴高采烈地,从巷子里出来。 十来个人手上,背上都是装着绫罗细软银两的包裹。 大包小包好几十个。 “大人,真是一条大鱼,够兄弟们敞开吃醉仙楼一个月的。” “狗屁,本将军先和你们二一添作五。 五成给你们花。 五成都存在本将军这里,到老了离开军队了,再给你们。” 对于亲兵家丁,孙显祖还是格外大方的。 经过这一出闹哄哄的事情之后,孙显祖的脑瓜子明显更灵光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比他逃跑还要重要一点点。 那就是独石口堡城里面,还有魏厂公钦差大人呢。 别人都死绝了也没事,这位魏厂公却是不得不救的。 好在这里离晋祠也不远,赶紧调头去救钦差大人。 “弟兄们,前面巷子口左拐,咱们去范家大院。 去救钦差大人,只要把钦差大人救出来。 咱们弃城而走的罪责,就会减去一大半的。” 孙显祖好一顿招呼,才让四百多人的队伍调转方向。 他还是担心,到了张家口堡。 要是遇到满桂总兵还好说,前几天交割晋商军中子弟首级的时候,已经和满总兵喝得,快要磕头拜把子了。 要是碰见了孙督师,这就难办。 他老人家不听他,地龙翻滚的鬼话。 以军前抗命,丢城失地为由。 请出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把自己斩了。 就算是军中他人脉再厚,真真是没有反抗的余地。 要是自己救了魏厂公,这魏厂公肯定要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 帮自己说几句好话,自己就不会有死罪了。 想到这里,孙显祖就精神焕发,精力充沛。 他带着手下四百五十六名精锐,靠着一双大脚丫子,来到了魏忠贤的身边。 没有在魏厂公面前,摆出兵强马壮的架势。 他和手下们,只来得及高喊几句 “钦差大人勿慌,末将来迟。” “独石口参将孙在此,宵小之徒休得猖狂!” “大将威武,霸气侧漏。”的场面话。 就被外面严阵以待的白杆兵,不认人似的,赶鸭子一样,赶着四百五十六只鸭子,给撵得一路向北。 只留下孙显祖,一人从白杆兵阵列的缝隙中。 凭借着自己显眼包,一样的参将盔甲,这才钻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一见到魏忠贤,孙显祖就急得直跺脚。 他已经看出来,魏忠贤和白杆兵他们要往哪个方向去。 跺了一阵脚后,孙显祖又单膝下跪,急忙劝道。 “厂公大人,不能往北去啊。 那里变成死地了,末将也是情况有变,才赶紧来寻您。 北边的城墙,城门楼子已经全被地龙震塌了。 这独石口堡已经是无险可守了。 那些穷饿快要冒烟的鞑子,闻着味很快就会过来。 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厂公大人,让末将护着您,从南城门撤离吧。” 魏忠贤对于孙显祖说的话,无动于衷。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孙显祖一眼,一言不发。 这回他不管事,一切托付给秦翼明了。自然也懒得搭理孙参将胡咧咧。 这个孙参将很明显,还不知道爆炸是什么造成的。 更不知道蜘蛛山里面已经埋伏了,一万一千多的建奴鞑子联军。 对于他这个独石口参将来说,什么都没有用,百无是处的奸诈滑馋之徒。 李朝钦出来解释道。 “孙参将,莫说什么地龙翻滚的鬼话了。 范家的管家已经交代,这北城门是被城门下,范家货栈里存放的火药炸塌的。 这件事后,咱们要是都还活着。 孙参将还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城墙根下会有范家的货栈。 这放在哪里,都不合守城的规矩。 孙参将还是多操心这个,才是正事。 目前厂公大人已将军队指挥权,都下放给前面指挥的秦参将了。 你有什么想法,去和他说说。 俺们厂公一概不问。” 孙参将一听,见魏忠贤确实不理自己,就听话去找秦参将。 …… 听到身后铿锵的甲胄声,还有一阵慌乱的呼吸声。 在前阵指挥的秦翼明,回头一看是孙参将气喘吁吁过来了。 他其实刚才,就已经看到这厮了。 只是这厮一门心思,钻缝隙。 路过他这个客军参将,连招呼都不打,就直奔后面的魏忠贤了。 他职责所在,也懒得招呼这厮。 眼下看见这厮来了,就知道在魏忠贤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独石口堡参将孙显祖听令!” 军中讲究一个先声夺人,秦孙二人虽都是参将。 可秦翼明已经得到了钦差大人的许可,自然要掌握主动权。 孙显祖一听这话,那是一脸惊愕,不等开口,就听秦翼明接着说道。 “孙显祖,你火速率你部,在前面开路,竖起你的将旗,收纳散兵游勇。 和我的白杆兵并力北进,先出独石口堡,再议其他前程。” 孙显祖下意识想要拒绝,他认为北门现在就是危险最大的地方。 这么大的缺口,北面鞑子部落就像是闻到腐肉味道的秃鹫,纷纷赶来。 怎么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就在他想要开口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周围一个兄弟没有,全是客军的白杆兵。 他眼角的余光处,甚至看到几个石柱土司的兄弟拔出了腰间的苗刀。 看着自己的眼光是那么的不怀好意,而且一点掩饰也不加。 就等着他开口,对自家主将不敬,直接攮死算逑。 孙显祖差点想笑了,这真是土匪遇土匪一家亲了。 第22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建奴是黄雀吗? 孙显祖心想,自己土匪,遇到的客军白杆兵更土匪,莫不是下面的这些白杆小兵以为,杀了自己这个独石口参将。 他们的主将秦翼明就能兼并自己的部属,官升一级就能成为总兵了。 这群没有见识的山里人,大明官场可不是这样升职的。 呃,等等。 孙显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单纯的想法其实挺符合实际的。 这些心思单纯的白杆兵,真敢这样想。 要是现在自己敢硬刚秦翼明,保准后面几个纹身的家伙,敢背后捅自己的腰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到这里,孙显祖一脸堆笑,赶忙道。 “喏,秦将军。 卑职这就出去率本部人马,和秦将军协同作战。” 说完话的孙显祖扭头就走,他算是看出来了。 钦差大人有白杆兵护着,他们想走北城门,自己拦不了,也不想拦。 自己出去以后,就带着自己四百五十六个弟兄转进。 反正不跟着他们送死就是。 秦翼明看出来孙显祖的意思,喊住了孙显祖。 把之前和魏忠贤解释的理由,又和孙显祖解释了一遍。 孙显祖听完,沉默一会。 到底是领兵的将领,马上明白了秦翼明的意思。 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发自肺腑地真诚恭顺。 “秦将军,卑职明白了你的意思。 你们那边已经知道,外面有一支一千人的八旗女真人,还有一万人的蒙古游骑兵。 必须赶在他们堵住北门缺口,把咱们关门打狗,或者骑兵撵兔子的时候。 咱们先通过北门冲出去,外面还有你表弟马祥麟和曹游击两支精锐部队接应咱们。 要是去了南门才是死地,无论是被堵在南门,还是暂时跑出了南门。 咱们都是步兵,被骑兵撵上,那就是一个个赶羊被杀掉的下场。” 孙显祖这回聪明了,回过味来的他,急忙说道。 “秦将军,卑职愿为前锋。 卑职是本地将领,地头熟。” “孙将军,兄弟亦是这个意思。” 两位将军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兵贵神速,一天没卸甲的孙显祖鼓起余勇。 冲出白杆兵的阵型,真真是一进一出,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当今世上,能在白杆兵枪阵之中一进一出,毫发无损者,舍孙参将又有谁? 孙显祖对着自己的边军兄弟们,大喊道。 “兄弟们,搞错了。 咱们要和白杆兵兄弟并肩作战了。 刚才北门不是地龙发威。 那是范家的阴谋诡计。 他们那些丧良心的晋商,要勾结蒙古鞑子,还要勾结建奴。 他们用火药炸塌了北城门,要攻入我大明独石口堡。 如今本将军奉了钦差命令,率领你们杀回北城门。 放心,不是送死。 咱们抢在鞑子堵住北城门的空当,冲出去。 外面还有接应我们的兄弟。” 孙显祖喊得热火朝天,下面的四百五十六个弟兄回答得有气无力。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孙显祖不到半天的功夫。 一会指使他们往南跑,说那里容易逃跑。 这回又说往北边跑,说是奉了钦差大人的命令。 外面的大草原上有接应他们的兄弟。 他们不是机器,这种折返跑,谁也受不了。 就在孙参将鼓动手下们,继续跟着自己往北转进的时候。 大冬天,腊月里。 埋伏在蜘蛛山双龙沟的一千正红旗铁骑,和他们的盟友将近万余蒙古游骑兵,已经冻得鼻青脸肿了。 至于蒙古游骑兵为什么叫万余? 因为蒙古鞑子从车轮高的孩子以上,只要会骑马,会拿刀就是游骑兵了。 队伍的正前方,是这支队伍的决策层所在。 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红脸汉子,就是正红旗旗主,金国大贝勒代善。 受小冰河时期影响,明朝各地天灾不断。 高纬度地区的辽东,建奴统治地区,其实状况更惨。 辽东这疙瘩,又不是旧时空的北大仓,在没有新型粮食良种出现之前,已经完全不适合种地了。 他们能有只有奢侈品的人参,东珠,鹿茸等等。 这些不能全部换成粮食吃。 靠着两次掠夺朝鲜和蒙古两个半斤八两的苦哈哈,大金国也是撑不住的。 国内早早就发生了粮食危机。 宁远之战和宁锦之战两次战役,已经证明了在东亚野战无敌的女真人。 在碰上了堡垒林立的辽西走廊防区,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今年冬天建奴特别难过,有一位汉人生员,甚至提出让皇太极给大明修国书。 让皇太极对大明称臣乞降,以换取大明解除对建奴十余年的经济封锁。 开放马市贸易,准许两国官方交换物资,缓解大金国内的粮食危机。 这个汉人生员是被,上一次老汗的杀无粮汉人的政策,给吓怕了。 生怕皇太极要走老路,赶紧先上个提议,也不管符不符合金国国情。 皇太极这个天聪皇帝,快被这个汉人生员的提议气乐了。 他老爹以十三副铠甲起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杀了大明不知多少文官武将。 最后不败反败,还要给大明小皇帝乞降。 这会毁了女真勇士的锐气。 他要敢写这样的国书,保准会被三大贝勒为首的女真贵族给立刻赶下台。 皇太极心中也有议和的想法,可这修国书必须得换个方式,换个内容来。 皇太极很干脆处死了那个汉人生员,用来平息女真贵族翻涌的怒火。 大明攻不下来,又不能直接贸易。 大金国只能冀望,这小溪涓涓流的,范家走私贸易,来解决一下国内的粮食危机。 所以皇太极特别派出了,自己的稳重好大哥代善,今年去张家口接收这批走私物资,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皇太极在盛京安排得再好,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大哥代善。 会在阴山下的坝上草原,遭遇什么样的情况。 要是他提前知道,会不会全家老小齐上阵,给大明来个一波流。 估计是不敢的,东南边还有东江镇和袁可立牵制呢。 “大贝勒。您还犹豫什么?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独石口堡的城门已经炸塌了,您可是能看见,能听见的。” 第228章 代善大贝勒闪亮登场 范家的大爷范三拔,如今已经入了汉军旗。 他一身包衣奴才的打扮。 戴着瓜皮帽,脑后面已经梳了一根金钱鼠尾辫。 这是彻底投入新主子怀抱的标志。 范三拔看着南边的独石口堡,那是咬牙切齿,苦大仇深的。 曾经那里是他和他爹范永斗,奋斗经营一辈子的地方。 也是打算终老一辈子的地方。 可惜天不遂人愿,大明朝的皇帝不知道抽哪门子风,不操心国家大事。 反而派了两位厂公,大老远来找他范家的晦气。 这样的阵势,试问哪个商人家庭能遭得住? 可他范家就遭住了,不仅遭住了,还要反咬一口,让大明崇祯皇帝知道肉疼。 如今的范三拔,恨不得独石口堡,张家口堡乃至整个宣府镇的人,全部都死。 因为他范家在那里的根基全毁,父亲和儿子也死在了里面。 他要让所有人为他们范家陪葬。 为此这趟和金国的走私生意,他一分钱没要,海量的粮食,铁锭,布匹,盐巴,都白给了金国。 还用火药炸塌了城墙,只求八旗铁骑杀进独石口,为他范家报仇雪恨。 “大胆,狂妄。 你这个尼堪,胆敢这么对主将说话。 谁给你的胆子?” 范三拔没有等来代善的回话,却等来了他三子萨哈廉的一鞭子。 那带了雪水泥沙的马鞭,抽在身上,滋味想想就挺美。 脸上瞬间起来,红红的鞭印子和火辣辣的疼痛,让范三拔认清了现实。 他不再是宣府镇,人人巴结的大晋商,而是一条还对主人有点认生的哈巴狗。 赶紧做好心理建设的范三拔,慌忙跪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一个劲磕头摇尾乞怜。 “奴才罪该万死。 无意冲撞大贝勒。 请求大贝勒宽恕奴才罪过。” “无妨无妨。 你们范家遭此横祸,大汗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心痛。 好在你们范家也算是重获新生。 你和你爹的计谋,在独石口堡已经实施了。 本贝勒爷也看到了成果。 这汉人的火药确实不可小觑。 火药,即使没有红衣大炮。 只要布置得当,依然可以炸塌整座城墙。 十四弟、十五弟、萨哈廉你们仨要记住,火药的厉害。 汉人武勇远不及,我们的女真战士。 然这火药却必须,慎之又慎地重视。” 代善后面三人,十七岁的多尔衮和十四岁的多铎以及他的三子萨哈廉,慌忙应是。 多尔衮身为四小贝勒之一,在盛京中却是没有什么实权的。 正白旗旗主是他哥哥阿济格,这大哥却和多尔衮这小哥俩不太亲近。 所以多尔衮目前的地位,是挺尴尬的。 这次出远门接收商队物资,是他主动从皇太极那里求来的。 也是算出来散散心。 他生母阿巴亥被几个哥哥逼死,他年纪大了能忍住脾气,可他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多铎却是忍不住。 至于阿济格嘛,和生母并不亲近。 阿济格对待生母的态度,比之莽古尔泰强那么一丢丢。 多尔衮屡劝多铎无果后,只好拉着这个弟弟出门转转,远离盛京这个是非之地。 那里是四大贝勒角逐激烈的舞台,他多尔衮还没有上台的资格。 代善多看了两眼,看似恭顺的多尔衮和有点不服气的多铎,心中不免叹了一口气。 逼死阿巴亥的事情,他代善也是情非得已,形势所迫。 毕竟自己和这个父亲努尔哈赤的大母妃,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四大贝勒中,代善对多尔衮多铎小哥俩,应该来说是最为友善的。 具体怎么说呢? 就有一种老父亲看,自己亲生孩子的慈爱感觉。 这也是多尔衮愿意跟着代善,长长经验的原因。 要是换成是阿敏或者莽古尔泰,带小哥俩,估计在半路上就要打起来。 这会儿代善想得有点多。 山下面的独石口堡里,已经是兵荒马乱,四处着火了。 可代善还是不急,他急什么,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事情。 十六岁就跟着父汗打仗的他。 丰富的战争经验告诉代善。 这种时候,独石口堡,已经是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 可后面应该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要抽身而退。 他还没有想好,这些才是关键。 所以他不急,范三拔急出屎来,也没有用。 同时代善也想考较一下,后面的三个小辈。 咳咳咳,在他眼里,多尔衮,多铎和他儿子萨哈廉一样,都是一个辈分的子侄。 已经四十三岁的代善,忍不住揉一揉隐隐作痛的膝盖。 岁月不饶人,越老越保守,越老越惜命。 这不是靠人的性格决定的,而是岁月的迁就。 代善看着还没有适应,奴才身份的范三拔,在那里直挺挺跪着。 没点眼力见,也不知道主动退下。 没有一点奴才伺候主子的意识。 他只能出言点拨道。 “好了,范三拔,你可以下去了。 下面是我们建州女真人,商议军事决策的时候。 你们汉人是没有资格,在跟前听的。” 代善说的很直白,也很理所当然。 这已经是他对范家最大的善意,看在这批不劳而获的物资上。 范三拔一个商人,自然不敢置喙,赶忙堆起笑脸。 “喳,大贝勒,奴才告退。” 待范三拔被巴牙喇亲兵送出外面。 这块缓坡空地上,就只剩下了四位姓爱新觉罗的自己人了。 “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你们都说说这仗该怎么打? 我想说说咱们这边的情况。 嘿嘿嘿,咱们本来只是来,接收商队物资的。 过来的这一千旗丁,也不都是精锐。 披甲者不足四成。 还有咱们这次跋涉千里,也没有带什么攻城器械,火炮更是没有。 更别指望咱们的盟友,敖汉、奈曼等部有什么攻城器械。 他们穷得都用骨头,当兵器了,还指望咱们接济他们呢。 所以女真人的命金贵,你们要想好了方略再说。” 代善语气和善地鼓励弟弟和儿子们。 要三个孩子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看法。 不过他说话的内容,却是给他们限制死了条件。 第229章 多铎,爱新觉罗家的千里驹 多尔衮沉默了,目光幽幽地看着山下的独石口堡,真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代善的问题。 多铎却是没有忍住,跳出来第一个发言。 大家都是贝勒,说说而已,怕什么。 “大贝勒,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独石口堡城,没了城墙,还能难住我们八旗勇士吗? 现在塔就是一个脱了裤子 岔开腿的汉人娘们。 咱们只管上就是,还用操心什么打仗的问题吗? 哈哈哈哈哈······” 笑声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没人接茬。 年龄最小的多铎,喜欢嘴边挂着男女之事标榜,自己的成熟和男子汉气概。 他自以为豪迈大气的说话,会引来哥哥们和侄子的夸赞。 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大冷场,没人接他的话茬。 多铎第一个说话,没想到等来的是长时间的冷场 要是周围的人是他自己家的包衣奴才,早把多铎吹上天了。 多铎的脸色涨红,年轻人最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眼光。 也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别人无视他。 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同胞哥哥多尔衮没忍住,把多铎拉到自己身后,拱手对着代善说道。 “大贝勒,多铎年幼无知。 说话无端无状,还望大贝勒宽宥。” “无妨无妨,我爱新觉罗子孙就应该有这样的锐气。 说话粗鲁点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场合。 遥想当年父汗带领兄弟子侄,以七大恨起兵。 短短数年雄踞辽东,沃野千里,何等气吞如虎。 多铎气概,不堕父汗英雄名头。 为兄甚是欣慰。 多铎说得也对。 这独石口堡城,确实是扒了衣服的汉人娘们。 只等我们上前蹂躏。 这里又不是宁远锦州那遍地堡垒,让人头疼的场面。 萨哈廉,你要多向多铎十五叔学习学习。 不要像为父,这样暮气沉沉。” “是,阿玛。” 代善不以为忤,反而夸奖多铎。 这让多铎更盛气凌人。 他扒开了兄长多尔衮阻挡他的手,接着开口问道。 “大贝勒,那为何你让咱们八旗儿郎们,在外面忍饥受冻? 不早点入这独石口堡,吃香的喝辣的,大家一起好快活快活。” 十五岁的多铎嗓子开始变音。 说的话就和公鸭子叫一样。 不过却是引起了,离他们最近的巴牙喇亲卫们的共鸣。 一群野蛮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着嗜血和对生命的残忍。 前面独石口堡的汉民,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羊圈里待宰的羔羊。 代善抬起双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哄笑声立刻停止。 巴牙喇亲卫们,对于自家旗主,那可是敬畏得很。 令行禁止,如臂使指,就是说的现在这种情况。 不到百人的亲卫巴牙喇,和旗主代善同呼吸共命运。 战场上旗主一死俱死,一荣俱荣。 代善一脸和善地看向多铎。 笑眯眯地开口道。 “十五弟,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多铎有点懵,他不明白这个年纪大他很多的长兄。 为什么要问,这个简单问题。 “我是说,你若为主将,占了独石口堡。 杀了里面的男人,享用了他们的女人和美酒佳肴之后。 然后,你该怎么做?” 多铎没想到大贝勒会问出,这样简单的问题。 他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若我为主将,占了独石口堡。 先杀尽堡中明军,一个不留。 因为我军人数少,长途跋涉而来。 不需要那么多俘虏,拉回去当种地的包衣奴才。 堡中一切财物女人,尽八旗将士们劫掠,不封刀。 以此鼓舞将士们,让他们保持住血性和士气,方便随时上阵厮杀。 再广派斥候,覆盖方圆五十里的范围。 看看宣府镇是否有援军? 无援军的话,则我军趁势继续深入腹地劫掠,最好能打下张家口。 听说那里,比独石口富庶百倍。 有援军的话,则要分两种情况应对。 援军数量少,我八旗铁骑先发制人,不守城,冲上去直接吃掉。 援军数量多,我军就徐徐撤退,退至阴山下,坝上草原。 那里才是我们战斗的天地。 只要以步兵为主力的明军,敢贸然追来。 这连绵不绝的草甸,山沟,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好好好,说得好。 十五弟,你可知当年父汗打的萨尔浒之战。 和五路明军挨个厮杀,最终大胜,那战场就是这样的地形。” 代善很欣慰爱新觉罗家族,新生代军事人才不断档。 对于他们这样劫掠成性的,原始贵族家庭来说,会打仗会杀人放火的人自然越多越好。 他转头又对着多尔衮说道。 “十四弟,一直跟着你的十五弟,表现很好。 汉人写的《三国演义》好啊,难怪大汗要让我们经常诵读。 在《三国演义》中,有这么一句话。 当大哥的,愿意用这句话赠与十五弟的胆略。 正是曹操夸曹休的话语。 此吾家千里驹也。 多铎,十五弟,就是我爱新觉罗家族的千里驹。 哈哈哈哈。” 多铎听着大哥如此夸奖他,都乐疯了。 他脸上的两颗青春痘,都涨得通红冒白点。 仿佛下一刻就要像,子弹一样迸射而出。 “大贝勒,还是不要太过夸耀十五弟。 他只是一个还没单独,领兵的毛头小伙子。 当不得什么千里驹的称谓。 多铎还需多加磨砺才行。” 代善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十四弟,不要学汉人那谦虚过头的那套。 那会挫伤了女真少年人的锐气。 汉人那套可学,却不能全学。 这是大汗之前也说过的事情。 我大金少年儿郎,就如我们蒸蒸日上的国势。 朝气蓬勃,渴望见血,更渴望建功立业。” 代善又看向多铎,对比多尔衮的深沉隐忍。 他更喜欢多铎的坦率直白,和摆到桌面上的残忍无情。 说白了多铎更像是老一辈的女真人。 而多尔衮和他的八哥皇太极一样,身上掺杂了汉人的东西。 不是汉人的东西,不让代善喜欢。 而是代善还不能适应汉人文化,带给女真人方方面面的改变。 因为代善不明白,这种改变,对女真人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第230章 高粱烧和斥候 代善继续考较多铎。 “十五弟,那按你的意思。 我就该把这一万多人马,一窝蜂全部杀去这独石口堡吗?” “正是如此,打仗要的就是气势。 先声夺人,让明人胆寒,举不起刀来,我八旗子弟自然无往不利。” 代善暗叹,到底年轻,锐气有了。 却是一个莽夫的胚子,还要再练练。 “十五弟,你刚才说的。 要广派斥候,覆盖方圆五十里。 这一条,让为兄最看好你,成为一代名将的潜质。 记住斥候,随时都要派。 探明敌人位置,还是遮蔽敌人,都要广派斥候。 不能在你进驻城池,以后再派,那会让你忽略前进路上的危险。 你是主将的话,是要随时随地,无论是扎营还是行军途中,都要把军中的斥候派出去。 你要把这些斥候想象成你的眼睛。 他们走得越远,你的眼睛才能看得越远,看得越真。 只有这样,一些伏兵在你眼里就不值一提,所谓的阴谋诡计,也就无所遁形。 一些遭遇战,不会敌人冲到你的面前,你才发觉,弄得自己措手不及。 这些东西,大汗推崇的《三国演义》,可不会给你说的那么详细。” 多铎醒悟了。 “那大哥现在就是,在等斥候过来报信吗?” 代善满意一笑,点点头说道。 “你看看前面的独石口堡,是不是特别诱人? 虽然有了范家范三拔的告密,城墙已经塌了一大半。 我观之如观掌上纹路,我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财富和牲口。 但我依然能忍住不动手。 原因只有一个,别家人说的话,我不相信。 我要从自己人口中得到,相同的情报来印证,才能决定我下一步的行动。 所以稍安勿躁,我的兄弟。 萨满大神会庇佑我们的。” 多铎还是有点疑惑。 “那大哥,独石口堡的情形,不就在我们面前摆着呢? 你都能看到,你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何不能冒险试一下? 战机稍纵即逝,你之前还说。 咱们女真人不能学汉人,那婆婆妈妈的一套。 为何你又在此犹豫不决? 若你怕平白折损了,女真勇士的性命。 那小弟建议,不如让新附的敖汉、奈曼等部,冲上去试试。 他们死再多,咱们也不心疼。 唉,这次汉军旗和朝鲜火铳手咱们没带来,不然这样的活也不愁人干。” 代善还是摇摇头。 “不妥,不妥。 大汗现在正积极拉拢蒙古部落,打垮林丹汗。 那主动归附的敖汉、奈曼等部都是大汗的心尖尖,不能让他们当炮灰。 想让他们当炮灰,也是以后的事情。 还有,记住这次咱们来的任务。 不要被诱惑冲昏脑子。 和范家交易来的上万斤的铁锭,十几万担的粮食,还有盐巴和布匹,那才是咱们的根本任务。 这些货物都已经在咱们后面,慢慢驮运到盛京。 绝对不容有失,盛京大半人都指着这些货物过个好年。 唉,咱们穷得只剩下金银珠宝了。” “还有范家一大半的家产和牲口,加上他们范家的人,都是大金国的了。 只是这么算,不知道对咱大金国是好是坏? 咱们以后还要重新,寻找新的大明商家。 也不知道这范家倒霉的事情,八哥在盛京知道了吗? 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多尔衮看问题的出发点,从来和别的贝勒不一样。 别看他的年纪小,说出来的话,很受皇太极的重视。 皇太极越来越重视多尔衮。 兄弟俩兄友弟恭,让旁人羡煞。 只是这多尔衮是不是,忘了生母阿巴亥是怎么死的。 这事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代善深深看了一眼多尔衮,他的十四弟是个人才,只不过不是打仗的人才。 代善接着说道。 “你们都要记住,咱们这支人马不是来打仗的。 而是来看护好货物,做好殿后工作的。 咱们不仅仅要防备一路上,明军可能的追击。 更要防备那些穷疯了,的蒙古小部落和马匪。 这独石口堡,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不做到万无一失,我是不会下去的。” 代善看看众人,低头说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再说,大金国也打不起太大的战斗了。 大汗现在很困难。” ······ 就在这时候,前方草甸子处有了动静。 随着一声声呼喝呼喝的怪叫传来。 大金国正红旗的斥候探子,终于回来了。 一个红甲兵浑身热气腾腾,加上衣服铠甲的颜色,活像一只煮熟的螃蟹一样,跪在了代善面前。 “大贝勒,斥候探得。 这附近总共有三支敌人。 人数都在……一千人以上。” 红甲兵说话有点哆嗦,很明显在外面吹寒风吹狠了。 草原上的白毛风,就是那有毛皮的畜生,时间长了,也能冻僵。 何况披了两层铠甲的红甲兵。 汗蒸汽一散去,冷风一吹,那红甲兵就只剩下原地打摆子了。 代善看了心疼,都是自己家的兵,他不心疼谁心疼。 赶紧从怀里抽出一壶高粱烧酒,扔给了红甲兵。 “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再接着说。” “谢大贝勒赐酒。”红甲兵眼睛一亮,捧起酒壶咕咕就干了下去。 辽东缺粮,烧酒更缺,就是他这样的红甲兵,也不易喝到一点高粱烧酒 “大贝勒,奴才三支斥候小队。 巧了不是,出发没多久。 就遇到了三支明军夜不收,分属不同军队。” “都是硬茬吗?” “也不尽然。 两支队伍的夜不收个顶个的滑头,溜得贼快。 奴才的人,连一个舌头也没有抓到,他们就远远跑开了。 只是奴才的人,想要接近他们的大寨子,他们却也是不许。 几十人打不过我们的十人小队,就纠集了上百个人过来缠斗。 奴才害怕被他们拖住,把他们的大部队引出来。 自己再回不来,就没敢深入侦查。 不过奴才已经大概,猜出他们的身份。 一个是当地宣府镇边军的夜不收。 另一个应该是咱们的老相识,关宁铁骑。 将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曹字,却是不知是关宁军哪位将军。” 第231章 白杆兵第一战 “剩下的一支夜不收就和,大明北方的边军有很大的不同,应该是从南方调来的。 他们各个装备精锐,除了没有火铳之外,短斧、短枪、匕首、弓弩,内嵌铁片铜钉的棉甲样样都有。 这些人个子矮小精悍,关键是悍不畏死。 见到奴才的手下,不像别的明军一脸惊恐,反而是一脸兴奋之色。 他们人少,一见被我们的人缠上,没有逃跑的幸理。 回头就对我们发起了决死冲锋。 我们猝不及防,只能应战。 这场缠斗打下来,奴才的手下。 死了两个战兵,三个余丁,还有六个包衣奴才。 不过他们也不好过,十六人的队伍全数战死。” 这个红甲兵也是个憨憨,说到最后。 说起这支未知的敌人夜不收队伍,被他全歼。 己方死了十一人,对方死了十六人。 就这样的战损比。 他还感觉挺自豪的。 旁边的萨哈廉早已经气疯了,拿起皮鞭狠狠抽了过去。 他的父亲知道体恤士卒,他可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心痛,十一人都是正红旗宝贵的男丁。 女真男人,只要能拎得动刀,骑得上马的都算上。 现在满打满算,超不过十万人。 而他们正红旗一个旗的兵力,也就维持着在二十个牛录,大约四千多人左右。 当然这是战兵的数量。 那些没披甲的余丁和包衣奴才是不算其中的。 这个红甲兵一次就报销了,十一名正红旗的士兵。 这怎么不让萨哈廉气疯。 萨哈廉的鞭子舞得飞起,抽的红甲兵身上的铁甲劈啪作响。 一边抽,他还一边骂。 “混蛋,就这样的战绩。 你还有脸说出来,你怎么不自个儿抹脖子算逑。 什么时候,女真人的勇士需要用那么多人的生命,去换那些低贱尼堪的贱命了。 死一万个尼堪,也抵不上我们一个女真人的生命。 你这个蠢猪,说。 你怎么有脸,还一脸炫耀地说出这些话来······” 红甲兵满肚子委屈,对方确实挺厉害的啊。 自己这边真就是堪堪打得过,还是占据了一点人数的优势。 他低着头,嘟囔着。 “梅勒额真,您想打就打。 奴才没有怨言。 可奴才确实觉得打得挺不错的。 那些小个子,和咱往日里接触的明军不一样······” 萨哈廉见这个铁憨憨,还在犟嘴。 心中大怒,鞭子挥舞得更狠了。 “呵呵,我竟不知正红旗中,有你这号人物,敢和梅勒额真犟嘴。 老子再给你松快松快身子。” 这时候代善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抬手让萨哈廉停止了,鞭打的行为。 代善走上前来,他要问问红甲兵,证明自己的猜测。 身为主帅,他也和巴牙喇亲卫,也就是白甲兵一样,是穿着三层铠甲的。 一层铁甲,一层棉甲,最里面是昂贵的绸缎制成的布甲,可以防重型箭矢的。 代善活像一个移动的铁塔,来到了红甲兵身边。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像鼓声一样擂在红甲兵的心上。 红甲兵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直到他看到了主帅的靴子,出现在他面前。 红甲兵下意识把头贴在了靴子上,表达了最大的服从。 “你说说。 你手下人杀死的那些,与众不同的大明夜不收。 除了个子矮小,武器精良之外,还有什么特征?” 红甲兵先把喝光了的酒壶,双手恭敬奉上,这才开口说道。 “回大贝勒的话。 他们人人都有一杆白术做的长枪,枪头有倒钩,枪尾有圆环。” 代善听了这一句,神情有那么瞬间的恍惚,红甲兵的话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测。 “白杆兵。”代善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让在场的人勃然变色。 大家都想到了一起去,想到一个事件上。 那就是天命四年,距今已经有八年时间的浑河血战。 那时候的浙兵和白杆兵,给了骄横的,旭日东升的八旗铁骑,一个沉重的教训。 自诩陆战无敌的他们,第一次在白杆兵的枪阵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甚至出现了女真将领雅松,临阵脱逃的现象。 要不是李永芳调来沈阳的大炮,轰击白杆兵阵型。 骑射无双的金国铁骑,当真是拿三千人的白杆兵,没有一点办法。 那一战,大明失去了李成梁建立的辽东军,而大金国也不好过。 大金国草台班子刚成立,没有精确统计阵亡人数。 其实他们高层是觉得耻辱,讳莫如深。 不过牛录额真以上,阵亡的女真将领有九人。 可以想象当时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来的鬼话。 要是女真满万不可敌,那白杆兵又算什么? 戚家军的余烬,浙兵又算什么? 浑河血战,是老一辈女真人,不可捉摸的伤痛。 白杆兵,他们又出现了。 被他们的皇帝召回来了,看来比上回装备更精良,更难对付。 代善吐出一口浊气,两只大手搭在了红甲兵的肩膀上,把斥候队正扶了起来。 代善看着红甲兵身上的血迹,还有一些破洞的棉甲,缓缓说道。 “不错,不错。 若是你们遇到的是白杆兵。 那就是萨哈廉错怪你们了。 不愧是我正红旗的勇士精锐。 竟能全歼一支十六人的白杆兵小队。 本贝勒会为你亲自请功。 萨哈廉,你过来。” 代善招呼萨哈廉过来。 这位正红旗梅勒额真,有点不知父亲叫他近前来的用意。 不过还是乖乖走到代善身边。 “啪啪啪。” 代善快速用马鞭鞭梢,打了萨哈廉肩膀三下。 萨哈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享受完莫名的父爱了。 代善没有理懵逼的三儿子,温言对红甲兵道。 “古尔纳,我儿子错了,错怪了你。 但是他身份尊贵,不能和你一样接受一样的鞭打,这样会有损他的威严。 我作为父亲,用鞭梢打他三下。 就算是给你赔个不是。 以后还是好好杀敌,做我大金国的巴图鲁。” 代善的言语感动得,红甲兵古尔纳哭得稀里哗啦。 糙汉子都是一个德行,上位者的一点好,他就要掏心掏肺。 第232章 代善蹲在地上摆石子,多铎为先锋 现在代善就是让古尔纳砍自己的老爹,想必这古尔纳也是愿意的。 站在一边的多尔衮,并没有在意这些。 邀买人心这种手段,他不学就会。 而且他笃定自己要比大哥代善,做得更圆滑,更润物细无声。 他现在关心的是,古尔纳说话的内容,那些让大金国头疼的敌人。 小小的独石口堡周围,不仅有宣府镇的边军,还有唯二的两支大明精锐。 白杆兵和关宁铁骑。 这就有点棘手和想不到了。 是啊,谁能想到,大明的皇帝为什么会,把这两支精兵摆在这里。 就为了消灭晋商,消灭范家? 那要是真这样,那大明皇帝真够任性荒唐的。 上一个这样拿军队这样耍,任性荒唐,让大臣摇头不已的皇帝,应该是正德吧。 听说正德自封大将军,还把手下亲信都认了干儿子。 这样的明朝皇帝,是不是该换换人坐了。 彼时的大金国上下,还没有可取明国而代之的雄心壮志。 包括皇太极在内,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在辽东这片土地上稳定建国,获得周围国家势力的承认。 然后和曾经的主家大明国,称兄道弟,平起平坐即可。 多尔衮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耽误他干正事。 他看着代善,开口道。 “大贝勒,不愧是经年老将,父汗手下第一大将。 治军有方,用兵谨慎。 小弟佩服。 现在独石口堡,周围的情况已经被我军斥候探明。 只是这范三拔刚才说的话里面,可没有提到关宁铁骑和白杆兵。 可见汉人不可全信。 要不是大贝勒坚持等斥候回报,再做决定。 我等直接攻入城中,怕不是如今必定被三面夹击。 就算我女真勇士可以以一敌十,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代善摆摆手。 “十四弟莫要夸为兄。 为兄只不过领兵经验比你多一些,知道兵凶战危的道理。 为帅者,必须用兵谨慎。 待到将来你单独统帅大军的时候,以你的性格,不用人教,亦会如此。” “那范三拔好大的胆子,敢隐瞒不报重要军情。 差点害死咱们。 阿玛,孩儿这就下去剁了这厮的脑袋,用来祭旗。” 这是萨哈廉的声音,对于汉人,他从心底里不信任。 他也从多尔衮的话里,琢磨出味来。 对着范三拔就是要喊打喊杀。 “胡闹,给老子一边去。 你十四叔只是猜测。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那么混账。 你当那范家是你的汉人奴隶,打杀随你心意。 再说范家只是一个商人之家,如何知道这么多大明军国重事。 这范家,在老汗在位的时候,就和咱们大金国有交情。 大汗你八叔,也很重视他们范家。 你不要鲁莽行事,给你老子我惹事。” 代善是这样说的,估计他心里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他认为范家一介商人,本领再大,也不可能知道,明军两支精锐的去向。 实际上,他高估了大明朝的保密措施。 只要崇祯还在将就着,用这些旧官僚旧军官旧太监一天,就注定了明国上上下下都是大筛子。 这样的大筛子,漏风还不行,金子银子什么都敢漏。 无论什么样的情报,只要有人愿意下功夫,付出代价,都可以探听得到。 范三拔老早就知道明军的动向。 他是其心可诛,故意不说的。 “那大贝勒,既然探明了周围明军的数量。 总共有三股明军,实力不弱。 咱们不占优势,是不是要撤退了?” 多尔衮问道。 代善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多铎急了。 “十四哥,咱们八旗兵哪有还没打,就灰溜溜撤退的道理。 这白杆兵有这么厉害? 竟然吓得咱们不战而逃。 我是不信的。 这事情要是传回了盛京,恐怕要被其余几旗的人马笑掉大牙。 咱们在大汗面前,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大贝勒,恳请您给小弟一队牛录,小弟愿为先锋。 为大贝勒斩将夺旗,誓要杀绝这支白杆兵······” “十五弟,慎言!” 多尔衮急了,多铎说话有点不过脑子。 也不看看现在在哪里,周围是些什么人。 他们两兄弟就带着十几个镶白旗亲卫,其他人都是正红旗。 大言不惭说咱们,被其余几旗人马笑掉大牙。 那不就是单单嘲笑正红旗吗? 大贝勒要是小心眼,他哥俩回盛京的路上可不好过。 哪知代善笑着说道。 “好好好。 我就看好十五弟的这股子劲。 放心,大哥答应你。 你要一个牛录的人马,大哥就给你一个牛录的人马。” 多铎大喜过望。 多尔衮有点不明白了,按照代善之前的说法,那不是现在该撤退了吗? 代善对上多尔衮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为兄之前踟蹰不前,是因为敌情不明,诱惑太大,情形太古怪。 未知的东西,才会让人畏惧。 现在侦明了敌情,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纵使对方是白杆兵和关宁铁骑,那又如何? 他们之前在野战中,战胜过我们吗? 哪个不是我们,八旗子弟的手中败将。 我知道你要说,敌我数量太过悬殊。 可你要记住,多尔衮,我的十四弟。 咱大金国自立国之战起,哪次不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以几千人的八旗兵,打得上万上十万的明军、朝鲜军还有蒙古游骑兵。 丢盔弃甲,伏尸千里。 若是每次我八旗兵打仗,都要计较敌我数量,算计好后再打。 那咱们现在还在,白山黑水,深山老林中捕猎为生呢。” 说完话的代善不再理会,多尔衮的反应。 敌情已明,自然要他这个主帅制定方略,分配作战任务。 代善蹲在地面上信手摆起石子,开始交代众人执行作战任务。 其他人不用吩咐,自动蹲下围拢过来。 “你们听好咯。 我摆的这块大石头,就是独石口堡。 里面有两千多宣府镇边军,为首将领是孙显祖。 据范家所说,此人昏庸无能,专好财货。 再加上北城门被炸塌,我估计现在这厮已经走南门逃了。 因此这一路明军不用担心,派小股斥候警戒即可。” 第233章 多铎的战前动员 代善说完这话,把那块大石头往后一扒拉,又在它前面码了两个小石子。 “这两个就是刚才侦明的,隐藏起来的关宁铁骑和白杆兵。 咱们打谁呢? 还是两路都打。 这边关宁铁骑,老对手了。 滑不留手,不逼到死路上,他们是不跟咱玩命的。 嘿嘿嘿,说实话,咱和他们挺像。 咱们是人少,不能死。 他们是人少,不敢死。 至于那边的白杆兵都是愣头青。 明国皇帝一声令下,跋涉千里就来跟咱们拼命。 白杆兵悍不畏死,战斗力很强,这样的南兵,不知道还有多少? 唉,明国就是这点好,兵多将广,能打持久战,就是最蠢的添油战术,也会让咱们害怕。 前面死了杜松、刘挺、陈策、秦邦屏、戚金,后面又来了满桂、祖大寿、赵率教、秦良玉。 听说这还是明国有奢安之乱的前提下,还能慢慢和咱们耗。 可咱们耗不起啊,咱们只要输一仗,就等于亡国了。 嗯,扯远了。 现在两支军队都不好打。 那咱们就学父汗的打法。 任凭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多铎何在?” “末将在。” 多铎一脸兴奋,他知道大哥要兑现诺言了。 “你要一个牛录为先锋,大哥许你了。 再调派敖汉、奈曼部一千人,护卫你的左右翼。 古尔纳,你带着斥候引路。 咱们先打白杆兵,核桃就要先敲硬的。 好几年没打他们了。 关宁军已经不新鲜了。 再说,真遇上难缠的局面。 白杆兵都是步兵,你们也好脱身。” “末将领命。” 多铎猛地站起身,拱手领命。 接着一抖披风,学着汉人戏台上武将的四方步,快步冲下了缓坡。 多铎要找自己的战马,要拿自己的宝刀,更要找到他的临时牛录部曲。 他脸上的两颗青春痘,这时候到底是爆了。 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他挤爆的,是自然熟透了。 黄的白的红的脏物都是,淌了小半张脸,但他本人毫无所觉。 后面的多尔衮担心弟弟的安全,请示了代善以后。 带着自家的十五个巴牙喇亲卫,也跟了上去。 看着多尔衮两人走远,萨哈廉这才走上前来,低声说道。 “阿玛,他俩可带的都是咱们正红旗的人马。 别大手大脚地,只知道猛冲猛打······” 代善明白儿子的意思,点头说道。 “你悄悄过去,告诉那个牛录额真。 只要对战伤亡超过二十人,就不用等多铎的命令。 他可以自行带着牛录脱离战场。 其实我让他们打白杆兵,就是这个意思。 省得打出真火来,被关宁军这样的骑兵缠上,就得不偿失了。 一个牛录就三百多人,老子愿意用二十人的伤亡,给十五弟练手。 我这个当大哥的,当到这个份上,也够意思了。” “喳。” …… 多铎自然不知道大哥代善的小九九。 少年人容易记仇,也容易感恩,情绪波动很大,一会一个小极端。 这会儿多铎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恨不得张开翅膀翱翔。 他心里对代善充满了感激,甚至觉得代善大哥,卷进逼死亲母阿巴亥的阴谋中。 纯粹是情非得已,被其他坏人所迫。 “正红旗的勇士们,我是镶白旗的旗主多铎。 奉了你们旗主,大贝勒代善的命令。 过来统领你们这支牛录,选为先锋。 去占领前面的明国墩堡。 儿郎们,握紧你们的刀枪弓箭。 随本将杀。 古尔纳,你前面带路。 待冲散前面那支明国步兵方阵,后面就是那堆满财富和女人的墩堡。 到时候城墙已塌,骑马就可一跃而过。 先入城者赏半个前程,战利品全归自己。” 此时的多铎顶盔掼甲,好大一根避雷针一样的盔缨,在头上顶着。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神狂热,情绪已经到了顶峰。 如果把他现在活体解剖了,会是提取人体多巴胺最合适的时机。 多铎像他的父辈兄长一样,骑着一匹红鬃马,对着汉人举起了屠刀。 这是他第一次进攻明国的军队和城堡,他自信也不是最后一次。 未来的他,会创造自己祖辈难以企及的成就。 战前的动员鼓舞要讲得直白生动,无疑初出茅庐的多铎做到了。 看看那三百多眼冒绿光的女真战兵,嗷嗷叫着响应主将的动员。 就能知道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各个都是战争罪犯,同样也是战争天才。 他们不逊色于,明初的那批藩王,仅就胆略而言。 多铎满意地看着,这群精锐野蛮的战士, 世间没有比他们更锋利无匹的武器。 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觉得带着这三百人。 这天下再大,也是皆可去的。 怎么去,踏碎所见土地上,男人的血肉骨头,征服女人的娇柔身体,让所有人匍匐在女真人脚下。 这就是皆可去的。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临时统帅的,这个牛录的额真被萨哈廉叫到一边,耳语了一阵子。 矮壮的牛录额真一边恭敬点头,一边抬头看着激昂慷慨的多铎,眼神已经多了一丝异样。 多铎抽出长刀,斜指前方,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做好了下一刻的冲刺。 他骑马站在一个土坡之上。 既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上,武力值高点。 也是为了占据好视野,方便指挥队伍。 “儿郎们,随我杀。” 唰的一下,多铎刀锋所指,呐喊声,怪叫声四起,几百根金钱鼠尾辫在空中飘荡。 寒风凛冽,刺骨严寒,也不能阻挡正红旗勇士们的脚步。 阵阵马蹄声响起,恍如天地间,滚起了一股洪流。 正红旗的战兵最少都是一人双骑,再加上辅兵、余丁和包衣。 说是三百人的队伍,其实已经一千以上了,加上战马的话,更显队伍规模庞大。 这样的一支牛录,在辽东战场,敢撵着上万关宁军跑。 一个正红旗牛录行进间,已经有千军万马,投鞭断流的气势。 这么一股洪流,瞬间从蜘蛛山双龙沟倾泻而下,直奔前方的草甸深处。 离独石口堡西北角十里处,就是马祥麟的两千白杆兵。 第234章 小马超马祥麟夫妇 多铎的先锋部队,盏茶功夫就能到。 那是白杆兵吗? 不,那什么都不是,只是长刀随意一挥,就能落倒一大片的草芥。 对于心高气傲的多铎来说,那就是两千颗首级。 是他一战成名天下知的垫脚石。 这时候的多铎,已经开始畅想攻破独石口堡后。 骑在汉人女子身上的滋味。 对于代善只是练练兵,试探着打打就走的想法。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遵行。 在多铎看来,女真人打仗就是围猎,猎物就是汉人。 他就是要杀戮,他要杀个痛快。 所以等到多尔衮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自己弟弟的背影渐行渐远,跑得贼快。 多铎骑马,白袍翻飞。 那是一抹雪亮的白色,隐现在茫茫多的红色之中。 时上时下,时前时后,翻滚不休,显得格外骚包神气。 “阿弟,慢点,听哥一句话再走。” 多尔衮的话,被呼啸的寒风裹挟送走,也不知道他的弟弟多铎,能不能听到。 这时候的多尔衮带着白甲兵,刚刚召集好敖汉、奈曼等部的联盟,散兵轻骑有一千人。 代善下的命令挺好,让蒙古盟友护好多铎的左右翼。 可对于松散惯了的蒙古牧民,准确执行命令,高效行动力,是挺困难的事情。 多尔衮费了不少功夫,才完成了代善的命令。 再集合队伍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追上,一骑绝尘的多铎。 多尔衮叹气一声,心里多少有点郁闷。 他只是比多铎大两岁而已,为什么天天跟着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后面擦屁股。 把自己生生活成了一个老母亲的样子。 而且三兄弟中,只有多尔衮自己不是旗主,除了父汗不太宠信之外。 也和多尔衮自己,这种幕后保姆性格有关。 “准塔,快去。 带上人马护住十五和硕贝勒。 他要是掉了一根毫毛,我就要你的命。” 调整好心态的多尔衮,还是一颗滚烫宠弟狂魔的心。 “喳。” 一个彪悍的巴牙喇亲卫,应了一声。 随即带着十几个白甲兵,平地刮起一阵旋风般,骑马撵了过去。 另一个侍卫苏克萨哈,走上前,一脸担忧地说道。 “贝勒爷,十五贝勒太过冲动。 奴才担心他被人当枪使,咱们还是赶紧跟上吧。” 多尔衮听了大怒,也不见他有其他的动作。 直接手起一鞭,正正抽在了苏克萨哈的脸上。 “混账东西,敢学汉人阴阳怪气的那套。 念你是一片护主之心,这次饶了你挑拨离间之罪。 再有下次,本贝勒就把你踢出正白旗,从奴隶辅兵干起。” 多尔衮责罚完苏克萨哈,自己的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可见苏克萨哈的话,也触动了他的内心。 可他不能助长这种内斗的歪风邪气,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多尔衮自问没有逾矩的地方,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 四大贝勒尤其是皇太极,应该不会苦苦相逼。 女真人本来就少,人心再不齐,如何干一番大事业。 他多尔衮是能辨别是非,拥有雄心大志的人。 八哥皇太极和大哥代善,也都是有大智慧者,不会干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只是,看着前面已经没有了踪影的多铎,多尔衮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他到底沾染了一些汉人的想法,做事情总喜欢往阴谋黑暗的地方多想想。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 ······· 时间不是静止的,多铎他们如猛虎下山,直扑独石口堡。 白杆兵和关宁军这边,也已经是严阵以待,夜不收不是白死的 独石口堡西北角,马祥麟夫妇的两千白杆兵就悄悄驻扎在此处。 他们白杆兵四千人分兵。 本来为的就是防止晋商范家,狗急跳墙从草原借兵南下。 所以敌人来了,不稀奇。 大帐中,他们夫妇正在商议军情。 马祥麟右眼受伤,状若夏侯惇,拥有宁死不屈之志。 未受伤前,人送绰号“小马超”,“赵子龙”。 受伤以后,时人也是有趣,另送绰号“独眼马”,“独目马”,语言直白简单,嘲讽值却是拉满。 这一前一后的两种绰号,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得不说,明朝人外貌党情节,比之旧时空更为严重。 非相貌堂堂者,不能当大官。 奸臣也必须是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模样。 这就深深伤害了当事者,马祥麟的心。 他的右眼是在天启元年,镇守山海关的时候,被流箭矢所伤。 也算是另类的功勋,可却是得不到世人的肯定褒奖。 好在他的妻子兼战友,张凤仪从未嫌弃过。 晚上关上门,熄了灯,还不是都一样。 而且男人只有一个眼睛,更好瞄准,不是吗? “夫君,斥候侯三他们可是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回来。 蜘蛛山那边,恐怕有强敌。 侯三他们凶多吉少了。 咱们要早做提防才好。” 浓眉独眼,相貌奇伟的马祥麟,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 而是一脸不耐烦,嗡声嗡气地道。 “给你说多少遍了。 在军中要称职务。 你要叫俺将军,大人皆可。 唯独不能叫夫君。 你天天夫君,夫君的挂在嘴上。 生生把俺这个威武大将军,叫得气势全无。 让下面人和友军同仁们听见了,成何体统?” “好好好,将军大人。 您看该如何应对?” 张凤仪一身铠甲,衬托得巾帼不让须眉。 对于丈夫不抓重点,大小孩的脾性,那是有点头疼。 马祥麟一见夫人服了软,他这边就有点飘了。 “哼,早就该这样了。 妇道人家,天天跟在俺身后,像什么样子啊。 本将军早就说过。 你武勇不及我多矣,不能带你来,带你来没有什么用。 大明北方军中,颇讲儒家伦理纲常那一套。 不是咱们石柱土司那边自在。 这边约束极多,女人实在不宜在军中。 你跟在这里,本将军在很多场合都施展不开本领,很难和友军相处融洽。 你要知道,在咱大明领兵打仗,很多学问都在领兵打仗的外面呢。” 第235章 太阳偏南,晴好,不晒衣服,打仗可惜了 张凤仪看丈夫端着架子,越发不知四五六,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噎她。 她也是将门出身,秦良玉亲自选的儿媳妇。 那是和婆婆一样的火爆脾气,眼睛里不能揉沙子,自然是不能再惯着丈夫。 只见张凤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樱口微开。 处处都是小女儿姿态。 看在马祥麟眼中,却知道大事不妙。 自己张狂了,惹恼了这头床榻之上的母老虎。 只是他想补救,却为时已晚。 “马祥麟,你才上了几年学,认了多少字。 少拿你那新学的官话装蒜,糊弄老娘。 老娘能跟在你的身边,那是你的福分,更是你的造化。 要不是婆婆她老人家,非要老娘跟着你。 怕你鲁莽行事,轻敌冒进。 葬送了这来之不易的白杆兵。 再说,婆婆也是一介女流,怎么不见你在她老人家说三道四······” 张凤仪张口闭口,就是老娘,生生在丈夫面前,拔高了一个辈分。 这样她说起话来,就压了丈夫一头。 “母亲自然与别的女子不同·····” “你说什么? 奴家是哪样别的女子? 和婆婆有什么不同?” 婆媳问题,放在石柱土司面前,也是一个送命题。 张凤仪可不是一般汉人女子,逆来顺受的性格。 她手里可是有家伙什的。 张凤仪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怒视自己的丈夫,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她的气力比之丈夫并不弱。 武艺还要略胜丈夫一筹。 惯使的兵器就是,手中这对熟铁铸就的铁锏。 没错,就是大唐秦叔宝喜欢用的铁锏。 这对铁锏有四十多斤重,已经是属于重兵器了。 双锏舞动起来,就是一个人形推土机。 敌人要是沾着,非死即亡。 马祥麟不愧是马伏波的后人,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见了夫人这样的情状,哪里还不懂得怎么办? “夫人,为夫错了。 刚才纯纯是口不择言,胡乱说的话。 请夫人多多海涵。 你也知道为夫性子急躁,前几日被天子圣旨褒扬几句。 就晕头转向,分不清大小了。 这才慢待了夫人,并不是为夫的本意。······” 这边厢,马祥麟好不容易安抚住张凤仪。 咣当一声,那边大帐的门帘被人快速掀开。 寒风裹挟着一个人影,闯进了大帐中。 探子跪地汇报。 “报! 宣慰使大人,夫人。” “叫什么夫人,要叫游击将军。本大人说了多少回了,你们就是不改。” 面对下面人,马祥麟又神气起来。 这个报信的士兵心里实在腻味,谁不知道大人您是院里葡萄架倒了,还装什么夫纲。 嘴上却是恭敬道。 “宣慰使大人,游击将军。 蒙古鞑子杀来了,人数大约有一千以上。” 听了这个消息,马祥麟脸上郑重起来。 “可知来的是,坝上草原哪个部落的人马?” “属下不知,只是见来敌颇为精悍,皆是一人双马。 全部身着红色棉甲,为首将领年轻漂亮,盔顶红缨极长。 不像一般的,破落蒙古鞑子。” 这个白杆兵已经不是八年前,浑河血战的那批老兵。 自然也就不认识,他们的老对手八旗铁骑,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马祥麟自然是知道的,红甲,精悍,盔缨很长。 他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猜测。 只是眼见为实,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马祥麟夫妻两人,默契相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夫妇俩随即披挂整齐,相携出外迎敌。 还没等二人走出大帐,就已经感受到地面颤动不停。 两边火把的火焰,不在风中摇曳,而是在震动中摇曳。 夫妻两人的前方,就是两千多训练有素,个子矮小的白杆兵。 此时他们已经在各自队正的呵斥下,排列成更紧密的方阵。 前方第一排士兵呈半跪姿势,举起白杆枪,斜角插入地面,形成一道人工拒马。 后面几排白杆兵竖起长枪而立。 枪阵依次排开,分成不同角度的锋利的钩镰枪,遮蔽了白杆兵方阵的各个角度。 白杆兵摆出这样的刺猬阵型,就是用来应对可能到来的重骑兵集团冲锋。 这时候,这些白杆兵比他们的主将更早看见了,从北边山坡上杀下来的鞑子。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来的敌人。 就是他们的终极对手,女真八旗的正红旗牛录。 现在临近中午,天气短暂放晴,阳光普照大地。 已经算得上,冬日里草原上难得的好天气。 隆冬腊月时节,太阳偏南多一点,一千多八旗正红旗兵,迎着阳光而来,背影被拉得老长。 那明亮的阳光给这堵红色的钢墙铁壁,渲染上绚丽的光晕。 莫名增加了几分气势,仿若是天兵天将,滚滚从天上而来。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敲击在每个白杆兵的心上,持续不断施加压力。 此时,两军距离还有一里路。 一般的明军队伍,如果只有两千人,看到了这样气势汹汹的,一千人的八旗兵。 恐怕早就妈呀一声,溃散一地,四散奔逃,就恨他妈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 在一般的明军看来。 数量两千的步兵,怎么可能抗衡得住一千多骑兵的冲击。 恐怕第一波箭雨下来,步兵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可是白杆兵不同,他们没有恐金症,还被崇祯武装到了牙齿。 鹿角拒马、绊马索、铁蒺藜早已备好,就在白杆兵方阵外围。 一些精锐的白杆兵,还从怀中掏出了弓弩,弩箭上抹有南方山林中特有的毒药。 善于用毒,一直是西南土司兵的对敌利器。 方阵左边,一个叫田娃的白杆兵。 哆嗦着手,一脸茫然惊恐地看着前方。 那从地平线上突然升起的,滚滚如洪流的庞大骑兵团。 已经超出了他一个山里娃的想象。 田姓是石柱土司那边的大姓,很多穷苦人都依附大姓过活。 自然也随着大姓起名。 久而久之,本族那绕口的名字,也就渐渐忘却。 石柱人没有自己的文字,只有语言。 他们是汉人口中所谓的熟番,很多习惯已经被汉人同化。 就在田娃越看越心惊胆战。 第236章 一个叫田娃的白杆兵 田娃心中升起一股逃跑念头,手中的白杆枪再也握不住的时候。 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从一旁伸了过来。 帮他握紧了,已经不听使唤的白杆枪,随后大手狠狠扇了一下他的脑袋,也不怕自己的手疼。 “瓜娃子,在想啥呢? 想媳妇可不成。 再不给老子专心点,老子抽你!” 老兵粗野的责骂声,唤醒了田娃内心的勇气。 他看看四周,没有一个战友是退缩的。 再看看自己的怂样,他不禁心生羞愧。 田娃只是一个石柱地区,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心中没有忠君爱国的高尚情操,对汉人的感情也就是普普通通。 不过他却感恩,老土司夫人的恩情。 是老夫人把自己从头人手里救出。 他到现在还记得,老夫人一身戎装,怒斥头人草菅人命,狂妄自大的样子。 老夫人不仅救下他。 还让他当兵挣钱,当了赫赫有名的白杆兵。 让他可以在头人面前,挺胸抬头地走路。 有用的时候,田娃自当把这条贱命,还给老夫人。 老夫人是汉人,她老人家忠君爱国。 咱就为汉人的皇帝卖命,今天他田娃算是豁出去了。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 田娃觉得汉人土匪的这两句话,最提气了。 老夫人保佑,保佑俺多杀敌,回去能娶媳妇。 俺回去就给家中,您的长生牌位,多上一炷香。 田娃在心里默念,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一会儿,他握紧了手中的白杆枪。 也抽出了怀中的毒箭弓弩。 射箭,他也是一把好手,西南丛林也有虎熊猪,单论射箭,他不怯对面的鞑子。 看着渐渐逼近的鞑子,他们的铁甲反射的阳光晃眼。 田娃不由自主拍拍,身上精良的棉甲,再摸摸头上的铁盔。 棉甲那里面内衬的铁片、铆钉,和头盔整个都是熟铁做的。 这些护甲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这是以前老兵没有的待遇。 是汉人皇帝,给他们的新装备,让他们能够好好杀敌,这是许多汉人军队都装备不起的。 “爱惜它们,关键时刻能保你小命。” 这是旁边老兵说的话。 “哒哒哒”马蹄声更响了,敌人的骑兵更近了。 大约有三十丈的距离,会射弩箭的田娃能估算出这个距离。 只听空中传来咻咻咻的声音,敌人开始边骑马边射箭。 几十张马上专用的软短弓,射的稀稀疏疏的轻短箭矢。 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开始飞进白杆兵的阵中。 这种软弓射程远,威力却不大。 也能伤害,普通的没披甲的明军。 射巧了,眼窝、心脏、嘴巴,也能做到一击毙命。 可对于现在全员披甲,拥有塔盾和圆盾的白杆兵来说,伤害却是不大。 刚才田娃运气不好,第一波就中了这种抛射来的短箭。 其实他想躲来着,可前后左右都是人,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只能眼睁睁看着,当的一声,那支羽箭准确落在自己胸膛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重伤的时候。 闭眼等了半晌的田娃。 也没有等来那可怕的疼痛和死亡。 还是旁边那个好心的老兵,啪的一下,一巴掌扇醒了田娃。 “中箭了,没死就醒醒。 你这瓜娃子再发呆,老子先捅死你。 怎么整天和呆鹅一样。 省得你等会连累老子。” 田娃没有理睬老兵,他知道这个老兵是为了他好。 他只是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他确实是中箭了,那支羽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然势不能穿鲁缟。 在精良的棉甲面前,它那微不足道的势能,只能算是敲敲门打个招呼。 羽箭也只能可怜巴巴地,挂在田娃的胸口。 到底是对得起它的铁质箭头,穿破了一点棉甲的布面。 这个发现给新兵蛋子田娃,赋予了无比大的勇气。 敌人的弓箭不能伤害他,那轮到真刀真枪的近战时。 自己可是不怵任何人。 田娃见识少,他把敌人想简单了。 此时的田娃,已经可以看到敌人骑兵的面容。 一个个头戴铁盔,身披重甲,身上的战袍红色居多。 他们龇牙咧嘴,像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怪物,脑袋后面还随风飘扬着,一个个小辫子。 看到这里,田娃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明朝以首级论功,这样的发型,割下他们的首级来。 应该很好绑在腰间。 还有十五丈的距离,重重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山谷传来的回声,震得站在前面的田娃耳根生疼。 他在第三排,不能想象第一排的老兵,在这样全身披甲的高头大马冲击下,能活下来几个人。 就在田娃以为敌人要冲锋的时候,情形陡地一下改变了。 那些敌人没有继续正面冲锋。 正面有鹿角拒马,绊马索,陷马坑,没有骑兵愿意付出沉重代价,去正面硬怼步兵方阵,除非迫不得已。 他们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弓箭没有什么伤害。 白杆兵的阵型还是那么严密,那些能让马儿胆怯的拒马矛尖还在。 这样严密防御的步兵方阵,就算是宋朝时期的金国铁浮屠冲上去,也要损失不小。 狡猾的敌人立刻,改变了策略。 他们骑术高超,竟然在机动高速的情况下。 仅凭队伍中的几声吆喝和令旗的摆动,就呼啦一下散开。 就像洪流遇见暗礁的阻隔,顺畅地分成了两股。 他们似乎也知道,白杆兵没有装备火器。 只有弓弩,更知道明军弓弩的极限距离,大约就是十五丈的距离。 这些骑兵始终在极限距离之外,游走纵马奔驰。 几个呼吸之间,随着骑兵的来回奔驰试探。 一千多人的正红旗战兵,反而把两千人的白杆兵给包围了。 除了后面有营寨,白杆兵前面,左边,右边,都是正红旗松散的骑兵队伍。 一些胆大的鞑子,已经单独骑马出阵,走到更近的距离。 他们呼喝斥骂,用的自然是白杆兵听不懂的野猪语。 这些鞑子极尽挑逗之能事,目的就是引诱白杆兵忍不住,放出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 第237章 建奴的王牌,林中射手,射雕手 可马祥麟在浑河血战的时候,就见过这一招了。 他的右眼珠子还留在了辽东那里,自然是不上当。 没有他的命令,白杆兵稳如磐石。 对待八旗兵的挑衅,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田娃不是主将。 看着三个方向围上来的敌人骑兵,远处还传来了更多的马蹄声。 他的呼吸又有点变得急促。 因为他眼尖,看见了敌人阵中,有一些身形瘦长的人,下马准备着什么。 他看见了,白杆兵的主将马祥麟自然也看到了。 “看见了吗?夫君。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敖汉部落的鞑子,他们用的都是铁做的箭头。” 张凤仪信手捡起身边,掉落在地上的箭矢,仔细端详了起来。 做工很精致,也很锋利。 笔直的桦木箭竿,尾羽也用鱼胶粘连得结实,箭头更是隐现寒光。 张凤仪还看到了箭竿上,有制作工匠的印记。 这在那些快退化到,石器时代的蒙古鞑子那里,这样的弓箭是不可能出现的。 马祥麟嗫喏了几句,到底是没有说出。 “大胆,叫俺将军大人。”之类找死的话。 他看着夫人手中的弓箭,又抬头看看十几丈开外的敌人发型和装束。 “夫人不知,为夫早就看出来敌人是谁了。 八年前你没来过这里,这可是老对手了。” 张凤仪大惊失色。 “建奴?” “不错,为夫这回要给这些杂碎,讨回一点失去右眼的账。 你手中那轻箭不算回事。 咱们披甲的白杆兵,除了很倒霉才会被这种轻箭射伤。 夫人你看,他们的杀手锏出来了。 看到那些罗圈腿,下马的瘦子了吗? 那些人是建奴的林中射手。 他们只穿半拉子铠甲,方便等会射重箭。 这可是那些蒙古鞑子,学不会,也学不起的。” 张凤仪顺着丈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些已经下马的正红旗林中射手,已经做好了射箭前的准备。 其实十五丈的距离,并不是这些林中射手合理最佳的射击距离。 威力最大的射击距离,还要抵近敌阵五丈。 可是考虑到这场战斗,试探的意味更多。 并不是一场非打不可的硬仗。 真正暗中负责指挥的牛录额真,现在就开始动用了杀手锏,下马步射。 十几个林中射手翻身下马,在周围人崇拜的目光中。 他们态度自然,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狩猎。 这些人不丁不八,有点懒散地站在草地上。 八旗兵人人精于骑射,各个张弓能射鹿兔獐子。 而在这些人中,更进一步能射落大雕者就是射雕手,也就是林中射手。 他们的重箭,甚至,能对皮糙肉厚的熊虎野猪,近距离一击必杀。 这些林中射手就是八旗的王牌,堪比现代战争的狙击手。 每逢遇到密集的步兵方阵,在建奴没有熟练掌握火炮技术之前。 建奴就是启用这些林中射手,用长弓射出去,一支支重箭。 硬生生敲开,明军这些战车步兵方阵。 六百多年前的宋金战争时期,金国用重装骑兵铁浮屠,冲击宋国的重装步兵方阵。 现在时代变了,火器的出现导致重装骑兵不再那么有威慑力。 于是建奴们开发了,这种近距离下马,步射重箭的手段。 真还别说,朴素简单的方法就是好使,明军的火器粗制滥造,又没有划时代的变革。 遇到建奴的重箭,只能被动挨打,最后溃散而逃。 建奴这种打法,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些林中射手培养起来不易。 需要极高的天赋和丰富的经验。 两者缺一不可,死一个这样的神射手,旗主和硕贝勒,都会感到心痛的。 此时这些林中射手,纷纷找好自己合适的射击位置。 待他们站定后,一个林中射手身边,就会涌来五六个辅兵帮手。 他们竖起盾牌,遮蔽住林中射手弯弓射箭的身形。 还有的要帮着林中射手递箭,调试弓弦。 那些盾牌竖起来的正是时候。 呼啦啦,白杆兵的弩箭也开始反击。 一排弩箭射了过来,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很明显淬有剧毒。 咚咚咚,桦木质地,边缘包有铁皮的塔盾。 很好地防御住了弩箭的射击。 两轮射击过后,每个林中射手前面的塔盾上,都插满了弩箭。 弩箭攻势惊人,却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 白杆兵看见没有作用,也就停止了无用的射击。 他们并没有,太多的远程攻击手段。 这一点需要,别的明军的支援和配合。 这时候塔盾后面传来了八旗兵,戏谑的叫喊声。 听不懂没关系,准是在嘲笑白杆兵的无能。 危机解除,林中射手指挥辅兵挪开塔盾一点。 塔盾太高太宽,已经影响了他们的射击视野。 每个林中射手,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们是射雕手,射出去的每一支重箭,都要有收获,才能对得起射雕手的美誉。 因此射箭之前的准备工作,既是必须的,也是一种神圣的仪式。 就像旧时空,玩网络游戏,越是毁天灭地的大招,前摇时间越长,这是一个道理。 这些神射手,其中尤以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林中射手最为突出。 他本身就是牛录额真的副手,是这些林中射手的头头。 第一箭要由他射出,指明其余射手攻击位置。 只见他不紧不慢调好了弓弦,弓弦是由粗大的鹿筋牛筋,就是大型动物的肌腱做成的,十分耐拉扯。 女真人的长弓有大半人多高,两端弓稍很长,反曲幅度非常大。 因此弓拉开后,正反前后形变区更大,效能更高箭速更快,力量也更大。 山羊胡子纳塔弯腰,从铺在地上的几种特制的箭矢中,挑选了一根儿臂粗的破甲箭。 破甲箭箭头呈扁平的三角状,类似小铲子。 纳塔看到了白杆兵身上的棉甲,他要用最重的破甲箭矢,射穿这明军的棉甲。 借此证明明军的铠甲,在他的重箭下,不堪一击。 这么粗,将近一米多长的破甲箭,已经不能称为一般意义上的弓箭了。 它更有点像床弩上面,发射的小号标枪。 第238章 十丈之内,重箭射杀老兵 纳塔站在空地上,手持一把十二力的长弓。 他的眼神坚定,眸子如鹰隼一般锋锐。 身体微微后仰,双脚已经分开与肩同宽,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射箭姿势。 他的左手紧握着弓柄,戴上铁扳指的右手,缓缓地将弓弦拉到满月形状。 由于他感觉距离够近了,所以没有采用一般的四十五度角抛射的办法。 而是将箭头直直地指向,白杆兵的阵中。 纳塔此刻的呼吸平稳悠长,一团团白气在他头上升腾。 衬托得扎个金钱鼠尾小辫子的他,快要成仙了。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寒风到了他的身边也成了微风拂过。 在他的肌肉紧绷,专注度达到最高的时候,他松开了右手的弓弦。 扁平的箭头,如闪电般疾驰而出。 十几丈的距离,眨眼而过。 箭到人倒。 正红旗这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白杆兵那边则是一阵骚乱。 纳塔射出的重箭出来战果了,一个中箭躺倒在地的白杆兵。 这也是一个信号,其余的十几个林中射手,也射出了手中的破甲箭。 “咻咻咻”的破空声,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窒息难受。 这些林中射手,默契地都射到了白杆兵的一角位置。 那里就和点名报到一样,瞬间啪啪啪倒下了十几位白杆兵。 那一角位置就是,田娃所在的位置。 现在田娃哭了,他旁边的老兵死了。 就是那个山羊胡子,射出来的第一箭射死的。 其实田娃眼尖,山羊胡子张弓射箭,引而未发的时候。 他就觉得自己已经被,射手那毒蛇一样的目光锁定。 同样是神射手的直觉,告诉田娃,他跑不了。 山羊胡子的目标就是他。 可是重箭射出去的那一霎那,田娃看见了山羊胡子戏谑的笑容。 那笑容让田娃想到了,山里那狡猾残忍的猞猁。 扑通一声,身边多次提醒田娃的老兵倒下了。 老兵倒得没有任何悬念。 即使有圆盾傍身,机警的老兵早早把圆盾,举在身前护住正面,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那支重箭仿若铁镐一般,只是一凿,就破开了圆盾的防御。 嘶啦一声,那是木盾碎裂的声音。 破甲重箭其势未衰,重重砸在了老兵胸前的棉甲上。 这种打击,既是贯穿伤,也是钝击伤。 明军制式的棉甲,保护了之前的田娃免受箭矢的伤害,因为那是轻箭。 这次棉甲却没有保护住老兵,老兵的胸口破了个大洞,重箭的扁形箭头穿透甲胄,将老兵牢牢钉死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田娃,再也顾不上老夫人定下的严苛军纪。 他扑在老兵身边,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尖叫。 此时的老兵吐出了,一口碎裂的内脏混合着血块的东西。 想说些什么。 可吐完一口还有一口,源源不断的血块堵住他的嘴,说不出话来了。 老兵的生命,开始极速流逝,眼眸中的神采黯淡下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田娃跪在自己身边,老兵脸上出现了一丝欣慰。 “田·····田娃。”老兵吐着血沫子,艰难地喊出了田娃的名字。 田娃脸上全是泪水,看着老兵的伤势,丛林生存经验丰富的石柱人,都知道没得救了。 “老子·····快······死了。 来,你个瓜娃子叫声阿爹。 叫声阿爹,老子就死,死得痛快。” “阿爹!” 田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喊了出来。 “好,好啊···· 没想到我田三也有孩子了,哈哈哈·····” 老兵临死前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他圆睁着双眼,哈哈哈笑着死去了。 这是两个白杆兵面对死亡的插曲,影响不了整个战场的大局。 破甲箭接踵而至,等到田娃从悲痛中,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的周边已经,又死了十几个白杆兵。 后面几排的白杆兵面无表情,按照老夫人制定的军规。 有条不紊走上前来,补上缺口。 另有没披甲的辅兵民夫,低头弯腰,拉走了尸体。 现在的白杆兵,在荫城镇的时候。 就已经混上了有辎重队辅兵,有民夫的待遇。 等田娃稳定心神,看着老兵的尸体被人拉走。 等田娃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他这一角的方阵,已经布满了白杆兵,再次紧固牢不可破。 突然中军方向战鼓响起,马祥麟做出了自己的决策。 白杆兵哪能像个桩子一样,被动挨打,他们要反击。 两千白杆兵在队正的竹笛呵斥,和三角令旗的指挥下,快速变阵。 变成了一百人为一组的锥形阵,阵中自有军官,指挥传达马祥麟的命令。 二十个锥形阵,持枪缓缓推进,这就是白杆兵平日里的进攻阵型。 简单朴实无华,还让敌人头痛无比。 射雕手在连射三轮重箭,后两轮重箭效果不太明显后。 就果断停止了射击。 这种重箭就是女真人神射手,也无法持续不断射出,太耗臂力了,需要缓缓劲。 十几个射雕手退入牛录队伍后方。 这时候牛录中的战兵们,也纷纷下马,张弓搭箭,他们也有重箭。 十丈之内,两边指挥官马祥麟和牛录额真,都挥动了令旗。 箭如雨发,两边的士兵都是发现对方的天空突然暗了一下。 接着就是暴雨般的箭矢,划出一道道抛物线射了过来。 田娃的眼睛通红,他端着弓弩,已经喂上了三支弩箭,弩箭都是淬毒的。 他在找寻着目标,找寻着那个山羊胡。 两军交战,刀光剑影,人影幢幢,漫天箭雨,躲闪想要找山羊胡谈何容易。 可田娃不放弃,他要找到山羊胡,十丈之内,弓弩的射击范围已到。 也真是老天长眼,山羊胡没有像,其他射雕手一样退回阵中休息。 作为牛录额真副手的纳塔,走到了牛录额真的身边。 两人在交谈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 他们俩周围有一圈战兵护卫,两人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田娃看见了山羊胡子,同时也看见了那些建奴士兵放下手中的弓箭。 战兵们开始掏出短斧、铁骨朵、链球等短程投掷武器。 这时候到了,八丈的距离。 第239章 多铎懵了,母鸡变鸭,自己成了光杆将军 田娃端起了弩机,左手放在下面托住端平弩机,眯眼看了一下,右手果断直接扣动扳机。 他没有建奴神射手,那么多准备工作,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简简单单就是三点一线,右手食指连续勾动三下。 三支夺命弩箭,在机括的作用下,蓄满了动能,唰唰唰三下射了出去。 不远处的纳塔还在有说有笑,用手势比划给自己的长官牛录额真。 纳塔杀死的第一个白杆兵,死的人不有趣,有趣的是旁边的年轻娃娃。 第一下纳塔故意戏弄田娃,恐怖阴鸷的眼神锁定了田娃。 到临发箭的时候,纳塔微调一下,却射中了旁边的老兵。 当纳塔看到,远处田娃脸上的不可置信和惊恐悲痛后,纳塔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纳塔没有选择攻击第一排白杆兵,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排白杆兵也有塔盾的防护,担心自己的破甲箭不能一击得中。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秀一秀自己的技法。 突然,纳塔发现,牛录额真大人,为什么不和自己说笑了? 大人的脸上由说说笑笑,变成了惊恐和不可置信,就像是刚才那年轻娃娃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的。 纳塔刚想开口说话,调侃大人会演戏。 结果纳塔发现自己,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支短箭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淬毒的毒箭,毒素以最快的速度侵蚀了他的身体。 这只是第一箭,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只不过都打在了他的铠甲上。 毒素使疼痛感降低,麻木感增多,纳塔很快不再困惑,自己不能说话,直接闭眼死了。 纳塔死得很干脆,没有老兵临死的剧痛。 就像昏睡了一样,如一棵朽木,扑通一声,栽倒在牛录额真的面前。 此时十丈以内,不止有田娃一支弩箭。 弩箭的声音更轻,也更隐蔽。 听不见弩箭的破空声,周围的八旗兵只能听到自己人不断倒下的声音。 护卫的战兵赶紧把,牛录额真团团护住。 白杆兵也是天生的丛林猎手,论射箭的手艺,和八旗兵算是各有千秋。 八旗兵接二连三倒下,白杆兵也不好过,不时有人死于重箭之下。 棉甲的防护聊胜于无,只有竖起塔盾才能遮护重箭的伤害。 这轮弓箭,弩箭对射之后,双方阵营里互有伤亡。 白杆兵的锥形方阵,还在稳步前进。 对面的牛录额真却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是正红旗的牛录额真。 表面上听从不远处,还在指挥若定的多铎。实际上他一直记着,萨哈廉的话。 “你这奴才记住,你带的兵都是咱正红旗的。 看住多铎十五贝勒,不准把咱们的人带到危险境地。 这是大贝勒的命令,只准最多伤亡二十人。 多死一个人,我就把你家的包衣奴才都给别人。 让你婆娘和孩子,自己种地放羊去。” 这是对牛录额真最大的威胁。 让牛录额真时刻记得萨哈廉的话,就是这激烈的战场上,也忘不了自家主子爷的话。 现在牛录额真觉得,是时候决定了。 丝毫不知情的多铎,这边正指挥得欢呢。 年轻的少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不世出的军事天才。 多铎认为的是,双方两轮试射,仅仅只是开胃菜,试探性攻击。 下一步多铎就打算,等正红旗战兵扔完,一轮铁骨朵短斧之后。 就要派出,迟来一步的蒙古敖汉等部游骑兵,去冲击白杆兵锥形阵。 最后在消耗完,一定数量的白杆兵之后,多铎再全军压上,从三个方向全面发起进攻。 以雷霆之势彻底压垮,只有两千人的白杆兵。 这战术,多铎自我感觉不要太完美。 这边的牛录额真又看了一眼,几十步远的多铎。 再看看躺在地上,死状凄惨的纳塔。 一个射雕手的意外死亡,其实就意味着牛录额真,可以下令撤退了。 一个射雕手,可比二十个普通战兵更珍贵。 何况刚才的一轮弩箭射击中,又倒下了三个战兵,五个辅兵。 死了九人,到了该撤退的时候。 伤亡数量虽然没有达到,萨哈廉大人所说的二十人上限。 可萨哈廉大人知道,神射手纳塔的死,想必也能体谅自己的决定。 想到这里,这位正红旗的牛录额真不再犹豫,招来传令兵。 “撤退,吹起号角。 告诉弟兄们抓紧撤退。 不用顾及多铎和硕贝勒那边。 咱们只管撤退。” 牛录额真说的话又快又急。 这一番远距离试探攻击以后,他对白杆兵的战力有了直观的认识。 一般的明军,和八旗兵对射两轮,不说溃逃吧。 应该也是士气萎靡,只能龟缩被动防御了。 哪有像白杆兵这样的。 硬挨着弓箭几轮射击不说,还要变阵主动发起进攻。 简直是明军中的一股清流奇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确实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下回留给其余七个旗的人马去啃吧。 他们正红旗不啃了。 下一刻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整个正红旗的牛录很快都知道了,牛录额真撤退的命令。 他们体现了这个时代,极高的军事素养。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吃惊,更没有人歇斯底里的怒骂。 他们唯一做的就是纷纷上马,调转马头。 一溜小跑撤退了。 一瞬间由攻转撤。 这变化堪比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他们的对手白杆兵有点懵,马祥麟更懵。 咋滴,说不打就不打了,还是爷们吗? 还是张凤仪冷静,抓紧命令白杆兵停止前进。 面对想要撤退的骑兵,步兵是留不住的,更不要盲目追击。 这个时候,整个战场之上,就属镶白旗旗主,和硕贝勒多铎最懵。 什么玩意? 自己指挥得正嗨的时候,就给了一闷棍,换谁都懵。 当所有士兵,如臂使指听从他的召唤,指哪打哪,眼看就要直捣黄龙,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 突然,自己手下的所有士兵,默契地骑马转身就走,说撤退就撤退,没人给他请示。 而自己这个统帅,却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是闹哪样? 第240章 暴走独行的蒙古仆从军 多铎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刚才还气势如虹的正红旗一千多兵马。 转眼就老母鸡变鸭,变成软蛋,灰溜溜撤退了。 多铎的身边,本来是千人中央,千红之中一点白,骚气霸道得很。 短短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只有他镶白旗的几个巴牙喇侍卫,陪伴着他。 这时候身边的准塔,好心提醒道。 “贝勒爷,他们正红旗的人,都撤退了。 咱们也撤退吧。 不然白杆兵围上来,咱们就是骑马也跑不了啊。” 多铎猛地回头,瞪着准塔,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他算是找到了,可以宣泄自己愤懑情绪的对象。 “准塔,你这个混蛋,阿哈。 不,撤退? 撤什么退? 不不,为什么? 这群正红旗的混蛋,敢抗命? 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 多铎一挥马鞭,不顾侍卫的劝阻。 快马追上已经,往北跑出去老远的牛录额真。 “彻里布,你在干什么? 还要不要你的脑袋。 你是在战场抗命吗? 没有我的命令,你为什么敢私自撤军?” 牛录额真彻里布,不敢太靠近多铎,还招呼身边的八旗兵,把自己和多铎尽可能隔开,不让多铎再靠近。 彻里布一边骑马继续奔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和硕贝勒,您就别问了。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这场仗只能打到这里了。 贝勒爷,奴才先走一步。 咱们好聚好散,奴才要找大贝勒复命了。” 彻里布说完话,赶紧挥动马鞭,招呼手下正红旗人马,加速撤离。 彻里布知道自己一旦被多铎撵上,那个女真少年贵胄,敢活劈了自己。 果然身后的多铎,被彻里布狗屁不通的一句“好聚好散”,给彻底激怒了。 他挥舞着钢刀,胡乱劈着空气,一边纵马追击,一边发狂大喊。 “彻里布,你给老子站住。 老子要是抓住你,要把你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准塔,还等什么? 跟着我追上彻里布。 我要杀了这个阿其那,塞思黑,重新夺回军队的指挥权。” 准塔正在一脸为难的时候。 正在指挥蒙古盟军,做好策应的多尔衮正巧赶来,顺理成章接过了这个烂摊子。 斜刺里,多尔衮眼疾手快,俯身抓住了多铎骑着的红鬃马的马缰绳,让多铎停了下来。 “多铎,听哥的话,咱们走吧。 这场仗就只能,打到这里了。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在这支正红旗的队伍里,你并不当家。 也不用咒骂彻里布了,没用还有损自己的身份。 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跟我回去吧,回盛京,回到咱们自己的镶白旗里。” 多铎再脾气大,狂妄,也是听哥哥多尔衮话的。 他不傻,自然明白了现在的情形。 只是他有点不甘心,连和白杆兵近战的机会都没捞着。 就来回射了两轮箭,这就撤退了?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 这里不是他的镶白旗,他不能太任性。 多铎不甘心地问道。 “哥,咱们八旗兵不能这样啊。 父汗在的时候,可以这样。 他老人家威望高,一呼百应,能压得住这些个旗主。 如今父汗没了,八哥又没有那样的威望。 这八旗各行其是,自顾自己。 早晚要出大乱子。” 多尔衮点点头,表示明白弟弟的意思。 他虽然心中记恨皇太极,却是更担忧如今金国上层的政治局势。 四大贝勒按月份轮流执政,政令混乱不堪,说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金国必须改革,必须学汉人那套,只能有一个声音说的算。 而这个声音目前来看,就是皇太极。 多尔衮回头又看了一眼,在原地严阵以待,并不追击的白杆兵。 多尔衮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是个劲敌,不能让白杆兵扩大规模。 以后的仗还有的打,还会碰见的。 多尔衮兄弟俩最后还是撤退了,带着一丝不甘和隐忧,撤退了。 这边女真人八旗兵,可以做到上下理智,滑头无比。 一看是个硬骨头,又不是非打不可。 那就试探一下,抓紧撤退。 护送商队物资,回盛京才是正事。 可是那边被他们牵来的蒙古盟军。 那些敖汉、奈曼部落的穷鬼,可就没有这个自持力了。 在蒙古鞑子看来。 大家只是联盟,虽然你们女真人占据主导地位。 可也不能把俺们牵过来,连口汤都喝不着,再把俺们给牵回去吧。 俺们可是狼,走到哪里,都是要吃肉的。 草原上放牲口,也要讲究个吃饱草,再撵回圈子里。 不是吗? 于是敖汉部、奈曼部的两个小首领商量了一阵子。 看着门户洞开的独石口堡,他们是直流口水,无法压抑心中的强盗劫掠本性。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女真人财大气粗。 说舍弃就舍弃了。 俺们蒙古人穷,却是不能错过。 那墩堡里面可是有,不少做饭的铁锅呢。 可怜的蒙古牧民,由于常年缺铁质工具,很多人家只能用石板烤东西吃。 天寒地冻的,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你就说说,有多可怜吧。 说这么多年,在大明半封闭的经济贸易压制下。 部分与大明不友好的蒙古部落,已经退化到石器时代,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说干就干,蒙古两个托雷后裔的黄金家族小部落。 发挥了祖先的荣耀,暂时脱离了女真人的牵绊,他们要单干了。 要对明国的军民举起屠刀。 蒙古人这次也是一人两马,说是代善借调一千轻骑兵。 但蒙古人的组织结构,哪有那么严密。 一听是跟着建奴大哥去打劫汉人。 只需要敲敲边鼓,护卫两翼,不打硬仗。 那是谁都想去。 结果就是借调一千骑兵,来了两千骑兵还多。 他们开始动了,目标正南方,那没了城墙的独石口堡。 这些蒙古人也不笨。 女真人都不想碰的硬石头白杆兵,他们自然也是不碰的。 两千蒙古骑兵,呼啦啦一阵风似地,从白杆兵方阵右翼刮过。 然后呼喝着怪腔怪调,朝着独石口堡冲去。 他们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判断是一样的。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第241章 被包了饺子的蒙古牧民和魏厂公差强人意的工作报告 经历过一场堪比,地龙翻涌的大爆炸后。 独石口堡中肯定已经乱作一团,商民都拎着大包小包的,往外逃。 堡内早就没有了,成建制的反抗力量。 此时正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两千蒙古骑兵,说是骑兵,真是有点高看他们了,就是两千多骑着马,穿着烂皮袄的牧民。 他们打算仗着自己的机动性,进城抢了就跑,绝不恋战,能跑多远跑多远。 到时候,十里之外,还在慢腾腾调转身子,调整阵型的白杆兵,肯定奈何不了他们。 等白杆兵追上来,他们已经抢完跑远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放风筝。 蒙古人想得挺美,行动力也超强,就是天公不作美,人们理所当然想的东西,往往总是会出一些变数。 所以当他们这些蒙古人下了马,两千名鞑子全都举着弯刀,嗷嗷叫着。 费劲吧啦,爬上了一丈高的城墙废墟后。 看见一样爬上城墙废墟,和他们巧合正好对峙的,另一支由秦翼明率领的白杆兵时。 这些蒙古人是有点懵逼和心痛的,这下子要遭罪了。 哪知道更心痛的事情,还在后头。 当大小曹率领一千关宁铁骑,又巧合出现在城外。 堵住了他们的后路,缴获了他们的马匹后。 他们蒙古人更心痛,更懵逼。 这是弄啥了,中埋伏了是吗? 在这里忘了介绍,不知道正红旗是有意无意的,忘了将己方斥候探听的情报,告诉蒙古友军。 也许是女真人高人一等的意识,在作怪,觉得跟屁虫一样的蒙古人小弟,不需要知道什么情报吧。 于是乎,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蒙古敖汉部和奈曼部的两千骑兵,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历史。 此时正红旗代善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和一大堆货物,头也不回地,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回盛京的道路。 这个老狐狸,自始至终也没有和,这三路明军交手。 他觉得没有必要。 ······ “大明天启七年,十二月二十日,代天子巡视边关的东厂副掌印太监魏忠贤。 在巡视到宣府镇西路独石口堡时,遭遇数万蒙古鞑子入侵。 …… 上赖天子隆恩,下靠将士用命。 将数万鞑子驱除关外,歼敌四千多,均已枭首。 实乃国朝自仁宣以来,第一大胜,一洗俺答汗入寇之后,边军的颓废之气······” 天启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紫禁城。 许久没有出场的崇祯,信步走在乾清宫去往养心殿的天街上。 一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一踩一咯吱,一踩一个深深的脚印。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风,还在飘着大雪。 一路上崇祯好心,从身后扶了,一个正在前面扫雪,不慎滑倒的小火者。 小火者就吓得赶紧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崇祯觉得无趣,自己在内书堂辛辛苦苦教书,灌输新思想新价值观,目前看来用处不大。 他赶紧下令。 “这是天降祥瑞,不许扫。 都回屋里干点正事去。” 没一会儿,在养心殿军机处的暖阁里,坐定了的崇祯。 透着琉璃窗,看着外面飘飘的鹅毛大雪,感觉朦朦胧胧很有意境。 暖阁里,下面伺候的人,都不懂这个主子现在想些什么。 底下魏厂公还在念奏折呢,皇上您正眼不看,就瞅着外面,多少不合适吧。 琉璃窗是崇祯平日里,让工匠们研究出来的。 他不亲自上手,只是给了一点指导意见。 成品还行,自然是比不上旧时空的现代玻璃。 琉璃窗有点浑浊,有点气泡,有点茶色彩。 不过还是能勉强,看到外面,具备一定的采光条件。 最起码比纸糊的窗户强多了。 这就很好了,崇祯很容易满足的。 魏忠贤老胳膊老腿的,已经在炕下面跪了一会了。 还是没有等来,崇祯的回应。 他早就念完奏折了,屁股撅的老高,就等着崇祯喊,魏大伴平身。 可惜左等右等,没等来。 不能再这样了。 再跪着,魏忠贤可能腿麻了。 到时候,想起来都起不来了。 魏忠贤必须赶紧,请求外援。 他趁着崇祯,观赏着窗外大雪的空当,环顾屋里的其他人。 他要尽快找到可靠的盟友。 这间不大的暖阁里里,现在除了崇祯皇帝和他。 还有五个人。 首先是军机处两位大臣李邦华和倪元璐。 这两货坐在暖阁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后面,和太监宫女们离得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摆明了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 这两人不说嫉恶如仇,也是和嫉恶如仇的东林党没什么两样。 求助他们,魏忠贤还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接下来就是贴身女史曹静照,她离皇爷最近。 也是最近比较得宠的人,崇祯做什么事情都要带着曹静照,另一个常带着的人就是王承恩。 可作为女人,却迟迟上不了崇祯的龙床,这也是让人难琢磨的事情。 再说他魏忠贤早就不在宫中当差,和曹静照这个女史不太熟。 曹静照后面,就是一样从洛阳赶回来,找皇爷交差的曹化淳。 曹静照的本家。 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更是求不得。 就一条,曹化淳出自王安门下。 魏忠贤就一辈子,甭想得到曹化淳的笑脸。 那就只能求老相识王承恩了。 王承恩虽也出自曹化淳名下。 可并不是事事都遵循,曹化淳的意思。 说到底,王承恩是崇祯的贴身太监。 更以崇祯的需求利益,为第一原则。 也不知道低头闷不做声的王承恩,是怎么接收到的,魏忠贤递来的求救信息。 这点不重要,反正王承恩是接收到了。 王承恩在心里思考了一下,这忙得帮。 虽然魏忠贤最近上蹿下跳,极力邀宠,让他这个潜邸的老人,特别心烦。 王承恩却知道,魏忠贤极力邀宠,只是因为心里缺乏安全感,不是为了拉自己下来。 崇祯现在并没有厌烦,这个前朝大太监的心思。 往后皇爷还要用他魏忠贤的。 就这一点,就值得王承恩帮一把。 于是,王承恩抖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轻声细语地提醒道。 第242章 崇祯的狠绝,一省哭好过数省哭 “皇爷,那折子。 魏公公念完了。 您看看······” 崇祯听了王承恩的话,没有回头。 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不过也没有要回头理睬的意思。 崇祯继续看窗外的大雪,仿佛那大雪是金银财宝,绝世美女似的。 王承恩这回也不敢吱声了,挥挥手中的拂尘。 王承恩退回了原处,回头看了一眼魏忠贤。 那眼神已经很明白了。 您魏公公自求多福吧,杂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场面顿时陷入沉默中,没人说话,时间也仿佛静止不动。 暖阁里只有摆在屋角的自鸣钟,有规律地摆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魏忠贤感觉这腿已经不是自己腿的时候。 崇祯开口了。 “这老天爷还有完没完,这雪下起来没完没了的。 这是今年冬天第几场雪了。 朕记得是第四场了吧。 朕的江山太大太多。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人力有时而穷,靠朕一个人也忒难治理了。 要不是孙巡抚和陕西布政使司的官员。 隔三差五的递折子。 向朕和朝廷哭诉,陕西的旱情有多严重。 看看这紫禁城的大雪,朕是不能相信,千里之外。 朕的陕西,今年又是大旱,朕的百姓又要背井离乡,饿殍遍野了。” 崇祯开口了,说的不是魏忠贤折子里,有关张家口晋商的事情。 倒是借着今天大雪花的事情,说了一下陕西的灾情。 不过崇祯也只是泛泛而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感慨而已。 既没体现出来,君王爱惜黎民百姓的情怀,也没有说出什么具体的措施。 崇祯这话,就这么打住了,好像陕西灾情不再关他这个皇帝什么事似的。 下面都是内侍宦官,除了两位文臣。 皇帝说什么自然就是对的。 听了崇祯一番感慨,下面自然,又是一阵“对对对。” “是是是。” “皇爷圣明烛照万里。” 的附和声。 倪元璐听了感觉不顺耳,这不是奸逆小人,群起蒙蔽圣听是什么。 倪元璐张张嘴,移步出列,想说点不寻常的东西。 结果被旁边的李邦华,扯了一下衣服。 倪元璐顿时住嘴停步。 默默回到了,自己坐着的位置上。 眼下他们两个文臣不是主角,主角还在地上跪着呢。 他不宜在这种场合,给皇帝谏言。 即使陕西黎民百姓,真的在水深火热之中。 文臣自万历起,嗯,不对,应该是自正德起,就不太被皇帝亲近,时时跟在身边。 如今好不容易混了个,可以天天常伴御前,亲近圣上的机会。 他倪元璐一定要懂得珍惜。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的身后站着,无数个愿意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渴望报效君王,却连一睹圣颜的机会,都没有的年轻文官们。 “其实以后,这样的民众受灾情况。 就不用等着,朕一件件圣明独断了。 朕还年轻,这方面经验不足。 朕把折子都转给了,内阁和六部。 让他们这些大臣一起商议,酌情处理。 往年处理这样的灾情,都是有章程的。 按章程办事就是。 无论是免除赋税,还是从各地太仓调拨粮食。 亦或者是以工代赈,取消地方官收取赋税的考核什么的。 都由前面的大臣们,商量着统筹安排。 各地的藩臬司道,都要全权配合。 朕不操心具体的赈灾措施,朕的要求只有一个。 倪爱卿,你记一下,等会转呈给内阁。” “喏。”倪元璐上前一步,拿出小本子准备记录。 “朕觉得陕西连年天灾,保证以后不饿死人,是不可能的了。 那朕的要求只有一个,因饥荒导致的难民,只能在陕西一地流窜,不能大规模出现在外省。 这是最坏的估计,你们不要觉得朕狠心。 一省百姓哭,总好过数省百姓哭,整个天下百姓哭。 陕西的百姓只能成流民,不能成流寇。 更不能和榆林等边镇的逃兵,勾结一起。 成了能骑马,能打仗的流寇。 趁现在还能按下去,就要拼命按下去,死多少人,都只能死在陕西本地。 这一点,内阁转陕西布政使司,军机处转朕设立的四个特权巡抚。 待这连年的灾荒挺过去,陕西就安定了。” 崇祯皇帝的话,不能细细琢磨,琢磨下来会觉得毛骨悚然。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那就是,到最坏的时候。 饿死陕西全省的百姓,也不让他们流窜出省,自己找活路。 说完这些话,待倪元璐记录好。 崇祯这才把目光,落在了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魏忠贤。 “魏大伴,朕问你。 你那不知道谁写的,花团锦簇的奏折,念完了?” “回皇爷的话,奴婢念完了。” 魏忠贤有点明白,自己跪那么长时间的原因了。 敢情自己请文人写的奏折,太好听了。 崇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那奏折写的确实不错,还贼好听。 什么代天子巡边。 什么数万蒙古鞑子入境。 什么城破在即,千里宣府镇长城防线,毁于一旦。 什么斩首四千。 什么国朝第一大胜。 听听就顺耳,可崇祯知道水分很大,当不得真。 崇祯只是让,魏忠贤去张家口处理晋商。 谁让他越俎代庖,超出自己的管理权限,去指挥宣府镇的兵马。 嗯,还有悄悄运动到那里,的白杆兵和关宁军。 歼灭什么蒙古鞑子。 兵权,脑子正常的皇帝都忌讳手下人,在兵权上,不遵章办事。 太监也不行,英宗时期的曹吉祥,不就脑子抽抽,举兵造反了嘛。 “朕说过,也明文下过圣旨。 以后的奏疏折子,忌讳繁文缛节,引经据典。 要写重点,写实情,限定字数一千字以内。 你还记得吧? 魏大伴。” “回皇爷的话,奴婢不敢忘。 只是奴婢递过来的是,三本奏折啊。 奴婢就怕一本奏折,它说不清。 还有奴婢这回,也是把它当成工作报告写的。” 魏忠贤也感觉,自己挺委屈的 忍不住申辩一下。 崇祯语塞。 半晌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 这只是他想敲打魏忠贤的借口。 第243章 陕西灾情应对,预感皇太极要求和以及一碗银耳莲子羹 “先起来说话吧。 魏大伴。 倒是朕的不是,老胳膊老腿的,忘了让你起来了。 王大伴,给魏大伴拿个凳子,让他坐。” 魏忠贤连道不敢。 他哪里敢让在司礼监位次,比他高的王承恩,给自己找板凳。 关键是王承恩,是崇祯皇帝的贴身太监。 魏忠贤慌忙站起身来,不顾小腿子的麻劲,一瘸一拐地给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 “说吧,魏大伴。 照实情说话。 至于你手中这花团锦簇的奏折,明发邸报就是。 也让大明老百姓知道,大明的军队打了一场大胜仗。 过年也能沾点喜气。” 崇祯开口道。 一边说话,崇祯一边招手让曹静照过来,拿张矮凳挨着炕边坐着。 崇祯也坐在炕沿上,两腿耷拉在外面,随意地晃动着。 曹静照走上前来,坐在矮凳上,乖乖把崇祯的双脚除去鞋袜。 放在了自己温润的腿上,一双纤纤玉手轻柔地给他做着,十七世纪大明版的足疗。 “曹女史,你可以按得再重点。 猛攻朕的足部肾反应区,朕受得起。” 作为资深spa爱好者,崇祯有资格也有能力,指点曹静照的足疗业务能力。 “好的,陛下。” 看着现在披头散发,赤足摊开外衣,正一脸享受的崇祯。 下面的魏忠贤有点犹豫,该不该说正事。 这有点不符合说大事的场合,总之气氛很不对。 “说你的就是,魏大伴。 朕这边不耽误。” 崇祯仿佛猜到了魏忠贤的心思,说了一句。 于是魏忠贤放下心来,慢慢开始叙述他的张家口之行。 听了一会,一直点头的崇祯。 时不时要插上一句话,问问细节。 比如魏忠贤提拔的亢同德,张家口之事以后,去没去平阳老家,把亢嗣鼎拉下马来,自己当了亢家家主。 他要是兑现了承诺,亢曹两家都算是皇家公司的子公司了,那全体晋商算是上了崇祯的贼船下不来了。 比如四千白杆兵,是不是进行了初步武装,现在到没到京郊周围? 到了的话,就直入皇城南海子,与御马监直属的勇士营毗邻驻扎。 曹文诏带领的一千关宁铁骑要是到了,也是照此办理。 这两支军队崇祯有大用,这一点对于这些心腹,崇祯也不藏着掖着。 就是准备来年的武举科考和京营改制。 到了那个时候,手中握有枪杆子的崇祯,才要大刀阔斧地进行,京畿地区驻军的改革。 比如魏大伴你派的,潜伏到八大晋商家,给人家当了两个月伙计的,东厂暗探都是太监。 太监身份太容易识破了,一个中用的都没有,让晋商玩得团团转。 唯一一个半中用的王童,好家伙,心思没放在工作上。 和范家的女人,玩起了感情。 崇祯听到这里胸口有点闷,老羡慕了。 比如白杆兵遇上了八旗兵,两方隔空切磋一番,互有伤亡。 这两方没咋滴,加一起没有死超过一百人。 倒霉的是那两千个蒙古牧民,被割了脑袋的就有一千多个。 对于蒙古鞑子的脑袋,是不是送进京城。 崇祯考虑了一下,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搞什么午门献俘的那一套。 要是女真人的脑袋就好了。 让宣府镇的满桂,自己用首级在独石口堡外面,垒个京观好了。 也好在修城墙的时候,震慑一下不安分的蒙古鞑子。 至于那表现辣眼睛,的独石口堡参将孙显祖,交于四镇督师孙承宗处理。 不过白杆兵和曹文诏的功劳,该奖励还是要奖励的。 崇祯又安排了倪元璐,让他去转告内阁和兵部。 自己对宣慰使马祥麟、参将秦翼明、游击曹文诏及其侄子曹变蛟,等杰出青年将领的有关提升职位的,若干指导意见。 “告诉兵部尚书王之臣,从速从快办理,不准拖拖拉拉的。” 至于白杆兵和女真八旗,正红旗交战的细节。 “这事朕会问马祥麟的,不过建奴如今断了走私的道路。 国内又是粮食短缺,饿死的人不比咱大明少,可以说辽东不比朕的陕西好多少。 他们建奴必须想,别的办法。 朕估计皇太极,会很快出招的。 到时候让袁崇焕在辽东别拦着,建奴那边过来的书信。 皇太极书信是标明是给他袁蛮子看的,就给他袁蛮子看。 标明是给朕看的,他袁蛮子不许私自隐瞒。 之前就跟袁蛮子说过,辽东地区是战是和,他说了算,但必须让朕知道。 出了辽东地区,就不是他袁蛮子说的算了。 这一点,倪元璐,你也记上,抽空写成书信,朕盖章经驿站转给袁蛮子看。” “喏。” 倪元璐心里盘算着,这会子功夫,圣上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子。 已经给自己安排了三件事情,没有笔和纸,自己还真记不住。 第一,是对陕西旱情的一点重要要求。 第二,是对白杆兵和关宁军中有功将领,从快从简提拔的若干意见。 第三,就是崇祯对建奴可能求和局势的判断,以及敲打辽东巡抚袁崇焕。 免得袁大炮在辽东,当土霸王时间久了会飘。 真是皇帝动动嘴皮子,下面大臣跑断腿,不过倪元璐乐意。 倪元璐的小九九,只是个插曲。 魏忠贤魏厂公的工作汇报,还在继续。 比如张家口八大晋商,究竟抄了多少银子? 这事情不光崇祯一个人感兴趣,大家都感兴趣。 抄商人的家,这事情明朝有光荣悠久的历史。 “多少银子?” 喝着银耳莲子羹的崇祯,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 吃下去的银耳又吐了出来,好巧不巧划出个抛物线,吐在了魏忠贤的脸上。 魏忠贤一脸谄媚的笑容,用手摘下那朵银耳,放进嘴里,使劲咀嚼着。 “老奴谢皇爷赏赐的银耳。” “你这老狗,快别恶心朕了。 想吃朕的银耳莲子羹,你早说就是。 王大伴,去。 让御膳房给魏大伴,再端一碗银耳莲子羹来。 在座的各位大伴,两位爱卿。 有谁想喝的都可以提,让御膳房的人一并送来。 曹女史,你也可以来一碗,美容养颜的哦。” 第244章 什么金冬瓜银冬瓜,统统都是朕的,只不过暂存别处 二十四衙门合并为司礼监、御马监、兵仗局之后。 原先的御膳房归司礼监管理,其实对于宫中大多数人来说,都一样。 只是苦了以前那么多大大小小,各种品级的管事太监。 裁减机构就意味着他们,要么官降一级,要么清退出场,回家安享晚年。 要么翻身落马,交出赎罪银,剥一层皮再走。 崇祯这也算是兵不血刃,对内廷做了一次初步清洗。 崇祯还是按以前的习惯,叫御膳房。 很快一碗软糯香甜,益精固肾的银耳莲子羹,就送到了魏忠贤的手上。 “老奴谢皇爷的赏赐。” 其余人没有魏忠贤的厚脸皮,自然就是魏忠贤一人端着银耳莲子羹,美滋滋地吸溜。 旁边几人,一脸的便秘表情。 “魏大伴,你说这张家口连同独石口堡。 所有晋商八大家的财产,就只有黄金一万两,白银二十三万余两。” 崇祯重复了一遍,晋商抄家的财产数额,以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暖阁里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也挺奇怪的。 圣上费了这么大周章,就弄了这么点银子? 要真是这样,那就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了。 他们知道的,这次仅明面上,四千白杆兵的开拔费用,就是超规格的二十万两白银。 这还不算,还有方厂公勒索蜀王捐纳的开拔费,魏厂公门下太谷曹家的兵器装备,费用也是要内帑出的。 这是白杆兵,还有曹文诏的一千关宁铁骑。皇帝也是极为青睐有加的,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那这么算下来,这回的抄家买卖做亏了不成? 应该不会,要是亏了,魏厂公还敢洋洋洒洒几千言,大谈特谈自家的功劳。 关键是魏忠贤敢报上来,肯定还有下文,这老狗在卖关子。。 果然魏忠贤笑眯眯地,点头说道。 “是啊,皇爷。就是这个数目。 老奴按照皇爷之前的要求,没有押解这点银两进京。 就地直接交割给了,大明皇家公司张家口办事处,算作办事处的起步资金。” “这事情你办的妥当。 只是······” 崇祯突然脸色一板,语气急转直下。 “只是你这老狗,是老糊涂了,还是欺负朕年少。 朕可是听说过晋商金冬瓜、银冬瓜的典故的。 你就拿这点银子糊弄朕,多说个五十万两,朕可能就信了你这老狗的话。 要知道这皇城中,围绕着朕过活的内侍宫女们,每月花销怕不是,都要七八万两金花银。 还有外面那些子,没有编制的净军,这些又是一笔开销。 京畿周围的百姓忒穷了点,真不是什么好事。 穷山恶水出刁民,尽想着歪门邪道,自残阉割入宫当太监。 这种现象屡禁不止,都是穷闹的。 魏大伴,你别多想。 朕说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朕的宫中光是给,女人用的脂粉钱,就是每年四十万两金花银。 这是在往脸上,贴金子吗? 哦,朕下一步要裁撤一下宫中用度,这脂粉钱也忒多了些。 看看朕那么穷,花销还那么大。 所以你告诉朕,这富可敌国的晋商八大家,只有这么点银子。 谁信啊? 魏大伴,朕需要你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爷,确实是有隐情。 这事情还容老奴细细道来。” 魏忠贤还是那副,贱嗖嗖的笑模样。 “这事情赖不着老奴。 山西老抠,自古以来就是有了钱,就不会搁在外面。 山西那些藏在深山沟沟里的小县城,才是他们真正的老窝。 他们会像蚂蚁搬家一样,紧着金山银山往自个老家县城里,慢慢搬。 大量金银从来是不留外面的,就是影响了做生意的资金周转,他们也是不在意的。 皇爷说的金冬瓜、银冬瓜的典故,老奴也知道。 这是晋商的通病,也是优良的传统。 家中大把的金银挣回来,就不会再花出去。 把这些金银就地重新融了,铸成一个个三百斤的大冬瓜,放在家中地窖里。 既能镇宅应急,也能防盗。 试问没有哪个毛贼,有霸王的气力可以潜入大院地窖,挪动一个冬瓜。 如今这些冬瓜都是无主之物,就等着咱们去运了。 老奴一事不烦二主,已经拜托秦翼明将军跟着厂卫的人,去山西起运冬瓜们了。 呵呵呵,那些山西老抠,做的都是无用功。 防得了毛贼,却是防不了明火执仗,登堂入室明抢的强盗。 呸呸呸,说的什么话。 老奴自扇嘴巴子,竟把自个儿比成强盗了。 咱们是正经查抄,不法商贩的官府队伍才是。” “哈哈哈,你这老狗。 这强盗比喻不恰当,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没事,没事,朕不讲究这个。 朕对于那些卖国的晋商来说,可不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强盗嘛。” 崇祯不以为许,相反还是洋洋得意。 “那就是说,这罚没的晋商财产大头,还在后面?” “皇爷圣明,按照那些账房伙计的供认推算。 这些晋商八大家,在各自老家县城,比如介休,祁县等地的总资产,应该能够超过一千万两白银。 比咱大明两年的纯银收入还要多。 老奴提前恭喜皇爷,又喜得一笔巨资。” 自从得到了里库的财富后,崇祯就对金钱的概念,提升了一个境界。 虽然还做不到旧时空马爸爸那样,视金钱如粪土的架势。 可也能在听到,又入项一千万两白银时候。 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淡然处之,绝对不抽的心态。 所以魏忠贤等了半晌,等来了炕上面,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好,做得很好。 魏大伴。 回头你再写个请功折子,列个有功之人的名单递到宫里来。 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退下吧。 什么时候,冬瓜们运抵进京。 你再进宫见朕,咱们再详谈。” 魏忠贤没想到,等来了崇祯这么一句话。 他无法,心里空落落的,今天面圣,竟是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就像是小狗儿,在主人面前,费劲举起前肢,玩弄了一套把戏,却没有得到主人的赞许一样。 第245章 换了飞鱼服得了年休假的魏厂公,春风得意 魏忠贤嗫喏了一会,没挪动脚步,崇祯有点不耐烦。 “还有事吗?” “嘿嘿嘿,还真有事。 皇爷原谅老奴糊涂。 倒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情。 老奴该死,竟是放在了,最后才说。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日,是皇爷的生辰。 虽说是国丧期间,皇爷敬重先皇,不让咱们操办万寿节。 可老奴的一片孝心还是,要让皇爷知道的。 老奴在张家口宣化佛猞猁寺,为皇爷求了一尊开光的玉佛,倒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只想图个吉祥,保佑皇爷无病无灾,龙体安康。” 崇祯是真没想到啊,是魏忠贤第一个记着给自己的生辰送礼物。 自己的人总是太实诚了些,崇祯不让办万寿节。 手下的人,就真个没有一个表示的。 只有这魏忠贤还想着,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人非草木,史书记载魏忠贤是大奸,可备不住人家真会做人,做奴婢啊。 “魏大伴,你真是有心了。 朕记着你的好,回去吧。 朕给你放个年假,回肃宁老家探探亲。 赐你斗鱼服,也让你老家人看看。 你这老狗,在朕这里,也是荣宠不衰的。 但是记住,就十天假,忙完家里的事情,就赶紧回来。 朕和朕的内廷,都离不开你这条老狗。” 崇祯此话一出,羡煞旁人,一些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魏忠贤哪管这些,一旦争宠,势必就要得罪人。 “老奴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这下魏忠贤空落落的心,落回了地上。 斗牛服也更新换代,变成飞鱼服了。 魏忠贤美滋滋叩首离去,在经过门口的时候。 正好和站了半天,当门神的曹化淳,对了个正面。 两人目光交错之间,有太多的千言万语要讲,确实不能不讲。 还是曹化淳,忍不住开口了。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杂家真是要恭喜魏厂公了。 平白为皇爷添了,一千万两银子的进项,算上之前的里库财富。 魏厂公为了皇爷和大明的江山,已经捞了不下,五千万两白银了吧? 如今的魏厂公,已经是皇爷离不开的财神爷了。 杂家估摸着不久,魏厂公就要重新当上那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啧啧啧啧啧。 杂家先行在这里,恭喜恭喜了。” 瞧瞧曹化淳这话说的,是一点委婉的遮掩都没有。 酸,全是赤裸裸的酸味。 魏忠贤也是知道这屋子里,他和别的人都能和解。 就是唯独和这曹化淳,不能和解。 既然认清了这个道理,那也就没什么好委婉的解释了。 他魏忠贤既然重新爬起来了,自然就不是泥捏的性子。 想到这里魏厂公,也是皮笑肉不笑地,怼了回去。 “哪里哪里,杂家看曹公公站门口半天了。 春风得意之色,依然不减。 想必洛阳之行,肯定是收获满满,不会辜负皇爷的殷切期望。 这张居正张江陵能沉冤得雪,他的后辈还能从福王手里要回祖产。 真真是,曹公公的功劳。 只是福王那里,杂家还是劝曹公公要慎重对待。 福王就是再不修德行,名声再不好,扰得附近老百姓怨声载道,地方官苦不堪言。 可他也是皇爷的亲叔叔,万历老皇爷最疼爱的儿子·······” 魏忠贤的话没有说完,就拱拱手走了。 留下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已经把话听讲去的曹化淳,愣在当地。 而魏忠贤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小皇帝的心思,非常人所能揣度,揣度过了头,可是要倒大霉的。 魏忠贤自然亦非好心提醒,他就是想让曹化淳以平常人之心,揣度当今皇爷的心思。 妄猜圣意,猜对了当然很好。 天启皇帝就很好猜。 猜错了就是大大的不妙,崇祯皇帝的心思就不好猜。 而且魏忠贤看着曹化淳的脸色。 已经看穿了,曹化淳这趟洛阳之行,对福王一家,没有太大的刁难。 啧啧啧,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这时候已经走出,养心殿院门的魏忠贤,早就压不住,翘起老高的嘴角。 跟杂家斗,潜邸的老人加一起都不是杂家的对手。 此时的崇祯也发现了,门口两个老太监在那里瞎嘀咕。 崇祯自然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不是那么好。 那王安死了多少年了,影响力还那么大,不愧是三朝老太监。 崇祯没好气的说道。 “曹大伴,你和魏大伴瞎嘀咕什么呢? 赶紧过来,汇报你的事情。 磨磨蹭蹭的。” “来了,老奴。 来了。 皇爷。 这不是多少天,没见着魏公公,稍微叙旧一下。 还请皇爷原谅则个。 奴婢也学魏公公,拾他的牙慧,祝皇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曹化淳满脸堆笑地从门口处,小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还油腔滑调地解释。 “狗屁的叙旧,你俩要是能叙旧。 不说太阳从西边出来。 最少也得是王安,那老家伙能起死回生,从棺材里爬出来才行。 至于祝寿,后面有一个算一个,就别再说了。 朕不办万寿节,也就不听祝寿词了。 你们心里有就行。” 崇祯的嘴巴还是那么直,那么毒,让每个人都遭不住。 这一世,没人敢给崇祯,社会的毒打,崇祯就要活出一个耿直来。 崇祯皇帝的话,曹化淳可真是接不住。曹化淳讪讪一笑,就开始叙述自己的洛阳之行。 一盏茶的功夫,曹化淳汇报工作完毕,那描写详细经过的折子,也在崇祯手里放着。 曹化淳静静站着,和魏忠贤刚才的情形一样,没等来崇祯的回复。 崇祯一言不发,旁边的人也是如泥塑一般。 只有曹静照还在,不紧不慢地揉捏着崇祯的脚丫子。 “好了,曹女史,歇会吧。” 崇祯温言开口道。 曹静照乖乖听话,放下了纤纤玉手。 曹静照还是坐在矮凳上,依偎在崇祯脚下,比那紫禁城的御猫还要温顺。 崇祯接着开口了。 “曹大伴,朕以为你是朕潜邸里,资历最深的老人,也是学问最高的老人。 按说,也是最懂朕心思的老人。 朕当了皇上,你们这些潜邸的老人,应该都是鸡犬升天,得了高位。” 第246章 方正化戏二王 “得了高位,就要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不然时间久了,你能力提不上来。 这高位就是空中楼阁,就是致死的祸事。 这能力嘛,是能慢慢培养起来的,只要人不笨,不人云亦云,有主见。 朕有耐心等着你们成长起来,完全接手内宫的这一套权利框架。 这也是朕要留着,魏忠贤的原因之一。 无他,唯好用耳,也为了给你们找个引路人。 可朕今天发现,朕没有耐心了。 曹化淳啊,曹化淳。 你是一点点长进,也没有啊。 这么多年,都活在了狗身上,你是想成第二个王安啊。 朕上回说你的话,你是一点也没往脑子里进。 你还是活在你干爹王安,那一套儒学腐儒的坏道理里面。” 崇祯的话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情绪。 却是平地起惊雷,炸得屋里的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曹化淳再也站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呼有罪。 至于罪在哪里不知道,先呼有罪就是。 崇祯没有理睬,这个满脑子儒家理学的老太监,回头问了一句。 “方大伴,那魏大伴说的话都是真的吧?” “回皇爷的话,句句都是真话。 皇爷放心。 魏厂公到现在为止,他是不敢说假话的。” 崇祯突兀的问话,后面跟着一个更突兀的人回话。 暖阁里其余的人,这才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暖阁旁边的隔间里。 已经多了,一个方正化厂公。 “那就好,朕知道方大伴的本事。 自是放心得很。 刚才也是多余,问了那么一句。” “皇爷,说的哪里话? 那可是一点,也不多余。 皇爷不问,奴婢也是要说的。” 方正化常年习武,古板惯了的脸。 对着崇祯,难得挤出了一丝笑模样,竟是比哭好看那么一点。 崇祯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点了点头,想了想,才接着问道。 “朕还没有问你呢?方大伴。 山西之行如何? 可算办的顺利? 朕那两位远亲晋王,代王,出什么幺蛾子了?” 方正化此时,已经从隔间出来。 他撩起飞鱼服,跪在了曹化淳旁边,一站一跪之间,极具韵律美感。 就是跪在地上,方正化也是身形挺拔如松。 “回陛下的话,奴婢赖皇爷圣威。 圣谕一到,两位王爷并不敢,有任何的造次,乖乖自闭宫门,连只鸟儿都不敢出去的。” “哦,朕有点不相信啊。 晋王和代王,朕就是猜,也知道他俩和晋商不清不楚。 说不定晋商八大家,就是他俩的财神爷。 俗话说得好,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两位藩王就是脾气再好,也要找你的麻烦,说吧。 他俩是怎么狗急跳墙的。”这会儿,崇祯已经把曹化淳晾在一边了。 方正化点头道。 “圣明莫过皇爷。 代王耍了一点小聪明,派了一百侍卫去张家口,打算找范家要回本金。 结果一百侍卫被认为是晋商同党,路上被白杆兵伏杀。 代王得知这个消息,忧惧过甚,已经病卧塌上。 太医看了直摇头,让代王预备身后事,早点派人进京为世子请封。 代王府一位侧妃,也突然暴毙。 晋王闻知,夜夜笙歌,曾邀在门口的奴婢共饮汾酒,被奴婢拒绝。 杂家告诉晋王,喝酒误事,容易握不住刀。 晋王大惊失色,奴婢走后,听说十日不敢出王府。” “哈哈哈哈。 痛快,痛快淋漓。 方大伴的做法,才让朕觉得,这万里江山,朕才是共主。 藩王算什么,不听话就要狠狠敲打。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才是朕派你们太监出去的缘由。 方大伴,起来。 好好给朕看着东厂。 东厂你要是待不习惯,朕给你重设西厂。” 好一顿夸奖方正化之后。 崇祯转身继续对付,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曹化淳。 “起来吧。曹大伴 快过年了,朕还让你在外面奔波。 事情办砸了,也是朕没给你说透。 可朕没想到你是真笨,还是榆木脑袋转不过来。 儒家那套子不言父辈之过,对你洗脑挺厉害啊。 朕到底还是小看了你,揣度圣意的本事。” 崇祯本想语气放缓的,可是说着说着,又有点气急败坏了。 “你说你办的差事,是按照朕的意思办的吗? 朕让你去洛阳,是敲打一下福王他全家,不是让你去做什么和事佬。 朕又让张居正的六子张翼修和长孙张同敞,和你同去。 是去要回本属于张家的一切,不是送上门来给人侮辱的。 结果你是怎么对待朕的肱股之臣的,他们俩一个锦衣卫千户,一个中书舍人。 竟然被你这个老太监,联合福王府的一干人等逼得,要给福王磕头赔礼道歉。 狗屁混账玩意,这差使让你办的,生生把朕的脸伸过去,让福王来回抽······” 啪的一声,那本明黄色的奏折,被崇祯狠狠扔在了曹化淳的脸上。 也许是正好被奏折的硬角给磕到,曹化淳的额头被打破,瞬间血流如注。 曹化淳头痛欲裂,视线都被鲜血染红了。 曹化淳依然是不敢擦,他只是重复磕头,重复一句话。 “奴婢该死,奴婢有罪。” 末了,曹化淳没忍住,又说了一句话。 “皇爷,这福王殿下可与晋藩代藩不同,他毕竟是皇爷的亲叔叔啊,总是要留点体面的······” “狗屁的亲叔叔,狗屁的留体面。 前朝三大案,他娘俩跑不了关系,朕正愁找不着机会翻案呢。” 崇祯大发雷霆,再次爆了粗口。 还提起了前朝的隐秘之事。 万历皇帝的宠妃爱子,在崇祯这里,就是狗屁不是。 对于性格偏激,如今又想着恣意潇洒的崇祯来说。 这娘俩多活一天,就是自己的罪过。 就在崇祯准备回头,一句话发落了,曹化淳去武当山守陵去的时候。 崇祯不经意间,看到了曹化淳双鬓斑白,老态龙钟的样子。 残存的儿时记忆,又让崇祯回到了在懋勤殿,曹化淳护持年幼的自己,的景象中。 当时王承恩的品级不高,只能待在崇祯身边,伺候饮食起居。 懋勤宫中,品级高资历深的太监,只有曹化淳一个。 第247章 百无一用的书生文官型太监 对外接待来往应酬,都是眼前这个老太监,在勉力维持。 崇祯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这位老太监帮自己维护了多少回。 想到这里,崇祯有点心软。 “曹大伴下去吧,找太医看看。 你累了,朕特批你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 放心,朕不是要赶你走。 你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朕给你留着,谁也不会夺了你这个职位。 只是让你和魏大伴一样,回老家休息休息,过完年会再回来的。” 一番安慰之后,老泪纵横,脸上混杂着血液的曹化淳,狼狈地被人搀扶出门。 “王大伴,把那奏折捡起来给朕。” 王承恩快步上前,捡起了那已经沾上了血渍的奏折。 王承恩一脸的为难,指着奏折上的血渍,对着崇祯说道。 “皇爷,您看。 这是不是太过污秽,怕是不能看了。” “无妨,只是血迹。 何况还是曹大伴的血迹,谈什么污秽的。 你尽管拿来就是。” 崇祯接过那斑斑血迹的奏折。 下面的王承恩也没有去喊,外面的小火者,自己蹲下来,仔细用抹布擦拭地面金砖上的血迹。 看了奏折没有一会儿的崇祯,又是气笑了。 他干脆把奏折用手抖了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这憋气的事情,不能朕一个人看,你们都看看。 看看朕的这个王叔,是怎么规劝朕这个侄子的。 而朕的大太监曹化淳,又是怎么当帮手的。 朕没想到九五之尊,一个过气的王叔,对朕的亲信还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如今这暖阁里,除了崇祯还有五人,两个太监一个宫女两个文臣。 崇祯不急,等他们挨个看完以后,就开始询问他们的意见。 首先是两个文臣。 “李爱卿,倪爱卿。 你们二位看了这个奏折,有什么感想?” 李邦华和倪元璐对视一眼,就都了解了彼此的想法。 面对崇祯的询问,齐刷刷拱手,由李邦华说道。 “回陛下的话,臣等以为仅就奏折上所说的内容。 如果句句属实,都是曹公公办理的。 则臣等以为曹公公办的事情,并无不妥。 曹公公此举,深明大义,实在是内官中少有的顾全大局之辈。 既全了陛下的仁孝之名,免得有小人非议陛下,威逼叔王过甚,坐实了不仁不孝的暴君名声。 又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敲打了福王府上的人等,让这些人能时时规劝福王,免遭陛下申饬。 就是有点委屈了,张翼修和张同敞叔侄二人。 不过为了陛下的名声,为了陛下能够和叔父藩王和睦,臣子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再说他们张家这回,也是收回了两万两白银的祖产,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福王确实不同于一般藩王,还请陛下慎之又慎。” 崇祯这回沉默了,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问道于盲了。 问文臣,不就和曹化淳一个思路了。 长者过,不是过。 自己这个叔叔福王再混蛋,也不是他这个侄子皇上可以管理的。 最多就是劝劝,哪能不要脸皮地上门喊打喊杀。 这不符合儒家的伦理道德秩序,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长幼有序。 可崇祯就是不要脸皮,就是要喊打喊杀啊。 不让文臣去洛阳,而是让太监去洛阳也是这个道理。 这太监要是都和文臣一个鸟样,他崇祯都不想当皇帝了。 他干脆带着亲信,反出紫禁城,去那广阔天地,另搏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 崇祯真实的想法就是。 最好能逼得,或者吓得福王和郑太妃母子两人,双双在王府中自尽,不动刀兵才是好事。 崇祯一个后来人的灵魂,亲情观念淡薄至极,还是没法理解明朝,亲族之间的深厚羁绊。 这就是两个时代文化思想的碰撞,无关乎对错,只在乎坚持。 崇祯打算不问文臣了,问向两个太监吧。 王承恩自不必说。 刚才崇祯大发雷霆,见了血光之灾,就已经告诉王承恩该怎么说了。 “老奴认为曹公公曲解圣意,典型好心办坏事。 给皇爷在外办事,哪有那么多自己的花花肠子。 皇爷让干啥,就干啥就是了。 白白惹了皇爷不高兴,自己吃了挂落,也不自在。” 方正化的意见则是言简意赅。 “奴婢以为曹公公越界了。 不像一个太监,更像一个文臣。” 方正化的话,更狠。 此乃诛心之语,不知道方正化,是不是无心之失。 至于曹静照,则是表示不敢说话。 崇祯没有难为她。 崇祯算是看明白了。 论起办事的本领,体察圣意的细微末节。 刚走的魏忠贤,还是独一档的存在。 难怪他天启哥哥,这么看重魏忠贤。 这事情没完,崇祯还要接着干,姓朱的都是直呦。 崇祯高声朝门外喊道。 “高宇顺,给朕滚进来。” 崇祯话音刚落,外厅一个司礼监随堂太监,闻声慌忙滚了进来。 “皇爷,奴婢在。” “就你了,曹化淳的差事你去接着办。 去洛阳给朕盯死了福王府,收集王府的不法证据。 朕封你为秉笔太监,洛阳镇守太监。 你别的事情不用干,你就有事没事去福王府打秋风。 时不时点点福王,告诉他在京城的皇上,对他这个藩王很不满意。 什么忌讳,什么不能说,你就给福王说什么。 前朝三大案,你换着法子告诉福王。 外面传的各种版本,不够的话,你可以现编。 还有福王府的那个郑姓老妖婆,听说信佛了。 这样的老妖婆怎么能吃斋念佛,颐养天年呢。 还是早点归位定陵才是正经。 总之一句话,你要用言语杀死福王一家。 君让王死,王不得不死。 君不愿担杀王骂名,那王就要自裁以谢君恩……” 崇祯情绪上来了,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他忘记了暖阁里,两位文臣的存在。 两位文臣却不能,再接着听崇祯讲出,这种悖逆人伦的无道之话。 崇祯的原话,今天要是传出去。 他是皇上,可以任性不在乎。 李倪两位文臣,怕是先要被御史言官骂死。 第248章 有时候妥协是一门艺术,为忠臣妥协,不丢人 李邦华和倪元璐,双双离座,跪于御前。 还是李邦华带头,只见他一脸坚毅之色,拿出了当年当御史的派头。 御前直言君王过失,要的是超于常人的勇气,更要一种能抗衡君威的气势。 正直言官说出来的话,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 所以李邦华甩出来的第一句话,就硬邦邦的,差点没把崇祯噎死。 “臣等请陛下慎言。” 李邦海看了一眼崇祯的反应,这才接着说道。 “臣等请陛下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帝王威仪要时刻保持,不能学那无端小子,说话只顾自己痛快,不顾身后影响。 皇室秘辛,长辈过失。 已不能论对错,穷追究,应该考虑外面的影响,皇帝的声望。 陛下今天岂能意气用事,轻易把长辈的过错宣扬出去。 何况这三大案,当年就已经有了定论。 两位先皇都极力遮掩的事情。 陛下今日轻率出口,动辄无凭无据,仅凭个人喜恶就翻案。 怕是久而久之,陛下轻佻悖逆之名传于四海,唯恐失了臣民之心。 倘若陛下真的逼死一位叔王,一位神宗时期的太妃。 则天下必然大哗,人心惶惶。 大明必然失去了道统,失去了纲纪伦常。 陛下沦为桀纣之君,大明国势危在旦夕,江山社稷危如累卵。 恐怕陛下,到时悔之晚矣。 臣等今日不惜己身,愿以死谏之。 望陛下收回监督苛待福王的命令,以安天下藩王之心。 宗室勋戚需要改制变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宜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陛下往后也要修身养性,宽以待人。 效古之圣贤仁君,才是为君者的正道。” 李邦华慷慨激昂说完了话,他自忖,就算是千古圣君李世民听了自己的话,估计也要拍桌而起,嚷着要让自己碎尸万段。 所以李邦华直接,就自己摘下了乌纱帽,撅着屁股跪在地上。 摆出了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是廷杖还是打入诏狱,李邦华表示不在乎,随便。 年轻一点的倪元璐,也是不甘落后。 “臣愿与李大人一道,请陛下听取这番逆耳忠言。” 倪元璐也摘下了乌纱帽,撅起了屁股,长跪不起。 崇祯听后默然,他没有生气。 两位军机大臣拿出桀纣之君,来警醒自己,语气不可谓不重。 忠言逆耳利于行。 受点臣子的气,这点肚量,崇祯自问,本时空土着的皇帝可能没有。 可他这个来自后世的崇祯,肯定是有的。 当然,唾面自干,任臣子从头骂到脚不还嘴,他崇祯还是做不到。 谁要是像北宋文彦博、包拯说教宋仁宗一样。 说话激烈到,把口水喷到自己脸上,崇祯说什么也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只是现在知道李邦华、倪元璐为自己好,是一回事。 愿不愿意听,是另一回事。 崇祯现在就是不愿意听,也不想和两个忠臣闹得生分。 崇祯有自己的办法。 既然不愿意听,就把他们俩指使开,去干别的事情就是了。 想到这里,崇祯从炕上跳下。 疾步来到李邦华和倪元璐身边,伸出双手一个个亲手扶起来。 李邦华还想使劲不起来,皇上还没答应自己的请求呢。 可这位老大人不知道,崇祯的金手指是什么。 李邦华上一秒还在使劲,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下一秒李邦华就感觉腾云驾雾,瞬间自己就从趴在地上变成了,稳稳当当站在地上。 旁边趴着的倪元璐,崇祯也是如法炮制。 王承恩是个有眼色的,早就跟了上去,捡起了地上的两顶乌纱帽,递给了崇祯。 崇祯接过乌纱帽,一边亲自给李邦华和倪元璐戴上,戴的板板正正的。 一边展颜笑道。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两位爱卿。 朕一向倡导的是,和谐温和的君臣关系。 对于真心为朕好,为大明好的官员,朕是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行为。 朕还要多谢两位爱卿提醒。 朕年轻,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没有顾虑到外面臣民们,对于朕苛责宗室的反应。 朕刚才险些堕入魔障。 若是让全天下人知道。 朕是不仁不孝、冷面无情的君王,那朕岂不是自绝于天下,自绝于臣民。 幸亏两位爱卿提醒的及时,提醒的沉重。 看看两位身上,官服都起褶子了。 来,朕给你们捋捋。” 说着说着,崇祯就开始弯腰给李邦华,整理官服的下摆。 崇祯的这一招,唬得老成持重的李邦华,彻底变了脸色。 先是连连摆手,接着就是要撩起袍袖接着跪。 做臣子的不知道怎么应付,这行事惊世骇俗的皇帝,只能一跪了之。 倪元璐在旁边,也是看得眼皮直跳。 做臣子的,哪里当得起君王这样的大礼,他倪元璐也先跟着跪就是。 可惜李邦华和倪元璐,今天是别想跪了。 因为两人的手臂,被崇祯一手托了一个,生生就是跪不下去。 这时候,李邦华和倪元璐才发觉有点不对,这皇帝陛下的力气也忒大了些。 李邦华看着在自己面前,弯腰低头的崇祯,再也忍不住内心情绪的爆发。 突然长叹大哭出声。 “臣逢圣上这样的明君,就算今天死了,也是甘愿啊。 陛下,您可是害苦了微臣。 今后,让微臣如何自处,如何面对这比天还高的圣恩······” 说到这里,李邦华已经涕泪交下,泣不成声。 崇祯哪管这些,三下五除二给两位大臣,捋平了官服的下摆。 站起身来,用自己明黄色的手帕,递给李邦华擦拭脸上。 崇祯接着微笑说道。 “李爱卿,过了,过了啊。 朕只是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哪来的那么多感动。 差点让朕都受不了。 倪爱卿,你可别学李爱卿的样子。 有道是有明镜,方可正衣冠。 两位爱卿,就是朕的明镜,为朕正了心中的衣冠。 那朕为两位爱卿,正正身上的衣冠,又有何不可? 关于福王的事情,朕就听两位爱卿的。 以后朕说话行事,也会更加注意。 只要福王他不惹事,朕也不会专门派人找他的事。” 第249章 太监高宇顺,朕不搞兔死狗烹那一套 “哦,对了。” 崇祯话锋一转,差点闪了两位大臣的老腰。 “下面朕要说的事情,都是内廷的事情,也是朕的家事了。 两位爱卿公务繁忙,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倪爱卿,你去和内阁六部,交代朕的要求和指示。 再旁听一下他们的会议,把他们和朕可能存在的分歧。 汇总一下,再报给朕听。 李爱卿,你接下来的事情,也很重要。 秦将军、马将军的白杆兵和大小曹的关宁军到京的时候。 就是拉开京营改制,序幕的时候。 李爱卿还是早早回去,先写一份可行性报告出来。 报告只要朕这里通过,到时候你就是总理京营戎政的大臣。 京营能否在你手里,如凤凰一般浴火重生,朕是拭目以待的。 你年前就要辛苦一下,做好这方面的调查研究工作。 那些现在掌管京营的勋戚,朕也提前打好招呼了,会全力配合你。 行,李爱卿,去忙去吧。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嘛。” 崇祯不愿意为了福王的事情,和两位真正的肱骨大臣正面硬刚。 伤感情不说,还耽误正事。 崇祯选择的是打太极,顾左右而言其他。 给李倪两位大臣找点别的活干,分散他们俩的注意力,就是最好的办法。 崇祯这番唱念做打,说变脸就变脸,算是彻底打发了李倪二人。 收拾好心情的李邦华和倪元璐相视一眼,两人眼睛里都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嗯,还有那么一点点兴奋的小火苗,在熊熊燃烧。 外面的那些文官同僚们,要是知道他们俩今天在军机处,享受到的可以记录史册的最高君王礼节待遇。 那些文官同僚们估计,要抓狂到,午门外集体喊屈。 等到李倪二人走了。 一会儿小火者跑进来,汇报说李倪二人已经过了天街,到了皇极殿广场的时候。 崇祯这才感觉浑身舒坦,放下了端着的架子。 忙不迭爬回到炕上,盘起了腿。 让曹静照半跪着,跪坐在自己身后。 这样的姿势,崇祯是有大用的。 崇祯转头观察了半天,这个熟透了的贴身女史。 就那么直愣愣的观察。 直到把曹静照看得面红耳赤,想起了教习嬷嬷教的春宫图。 曹静照甚至,已经脑补到今天晚上,在龙床上的情形之时。 崇祯这才找了个合适挺进的方位,斜倚在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曹静照身上。 靠在温润如玉的女人身体上。 崇祯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水床,女人是水做的。 咦,此山甚妙。 咦,此峰甚绝。 咦,风景之美,又岂能尽在山川之间,亦在女儿美之中。 享受了一会这种感觉,崇祯懒洋洋开口道。 “你都听见了吗? 高宇顺。 朕的两位肱骨大臣,闹脾气了,朕好不容易哄好。 朕也答应了,不再行威逼叔王之事。 可是朕心里,不甘心啊。 依你之见,朕下一步该如何做啊?” 此刻高宇顺的脑袋瓜子,在飞速运转。 他在思考怎么回答,崇祯的问题更出彩。 去敲打福王,这活计,不是太好干。 看看太监的头子曹化淳的下场,就知道了。 现在有了李倪两位军机大臣,横插一杠子,更不好干。 弄不好,就是替罪羊,掉脑袋的干活。 可富贵险中求,已经干够了随堂太监的高宇顺,知道这是个机会。 他必须要坚定崇祯,外派自己去洛阳的信心。 高宇顺想了很多,现实中也就是眼睛眨两下的功夫。 高宇顺趴在地上磕头道。 “圣明不过皇爷。 皇爷所求的不过是君臣和睦,并不是怕了军机处的两位相公。 以奴婢的浅薄见识,实在不能想出两全之法。 不过奴婢倒是想出了,一个不太好的成语来。 用在这里,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崇祯来了兴趣,右手抓住曹静照的大腿。 随着曹静照微不可察的嘤咛一声,崇祯找到了支撑点,直起了身子。 崇祯身体前倾,双眼发亮。 “哦,说来听听。” “嘿嘿,皇爷,就是阳奉阴违四字而已。 奴婢斗胆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就许下面大臣对皇爷阳奉阴违,就不许皇爷阳奉阴违下面大臣。 糊弄人的本事,不学都会啊。 只要不是被人当面拆穿,怎么着都是继续可以糊弄。” 崇祯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 “是啊,妙啊。 天下大事,不就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嘛。 只要不是撕破脸,朕就是转眼赐死了福王。 想必李倪两位爱卿,也不会找朕的麻烦。 木已成舟啊。” 崇祯对高宇顺越发感兴趣。 明朝的太监人数多,那人才自然就多。 这是一个概率问题,不以谁的主观判断为准。 骄傲矜持的文官集团,就是再把架子端的高高的,也必须承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明朝前期,勋戚是他们的对手,后期他们的对手就变成了太监。 而且太监借助皇权,更是让文官们身心都受到了折磨。 现在的崇祯,必须会合理使用宦官太监,这个高级知识分子群体。 “高宇顺。” “奴婢在。” “你还是按照朕刚才的意思去洛阳,秉笔太监和洛阳镇守太监的职务,都是你的。 慢慢消遣整治朕的王叔,挖出三大案的真相,继续给张家人从福王府找后续赔偿,都是你的事情。 朕给你个建议,可以慢慢等福王自己闯祸。 朕这个王叔,朕明白的,他在洛阳的恶行,收不住。 不过具体的手段,你自己斟酌,看着办。 朕不会过问。” “奴婢遵旨。” “去吧,去司礼监找刘若愚,传朕的口谕,用印之后即刻启程。 争取在洛阳福王府里面过新年。” “喏。 奴婢谢主隆恩。 奴婢告退。” 高宇顺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叩首之后,后退到门口,转身就要离开。 崇祯看着高宇顺转过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随后他的心思变得通明,眼睛明亮起来。 崇祯自己个着相了。 狗屁的危机时刻,牺牲亲信一人,换来朕的好名声。 狗屁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第250章 闻着味过来的田尔耕,锦衣卫分内外情报机构 朕来这世间一遭,走的是快意人生,走的是煌煌王道。 走的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只有处于暗处,处于劣势的伪君子。 才用那暗黑龌龊的,牺牲忠诚的人,保全自己名誉的损招阴招。 想到这里,崇祯的神情不再纠结难受,而是变得平淡祥和。 “高宇顺高大伴。” 崇祯叫住了高宇顺。 高宇顺回头,低眉顺目,面无表情,等待着崇祯的训话。 高宇顺知道此行是九死一生,那一生还要主子爷心情好的时候,赏赐的。 可这是他的选择。 “洛阳的事情办完了。 你给朕好好回来。 朕的王叔一家人死绝了,你也不能死。 不要被外边的人干扰。 朕的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你听懂了吗? 不要学你的上司曹化淳,太过解读朕的话,还是按照儒家那一套来解读。” 这回高宇顺是明白了。 关系个人身家性命的问题,皇爷给了准信,他自然是要明白的。 这趟洛阳之行,他就只针对福王一家,别人没事就行。 高宇顺在门口,重重跪下,连连叩首。 “奴婢明白了。 奴婢谢主隆恩。 奴婢祝皇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崇祯哑然失笑。 估计现在的话,才是高宇顺的真心话。 高宇顺也是昏了头,自己明明说了不许祝寿,他还是忘乎所以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 历来给皇帝做隐私龌龊之事的亲信,没有什么好下场。 高宇顺也是知道这些,他只是赌一个万一。 现在崇祯打算改了这一点,高宇顺只要按照崇祯指示,老老实实做事,回来自然就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了。 此时暖阁里,除了崇祯皇帝,就剩下了方正化、王承恩、曹静照三个太监宫女了。 崇祯打算再放松一下,暖阁里太热,要不然全脱了就是。 此时外面,一个小太监低声说道。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大人求见。” 崇祯这时候有点脑仁子疼了。 这还有完没完,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皇帝这活是真不好当。 只要崇祯一直待在军机处,光是接待络绎不绝的亲信大臣。 就是一件要累死人的活计。 现在朝廷内外,都知道崇祯办公的新地点是在养心殿的军机处里面。 崇祯也说了,为了不隔绝内外,四品以上的大员都可以递条子觐见,只要他崇祯还在军机处里面待着。 有差事在身的亲信大臣,都是有门路知道崇祯皇帝,什么时候待在军机处。 更有门路的大臣,连崇祯什么时候高兴待在军机处,他也能知道。 就比如这个在门口等候的田尔耕,老早就知道崇祯今天要面见魏忠贤,了解晋商张家口的首尾。 田尔耕可知道这是大好事,他也算是参与其中了,嗯,前期部分工作的杰出功臣。 田尔耕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简直就是苍蝇大老远,闻到了阿堵之物,急急慌慌就要凑过来。 只是田尔耕不知道的是,曹化淳在洛阳福王的事情上,没有称崇祯的心意。 这会儿的崇祯有点 “问他什么事情?” 崇祯有点不耐烦,一上午了,自己一件正事还没干呢,光干聊了。 “回皇爷的话。” 小太监也听出了崇祯的不耐烦,语速加快了一些。 “田大人说,在京和晋商有牵连的官员,他已经查清监控好了。 如今八大晋商都抄家灭族了,田大人请示这些官员该怎么处理?” “哦,是这事。 让他进来说话吧。 朕看看都是朕的哪些好臣工,当着朕的官,帮着晋商办事情的。” ······ 等到田尔耕进来,崇祯没有问他晋商官员的事情。 “田尔耕,朕让你整顿锦衣卫,分成内外两个情报部门。 你做得怎么样了?” 田尔耕好悬没有接过来,不过他心中对这事情,也已经有了腹稿。 “回陛下的话。 臣早已经安排妥当,北镇抚司已经抽调了精兵强将,组成了外事部门。 这里面就有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兄弟。 臣打算提拔卢剑星为副千户,专门负责对建奴的情报收集。 由于是草创阶段,臣打算将这个外事部门由臣直接统属。 现在已经在关外招募了,一批蒙古鞑子做外围成员······” 崇祯摆摆手,示意田尔耕不用说了。 “嗯,朕知道你对此事上心就好。 那些细节工作,不用告诉朕。 启用卢剑星三兄弟,你做得很好,朕很欣赏他们仨。 行,你再抓点紧,拿出你们锦衣卫监视百官的三成本领,就能很快出成绩。 出了成绩,朕亲自去锦衣卫衙门,给你们表彰授勋,再给你们外事部门赐一个新的名号。 另外朕告诉你,朕也不止指望你们锦衣卫一家。 东厂那边也会成立外事部门。 你们各凭本事,合理竞争。” “喏。” 田尔耕倒不怕和东厂竞争,要是公平竞争,锦衣卫这边优势太明显了。 就拿人员配置来说,东厂人手奇缺,以前还要抽调锦衣卫人员,过去帮忙呢。 ······· “嗯,王守履,太熟悉的名字了。” 崇祯看到奏折的第一眼,就被王守履的名字深深吸引了。 这货虽只是一个工部主事,却是极能上蹿下跳的。 王守履是晋商的幕后靠山之一不说,崇祯重生后,审阅的第一篇奏折,就是这货写的。 写的什么来着? 崇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内容了。 总之让崇祯感觉有点恶心,还有点愤怒。 他轻轻推开了,这会有点犯花痴。 反过来依偎在,他身上的曹静照。 人形靠背就要,有人形靠背的自觉,哪能让宫女枕着皇帝的胳膊,那成何体统。 崇祯在内衬里,翻找出一串钥匙。 看着这些几乎白板,连a级都算不上的钥匙。 崇祯也只能哀叹,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样子货。 凑乎着用吧,总比没有强。 崇祯打开了炕边上,一个黄花梨的壁橱。 壁橱里,没有什么宝贝东西,只有一摞摞的折子 一些崇祯感兴趣的折子,他会不假手于人,自己整理收藏好。 方便以后找写折子人的后账,这不,崇祯开始翻找了。 第251章 和晋商有染的官员通通处死,慢着,怎么有朕的孙白谷 “嗯,找到了,就是这篇,《议裁撤织造局,与民更始》。 工部主事王守履伏请圣裁。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玩意来着,朕看看。” 随着窸窸窣窣翻书本的声音,崇祯的冷笑声响起。 “瞧瞧,找到了。 朕说怎么对王守履这个人 ,这么印象深刻呢。 合着这个王守履,给朕这个新皇帝上的第一本折子,就是在给朕挖坑。 让朕撤销苏州杭州等,各地织造府和织造太监,不与民争利,与民休息。 劝朕不要效仿万历皇爷爷那样贪财,天子富有四海,全天下的财富都是天子的。 还设立什么织造府,派什么矿监税吏? 哼,给朕画了好大一张饼。 朕富有四海,上他门上要钱,他肯给吗? 他倒好,做那晋商的保护伞,大把的捞钱捞好处,想让朕喝西北风,受穷症。 这是婊子立牌坊,面子里子他都要,就逮着朕一个人坑啊。 这样的人,朕还要姑息什么?” 崇祯看向下面安静跪好的田尔耕,冷冷说出了一句话。 “田尔耕。” “臣在。” “把王守履下诏狱,欺君、渎职贪污、卖国,甭管什么罪名。 你们锦衣卫都给他安上,朕相信你们的能力,等定了罪名。 凌迟!” “喏。” 田尔耕神情有点犹豫,被崇祯看到了。 “田爱卿,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臣不敢,只是有些事情臣不敢自专。 这王守履的家人······” 田尔耕话没有说完,崇祯就懂得了他的意思。 “抄家,知情的人同罪。 不知情的全部发配九边,为边军奴隶。 人是最宝贵的财富,不能浪费。” “喏。” “嗯,好。 再看下一个是谁。 江西道御史任赞化。 怎么都是些四品以下的小官啊。” 崇祯皱眉,下面的田尔耕苦笑。 四品以上的大员,牵连太深,再说,锦衣卫也确实没有抓住人家的把柄。 好在崇祯没有深究,继续念道。 “任赞化,山西祁县人,东林党。 秘密入股晋商王家,为王家交通信息,曾弹劾礼部尚书温体仁。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 朕没看懂,这里面还有温体仁的事情吗?” 提到温体仁,崇祯的神情有点恍惚。 前辈子和此人的孽缘,这辈子注定要接着延续。 毕竟他是从庶吉士慢慢熬上现在礼部尚书的,差半步他就是入阁当辅臣了。 当了辅臣,按照现在崇祯的行事作风,迟早是要接见新晋辅臣,给他们打气鼓劲的。 只要没有出意外的话,崇祯见了温体仁,肯定会喜欢上的。 一个有一定能力,还事事都迁就自己的内阁辅臣,哪个皇帝不喜欢。 “陛下。 情况是这样的,任赞化身为东林党,对礼部尚书温体仁和之前的阉党走的很近,一直看不惯。 先皇在世时,温体仁曾上过奏疏,提高京畿地区的商税,抑制粮价。 他也只是泛泛而谈,想引起先皇的注意。 不想捅了马蜂窝,惹得御史们纷纷弹劾。 温体仁见群情汹汹,先皇也没有在乎他的奏疏。 他就怯场了,后托了左都御史崔呈秀的关系。 才勉强平息了弹劾他的风波。 此事再没有下文。” “哦,还有这事。 看来这温体仁是心向朝廷,心向朕的。 提高商税,平抑粮价,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这人挺好,值得表扬。 就是胆子小了,怎么没有坚持住? 哦,那是先皇时期的事情了,不归朕管。 任赞化,能看出来是给谁做事了,他是在给晋商做事啊。 也许晋商给的红利,比朕给他的俸禄要高的多。 可晋商不能让他死,朕可以让他死啊。 这个任赞化一样下诏狱。 就不要安欺君的罪名了。 到时候斩首示众,抄家。 家族中人撵回原籍。 三代之内,不得科举为官即可。” “喏。” 到现在为止,崇祯处理与晋商有关的官员,还是有张有弛,有礼有节的。 崇祯打算后面几个官员,也是统统处死的时候。 不过当看了下面几人的名字,崇祯就绷不住了,导致他威严君王的形象,画风突变。 “曹文诏、曹变蛟、郑崇俭、陈奇瑜、张慎言。 咦,你这怀疑的名单上,竟然还有朕的孙白谷。 田尔耕,你真是有好胆啊。 你知道你写的都是什么吗? 那是朕倚为长城的能臣干将,他们都和晋商勾结吗? 开什么玩笑?” 崇祯又一次被气乐了。 田尔耕,锦衣卫指挥使,五彪之首。 天启朝的老臣,看来和自己的亲信曹化淳都是一丘之貉。 笨也笨的灵巧,笨的出奇。 这些都是忠臣良将,怎么可能和八大晋商有什么瓜葛? 田尔耕难道不知道孙传庭和陈奇瑜,都是崇祯的四大巡抚吗? 听到了崇祯的反话,田尔耕神色不变,敢上这份奏折,他自然是一片公心的。 嗯,最起码他认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出于公心的。 “陛下,臣只是如实供述,山西籍官员的名单。 并没有说这些人有罪。 臣不是裁决者,只是一个提供名单的人。 天下人是否有罪? 在臣看来,陛下可一言而决。 陛下说谁有罪,臣负责搜集罪证,缉捕犯人。 臣和锦衣卫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 刚才陛下所说的那几个人,都是山西籍官员。 这是事实,臣不能隐瞒。” 崇祯神情缓和,语气也和缓了不少。 “哦,那真是朕错怪了你。 那这些人中,可有和晋商勾结的真凭实据?” “回陛下的话,目前来看一个也没有。 他们有的是在辽东镇做参将,有的是刚起复,有的是在穷地方做官。 估计还没有达到,晋商投资的预期。” “那就好,这些人就撇开。 田爱卿啊,你可是吓了朕一大跳。 来,接着看下一个人是谁? 李建泰,山西曲沃人,天启进士,现任国子监少府监,从三品。 嗯,也算是大员了,不过是个清水衙门。 其人家中巨富,坐拥良田十万亩。 什么? 他家还有上千家丁? 他一个文官,要那么多家丁干什么? 边关的一个总兵参将什么的,也没有这么多家丁吧?” 第252章 文武双全李建泰,家丁一千,妻妾五十 “是的,陛下。 然此家丁,非彼家丁。 李家的家丁就是,真正字面上的家丁。 纯粹的看家护院,吓一吓周围的土匪强盗还行,上阵杀敌却是不行。 要是像边关总兵的家丁一样,人人披坚执锐,一人双马,月领俸银十两,双马草料钱更是巨大。 这李家就是再有钱,时间长了,也是养不起上千家丁的。 再说当地曲沃县的县令,要是听说当地一官绅家中,私藏一千甲兵。 怕不是吓得不敢睡觉。 要连夜报到府城,府城处理不了,要报给巡抚和总兵。 巡抚和总兵估计,也处理不了一千甲兵,这可要召集五万以上的兵力围剿。 那陛下应该早就知道了,何须锦衣卫暗中探查?” 崇祯听到这里,点点头,觉得田尔耕说的有道理 一千家丁只是穿的整齐一点,舞着粪叉的农民佃户。 只是据闻李家家丁在曲沃很有名气,平日里也就是在乡间耀武扬威,做那镇守祖宅田地的分内事。 他李家十万亩良田,都是汾水灌溉。 每逢抽苗拔穗,需要浇水的时节,就是节气不好,周围百姓的田地旱死,也不会短了李家田地的水。 靠的不只是李建泰的官威,还有那勇于械斗,长于私战的上千家丁。 另外此人,还有五十房妻妾,可谓夜夜笙歌,让人艳羡。 对的,陛下猜得没错。 那五十房妻妾,除了正妻留在曲沃老家,镇守门庭之外。 其余年轻貌美的平妻小妾,都跟着他进京了。 李建泰风流成性的雅名,已经在四九城里传遍了,平日里,这五十多个娇妻美妾,还拴不住他的心。 李建泰还会经常流连青楼楚馆之间,是京城很有名气的风流才子。” “他不知道本朝官员禁止狎妓吗?” “回陛下的话,这道禁令已经和商人不得穿绫罗绸缎的禁令一样,形同虚设了。” 崇祯点头表示明白,人之常情,要是靠几条禁令就能禁绝,那些不良风气。 这大明朝的江山,就实在太好坐了。 太祖爷还剥皮实草惩治贪官呢,到了现在还不是巧立名目,各种贪污腐化。 以大明那可怜的俸禄,不贪能行吗? “啧啧啧。 这厮真是会享受啊,相比来说,朕这个皇上都没有他过得舒服。 就这样的人当国子监少府监,怕不是要把贡生们,都教到青楼里面去。 就这还为人师表呢。 他家丁没有朕的净军多,这小妾倒是比朕的妃子都多。 这李建泰是活得滋润,确实是个雅人。 咦,奇了怪了。 朕怎么有种。想见识一下他的冲动。 此人可与晋商有什么关联?” “陛下,此人巨富,本身还是个大大的地主,产粮极多。 他又是山西人,自然和晋商是有粮食生意来往的,和晋商脱不了关系。 不过此人胆小,但是不曾听说有,传递消息给晋商的事情,也没有入股晋商的生意。 就是一般的粮食买卖。” 崇祯看着下面侃侃而谈的田尔耕,越发欣赏。 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选了一个草包蛋的骆养性当锦衣卫指挥使。 好在一切都不晚。 “哦,那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这样的情况,就可以放一放。 一般和八大晋商正常生意往来的人,咱都不追究。 至于这李建泰嘛,怎么处理? 他本身是无辜的,可朕瞅着他,那一千家丁和五十房妻妾就不顺眼。 你们都别多想,主要是他老家是曲沃,那里已经是大明腹地了,养那么多家丁干嘛? 朕给他定个居心叵测,意图聚众谋反,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朕了解了实情,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不想做个暴虐之君。 那就吓他一下,锦衣卫抓他入诏狱蹲几天。 等他交了赎罪银,再放出来就是。 想接着在京城为官就为官,不愿在京城为官想回老家了。 就再交一笔赎罪银,放他回老家。 谁让他李建泰名声在外,达官巨富呢。 朕不敲他的竹杠,敲谁的竹杠。 你们锦衣卫办这样的案子,朕不求你们清廉正直,那有点不现实。 朕要知道赎罪银的大概数目,不要把朕当傻子耍。” “陛下言重了,臣绝对不敢。” “行,朕知道你不敢,朕是让你告诫手下人的。 记住,李建泰这样的人,万不要坏了他的性命。” “喏。” “你这名单上,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朕看看,咦,也是最难办的一个人。 田爱卿,你是深知朕心啊。 还重点单列出这个人名,生怕朕不重视啊。” “臣万万不敢,只是抱着为陛下,拾遗补缺的心态。 臣不想影响圣上的判断,又怕圣上金口玉言一开,局势就再难更改。 当初写奏折的时候,就犹豫再三。 最后还是把此人单列出来。 陛下聪慧异常,自然明察秋毫。 此人关系重大,朝中遍及他的门生故吏,又是前朝首辅。 绝不能像前面几人那样,轻易投入诏狱随意问罪。 当年就是权势滔天的魏厂公,下狱害死了杨涟,黄尊素等人。 却是不敢动此人分毫,只敢将此人逼走。 可见此人影响力太大。 此人做事也圆滑得多,眼见魏忠贤势力太大,也是选择了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臣一切都是具述事实。 万万不敢,误导陛下的。” 田尔耕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忘了给魏忠贤上眼药。 那时候害死,东林党前后七君子的时候。 田尔耕这个老滑头,就知道办这种撕破脸的事情,是有后遗症的。 老早就躲得远远的。 就许显纯那个二杆子,已经是皇亲国戚了,还显不着他似的。 一直冲锋陷阵在前。 在诏狱里,许显纯怎么弄杨涟都不死。 最后给杨涟的太阳穴上,砸大号铁钉致杨涟死亡的。 就是这个又憨又凶的祸害。 此时崇祯估计,黄尊素那更凶更厉害的儿子黄宗羲。 已经在赶往京城,为父报仇的路上了。 东林党已被平反,阉党改头换面成了帝党。 整个朝堂鱼龙混杂,却都知道皇帝的心思,不敢明面上斗得厉害。 第253章 一直在路上的韩旷 可是利益不相干,甚至冲突的两方,迟早会要爆发起冲突来。 京城官场暗流汹涌,遍布干草。 只待一根导火索被点燃,就是燎原大火。 只是这根导火索,会是黄宗羲吗? 黄宗羲够格吗? 这事情还要等,黄宗羲来了再说。 崇祯皇帝也不会坐视不管,他反正提醒许显纯了。 这个憨货要是不幸死了,崇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还是说回田尔耕,目前的想法上来。 锦衣卫想要在新皇帝面前,站在和东厂一样的起跑线上。 就必须要时时刻刻,想着给魏忠贤上眼药。 魏忠贤最近风头正劲,重新就任司礼监秉笔太监。 虽然只是末席,对于田尔耕来说,也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这证明,崇祯的心中,魏忠贤的价值比他田尔耕大的多。 崇祯不理磕头的田尔耕,喃喃说了一句。 “韩旷,韩旷。 此人就是韩旷。 三朝元老,一朝首辅。 一直从蒲州来京的路上,就是没法上任的未来次辅。 没想到也是一个山西人啊。 可他是东林党啊,也没见做出什么功绩来,无奈就是口碑好啊。 之前为了补空,魏忠贤党羽诬陷他的两千两赃银,他变卖了自家的田地房产。 没有片瓦遮身的韩旷,被迫住进先人墓地。 在当地可是传为美谈。 一个士大夫,过得形同乞丐。 别人相信,朕是有点不信的。 有时候演得太过了,并不太好,显得很假。 这样的人,要是被扒出来,与那八大晋商有勾结,收受他们的贿赂。 那全天下读书人的脸,可就丢尽了。 这事情想想都挺刺激的。 没有这事,朕就硬造一个。 要不然让厂卫的想想办法,给韩旷来个二轮栽赃······” 田尔耕听了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崇祯。 旋即又低下头来。 田尔耕嘴唇颤抖,心中暗自腹诽。 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圣君,竟然找不到证据,就想栽赃大臣。 就为了刺激好玩。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栽赃致仕老臣,陛下是在想什么呢? 天启四年,韩旷就被迫离京回家养老。 当地锦衣卫百户,最近没有传来,韩旷有什么勾结晋商的消息。 想想也是知道,这是当地锦衣卫百户的搪塞之词。 谁会在意一个丢了官位的老头,现在是什么想法,有什么作为? 不过京城坊间倒是流传,这么一句传言。 韩旷早被崇祯内定为,下一届内阁的首辅。 就等着韩旷到京,崇祯就会把现任首辅黄立极,给逼得致仕乞骸骨。 自韩旷,先皇在世,被排挤致仕回蒲州城老家之后的三年里,韩旷是消停没动静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天启二十多岁就驾崩了,东林党开始发力,塑造新朝新格局。 到崇祯即位之初,让韩旷韩相公出来,主持内阁大局的呼声。 突然如空穴来风,大了起来。 大明朝目前谁掌握了,士林乃至整个朝堂的舆论? 不用猜也知道是那群最有活力,跳得最欢的东林党。 东林党中的钱龙锡、李标、黄道周、钱谦益等人,都已经在朝中为官。 还有刚刚离开的李邦华和倪元璐,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东林党。 崇祯敢用他俩,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党派一说,从不明说,宣之于口。 说明白点,东林党忌讳别人说他是东林党,搞党争。 正好崇祯也是这样的用人法。 听其言观其行,不能信外面的传闻。 如今东林党就缺,一个大佬统筹全局。 自所谓的东林党党魁钱谦益,被崇祯因瞿式耜之事,展现出政治上的幼稚,继而被崇祯大为嫌弃之后。 韩旷就成为了,这个大佬的唯一人选。 于是谣言四起,韩旷自八月起,就有了一直在来京的路上,马上就要任职内阁首辅的传言。 可惜这都到了腊月底,也没个影子。 整整四个月了,韩旷徒步从山西爬,也能爬到京城来了。 可韩旷还是没有来。 只是传谣言的人,依然是乐此不疲地传着,韩旷简在帝心,马上官复原职。 就是那谣言要与时俱进,不停改时间罢了。 崇祯吐了一口气,他心里有点挣扎。 东林党人,自己用的多了。 崇祯想到了前几日,王承恩告诉自己的,魏忠贤的担忧。 东林党在外有孙承宗、袁崇焕,袁可立也要算半个东林党人。 在内有钱龙锡、钱谦益、李标等人。 早已经成了内外交织,根深蒂固之势。 帝党虽党羽众多,然而正道独当一面的不多,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想到这里,崇祯心里有点拔凉。 这不知不觉中,朕就已经坐到火山口上了吗? 搞什么,都不要搞党争,不要搞党争扩大化。 动不动就这党那党的,不问对错,见面就掐架。 这明末的政治生态,实在是不健康。 下一回,再开大朝会。 谁要是敢在御前,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不分黑白,只为了吵架而吵架。 朕就弄个擂台,让他俩抱一起,脸对脸地吵。 朕亲自当裁判。 吵不出个结果,谁也不准下擂台。 崇祯心里恶狠狠地想。 想法很美好,只是现在还是,处理韩旷的事情吧。 既然差一点众正盈朝了,就不差韩旷这一人了。 崇祯打算再现哥哥天启帝前期,东林党众正盈朝的大场面。 唯一的区别就是,崇祯要把盘子做大。 东林党,帝党,齐党,晋党,浙党,楚党什么的,都放在明面上,来个一锅烩。 到时候谁弹劾谁都没用,一个人也下不来,一切都用政绩说话。 “田爱卿,这韩旷韩老大人,也没有什么把柄吧?” “回陛下的话,没有。 只是坊间一直流传,韩旷韩大人不日,就要入内阁当首辅。 现在流言又改了,说是韩大人要当次辅。 这谣言,不知陛下要不要臣,派人去查查?” “不用。 这事情朕也是知道的。 既然人家想传,就让人家传嘛。 反正决定权在朕这里。 谣言止于智者。咱自己看的明白就行。 堵民之口,甚于防川。 尤其是这种假借民意的谣言,处理起来一定要慎重。 第254章 人生就是一台戏,韩旷登场了 “除了有对等的手段,不然轻易不要用太暴力的手段。 周厉王,朕是不想当的。 你们看见了吗? 这就是控制舆情的好处。 我们朱家的皇帝,吃这方面的亏吃大了。 朕就是不想被影响,不想顺着他们的路走。 可他们那些人在外面三天两头,不停地说一件事情是正确的。 还蛊惑老百姓们一起附和,形成一种大势。 朕也就不由自主,受到了他们的影响,觉得这件事情就是正确的。 文官嘛,最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朕的不是。 别以为朕不知道,贪财好色、不愿学习,只愿享乐,还喜欢喝酒。 这些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嘛,让朕清心寡欲做个圣人,他们一个个在下面寻欢作乐。 哼,想得挺美。 不过他们也就劝谏这点本事了,朕不要脸不听就是了。 反正谁也奈何不了谁。 当然朕也不会学万历皇爷爷和天启兄长那样,直接躲着他们。 朕是愿意和他们成为生死冤家,一直斗下去的。 嘿嘿嘿,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啊。 也罢,这回朕以退为进,让他们得逞一回。 朕这泰昌一脉,算是受过东林党的恩惠。 当年要是没有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国本之争。 这天下说不定就是朕叔叔福王的了。 朕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会念他们的好。 王大伴。” “奴婢在。” “告诉崔呈秀。 让他手下的御史上疏,举荐韩旷官复原职,朕这边会准奏的。 另外,你去和首辅黄阁老通个气,告诉他韩旷的事情。 让他有个准备。 也表明一下朕的态度,黄阁老在一日,这韩旷就只能是次辅。 朕五年一届内阁制的构想,是不动摇的。” “喏。” 王承恩躬身领命而去。 此时,一缕阳光透过那酱油色的琉璃窗。 也不知道过滤掉了哪些光谱,形成一缕幽暗的光线。 这缕阳光顽强地停留,在崇祯手里的奏折上,失去了原来纯真的模样。 崇祯停下了看奏折的动作,一脸惊喜地转头,看着窗外。 此刻,雪停了。 太阳公公露出了,他久违的笑脸。 “方大伴,曹女史。 走,陪朕赏赏雪景。 顺便堆个雪人。 再组织个打雪仗比赛。” 堆雪人,打雪仗,那是什么玩意? 方正化有点懵,他懵他的,不耽误崇祯接着说。 “放心,朕不参与,朕就站在边上看,给你们当裁判。 当个裁判,也是挺好玩的。” 崇祯露出了久违的笑脸,那洁白的牙齿晃得人眼晕。 曹静照多看了一眼,精神有点恍惚。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能恍然意识到,刚才那个杀伐果断,君王威仪十足,一句话就可断人,生死前途的崇祯帝。 其实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爱玩爱笑爱胡闹的少年郎。 很快后宫天街和乾清宫前面的空地上,聚集了五百个小火者,也就是小太监。 按照崇祯的吩咐,大家都穿得厚厚的,套了两层棉袄。 小火者们在堆出来五六个雪人后,就分成两个二百五的阵列,开始了疯狂打雪仗。 雪花和棉絮齐飞,胡闹和庄重都碎了一地。 崇祯脖子上挂着个小铜哨子,真真是当起了裁判。 不过他这裁判,也是个样子货。 被司礼监的太监们团团围住不说,还只能离得老远,为打雪仗的小火者们助威鼓气。 昔日寂静森严的紫禁城,如今闹腾得和民间老百姓,提前过年一样。 …… 太和殿前面,东南角内阁的值班房内,静悄悄有三个文臣低头默默办公。 今天巧了不是。 正好是东林党的李标和钱龙锡当值。 两人隔着一座太和殿,外加后面的两座小殿,中和殿、保和殿,还有太和殿广场。 都这么远了,都能听见乾清宫那边的欢声笑语。 那欢声笑语声音忒大了些,惹得两位阁臣惊疑不定,停止了案牍工作。 李标和钱龙锡面面相觑,不是不办万寿节了吗? 再说办万寿节,也不是这样笑闹不休的场面。 这可是以前的紫禁城,从来没有过的景象。 内阁中排位靠前的李标,踱着四方步捋着身前的长须,离开了书桌前。 换个地方,李标重新坐下,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品茶。 房间里放着熏香,还有暖洋洋的味道,让人舒服得只想睡觉。 以前的值房矮小,又是靠着宫墙根建的。 往日里别说后房,就是前面的值房,也是阴暗潮湿,冬天更是遭罪,让人想到了科举考场上的号房。 自从崇祯皇帝,上次驾临内阁,慰问内阁成员。 主要是慰问首辅黄立极,确定五年一届内阁任期之后。 对于文渊阁里,内阁值房的工作环境,崇祯是很不满意的。 不久内廷和工部就来了人,带队的是大工匠冯巧和梁九。 这些工匠叮叮当当,就开始忙活起来。 内阁暂时挪到文华殿里面办公。 这内阁值房休整了大半个月。 不说是大动土木,也是升级了值房里的保暖措施。 有了地龙,地炕后,值房的工作环境舒适太多了。 李标心中有点感慨。 这皇帝年纪虽小,却是心细如发。 关键是愿意从小处着眼,体贴关心大臣。 颇有北宋仁宗的风姿啊。 李标放下茶杯后,外面还能隐约听见,天街那边传来的笑声。 笑声太魔性了,大都都是小太监们的公鸭嗓子。 这下子真不能装聋作哑了,估计不过问,那边能闹一天。 李标叹了一口气,他是不想管内廷的事情。 一方面是自己持身中正,不愿干工作以外的事情。 另一方面是自己,想管也管不了啊,阁臣之中,他的排位并不靠前。 黄立极以下,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来宗道等等,都在自己和钱龙锡之上。 在自己两人之下的,就剩下一个刘鸿训。 偏生刘鸿训这人,还特别能蹦跶,在阁臣中生怕显不着自己个。 三天两头就要怂恿黄立极,找崇祯皇帝提提建议。 李标这个不想出头,偏偏和东林党关系很近的阁臣,实在是不好做啊。 第255章 今天的内阁真热闹 就在钱龙锡急不可耐,递过来第三次眼神后。 李标心中暗哼,有点不自在。 他是和东林党走的近,却不是东林党的狗。 只不过现在利益关系,李标还是要站在东林党这边,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始出招了。 李标的目标,不是天街那边的笑声,他的目标是旁边站着,帮着整理折子的中书舍人张同敞。 至于为什么是张同敞,张同敞又和天街那边的打闹笑声有什么关系? 在李标看来,年龄小资历浅的张同敞,其实比他李标和钱龙锡更蒙圣眷。 李标是知道前些日子,张同敞奉旨去洛阳福王府讨要家产事情的。 当时京城朝野内外,听了皇帝陛下下了这道中旨,都是惊掉了下巴。 国朝二百六十多年了,这是头一回朱家的皇帝不向着自家人,向着臣子的。 同时看热闹的人们不嫌事大,也是非常期待张同敞能不能,从貔貅一般的福王那里掏到张家家产。 张同敞从福王府拉出来三万两白银,付出了两记耳光和跪地道歉的代价。 此事颇为丢人,张同敞回京以后不愿提及,外人知道的不多。 李标也是不知道实情的。 只见李标笑眯眯地说道。 “张大人,此番蒙圣恩要回家产。 洛阳之行,想必很顺利吧? 如今陛下很是敬仰张家太公张太岳,听说要以皇家的名义,为张太岳立碑做传。 你们张家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沉冤得雪。 圣上此举大善,这是顶了很大压力才做到的。 想必令太公和令尊大人,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了。 你们张家蒙冤三十多年,实在是太令人惋惜。 好在吾皇圣明,张大人年纪尚轻,往后大有可为啊。 张家飞黄腾达,只在今朝。” 此时内阁中书舍人张同敞,闻言只是苦笑,他放下手中整理的奏折,摇摇头说道。 “李大人,世事无绝对。 我张家实在愧领圣上恩惠,卑职更是才疏学浅,辜负圣恩。 如今江陵张家到我这辈,已经江河日下,尽是庸才。 不仅不能为圣上所用,反而连累圣上受辱。 可叹我张同敞,没有祖父惊世英才的万一。 哎哎哎,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说的就是卑职这样的人。 谈到经世致用,卑职是一点能耐也没有。 对于圣上,卑职只能做好这案牍工作,才算是草草报了一点君恩。” 李标听着张同敞话语中,尽是受过挫折后的颓废和萧瑟,可见洛阳之行的不顺利,不是停水要回了张家家产了嘛。 李标正待细问的时候。 内阁值房中,闯来了一个司礼监随堂太监高宇顺。 看见张同敞大喜,高宇顺对着李标和钱龙锡告罪两声。 就拉着张同敞上了,后面的小黑屋。 张同敞本不愿和一个太监拉拉扯扯,正想努力挣脱的时候。 被高宇顺一句话,给乖乖牵走了。 “张大人不想要回,自己祖父的藏品字画了吗? 那可是你们张家百年的积蓄。” 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小黑屋嘀咕了什么。 总之出来后的张同敞,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满面红光,精神振奋。 高宇顺还是一副急冲冲的模样,又留下一句话,就急冲冲走了。 “张大人,待杂家那边料理妥当,有了结果之后,再给张大人捎个准信。 这回皇爷许诺的,一定让张大人扬眉吐气。” “高公公客气了。我张同敞遥祝高公公马到功成。” 李标和钱龙锡听的一头雾水,这都是哪跟哪啊,把他俩当成木头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恰在此时,内阁值房中又闯进了一位熟客。 正是领了崇祯口谕,过来通会内阁阁臣的倪元璐。 倪元璐走得早却是赶了个晚集,落在了高宇顺后面。 这军机处大臣倪元璐,虽说经常见,却不讨几位阁臣的喜欢。 说实话,自从军机处成立的那一天。 打听到军机处的职能后,内阁的所有阁臣,都是心里咯噔一下。 觉得这大明的天,又要变了。 内阁和皇帝的距离又远了,这中间不只有一个司礼监,还多了一个军机处。 这老天爷的,找谁说理去。 看看这军机处的位置,就在天街之上,养心殿的里面。 按理说这都是后宫的范围了,最少也是紧挨着后宫的边了。 崇祯皇帝偏偏就在,这里设立一个办公地点。 有大臣询问,崇祯还振振有词地说,离家近,更好处理政务,也好亲近大臣。 嗯,不对,离寝宫近。 不用每次御前听政,还要大老远跑到太和殿门廊上去。 从位置上看,军机处就天然比内阁,更亲近皇上。 军机处里面的人也都是文臣,嗯,起码目前来看,都是文臣。 这对于内阁来说,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以前大内有什么事情,皇爷有什么不痛快的。 都是让司礼监按照事情的轻重级别,派个上到掌印太监下到随堂太监,把口谕传给内阁,由内阁票拟方案,转呈司礼监批红。 现在呢,情况发生了改变。 所有政务分成两部分,紧急军国大事不用经过繁琐的内阁和六部商议。 不分时段直接递送大内,由新成立的军机处军机大臣,和皇上商量好了。 有了决策的雏形。 再转达给内阁和六部。 相当于内阁也和六部一样,成了执行机构。 其他日常琐碎的政务也要细分,皇帝不会事事都动用批红权。 吏部、户部、兵部、工部的重要事项才由内阁商议票拟后,由司礼监转呈崇祯皇帝批红。 而且司礼监的批红权,也在慢慢往军机处转移。 司礼监以后会,更关注皇家自身的事务。 其他礼部和刑部的事情,全权委托给内阁和六部自行处置。 对所有的文臣来说,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 皇上在放权给臣子,也在限制司礼监干涉日常的政务。 可对于内阁的阁臣来说,就有一种大权旁落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他们又不知道对不对。 因为崇祯皇上多次提出,要给内阁加加担子。 六部特别是刑部礼部,汇报上来的事情,不用什么事情都报给皇上。 第256章 想冒头的钱龙锡和温吞吞的李标 他们阁臣可以商量着办理。 以后也不需要再去想着通过司礼监,去请示崇祯皇帝的圣裁。 这种放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真正,把一部分政务的决策权下放到内阁,下放到文官手里。 这意味着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杀胡惟庸,剥夺的宰相权利,又重新回来了。 张居正为首辅时,确实权柄重于前朝大多数宰相,可法理不容,必然没有好下场。 这种放权就是怠政的万历时期,也是不可想象的。 何况万历怠政不是放权,他只是自己不想干,消极怠工。 下面的大臣就是急得冒烟,没有权限资格,他们也不能干。 所以内阁的阁臣,对于这些天经常,往文渊阁这边跑,传达圣谕的倪元璐。 说实在的,阁臣们的感情上是挺复杂的。 说不上的百般滋味上心头,见着倪元璐,真是欲说还羞。 真真是昨日黄花,看到明朝桃花朵朵开的感觉。 一朝新人换旧人啊。 李标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他的眼睛里也是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不过面子上,却是做得满面春风。 “倪大人来了。 你倪大人可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大忙人。 这内阁和军机处的门槛,都要被倪大人踏破了。 来来来,本官给你倒杯头茬雨前龙井茶。 这是前些日子,陛下赐给内阁享用的。 瞧瞧这茶汤的色泽,翠绿飘飘,矫若游龙,真真的上品。 快来尝尝。”李标要是知道茶多酚和叶绿素,他会从别的地方,炫耀崇祯赐的茶叶。 “不了不了,李阁老。 还是先说正事吧。 钱阁老,张大人也在啊。” 倪元璐这些天往内阁里跑断了腿,已经和内阁的阁老们都熟悉了。 倪元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一个翰林院编修,说是当上了军机处大臣,干得却是以前司礼监传达圣谕的活计。 “李大人,卑职还是和以前一样,来传圣上的口谕。 哎哎哎,不用行此大礼。 圣上不是早说了吗? 这些虚礼,能免则免,心里有礼就行。 三位大人对着北面乾清宫,鞠个躬就是。 好了,传圣上口谕。 总共就三条。 第一,陕西近些天越发严重的灾情怎么处置,朕不过问细节。 统统交给内阁和六部协商处理。 朕的要求只有一条,陕西的灾民不能大规模出现在外省。 灾情只能省内解决,朕也会下旨给朕的四位特权巡抚。 第二,内阁责成兵部,尽快给白杆兵的秦翼明、马祥麟夫妇,关宁军的曹文诏、曹变蛟叔侄,就独石口堡一战中的优异表现,斩杀四千多蒙古鞑子,抓紧报功升职。 第三,就是知会各位阁老,新年快要到了。 朕提前恭祝各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李标懵了,前两条听的好好的,都是正经的公务。 赈灾方面,皇帝不掺和,全权交给内阁处置。 怎么到了第三条,就是恭喜拜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快到崇祯元年了。 李标又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崇祯这位新皇帝在位不足四个月的时间。 似乎干了许多帝王在位四年,都要干的多的事情。 帝王先给臣子们,提前拜年。 崇祯这操作也是没谁了,真是空前绝后。 历来都是臣子跪贺,君王新年吉祥如意的。 哪有这君王提前,给臣子恭贺新年的,还什么新年快乐。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直白,又这么喜庆呢。 李标在心里暗暗琢磨。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了,也是陛下的生辰,要不然下值的时候,去找黄阁老说说。 内阁的所有人,去进宫给崇祯拜个早年,也算是祝寿了。 不然衙门里年假开始,怕是过完年才有这个机会。 要是等到年后拜年,崇祯皇帝得不高兴了。 “好了,两位阁老,张大人。 卑职告退,三位大人留步,不用送。 卑职还要去通政司那里,给袁巡抚写信,转达圣上的意思呢。” 李标听了又想问一句,给袁巡抚写什么? 只是李标还是忍住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崇祯不想内阁多掺和军队的事情。 李标看着脚不沾地的倪元璐,出了内阁大门。 一溜小跑渐行渐远,很快就看不见身影。 李标李阁老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趟。 怎么跟皇上身边时间久了的人,都是这么快节奏吗? 一个个就不能慢条斯理,稳稳当当,拐弯抹角地说话嘛。 李标本来还想慢慢铺垫,问一问现在乾清宫那边的笑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还没有铺垫呢,茶也没喝一口,这倪元璐就一路小跑溜走了。 好像后面有什么魔鬼在赶着他。 好歹是个正五品翰林院编修,怎么居移气养移体的。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小火者的喊声。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公公到。” 声音刚落,王承恩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闯进了内阁值房。 他也没有功夫寒暄,张口就问。 “各位大人,黄阁老可在?” “王公公,您可是稀客,有些日子没来内阁这边走动了。 真是不巧,黄阁老不在,兴许在府上休沐呢。 今日是我和钱阁老值班。不知道王公公找黄阁老何事? 需不需要······” 李标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王承恩略带失望的话语打断。 王承恩一听,正主不在这里。 也就没有功夫和这两位阁臣白话了,皇爷安排的事情要紧。 “啊,不在啊。 那杂家只能出宫,去黄阁老府上拜访了。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杂家这就告辞。” 王承恩打着哈哈,就打算一甩拂尘,离开内阁。 钱龙锡看着一旁的李标,还在不紧不慢打着太极,一点效果都没有。 一个高宇顺,两个倪元璐,第三个王承恩,还是这样打太极,怕是下值回家了,都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钱龙锡忍不住了,上前拱手道。 “王公公,请留步。 本官想问个问题。 听着乾清宫那边热闹非凡,宫中陛下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不如说出来,让我等也跟着同喜同喜。” 王承恩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钱龙锡。 第257章 首辅黄立极的高效率 “呵呵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钱大人。 这皇宫里的人,皇爷都是信任的。 自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 钱大人既然问了,杂家就照实说。 是皇爷看着雪停了,想松快松快,换换心情。 招呼着俺们这些太监宫女,在天街上打雪仗堆雪人呢。 本来皇爷是想在太和殿广场上玩的。 皇爷说这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底下更是横七竖八铺了十五层地砖,稳当得很。 玩起来肯定痛快。 是奴婢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皇爷。 太和殿非登基大典,皇爷新婚大典才能动用。 去打雪仗和堆雪人,实在是太不庄重。” “打雪仗、堆雪人。” 钱龙锡张口结舌,他没有想到会从王承恩嘴里问出这样一个答案。 此刻钱龙锡的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个神奇的画面。 一个穿着墨绿色龙袍的少年,在乾清宫前面的天街上奔跑。 少年举着楞大的雪团子,在追逐着太监和宫女。 “你来追我啊,哈哈哈哈。” “朕可追上你了,啊哈哈哈。” 钱龙锡下面简直是不敢想,不禁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同时他的心里,蹦出来几个字。 “武宗第二。 观之不似仁君。” 钱龙锡卡壳了,李标还要跟上。 “天降祥瑞,陛下一片赤子之心。 必是感念上苍,感念京畿百姓之心。 打雪仗,堆雪人,就是陛下与民同乐。 老夫不想陛下国事繁忙之余,还有这样的雅兴。 说来也是。 陛下少年登基,自当有些朝气才是。 要是太暮气沉沉,反而不美,也不是社稷之福。” 李标知道宫中的笑声,是怎么回事之后,就没有再追问。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崇祯打雪仗比之武宗的豹房,比之世宗的道观宫殿,比之他哥哥天启的木匠活。 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崇祯这点偶然兴起的玩闹,根本不算回事,最起码没有劳民伤财不是。 而且更加凸显少年天子的真性情,更容易让大臣们摸透天子的脾性。 经过前几任明朝皇帝,共同努力做荒唐事,文官集团已经是久经考验。 对于皇帝的自身道德修养的水平,要求的标准,也是一再下降。 李标话锋一转,问起了王承恩找黄立极的事情来。 “王公公,您看这大雪天的。 哪里还要劳动王公公的大驾,去黄阁老的府上。 不如陛下有什么事情,就由我代劳。 待我下值以后,转告给黄阁老,您看如何?” 王承恩听着李标这么客气,也是笑眯眯的。 “不了不了。 李阁老是国之重臣,天天公务还忙不过来呢。 哪能做这些跑腿的小事。 杂家只是一个伺候皇爷的下贱之人,哪里当得李阁老给杂家忙活。” “王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 王公公是天子近侍,正经的内相。 谁敢说王公公,是什么下贱之人。 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了,李阁老。 您就别吹捧杂家了。 杂家就是一个伺候皇爷,规规矩矩的老实人。 杂家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王公公,不知道方不方便说一下。 皇爷找黄阁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钱龙锡眼看李标旁敲侧击,没有成效,他又忍不住插嘴道。 王承恩眯着眼笑了,这是这个姓钱的阁臣,第二次插话直接问他王承恩了。 不过王承恩面子上,还是没有生气。笑着说道。 “钱阁老,那肯定是不行的了。 杂家为什么要亲自去黄府,您还听不明白吗? 皇爷指明让传给黄阁老的话,那就是悄悄话,贴己的话。 旁人是不能听的。” 钱龙锡没想到王承恩,这么直接拒绝他,一时间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来说不出话。 “不过,对你们来说,肯定是好事。” 王承恩说完这话,不再理会三人,扬长而去。 留下李标和钱龙锡在原地猜谜。 “李阁老,对咱们是好事?那会是什么好事?” 李标还是那种温吞吞的性子,重新坐下来喝茶,过一会儿,吹开茶杯上的茶叶,这才慢腾腾回答道。 “王公公是司礼监中顶好的实诚人,他说是好事肯定就是好事。 钱阁老,咱俩就等好吧。 哦,对了。 还是抓紧处理倪大人交代下来的差事。 陕西赈灾和提拔青年将领的事宜。 虽然咱俩做不了主,可也可以做一些事前的准备。” 钱龙锡点点头。 ······ 离棋盘街不远处,就是黄府。 四个轿夫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南池子大街黄府驻地。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来到黄府,可是天大的事情,出了皇宫的有品级的太监,那可都是代表着皇帝。 黄立极在后院得了消息,赶紧开中门迎接。 两人在会客厅相谈甚欢,一番寒暄后,王承恩切入正题。 不久,王承恩告辞离开。 谁也不知道王承恩传了什么话,黄家的奴仆只知道老爷的脸上有点凝重。 不久,重新穿上朝服的黄立极,走出了黄府,坐上了轿子,赶往了紫禁城。 他黄立极,这是心血来潮要去内阁加个班。 内阁首辅到来,阁臣们也是一个不落地都来了。 大家一起加班努力干,为了部分政务决策权的回归。 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内阁爆发了超高的效率。 唰唰唰完成了,崇祯交代的三件事情。 先是内阁和户部毕自严商讨好了,以工代赈、开仓放粮、拨放赈灾银等诸多针对陕西灾情的措施。 也明文传谕四省督抚,这里面就有一个小透明。 三边总督武之望,他一直待在固原,老老实实为自己周围,四个能力逆天的巡抚摇旗呐喊。 七十多岁的高龄,关中大儒,一代妇科圣手的官迷武之望。 在这个时空,在崇祯的帮助下,可算是保住了晚节,不用服毒自杀了。 内阁的公文邸报中,一再强调,遵从圣意。 陕西周边的巡抚,面对陕西汹汹而起的灾情,上百万的灾民流民。 一定要以陕西巡抚孙传庭为中心,全力配合孙传庭弹压,一切可能发生的民变等恶劣事件。 第258章 耿如杞、王之臣,喝茶喝饱的徐光启 这周边的巡抚就包括了。 甘肃巡抚陈奇瑜、郧阳巡抚卢象升、延绥巡抚洪承畴。 还有一个和陕西,隔河相望的山西巡抚耿如杞。 此公崇祯,也是信得过的,能力虽比不上他的四个特权巡抚,也算是能带兵的。 旧时空的历史上,耿如杞也是被崇祯冤杀的忠臣之一。 天启年间,各地督抚按察使,纷纷建魏忠贤生祠,叩拜如天。 唯耿如杞做那强项令,不建也不拜,弄得阉党上下很没有面子。 耿如杞也是被贬回家,最近才被崇祯启用。 有了这些这个时代的王牌,这些经世致用、能文能武的全才。 他们无所顾忌,尽情施展才干,努力镇住陕西和陕西周边的局势。 再加上崇祯这边,能在后勤上支应上,军饷供应个七八。 那陕西就算是再大的天灾人祸,也不会酿成全局的动乱。 至于高李张之流,实在不足挂齿。 至于崇祯为什么不提前派锦衣卫,去陕西按图索骥捕杀,这些还没成气候的流寇巨盗。 崇祯觉得那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高迎祥死了,还会有崔迎祥。 李自成死了,还会有王自成。 张献忠死了,还会有刘献忠。 不从根本上解决陕西灾荒的问题,暗杀几个人,是别想高枕无忧的。 而目前阶段的崇祯选择了休克疗法。 在陕西周边严阵以待,陕西则全权交给孙传庭,随便孙传庭怎么施为。 不小心干死了西安的秦王,崇祯会庇护孙传庭的。 这是无奈的选择,站在全知者的角度,理智告诉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只能选择 陕西的脓包只有流尽,方好挖疮上药。 崇祯这辈子有信心。 不会看见几十万,上百万的流寇,出渑池,直下山西河南。 把大半个大明的膏腴之地,搅得赤地千里,血流成河。 扯得有点远了,再回到内阁这边。 内阁首辅黄立极,又找到兵部尚书王之臣。 议定了,提拔崇祯期许的几位年轻将领的品级。 这是小事,王之臣这个老好先生赶紧点头答应。 王之臣保证回去,立即把会议精神和指示下发给武选司,让他们抓紧落实。 其实军机处的成立,和内阁一比,对于兵部的影响是最大,表现最明显的。 最近心性淡泊的王之臣,也明显感觉到了潇潇秋雨,冷入心骨。 现在有很多紧急军情,都是不经兵部直接递送宫里的军机处了。 长此以往,这兵部就只能成为,管后勤和练兵的闲散衙门了。 不过王之臣不像他下面的侍郎、郎中、员外郎那么心急如焚。 这些司官们,都是忧心自己的权柄被削弱,以后没有那么多好处可以捞了。 而王之臣呢,当官当到他这个程度,求的更多是身后名。 他才干不及袁崇焕,却是懂得知人善任。 任辽东经略的时候,把兵事全委托给右都督满桂处理。 袁崇焕走的这半年,宁锦防线依然固若金汤。 有部分原因也在于王之臣敢放权,不胡乱干涉武将指挥。 王之臣就是这样的人,和光同尘,一直是个好好先生的模样。 有一次兵部左侍郎赵绂,对他提出了这方面的隐忧。 担心军机处迟早会,把整个兵部架空。 而王之臣的表现呢,只是微微一笑,打哈哈应付。 赵绂一看部堂大人都是这副模样,也就不再多言。 王之臣呢,在应付完赵绂后。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明悟。 是不是陛下就是看中了,自己这种是是是好好好的脾气。 才让自己在,辽东经略的位置上下来之后。 在这个时间段,就任了兵部尚书。 虽然当时王之臣是廷推上来的,可是廷推上来的有三个人选。 有他王之臣,有王在晋,还有一个梁廷栋。 想到这里,王之臣不敢再想,人最怕脑补过头。 王之臣压下心中念头,老老实实回兵部办差。 而黄立极最后干的一件事就是。 全体内阁成员总计十人,在首辅黄立极的率领下,来到乾清宫门前,请求觐见崇祯,恭贺吾皇新年安康。 崇祯不让祝寿,这不是也算祝寿了不是。 而且上午崇祯已经委托倪元璐,给阁臣们拜过早年。 阁臣们现在也是礼尚往来嘛。 崇祯假意愠怒,嗔怪阁臣们不听话。 他的行动却是另一个答案。 崇祯下了御阶,亲手扶起首辅黄立极,赐座赐茶,极尽君臣相得之态。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黄立极提议内阁公务日渐繁忙,陛下将许多政务都下放到内阁。 他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唯恐耽误了国家大事。 现急需一名次辅,帮衬自己。 正好御史彭祖寿上奏,举荐韩旷入阁。 这韩旷是昔日内阁首辅,为官通达精炼,善于协理内外。 先后辅助过,方从哲和叶向高两位首辅,维持住了朝堂稳定。 实在是次辅的不二人选。 崇祯听了,龙颜大悦,直言黄爱卿有宰相肚里能撑船,有容人之量。 于是,流传多日的韩旷入阁消息,尘埃落定。 看似是东林党的一场大胜,然而谁又知道呢? ······· 翌日,崇祯起了个大早,比往日起的都早。 平时都是巳时才起的,今天崇祯卯时就起来了。 因为今天有很正经的事情要干。 他在乾清宫中,给自己今天定了两个小目标。 第一个是去司礼监,去内书堂上一节课,顺便做点调研。 第二个就是去兵仗局。 前阵子让那些科学家,以徐光启为首的,有官没官的,通通进京。 现在王承恩昨天告诉崇祯,人都已经到齐了。 有的都来了很长时间了,比如徐光启,宋应星。 宋应星还带着宫中的腰牌,和崇祯给的银两,在京师里闲逛呢。 偶尔,去已经是工部郎中的哥哥宋应升家中,小住几日,蹭几顿饭,生活过得乐无边。 这些明代科学家,就等着崇祯召见了。 之前徐光启一直在,松江府上海县闲住。 不用问,崇祯也知道是以前阉党的功劳。 要是阉党真过分,把徐光启害死了。 那崇祯真忍不住,要剥了魏忠贤的皮。 第259章 召见徐光启,后面还跟了一个尾巴 现在徐光启官复原职,重新就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宜。 再往上就是礼部尚书,登堂入阁了。 四十一岁才考中进士的徐光启,能在六十多岁混到现在的地位,完全靠的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他在被贬回家之前,一直在替朝廷选兵练兵,购买铸造红衣大炮。 也悄悄在打造一支葡萄牙人,为主的外籍雇佣军团。 如今徐光启蒙崇祯一纸诏令,官复原职,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只是到京以后,多日不见圣上召见。 徐光启只能在翰林院和詹事府这样的清水衙门,来回坐堂喝茶。 还要听那些腐儒谈经论道。 这些腐儒谈经论道,闲的没事干聊也就罢了。 他们还看躲在一边的徐光启,很不顺眼。 时不时还要拿徐光启的信仰,徐光启的教名保罗,这些和明朝官员不同的地方。 用来开玩笑。 这些事情,徐光启自信教以后,见得多了,已经学会了自动屏蔽。 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一帮子腐儒,读四书五经读傻了,早已经不通实务。 一旦到了地方任职,必然百无一用,被胥吏所欺,成了摆设的木偶。 他徐光启暗笑这些翰林院,詹事府的官员大都是这样的情况。 皓首穷经,尽读无用书,中了科举为官之后,还是只知空谈,与国无益。 尽是一些蠹虫罢了。 那些官员则是看不惯徐光启全家入教,不敬法祖,违背儒家经意的离经叛道。 所以徐光启一般都是去翰林院,点卯喝茶看看邸报,见了同僚只是点点头,不再深交。 类似于旧时空体制内,快要退休,谁也不鸟,领导更不鸟的老科员派头。 基本上就是一个隐形的存在。 今天,天气很好,放晴了,万里无云。京城中难得,没有大风的天气。 冬季里,京城的人们不用一张嘴,就喝二两土。 徐光启坐着轿子上翰林院。 掀开轿帘,徐光启抬头看看天空,碧空如洗,让他想起了江南的如诗如画。 徐光启心中不禁感叹,为官者,如水之浮萍,真是半点不由己身。 徐光启照例上午先去的翰林院,下午要是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就逛一趟詹事府,这詹事府目前,还没有东宫太子要辅佐呢,算是一个比翰林院,还要冷清清贵的衙门。 这就是徐光启在京城为官的一天,轻松自在懒洋洋,就是不干正事。 到了翰林院,徐光启如往常一样,和同僚们拱手打个招呼。 就来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准备找一本古籍孤本研究,或者在看看邸报上有什么新消息。 就在徐光启美滋滋享用早饭后,第一杯浓茶,看着邸报,听着同僚吹牛打屁,研究金石古玩字画的时候。 噔噔噔,急冲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司礼监的小太监,跨过翰林院的门槛,闯了进来。 这翰林院离内阁和乾清宫都不远,都在皇城一个大院里面,出了紫禁城,隔壁东长安街鸿胪寺。 小太监气喘吁吁站定,正想拿出派头宣圣上口谕。 突然头皮发麻,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小太监看着屋子里一帮子清贵文官,研究史书经义的大儒们。 他们一个个都看向自己。 这里面就有许多人,都去过内书堂轮班当过教谕,教导过自己这个小小的司礼监随堂太监。 在中国,好学生坏学生没有不怕老师的,尊师重道刻进了中国人的骨子里。 这么多教谕,齐刷刷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还没有说话呢,腿肚子就开始转筋了。 此刻翰林院掌院学士文震孟,正好也在。 此公在科举之路上,也是坎坷不易,比之徐光启颇有相似之处。 然文震孟更有传奇色彩。 他屡试不第,外甥姚希孟早早考上进士了,他还只是一个举人。 好在此公性子坚韧不拔,咬定青山不放松,最终在四十六岁,一举成名考上了状元。 他做官以后,刚毅正直,一身硬骨头。 天启时期,就因触怒魏忠贤,被廷杖八十。 一般人,廷杖八十,怕是早就杖毙了。 而文震孟呢,就好像是武将,皮糙肉厚。 廷杖之后,跟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挂冠而去。 他安然回了老家,南直隶长洲。 不过想必也是执行廷杖的太监,得到了上面的授意,对这个状元郎网开一面。 至于得到了上面谁的授意,反正不会是魏忠贤。 而比魏忠贤还能指使太监的,就只剩下当时的皇帝天启了。 由此可见天启,也不是深藏宫内只知道做木匠,不问世事的那种昏君。 是昏君就不会启用孙承宗、袁可立等人,他只是隐藏得很好。 如今文震孟和徐光启算是,同时被崇祯起复。 起复徐光启原因很简单,科技兴邦而已。 起复文震孟原因也简单,要让朝堂上更热闹一点。 文震孟是经学大儒,尤善于注解《春秋》。 对于荒废儒学,转精西学的徐光启。 他的心里是颇为不齿的。 嗯,忘了介绍,他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的后人。 不过文震孟是君子,平日里对于徐光启的态度是平和的。 两人大体面子上,也是过得去。 此时文震孟见小太监,捏捏诺诺说不出话来。 当惯了教谕的文震孟。 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忙温言宽慰道。 “小公公,不要急,慢慢来。 你定是奉了陛下的口谕。 可是陛下要招谁进宫面圣?” 憋得一脸通红的小太监。 终于找到了一个捧哏的,可以作为突破口。 小太监忙舒了一口气,接着话头往下说。 “是的。文大人,您说得太对了。 小的就是奉了皇爷的口谕。 过来找一位徐大人进宫面圣。 敢问在座的各位大人。 哪一位是礼部右侍郎徐光启徐大人? 还有徐光启的弟子,孙元化大人何在?” 小太监的话音刚落,那边立刻传来一声清越的回答。 “小公公,老夫就是徐光启,老夫在这呢。” 此时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通道。 只见通道的尽头,一位华发老者,穿着三品补子,头戴乌纱帽。 第260章 孙元化官迷 徐光启慢慢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精神一振,可算见到正主了。 那自己很快就不用再面对,那么多凶神恶煞的教谕了。 小太监是多一刻也不想,在翰林院里面待着了。 多待一刻钟,晚上就会做噩梦的。 内书堂教规森严,翰林教谕们是不便直接体罚小黄门。 可是他们蔫坏,可以转告提督太监,哪些小黄门课堂上,不专心用功读书。 这样落在提督太监手中的小黄门,不用说,都知道下场会很凄惨。 小太监忙满脸堆笑,对着徐光启拱拱手说道。 “小的见过徐大人,有劳徐大人走一趟。 皇爷有令。 宣徐大人即刻入宫觐见。” 徐光启听了心中一喜,堆积在胸的那块大石头也是悄然落地。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皇帝不会忘了自己。 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实务,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情。 哪能真像眼前的这群摇头晃脑,不知所云的腐儒。 天天在这尺寸天地之间,高谈阔论,喝茶清谈。 徐光启还没跟着小太监走两步,那边就有人冷哼出声。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真真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之际。 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当今圣上不问道于孔圣,心向儒家经学理学,这些匡扶社稷的学问。 反而对一些不知所谓的西学,奇技淫巧这么感兴趣。 就是因为一些我儒家学派的人,不思规劝圣上,反而助长圣上走邪路。 汝等人不敬天法祖,反与海外茹毛饮血之辈相交甚欢,今又在此蛊惑圣上。 真是我辈士林之耻,吾不愿与之为伍。 倘若此人还有良知品德,就应该挂冠掩面而去。 若是没有良知品德,吾何惜此身,愿拼将一死,犯颜直谏。 誓要让圣上诛杀此獠。”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引来了同仁一片喝彩之声。 徐光启不用回头,就知道说出这样话的人是谁? 正是在翰林院中和自己,最不对付的翰林编修黄道周。 此人是儒家经学大家,心怀坦荡,治学也是严谨。 却是不和他徐光启是一路人。 每每见面,黄道周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两句就直接开干。 如今见了徐光启蒙崇祯召见。 黄道周联想起最近崇祯,多日不召翰林官员进宫日讲。 黄道周一个道心不稳,又出来拉仇恨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六十多岁,阅尽人生百态的徐光启。 面对黄道周的义正言辞的怒骂,自是当一阵清风拂面。 徐光启低头飒然一笑,扬长而去。 身后皆是腐朽,何必解释什么。 若这次觐见圣上,一展胸中抱负,自是不会再和这些清流有什么交集。 若是不能展胸中抱负,徐光启自是挂冠而去,回老家继续着书立说。 不愿再回这翰林院内。 ······· 半个时辰之后,阳光洒在宽敞的紫禁城中轴线龙脉之上。 走在无人的千步廊上。 穿着正九品绿袍官服的孙元化孙初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绿豆芝麻大小的官,竟然会有一天能走在这千步廊上。 孙元化走路已经不成样子了。 他是颤颤巍巍晃晃悠悠,不知所措。 走路都顺拐,行尸走肉的走着。 又像是喝了二两酒,和那打醉拳的醉罗汉一样。 贴着墙根走的一队小黄门,看了这样的景象,忍不住窃窃私语,发出了嘲笑声。 走在前面一点的徐光启,眼睛的余光瞥见了自己爱徒孙元化的样子。 徐光启的心情是复杂的。 又是心疼又是感觉丢人,看看前面带路的小太监没有注意到这边。 徐光启赶忙回头低声呵斥道。 “初阳,稳住心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孙元化也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了,此刻就像是一个孩童一样。 在听到恩师徐光启的话之后。 孙元化懵懵懂懂地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恩师。 嘴里发出了,梦呓机械般的声音。 “老师,我这是在皇宫吗? 皇帝,咱大明朝的皇帝,真的要召见我这样一个九品官吗? 老师,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去了也是丢了老师的脸。 弟子科考考了多年,数次落榜,早就没信心考下去了。 蹉跎二十余载,只是一个举人,幸赖老师举荐,这才在兵部有了个九品的司务当。 弟子这样的无才之人,有何颜面,有何资格去见皇帝。 也许是皇帝看在恩师的面子上,才破格想见我一面······” 徐光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孙元化一眼。 这弟子算是他众多弟子中,最有天分的一个。 尤其是在火器方面,算是得了他的真传,颇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还和他是上海县的老乡,一样进了耶稣会信教。 正所谓师徒加老乡,没有比这更稳固的关系了。 他们师徒俩是天然的政治同盟,大明官场上的一股清流。 只是这孙元化性格绵软,偏偏还是个官迷。 按照徐光启的意思,这个弟子应该学习他坚持不懈继续科考,最终考个进士才是正途。 无奈这弟子对这科场,已经失去了信心。 “不许胡说,更不许妄自菲薄。 陛下想见你,那是指名道姓想见你。 和为师有什么相干,为师还没有见过当今圣上。 在圣上面前,哪有什么面子可言。 凭的是你自己的才华,你在火器上的才华。 为师早已听闻,这次蒙陛下召见的人,都是对西学很感兴趣的,都是清流排斥的奇技淫巧。 为师给你说一个人,你就不那么患得患失了。 这里面有一个叫宋应星的江西人。 也是屡试不第,和你一样,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个举人。 这样的人,圣上都要召见。 可见圣上看重的,不是会做八股文的儒生。 你呢,大小还是一个九品兵部司务。 已经开始为朝廷做事,铸造边关用的红衣大炮。 已经是一位有体面的人。 那就不要妄自菲薄。 在这宫里头,拿出你平日里,为官的平常做派就是。” 第261章 科学技术,那是一个大怪兽 孙元化一听老师说,皇帝今天召见的人里面。 竟然还有一个举人,只是一个白身。 孙元化的心里,顿时轻松下来。 人就是这样,在自怨自艾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处境条件比他还差的人。 有了更差的人做比较,他的心理压力会小很多的。 五十步笑百步,就是这么来的。 官迷孙元化瞬间恢复了自信。 走路顷刻顺当多了,也不顺拐了。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小太监,也听到了师徒俩的对话。 小太监一片好心,也跟着徐光启宽慰孙元化道。 “这位孙大人,您就放宽心吧。 小的先找徐大人,再找你,完全是按照名单来的。 皇爷这回要的就是,不一般的人才,不是那种科举上来的。 科举上来的,皇爷顶多看看一甲前三名,长得是啥模样。 皇爷要的不一般的人才,叫什么来着,叫······” 小太监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出来崇祯教的新词。 “对了对了,小的想起来了。 是科学技术人才。 皇爷要的就是科学技术人才,是那科学家。 皇爷说,小的们可能听不懂什么是科学技术人才。 徐大人,你们这些皇爷想要召见的大人,肯定能听懂这个词的意思。 皇爷他要的是比古时候鲁班、墨子还要厉害的工匠。” “科学技术人才,科学家。 科学家····” 徐光启喃喃复述道,说到第二遍科学家的时候,他的眼睛开始发亮,禁不住喊出声来。 “诚哉斯言,科学科学,不是科举之学,而是格物致知之学。 陛下此举立意深远,非常人所能及。 陛下真乃神人也。” 小太监乐呵呵地道。 “徐大人的话,小的没有听懂,不过徐大人看来是明白了,皇爷说的科学人才的意思。 小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后面的话倒也是,宽慰孙大人的。 皇爷这回召见的人里面,不光只有宋应星一个白身。 还有一个叫徐宏祖的白身。 那个人只是一个童生,听说没念几年学,就不耐烦八股文。 直接放弃学业,到处游山玩水。 如今老大不小了,还是到处乱跑。 小的实在没看出来,皇爷找这个徐宏祖有什么用。 锦衣卫前些日子,找这个徐宏祖。 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才在江西一家小驿站里,找到了借别人堪合,白吃白住的徐宏祖。 那个徐宏祖也是个胆小鬼。 看见是锦衣卫来找他,吓得不行,直接磕头求饶了。” 讲到这里,小太监咯咯笑了起来。 徐光启没笑,他依然还在回味“科学技术”这四个字的含义。 旁边的孙元化却是承小太监的情,连连道谢。 “孙某人感谢公公提醒开导。 孙某还要请公公,接着为我解惑。 先不谈那徐宏祖,估计跟咱也不是一路人。 只是这宋应星如果只是一个举人,又远在江西。 皇帝陛下又是,如何知道天底下有这号人的? 大明百姓数千万,读书人没有百万,怕也有几十万······” 徐光启这回没忍住,伸出手来敲打了一下,这个有点呆呆的学生。 “你问这些个,干什么? 老夫不知道,想必小公公也是不知道的。 你这个猢狲,该问的不问,不该问的瞎问。 如今你还是操心好,自个的事情才好。 想想等会面圣的时候,你该如何应对,才能不君前失仪。 到时候陛下必然会提问你,一些关于红衣大炮,火器方面的事情。 若是你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为师可是帮不了你的。” “恩师放心,红衣大炮是我朝防御东虏的利器。 我为兵部司务,专理铸造红衣大炮事宜。 学生尽淫其中已有数年,就连那些泰西的教友,在铸造火器方面也是自叹不如的。” 谈及自家的专业,孙元化流露出了少有的骄傲。 “那就好。 初阳啊,为师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点。”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倒是在这紫禁城中走得也不累。 徐光启师徒俩对太监没有什么歧视,更不会敬而远之,待之就是一个随意自然。 而小太监天生心理敏感,最忌讳别人面前一套背后鄙夷他身体残缺。 小太监能感觉到别人,对他是真好还是假客套。 如今的徐光启师徒,就是真心愿意和他交谈的人。 三人越聊越热络,徐光启师徒俩也是趁着这个机会,不知不觉就知道了,当今圣上的很多事情。 比如圣上一改,当信王时期的狠厉寡淡的性子。 对待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宫中已经是三个月,没有无故杖毙的人了。 原奉圣夫人客氏不算,那娘们是咎由自取。 这放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比如如今的圣上不喜儒学,每天的日讲停了。 改成七天一次的周讲,学的也是泰西的七天为一周的作息规律。 比如圣上很重商,很想挣钱,重视科学技术,重视当兵的······ 三人说着说着,已经过了金水桥。 从熙和门走,不经太和殿,转向左侧。 沿着武英殿继续往北,过了十八棵槐树,这里也是紫禁城中,树木最茂盛的地方。 前面一排排矮房子,就是司礼监的衙门办公场所。 看着也不起眼,废话。 在紫禁城中,奴婢办公的地方,弄这么起眼,不是嫌自己活的命长了不是。 小太监也没跟徐光启师徒细说,就领着他们来到了,司礼监门内稍南的内书堂,旁边有十几棵松树相伴。 门口有一对楹联,吸引了徐光启的注意。 上联是:“学未到孔圣门墙,须努力攒行几步。” 下联是:“做不尽家庭事业,且开怀丢在一边。” “好,好一对楹联,说尽了读书无止境,做事留一线的精髓。 小公公,这是何人所写啊?” 徐光启来了兴趣,问到小太监。 哪知小太监的回复,让徐光启大吃一惊。 “楹联是好,可惜入不了皇爷的法眼。 皇爷打算过阵子,就把这对楹联给换掉呢。” “这是为何? 如此劝人求学上进,为人处世谦和豁达的楹联。 陛下为何要换掉?” 第262章 天地一声吼,崇祯讲起了赛先生 小太监笑笑,说道。 “徐大人有所不知,皇爷现在不喜欢,宫中的小黄门,再学这些儒家的恐圣之道。 说是外面大人们的之乎者也,已经让他老人家烦不胜烦。 在这宫中要是太监们再之乎者也,真真是难受极了。 这楹联再好,也是不能挂在这内书堂大门上。 过些日子,这楹联就会撤掉。 皇爷会亲自给内书堂,题写一副楹联。 只是可惜了这幅前朝首辅焦大人的楹联。” 徐光启哑然失笑。 没想到当今圣上,倒是一个喜怒分明,随意于心的主。 不喜儒学,对于徐光启来说,利大于弊。 楹联的事情就此揭过,看着小太监还是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内书堂里面走。 徐光启有点疑惑,不是要去面圣吗? 听闻现在崇祯皇帝,平日里在宫里的去处,不是乾清宫就是养心殿,甚少去东西六宫,坤宁宫也是少去。 此处是司礼监的内书堂,太监们读书的地方。 这小太监是聊的开心,领错路了不成? 皇帝会待在太监读书的内书堂吗? 而他的学生孙元化哪知道这些,也考虑不到这些。 孙元化还在一旁乐呵呵地听着,小太监侃大山呢。 就在徐光启疑惑的时候,不远处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里,传来了讲课的声音。 徐光启循声望去,还没看见讲课的人。 倒是看见了,趴在窗户上一排熟悉的背影,都是老熟人啊。 老熟人总共有六个人。 那背有点驼的是李之藻。 那谢顶厉害,乌纱帽都扣不住的是王徵。 稍显年轻,没有官身,身量颇高的是茅元仪。 听说他正在重新润色,洋洋洒洒二百多万字的《武备志》。 也不知道写完没写完。 还有三个泰西教友,汤若望,邓玉函,毕方济。 三个西方人高鼻深目,一头红发黄发,穿着明朝的官服。 尽管一个个学了汉人的学问,也有了官老爷的气派,可还是给人的感觉很违和,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当然这三个传教士,如今都在钦天监就职。 泰西历法天文,还是很受大明官方重视的。 陪着徐光启师徒俩来的小太监,这时候笑笑说道。 “徐大人,孙大人。 小的就不陪着您二位了。 前面就是皇爷待着的宫殿了。 小的估计这会儿,皇爷正在教小黄门们学习呢。 你们听见的讲课声,就是皇爷在给小太监们授课。 你们可以在这里等候,等讲课完了,自然会有人找你们。 小的还有别的事情,小的告退。” 徐光启和孙元化送别后,小太监笑眯眯地转身离去。 小太监的年岁已长,在司礼监中已经是随堂太监,每天有自己的差事。 自然不能天天待在内书堂里听课,不过小太监隔三差五,还是要来内书堂学习的,这就是在职教育。 徐光启快步走向,这些志同道合的友人,正打算和他们开怀畅谈。 自万历末年受过洗礼之后,徐光启就成了士大夫中的异类。 徐光启这样的异类,比之阉党,更令清流士大夫们感到难以捉摸和把控。 因此徐光启是孤独的,他就像这个时代西方的科学伽利略一样,受尽了排挤和伤害。 看见了那些熟悉的背影,徐光启别提有多亲切了。 受够了这些天腌臜气的徐光启,正想笑呵呵和这些老友打招呼的时候。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屋角沿廊另一处的窗户前。 那里有一个形单影只的怪人。 只见怪人,穿着一身平头百姓的粗布衣服,一脸的风霜之色。 不过姿态倒是很放松,见着这么多官员也不拘谨,在这皇宫里也没有过多惊慌。 倒像是一个见惯场面的大人物。 徐光启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大概就是那个小公公说的,什么在驿站里抓获的徐宏祖吧。 喜欢游山玩水,也就见多识广吧。” 徐光启轻轻拍了拍,李之藻的肩头。 两人都是教友,又是西学的推崇者,自然相处起来比较随意。 李之藻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不耐烦回过头来,想看看是谁在,打搅自己认真听课。 没想到这一回头,李之藻看见了多年未见的知己好友徐光启。 李之藻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此时旁边的王徵等人,也看到了徐光启师徒俩,一个个点头示意,只是不说话,又转头看向大殿里面。 徐光启正想开口说话。 却被李之藻连连摆手,示意好友不要说话。 只见李之藻先用手指指,旁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又指了指大殿里面。 这时候讲课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李之藻见好友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转头继续当起了旁听生。 门口的王承恩对着徐光启微微一笑,也是摇头示意,徐光启不要出声。 徐光启了然,拉住了没有眼色,还要再问的弟子孙元化。 此时心绪平定的徐光启,自然而然就又听见了,殿内崇祯皇帝清晰,节奏鲜明的讲课声。 “何为科学技术? 这是朕发明的新词。 科学不是科举之学的缩写,科学是可以透析万事万物的学问。 科学是理论,技术是验证理论,解决实际问题的手段。 先说科学,咱们这里一直都有科学技术的影子,就是缺乏系统成体系的理论知识,才让一些曾经辉煌的科学技术,出现了断层,没有了章法。 科学是指对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的正确认识。 是反映客观事实和客观规律的知识体系及其相关的活动。 是不是听起来有点绕,朕也觉得有点绕。 可它就是这样的描述,才是最客观正确的。 好了,先把朕的这句话记下来。 回去以后好好揣摩,你们当中,要是有人能全部悟透。 朕说了,他会立刻成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要是悟到一两点,那也是一辈子受用不尽的。 好了,不要乱激动。 你们还小,慢慢来。 朕接着给你们讲科学。 科学在朕看来就是,人类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它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思维科学。” 第263章 崇祯的一节课 “朕为什么会让你们看《永乐大典》,而不是四书五经? 有谁知道为什么? 小德子,你来回答。” 崇祯的老师瘾到了兴头上,开始点名提问了。 后面一排,一个八九岁,唇红齿白的小黄门应声站了起来。 只是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脸倒是憋得通红。 看来他有答案,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大胆说,朕不会责怪你。” “是,皇爷。那奴婢就斗胆说了。 因为《永乐大典》是我朝永乐大帝下诏编写的。” 很好,这个答案很强大,崇祯无言以对。 “那小贵子,你说呢?” “回皇爷的话,奴婢认为《永乐大典》里面就有四书五经,自然是看了《永乐大典》,就不用看四书五经了。” 很好,这个答案也是标准的,不可辩驳。 崇祯也是无可奈何,让这两个活宝坐下。 他多余提问,接着讲就是。 “他们俩说的都没有错,只是没有说全。 那朕就补充一下。 因为儒家的经义,它的各种学派延伸出来的学问典籍。 就算是浩如烟海,万变不离其宗,还是脱离不了孔子的那几本书。 也只能归纳到科学的一个分支,人文科学里面。 而大明的《永乐大典》就在一定程度上,涵盖了科学的三个分支。 是你们以后可以主学的,当然,《永乐大典》的书册太多了,你们可以选择性地看一部分。 大力发展科学技术,这就是以后世界主流的文明发展方向。 可谓顺者昌逆者亡。 咱们在大明这种封闭的环境中,感觉不到冷暖。 可外面的美洲印第安人、非洲的黑人还有印度人、阿拉伯人,早就已经体会到了科学技术的厉害。 所以朕现在想要的,不是专精儒家的人才。 儒家教义可解释万物的时代,在朕看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要大惊小怪,朕就是这个意思,在外面不能直说,在这里就要直白地说出来。 你们作为朕的侍从,朕的学生,朕身边最亲近的人。 一定要学会开眼看世界。 有机会朕一定让你们出去走走,不是那些称臣纳贡的藩国,而是大海的另一边,更遥远的万里海外。 要去看看泰西,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钦天监的几位都可以不远万里来到大明,只为了心中的信仰。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还有人心中的欲望。 汉武帝那句话说的很对。 寇可往,我亦可往。 泰西人可往,我大明人亦可往。 朕迟早要恢复,永乐年间的郑和远洋船队。” 说到这里,崇祯平复了一下情绪,踱步回到讲台上。 王承恩示意一个小太监,赶紧奉茶。 崇祯喝了一口茶水,拿着教杆指着两边的墙壁,那上面挂着一幅幅半身画像。 “看看墙壁上,朕为你们挂的这些人物像。 除了历代文臣武将贤宦之外。 朕也为你们在墙上挂了,那些不为正统主流接纳的中国科学家先贤。 其实在朕看来,这些人比之谋士将军,更值得后人尊敬。 比如鲁班、墨子、张衡、蔡伦,对,蔡伦和你们一样都是太监。 蔡伦这个人虽然品行不端,却不影响他在历史中的地位。 仅造纸一项,怎么吹嘘他的功绩都不为过。 当然,朕也不是鼓励你们向蔡伦学习。 这不是教,你们不学好吗? 外面的文官本来,就对你们太监印象不好,连带着那些老百姓对你们太监的印象更差。 这些文官不能时刻陪在朕的身边,能时刻陪在朕身边的只能是你们这些太监。 文官们急得不行,又不舍得割了二两肉进宫陪朕。 因此他们对你们嫉妒恨,处处都要编排你们,不想你们的好,专想你们的坏。 觉得你们肯定没有,他们有高尚的道德情操。 你们时时刻刻都要,给朕灌输坏的思想,稍不注意,朕就要变成暴君······” 说到这里,下面一阵轻笑声。 崇祯这个别致下流的解释,说到了这些小太监的心里。 这些正在开始树立人生观的小太监们,由于自身身体的残缺,会比这个时期正常的孩童更敏感。 能进内书堂读书的小太监都不傻,他们可以清晰感受到。 平日里在内书堂给他们教书的那些翰林,看在他们身上的眼光是轻蔑、鄙视和不屑的。 现在小太监们发现,自己的感受和他们的主子的感受,竟是如此接近。 一个个看向崇祯的眼神中,不光有崇敬,更多的是爱戴。 没错,这些小太监们比之前的前辈们,进化出了对皇帝的更高级的一种情感。 在内书堂授课的时候,崇祯那是完全撕掉了古人的伪装。 露出了旧时空,现代人的精神内核。 幽默风趣,自由民主,平等待人,给予学生最大的独立人格自尊。 这些东西是崇祯讲课,情到忘我境界的时候,不经意散发出来。 有恰当的,自然也有超前不恰当的。 崇祯会在事后后悔,却不会约束自己以后上课的状态。 这种融洽奇特的师生关系,也许是在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空间内完成的。 崇祯以后也会给更多的小孩上课,包括且不限于小太监。 可这些潜移默化,崇祯思想的赋予,会让这批有文化的小太监。 在未来的的日子里,渐渐成长为一群和外面科举制下的文官,截然不同的高级知识分子群体。 他们会更容易理解,崇祯推行的新政,继而不走样地去实行这些新政。 他们会成为崇祯,忠诚的思想维护者。 他们会把崇祯的新政带到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 大明的日月旗,将插遍七大洲四大洋。 崇祯看着学生们笑了,他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崇祯很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教学氛围。 因为只有这样的教学氛围,才可以激发他的很多灵感和激情。 说是灵感,其实就是崇祯深埋脑海里的,有关旧时空的珍贵记忆碎片。 有了这些记忆碎片的加持。 对于这个时空的土着来说。 崇祯就应该是一个神。 即使他不是帝王,也能成为帝王。 第264章 徐光启,开眼看世界第一人 “这些都是久远时代的中国科学家。 他们在正史中不显山露水,是因为世人的偏见,不是因为他们的贡献不够。 当然,同时代的西方也有很多杰出的科学家,朕就不一一介绍了。 其实在现在的大明,就有一些活着的科学家。 他们在此之前,也是依然不受重视,甚至遭受一定程度的排挤和误解。 现在这种情况,在朕这里会得到彻底的改变。 朕要重视他们,重用他们。 你们更要尊重他们,视他们为老师。 朕再重申一遍。 整个世界因为航海技术的发展,渐渐变小了。 历史要进入,日新月异的快车道。 大明如何抓住机遇,顺利变轨走上快车道? 这些科学家是关键。 他们是朕未来最重视的一群人。 呵呵呵,他们都还健在,还没有到能上墙的时候。 现在朕就为,你们隆重介绍一下他们。 来,大家先来一波最热烈的掌声欢迎。” 此时的崇祯早已经,在教室内看到了外面的几个人。 一个个长得挺符合,崇祯对于科学家的设想。 崇祯虽然没有见过他们,却是对他们的名声如雷贯耳。 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 这些人中,汤若望,崇祯是见过一次的。 只是那一次见面,纯粹是崇祯的好奇心作祟。 他想看看十七世纪的洋鬼子,和旧时空二十一世纪的洋鬼子有何区别。 那一次会面,乏善可陈。 崇祯就没怎么听,那位虔诚的传教士说了什么话。 只是到了最后,讹了汤若望传教士一块银怀表。 当然也不算讹,崇祯的好感就是汤若望最大的收获。 汤若望不会担心,传教事业再有南京教案,那样惨痛被驱离的教训了。 说回现在,当崇祯,这个中古时代的帝王,违背了千年的封建原则。 将旧爱将相,文官和武将搁置到后面。 转而热烈拥抱,新生代所谓的科学家。 崇祯皇帝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以后的史书会,怎么记载这一幕呢?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崇祯有信心做胜利者。 此时的崇祯从容自若。 在自己的紫禁城里。 他做的事情再离经叛道,也都是可以的。 只要不是暴君如尼采,桀纣,把人命过于视作儿戏,崇祯怎么做都行。 王承恩快步来到崇祯身边,耳语告诉他门口几人谁是谁。 崇祯一边点头,一边就如对待老友一样,把正要下跪的徐光启拉进教室里。 “第一位就是,朕的礼部右侍郎徐光启。 其实朕很快就要给他,安排一个新的职位。 这礼部右侍郎只是一个虚衔。 徐爱卿是大明开眼看世界第一人。 为朝廷引进了佛郎机人,也就是葡萄牙人的红衣大炮。 并在此基础上,对红衣大炮进行了升级改造。 徐爱卿才是宁远大捷、宁锦大捷的幕后英雄。 没有徐爱卿改进的红衣大炮,就没有现在固若金汤的宁锦防线。” 崇祯笑容可掬地摆摆手,制止了徐光启可能要说的谦虚之词。 接着介绍徐光启身边的孙元化,那绿色的官袍穿在身上确实不合适,该换个红色的了。 此时的孙元化已经是,谄媚到极点的样子,要不是恩师就在边上,他早早就成一滩烂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崇祯心中倒是喜欢,这样没有一点棱角的科学技术人才。 喜欢当官,虽然官当得不咋样。 无疑这些人中,孙元化是最听崇祯话的一个。 只要崇祯能让他当官,当大官。 就是现在让他立刻造蒸汽机,重机枪,甚至飞机大炮,他都是二话不说,埋头就干。 对于这样的臣子,崇祯真的很欣赏。 不过以后绝不会放他,出去当封疆大吏就是了。 “第二位就是徐光启的徒弟,兵部司务孙元化。 这官说实在的,有点小了。 朕准备等会就提拔他。 孙元化孙爱卿年富力强,在火器革新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朕希望你可以继承你老师的衣钵。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师徒两位进场。” 教室里,雷鸣般的掌声随即响起,经久不衰。 显然内书堂的学生们,已经习惯了崇祯的行为习惯。 崇祯一派现代化会场礼仪的作风,做了一个合格的主持人。 这种别开生面的君臣对话,彻底偏离了两千年封建社会的君臣之间的关系。 崇祯皇帝的骚操作,惊呆了已经步入教室的徐光启师徒俩。 也让后面的三个传教士,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传教士们没有想到,东方大帝国的新皇帝,会是一个这样平和,乐于赞扬手下臣子的年轻人。 这在战争频繁的欧洲列国中,可是看不到这样的君王存在。 而且皇帝陛下本人身上,还充满了西方的博爱自由的气息。 好吧,这是传教士在给他们西方人,脸上贴金。 这样的年轻,充满性格魅力的皇帝,在他们跨越欧亚的,长达一两年的航海旅途中,是见不到的。 他们见到的更多的是野蛮,未开化的部落首领。 像非洲大陆的酋长,波斯高原上的苏丹,印度次大陆上的,数目众多的领主。 还有马六甲海峡附近,那些还没进化完全的野猴子。 当然西方人本身,就是强盗,也没好到哪去。 只是这群强盗有了,能远洋的商船和火枪大炮的武装 强盗遇到野蛮部落首领,遇到野猴子,算得上应当其分的。 还是说回到,在王承恩的示意下,走进大殿的徐光启师徒俩。 徐光启,这位久经官场锻炼,一步步爬上来的三品朝廷大员。 此刻也已经是懵了,确切的说,比他弟子孙元化懵的程度还要深。 作为一个万历年间,考中进士的官场老油条。 嗯,不对,是一个珍贵的三朝老臣来说。 现在的场面,现在的崇祯,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 在觐见崇祯皇帝之前,徐光启已经设想好了,无数个君臣对的场面。 这里面有不少经典的君臣对。 比如吴王阖闾问计孙武,秦孝公问计商鞅,刘备三顾茅庐。 第265章 朕为徐爱卿抚平心中的忧伤 徐光启自问,做不到诸葛亮那样的挥洒自如,神鬼莫测的能耐。 至少也应该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模样。 可他现在木木的,被崇祯震撼得,只剩下一双眼珠子会动了。 进了大殿改造成的教室。 徐光启在崇祯的示意下,站在崇祯皇帝的身边,接受下面学生的鼓掌欢迎。 这时候的徐光启,情绪激动到极点,反而变得平静了。 徐光启也有机会,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其实刚才徐光启在外面,趴在窗户上,就已经把里面,看得八九不离十。 可是琉璃窗自带的迷离效果,让教室的场景特别的不真实。 如旧时空后世一般的大型,大学阶梯式教室,除了因为建筑材料不达标,立起来的几根承重柱之外,已经是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崇祯的词汇,可以描述的场景。 在徐光启看来,就是上百张桌椅板凳,外加一块大黑板和讲台。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内书堂竟然简陋如此,奴仆如此,主子更是可想而知。 讲桌的后面,大黑板的前面。 崇祯皇帝一身墨绿色的团龙服便装,手里拿着一根教杆,侧身站着,也在笑容可掬地鼓着掌。 等到徐光启的眼睛,聚焦到崇祯的身上时,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可是再也绷不住了。 这是陛下在为自己鼓掌欢迎吗? 自己受得起吗? 徐光启的脑子又开始宕机了。 几十年的儒家文化熏陶,让他养成了唯皇帝是尊的思维定式。 “该跪了,不跪就要杀头了。” 徐光启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么一句话。 扑通一声,老先生也不怕膝盖受得了受不了。 就直挺挺跪下了,接着就是匍匐在地,高呼万岁。 孙元化也是懵,他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不过有老师打样,有样学样就是。 孙元化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样的高呼万岁。 外面还没进来的五个人,也是在门口跪了下去。 其他人看着气氛到了这里,也不用互相对视了,都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崇祯不问其他人,只看着就这样跪在自己身前的,一代科学巨匠。 崇祯的心里产生了,莫名的心疼。 这位老先生在明末这种风雨飘摇的时代,汇聚了太多的无奈和心酸。 老先生是想拯救大明的,可科学之光最终在即将辉煌的前一刻,彻底熄灭了。 崇祯快步走上前去,弯腰扶起了徐光启。 还空出了另一只手,犹有余力,顺便把一旁跪的瓷实的孙元化,单手也给提了起来。 “徐爱卿年事已高,何须如此大礼? 在这教室里,就不需要跪拜这样的大礼。 还有你信奉天主教,朕特许你以后见朕,只需鞠躬即可。” 崇祯开口就是天雷滚滚滚,他是好意,借着徐光启是信徒的缘故,免去了跪礼。 在崇祯看来,那是赐予徐光启莫大的恩德。 这徐光启还不纳头就拜,涕泪交流,以后死心塌地给自己效忠。 可在徐光启的脑子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莫非这位新皇帝也对自己信仰天主教,有点不满意。 这番话语是在敲打自己。 徐光启赶忙推辞道。 “陛下,君臣之礼不可废。 老臣虽洗礼入教,做的还是咱大明的官,说的是大明的话。 自然还是要遵循大明的法度,不能因臣一人,废了君臣大礼。 臣信奉天主教,只是求个世俗之外的心安。 臣的忠心天日可鉴,愿侍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光启的话,就差没有明说,自己入教只是为了学习西方的科学知识,更加方便。 这时候崇祯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毛病。 自己宠信徐光启,可以直接免跪,也可以直接宫中赐肩舆,赐太子太保,世袭锦衣卫千户等等。 就是不能借着天主教教徒的名头,赐予这些恩宠。 这无异于把徐光启,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也就是推到了百官的对立面上。 徐光启恐以后在朝堂上,无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崇祯展颜笑道。 “徐爱卿说得对,是朕草率了。 朕心慕爱卿久矣,愿日日聆听爱卿教诲。 爱卿知朕为何,久久不愿见爱卿吗?” 徐光启没有想到崇祯会问这个。 其实他也挺想知道答案的,喝了一个多月的龙井茶,天天面对一堆空谈先生,他心中也挺苦闷的。 徐光启面对这个送命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他总不能说。 “回陛下的话。 臣也是一样的疑问,愿陛下为臣解惑。 臣在老家松江府上海县待得好好的。 每日含饴弄孙,听听昆曲,着书立传,安享晚年。 是您一纸诏书,就让臣屁颠颠奔波千里而来。 臣之于陛下,就是那棋盘上的棋子。 可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臣来了,陛下您又不用,这是哪门子道理。 每日只让臣,流连在翰林院和詹事府之间,那是清贵和年轻官员历练的清水衙门。 臣已经是花甲之龄的老朽,没有几年好活了,不需要再磨砺什么心性。 臣一心只想将,毕生所学报效朝廷,报效陛下。 您这么浪费臣的时间,这是何意? 怕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这是徐光启的心里话。 可是徐光启不能这样说。 他要是说了,崇祯也许不介意。 别的人会把他给吃了的,比如皇帝身边的王承恩。 “陛下此举必有深意,岂是做臣子的可以置喙的。 臣唯兢兢业业,在哪个职位上,都是可以报王恩的。” 不得不说,徐光启确实是大明官场中,万金油的角色。 对于崇祯的问题。 徐光启只能含含糊糊应对。 他不太明白崇祯问话的意思,客套的回答就是最标准的应对。 刚才一路上从引路小太监嘴里。 徐光启也能了解到崇祯的性格。 这是一个性格很稳定,不那么喜怒无常的帝王。 不过做事情往往很出格,让人接不住。 崇祯听了徐光启的话,摇摇头,笑着说道。 “什么此举必有深意,没有那么复杂。 朕只不过是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感受。 徐爱卿,你实乃国之重器,大明干城。” 第266章 徐光启后面的尾巴 “大明百年不遇的奇才全才,科学之才。 同时也是朕可以,视之为老师的存在。 皇帝的老师,可分三六九等。 徐爱卿,还有孙高阳孙爱卿可为一等。 朕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有中下之资的皇帝。 平日里不敢自诩尧舜禹汤,就连汉文帝、汉景帝也是不敢自比的。 大明贤才何其多,穷尽朕的一生的眼光和精力,能做到不遗漏一半贤才。 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徐爱卿这样的卧龙之才。 朕唯恐不能提供个平台,以此展尽爱卿的全才。” 徐光启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崇祯在面对历史名人时,那种病态的舔狗精神。 他端不住了,又有点想跪。 徐光启表现得不如之前的袁可立、孙承宗、袁崇焕和孙传庭。 孙传庭一介白身,在面对甜得齁死人不偿命的崇祯时,就展现了敬而远之的傲娇态度。 哎哎哎,徐爱卿,你别跪了,听朕把话说完嘛。” 崇祯又一把搀扶起徐光启。 “朕想见你,又怕见到你的时候。 朕会无话可说,不能和你做到有效沟通。 朕一直在做着,召见你的前期工作。 生怕预备不足,不能做到用好你,请教好你的准备。 你的《农政全书》、《几何原本》、《泰西水法》等等着作,朕都一一拜读过。” 讲到这里,崇祯即兴背诵了一段。 “直线止有两端。 两端之间,上下更无一防。 两防之间,至径者直线也稍曲,则绕而长矣。” 崇祯背完后,看着瞠目结舌的徐光启,笑着问道。 “徐爱卿,这是直线的定义,对吗?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听着简单,却是徐爱卿多年的心血结晶。 这定理是徐爱卿的《几何原本》中的,着名的数学定理之一。” 徐光启平息了情绪,面上恢复如常,内心实则惊涛骇浪。 三皇五帝以来,可曾听说过哪位帝王,为了见一位臣子,之前要专门通读这位臣子的着作。 这位帝王还生怕君臣之对的时候,不理解臣子的话语,不能正确运用臣子的才能,而感到羞愧难受。 这是何等推心置腹的荣宠? 他徐光启一个礼部右侍郎,如何承受得起。 “臣惭愧,陛下美誉过甚。 臣是万万担不起的,还请陛下收回这番美誉。 这美誉,陛下可以给内阁首辅黄阁老,可以给四镇督师孙大人。 只有这样的柱国之臣,才能担当得起陛下的美誉。 至于这《几何原本》,确实是一本启迪人智慧的好书。 然臣惭愧,这不是臣写的。 臣只是将它翻译过来。 《几何原本》实际上,是泰西一位先贤写的。” 徐光启担心泰西诸国的,国名地名人名都是音译的,晦涩难懂。 崇祯皇帝会不耐烦听,于是就含含糊糊说个大概。 崇祯摆摆手,笑呵呵说道。 “些许口头上的美誉,算得了什么。 朕赞扬人的话,可不会收回的。 朕知道爱卿的能力,再多美誉加于汝身,爱卿都是当得起的。 这事情就此打住,不用再议。 至于那《几何原本》,爱卿不用解释。 朕是知道的。 那是希腊科学家欧几里得写的。 但爱卿能用汉字,将它们完整形象地展现给明国人看。 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几何、直角、平行线这些词语可都是,徐爱卿你发明的。 朕也认可泰西那边,所说的世界是圆球的说法。 地圆说,日心说,还有地球有经度纬度的划分。 就这一件事,徐爱卿已经站在了,大明朝所有人的前面。 放心,大胆引进泰西的学说着作就是。 朕不会像某些人架起火堆,焚烧真理的。” 说到这里,崇祯看看还在外面,等候召见的三个西洋传教士。 他忍不住调侃了一下,天主教的黑暗统治。 崇祯的话,又让徐光启小小惊讶一把。 没有想到远隔万里,皇帝居然知道教廷的黑暗。 “你翻译泰西学说着作的事情。” 讲到这里,崇祯又停顿了一下,他在思考最好的总结词。 随即他想到了,看着徐光启,语带深情地说道。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崇祯的这句话,站在君王的角度上,已经是最高的赞誉了。 万历和天启可没有,对徐光启说过这样的话。 至于泰昌帝,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泰昌帝那是没机会说。 给泰昌帝机会,也不会说。 此刻的徐光启已经是老泪纵横。 他实在没有想到。 在百官之中已经成为异类,就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唾弃的他。 会在崇祯皇帝的心目中,有这么高的地位。 徐光启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用下跪表达自己的激动情绪,可崇祯还在把着他的胳膊,让他跪不下去。 徐光启想用一双饱含真情的双眼,直接望着崇祯,又恐亵渎了圣颜。 一时之间,徐光启无处宣泄自己的情感。 憋得这位花甲老人,只能一个劲哆哆嗦嗦地说。 “臣汗颜。 臣汗颜啊。 臣汗颜无地啊。 陛下这么高的美誉,臣愧不敢当。 臣所做的事情,不过是闲暇时间的一点志趣爱好。 哪里会想到,会得到陛下的赞美。 臣······” 徐光启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直接哭了个稀里哗啦。 那泪水中有委屈、有释然、有感叹、更有老骥伏枥的振奋。 “当得,怎么当不得? 往后咱君臣之间的日子,还长着呢。 朕会考虑徐爱卿年岁已高,给你配足助手,慢慢给你加担子的。” 年纪,这是崇祯对徐光启唯一的隐忧。 记忆中,徐光启太老了,身体也一般,偏偏还是一个愿意操心付出的命。 好像在崇祯年间,活不了几个年头。 “好了,徐爱卿。 你和孙爱卿先找地方坐下。 喏,就坐第一排吧。” 安顿好徐光启师徒俩。 崇祯又依次让李之藻、王徵、茅元仪、徐宏祖,还有三个传教士汤若望、邓玉函、毕方济进来。 对于他们七人,崇祯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自然是一个个嘘寒问暖。 或是问问最近的近况,了解研究的什么学问。 或是对谁进献的着作,大喜过望。 第267章 中外有别,崇祯对待中外学者的态度 比如茅元仪进献了,他那本重新编纂的《武备志》。 曾经茅元仪也把《武备志》的初本,进献给天启过。 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 崇祯表现了极大的兴趣,当场表示这是堪比《纪效新书》的军事着作。 崇祯拿着原本,让司礼监经厂,现在改名叫印刷厂,火速印刷两百本。 用来后续的武举考试,和未来的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使用教材。 这是崇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中,提及到大明皇家军事学院。 是不是也预示着,崇祯军事上的改革也在提上日程。 崇祯问及茅元仪愿去哪里? 茅元仪毫不犹豫地回答,四镇督师孙督师处,惟愿做一幕僚耳。 崇祯笑笑点头答应。 不过却是在暗自腹诽。 此兄性格上果然有问题。 难怪在旧时空,只有孙承宗欣赏他,旁人都是想中伤他。 他最后落了个怀才不遇,喝酒喝死的下场。 朕已经对你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你丫的还是想投奔恩主。 到底是什么脑回路,真清奇啊。 王徵更是让崇祯欣喜,这是历史上更不出名,着墨甚少的机械天才,明代鲁班、马钧。 有了他在,崇祯完全可以,在造出金属机床母床之后。 开始研发实用型的蒸汽机。 崇祯立刻拍板,也没问王徵的意见。 “留在朕的身边。 王爱卿,朕哪里也不许你去。” 一段深情的告白,直接把王徵告懵了。 对于李之藻,崇祯做出了最正确的事情,把他和徐光启捆绑使用。 未来大明皇家科学院,正副院长的人选就有了。 至于那做老农打扮的徐宏祖,其实应该叫徐霞客,更如雷贯耳。 崇祯只用了一句话,就降服了他。 “老少年,朕为你配一支船队。 你可愿意去万里海外探险?” 还有那三个西洋传教士,崇祯的态度就矜持保守多了。 这些传教士愿意和大明交流,只是夹带的私货实在太多。 崇祯勉励一番,就让他们落座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古今通用。 等这些学者挨个坐下之后。 雷鸣般的掌声这才停止。 崇祯生怕学生们,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又挨个向后面的太监学生们,介绍这些学者的身份和成就。 以便学生们加深记忆,增加对师长的尊敬。 这些汇集在京城的中外学者。 在面圣的表现上,就是两个极端。 大明本土的学者,自然是诚惶诚恐,磕头谢恩。 唯有一个意外是徐宏祖。 这个在外游荡傻了的大龄青年,在崇祯还没许诺给他远洋船队的时候。 徐宏祖竟然先开口问崇祯。 问了一个白痴又愚蠢的问题。 满座皆鸿儒,陛下何故让他一个白丁进来? 崇祯有点无语,不过并没有生气。 对于这个大明的探险家,崇祯是很有容忍度。 崇祯是真的希望徐霞客,能成为大明的哥伦布、麦哲伦。 最后三个传教士则是相当享受,崇祯这种亲切平和的态度。 这让他们想到了,在欧洲故乡时,所享受到的荣光。 汤若望还想单膝下跪,举起崇祯的手来,迫不及待亲吻他的手背。 邓玉函和毕方济两人,一脸殷切地排队等候。 大概他们也想体会一下,东方帝国大皇帝手背上的皮肤触感,到底是什么样的。 究竟和那些欧洲屁大点的君王手背,这触感上会有什么不同。 学者的研究精神,在这里得到充分的体现。 旺盛的好奇心,会让学者们很多时间内,都像一个稚童。 崇祯会如他们的愿吗?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俺们东方大国,俺们大明朝可没有这号规矩。 亲吻,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间段,都只适合于异性。 这会儿的崇祯,一想到被三个老白人亲吻手背,一想到会被他们的唾液浸湿手背。 阅尽小型动作爱情片的崇祯,会立刻脑补出许多不健康,少儿不宜的画面来。 那种渗人的感觉,从脚底,尾椎骨冒出。 在大明朝,崇祯会立刻联想到,一些喜欢走兔儿爷旱道的士大夫。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下一步,崇祯就要重点打击,士大夫中越演越烈的豢养娈童的行为,重塑读书人的价值观和性别取向。 崇祯严词拒绝了,三个传教士的请求,鞠个躬就行。 现在的内书堂里面。 一共有八个被崇祯邀请到,紫禁城的中外学者。 学者们好奇地坐在了第一排,等着崇祯开讲第一课。 为他们开讲,开篇领路的第一课。 上百个小太监学生。 他们年龄都不大,都在十岁左右。 是接受新知识,塑造品格的黄金年龄。 他们异常乖觉,从崇祯的话里,已经猜到这八个人,里面还有三个洋人。 以后都会是他们的老师。 尊师重道,不用教都会啊。 小太监们乖乖让出了第一排座位。 又有几个心眼活的,赶紧递过来纸和笔,还泡上了茶水。 这个内书堂的大殿,幸亏做了改造,不然当真是一次性,坐不下这么多人。 崇祯环视四周,尤其是看到前排,那八名学者正襟危坐,时刻准备着聆听自己的教诲。 崇祯心中由衷地升起一股满足感,这些人都是时代的大牛啊。 自己就是一个皇帝,也是何其有幸能给他们讲课。 自己完全是背过身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有幸,有资格给他们灌输一些,来自未来的知识。 当然这些学者中有的人,在旧时空的历史上。 大多时间都是郁郁不得志,没有施展胸中的抱负。 现在不一样了,崇祯会让他们变好,变得更伟大的。 就在崇祯环视一圈后,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发现了不对。 其实刚才就觉得不对劲,只是光顾着激动口嗨了。 怎么少了一个人,宋长庚呢? 崇祯看向门口站着的王承恩,脸上露出了疑惑问询的神情。 其实王承恩也是,心里挺疑惑的。 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怎么就出了纰漏。 昨天就已经派出内使们,一个个知会到了参会人员。 根本不会出现有人,敢缺席崇祯讲课名场面的事情。 可偏偏就发生了意外。 第268章 宋应星被打了,打人者襄城侯世子李国桢 要是搁在以前,一般的臣子面见皇爷。 对于臣子来说,那都是比操持亲爹亲妈葬礼,还要重要的事情。 没在京的官员,要提前几天十几天,住到贤良寺休沐养性。 臣子每天打扮得香喷喷的,由鸿胪寺的官员亲自教导,学习一定的宫廷礼仪,防止小地方来的官员,在君前失了礼数。 最后臣子随时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等待着皇帝,选个良辰吉日接见。 这是不是比三媒六聘,还要麻烦? 现在,崇祯皇帝嫌弃,这套面圣程序太过繁琐。 简直就是极端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上次接见袁崇焕,就折腾得够呛。 崇祯不想再经历一次。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崇祯下令。 这边只要臣子到了京城,就直接提溜来宫中面圣。 有事说事,没事交流一下感情,就该干嘛干嘛去。 可是皇帝约见大臣的效率是提上来了,这意外也是变多了。 昨天那个侍卫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早就把宋大人送到宫里来。 可现在人呢? 宋应星这个大活人呢? 面对崇祯疑惑的眼神,王承恩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 突然听见外面院子里,有嘈杂的声音。 这声音吵吵嚷嚷,显得在宫中很不正常。 王承恩回头望去,只见司礼监的两个武阉,像拖死狗一样拖进来,一个遍体鳞伤的锦衣卫力士。 然后把这锦衣卫力士,放在了长廊上。 不一会儿,后面跟着跑进来一个锦衣大汉,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 王承恩气急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个宫里的黄门太监,越发是没有规矩了。 皇爷面前,贸然拉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成何体统。 王承恩忙朝崇祯行个礼,倒退出去,虚掩上门。 怒气冲冲朝着,走廊上的四人走来。 看到大内总管王公公生气,一个武阉赶忙跪地说明缘由。 王承恩这才发现,地上这个锦衣力士,就是昨天信誓旦旦说宋应星,一大早就能来的侍卫。 王承恩心里咯噔一下,侍卫都一身血了。 这恐怕是坏了,宋应星是来不了了。 只是那皇爷期冀的人才,别有性命之忧才好啊。 果然,地上那侍卫看清,前面的太监是王承恩之后,挣扎着跪在地上。 “王公公,快去救宋大人吧。 属下担心去晚了,那宋大人怕是要被打死了。” 王承恩怒极反笑,觉得这侍卫说话实在荒唐。 堂堂锦衣卫,就算只是一个力士,也不能在京城被人打了不是。 “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大明京城中,杂家说的,敢揍锦衣卫的人,还没出生呢。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承恩又看向许显纯,冷笑道。 “许佥事,杂家不知道,你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后。 不赶紧去现场平息事端,跟着这三个侍卫内侍,干什么? 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竟跟在力士后面唯唯诺诺,过来找杂家拿主意。 这成何体统?” 许显纯那是一脸的冤枉,赶忙开口叫屈道。 “王公公误会了,卑职那是正巧在东华门碰见。 这侍卫说是奉了皇命,自然是想到宫中汇报。 卑职是心忧,他这个锦衣卫力士,把陛下的差事办砸了。 所以过来看看,卑职有什么可以补救的。 王承恩听了许显纯的话,脸色变得好看。 只是王承恩根本,不能相信侍卫的鬼话,在他看来,这侍卫肯定是演的苦肉计。 至于动机是什么? 他还不得而知。 这侍卫是一脸苦笑,难怪王公公不相信。 要是换成是侍卫自己,也是不能信的。 侍卫对着王承恩拱手,再对着许显纯拱手道。 “王公公,许佥事大人在这里。 小的岂敢诓骗于您。 小的身上的伤,是那襄城伯李守锜之嫡子李国桢所为。 小的若有一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王承恩眉头一皱,这不是更匪夷所思嘛。 京城的勋贵子弟,就是再跋扈纨绔,那也是知道锦衣卫厉害的,怎么敢殴打一个锦衣卫力士? 天子亲军,殴打锦衣卫,形同欺君。 “你没有拿出身上的腰牌吗?” 王承恩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崇祯当时在,宋应星进京的时候。 崇祯还在操心宁锦防线乃至整个九边,还有陕西的问题。 他老人家正在构建,自己的一塔二塔防御。 暂时没有时间去搭理,已经到了京城的宋应星。 于是就把宋应星放在一边,赐他一块锦衣卫腰牌,和一些银两。 就把宋应星放养,在京城随便逛。 有这么一块腰牌,宋应星虽做不到横着像螃蟹一样走,也是大差不离的。 这都小两个月没有出事了,偏偏怎么在皇爷,要召见的时候出事? 天下真是无巧不成书,宋应星得罪的还是勋贵襄城伯家的公子。 那侍卫哭丧着脸,回答道。 “回公公的话,小的碰见这李国桢。 可是第一时间掏出了腰牌,亮明了身份。 生怕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可这李国桢蛮横得紧,竟说这宋应星的腰牌是假的。 小的和另一个同僚,是假冒锦衣卫的人。 他指挥着家丁们,打得那是更狠了。 小的要不是腿脚快,不然都回不来报信了······” “说清楚,朕的长庚怎么了?” 不知何时,崇祯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站到了王承恩的身后。 崇祯的语气冰冷平静,就像是在问吃了吗? 那么简单。 王承恩和身边的许显纯,以及两个武阉统统跪下。 那个受伤的侍卫,也是再次磕头。 “回禀陛下,宋大人应该无恙。 他和一群江湖卖艺的人在一起,此刻正被李国桢带着他家的家丁围殴呢。 那李国桢相中了戏班子里面的台柱子,不敢下太重的手,局面还能僵持。 小的是在突围报信的时候,被人打伤的。” “那还等什么,给朕换衣服。 朕去亲自看看。 许显纯,你还愣着干什么? 非要等着朕踢你,你才知道办事。 朕的腰牌,在这四九城里不管用了。 有人在扇朕的脸。 你说该怎么办?” 第269章 皇店里的山西人和襄城伯小伯爷李国桢 许显纯一脸兴奋,直接回答道。 “回陛下,何须陛下万金之体出马。 臣这就带上诏狱的刑具。 把那厮的脸皮剥下来。” “好,只是别说的那么恶心。 带上你的人马。 便衣一队。官服一队。 乖乖跟着朕就是。” “喏。” 许显纯才不会拦着崇祯不出去,这时候不正好能和崇祯多亲近嘛。 王承恩倒是还想劝两句,最近皇爷出宫出得实在太频繁了。 不仅是御史在非议,朝中的大员也开始看不惯了。 可惜王保姆刚开口,就被崇祯瞪了回去。 这微服出访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什么事情都是开头难,只要坚持下去,就简单了。 崇祯微服出宫,第一次出去的时候,被刘汉儒、杨时化等几个御史拦了一下。 崇祯承认是有点难度,杀了一个骆养性,让一个自己的老师彻底没脸。 给了外面的文官集团,一个不好的印象,让他们过早起了忌惮之心。 但崇祯觉得那都是值得的。 后面崇祯再想微服出宫,难度等级就没有了。变得和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崇祯一声命令,锦衣卫的效率是最高的。 一百多锦衣卫,分成两队,护卫崇祯皇帝微服出巡。 到了承天门,一身锦衣公服,腰配宝剑的崇祯,骑着宝马听了一下。 他回望了一眼,华表上的朝天吼。 视线原因的问题,看着朝天吼怎么,那么像一只哈巴狗。 崇祯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朝天吼是神兽又如何? 朕就出去了,你要是有神明,感应天地,叫朕回去啊。 ······ 此刻宋应星出事的地方也是巧了。 正好在戎政府大街上。 大老远,骑着马的崇祯,还没到路口就听见了。 一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声音。 “打!给本公子狠狠地打。 什么贱胚子,也敢跟本公子抢女人。 这些贱皮子,也是好大的胆。 竟敢在我这个襄城伯世子的面前,假冒什么锦衣卫。 不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嘻嘻嘻,这可是给本公子送来了,泼天的富贵。” 骑在马上的崇祯,快走十几步。 居高临下,很容易就发现了说大话的少年。 不用问,肯定是那李国桢。 为了更好地展现,新一代京城勋贵子弟的风采。 让我们把时间的刻度,往前调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前的戎政府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自从成立了大明皇家公司以后,这条街上发生了一些显着的变化。 宝和等六家皇店,变成了纯粹意义上的商铺,不再兼着给皇帝收取商税的责任。 收取商税的部门,崇祯不打算再叫什么皇店官店了。 叫个皇家税务部如何? 户部原本就有税课司。 只是这税课司的官员,收上来的商税实在是可怜。 不仅仅是三十税一的比例很感人,还有吏治腐败的问题。 中间很大一部分税收,都被官员贪墨了。 当年的万历也是拿,庞大的文官集团没办法。 只能另辟蹊径,绕开外廷,直接在各地派驻矿监税吏的太监,主要是收取江南的工商税。 可以说,三大征的胜利,离不开江南开明士绅的贡献。 只不过这种贡献,不是他们主动情愿的。 如今戎政府街上的这些皇店,还统一了门店规格和招牌。 里面的伙计和掌柜的,也换了一批,都是晋商小股东赞助的。 这些人也经过内廷的商务课短期培训,被崇祯灌输了一些现代的商业知识。 皇店没有了太监们的坐镇,也没有地痞无赖的帮闲,变得更加亲民和符合市场化规律。 皇店的客人们现在明显增多。 腊月时节,别的店铺都要打烊关门过年了。 没想到皇店这里又来了,一批北边草原上的新货。 这些皮货,山参还有辽东的东珠,着实吸引了不少陌生的客人。 也给这条街上引来了麻烦。 襄城伯嫡子李国桢就是这样的类型,不过他既是客人,也是麻烦。 李国桢听说大明皇家公司,宝和皇店中有新货。 他最初的目的也是过来捧捧场,给他爹借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宝和皇店中闹事。 那里面虽然没有了,骇人的太监和锦衣卫,却是光明正大竖了一块牌匾。 牌匾上是这样写的。 “大明皇家公司宝和皇店” 这行大字下面,还有一行蝇头小楷书题的款。 “宫中不见南山尽,城上平临北斗悬。崇祯由检题。” 前面两句诗,一般人可能看不明白意思。 后面的“崇祯由检题”可是稚童也能看明白了。 少年皇帝崇祯,这是明白无误地告诉天下人。 朕要亲自下场做生意了,朕的爷爷贪财收税,朕也贪财,却是自己做生意。 据说牌匾挂起来的那一刻,街上的混混们彻底被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差役们,给撵出了戎政府街。 其他店铺是一片哀叹,生怕皇店会店大欺同行。 只是后来的几天,一切如常。 皇店的山西掌柜和伙计们,也是笑容可掬的生意人做派。 其他店铺的东家,也都放下心来。 大家好好做生意,比什么都好。 说回李国桢和他的家丁们。 一行人在去捧场的路上,被一个街头卖艺的小戏班子,吸引了注意力。 小戏班子不吸引人,襄城伯府中还豢养着两个戏班子呢。 是那小戏班子中的台柱子,吸引了李国桢的注意。 要说这李国桢,可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先天的条件加上后天的锦衣玉食,生就了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 细长的眉眼就像是雄孔雀的尾羽,张扬而又不失瑰丽。 李国桢的身材长得十分高大,很有武将的气派。 顾盼伟然,总之就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形象。 要不是隆冬时节,实在不好拿出来个折扇装一装风雅。 那李国桢的造型形象堪称完美。 如果本朝还有一位人物,可以与李国桢媲美。 那就非洪武到建文年间,的曹国公、太子太傅李景隆莫属了。 只见李国桢迈着四方步,带着二十名家丁。 走在戎政府大街上,招摇过市。 李国桢时不时就,拿着自己的白眼珠子瞪人。 第270章 李国桢、红娘子和宋应星,三角情正式成立 这不,李国桢一双眼睛贼毒,已经锁定了目标。 财色,财不会光明正大摆在街上,那就只剩色了,也就是女人了。 前面有一个小戏班子,加起来总共有七八个人,正在当街搭台子唱戏卖艺。 咿咿呀呀,一些人不知道唱的是北方的梆子,还是南方的昆曲。 里面有一个年方二八的姑娘。 远远看去,虽看不仔细,却最是朦胧美最让人心悸。 李国桢心想,肯定是小家碧玉,长得眉清目秀。 不过那戏子看起来是练家子,一身红装,在台上闪转腾挪,翻起跟斗来没完。 一团火红燃烧在台上,煞是惹眼。 红衣女子耍的是一段绳枪,也是江湖人士吸引眼球的独门兵器,观赏性大于实战性。 绳枪,顾名思义,就是一根绳子上绑着一个枪头。 绳枪舞动起来,枪头亮光闪闪,闪着寒芒。 绳索恰似蛟龙,缠绕在娇小玲珑的姑娘身上,不断盘旋不断飞舞。 时不时那枪头伸缩之间,距离观众只有一尺的距离,惹来被惊吓者尖叫连连。 此时围观的人群,传来阵阵叫好声。 很快,一条大街的热闹都被,这小小的戏班子吸了过去。 此处距离宝和皇店,还有五十步的距离。 李国桢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去皇店里给大明皇家公司捧场,给皇帝老儿捧场的大事情。 在看到红衣女子之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国桢看着美丽动人,娇小可爱,还自带一股英气的江湖卖艺姑娘。 那红衣姑娘身上说不出的味道。 和襄城伯府上,那些逆来顺受,只是一截木头的姬妾们,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李国桢的小腹处,一下子就升起一股邪火。 心里顿时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想一门心思得到红衣女子。 李国桢正待琢磨怎么样,才能拿下这个红衣女子。 随即转念一想,自己《西厢记》看多了。 这等平民女子,对于他这样有权有势的勋贵,直接强抢就是,费什么脑子。 “小的们,给爷上,把这个戏班子围了。 赶走那些不相干的人。” 有其主必有其仆,李国桢一开口,家丁们就知道,这主子要屙什么屎。 二十个家丁纷纷答应下来,嗷嗷叫着拎着棍棒就冲了过去。 这边的戏班子,还没有发现危险已经临近。 戏台上,红衣女子耍完一段绳枪,气定神闲耍了个花枪收尾,随即就要下场休息。 旁边自有别的师兄弟顶上。 眼见最出彩的红衣女子就要下台。 围观的人群陡然气氛一降,喝彩声直接降了八度。 有几个好事者,纷纷吵嚷着,让红衣女子再来一段杂技。 如此才能给捧个钱场,不然就都是人场了。 红衣女子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对着观众们做了罗圈揖,大大方方道了饶。 女儿家气力弱,使完一段枪法,已经是不能久持了。 到时候动作变形,摔个跤啥的,不仅败坏了招牌,也是倒了观众老爷们的胃口。 红衣女子又是许诺,待会歇足了气力,还会接着来,表演一段天女散花。 戏班台柱子一番顾盼流兮,莺声燕语的唱念做打。 美目流转中,香唇轻启间,红衣女子已经把这些个京城小市民观众,迷得是七荤八素。 大家伙纷纷表示体谅,杂技,舞刀弄枪本来就是耗费体力。 红娘子须是养足了气力,才好表演下一轮。 听听这话说的,观众老爷们什么时候,这么好打发了? 要是换成是一个男戏子,指不定嘘嘘到明天呢。 红娘子笑着打发了一群男人,来到了幕布后面。 台前鲜亮,台后自然一片杂乱。 在这些杂乱摆放的戏台道具中。 那里赫然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戴着方巾,一副书生打扮。 很明显不是戏班子的人,倒像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穷书生。 这个男子和别的穷书生,唯一的不同就是。 他旁边站着两个侍卫,侍卫也是常服打扮。 只不过两个侍卫是一脸的无奈,还有点怒其不争的表情,实在也不像是伺候主子的样子。 这位书生正是宋应星,此时的他异常的快活。 他的手上满是油污,正在满头大汗地摆弄着几个滑轮组,这是他为戏班子特制的,方便他们升降幕布,做那天女散花的高难度动作。 红娘子笑着和两个侍卫打过招呼,随即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就长在了宋应星的身上。 “宋大哥,小妹这里不急着用。 看把你累的,你还是歇会再弄。 来,小妹,帮你擦擦汗。” 红娘子说罢,就很自然地从衣服内衬里,扯出一块香帕。 那香帕不用想,也是香汗淋漓。 一连三场表演,有唱戏有武戏,刚中有柔,柔中有刚。 三场表演下来,红娘子的贴身衣物都湿透了,何况这吸不了多少水的香帕。 那香帕,红娘子也不知道拧一把,再给宋应星擦脸。 只是那宋应星的臭汗和红娘子的香汗,混在一起,会起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宋应星也是木讷寡言,只是说了一句多谢,就任由红娘子给他细细擦拭。 看来红娘子做这样大胆的勾当,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宋应星肯定是刚开始严词拒绝,后来不耐烦,再后来无奈,最后就是现在半推半就了。 红娘子仔仔细细看着宋应星的脸庞,就好像上面有朵花似的。 直到看到宋应星有点不适了。 红娘子才收起了香帕,接着和不停手的宋应星说话。 “说实话,小妹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些天还真要谢谢宋大哥。 给这戏台,摆弄的这些机关滑轮。 以前那些险之又险,很多师兄师弟都不敢做的动作。 现在有了这些机关辅助,也是敢做了,就是做岔了,也不担心受伤。 这京城的繁华,真是比俺们那河南,信阳老家强上一百倍。 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这两天俺们收上来的赏钱,要赶得上信阳那县城一年的赏钱了。 师兄弟们们终于可以,放开肚子吃饱饭了。 真想一直留在京城,好好演戏啊。 嘻嘻嘻,俺跟宋大哥说这些干什么?” 第271章 没造反前的红娘子,只想做个小妾 “宋大哥,快,别忙活了。 擦擦手,喝口热水吧。” 话音刚落,一碗热水被一双小手,端到了宋应星的面前。 “你和我客气什么? 当时我迷了路,可是你们戏班子收留的。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这人就这样,旁人觉得古怪。 也就你们戏班子的人,觉得我有大用。 我手痒了,总是要做些东西才安心。” 宋应星一边回应,一边擦擦手,接住了那碗水。 接水的一瞬间,宋应星触碰到了红娘子,那略显粗糙的手指。 接着就是一缕更浓的暗香,闯进了他的鼻尖。 刚才香帕上的香味,就让宋应星有点把持不住了。 这下子,这红娘子来了一招更狠的。 宋应星猛地一抬头,咫尺之间,他看到了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蛋。 那俏脸上香汗淋漓,鬓角都被汗水湿透了。 一团好闻香甜的口气,轻轻哈在了宋应星的脸上。 已经三十多岁的宋应星,结婚生子多年的他,按说对男女之事,已经习惯成自然。 拿的起也能放得下,可是今天面对一个洒脱自然的江湖女子,他竟然脸红了。 而红娘子倒是落落大方,直视着男人,眼睛中有化不开的浓情。 红娘子闯荡江湖多年,见多识广,知道哪有男人不偷腥,哪有男人不好色。 就连那宫中的太监,明明没了那话儿,总还是想搂着个女人,一起滚被窝的。 现在红娘子是存着真心,想和这个木讷的男人好上的。 漂泊在外,时间长了,对于女人总不是长久之计。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良人,就要主动出击才是。 红娘子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大小姐。 只会被动接受,不会主动出击。 红娘子说话的空当,就大方地挨着宋应星坐下。 就在宋应星的身边,红娘子也豪爽地端起了一碗水,一饮而尽。 由于喝的快了,有一丝水流穿过了双唇,流到了光洁的下巴。 接着流速更快地穿过了喉咙处,再就是领口,再往里速度太快,已经跟不上了。 红娘子眼角的余光看见,旁边的男人没有因为自己粗野的动作,而有反感之色。 红娘子的心中不禁暗喜,她的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不能再等了,今天就要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两个锦衣卫的力士,处境很艰难。 要是他俩知道电灯泡的含义话,肯定心有戚戚然。 此刻狭窄的幕后,旎旎的气氛在蔓延。 两个侍卫实在憋不住,看到这样的情景。 他俩相视一眼,默默走到了台前。 给这对男女让出足够的空间。 这点成人之美,还是要有的。 两个力士守着宋应星,已经有小两个月来的时间。 从刚开始的殷勤到现在的怀疑麻木和无可奈何。 皇上应该是看中宋应星的,不然不会给一块宫中的腰牌。 只是既然看中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召见,难道是忘了? 天下间还有这样的皇上吗? 只是他俩算怎么回事? 一直跟着宋应星晃荡吗? 不说两个侍卫的反应。 隔个一指,就能和旁边女人肌肤接触的宋应星,闻着不断传来的暗香。 他没来由就是一阵心慌,十七世纪的一颗工科男之心,在莫名地骚动。 就在宋应星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手里也没耽误把玩一对齿轮的时候。 红娘子开口说话了。 “一直没敢问,今天小妹斗胆问两句宋大哥的私事。 听说宋大哥还是个举人,那就是老爷了? 怎么你这么尊贵的大老爷,还愿意跟咱这样的低贱卖艺杂耍的人,待在一起? 若是让家中长辈,至交好友知道,怕是不会饶了宋大哥你吧?” “没事。” 到底是经历过人事的人,此刻的宋应星已经从,对红娘子的惊艳中挣脱出来。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父亲和母亲早已仙去,家中只有长兄长嫂。 至交好友嘛,和我也是一个性子的人。 他们素来是懒得管我的。 我当这举人,也是学业到头了。 我资质太愚钝,再加上志不在此,余生只愿意做一些格物之学。 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滑轮。” 红娘子听了心中暗喜,到了今天,才一步步探听出,宋应星的家庭情况。 虽然不道德,但是听到宋应星已经没有了双亲。 红娘子不自觉地心中一松,她觉得自己和宋大哥,在一起的可能性增加了。 红娘子从一开始,就不介意给宋应星当妾。 或者说她的本来目的,就是嫁进宋府当个姨娘就足矣。 红娘子明白自己的身份处境。 已经没了老爹老娘,只剩下一堆没头脑光长腱子肉的师兄弟。 她这样的情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让她找个平头老百姓嫁了。 她很不甘心,也无法再照拂手下的师兄弟们。 秀才以上的老爷,人家根本不会正眼瞅,她这个江湖卖艺的女人。 唯有眼前相处几天的宋应星,虽知道其已有家室。 红娘子还是愿意,上杆子倒贴。 因为红娘子已经摸透了宋应星的脾性。 知道宋应星是个知冷知热,知道怜惜女人的主。 她红娘子就是做个宋应星的妾,也是比做个普通人家的妻子,要强百倍。 说不定宋应星,成亲以后 ,还会继续支持自己搞戏班子呢。 就在红娘子打算进一步,想问出宋应星妻子情况的时候。 外面传来了尖锐的吵骂声。 “你这糟老头忒碍眼,赶紧滚开。 让那一身红的女子出来。 明白告诉你,我家世子看上她了。 邀请她上府上表演那什么天女散花。 表演完了,我家世子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那女子,受用一辈子的。 要是她够格,给我家世子暖暖床。 那更是天大的机缘。 哈哈哈,这是她的福分。 我家可是襄城伯府,京城里数得着的勋贵之家。 四九城里打听打听,谁不知我襄城伯府。 下一任京营指挥戎政,就是我家襄城伯。” “统统滚开,一群穷措大,泥腿子的。 不要靠我家小伯爷太近。 知道什么是京营指挥戎政吗? 那可是能指挥百万大军的大帅。” 第272章 冲突起,驾驴车 “就是就是,让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赶紧出来。 跳到我家小伯爷的怀里。 让我家小伯爷上手摸两下,乐呵乐呵,感受一下品相。 兴许我家小伯爷,摸高兴了,大发慈悲。 抬举你真进了这伯爵府,当个姨娘什么的。 那你真是掉进了蜜罐里。 小娘子你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换来这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另一个家丁眼看幕后,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接着嘴上不干不净,不积德的说了起来。 “小娘皮是不是听的情动了,腿软骨酥,站不起来了。 要不要我家小伯爷,进去把你抱出来。 还是快快出来把,与我家小伯爷做一日鸳鸯,一同快活去。 这才是正经事! 比你在这里抛头露面,风吹日晒地,和一群苦哈哈们,卖艺强多了。” 这个狗腿子家丁说话有趣,引来了家丁们,一阵阵欢乐的笑声。 红娘子小脸绷得紧紧的,知道这又是自己招来的祸端。 自古红颜多祸水,是男人的视角看待世界的问题。 京城挣钱容易,麻烦也多。 在这个京官多如狗,勋贵满地走的地方,平民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 外地江湖卖艺的,比那平头老百姓还要惹官府生厌。 这些权贵要是沾着一点,江湖卖艺的人,就是毁家破财的下场。 红娘子定了定心神,最后看了一眼宋应星。 那夯货又低头收拾那几对滑轮了,好像没有听见外面的嘈杂声。 红娘子有点无奈,随即掀开布帘,满脸堆笑地大步走了出去。 等红娘子来到台上,一眼就看出来是谁在闹事。 戏台子周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躲得远远的。 和那群闹事的权贵,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戏台前面空地的,正当中二十多个穿着鲜亮,打扮一致的的家丁,拥着中间一位恶少,在那里耀武扬威。 几个家丁带头,正在鼓噪围攻管场子的老丁,让老丁赶紧交出红衣女子。 那老丁已经支支吾吾,应付不上来了。 李国桢此时已经看见了红娘子。 红娘子就像是一束光,走到哪都是最吸引男人的。 一身红色连襟大袄,两条笔直的大腿,套着劲装。 就像两根套上红绸子的山东大葱一样。 而红娘子整个人,就是那娇艳的大红花,盛开在荒芜苍茫,没有色彩的冬天。 那一身劲装,束腰带扎的紧紧的,让红娘子显得曲线毕露。 这种野玫瑰的做派,直接就把李国桢看直了眼。 让他立刻就有了最原始的冲动。 春天来没来又有什么关系。 他李国桢要立刻马上,把这个小娘们扔到自己的床上,好好享用。 这是他李某人说的,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各位大爷,这是干什么? 俺这小小的戏班子,可禁不起各位大爷的折腾。 大爷们能来这里给俺们捧场,实在是天大的缘分和面子。 南来北往的都是客,各位贵人一看都是那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 那中间的小官人,更是人中龙凤。 肯定也是一个心慈仁善,不愿欺负老百姓的主。 俺们戏班子都是乡下人,口笨手脚毛躁的。 肯定是讨了小官人的嫌。 哪里得罪了小官人,小女子先给小官人和各位大爷赔个不是。” 红娘子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她不问情由,先是弯下身段,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只见她笑意盈盈,给台下的恶少和家丁们一一拱手致歉。 红娘子为了平息事端,委曲求全。 把那些家丁也是称为大爷的。 她的做法原是没错,只不过只适用于地位平等的人。 对于那些京城中,作威作福惯了的勋贵子弟,那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李国桢看着在戏台上神采奕奕的红娘子,心中更是升起了,捉回去慢慢玩弄的心思。 李国桢不愧是将门之后,知道戏班子的江湖女子,哪里会有什么后台。 左右不过是饭桌上的一盘菜,尽着他夹就是 李国桢直截了当地说。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也别想把本公子架得高高的,让本公子不好意思开口。 本公子就直说了,刚才你也听到了。 本公子就是看上你了,你身上的这股子劲,实在招人稀罕。 今天你跟着本公子走。 其余人等,本公子保证会放了他们。” 李国桢说的那么平淡,就仿佛是喝茶吃饭那么简单。 他笃定对方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升起什么反抗之心。 红娘子听了眉毛一挑,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小官人说笑了,民女是良民,并非那贱籍妓女。 怎么能说跟就跟小官人走呢······” “呸,妓女什么的,本公子还看不上呢。 那种卖弄风骚的贱货,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本公子看上的就是你。 趁着本公子还有耐心。 一句话,跟还是不跟?” 李国桢这是说话没有余地了。 红娘子此时也是,被逼出了气性,她算是见识了京城勋贵子弟的蛮横霸道,比之小县城的地主恶霸,那还一点不差。 可红娘子这个走南闯北惯了的主,也是一点也不怯场。 老娘要是一逼就范,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红娘子柳眉,彻底倒竖起来。 看来此事是不能善了,那就只能硬着来。 她红娘子是愿意嫁的更好,最好夫君家是个有权有势的。 可也讲究个你情我愿的。 眼前这个有钱有势的恶少,明显着是不把平民女子当人看。 是存了先玩玩再说的意思,估计连个妾室的身份都不会给红娘子。 这红娘子在外面演戏卖艺,这么多年,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只是要硬来,就要想好退路,小小的戏班子还有七八个人呢。 红娘子不动声色,把手背到身后。 给戏班子的其他人打手势。 那竟是绿林上的切口,风紧扯呼。 看来红娘子的身份背景,也是复杂得很。 这个戏班子,她红娘子既是班主,也是台柱子。 戏班子上上下下,自然是也全都听红娘子的。 几个半大小子,已经悄悄来到幕后,开始往驴车上装起戏服道具。 第273章 边军当家丁,大材小用 两个锦衣卫力士,老早就发现了不对,早早就到幕后,去劝说宋应星离开。 “宋大人,这戏班子算是惹上了麻烦。 这襄城伯家的世子爷,可不是好惹的主。 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宋应星迟疑道。 “这不太好吧,人家戏班子有难,咱做朋友的,说走就走。 我有点良心上过不去的。” “宋大人,不过是一次指路,收留你吃碗便饭的恩情。 宋大人为他戏班子,制作了那么多道具,也是早早就还上了恩情。 现在已经是两不相欠了。 宋大人,若是看上了红娘子。 也要分得清形势。 那红娘子,一个江湖女子,实在是不值当为了她,和一个伯爵家的世子起冲突。” 此时另一个侍卫说的话,切中了要害。 “宋大人,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若是顾念红娘子的好,咱们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可以拿着腰牌,去宫里找王公公。 咱们今天,本来应该进宫找王公公的。 听说是给你宋大人,找到了去处。” 宋应星听了有理,正想答应,前面已经打了起来。 李国桢这边,自然不是瞎子,不能看着戏班子收拾东西,溜之大吉。 不用李国桢吩咐,几个家丁就绕到后面,看住了那驴车,不让动弹。 红娘子见状,彻底没了笑容,生冷地说道。 “小官人既然这样不通情理,那小女子只能得罪了。 小女子是那良善人家的姑娘,自是不肯跟着小官人,不明不白去的。” 李国桢看着红娘子一脸的冷漠,不恼反喜。 “对,就是这样。 比你刚才一脸假笑的样子好多了。 一定要保持住,你这样桀骜不驯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 本公子真是爱极了,你这样的样子。 一会等到了本公子的床上,你也要保持得住才好。” 这种调戏过分的话,终于惹恼了火爆性子的红娘子。 “登徒子,真是有病! 吃你姑奶奶一枪再说,那床上的事情。” 红娘子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右手翻腕抓起盘在身上的绳枪,似扔梭镖一样,朝李国桢扔了过去。 绳枪犹如灵蛇出洞,寒光一点芒,朝着一丈多远的李国桢胸口咬去。 李国桢呢,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他那是纯纯的驴粪蛋蛋表面光,内里一堆草包。 他哪里会预料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会暴起发难。 还以为只能掩面而泣,乖乖被自己抱走呢。 李国桢看着这枪头慢慢放大,他只能呆愣原地。 好在李国桢身边的家丁,都是他父亲襄城伯李守锜,从军中拣选的佼佼者。 这些家丁早就看出,红衣小娘皮的不对劲。 不等那绳枪飞出两尺远,早有两个家丁冲在前面,挡住了绳枪的来路。 身材魁梧的家丁甲抽出雁翎刀,刷的一刀快准狠,堪堪斩到了,极速飞行的绳枪的枪头。 只听当的一声,枪头应声偏离了方向,斜斜扎向了地面。 雁翎刀去势未衰,家丁甲将雁翎刀顺势斜劈,继而上撩。 那绳枪竟乖乖缠在大刀之上,再也没有了那金蛇狂舞的气势。 看来这家丁甲很会看破,见招拆招,这些江湖中,奇门兵器的招式。 在邪门的兵器,以力破之就是。 家丁乙配合默契,他也是军中惯用的招数。 只见家丁乙拔出雁翎刀,俯身快步持刀朝红衣女子冲去。 家丁乙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冲击的过程中,双手已经将刀缓缓平举。 一连串的小碎步,荡起周围尘土飞扬。 这一招一式平淡无奇,却让武艺高强的红娘子,心生畏惧之感。 可见家丁乙是一个军中悍卒。 一人持刀冲击,竟硬生生冲出了军阵肃杀的气氛。 家丁甲看了一眼,心知不妙,这哥们是起了杀心。他急忙喊道。 “韩三,管住你的刀。 那娘们,小伯爷要的是活的。” 家丁甲的一声喊叫,让李国桢回过神来。 真是一匹烈性的胭脂马。 带劲,真带劲的娘们。 这是回过神的李国桢,第一个想法。 他也赶紧出口制止韩三。 “对,韩五说的对。 韩三,你这疯子听着。 本少爷不仅要活的,还要完整的。 你要是不听话,停了你三个月的例钱·······” 韩三听了撇撇嘴。 京城的少爷就是矫情,这红衣娘们是个会武功的,不伤她就想擒住她,是有难度的。 不过韩三还是听主家话的,毕竟襄城伯家给的月例银子实在太高。 而且在边关上朝不保夕的生活,他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离开襄城伯府,他韩三就只能是逃兵了。 韩三手一抖,刀把听话地旋转了半圈。 韩三换成左手持刀,刀身变成了刀刃在里,刀背在外。 这样用刀背轻砸轻磕的方式,料想不会伤了对面,那漂亮小娘们的性命。 这边红娘子面对韩三的逼近,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制式的军中雁翎刀,平平无奇,却让红娘子感觉比关公庙里的青龙偃月刀,还要厉害。 红娘子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那死鬼老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妞,记住。 遇见当兵的就跑,不要想着过招。 他手里的刀,和咱们的刀不一样。” 这一刻,红娘子终于领悟到,老爹话的含义。 红娘子松开手,果断抛弃了那根绳枪, 在绳枪被刚才的韩五的雁翎刀,主动缠上的时候。 红娘子就知道该尽快做决定。 那种形成角力拔河的僵持,她拼不过对面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更别说还有眼前已经逼到身前的韩五。 接着红娘子接过了,老丁抛过来的红缨枪。 凭借长兵器的优势,一记凌厉的下撩,逼退了举刀猛劈的韩三。 韩三被击退几步,看了看自己衣服的下摆。 刚才退的快,枪头没有扫到衣角。 “嘿嘿嘿,倒是小看了你这个女娃子。 不全是花拳绣腿,还是有一些真功夫的。 要不是我家小伯爷,不让某家伤了你。 刚才拼着受点伤,也要近身砍了你。 如今只能慢慢陪你玩了。” 韩三目光冰冷,说着说着,就已经蹂身复上。 红娘子知道这个矮小家丁说的没错。 第274章 别耽误事,都捆了吧。李国桢,打完再捆 可知道归知道,红娘子具备对抗统治阶层的坚强朴素的意志。 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眼前不想成为鱼肉,只能拼命顽抗。 躺平就不是她红娘子。 当的一声,雁翎刀格挡住了,红缨枪的一记横扫。 居高临下的红娘子,可以看见韩三微笑时,颤抖的鼻毛和那一嘴的黄牙。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更擅长近身战的韩三,已经靠得红娘子太近。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红娘子全力施展红缨枪。 也挡不住受限制的韩三,步步紧逼的时候。 那边李国桢也已经急了,看着自己这边只有韩三韩五两个人出力,其他人都是占场子的。 他跳起脚来,给周围的家丁,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 “都是肥肥啊。 本公子当观众,你们也当观众啊。 只有我能当公子,一个个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都给老子上。 留下韩五一人,护着本公子就行。 除了那女的,其他人生死不论。 哦,不行。 要留下几个活口,等会当人质,逼那女的就范。 不然本公子本领不够,还真骑不了这 匹胭脂马。” 李国桢在强抢民女这方面,一向脑子很好使。 随着李家其余家丁加入围攻,戏班子岌岌可危。 戏班子那几个师兄弟,花架子比红娘子还厉害,实战是个顶个的,更是不行的。 幕后的宋应星和两个侍卫,还没来得及撤退,也是卷入了战团。 两个侍卫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趟保护宋应星的差事,好处还没有捞到,可别把自己折到,这莫名其妙的打架中。 两个侍卫,第一时间就在混战的人群中,亮明了身份,吓退了一众家丁。 侍卫还拿出了腰牌,递给了李国桢。 哪知道李国桢很自负,他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 腰牌,还是宫中的腰牌,可能吗? 这又不是京营的腰牌,李国桢都能弄出来几十块。 天子的亲军锦衣卫,虽说只是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力士。 可那也是代表着皇帝,代表着可怕的诏狱。 这样的两个侍卫,怎么可能会保护,一个邋里邋遢的老百姓? 嗯,不是老百姓。 保护一个落魄读书人,也不可能啊。 皇帝有这么闲吗? 天天那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呢。 就是不处理国家大事。 当一个昏君也是很忙的,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忙。 就一项雨露均沾,就能把昏君活活累死。 所以,李国桢才觉得,这不符合常理啊。 于是这李国桢就有了,自己大胆有力的定论。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三个人是惊天大骗子,混吃混喝的骗子。 搁这看着本少爷面相憨厚老实,想诈我钱财呢。 至于这腰牌,更好理解。 戏班子嘛,这就是他们的道具。 还是他娘违禁的道具。 李国桢在两个侍卫瞠目结舌中,直接没收了他们的腰牌。 吆喝着家丁接着打,打服为止。 等打服了,再将这帮违法乱禁,敢假冒锦衣卫的乡下戏班子,统统抓起来。 一并押送到顺天府。 破获了这样的大案要案。 他襄城伯的世子爷,也算是立了大功,肯定在勋贵子弟中,大大的扬名。 两个侍卫互视一眼,得嘞,认倒霉。 这是遇见了,大号的棒槌。 这件事情,要是别人碰见了,一般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先和和气气安抚好两个侍卫,后续再慢慢调查嘛。 若是假的,再抓不迟,四九城里,他们仨也跑不了。 若是真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也算是一段交情。 再说,天子脚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充锦衣卫? 可这些道理,两个侍卫说了,人家也不听啊。 李国桢脑门一热,现在就只想把红娘子扔到自己的大床上,别的事情不愿意动脑子。 李国桢今天出门逛街,要是带着个师爷管家之类的智囊型人物,兴许就不会闯下这塌天的大祸。 可他带的全是家丁。 两个较为出众的韩三韩五,也是边军出身,哪里懂得京城的门道。 再说,他们跟着小伯爷,也是习惯不动脑子了。 所以双方还是打起来了。 两个侍卫是想着擒贼先擒王来着的,奈何打架的本事实在是稀松平常。 两个侍卫暴起发难,也是打不过一个韩五。 其中一个侍卫还挂了彩,无奈两个侍卫只能护着宋应星,和戏班子的人并肩作战。 目前看来襄城伯这一方,占据上风。 二十个家丁,都是边军出身,拿刀拿棍,配合起来有章有法。 已经把戏班子的人,连带着宋应星逼到了绝路。 眼看不是法,两个侍卫只能求外援。 一个腿脚利落的侍卫,在其余人的掩护下,拼着被家丁揍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也是突围了出去。 他倒是聪明,突围的时候,知道避开韩三和韩五两个硬茬。 于是就有了内书堂,侍卫装惨搬救兵的一幕。 时间回到正常流程上来,崇祯也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骑在高头大马上。 后面跟着一群杀气腾腾的锦衣卫。 一群人乌泱泱来到了,戎政府大街上。 吓得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都是抱头鼠窜。 崇祯大老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无论从打扮还是气势上,都是最骚包的李国桢。 然后才看到了他家的宋长庚。 嗯,倒是没受伤。 那就好。 旁边有一个红衣女子,一直护着宋应星,另一个侍卫也歇菜了。 看到这里,崇祯长舒一口气。 这是最好的结局。 目前军改还没有头绪,崇祯还不想和勋贵们起什么冲突。 这些勋贵们,再烂泥扶不上墙。 只要还是从事祖上武职的,没弃武从文,转成诗书之家,成文官的。 就还是他崇祯的,天然忠诚属下。 只是一切都建立在,宋应星没有意外的前提下。 要是宋应星出了意外,襄城伯这个爵位就可以改姓了。 “哼,这些勋贵的子弟真是丢人。 通通拿下,都给朕捆了吧。 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那个什么李国桢,太骚包了。 打一顿,再捆个结实。” 第275章 大忽悠许显纯,让李国桢心甘情愿挨揍 崇祯下令道。 “喏。” 带队的许显纯躬身领命,语气中带着兴奋。 他许显纯就喜欢这样的场面。 他许显纯就是为了,这样捉人的场面而诞生的。 崇祯带着许显纯来。 是考虑到这家伙也是勋贵之一,出了麻烦好圆滑地处理。 因为崇祯担心,自己一个小脾气起来了,就把襄城伯一家杀得鸡犬不留。 那样爽是爽了,爽了以后,就是勋贵集团的离心离德。 是那纸面上的十四万京营大军,脱离了崇祯的掌控。 只是崇祯没有顾及到,许显纯的情趣爱好。 哪里想到这个许显纯,是一个只喜欢捉人折磨人的恶魔。 许显纯是个酷吏,丝毫不顾及,同阶级情谊的。 哪怕是皇帝说抄他自己家,这许显纯也是不皱眉头的。 许显纯虽说是勋戚。 可他这个勋戚当得实在勉强。 许显纯只是嘉善公主和驸马许从诚的孙子。 论起来亲戚关系,崇祯皇帝还要叫许显纯一声表舅呢。 可是能这样论吗? 而嘉靖皇帝当年连儿子都不疼,更何况是嘉善公主这个女儿。 所以许显纯没投靠阉党之前,实在是混的不如意。 在京城勋戚鄙视链中,许显纯明显是处于底层的。 所以能有名正言顺,揍襄城伯家嫡子的机会,许显纯的内心是激动忐忑和兴奋的。 当李国桢还在得意洋洋,大声喊着。 “给爷狠狠打,打死了算爷的。” “今天谁不出力,明天就给爷滚到乡下庄子里当庄丁。” 这些话的时候。 下一刻,李国桢就看到许显纯,那张布满了横肉的脸。 也看到了他的家丁们,已经不再听从他的指挥,被一群锦衣卫拿着刀逼着跪下了。 形势严峻,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转变,没有彻底击倒李国桢。 他的脑子飞速地展开了转动。 也就是刹那的时间,他就理清楚了事情的脉络。 明白了之前两个锦衣卫力士的身份是真的,两个力士要保护的目标也是真的。 是皇帝陛下在意的人才。 这可难办了,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去了。 电光石火之间,李国桢想到了,先前那个挨揍,落荒而逃的侍卫说的那句话。 现在那句话很适合自己。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打自家人。” 考虑得很多,现实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李国桢面对虎视眈眈的许显纯。 他的换脸很快,动作也快。 老老实实先跪下,接着一脸谄媚地叫了一声。 “许叔,原来是许叔啊。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一切都是误会。 您听侄儿给您解释。” 许显纯也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他也认识襄城伯家的公子爷李国桢。 要说这襄城伯,爵位不是太高。 国公侯爵之类的,一向是高高挂起,不愿管实务。 人家也有这资本,再说管的再好,皇帝封无可封,那不是陷皇帝于尴尬境地。 国公侯爵吃老本就行,真正愿意为朝廷出力的,还是伯爵以下的勋贵们。 这襄城伯李守锜,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惠安伯张庆臻,在京营指挥使的位置上不稳。 这李守锜就是下一任,京营指挥使的有力人选,是勋贵圈中除了老牌的几个国公侯爷之外,最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 这样的勋贵,这样的伯爵家世子。 以前可从来没有叫过,许显纯叔叔的,就是在天启朝,那也是没有的事情。 如今把柄落在许显纯手里,这世子的身段屈的可以。 “这不是襄城伯世子吗? 本官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得罪了。 上面有令,把你和你那帮狗腿子统统抓起来,等候陛下处置。 至于你,要特别关照一下。 先揍一顿,再把你绑结实了。” 许显纯一脸的虚伪假笑,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别价,许叔。 大家都是自己人啊。 是我狗眼看人低,真没认出来那三位人的身份。 惹了不该惹的人。 求您老高抬贵手,给上面说说。 让我给那三位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也行。 怎么着都行,就是别真揍啊。” 李国桢真的快哭了。 这次他能从府里出来,真真不是纨绔子弟出来,寻花问柳找事来的。 实际上他家老头李守锜,已经给他安排了任务。 就是皇庄六店重新挂牌开业。 京城中的国公侯爷家,都已经派出嫡子,或者家主亲自进店捧场过了。 现在轮到伯爵这个层次的勋爵了。 李守锜就忙不迭派出了,自家嫡子李国桢,携带一千两银票,上门送温暖了。 那一千两银子,就是买回来的都是土坷垃,只要是皇家宝和店的东西。 那李国桢就算是完成了,他老爹的交代。 所以他今天真不是闲逛,是有老爹任务在身的。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搞砸了。 还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李国桢欲哭无泪啊,他有一种想挥刀自宫的冲动。 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 要是前面两个侍卫,说的都是真的。 李国桢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到了对面戏班子那边的情况。 那个被两个侍卫保护的老白面书生,已经被锦衣卫搭救下来。 一群人围着书生,嘘寒问暖。 自家的家丁们倒是识相,也不用自己这个主子吩咐。 看见了锦衣卫进场,还张狂打闹个什么劲? 嫌九族不够砍的吗? 家丁们一个个丢掉兵器,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连韩三也不例外。 红娘子则是一脸又惊又喜地,站在宋应星的身边。 这小娘们真是个祸水。 看到这里,李国桢心里已经彻底凉了。 这时候,许显纯呵呵笑道。 “呵呵呵。 大侄子,就冲你叫我一声叔。 叔给你指条明路。 保你度过难关。” 李国桢大喜过望,连忙拱手道。 “许叔,今日大恩。 李家没齿不忘。” “嗯,不用不用。 你也看出来了,你现在得罪的是谁? 好在我赶来的及时,那宋大人没有磕着碰着。 要是磕着碰着一点,今天不光是你李国桢。 就是你们整个襄城伯府,恐怕也承受不起。” 第276章 大内三等侍卫李国桢 “这宋应星宋大人,可是当今圣上的心尖尖。 你说你在街上欺负个平头老百姓,都能欺负到宋大人头上。 这点子是有多背。 你听叔叔的话,乖乖挨这一顿打,让圣上看见你的惨样,可以消消气。 不然天子一怒,不见血是平息不了怒火的。 揍完之后,你再乖乖被叔叔我绑上,任凭圣上处置。 左右不会要了你的性命,顶多就是牢狱之灾。 这诏狱里,没有比你许叔更人头熟的,那里的牢头和许叔我都是老交情了。 当然那个往外泄露,杨涟绝笔信的牢头不算。 后面再让你老爹,给你进宫求个情。 这事情就能过去了。” “当真?” 李国桢之前一直宅在府里,当个没心没肺的恶少,没有出去当过差。 还是个眼神清澈的清纯少年,轻易就相信了许显纯。 “那还能有假? 许叔骗你作甚? 许叔就是不说,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又不是什么大事。 顶多是几个家丁受伤。 圣上论迹不论心,一切你都是未遂。 你怕什么?” “对呀,一切都是未遂。 喊打喊杀半天,侄儿可是一个人也没杀啊。 放在俺们那些兄弟里,小侄简直就是大大的顺民。 那好,侄儿一切听从许叔安排。 侄儿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只求等会许叔下手轻点。 小侄不怕许叔笑话。 小侄从小娇生惯养的。 这辈子到现在,尽打别人了,自己还真没挨过打。 小侄有点怕疼······” 李国桢算是真情流露了,就差抱着许显纯的大腿哭泣了。 奈何这条大腿不领情。 此时的许显纯,已经不耐烦了。 为了能麻利完成任务,他选择了迂回的方式方法。 在李国桢这个襄城伯世子身上,他已经是费了不少口舌。 这不符合他毛毛糙糙,直来直去的作风。 “好了好了,别疼啊疼啊地喊了。 喊得老子心烦。 你要记住,挨打这事情,越喊越疼,还不如不喊。 这件事情上,许叔最佩服的,就是那死鬼杨涟。 你一个堂堂勋贵子弟,祖辈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你婆婆妈妈,扭扭捏捏怕疼作甚? 揍你是没商量了。 许叔给你想个法子吧。 谁叫咱爷俩一见如故呢。 放心,等会许叔保管你挨打后。 那身上红一片紫一片,和开染料铺一样,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看起来特别凄惨。 圣上看了第一眼,保管不忍看第二眼。 但是你肯定觉不着疼。” 说完话的许显纯,不再等李国桢的反应,问明到底是什么办法。 许显纯斗大的大拳头,随着话声一落,就狠狠砸下。 一梦千年。 一昏迷,怎么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 ······· 崇祯元年正月二十四,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 老祖宗的节日,谁都要给点面子,这段时间波澜不惊,天灾人祸都没有。 东亚这片土地上,中华文化圈之内,因为新年的到来一片祥和。 热闹完的京城,恢复了平静。 这天下午,十七岁的李国桢,穿着一身大内侍卫的服装,走在去往内书堂的路上。 这时候的李国桢,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散,脚步也有点不稳当。 也没有了天潢贵胄的骄横,反而是一脸的深沉和老成。 年前最后几天,李国桢挨了一顿许显纯的老拳,当时确实没有感受到疼痛。 那许显纯是说话算话的。 可不代表李国桢,会对许显纯感恩戴恩。 李国桢只是知道了实力对比的悬殊,把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破土发芽。 那是因为当时许显纯,直接一拳把他揍晕了。 揍晕了,自然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打完一拳,自然是不算完的。 许显纯接下来做的事情,才是惨无人道,罄竹难书的。 许显纯在李国桢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好整以暇,按部就班地对他的身体使以暴行。 据在场的韩五回忆道。 那天少爷受的罪,就是他这个边军出来的铁骨铮铮的硬汉子,都有点看不下去。 那是蒲扇大的拳头,捶你的小胸口。 每每少爷被揍得疼醒的时候,许显纯这个匹夫,就会精准地一拳把少爷打晕。 打晕之后,接着揍。 如此循环往复多次,韩五也看出来了。 少爷别看揍得和一块破抹布似的。 可都是皮外伤,五脏六腑安然无恙。 要不然韩五拼着尊卑有序不顾,也要冲上去护着少爷周全。 最后还是皇帝陛下到来的及时,才拯救了如猫戏老鼠一样,被尽情折腾的李国桢。 韩五说了,看的真真切切的。 皇帝一身便装赶来的时候,直接喊了住手。 才把陷入癫狂的许显纯,制止住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关键是留下浑身疼痛的李国桢,他也没有记忆可以回首啊。 呜呜呜,一阵寒风吹过。 早春晨风的寒意,让李国桢不禁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身上的夹袄。 捂春晾秋,还是穿得少了一些。 下次一定要多穿点,这晚上的守夜宿卫工作,可不是一般人能熬过去的。 李国桢看着腰间的佩刀,还有挎包里的书籍。 简直就是恍如隔世。 这还是以前那个南街小霸王,人称风流下流一起流的玉面小郎君,襄城伯府世子爷吗? 有了这一世和崇祯皇帝的邂逅,还有许显纯的邂逅。 从此襄城侯的世子,多了不一样的人生。 李国桢心中,不禁哀叹。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天天在这皇城里,比那尼姑庵里的师太还要难受。 要是放在往年这个时候,小爷我早就出京师,呼朋唤友踏香山,携美人游昆明湖。 让那碧云寺,积水潭还有不知名的野外青翠之地,处处都是小爷快乐无边的叫声。 哪里还要在这里,苦哈哈地点卯应值。上午或者晚上在天街上站岗巡逻,下午还要去内书堂,和一群小太监小工匠学习新文化新知识。 比那之乎者也,还要令人感到烦闷。 晚上有空回到伯爵府,更要做好作业,做好预习,防备明天老师的提问。 一旦明天老师的提问,自己答不上来。 那就是上报司礼监,司礼监转给家长大人,真真是痛不欲生。 第277章 勋贵子弟的头号公敌 一天十二个时辰,司礼监那边给他排的满满当当的。 一点寻欢作乐的时间,也不给他留。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是大明小伯爷,过的日子吗? 比那边关上的大头兵,都不如。 那自己这人上人,还有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一股怨怼的情绪从心底而生,渐渐爬上了李国桢的俊俏脸上。 可是下一秒,李国桢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造成自己如今苦难的始作俑者,乃是当今圣上。 他能怎么样? 跟崇祯作对,那就是诛九族的造反。 是勋贵们最不该干的事情。 再说,造反也是一门手艺活,现在的勋贵们已经忘了。 如之奈何,奈何不得,只能憋着。 不一会儿,李国桢又开始了,阿q式的心理建设。 那天自己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欺君之罪。 圣上只是罚了他爹一年的俸禄,让他入大内进行,回炉改造再教育。 还有的惩罚,就是那一身的伤痛。 这些惩罚,对比和圣上作对,真是算不了什么。 他算是毫发无损啊,老虎屁股摸了都没事的好儿郎啊。 这样想,李国桢那是浑身的轻松自在,也不觉得挎包里的书,有多么沉重了。 李国桢突然想起了,在家中老爹李守锜说的话。 当时的李守锜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拿着戒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他的手掌,就像是用木锤敲自己背,按摩一样随意。 一边打,李守锜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国桢啊。 你是闯祸了,所以爹打你不冤。 爹要讲的不是这个。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饮一啄,皆是定理。 如今你在宫中当差,看似无品无级,却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 儿啊,不要再觉得自己委屈,只能怨你点子背。 其实也不点子背,你点子实在太正了。 咱们勋贵平日里仗势欺人,强抢民女,那是罪过吗? 那根本不算罪过。 罪过的是你眼瞎,不认得大内的腰牌,以常人之心,揣度当今圣上的用人。 好了,说这些都晚了。 还是说说眼下,你应该怎么做。 这就是你天大机缘的所在。 你只是受了几番皮肉之苦。 就认了一个干叔叔。 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 是你许叔,嘿嘿。 你小子脑瓜转得挺快,不愧是老子的主,懂得权变之道。 那种场合,也没有交换个名帖,就给自己认了个叔叔。 给你老爹我认了个干兄弟。 这顺杆爬的本事,你简直是无师自通。 你许叔打你那一顿,可谓是用心良苦,你莫要不识好人心。 他是让圣上看了你的惨样,就生了恻隐之心。 这才没有接着重罚。 而你老爹我现在多揍你几顿,算是磨磨你的性子。 是要让你小子知道,在宫里要谨守规矩,夹着尾巴做人。 在宫里要是闯了祸,老爹可是给你兜不住的。 为了你,咱伯爵府这回可是大出血。 别看老爹明面上,只损失了一年的俸禄,暗地里损失可大了。 一百顷的崇文门,外面的上好良田,外加纹银两万两,全部入股了大明皇家公司。 却只换回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纸股份认购书。 这股份认购书废不废纸,也只能看以后皇帝陛下的意思了。 还有老子花了天大的人情,请了英国公和成国公为你说情。 这人情债可是最难还的。 儿啊,待在陛下身边好好干。 只要不是让你当太监,咱啥活都能干。” 李国桢边回想着老爹的话,边往前走着。 想着走着,这人竟然乐了。 是了,还是老爹说得对。 吃这点苦算什么? 自己这不到二十天的宫中生活,得见天颜的次数,总计十次之多。 平均不到两天,就能见到皇帝一次。 虽然大多数都是侧颜相见,没有语言的交流。 还多次见面,只是皇帝陛下,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自己一眼。 唯有一次说话,崇祯皇帝还显得不怎么高兴。 可这就是机遇,这就是资源。 自己能在天子面前混个脸熟,就什么都值了。 自己见天子的次数,已经超过了自己那个正牌襄城伯老爹了。 这能想象吗? 天子近臣,天子近卫,含金量十足。 尤其是在皇帝和自己年岁相当的情况下。 就在李国桢美滋滋的想着,以后君臣相得,天下何处不可去的美梦之时。 李国桢显然不知道,乾清宫屏风后面的大明人才名单这件事。 崇祯用人不看脸熟。 就在这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哟,我当前面那魁梧高大的肥肥是谁? 原来是襄城伯家的惹祸精呢。 李国桢,你小子傻笑什么呢?” 李国桢身子一颤,那声音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武定侯家的独子兼嫡子的郭培民。 郭培民这些天没少痛扁他,这回又碰上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国桢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不用定睛一看,对面就是他的十几个苦主。 分别是英国公家世子张世泽、新乐侯家刘文炳刘文耀两兄弟、怀远侯家世子常延龄、驸马巩永固等。 还有对他李国桢怀有深深恶意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一对异姓兄弟。 这对异姓兄弟,就是刚才开口喊住李国桢的武定侯世子郭培民,和定远侯世子邓文明。 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郭培民只有二十岁,最小的常延龄十四岁了。 都是朝气蓬勃,敢想敢干的大好年华。 这些人在这宫中,一个个也都是大内侍卫的打扮,和李国桢一样挎着一个书包。 看来都是当着大内侍卫刚下了值,饭都没吃上几口热乎的。 就立刻来内书堂上课了。 这紫禁城实在太大,这些勋贵子弟没有资格坐肩舆骑马。 平日里只能靠两只脚底板子,来回跑。 以前哪受过这样的罪。 这些人不知道回家以后,要泡脚挑破多少脚泡。 李国桢赶紧赔着笑脸,这些天他也不知赔了多少笑脸,早就习惯了。 “郭大哥,还有各位大哥。 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 这里小弟再次给大伙儿赔罪。 我实在没有想到,皇上会因为我的错事,牵连了各位。” 第278章 每临大事有静气,可惜不是好学生 “还是那句话,等有了空。 大伙一定要聚聚。 京城北街醉仙楼里,小弟做东。 为了给哥哥们正式赔罪。 小弟连摆七七四十九天流水席,再请那教坊司的花魁琴心姑娘。 为大家唱上一宿的南曲。 到时候各位哥哥一定要给面子,一定要到场。 也算是稍微宽慰一下,小弟的愧疚之心。” “哼,说得比唱的好听。 李国桢你小子别耍花枪。 再说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爷爷我现在见你一次,就想揍你一次。 否则爷爷的闷气难消。 还有那醉仙楼,那教坊司的琴心姑娘。 爷爷我自己也能去得,也能听得。 何须你用这个讨乖卖乖。 奶奶的,说起这个,我恨得更是牙根痒痒。 要不是你,现在爷爷我还在醉仙楼里,搂着秦新姑娘喝花酒呢。 你说你小子。 当初强抢民女,准备快活的时候,可曾想到咱这一个圈子里的兄弟。 麻批的,就想着自己脱裤子快活了。” “就是,就是。 狗日的李国桢,老子到现在还背不了,课堂上教的乘法口诀表。 天天让一群小太监,小工匠们笑话。 这都是你个狗日的错。 要不是你,老子的红角大将军这会儿,已经拿了全胜了。 早就把四九城的促织,收拾一遍了。 你知道这回老子要损失多少钱吗? 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这两个说话,争当李国桢爷爷和爸爸的憨货。 就是那武定侯世子郭培民,和定远侯世子邓文明。 平时李国桢一个伯爷之子,也不敢和侯爷的嫡子呛呛。 勋贵圈的鄙视链很直接,谁爹的爵位大,谁就有理。 这会儿是李国桢理亏,又是做过犯了众怒的事情。 李国桢只能装孙子装到底。 “你二位哥哥就原谅小弟吧。 只要原谅小弟,当我祖宗都行。 小弟也不想这样啊。 以前搁城里转悠,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我哪知道圣上会,因为我一个人的过错。 就下了圣旨,让在京的全部勋贵子弟。 只要年龄合适的,统统进宫当侍卫,还要上新文化课。 这什么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简直比八股文更恶心。 天天写作业,小弟快写吐了。” “那俺们不管,你说到作业了。 那俺们就着你的话接着说。 今天俺哥俩的课后作业,还是要交给你代劳。” “不是当哥的说你,最近你李国桢这作业写得有点偷懒耍滑。 差点被老师发现。 今天可要精心一点。” 郭培民和邓文明图穷匕见,这才是他们今天找茬的目的。 刚开始的怒火,年前就找李国桢这小子发泄完了。 他俩打的主意是,上课是注定上课了,这跑不了,他俩的爹妈也不会让他俩跑。 可作业可以做做文章,他俩不想回到家还那么辛苦。 李国桢必须弥补他俩,代写作业的事情必须坚持下去,都坚持十几天了,哪里能半途而废。 要知道他俩大年三十的白天,还在皇宫内书堂里上课。 “两位哥哥行行好,小弟错了还不行吗。 这已经帮两位哥哥,写了十三天的作业。 小弟不是抱怨。 连除夕夜都在点灯熬油地写啊。 看看弟弟眼窝都青了。 就饶了弟弟吧。” “那可不行,你小子代写作业,那简直就是天才。 能写好几种笔迹,关键你还能记住谁的笔迹是谁的。 你代写的作业,连老师都发现不了。 俺们府上,天天花钱白养的清客幕僚,可没有这个本事。 他们就是会摇头晃脑,做几首酸诗,之乎者也个不停,忽悠俺们那读书少的老爹。 那次这些清客幕僚们,看着俺从宫里带出来的课本都是发呆,发癔症。 接着就是疯了。 无缘无故仰天长啸,感叹圣教千年地位不保。 什么狗屁玩意,好好的一惊一乍,吓老子一跳。” 郭培民说着说着,话就偏了。开始疯狂吐槽家里养的清客相公们。 “好了,好了。 大家都是勋贵,朝廷柱石,也都是兄弟。 你们就别为难李国桢了。 他也是无心之失。 哪里会想到会,牵连到这么多人。 不如郭兄和邓兄,你们就自己写吧。” 性子宽厚的驸马巩永固,看着李国桢太可怜,出来打圆场了。 郭培民和邓文明还要瞪眼回嘴再说,张世泽也适时站了出来。 “你俩就听驸马爷的话,大家就此作罢。 以后大家都是同窗,也是同袍。 这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些读书人都讲究个同窗之谊,武人讲究同袍之谊。 咱们勋贵更要如此。 再说这是皇宫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张世泽的话不多,却是很管用。 英国公世代相传,都是这样公忠体国的样子。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自嘉靖朝开始,每到皇位传承的关键时刻,英国公必须现身站场,要做个最公平的见证。 崇祯登基,也是英国公张之极,扶了最关键的一把手。 仿佛没有了英国公在场,这大明皇帝的登基就缺少了合法性。 这已经成了定例,也让英国公的地位在勋贵圈中变得超然,独一无二。 郭培民和邓文明不再说话,张世泽的面子一定要给的。 一行人不再说话,都是急冲冲,过了十八棵槐树,到了司礼监的院子。 此刻内书堂的楹联已经换了。 崇祯皇帝说话算话,小小的事情也会放在心上。 关键是他最近常去内书堂教课,看见楹联上带着孔孟之道的字眼。 嘴上不说,心里很闹心。 前朝再好的楹联,也是不用了。 崇祯表示自己文采很够,眨眼就能写出一副上好的楹联,不比之前的差多少。 当时崇祯驻足良久,随即提笔一蹴而就。 “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 好楹联,好气魄。 此联一出,宫中传唱不休。 还引来了内阁中,写诗词最好的阁臣来宗道来捧臭脚。 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灰。 “楹联小道耳,朕兴之所至,随手而写。 来爱卿不要恭维,再让朕写第二幅一样的楹联,是万万写不出来的。 来爱卿,你这个阁臣加吏部尚书,看来是挺清闲的。 这样吧,朕让你忙一下。 第279章 喊到的人才们,曹变蛟逃课了 “你是吏部的尚书。 朕让你做的事情,也是你分内的事情。 五品以上,嗯,七品以上官员的名单,还有他们的基本资料。 你整理一下,自己抓紧背熟。 要滚瓜烂熟的那种。 以后方便朕接见官员,可以随时问你。 来爱卿,要努力啊。 要是朕想起来,问起哪个官员? 你可不要结巴。 若是答不上来的话,你刚申请的养廉银,朕可要给你扣光光哦。” 据说,词臣来宗道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时候。 内阁值房,那天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好几个阁臣下值,回府之后。 那都是老当益壮,纷纷上演了一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好戏。 ······· 去内书堂的路上,李国桢到底是没脸,走在了勋贵子弟的队伍后面。 等走进教室以后,他没有像其他勋贵子弟那样,找到自己的座位,乖乖坐下等着老师来上课。 而是来到了黑板前。 李国桢在黑板的右下角,用粉笔唰唰写上了,今天下午的课程表。 第一节课,是物理课。 李国桢写完之后,下面一片哀叹声。 他听的真切,就属郭培民那王八蛋哀叹声最大。 李国桢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活该,天天不写作业,听课又听不明白。 那物理自然是难于登天。 大爷我可是尖子生,这也有多写几遍作业的功劳。 随着李国桢用粉笔,继续往下写,更骇人的事实,慢慢浮现在众人面前。 第二节课是化学。 第三节课是生物。 恐怖三连击,至此完成。 最后,李国桢又加了一笔。 陛下可能今天来加课,是那种拖堂一个时辰以上的加课。 陛下好为人师,这件事实已经广为人知,不是一个秘密了。 下面已经没有哀叹声了,那是死一般的寂静。 人生至暗时刻,莫过如此。 作为今天的值日生,李国桢还要去为老师沏茶。 踏踏踏,这是皂靴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而近,所有学生都是精神一振,赶紧坐好。 大家都知道物理老师要来了。 还是那身书生常服打扮,不过精神已经大不同的宋应星。 昂着头进入了教室。 从一个落魄举人,无所事事的科举失败者。 到皇宫里皇帝的老师,皇亲勋贵、大小太监的老师。 挂翰林院正五品编修的衔,大明皇家科学院副院长。 宋应星角色的转变,只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他现在在皇宫里,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宋应星春风得意马蹄疾,现在只缺一匹胭脂马,就可以策马奔腾万里了。 而红娘子这匹胭脂马,咳咳咳,这事情留待后说。 宋应星看到今天,为自己奉茶的值日生是李国桢。 宋应星的脸上还有些不自然。 不过李国桢倒是脸皮很厚,一脸小心翼翼地说道。 “宋先生,雨前的龙井茶,最能生津止渴。 茶水的温度也刚刚好。” “好,辛苦你了。 回到你的座位上,准备上课吧。 嗯,还有你的物理作业完成的很好。” “学生李国桢,感谢宋先生夸奖。” ········ 喝了一口茶的宋应星,轻咳一声,面色一肃。 站直身子,对着下面的学生们说道。 “上课!” “起立。”张世泽大声喊道。 哗啦啦,一阵板凳挪动的声音。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 哗啦啦,又是一阵板凳挪动的声音。 崇祯设计的新内书堂,就是一比一还原了,旧时空的现代大教室结构。 崇祯性子懒散,让崇祯创新是一点别想。 崇祯就是这个时代的,优秀旧时空的搬运工。 宋应星环视四周,下面座位上是人满为患。 他点头表示很满意。 接着宋应星低头,开始翻看点名册。 “好,现在老师开始点名。 点到名字的同学,记得要站起来喊到。” “王虎。” “到。”四号厂皇庄的王虎,应声答到。 王虎这小子很刻苦,在黄庄已经认识了两千个字。 这才有资格坐在这间教室里。 “好,坐下。” “冯巧。” “到。”新任大明皇家科学院,也是军机处军工科一等工匠冯巧,应声答到。 “王英。” “到。”东厂新任理刑百户,旁听生王英,应声答到。 “亢同德。” “到。”大明皇家公司北方分公司理事,新任亢家家主,也是旁听生的亢同德应声答到。 “姜赞堂。” “到。”大明皇家公司北方分公司副理事,旁听生的姜赞堂应声答到。 “李岩。” “到。”山东巡抚李精白家的大公子,旁听生李岩应声答到。 “曹变蛟。” 没有听到应该回应的“到”字,宋应星又喊了一声。 “曹变蛟。” 还是无人应答。 宋应星看着花名册,把画圈的硬笔放下。 他揉了揉鼻子,多少有点无奈。 看来这曹变蛟又没来。 不知道这小子这回,又是用什么理由给自己开脱? 先不管这个,还是先找到曹变蛟再说。 “吴三桂。” “到。”提前过来准备参加武举考试的,现山海关守备,旁听生的吴三桂应声答到。 “老师只能拜托你了。 你俩之前都认识,都在辽东镇任职。 你去找找曹变蛟,看那个小子在哪里? 是不是又翘课去,南海子那边的靶场了。” “是,老师。 学生这就去。” 面如冠玉的吴三桂,听了老师的安排,心中窃喜。 这次终于不用听,那念经一样的物理课。 自己一出教室,也是不打算回来的。 说什么也要找,曹变蛟三个时辰。 就是轻易找着了也要放跑,重新再找。 吴三桂实在没有想到。 自己带着父亲和舅父一大家子的寄托,踌躇满志地提前进京,参加武举考试。 连大年三十都不过了。 吴三桂,一路上想的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武将志向。 那武状元还是手到擒来。 结果进京的第一天,就被锦衣卫接到了皇宫里。 接着就是提神醒脑的数理化课堂教育。 就在吴三桂还在暗暗窃喜,迈腿快走出教室的时候。 回过味来的宋应星,心想让吴三桂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 宋应星赶紧叫住吴三桂。 第280章 江南四大才子方以智、侯方域等等 “等等,吴三桂,不用你找了。 别耽误了你上课,你功课本来就不好。 我可是答应陛下的。 在你离京之前,最少让你懂得物理方面的基础知识点。 我安排别人去吧。 外面是哪位公公当值,烦劳告诉司礼监王公公一声。 让他派人帮忙,找找逃课的曹变蛟。” 吴三桂一脸幽怨地从门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只是刚一坐下,吴三桂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因为他能很清楚地听到,后排两个人的窃窃私笑。 “这北侉子,傻了吧唧的。 他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 宋先生是给他面子,才没指出来。” “就是,跟这样的人同堂听课,简直就是耻辱。” 说话的声音很小,却并不避讳吴三桂。 分明是在嘲笑自己美梦落空,吴三桂不忿,回头瞪了两人一眼。 示意两人注意点,自己不是木头人,听得可是很清楚。 哪知道后面两个文弱书生,根本不害怕魁梧的吴三桂。 其中一个年纪轻点的,直接回瞪了回去。 还满脸的讥笑。 那表情仿佛在说,就是说你了,你能咋滴我吧? 这会儿的文臣可不怕,手握兵权的武将。 各地按察使和兵备道,还有兵部有司,御史监军,死死掐住了武将的脖颈。 任你武力值再高,也只能俯首做文臣的看门狗。 万历年间的戚继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戚继光给当朝首辅张居正的,书信来往中,一般都是自称“门下走狗”的。 吴三桂这会儿,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凡事都有例外,他吴三桂就是这个例外。 没来京城之前,吴三桂还想认监军王德化一个太监当干爹呢。 以图朝中有人好说话。 这进了京城面圣以后,直接被崇祯夸奖纠纠少年将,当代霍骠姚,可谓一人勇冠三军。 还被封了一个大内三等侍卫的头衔。 吴三桂立刻觉得不用,认王德化当干爹了。 自己可以进一个目标,认王承恩当干爹。 这吴三桂少年心高气傲,没有体会到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 这些天就飘飘然的吴三桂,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笑。 直接比那少年书生,眼珠子瞪得更大,身体前倾,早就忘了这里是教室。 吴三桂当即腾的一下,雄壮的身子站了起来,吓了身后两位才子一大跳。 也把讲桌前准备翻开讲义,开始讲课的宋应星吓了一跳。 宋应星扶了扶,有点滑落到鼻尖的眼镜。 看着站起来的吴三桂,开口问道。 “吴三桂,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吴三桂见宋应星问,眼珠子一转,指着身后两人,义正言辞地告起状来。 “报告。 宋先生。 方以智和侯方域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言语挑衅学生。 还嘻嘻哈哈,影响其他同学们学习。” 宋应星听了这两个名字,有点懵。 方以智? 侯方域? 这两个人是班上的学生吗? 入职没两天的宋应星,有点不熟悉自己学生,分不清谁是谁? 吴三桂看出来,宋应星的迟疑。 体贴入微的吴三桂,急人之所急,赶紧开口介绍道。 “宋先生,这两个人来得晚点。 过了年以后,才来内书堂上课的,所以您可能有点不认识。 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个方以智,个子不高,吊梢眉的。 是朝廷尚宝司卿,方孔炤家的公子哥。 那个个子刚够到桌子,使劲仰头的叫侯方域。 是朝廷河南道御史,侯恂的老来得子。” “哦……” 还没等宋应星“哦”完。 那边早就引发了天雷地火。 吴三桂的花像个炮仗一样,彻底点燃了一堆干柴。 “吴三桂,你这个兵痞。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果然是粗鲁的武夫。 胆敢直呼,我父亲的名讳?” “就是就是,什么老来得子? 你这分明是讥讽我,娇生惯养,不学无术。 还有我那个子,比桌子高多了。” 方以智和侯方域站了起来,仰头看向吴三桂。 南方人个子不高,气势确实很足。 “笑话。 我怎么不能叫侯恂和方孔炤。 你爹的名字,有什么忌讳与我何干? 名字起了就是给人叫的,不然起了干什么? 难道到死了,那名字只供奉到牌位上,让人看看不成? 我是不介意你们,直呼我爹名讳的。” 吴三桂一副滚刀肉的架势,言语中更是肆无忌惮。 一方面是他和这些子,才子书生处不来。 二方面是他也想活跃一下,课堂气氛。 这如同嚼蜡,淡出鸟来,天书一般的物理课,他实在是一刻钟也不想上了。 只是他没有曹变蛟那夯货胆子大。 曹变蛟那夯货也是被皇帝陛下一顿夸,一样和吴三桂封了个大内三等侍卫。 吴三桂还能收着点,毕竟性格深沉,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曹变蛟这小子就收不住了。 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想想也是,皇帝都夸他宠他,知道他。 那天下真真是武将第一,就是他曹变蛟。 几天的功夫,曹变蛟就像卸了笼头的小马驹。 把这皇城,除了后宫,基本上都逛了个遍。 要是换成旁人,早就轩然大波,御史们骂得他原地自尽了。 可偏偏皇帝陛下还宠曹变蛟,如同自家子侄。 这皇帝还没皇室子嗣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父亲情怀。 好几次在皇宫中,曹变蛟不小心冲撞了大臣和勋贵。 大臣勋贵们找到御前,崇祯也只是口头训斥曹变蛟两句。 连曹变蛟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对递上弹劾奏折的御史们,崇祯就是不回应。 再加上曹变蛟的叔父曹文诏,没有在身边管束。 曹文诏还在京郊练兵。 曹变蛟这个混小子在皇宫里,越发无法无天。 不过最近,曹变蛟在教室可是坐不住了,三天两头往外跑。 想到这里,吴三桂无名业火更旺了。 都是皇帝宠信的年轻将领,这差距有点大啊。 曹变蛟,之前在关宁军,就是一个小透明的存在。 他叔父曹文诏只是一个游击将军,也没有放在吴三桂的眼里。 曹文诏调出来也好,下一步辽西将门打算积极支持,袁巡抚的辽人守辽土的战略。 第281章 三个挂件,书生谈兵 再把朱梅、左良玉、刘肇基等非辽西本土的人,统统调出去。 这样辽西走廊就形成了,一个以辽西将门为首的军事藩镇。 这是舅父和父亲,他们暗中密谋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让性格强硬的袁崇焕大人,也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年轻的吴三桂还有些不理解,却也只能遵照执行。 不过他知道的一点就是,舅父祖大寿他老人家,绝不会背叛大明。 一切只是为了自保。 毕竟浑河血战,朝廷某些方面对武将做得很不地道。 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这曹变蛟,也能和自己并驾齐驱,而且圣宠隐隐在自己之上。 吴三桂的心思细腻,他能感觉到,崇祯对自己和对曹变蛟态度上,有细微的差别。 崇祯对自己热情中带着疏离,这本来也是正经的君臣之道,宠臣近臣也不过如此的态度。 可凡事怕比较,看着崇祯皇帝对着曹变蛟亲热十足的态度,他就嫉妒。 这一点让吴三桂,每天都有点憋得慌。 看到那不知好歹,就要朝自己伸爪子的侯方域。 吴三桂笑了。 那建奴的巴牙喇精兵,也不敢朝自己这样伸爪子。 你这个小矮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找死。 吴三桂就那样站着,面色如常。 等到侯方域如猛虎扑食的爪子,快要碰到自个的胸前时。 吴三桂背手侧身一让,连伸个脚绊一下,都不需要。 那侯方域自个儿,就刹不住势头,朝前扑了过去。 他忘了这里是,阶梯式的教室。 这一扑就是,没有回头路了。 侯方域一个倒栽葱,头朝下,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砰砰砰,一路上也没有个仁兄出来拦一下。 许是被侯方域这自残的手法,给吓住了。 侯方域一直滚到讲台跟前,才刹住了闸。 好一会儿没有站起来,只剩下不停地哎哟呻吟了。 那边方以智看到兄弟吃了大亏,哪里愿意。 他一声长喝,单挑不行,那就一起上。 书生打架,向来是不讲究公平公道的。 反正事后,他们的嘴怎么说怎么有理。 “陈兄,冒兄,还有各位兄台。 此獠凶悍,大家并肩子一起上,必能赢下此獠。 是兄弟的,今天都跟上。 不上的人,方某以后与他两不相干,日后结社莫要寻我。” 方以智平日里在年轻士子中,就很有威望,他这登高一呼,那是一呼百应。 就连那李岩,也是热血上头,跟着上了。 这些文人士子,本来就对和武夫丘八、贱籍匠户,皇庄的泥腿子们,还有小太监们们一起上。 就很有情绪。 孔圣人虽然说过有教无类,可那都是几千年以前的事情了。 太祖爷还分良民贱籍呢。 俺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士子,怎么能和这些贱人为伍? 再加上这里上课的内容,尽是些格物致知,奇技淫巧的学问。 孔圣人的学问半点也无。 格物致知,他们以前很少涉猎,也没有正经读过。 上课的老师们,还都是一些不为士林主流接受的歪瓜裂枣。 这样的教学资源,如何能够让方以智他们这些才子接受。 他们这几天的小情绪都积累得很多,急需一个发泄的途径。 这回有了带头的,那都是不管不顾。 情绪犹如火山爆发一样,不可收拾。 这些士子有拎着书包的,举着砚台的,还有拎着食盒的。 只要手上有拿得动的东西。 那都要劈头盖脸的,往吴三桂的身上招呼。 仿佛这吴三桂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嗯,这点倒没错。 旧时空的吴三桂,可不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嘛。 至于那讲台上站着的宋应星。 这些士子,没有一人在乎。 孔孟之道,尊师重道。 他一个歪门邪道,也配? 根本不在这些士子的眼中。 吴三桂呢,面对有二十多个士子,穷凶极恶的架势。 则是一点不在乎,这些人毛毛雨啊。 吴三桂张开双臂,身形微躬,保持着一个相扑发力的姿态。 嘴里大叫道。 “痛快,痛快。 一起上吧,某家早就手痒难耐了。 这教室里,啥都好,就是爷们待闷了。 好,第一个。” 教室里这二十个敢跟他动手的书生士子,那能算人吗? 在精锐的关宁铁骑小统领面前。 顶多是一个个小鸡仔。 只见吴三桂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咿呀咿呀哟。 啊,不对,这咋还唱上了。 真实情况是吴三桂,左胳膊夹住方以智还没完。 那边右胳膊又夹住了卷土重来的侯方域。 背上还有一个陈贞慧,在张牙舞爪吱哇乱叫。 那陈贞慧鸡贼得很,爬上了吴三桂的熊背,就搂着脖子不下来了。 他有点恐高,还有点不会打架,挂在此獠身上,也能消耗此獠的气力,此獠也没有法子揍他。 打的一手好算盘。 此时的吴三桂双手,已经空不出来。 不过吴三桂那是一点也不慌,他浑身上下都是武器,并不只是一双拳头。 只见吴三桂双脚却不闲着,双脚纷飞,一旦飞起,必有一人凌空而起。 再有第四个人敢近身的,直接一记窝心脚伺候。 要是有那不讲武德,扔暗器,譬如笔墨纸砚书包文具的,做那远程攻击的。 吴三桂手脚灵敏,统统都用身上的挂件遮挡。 挂件甚是好用,把所有的笔墨纸砚一一挡住。 这挂件竟比,那明军制式的棉甲还要好用。 只是苦了吴三桂,身上的三件挂件,每抵挡一件暗器,必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 “子怡兄,你看清了再扔。 你砸的是我方以智。 君子六艺,那射艺你是怎么学的? 你倒是扔准一点啊。” “润泽兄,那是砚台啊。 可是四大砚台的端砚? 分量十足,墨香悠远。 啊,可疼死我了。 润泽兄,事后你需把那块端砚赔我。 不然我可白疼了······” “不不不,别扔了。 此獠甚是狡诈,拿我兄弟三人当挡箭牌呢。 诸位这样吧。 现在只管摇旗呐喊,无需多做其他。 待我兄弟三人缠斗此獠片刻,消耗其体力。 待其力竭,列位兄台,再一起远攻。 远攻一轮后。” 第282章 打成一锅粥的未来大明精英阶层 “咳咳咳,姓吴的匹夫。 打归打,你不能出人命啊。 这皇宫里,打架的分寸,你们要知道的。 话说,姓吴的,你这胳膊是牛胳膊吗? 夹得少爷我喘不过来气,快松松松开一点。 好了,松了。 这个力度刚刚好,接着夹吧。” 吴三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这个碎嘴子的话。 可吴三桂偏偏是听了,好奇心的驱使,让他想知道这个碎嘴子,下一步还想干什么? “哎,大家别慌。 小弟我话还没说完呢。 待远攻一轮后,诸位兄台就可一拥而上。 届时必能生擒此獠,毕其功于一役。 这是小弟的一点浅见,想必诸位兄台也是一样的想法。” 那是侯方域,死鸭子嘴硬的声音。 只是这侯方域想得美。 没有了远程武器的限制,吴三桂更是那长坂坡的赵子龙,无人能挡。 只见吴三桂大笑一声。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太强,还是笑对方太蠢。 下一刻吴三桂摆动双臂,直接把三个身上的挂件,当成进攻的武器,就是那狼牙棒和那碎星锤。 抡得是虎虎生风,把挂件们抡起来砸向士子们。 他这一招,更是弄得三个挂件苦不堪言。 教室里吱哇乱叫一片,处处都是友军误伤友军的大场面。 看来辽东镇这边,只出吴三桂一人就足以应付,南边来的才子佳人。 这教室里起初,是吴三桂一人,单挑南方士子群雄。 后来群雄扔东西的准头不够。 把看热闹的乡巴佬、晋商代表、小太监,还有最主要的战力,勋贵集团都给给砸着了。 那乐子就彻底大了。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郭培明看得正热闹,咧着大嘴呵呵的笑,形象就像那个傻大春一样。 冷不防,从一个刁钻的角度飞过来一根毛笔。 这根毛笔不偏不倚,进了他张开的大嘴里。 关键是那毛笔,沾满了浓浓的墨水。 措手不及的郭培明,摇头晃脑乱呸呸呸,好一会儿才把,卡在喉咙里的毛笔吐出来。 郭培民是舒坦了。 他不经意地乱喷墨水。 比一个乌贼的墨水量还足。 让他周围的勋贵子弟全部倒了霉。 一个个绫罗绸缎的衣服上,全都是墨点。 “直娘贼的,爷爷我就是看热闹的,哪个龟孙往爷爷嘴里扔毛笔。 这里我们可是地主。 没惹你们,你们就该烧高香了。 还敢招惹爷爷。 出来,好汉做事好汉当。 是好汉的出来。 让爷爷往你嘴里插,两根沾满上好徽墨的毛笔。 今天不让爷爷出了这口恶气,不算完。” 其他勋贵听了也是同仇敌忾,纷纷撸起袖子加入了战团。 性子温和的张世泽和巩永固,根本就拦不住。 这下子可彻底乱了套,几方人马战成一团。 就连那单打独斗的吴三桂,也来了一堆的帮手。 除了吴三桂的表哥之外。 京营中,也有备考武举的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 还有东江镇毛文龙的,三个干儿子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 本来这三人之前都随毛姓,叫毛有德、毛精忠、毛可喜的。 这次奉旨进京面圣,考武举,崇祯赏了恩典。 让三人恢复了本姓,也是一人给了一个三等大内侍卫当。 这些人和吴三桂无亲无故,为什么会加入战团。 也怪那群读书人的嘴欠,看不清形势。 骂吴三桂一人就行,骂高兴了。 把整个大明军人武将,都捎带上骂了。 什么“尔等匹夫,只管上阵杀敌就是,学什么文化,认什么字,白白浪费笔墨纸张。” “都是朝廷的鹰犬走狗,死一群也是不打紧的。 死了一群畜生,再养一群就是。” “太和门下榜上有名者,才是我大明的好儿郎。 尔等武夫,连给咱牵马拾蹬的资格都没有。”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勋贵也是武夫,一样的货色。” 有个大胆的文官官二代,冒出头来。 也是无知者无畏,骂武将的同时,敢把勋贵也捎带上了。 关键是骂了勋贵,没有等来勋贵的疯狂报复。 这些勋贵也是自家不争气。 土木堡事变,英宗北狩之后,勋贵中就再也没有惊才绝艳的人物,波澜不惊一百多年。 这中间有的勋贵甚至弃武从文,放弃了祖辈的武勋,投入了文官集团的怀抱。 所以,那个愣头青说出那样的话。 没听清楚的勋贵,打得正热火朝天。 听清楚的,就只做听不清楚。 大明勋贵孱弱至此,非一代人之功。 说回眼前的情况。 这些被崇祯聚拢过来的年轻武将。 虽然都知道国朝重文轻武的厉害,但前些日子刚被崇祯皇帝打了一针鸡血,却没有勋贵们的暮气沉沉。 崇祯的鸡血也打得厉害。 什么当代岳武穆,什么当代关二爷的,什么当代霍骠姚的。 这样的高帽,崇祯是张口就来,也不怕闪了舌头,统统不要钱地往这些小将们头上戴。 这些年轻武将,现在一个个都跟好斗的小牛犊子一样,生怕一天不惹事。 惹事了就不能怕事。 反正皇帝说了,只要不进后宫,其他的都不是大事。 这些小将们加入战团以后,三下五除二,直接就转变了战斗的局势。 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溜进教室的曹变蛟,看见这样的热闹场景。 曹变蛟心中大喜,早知道今天这里会这么热闹。 那他还犯的着,偷溜到箭社那里干什么,箭社可没有这里打群架好玩。 曹变蛟当下也不问缘由,直接在教室门口大声高呼一句。 “众位哥哥,慢来。 你们忒不够意思。 也没有说今天有,这么一场好戏要上演。 不然说什么,俺老曹也是不会逃课的。 留一两个杂碎,让老曹过过瘾。 俺老曹来也。” 然后一身腱子肉,只穿了件短打的曹变蛟,真的像一条蛟龙一样。 站在讲桌上,纵身一跃,钻入了打架的人群中。 曹变蛟的加入,让战局更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要不是勋贵和晋商的瞎参乎。 青年武将们早把,那帮子小鸡仔一样的才子们打趴下了。 此时的宋应星呢,早已经没有了师长威严的模样。 到底根子上只是个举人。 第283章 喜鹊叫了,不是报喜 虽然宋应星被崇祯紧急加了个,五品翰林院编修的职衔。 还有大明皇家科学院,副院长的实职傍身。 可宋应星轮到突发时刻的时候,还是显得权威性不够。 压不住下面这群文官二代,武官二代,与国同休的勋贵不知多少代。 还有那阴阳怪气的小太监们。 一时间,充满祥和气息的内书堂大教室,变成了热闹十足的菜市口。 宋应星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说道。 “怎么会这样? 陛下来了,可怎生是好?” 内书堂里面的打架的声音,实在太大。 把附近槐树松树上的喜鹊,给惊吓得飞了起来。 这些喜鹊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司礼监的上空到处乱窜。 还不停的叽叽喳喳叫着,骂的相当难听。 看来谁被打扰,不能回家,都会心情不好的。 “看看天上,那么多喜鹊。 一直叫个不停,飞个不停。 还不肯落树上。 众位爱卿大伴,这可是喜鹊给朕报喜啊。 这也算是你们某些人,所说的天降祥瑞啊。 哈哈哈。” 这是崇祯皇帝的声音。 此刻的他带着亲信大臣们,正漫步在十八棵槐树附近。 目的地就是司礼监内书堂。 随着受教育的学生越来越多,这内书堂越发狭窄逼仄。 这还是李国桢的功劳。 崇祯皇帝年前,借着李国桢犯错这个由头,把勋贵们的嫡子庶子,全都撵到内书堂读书。 勋贵们对于这样亲近圣上的机会,自然是拍手叫好。 他们并不理解崇祯此举的深意,崇祯更是懒得解释。 只是当崇祯想让勋贵府上的小姐妹们,也进宫读书的时候。 这些勋贵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和便秘一样了。 他们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就是支支吾吾,一言难尽的样子。 后来崇祯自己明白过来。 这勋贵家的适龄女子进了宫,不就是选秀嘛。 说是读书,进了宫可就说不清了。 后来崇祯也就没有,提这件事情。 过了年,外面辽东镇和东江镇又来了几个年轻将领,进了内书堂当旁听生。 这些人都是悍将,崇祯皇帝指明让他们参加武举的。 武举还没开始,大明皇家军事学校还没有成立。 他们暂时先都进了内书堂,学习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 还有皇家公司的晋商理事,京畿各地的皇庄管事。 这些人甭管听得懂听不懂,都要在内书堂听半天的课。 回去还要写作业。 崇祯皇帝认为时间长了,就是肥肥,熏也熏会了。 只是这内书堂设置在司礼监,就有点小了,不够用了。 司礼监本来地方也不大,内书堂在里面没法扩建了。 这内书堂本来就只是用来,给太监们学习的地方。 总不能把司礼监,其他建筑给拆了吧。 这内书堂看来得搬迁。 搬迁到文华殿和武英殿都挺合适的。 还是搬迁到武英殿吧。 文华殿离内阁太近,让那些写八股文上来的阁臣。 听着天天讲数理化的课,那不得闹心得想死。 崇祯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那边捧哏的人就上来了。 “陛下,臣斗胆说个陛下的不是。 陛下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了。” 左都御史崔呈秀站了出来,一副直臣犯颜直谏的样子。 这样子看得崇祯想笑,知道这厮肯定不是犯颜直谏。 他是变着法子地想,拍自己的马屁。 不过崇祯还是想听,崇祯也是个人啊。 “哦,不知崔爱卿为何这样说朕? 是朕刚才的话,哪里说过了?” 崔呈秀一听崔爱卿三个字,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看来自己赌对了。 今天一早就看着崇祯心情很好,才敢别出心裁,拍点不同的马屁。 “陛下,乃上天之子,真龙之身。 喜鹊这样的凡鸟,岂能配得上给陛下报喜。 几只喜鹊叽叽喳喳,更算不上天降祥瑞。 陛下的皇宫里,处处都是祥和一片。 君臣和睦,内侍宫女们都是发自内心地,为陛下做事。 皇宫里一片生机勃勃,万象更始的新气象。 这些在臣看来,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偏偏这小小的几只喜鹊,没有见过世面。 何曾见过如此和睦友爱,蒸蒸日上的气象。 因此大惊小怪,在此叽叽喳喳个不休,想是在呼朋引伴在此筑巢,沾沾陛下的祥瑞之气。 这实在当不得祥瑞一说。 故此臣以为,陛下说的过了。” 崔呈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把崇祯逗乐了。 “好好好,崔爱卿说的对。 是朕的错,是朕说的过了。 什么狗屁祥瑞,不过是几只扁毛畜牲,羡慕朕和睦友爱的皇家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赶紧走吧,去内书堂那边。 朕还有一节课要教呢。” 说完话的崇祯,快步在前。 其余人等呼啦啦,赶紧跟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倪爱卿,南京通政使的毕懋康答应进京了吗?” 崇祯猛的停下脚步。 后面的大臣们刹不住脚,有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翰林院编修,军机处候补大臣倪元璐从后面站出来,回禀道。 “陛下,毕懋康大人回信说,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来。 其实他很想早日进京面圣,只是《军器图说》的编写,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而且毕大人对陛下,在前些日子信中提及的燧发枪,也就是自生火铳,特别感兴趣。 他打算再过些日子,进京面圣。 到时候给,陛下一个惊喜。” “哦,那好吧。 想是那好消息,是给朕带来一把研制好的自生火铳吧。 这毕懋康也是个趣人,要是赵士祯还活着。 他俩就是大明火器腾飞的左右两翼。 你代朕回个信。 就说朕答应了,让他慢慢写,慢慢研究。 不拘在哪里努力,都是为了大明。 朕是理解的。 让他记住,他就算在两千里之外的应天府。 朕也是经常想念他,记挂他的。” “喏。” 崇祯的话说的很朴素简单,却也是情真意切,里面蕴含着皇帝对一个大臣所有真挚的情感。 听得周围大臣唏嘘不已,也嫉妒不已。 怎么这皇帝宠信的文臣,都是这些子研究杂学的。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 国将不国了吗? 第284章 吴三桂、祖泽润对上三顺王,竟然打不过? 休完年假回来的魏忠贤魏厂公,没有关注这个。 他只是侧头深深看向崔呈秀,崔呈秀亦是深深看向他。 两人僵持的时间并不太长,魏忠贤很快就回头去追崇祯皇帝了。 魏忠贤的嘴角荡起一丝微笑。 新皇爷就是不一样,调教天启皇爷的旧臣也是有一手的。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这些人都是一天一个样。 崔呈秀这个昔日的干儿子,真是越发出息了。 刚才的喜鹊凡鸟论,就挺出彩的。 胆子也是很大,要是放在眼前,崔呈秀是不敢的。 那时候的崔呈秀,只能拍魏忠贤的马屁。 还有另一个昔日的干儿子田尔耕,到底是武将,更直接。 已经带着锦衣卫,明火执仗和东厂对着干了。 这个田尔耕,是每每抓住机会,都戳他的肺管子。 虽然多少有点不适应这种芒刺在背的生活。 昔日干儿子干孙子,天天背刺他,就唯恐背刺他不及时。 这样的生活还是充满着,刺激和不确定性的。 说实话,魏忠贤还挺享受这种窝里斗的感觉。 估计崇祯皇爷,也喜欢这样的感觉。 ······· “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 崔呈秀装作大惊小怪的样子,念了一遍内书堂门口的楹联。 他确实是第一次见这副对联。 不过却早已经知道,这是皇帝所写,现在只是装作不知。 崔呈秀正想酝酿着,拉开下一场别开生面的拍马屁盛宴的时候。 崇祯脸色凝重地摆摆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马屁可以等会再拍,崇祯皇帝现在有正事要干。 “你先闭嘴,等会说话。 前面是什么动静? 不像是讲课的声音。” 说完话的崇祯,穿过大门,径直往大教室走去,把情感激情酝酿到极致的崔呈秀,轻易撇到了一边。 而崔呈秀呢。 酝酿的充沛情感和美妙词句,卡在嗓子眼里,下一秒就要蓬勃而出,却被主子给轻易打断。 他是憋得脸红脖子粗,貌似很辛苦。 等他回头看到一堆憋笑不停的同僚,连魏忠贤都向他投来同情的眼光,崔呈秀就感到更辛苦了。 只是他很快,就不是主角了。 因为教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大叫。 那叫声中充满了,复杂充沛的情感。 那情感分别是震惊、伤痛、不甘、痛恨和气急败坏。 那叫声穿透力极强,一时间压制住了所有的打骂声。 “啊啊啊啊。 孔有德,你个狗日的杂碎。 咱辽东镇和东江镇亲如兄弟,一起打得好好的。 你们东江镇的人,卑鄙无耻。 竟敢翻脸无情,反水就捅俺们一刀。 啊,我的头都破了,呜呜呜,都流血了。 一群只会搞偷袭的混蛋,你们等着。 三桂表弟,快来,别欺负那帮书生了。 东江镇的人不是东西。 哥哥们顶不住啊。 你可要给哥哥出头啊。” “嘿嘿嘿。 老子从开始就没跟,你们是一伙的。 你觉得咱们并肩作战。 那是你们自作多情。 说我们卑鄙无耻,你们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打从毛大帅建立这东江镇,你们辽东镇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回回都要在军需上,卡我们的脖子。 恨不得和建奴一起,把我们掐死。 所以,你个祖家的孬种,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 还有祖泽润,你个王八羔子,叫唤个什么劲? 不就是流点血吗? 亏你还是祖大寿的儿子,辽东镇的参将。 白瞎了你爹的名头。 哦,对了。 我险些忘了。 你个王八羔子本来就是过继过来的,根本就不是你爹的种。 后来,祖大寿有了亲儿子。 你就脾气暴躁了,哈哈哈哈。” “三桂,给我撕烂这鸟贼的嘴。” 祖泽润已经气疯了。 他祖家世代在辽东为将,祖父辈祖仁镇,祖承训就是援剿总兵。 到了现在的父亲祖大寿,叔父祖大成、祖大乐、祖大弼。 还有同辈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可法都在关宁军中为将。 祖家上至总兵下至游击守备,做满了辽东镇的各级军官。 就连祖家的一个家丁祖宽,都做到了一方守备。 祖家这些人分驻锦州,宁远,山海关等地。 外面人说到祖大寿,其实说的不是他一人,而是整个祖家。 所以孔有德敢诋毁他,就是在诋毁祖家。 而且他祖泽润虽是过继过来的,可之前就是祖家的人。 祖大寿也从来没有多了两个亲生儿子,就慢待他,依然把他当做是下一代的当家人培养。 “表哥,稍等,待我把这两个书生揍趴下再说。” 平日里沉静干练的吴三桂,也是被激起了凶性。 已经彻底打欢实了,一时间有点顾不上表哥这边。 吴三桂打欢实是欢实,不过还是有分寸的。 他只用醋坛子一样的大拳头,尽往那些书生,皮糙肉厚的地方招呼。 打得那些书生连连呼痛,却是不伤筋骨。 也没有丧失战斗力,还能和吴三桂继续缠斗。 “表弟,别磨蹭。 这些东江镇的穷货,一个个惯会背刺偷袭的。 实在是扎手,我们这边快支持不住了。” “知道俺们扎手了,那俺们要再加把劲。 孙子,俺们一定把你揍得叫爷爷的。” 听听教室里面的噼里啪啦的动静,还有那喊打喊杀声。 崇祯就知道现在学生们,肯定没有好好上课。 这是闹哪样? 这样的情形,听着里面的闹腾。 崇祯怎么感觉,这样的状况那么熟悉呢? 怎么和旧时空,那些放羊的职业技校一个样了? 那朕要这样的学生,有什么用? 进厂打螺丝吗? 崇祯心中可是要打造,大明皇家大学联盟,十七世纪的985常青藤高校啊。 崇祯示意王承恩不要进去,打扰正常的教学秩序。 他自己则是悄着摸地来到了,教室的后门,透过那自然防偷窥的茶色琉璃玻璃窗,观察里面的动静。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大开眼界。 教书育人的圣地,洁白的象牙塔,崇祯塑造的新文化启蒙之地,大明梦开始的地方。 现在成了全武行,无差别的格斗场。 第285章 山中来了大老虎,猴子全不知 除了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们,其他几方人马都是参与了战斗。 小太监身份特殊,代表的是皇帝,真的没人敢打,也不敢误伤。 误伤了怎么办? 误伤者是谁,谁跑到小太监们身前,二话不说,砰砰砰,先磕上三个响头。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太监们也就不会难为误伤人者。 大混战的局势,在崇祯过来参观的时候,本来已经接近了尾声。 没想到下一刻风云突变。 武力值第一的武将们,本来占据上风,眼看就要统一天下。 可惜打着打着,东江镇就反水了。 东江镇老大哥孔有德,刚才还和祖泽润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的。 下一刻,直接就抄起了砚台,对祖泽润的脑袋开了瓢。 疼得祖泽润嗷嗷直叫,这也就是吸引崇祯他们的叫声。 辽东镇和东江镇干得热闹。 那边被揍趴下的江南四大才子,方以智、侯方域、陈贞慧等一伙人。 他们缓了一口气,又不依不饶地冲进了战团。 他们也是刚,还是不管辽东镇和东江镇,见着是武将就是揍。 揍不过也要揍。 至于那皇庄的管事们和大明皇家公司的理事们,比如王虎、亢同德、姜赞堂之类的。 那是另一堆真正的小可怜。 他们只能缩在另一角,堆起桌椅板凳来被动防御。 他们没有想到,在森严的皇宫里,沐浴着浩荡皇恩的地方,还能遇到这档子事情。 如今大家都是皇帝的亲信近臣,打来打去的,打出了狗脑子。 这是何必呢? 地位超然,不惧任何势力的势力,就是站在中间的勋贵子弟们。 他们抱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态度。 你要是犯了我,郭怀民已经成功把两根沾满徽墨的毛笔。 塞到一个家伙的嘴里了。 勋贵们的武力值还是有点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再加上他们的地位,实在是说打谁就打谁。 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倒是有心站出来稳定局面。 可惜只有勋贵们听他的。 小小的一间教室,倒是折射出了大明朝堂上的各方势力。 混合在一起,会有什么化学反应。 而且很直观,更清晰明了。 实在是有趣得紧。 崇祯趴在窗户上,看得津津有味。 真真是板凳和砚台齐飞,墨水共血水一色。 颇有热血大明高校的气势。 这是免费的大片啊。 看了好一会,崇祯想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崇祯退开一步,招呼身后的几个大臣太监都上前来看。 众人刚才还在疑惑,为什么崇祯的嘴角噙着微笑。 难道这新文化课堂,就是这样热闹上课的吗? 等他们过去以后,才发现原来是里面的学生们已经造反了。 这简直就是欺师灭祖,辜负皇恩。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一群大臣嘴角都气歪了。 崔呈秀正想先拔头筹,义正言辞地斥责这些不好好读书的学生。 建议皇帝严惩,狠狠严惩。 好为皇帝出口恶气。 不过他看见了崇祯皇帝,脸上依然没有消散的笑容。 崔呈秀的心里一突突,忍住了没有站出来。 也许皇帝喜欢看到这样的朝气,也说不定。 当今的圣上,不可以常理度之。 崔呈秀能忍住,有些大臣是忍不住的。 兵部左侍郎,军机处候补大臣李邦华,神态严肃地对着崇祯说道。 “陛下,看看里面的情况。 为臣者绝对不能不言。 臣虽然看不懂这内书堂里,陛下想让这些学生们学到什么。 在臣看来,打闹无视师长,都不该在这内书堂里发生。 臣听闻,以前有翰林院的日讲官们,充当讲师的时候,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无论是不是学习孔孟之道? 这尊师重道,还是要讲的。 眼前这种乱舞、乌烟瘴气的氛围,实在是对老师的大不敬。 臣认为应该尽快惩罚这些学生。” “李爱卿言之有理。” 崇祯这时候也看到了讲台上,那可怜巴巴的宋应星。 他有点同情。 这老师也不是好当的,什么时候都有问题学生的出现。 何况宋应星这老师更不好当,下面的学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陛下既然觉得有理,臣愿请缨处理。” 李邦华是一个勇于任事的官员。 他敢指出问题,更敢承担解决问题的责任。 这是大多数大明官员,所不具备的优秀品质。 也是崇祯最欣赏李邦华的一点。 即使李邦华的政治倾向,大多数是同情东林党。 可崇祯对李邦华还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倪元璐亦是如此。 “杀鸡焉用牛刀,教训这些小儿辈的事情,只要朕信手为之即可。 李爱卿且放宽心,在一边看着就是。 这点小事哪里需要用到,李爱卿这样的柱国之臣。 小儿辈调皮了一些。 朕这就亲自出马,小惩他们一下。” 说完话的崇祯,不等李邦华的答应。 直接推开了教室的后门。 吱嘎一声,那轻轻的推门声,没有惊动教室里任何一人。 大家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开门关门的。 打架的人全身心投入,热情澎湃,鲜血上涌。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情绪更激动。 不断挥拳呐喊叫好,生怕打得不激烈,不能死人一样。 因此崇祯迈步进来,那是谁也没有察觉到。 就连那群小太监,平时看着挺灵醒的,这会儿也是乐呵呵,就差嗑着瓜子看热闹了。 哪里还能注意到,平时都不开的教室后门。 这里面有一个显眼货,看热闹都把自己看得相当显目碍眼。 那个显眼货就是襄城侯世子,大内三等侍卫,代写作业小能手的李国桢。 他也成了第一个,被崇祯惩戒的倒霉蛋。 按说李国桢经历了上次的教训,应该学乖了不少。 自许显纯休克疗法之后,李国桢又先后被老爹和同学们爆锤。 按常理推断,是人就应该学乖了。 对,李国桢确实是学乖了。 他这回没参与打架,却在看热闹的道路上,走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李国桢就算是是站在外面摇旗呐喊,也是行为特立独行,说话充满了语言魅力。 第286章 越挨揍越长进的李国桢 这回勋贵们本来就不是主力军,他们是打太平拳的。 他们上去打,也是没意思,谁都要让着他们。 “对对对,狠狠打。 吴将军不愧是皇上,都要夸奖的大明好儿郎。 这一招一式都是充满着杀气,看看前面那些书生。 简直没有一合之敌。 呸,连敌人也算不上的。” “孔有德。 天启年间,就听闻尔等的大名。 跟着毛帅筚路蓝缕,从无到有,开创了拥有数万精兵的东江镇。 今日一看,果然各个都是英雄好汉。 你们东江镇也不是孬种,都是孤悬海外的大明好汉。 建奴那边,老奴和皇太极两代奴酋的屁股,都让你们捅烂了。 听闻皇帝陛下,想把你们的事迹编成《东江镇英雄传奇》的大戏剧本。 要在大明京城广为传播。 今天就让咱们见识见识,东江镇好汉的厉害。” “唉,郭大哥,那个扔你毛笔的贱人,可是弟弟我给你指出来的。 喏,是这个家伙。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 别看是一脸的正气,其实就是蔫坏。 刚才踢你黑脚的,就是他。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摇头否认也没用。 弟弟我看见了,弟弟这双眼睛最毒了。” “嗨,好狗不挡道啊。 你是哪路的神仙,不长眼啊。” 李国桢此时正看得热闹,说得精彩,挑拨各方势力不亦乐乎的时候。 冷不防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墨绿色的衣服晃动个不停,让李国桢厌恶不已。 他也没有仔细看,就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好狗没有理睬他,还是严严实实挡在了他的身前。 李国桢抬头一看,噗通就跪下了。 “陛下,臣万死。 臣两只眼睛,算是白长了。” 李国桢的大嗓门。 终于让不少人回头看了一眼。 就一眼,看到了他们心爱的崇祯皇帝陛下。 那一刻,碎了一地的小心肝。 那一刻,万籁俱寂。 那一刻,停止了打斗,大家的头脑都清醒了。 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整个大教室的人,全部跪下。 齐声喊出一句话。 “陛下,臣万死。” 然后这些人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动一下。 伏惟圣裁,现场的人,在外面是威风八面的狮虎熊豹,这会儿,也只能趴好了。 崇祯环视一圈。 很好,这时候的崇祯威信还是很足的,无人不敢不跪。 看了一圈以后,崇祯回头洒脱一脚,踢开了碍事的李国桢。 这李国桢已经跪在崇祯的身后,可崇祯还是觉得他碍事。 可能是刚才这小子,说话实在是太挑拨离间了。 砰的一声,这一脚踢得有点结实。 那李国桢被这一脚蹬得,滚了好几个圈,滚到墙上才罢休。 他也是知道好歹,硬是忍着疼,不吱一声。 不过估计肋骨,都断了几根。 只是他不敢叫。 更不敢躺在地上装死。 李国桢麻溜的爬了起来,继续跪好,说了一句。 “陛下,臣万死。” 崇祯有点意外,多看了一眼这个李国桢。 这小子倒也不是,全一无是处。 自己刚才踢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用了一点力。 按说普通人应该疼得,满地打滚了。 这李国桢倒是个汉子,不吱一声。 “还行,倒不是全是嘴上的功夫,有点家学渊源的。 你小子,朕还以为只是一个纨绔子弟。 没想到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 好了,别硬撑了。 滚去找太医看看。 伤好了,继续来大内当值听课。 只是以后管住你的嘴。” “喏,陛下。” 李国桢开口的时候,喉头一甜。 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好歹又强行咽了下去。 站起身来的李国桢,低头慢慢后退到门口。 做这一切动作的李国桢,没让任何人看到异样。 别人只以为崇祯那一脚,能有多厉害。 这李国桢是借坡下驴呢。 李国桢来到外面,转身到了内书堂院门口。 这才撑不住,缓缓瘫倒在了地上,引来一个小太监慌急的叫声。 不提李国桢,崇祯在教室里的大戏还没有唱完呢。 地上还跪着,还有那么多旷世奇才,等着和崇祯唱对手戏呢。 “陛下,臣无能,不能管束教室的纪律,约束不了同学们互殴,不敬师长。 臣惭愧,恳请陛下责罚。” 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带着一帮子勋贵子弟,膝行几步来到了崇祯的面前,叩首说道。 刚才崇祯随性一踢。 踢的是李国桢一人,也是在踢勋贵其他人的脸。 张世泽作为勋贵子弟的带头大哥,必须站出来揽责。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张世泽。 崇祯多少有点惋惜。 这样平和的性格,这样中庸的能力。 给他带兵的机会也不中用啊。 唉,英国公的世子。 硬件多么好,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温室的树苗,长得就是再粗壮,也成不了栋梁之材。 张世泽,应该在旧时空的历史中,留下自己壮怀激烈的功绩。 何至于籍籍无名,一句死于战乱,就高度概括了他的一生? 说白了,公爵的身份也是一种束缚。 同时自身的才干平庸,才是真正的本质。 朕的表哥啊,只剩忠诚的你,朕该把你安置到什么位置上,才算合适? 崇祯脸上的复杂表情一闪而过,随即变成了和煦的微笑。 这一世不管如何,朕还是许,你张世泽一个太平公爵继续当着吧。 崇祯有这个底气。 “表哥,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大礼。 刚才朕都看见了,你是一直在努力平息事端的。 为臣者,愿意实心用事,无论结果好坏,在朕这里都是忠臣。 快些起来,朕不怪你。” 崇祯弯腰把张世泽亲手扶起,示意他站在自己身后。 摆手不再让他说话。 接着崇祯又看向了,另一个跪着的十四岁的文弱少年,还有后面两个魁梧少年。 “妹夫,自己爬起来吧。 你就不用朕扶了。 还有朕舅舅家的两个表哥,你们也站起来吧。” 巩永固和刘文炳、刘文耀看见崇祯的面子上全是假笑,眼里全是冰寒一片。 一个个张张口,却不敢出声,乖乖站在了崇祯身后。 第287章 打手板才是教育的最好手段 崇祯示意王承恩,王承恩明白崇祯的意思。 他领着两个小太监,从人群中揪出来大明皇家公司的员工们,和听课的小太监们。 让他们都让站到了,崇祯的后面。 下面就剩下了武将们和文臣们了。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外臣流官了,崇祯没有说,他们就都得跪着。 崇祯没有理他们,包括自己最宠爱的曹变蛟。 曹变蛟在那里跪着,还不老实,一个劲蛄蛹像条蛆一样,崇祯也是看见了,只当没看见。 崇祯此时的视线落在了讲台上。 那边宋应星跪在那里,已经是涕泪横流,眼巴巴看着自己了。 崇祯莫名心疼,这一世怎么还能让这样的人才受到委屈。 崇祯觉得自己太无能了,赶紧招招手,示意宋应星过来。 “长庚,快别跪了,地上凉。 快过来,到朕身边来,朕有话和你说。” 看着满脸泪水的宋应星,站在自己面前。 崇祯心疼坏了,这一刻他想杀人。 崇祯笑面虎的表情,终于端不住了。 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 指着地下还跪着的学生们,怒骂道。 “混蛋,一群王八蛋。 朕不让你们读孔孟,可不是让你们不尊师重道。 敢把老师逼成这个样子,你们也是大明朝头一份。 为了你们这群不省心的王八羔子,宋先生要是气出个好歹。 朕饶不了你们。” 崇祯从怀里抽出了,一块明黄色的手帕,想亲手为宠臣宋应星,擦拭脸上的泪痕。 伸出手的一刹那,又觉得不是那么妥当。 顺势就把手帕,塞到了宋应星的手里。 “擦擦吧,宋爱卿。 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像什么样子? 朕可是刚给你封了高官。 唉,也是朕考虑不周。 这些个混蛋,朕前几日上课的时候,他们也是胆大妄为。 朕稍微露点笑脸,说点开心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就敢,顺杆往上爬,和朕互动起来。 让爱卿一人讲课,实在是镇不住这群孙猴子。” “微臣无能啊,让陛下忧虑。” “来,宋爱卿。跟朕过来。” 崇祯拉着宋爱卿的手臂。 两人来到了江南四大才子,方以智他们面前。 “来,宋爱卿,朕为你撑腰。 看看这群孙猴子在朕面前,还敢忤逆师长吗?” 此时的方以智和侯方域鼻青脸肿的样子。 充分体现了一句话的含义。 那就是人菜还瘾大。 这些书生打架,连武将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却是最先挑头的,还是屡败屡战的。 明明都已经头发散乱,鼻孔出血,眼睛黝黑发紫。 反而是精神最亢奋的一群人。 跪在地上,还一个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要不是面前的是皇帝,背后走廊上的有亲长。 他们还要继续打。 现在面前是皇帝了,自然低头做乖顺状。 “来,你们四个带头的,都伸出手来。 让宋爱卿对你们打板子。 宋爱卿,不要客气,使劲揍。 不揍不长记性,不揍不成才。” 方以智等人这时候,已经不敢炸刺。 因为他们不仅看到了皇帝陛下。 还看到了走廊上,正在朝他们吹胡子瞪眼睛的老父亲们。 这里面就包括了尚宝司卿方孔炤、河南道御史侯恂、吏部左侍郎陈于廷等。 啪啪啪一连二十下手板,宋应星是真的恼了。 他就是再老实,没有那些花花哨哨的,也是看出来这些士子。 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这个老师当回事。 宋应星拿着戒尺,含恨出击,一下下急如暴雨,力度刚猛。 第一个挨戒尺的方以智,是倒了大霉,疼得是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 那手掌心顷刻间鼓起了老高,紫黑一片。 四大才子,一个也没有跑掉。 等揍完了江南士子们之后,宋应星泄了火,也是没有了力气。 来到那些小将们面前,打下去的板子不用细看,也是软绵绵的。 走廊上的陈于廷、侯恂和方孔炤相视一眼。 他们这些文臣,已经看出了端倪。 皇帝陛下哪里是,一碗水端平都处罚的。 分明是就狠狠处罚,他们夹的几个不孝子。 由此可以看出,皇帝的小小偏袒之心。 皇帝爱武装不爱文章啊。 这对于他们这些文臣,还有江南的文人来说,真是大大的不妙啊。 果然,轮到了以吴三桂、曹变蛟、孔有德为首的少年武将受罚打板子的时候。 宋应星那戒尺挥舞得,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虎虎生威了,再加上这些武将皮糙肉厚的。 这种打板子的责罚,简直就像是在挠痒痒一样。 这时候曹变蛟又出来,闹幺蛾子了。 崇祯看见挨打的曹变蛟一脸的轻飘飘,还有功夫抬头对着自己傻笑。 对着自己这个皇帝傻笑。 混蛋啊,这小子是真把皇宫当家,把皇帝当老子了? 崇祯有点生气了,朕偏袒是偏袒,你小子不能表现这么明显。 崇祯抽出身上的玉如意,敲了一下曹变蛟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混小子,严肃点。 挨打就要有挨打的样子。 你还笑,笑什么? 前面的方以智他们,可都快哭出来了。 不要仗着皮糙肉厚,就可以为所欲为。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这皇宫是你家吗?” 崇祯这训斥的话语,轻飘飘得让后面进来的李邦华等大臣们,那是直翻白眼。 让陈于廷、方孔炤、侯恂他们愤懑得欲吐血。 陛下,您这叫训斥吗? 简直就是变相的宠溺,为君父者不应该这样啊。 这样会让臣子失去敬畏,失去分寸感。 这样的宠信臣下,会让臣子失去臣子的本分。 可崇祯哪管那些。 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武将,就是忠臣。 就是那个十几年后,可以匹马义无反顾冲向,皇太极大纛的绝世猛将。 忠臣就是忠臣,根子里是不变的。 无论怎么改变,他都是忠臣。 敲打完曹变蛟,崇祯让其起来,滚到自己身后去。 和曹变蛟擦肩而过的时候,崇祯又有点手痒。 忍不住亲昵地拍打了一下,曹变蛟的肩膀。 十五岁的少年郎,已经魁梧得不像样子。 浑身都是腱子肉,拍打起来很有手感。 第288章 校长和科学院的大喜 “好好干,莫要辜负朕。 朕也相信你不会辜负朕。” “好的,校长。” 曹变蛟露出了属于少年的开朗笑容。 那笑容是誓言,是忠诚,是勇敢。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回答。 这个突兀的回答。 让崇祯的神情一怔。 校长,这是个久远,意义深远而又熟悉的称呼啊。 校长的称呼,一瞬间就让崇祯想到了百万热兵器大军,炮火连天的激情岁月。 也想到了说出“八十万对六十万,优势在我”那句笑梗的话。 那个豪情万丈的光头常凯申。 “怎么想起这么称呼朕? 校长?挺别致的称呼。 你还别说,朕喜欢。” 崇祯看着曹变蛟的眼神,炯炯有神。 那眼神都要变成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了。 曹变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才讪笑道。 “末将近日翻看了《后唐书》,知道校尉之长,名为校长。 末将又经常听陛下,常常把内书堂称呼为大明皇家学校。 因此,末将把这两个东西联系在一起。 脑袋瓜子突然就冒出来,校长,这么一个词。 末将心直口快,知道陛下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责怪末将。 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好好好。变蛟真是朕的霍骠姚啊。 校长这个称呼,甚合朕意。 以后你们这些内书堂的学生,只要是听过朕讲课的。 都可以在非正式场合。 喏,就是这样的场合,叫朕校长以示亲近。” 崇祯这回是两只手都伸出来,使劲按住曹变蛟的肩膀说的这些话。 好小子,本来是他自己该提的话,结果让曹变蛟说了出来。 校长一词,提前三百多年出现。 以后叫校长的人,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和皇帝休戚相关的铁杆亲信。 崇祯就认得少年将军霍去病,那白袍神将陈庆之之类的,实在不适合类比。 每每崇祯夸奖年轻将领,上首第一句话就是朕的霍骠姚。 崇祯短短的年前年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用朕的霍骠姚这个称谓。 依次夸奖过吴三桂、曹变蛟、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等人。 而且未来这种称谓的适用范围,还在不断扩大之中。 崇祯这种不似君王的言语和动作,又惹得后面的大臣们长吁短叹。 新帝崇祯,颇似荒淫骄奢的武宗啊。 当年武宗也是巡幸宣府镇鸡鸣驿,兴之所至,自封威武大将军镇国公,还给朱寿。 不过好在崇祯只是好为人师,称呼个校长就校长吧。 只要不觉得自己,是个可以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就行。 崇祯对待曹变蛟是一个态度,这样不敬师长的犯错,就是变相的约等于夸奖的惩罚。 让后面的大臣们都吃味不已。 等到了吴三桂、祖泽润和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的时候。 崇祯又是另一个态度了。 看着跪了一地的未来,大清的栋梁之材。 未来大清的平西王吴三桂、三顺王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和兵部右参政,汉军旗固山额真祖泽润。 此时崇祯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未来,沾满汉人鲜血的汉奸和刽子手。 旧时空的崇祯,简直就是大明版的运输大队大队长常凯申。 不光送物资,人才也是大把的往外送。 此刻崇祯的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杀! 全部杀了! 一个不留地全部杀了! 每个人还要诛九族! 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汉奸,不趁机一网打尽,难道还要留着继续祸害大明江山吗? 可下一刻的崇祯,低头看着下面,一张张看向自己,充满崇拜、敬仰、忠诚的脸庞。 就连那祖泽润也是一脸激动的神色。 崇祯觉得自己,现在杀了这些人,杀了这些人的全家。 才是没事找抽,自掘坟墓。 等他处决完这些年轻将领,大明的武将阶层也算是断档了。 关键是他怎么向臣民们,解释自己这匪夷所思的举动。 总不能说,这些人都是汉奸,十几年后,会带着建奴八旗杀我大明汉人,夺我汉家江山? 自古论迹不论心,论心全是罪人。 再说这些小将们,还都是赤心一片。 任何坏蛋不是生来,就是坏蛋的。 有他在的这一世,这些小将们注定是大明的栋梁之材。 想透了这一层的崇祯,在每个人受罚之后,都是一顿亲昵的拍肩膀。 这事情也算是轻轻揭过。 崇祯对这群未来的二五仔,已经是尽到了君王该有的仁慈宽恕。 要是他们将来还是二五仔,那只能证明自作孽,不可活了。 到了那群小太监,崇祯没废话,都不是什么历史名人。 崇祯直接摆摆手,交给司礼监就是。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黄门一脸喜意地从走廊里。 呲溜一下滑跪进来,把握的力度刚刚好。 光滑的地面极大地减少了阻力,让这个小黄门,正好滑跪到崇祯脚下。 “大喜。 大喜啊。 皇爷。 科学院那边传来大喜啊。 奴婢西苑当值太监杜勋,给皇爷报喜了。” 杜勋这一串滑跪,加上报喜的丝滑操作。 崇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小黄门是在演杂技吗? 崇祯身边的三大司礼监秉笔太监,看到这小黄门的丝滑操作,却都是心中暴怒。 没规矩,争宠,那往上爬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这杜勋简直就是在找死! 从哪里钻出来一个没大没小,敢越级上报的孙子? 杜勋,那是谁的门下? 好像是原御马监刘应坤的门下。 妥了,这就是在找死。 如今掌印太监曹化淳,还休养在家。 司礼监真正当家的就是王承恩、方正化、刘若愚和魏忠贤。 其他的秉笔太监,如韩赞周、王德化、高宇顺都已经外放当监军和镇守太监。 那刘若愚负责案牍工作,平时不出宫的。 魏忠贤身份敏感,也懂得明哲保身。 只管东厂这摊子事,别的事情不问。 今天跟在崇祯身边的就是王承恩、方正化和魏忠贤这三个司礼监秉笔太监。 魏忠贤没忍住,看了王承恩和方正化一眼。 那两人鼻子都气歪了。 第289章 被拍晕的祖泽润和神龙乍现的金手指 魏忠贤不禁心中腹诽。 两个皇上的亲信太监,还是太嫩了。 杂家主持宫中事务的时候,碰见这样不长眼的孙子。 不等出这档子事,就早已发现了这孙子的苗头。 果断处置下去,这孙子怕是坟头草,都长得老高了。 皇爷身边的人,还是那句话。 忠心有余,能力不足。 王承恩则是和方正化,做了一下眼神交流。 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杀气腾腾。 王方两人互相明白了,彼此的想法,也判定了这个杜勋未来的去处。 非守昌平皇陵莫属,也可以在去皇陵的路上暴毙而亡。 “你是叫杜勋吗? 很不错,说话办事挺喜庆的。 告诉朕,朕何喜之有啊? 还是大喜,朕不记得科学院最近会出什么成果? 最近只是让他们整理一下资料,搭建一下班子,熟悉一下环境啊。” “回皇爷,大喜啊。 确实是大喜啊。 南苑实验基地那边,大明皇家科学院的副院长王徵王大人。 已经根据陛下画出来的草图,研发出来了,第一代蒸汽机了。 皇爷,就是你日思夜盼的蒸汽机啊。” 这会儿,崇祯正在拍祖泽润的肩膀。 好家伙,听清楚是研发出蒸汽机,这个天大的喜讯后。 瞬间崇祯皇帝的喜悦之情,溢出天际。 之前曹变蛟这些冲锋陷阵,可做万人敌的古典猛将,突然就不香了。 崇祯忘乎所以,那手掌上的力气,再也收不住,随性一拍。 忘了手底下,还有祖泽润的肩膀。 崇祯可是有金手指的,只是不常用,竟是忘却了。 崇祯一掌碎石掌拍下去,自己是喜悦了,祖泽润这个人,却遭不住了。 可怜的祖泽润只来得及,感受到肩胛骨咔嚓一声响。 一瞬间他感觉天旋地转,眼睛没了焦距,直接就被拍晕了。 而在外人看来,这祖泽润一个武将,却是连文人都不如。 怎么能被皇帝拍一下肩膀,就晕倒了呢。 这是激动的吗? 不提晕倒的祖泽润。 现在的崇祯一刻也不想,在内书堂里待着了。 什么调教养成,未来优秀的文臣武将胚子,都不及吾的大明牌蒸汽机。 “杜勋,好太监。 你报的确实是个大喜事。 朕记住你了。 一会让司礼监,给你赏个好差事。 王大伴,你负责。” “喏。” 崇祯转头给宋应星说道。 “宋爱卿,咱别在这里和这群牛犊子费那劲了。 今天停课,还教什么学。 快,随朕去看看,咱大明的第一台蒸汽机。 朕会让你明白,朕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科学技术其实,就是烧开水。 这烧开水,一直要烧好几百年。 哈哈哈哈。 大明,马上就要迎来,全国烧开水的时代。” 说完话的崇祯转身风风火火,走出了教室,顺便把后面的大臣们也撵了出去。 崇祯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祖泽润这个可怜虫。 “快,爱卿们。 都跟着朕去看看蒸汽机。 爱卿们要和朕同喜,不然不热闹。 也少了庄重的味道。 总之,就是要站个人场。” 计划没有变化快。 崇祯本来今天是打算,带着一部分亲信大臣,看看内书堂的上课内容和上课模式。 让这些大臣对自己这个皇帝,做的一些事情有一定的理解,开拓他们的视野。 崇祯不求他们鼎力支持自己的一些做法。 只是想有一个可以和亲近忠诚自己的士大夫们,互相理解交流的平台。 文官集团,说是集团,其实连个松散的联盟也算不上。 拉拢分化瓦解,打击一小撮顽固分子,是崇祯最好的办法。 崇祯走到门口,又想到了什么。 回头对着方以智喊道。 “方以智,你也跟来。 以后科学技术方面,你要多了解。 朕还是看好你的。 听朕的话。 别天天抱着你那些四书五经看。 以后你会发现,百无一用是儒生。 在朕的内书堂里,你还是偷着摸的看那些四书五经。 别以为朕不知道。” 十六岁的方以智,下意识就想开口辩驳。 孔孟之道,八股文才是正道。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写出《物理小识》,还是一副被八股文毒害的模样。 哪知方以智还没开口,就被绕到他身后的方孔炤踢了一脚。 方以智什么推辞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乖乖就跟着父亲大人,去了大队伍里面。 崇祯又看着屋里所有人,说了一句话。 “你们谁想去,谁就跟着朕来。 记住,朕不强求。 今天的事情,让朕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不想学就别学了,给眼睛洗洗澡也行。 朕以后也不会为了一些歪瓜裂枣,把朕的瑰宝,宋爱卿气个半死。” 说完话的崇祯,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这跟着皇上走不走。 皇上还会征求自家意见? 还能想去想不去的。 不过大家都是能人。 今天给皇帝印象不好,皇帝仁慈,就惩治了一个倒霉蛋李国桢,把他踢到了太医院。 别的打戒尺的人,还不算惩罚。 这要是还不识相,就别在大明官场里混了。 这边的吴三桂看看昏迷的祖泽润,先是一脸的懵逼,随即就是骇然。 吴三桂也看到了对面的孔有德等人,他们三人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是啊,怎么可能? 这有点像演义中的李元霸了。 现实中怎么可能,普通人怎么可能会随意拍一下肩膀。 就能把一个武将给拍晕。 吴三桂自问自己,熬打多年的气力,也是万万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一辈子怕是也做不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龙象之力。 不等吴三桂多想。 所有人都已经跟着崇祯出了内书堂。 吴三桂等辽东镇的人,也是快步跟了过去。 浩浩荡荡两百多人的队伍,都去了西苑。 ······ 西苑平台,当年是武宗骑射检阅军队的所在。 地势最为平坦,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做科学研究的地方。 崇祯就圈下了这块地方做实验地,把之前的旧物,如那些光秃秃的旗杆鹿角之类的,全部清除干净。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时候说的不仅仅是旧臣,还有那些旧事物。 第290章 蒸汽的赞歌 几日前,王徵一行人就带着他的《远西奇器图说》。 还有崇祯画的几幅,鬼画符一样的蒸汽机草图,来到了平台。 王徵作为一个信徒,自然少不了拜托耶稣会的帮忙。 在征得崇祯的同意后,王徵也是邀请了挚友,一起撰写《远西奇器图说》的邓玉函,一起研制蒸汽机。 这在崇祯这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个时代,东西方的科技水平并没有相差太多,甚至大明某些方面还处于领先地位。 但不可否认的是,西方成系统体系的基础科学,是东方大明所不具备的。 这邓玉函是个瑞士传教士,更重要的是他是伽利略的至交好友。 崇祯很想认识伽利略,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科学家。 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给教廷写一封信。 让教廷把这个异教徒送到东方来,东方帝国可遍地都是异教徒啊。 这几天平台实验室这边,崇祯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大明有的东西,尽取之。 大明没有的东西,花钱花时间出海买去。 蒸汽机的实用阶段,要到旧时空的十八世纪才能正式实现。 即使崇祯作为最高统治者,驱动国家的机器去追求缩短蒸汽机的研发时间。 也要受限于各种现实客观条件的影响。 比如,现在可没有什么特种钢材,一切都是铁匠,一点点敲打出来的手工模具。 金属机床母床也没有出现。 不过王徵应该快研制出来了。 崇祯已经打算蒸汽机的研究问世,是一个长期艰难卓绝的过程。 时间会跨度很大。 也许一年两年,十年也说不定能研发出实用型的蒸汽机。 也许需要他耗费一辈子的时间。 可王徵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才几天啊,王徵这个土着科学家,就凭着自己胡乱灌输的一些机械知识,就能造出来。 崇祯都怀疑,自己的穿越是不是带着系统。 只不过出了偏差,系统成精了,或者自主意识太强。 系统自己也附身到了,王徵一个人类的身上,直到现在才给崇祯一个惊喜。 等崇祯大队人马,来到了一栋两层小楼那么高的,金属构造物面前。 看到那冲天而起的水蒸气,听到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时。 所有人仿佛觉得,就是那远古莫名的巨兽,在沉睡万年以后,渐渐苏醒。 它在伸懒腰,它在打哈欠,下一步就是要挑选猎物了。 周围的大臣们纷纷骇然失色,跌坐于地。 有人失声喊出。 “怪物,这是可怕的怪物。” “这分明是旱魃,赤地千里的旱魃。” “全身都是钢铁,这是在浪费啊。” 有的人没有一屁股坐下,却是两股颤颤,喃喃自语。 “三清真君在上,各路神仙保佑。 此等物品,乃天授。 凡人岂可夺天地造化之功,窃取神界奥秘。 天谴,这是天谴快来了。 我等马上就要被天谴啊。 陛下,为今之计,下罪己诏吧。” 崇祯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群臣的反应。 他一脚踢开那个跪下来,让他下罪己诏的家伙。 狗屁的罪己诏,这才哪到哪? 要是让这家伙看见了,冒着黑烟跑的轮船和蒸汽机车。 这家伙岂不是要让,自己下罪己诏下个不停? 崇祯抬头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缓步走了过去,神情庄重而又热烈。 崇祯的记忆拉回到了,宫崎骏演绎的蒸汽朋克时代。 确实,他那个旧时空,想要了解蒸汽时代的辉煌,也只能从课本和影像动画中了解了。 究竟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大宝贝啊? 庞大笨重缓慢又坚定,时不时还要发出尖啸声,有的地方覆盖了铁皮的外壳,有的地方却要裸露出,密密麻麻的铜管和齿轮。 多少有点残缺暴力美学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崇祯想到了这些不相关的,细碎的词语。 他的脑海中砰的一声,犹如香槟开启了木塞。 只剩下了胜利的乐章。 崇祯不等有人过来介绍蒸汽机,他自顾自来到了,这个机械蒸汽造物的旁边。 就像是站在一个老友的面前,转身充满自豪地向身后的亲信大臣们介绍道。 “各位,这就是蒸汽机。 朕可以在这里郑重宣布。 以烧开水为动力的时代,终于来临。 有了这台机器做开端,朕要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朕的脚下。 这就是文明的光。 朕会让所有人见识到,蒸汽时代的伟岸与无所不能。” 下面的大臣们看着,突然慷慨激昂,难以自已的自家帝王。 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刚才确实是被这蒸汽机吓着了。 可过去那段恐慌之后,这些大臣发现蒸汽机不过如此。 不就是一堆铁制的机关造物呗。 春秋时期墨子、公输班就已经造出来了。 那恢复理智的大臣们,就抓不到,崇祯皇帝的兴奋点在哪里? 什么烧开水的动力? 那玩意能比牛马更有力气吗? 是那自己家里烧水,水开了呜呜呜叫的水壶吗? 眼前这栋两层楼高的建筑,也是用来烧开水的吗? 烧开水能推动马车战船吗? 估计不能吧? 怎么看都不现实。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骇人的大家伙。 装神弄鬼还行。 那烧出来的开水,可以供府上所有人沐浴用了。 这需要浪费多少木材和煤炭啊? 简直就是劳民伤财,一定要建议陛下砸碎,这种恐怖的机械怪物。 国朝稳定一直靠的是,农民老老实实种地,商人本本分分做生意,读书人一门心思做八股,将士们奋勇前线杀敌。 只需士农工商各安其职,社会自然稳定,国家自然富强。 哪里需要,这种不知所谓的机关物体出现。 这简直就是冲击人的思想和信念,让整个社会陷入不安和动荡中。 不行,一定要找机会抨击这种唯机械论的思想,不能让皇帝陛下太过沉迷于格物致知之中。 下面的大臣们,由于思想僵化,亦或者出于自身利益考虑,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和崇祯皇帝陛下,思想上可以共鸣。 倒是那些个内书堂的学生,经过了这么些天的数理化知识的灌输。 第291章 空欢喜了,蒸汽机不是一天造成的 深层次的东西,没有听懂多少没关系。 他们已经对科学物理,有了个基本的理解。 大概也能理解,蒸汽机的原理。 确实和皇帝陛下说的那样,不就是烧开水吗? 蒸汽机的原理很浅显。 就是,烧开一大锅的水,设法把这种蒸汽收集起来。 利用蒸汽的压力,推动活塞或者叶轮转动,从而产生动力,推动机械干活。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陛下,臣斗胆,提出一个可笑的问题。 以臣的武力,配上五百精锐铁骑,可以打得过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蒸汽机吗?” 崇祯的迷梦瞬间被,这句虎狼之词给打破。 他有点无语地看着说话者,那是他的霍骠姚,大内三等侍卫曹变蛟同学。 这曹变蛟,开起脑洞来。 真真是大明版的唐吉可德。 “大概应该可以吧。” 崇祯回头看着眼前那庞然大物,虽然都是金属构件,看着很唬人。 其实就是一个架子货,并不能做什么用。 曹变蛟带着五百骑兵,挥舞着铁锤镐子,分分钟可以把它拆个稀巴烂。 顶多就会被高温的蒸汽,喷死喷伤两三个倒霉蛋。 再说蒸汽机只是动力的来源,必须给它配上附件。 比如安装上装甲和大炮,化身蒸汽机版的坦克装甲车。 如此应该可以打得过,五百骑兵吧。 应该也不能吧? 旧时空的历史中,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蒸汽装甲车。 燃烧效率低,导致太过笨重了。 不过研发一下,倒不是不可以。 毕竟自己这边的对手,还都是冷兵器时代的敌人。 就在崇祯还在想着,如何进一步回答这个脑残问题的时候。 这边正在运行的蒸汽机,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蒸汽机的排气过程,是一个充满力量和震撼的场景。 想象一下水壶烧开时,壶盖压不住蒸汽的压力,被顶开的一瞬间。 当蒸汽机内部的蒸汽压力达到一定程度时,蒸汽会通过排气阀迅速释放出来,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声。 这声音如同一只咆哮的巨龙,声音响亮而低沉。 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到它的怒吼。 “哞”的一声响,还是“嗡”的一声响,从蒸汽机内部发出。 崇祯吓了一跳,这声音比之那些内燃机的声音,可大的太多了。 蒸汽机的怒吼过后,高高耸起的排气口,形成了一股强劲的热浪和蒸汽云。 这些蒸汽云迅速扩散开来,笼罩在蒸汽机周围,制造出一片神仙境地。 白茫茫一片大雾,朝着崇祯等人扑来。 忠心耿耿,又离着崇祯最近的曹变蛟赶紧挡在崇祯身前。 王承恩也反应过来,一连声地喊着“护驾”。 忙不迭也挡在了崇祯身边。 余下的亲信大臣,都是离得远了点,只来得及往这边跑。 可这些水蒸气形成的大雾,岂是肉体凡胎可以阻挡的。 这些水蒸气很快淹没了,崇祯这群人。 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战二战中的毒气战一样。 持续排气的过程中,这栋两层楼高的蒸汽机也在微微颤动。 似乎巨兽在喘气的同时,也在释放着它内心恐怖的能量。 这种颤动会很快传递到地面,让人感觉到地龙要翻涌的前兆。 同时,蒸汽机的内部,也会产生一些花火和火焰。 这些明黄色的颜色,在水雾的映衬下,变得更加耀眼和夺目。 什么怪兽会体内蕴藏火焰,而不死亡? 大概只有地狱里的魔鬼,可以做到这一点。 崇祯一把推开了曹变蛟和王承恩,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巨兽。 这是可以控制蒸汽的压力,在有规律地控制压强吗? 崇祯有个大胆的想法,王徵那个天才,压力表都造出来了吗? 后来的事情,证明是崇祯想多了。 那白雾只是骇人,落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炙热的温度。 扑面而来的白雾,只带给人一阵湿热的感觉。 巨兽还在喘息,却显得没有了余力。 似乎发泄完怒火,进入了一轮低潮期。 人类既驯服野狗之后,又驯服了蒸汽的力量,未来的工业革命,将会在大明诞生。 白雾渐渐散去。 人群渐渐显现。 崇祯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浑身湿透的,穿着官服的老头。 老头神情激动,正是负责研发蒸汽机的王徵。 王徵的后面还跟着邓玉函和几个工匠,冯巧的师傅梁九也在里面。 “陛下,微臣幸不辱命。 您说的蒸汽机,微臣造出来了。” “好,王爱卿,你是功臣,大大的功臣。 将来配享太庙。 朕会给你封爵,让人们世代记住你的功勋。 那蒸汽机,赶紧批量生产吧。 朕要把这些蒸汽机运用到,大明所有的角落。 朕要让大明的每一个矿场,每一家纺织厂都用上蒸汽机。 朕还要修建铁路,造火车头····· 朕要让所有国人都感受到工业之美,感受到人力畜力乃至水力,在蒸汽机面前都是那么的无力······” “咳咳咳,陛下,请听臣说完。” 王徵没忍住打断了,崇祯对于未来的狂想。 “怎么了? 王爱卿,朕说的不对吗? 相信你这个发明者,也能体会到蒸汽机蕴含的毁天灭地的能力。 你还有什么没说完的。 是不是缺钱了?” “不是,陛下。 只是眼前您的设想,微臣还没法做到。 正如陛下所言。 蒸汽机是划时代的伟大发明。 它可以以一己之力,推动大明从农业文明跨越到工业文明。 然而凡事都是循序渐进的。 眼前的蒸汽机,只是一个实验机型。 它还有着许多要改进的地方,并不适合现在就投入实用阶段。” 听到王徵说到这里,崇祯又瞄了一眼,那栋两层楼那么高的蒸汽机。 这才发现了蒸汽机的第一个不实用的地方。 那就是忒大了。 这么大的蒸汽机,需要多大的体积安装。 又需要装上多少燃料,供蒸汽机使用。 蒸汽机车就不能使用,这种蒸汽机。 “是不是不划算?” 王徵有点尴尬,被崇祯一语道破天机。 “是的,陛下。 按照您标定的输出功率单位为马力,来测算这台蒸汽机实验机型的功率,仅为四个马力。” 第292章 朕要鲸油,不要龙涎香 “也就是能拉动一辆四轮马车,持续跑一个小时的功率。 一般的蒙古马,都可以做到持续一个小时,不间断的慢跑。 消耗也许只是一把草料,好一点拌个黑豆鸡蛋啥的。 而蒸汽机每小时却要耗费50斤煤炭,或者150斤的木材。 这种产出比,实在让臣不敢给陛下做出什么承诺。 这种低效的功率连畜力的标准,都没有达到,而且还经常出故障。 需要技术工人,在旁边随时等候维修。 另外零配件也不是特别耐久,需要经常更换。” 崇祯耐着性子听完王徵的话,这哪里是个蒸汽机。 简直就是个浑身是病的早产儿。 崇祯听得心凉,但是他知道旧时空的历史上,很多划时代的发明都不是一蹴而就,是需要时间慢慢在实用中,不断改进的。 这蒸汽机具体是哪里的问题,作为皇帝的崇祯必须了解详细。 “看来还需要一些地方继续改进。” “不,陛下,是很多很多的地方都需要改进。” 王徵说到这里,崇祯看见他的眼睛里没有气馁和灰心丧气,相反是振奋和激动。 对于科学家来说,绝望的是前路没有了方向,而不是道路上再多的荆棘。 “陛下,首先密封性还是一个大难题。 制作金属垫圈的合适金属,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 这需要一种韧性达标的金属。 就如陛下所言,需要陛下成立,专门的金属冶炼部门,用来研制各种特种钢材。 以应对未来越来越快的科研发展速度。 现在暂时只能用麻布桐油作为密封圈。 除了特种韧性极佳的钢材,陛下不是说鲸油更好用吗? 就是那种能产出龙涎香的鲸鱼吗? 会不会比特种钢铁更宝贵,更不易得?” 王徵虽然是西学派的精英代表,可是他的眼界也比不上崇祯的开阔。 “王爱卿,这鲸鱼并不难得到。 在西方,捕鲸已经成了一种兴盛的行业,养活了上万人。 朕说的对吗? 汤若望神父。” “是的,陛下。 臣吃惊陛下的博学,竟然知道捕鲸人。 陛下的博学多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你的眼前。” 崇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的眼睛没有看向拍着别致马屁的汤若望。 而是抬头望向了东方。 东方那看不见的地方。 那里是大海的方向。 这时候欧洲的海盗们,已经开始了全球的捕鲸作业。 他们把已经发现了鲸油的妙用,是工业发展不可缺少的润滑剂。 全世界都掀起了捕鲸的浪潮,短短一百多年,人类就可以把海洋的霸主,捕杀成濒危动物。 崇祯认为他有必要改变鲸鱼,这种世界上最大哺乳动物的悲惨命运。 自己作为东方大帝国的皇帝,更有必要参与到,并领导规范捕鲸,这项国际商务活动中去。 他要倡导国际社会,建立以大明为主体的捕鲸联合会。 要制定可持续捕鲸计划,比如多少吨以下的鲸鱼禁止捕捞,哺乳期的母鲸鱼禁止捕捞等等。 而不是竭泽而渔,让鲸鱼后来成为极度濒危动物。 不止鲸鱼,还有美洲的野牛群没有捕捞完。 中东的石油还没有开发。 澳洲的富铁矿还没有开采。 这些宝贵的资源,必须以大明王朝为主体,去限制它们的过度开发。 “王大伴,去派人去澳门和福建,找到那些红毛洋人,告诉他们。 朕需要什么,不止鲸油。 朕有的是钱,有的是可以等价交换的丝绸、茶叶和瓷器。 朕要在京城开办第一届明交会,大明进出口商品展览会。 一次性解决,未来可能短缺的稀有物资。” 崇祯皇帝又开始想一出是一出了。 王承恩却没有任何抱怨,赶紧拿出小本本记上。 “哦,对了。 派人大老远,去什么澳门福建。 朕有点舍近求远了。 朕相信天津卫那边,那广阔的渤海上,随时都有不死心,等着敲开大明国门,狠赚一票的外国商船。 汤若望汤爱卿,你过来,朕跟你说。” 此刻的汤若望,之前的西洋马屁效果不大之后,他就转头看着那庞大的蒸汽机,也在怔怔发呆,时不时和旁边的邓玉函交流一下,不知在说些什么。 听到崇祯在喊他。 汤若望慌忙走上前道。 “陛下,臣在。” “发动你的人脉关系,帮朕向你们西方人,宣传一下朕的第一届明交会。 明交会,知道是什么吗? 大明进出口商品展览会,主办方是大明皇家公司。 朕不管外廷的那些老顽固们怎么想? 朕用公司的名义,举办这场盛会。 过两天,朕会给你一个小册子。 你酌情办理沟通事宜就是。 那些西方的洋人,肯定是闻到了世界上最美丽芳香花朵的蜜蜂蝴蝶。 有了第一批来客,以后他们会源源不断地来。 万国来朝,朕不希望。 万国来经商,这是朕期望的事情。” 汤若望此时的表情有点纠结。 在刚听到崇祯的话的时候,汤若望是欣喜若狂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东方大明帝国,全面开放了。 这是一个福音,对于主的世界。 以后传播耶稣基督,会更加顺畅。 可随即汤若望的脸色大变,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做下的一件不妥当的事情。 西洋人做事情,一向很直率,看见崇祯的心情很好。 汤若望下定决心,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罪。” 崇祯听了这话有点懵,汤若望有罪,有什么罪? 什么时候犯的罪,又逼着信徒们放弃祭拜祖先灵位了? 朕安排的事情,你汤若望还没干呢? 怎么就有罪了? “汤爱卿,别说得没头没尾的,给朕说清楚。” “陛下,是这样的。 臣和几位教友,自从上次听了,陛下在内书堂的讲课以后。 就深深被陛下的博学多才睿智,还有宽广、高瞻远瞩的眼光,所深深折服。 东方帝国不愧是世界的中央,世界文明的灯塔。 大明的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就是君权神授的典范,是无数西方君王学习的楷模。 我等情不自禁,妄自揣度了陛下的意思。” 第293章 汤若望的妄想,朕不准 “觉得陛下的治国思路,和目前西方的重商主义,有异曲同工之妙。 陛下的治国思路,甚至更系统更全面,更容易让全体国民受益,从而让改革的阻力变小,更容易让国家富强。 东西方的高层,必须尽快交流,促进世界的发展。 所以,我和邓玉函等一些教友。 已经将陛下您的言行,和您对我们泰西诸国的友善态度。 写成信件,送到了南方坐海船,过来的教友手中。 想是这封信件,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巴达维亚,不久就会途经马六甲海峡,传到印度洋上。 再过不到半年的时间,如果顺利的话,这封信件就会摆到教皇,和各国君王的书桌上。 有必要说的是,臣的这封信件是公开信件。 路上每一个见到这封信件的人,都可以誊抄传阅。 相信每一位看见这封信的西方贵族、商人、冒险家、传教士都会欣喜若狂。 不久他们就会驾驶商船,载着满当当的货物和友谊,不请自来这东方大帝国的都城。 到时候这将是一场空前无比的盛会,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盛会。” 看着汤若望激动的表情,崇祯突然想到了《三体》中的叶文洁。 洋人,即使居住大明国这么多年,也不会将皇帝摆到,和主一样崇高的位置上。 这些传教士,可用却不可交心。 汤若望看着崇祯冰冷的表情,他脸上的狂热也在消退,赶紧毕恭毕敬的接着说道。 “臣等虽是西方人,却早已经是陛下的臣子。 这封信件寄出去,就觉得大为不妥。 只是已经无法追回。 只能私下里一直惴惴不安,直到陛下今日见问,方敢说出实情。 臣万死,请陛下治罪。” 说完话的汤若望,伏惟圣裁。 皇帝半晌没有开口,末了,指着一旁的王徵。 “王徵和徐光启,还有李之藻他们知道,这封信的事情吗?” 崇祯问话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听出来语气的冰冷和直呼其名的冷漠。 这是一个送命题。 王徵也跪了下去,一言不发,实在是不好给自己辩解申冤。 汤若望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上来了。 他已经没空想什么说辞了,任何迟疑在这个聪明的君王面前,都是他在编造谎言糊弄。 汤若望只能实话实说。 “没有,陛下,绝对没有。 臣以主的名义保证。 徐、王、李等三位教友根本就不知情。” 一旁的崔呈秀,早就迫不及待站了出来。 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他是最在行的。 关键是崔呈秀,嗅到了一丝崇祯厌恶景教的气息。 “陛下,南京教案殷鉴不远啊。 此辈海外番夷,来我中华本就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多次教唆我大明子民,背弃祖宗家法,背弃伦理纲常,专信他们那蛮横霸道的主。 这实在是祸乱我大明的根基。 万历皇帝就是忍无可忍,才做出了驱除此辈的决定。 现在这些蛮夷又故态复萌,死不悔改。 明明蒙圣恩,定居京城,还能开办教堂,又入钦天监为官。 陛下待之,恩宠过天。 此等人依然是轻易,就把陛下的言行举止泄露给海外蛮夷。 让海外人人都可以揣度,我皇陛下的性子想法。 臣细思极恐。 这简直就是大不敬。 臣请查封大明境内所有教堂,把这些传教士赶下海······” 崔呈秀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每说一句,就是扎得汤若望直哆嗦。 一边的王徵,也是如此。 汤若望也就罢了,多吓吓才好。 可崇祯却看不得王徵被吓成这样,尤其是刚发明出蒸汽机的时候。 “好了,崔爱卿忠心可嘉。 只是这事情,却不能这么办。” 崔呈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崇祯打断了。 崇祯先扶起了王徵,温言安慰一番,明确告诉不会因为一些猜测,就会治他的罪。 在科学院的人,只要不是欺君叛国的大嘴,一律无事。 安抚完王徵之后,崇祯这才扶起,还在瑟瑟发抖的汤若望。 此刻的汤若望后悔死了。 这些天新皇帝的厚待,让他忘却了这个老大帝国。 那根深蒂固的礼仪秩序,还有那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 “没事的,汤爱卿。 朕不会因言获罪。 何况咱俩的目的都一样,都是想让外面的世界了解全新的大明。 只是这样的事情下不为例。 以后你有什么想和,你那教廷汇报的东西,必须要先给朕说一下。 嗯,不用了。 以后你们先把寄往国外的信件,交给东厂审核一下。 魏忠贤魏大伴。” “奴婢在。” 魏忠贤出列恭敬回答道。 “这事情就交给你负责。 以后要单独成立一个宗教事务局,专门处理这些宗教事宜。 这事情也由你东厂督办。” “喏。” 此事已了,接着继续蒸汽机的改造问题。 稳住心神的王徵,接着介绍。 “第二个问题就是蒸汽输入到气缸,气缸的温度无法保持恒温,需要一个冷凝器,来保持恒温的环境。 第三个问题,如陛下之前的提议那样,设计了两个气缸,进行双向推动。 两个气缸肯定比单个气缸功率高。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双气缸双向推动,却远没有单气缸单向推动更有效率。 两个气缸和更多的管道,代表着更多的漏气点,会让更多的能量浪费掉。 第四个问题就是缺少蒸汽控制压力仪表,无法精确把控蒸汽的传送。 总不能靠加煤的师傅,手工添煤多少来控制吧。 这也太原始了,陛下肯定不能接受。 第五个问题······” 崇祯听完了这么多问题,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算是打碎了他带领大明,提前两个世纪进入工业革命的美梦。 太多的问题,让崇祯清醒地认识到。 让蒸汽机车开遍大明的美梦,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实现。 “那王爱卿,你说说。 目前大明的机械工业发展方向。” “陛下,结合您给臣的小册子来看。 臣认为,大明很多的技术基础薄弱,技术条件还很不成熟······” “不用说那么多,爱卿。” 崇祯温和地打断,王徵的长篇大论。 第294章 关于军工业的几点意见 崇祯看向王徵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力量。 让王徵一下子安心不少。 “王爱卿。 你就告诉朕,一句话。 大明现在立刻,可以上马的是什么动力来源? 朕想改变这种以人力畜力,为主的生产结构。” 王徵轻咳一声,慢慢说道。 “陛下,蒸汽机无疑是未来正确的选择。 可现阶段最成熟的动力来源,却是水力。 就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水车、水力磨坊。 还有靠水力驱动的工业机床。 三国时期马钧就造过,技术条件很成熟的黄河大水车。 只不过后期技术,因为战乱失去了传承。 不过臣能复原,很多水力技术。”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亢同德、姜赞堂、司礼监负责皇庄事务的是谁,还有那王虎。 给朕出来回话。” 亢同德、姜赞堂、王虎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一起站出来。 “臣在。” “奴婢在。” “大明皇家公司北方公司,和大明皇庄,以后的农业公司。 你们两方人马商量一下,签订一个协议。 协议内容就是把京畿地区所属皇庄,只要靠近河流的地方。 统统安装上水车,水力磨坊,水力工厂。 总之,在朕,在皇家公司可以涉及到的地方,都要用上水力。 技术支持方是大明皇家科学院。 谁的义务,谁的权益,怎么分工协作,都要写进协议里。 以后照章办事。 你们可以在签协议之前,召开股东大会。 提请这项朕提出来的协议,是否合理? 要给朕向他们这些股东说明,水力的好处。 如果你们说不清楚,可以找科学院的技术人员,现场给他们讲解。 总之,必须让股东们心甘情愿去支持。 也许朕可以强迫他们支持。 可这不合规矩,也破坏了朕制定的秩序。 朕制定的秩序,朕也要遵守。 这就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股东大会,朕就不参加了,朕这里先投个赞成票。 亢同德,你代表朕投一票。” 亢同德心中一松,嘴上赶紧答应。 “喏,陛下。” 作为商人,他刚才已经仔细研究过了蒸汽机,还听了王徵讲那四匹马力的功效比。 真的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纯粹是样子货,看着吓人。 他最怕的就是崇祯强迫自己这边,组织晋商购买蒸汽机。 那实际上大明皇家公司的第二股东群体晋商团体,会对公司未来的生意运转,产生悲观的情绪。 幸运的是皇帝陛下,并没有脑子发热。 如果只是使用水力,开发京畿地区的皇庄田地。 生意往来还都是自家各个子公司之间,都是顶着一顶皇家公司的帽子。 做起生意来就很得心应手了。 也许建造水力设施对于皇家公司,对于晋商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亢同德的亢家,本身就是山西乃至整个京师最大的粮商。 亢同德,已经能想象到秋收时,京畿地区遍地粮仓的景象。 “王爱卿,朕对蒸汽机还是充满信心的。 科学院下一步的工作,除了军工厂生产红衣大炮,鲁密铳,研制新型火器之外。 主要的科研内容,还是继续改进研制蒸汽机。 要钱要人要物,和司礼监言语一声。 亢同德,你这个北方公司的理事,其实也代表了整个皇家公司。 以后会是这些研究发明的第一受益团体。 要懂得提前投资,提前收益的道理。 你自己琢磨一下,也要报请董事会,审议一下提前投资的可能性。” “喏。” 亢同德这事情有点搞不明白了。 提前投资,提前收益。 陛下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在蒸汽机研发上下注。 到时候专门成立一个制造蒸汽机的公司,他们皇家公司占股? 是不是就是说,未来每造出一台蒸汽机,他们皇家公司,或者说他们晋商就能跟着分钱? 这时候的亢同德,还没有专利权这种神器的概念,不明白全世界的韭菜,应该怎么一个割法。 而崇祯也没有多说,说多了,他会露馅的。 总的来说,崇祯的这趟西苑科学院之行,也不算白来。 离开了王徵的机械研究所,崇祯又去了兵仗局及军工研究所。 看望了以孙元化为首的研究所成员。 毕懋康要是来京了,崇祯就会细化军工研究所。 让孙元化和毕懋康,一个负责自生火铳的研究,另一个负责各种型号的大炮研究。 红衣大炮不是世界的主流大炮,未来的主流大炮,应该是可以步炮协同的野战炮。 了解了当前火器研发的进度,顺便试射了一把鲁密铳,一连试射了二十多发,都没有炸膛。 崇祯对此大加赞赏,不过他的鲁莽行为引起了许多大臣的不适。 为君者,不立于危墙之下。 大臣们就差抱着崇祯的大腿哭诉了,这才劝住还想试射虎蹲炮的崇祯。 正好科学院的院长徐光启、李之藻也在此处。 徐光启早些时候就是,从澳门那边引进红衣大炮的最强力推行者。 如今虽然是科学院的总负责人,工作的重心 崇祯当着众人的面,又对火器的研发做出了几点指示。 第一,从实验到进入工厂量产。必须要合格标准化。 第二,工厂的工匠,要跟着学习科学文化知识。 要知道怎么做?更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这一点,朕在皇宫里已经做出了表率,内书堂招收了大批的工匠孩子入学。 在京工匠的匠户籍,不再有人身限制,相反他们的匠户籍,应该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是提升待遇薪酬。 朕称之为技工证,分为初级、中级、高级和技师。 第三,工厂的工序必须是流水线生产。这一点不要惊讶,秦国时期应该就有了。 这也可以防止绝密技术外泄。 总之,朕要的是数量庞大,单一技巧纯熟的技工队伍,而不是一两个巧夺天工,可以单手搓出鲁密铳和红衣大炮的绝世名匠。 第四,必须统一度量衡,不能有较大误差,公差也要在合理范围之内。 朕过几日会造出,米这个长度单位。 以朕伸直手臂的长度为基准,此为一米。 第295章 朕的白谷,朕的变蛟 往小了去就是分米、厘米、毫米等,往大了去就是千米。 朕以后还要发明重量的单位,力学的单位等等。 崇祯发表完意见,看见包括徐光启在内的人,都低头拿着小本本记上。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后来,崇祯提出的几点意见,就成为了大明保障工业腾飞的标杆。 崇祯之后,还拉着徐光启走到一边。 崇祯殷切提醒徐光启,开春注意身体,还隐晦点出徐光启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应该要放在皇庄的试验田里。 红薯已经在南方普及多年了,北方的耐寒品种要加快研制出来。 玉米更是早早在南方种植,为什么没有在北方推广开来。 就是缺乏政府强有力的推广力度,老百姓知道些什么? 他们眼界有限,只敢种自己认识的粮食。 ······· 又过了几日。 崇祯皇帝,在军机处闲看着陕西方面,孙传庭送来的军情奏折。 “臣兵部右侍郎、陕西巡抚孙传庭。 俯首泣报······” “听听,朕的白谷是怎么写奏折的。 泣报,这是哭了吗? 究竟在陕西是干了什么,让朕的白谷流着泪,给朕写这份奏折的。” 崇祯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举着那本明黄色的奏折,和军机处候补大臣倪元璐打趣。 倪元璐坐在崇祯的下首位置,正在那里低头整理军情急报。 他闻言抬头笑道。 “陛下,想是您那白谷,定是遇到了难以抉择的问题。 他身为臣子,不敢独断专行,唯恐落人口实。 这才上折子恳请,陛下下旨意,为他再遮风挡雨一下。 如此他才好在陕西,施展身手。” “唉,你们这些读圣贤书出来的臣子,就是这点不好。 做事情瞻前顾后,想得太多。 朕为他遮风挡雨地,还不够多吗? 朕让孙白谷当了这陕西巡抚,又许他开府建牙,赐他尚方宝剑。 等于兵权民事财权一把抓,他就是真正的代天巡狩一方。 跟那已经消失的大唐节度使,有何区别? 朕甚至都明言陕西境内所有藩王,都归他一体节制。 必要的时候,孙传庭可以逾制,带兵砸开那些秦王、韩王、肃王府的粮仓,用来应急。 朕保证引来多大的事端,朕都会给他擦屁股。 就这些,还不能放宽白谷之心。 巴巴地给朕送来,这四百里加急的奏折,给朕来了泣报这一出。 朕倒是看看,他白谷有什么大事情,做不了主? 真要不是什么大事情,朕就要狠狠心,把这孙白谷请到京城来,陪朕喝喝茶。” 倪元璐在下首的座位上,听着崇祯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倪元璐并没有对崇祯的絮絮叨叨,有所回应,而是继续埋头整理奏折文件。 他知道崇祯这是自说自话,并不是在征求他的回答。 崇祯这种轻松自在的君臣相处模式,国朝至今,历代先皇中,可是绝无仅有的。 如今坊间在传闻新皇的种种不靠谱,也在传唱陛下的仁慈宽厚之名,堪比前宋仁宗。 每位大臣面圣都是如沐春风,不是战战兢兢的。 倪元璐平日里陪伴皇帝的时间最长,更是深深了解崇祯皇帝的脾性。 他内心感念皇帝的知遇之恩,也是尽心尽力辅佐,这位性格很好的帝王。 伴君如伴虎,在倪元璐这个忠臣,这里是不存在的。 因为皇帝是崇祯,是不一样的崇祯。 他曾经在某个夜晚立下了誓言,绝不让任何一个忠臣寒心,没了好下场。 当然那些奸臣和需要敲打的二愣子除外。 奸臣好说,二愣子是谁呢? 宫中现在就属那飞扬跳马的曹二愣子,最为让人头疼。 就连在深宫中的周皇后,也听闻了曹变蛟的大名,和他在外廷的行径。 一天夜里,依偎在崇祯怀里的周皇后,一夕欢愉之后。 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爆发,毕竟也只是一个花季雨季的少女。 周皇后好奇问崇祯。 “陛下,听闻外廷有一少年将军,被陛下惯上了天。 天天走马撵兔,兴致勃发。 搅得整个外廷鸡飞狗跳。 他一人闹还不乐意,还要拉着剩下的,几个在内书堂读书的小将军,也一起闹。 旁人放不开,他是最能放开的。 内阁的几位阁老们,都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还有好几个御史上疏弹劾他。 陛下您收到这么多抱怨,只是微微一笑了之。 臣妾不解,从没见过陛下这么宠溺一个臣下。 这实在有违君臣之道。 后宫本不该干政,可这曹变蛟的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后宫这边。 陛下您是不知道,很多宫女都没事干,趴在墙头上看曹将军的耍闹。 这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崇祯没有立刻回答周皇后的问题。 他只是轻轻搂紧周皇后。 说实话,他并不忌惮枕边风,也不避讳身边的女人,白天和外廷的臣子们有个点头见面的交集。 崇祯对着周皇后,只说了一句话。 “梓童,你相信命运轮回吗? 那是朕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怎么惯他都不为过。” ······ 说回军机处里,正在翻看奏折的崇祯。 那边的倪元璐已经低头处理了,好一会公文。 倪元璐一心两用,他也在等着崇祯看完折子之后的反应。 可久久等不来,倪元璐抬头看了一眼崇祯。 却是看到崇祯早就合上了奏折,一副闭目思索的样子。 看来孙传庭的奏折,让崇祯这个皇帝,也很难那么快下决定。 就在倪元璐猜测,是因为什么的时候。 崇祯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白谷。 敢想敢干,比朕还敢想,比朕还敢干。 朕这军机处不是专职,处理军国大事的吗? 他竟把陕西的民事和军事杂糅在一起,绕过了内阁,向朕直接禀报。 当然,朕也给了他密折专奏之权,他完全可以这么干。 可这么干,就有点不给内阁和六部面子了。 之前朕就把陕西赈灾的事情,交代给内阁处理了。 无论是减免赋税,还是以工代赈,朕是通通不问的。 想必是内阁已经下了具体的赈灾政令。 只是那朝廷的政令,并不太合孙白谷的心意。” 第296章 孙白谷的军屯计划 “所以这孙白谷才绕开内阁,给朕来了这道四百里加急的密折。 先不说奏折的内容是什么,单这份胆略,就值得表扬。 哈哈哈,不愧是朕相中的陕西巡抚。 做事情就是特立独行,敢想敢做敢当。” 倪元璐也是表面点点头,内心里疯狂腹诽。 陛下,您那孙白谷有什么胆略,有什么敢想敢做敢当,无非就是被您惯上了天。 这要是换成别的皇帝,就是李世民,也不会让他这么狂妄的。 不过上回崇祯关于陕西灾情,若干指示的口谕。 还是他传给内廷的呢。 倪元璐记得,内廷当时效率很高。 首辅黄立极亲自督办,反馈回来的赈灾措施。 他和李邦华看了,觉得都是利国利民的赈灾措施。 没有什么不妥,也呈交了御批。 崇祯也是扫了一眼,直接批红过了。 没想到政令到了陕西地方,这个孙传庭真是胆大包天,一边享用着朝廷带来的免税,赈灾钱粮。 一边又给皇帝递上来密折,谈谈自己的想法,他要推翻朝廷的政令,向皇帝要政策提要求,也不怕把他自己撑着。 不过究竟是什么旷世奇才的想法,让皇帝刚才乐得笑哈哈。 “孙白谷啊,孙爱卿,孙传庭。 你是真敢提啊,朕记得你之前就是个五品主事。 这一提上三品巡抚,就让朕都有点承受不起。 倪爱卿,你过来瞧瞧,孙传庭写的这段内容。” 这会儿,崇祯有点小激动,不知道该称呼孙传庭什么了。 “陕西自万历年间起,就连年旱灾水灾风灾不断。 地瘠民贫,虽田地广袤,人口稀少,却是累受朝廷加田赋所累。 朝廷制定田赋多寡者,加派繁重,民生离心,必远离他乡,成为流民。 陕西四镇边兵,臣来之前,已欠饷银累计三十个月。 自天启六年起至今,京运银、民运银合计欠四镇一百六十多万两饷银。 将吏冒领克扣士卒饷银的现象层出不穷,军户常被将官逼迫耕田做苦工,苦不堪言,比之民户更为凄惨。 屯政废弛,西北边镇米价腾贵。往年一两银子能买米一两石,现在只能买米五六斗。 士卒的妻儿子女衣不遮体,日不能一餐,往往还要违背军令,卖掉兵器盔甲才能过活。 到最后,只能鬻卖妻儿子女,才能一人存活。 狡寇逃丁,互相煽动,狂峰越呈。 这些逃兵鸣锣带甲,跨骑控弦,千百成群结队,横行陕西境内,衙役民丁不能治。 这样的士卒,这样的军队,若不加以整治,臣如何能扑灭越演越烈的陕西民变。 陕西逃兵现象早已存在,遇到陕西流民,就如干柴遇烈火。 此时的陕西早已不分兵民,皆为流民。 若不及时应对,久之就是流寇,久之峣函以西,将陷于溃散不可收拾的境地。 ” 崇祯念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倪爱卿,你看看孙爱卿提的要求。 陕西兵民一体,民变就是兵变。 陕西的流寇不得小觑。 朕当时的处置也没有小觑,任他一省哭,总好过数省哭。 说实话,天灾人祸之下,朕是有一种自暴自弃,想放弃陕西的打算。 打算任它自生自灭之后,再重新收拾。 可朕的臣子孙传庭,比之朕更有一颗爱民之心,更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 他要恢复军屯,他要朝那些官绅地主将吏开刀,要回他们侵占的屯田。 他还朝朕说明了,陕西五王,秦王、韩王、肃王、庆王、还有没有就蕃的瑞王,就是陕西民乱最大的祸害! 敢说,是真敢说啊。 难怪要密折,难怪不能转经兵部和内阁。 孙传庭是吃定了朕的心思,他说出了朕敢想也敢干的事情。 他要用手中新募的五千三秦子弟兵,为关中父老乡亲,为陕北百姓开出一条生路!” 崇祯说得慷慨激昂,为手下有这样能文能武的大臣,感到骄傲的时候。 倪元璐适时泼来一盆冷水。 “陛下还没说出,孙大人有什么要求?” 崇祯看了一眼倪元璐。 这位倪爱卿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捧哏,嗯,不对。 是不懂得体察圣意。 看来有必要提拔一下他,让别的新人进入军机处了。 “咳咳,是这样的。 孙爱卿让朕彻底把陕西,除了渭河谷地,八百里秦川,还有陕南汉中之外。 剩下的全部地区,划归军屯,其实那些地方本来就是卫所的土地居多。 后来都没了,谁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孙爱卿不过是恢复了,太祖旧制而已。 可就是恢复旧制,也大大得罪了以藩王为首的官吏将官士绅。 他们联合起来的话,没有朕的撑腰,孙爱卿一刻,也在陕西待不下去。 孙爱卿就是想让,流民入此地区,即编为军户,就地开垦屯田。 大体仿照前宋收罪徒入厢军的前例。” 倪元璐猛的抬头,一脸吃惊,他没想到孙传庭提了一个馊主意。 “陛下,冗军可是弊政啊。 陕西饥民何止百万? 前宋比之国朝还要高的商税,也支撑不了那么多厢军。 孙传庭这是饮鸩止渴。” “不然,此一时彼一时。 孙爱卿说了,这也是权宜之计。 不给这些流民和逃兵,找到一条活路,孙传庭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可那些脑满肠肥的土豪们,却不会认识到这一点。 再说厢军不事生产。 他的屯军则是不然。 闲时操练,忙时务农,生产当兵两不耽误。 朕不是说了吗? 其实孙传庭想恢复的,就是太祖时期的军户制度。 现在军户制度早已废弛,若是如国朝初年,那种精锐军户士卒。 朕不会担心民变酿成暴乱,流寇荼毒百姓。 只需专心赈灾,恢复生产就是了。” “那钱从何出?” “这不就是孙白谷给朕写折子的理由吗? 他是找朕化缘来的。 倪爱卿,你猜猜,这个孙白谷狮子大开口,他敢跟朕漫天要价到多少银子。” 倪元璐看着笑嘻嘻的崇祯,真的琢磨不出来要多少银子。 “臣愚钝,实在不知。” “无趣。朕就直说了。 那数字让朕挖心的疼。” 第297章 五百万两白银和山西的惊喜 崇祯伸出了五根手指,在倪元璐面前晃荡晃荡。 “陛下,那孙传庭又要了五十万两银子。 呵呵呵,他这个陕西巡抚是真敢要啊。 合着把陛下当成土财主了,一个劲打秋风。” 翰林院编修,还没有开始当户部尚书的倪元璐,是这样理解崇祯伸出来的五根手指头的。 倪元璐是知道上一次孙传庭出任陕西巡抚。 出京的时候,崇祯皇帝可是一把甩出去了五十万两白银给了孙传庭。 那场面是相当大气,和甩籽一样。 比万历皇帝给他那宝贝儿子福王娶妻就蕃,花钱的时候还要爽快。 他倪元璐确实没有想到,这才不到半年,这孙传庭又敢要五十万两白银。 之前的五十万两白银,孙传庭都花光了吗? 五十万两白银啊,陕西这个地方要交十年的赋税,才能交够五十万两白银。 他那陕西编练的秦军就是吞金兽,也不能这样子花法啊。 “不不不,倪爱卿比之孙爱卿,还是气魄不够大啊。 你要放开胆子去猜,往天上去猜。 自孙爱卿知道,朕是个土财主以后,他可是老实不客气。 话说里库的秘密,朕又没打算藏着掖着。 自从朕在养心殿军机处的院子里,晒黄金白银的时候。 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朕有钱了,都在琢磨着从朕的钱褡子里掏钱呢。 朕欢迎你们这样做,只要给朕一个合适的理由,朕就掏钱。 倪爱卿,你也一样。 你的能力和孙爱卿一样出众,却是没有他那样的胆略。 朕刚才举起五根手指来,那是代表五百万两白银。 孙爱卿要的是整整五百万两银子,大明国库一年多的纯白银收入。” 轰隆一声,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咔嚓一下,这个人的精神世界又重塑了。 倪元璐听傻了,这孙传庭当个巡抚。 他敢操户部尚书的心,他要让整个大明供养他陕西一省。 他是怎么想的? 想死也不是这个想死法? 大明朝有史以来,历经二百六十年,十六位皇帝。 就是那任性妄为的英宗、武宗,还有那杀伐决断的太祖爷,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太祖爷那是疑心重,国朝初期也没有那么多银子。 倪元璐没有想到的是,说到这里的崇祯,他脸上的表情不是生气,而是亢奋。 崇祯之前是有点小情绪的,现在回过味来了。 对比旧时空陕西全崩,渑池一渡,祸害整个北方。 现在能只花五百万两银子,就能消弭陕西民变的灾难。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倪爱卿,你知道吗?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就是在踩钢丝。 哪个成功者,不都是把全部赌注押上去。 五百万两银子,对于朕来说,这才哪到哪。 朕对于处理陕西民变的方式方法,也许是太过保守和绝情了。 都是朕的子民,朕的内心里告诉自己。 舍弃一省百姓,就能护住几省的百姓。 这笔买卖不亏,朕的决定是理智的英明的。 可是朕做完当初那个决定,让内阁制定详细措施,堵死陕西流民进入其他省的时候。 从那一刻起,以后的多少年。 朕也明白,三秦的百姓不会认,朕这个大明的皇帝。 三秦的士子也会不认,朕是他们的君父。 即使他们还是会纳税,考取大明的功名,朕却是失去了他们的民心。 若是再出现别的什么乱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朕将失去整个大明的民心。 民心所向,所向无敌。 朕很纠结啊,一天都没有睡好觉。 所以,当朕看到孙白谷的奏折,递上来的时候。 朕是高兴的。” 崇祯说到这里,已经语带颤音。 皇帝是哭了吗? 倪元璐抬头看向崇祯。 崇祯的眼里已经满含泪水。 “如果条件可以,如果有忠臣良将敢于任事,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将陕西的民变平息掉。 朕又何惜这五百万两白银。 还是那句话,这是天赐孙白谷与朕。 朕没有看错孙白谷。 白谷敢要五百万两白银,朕就敢给。 倪元璐倪爱卿。” “臣在。” “去宣魏忠贤魏大伴进来。” ······· 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东厂副厂公魏忠贤,已经站在军机处,崇祯的御前。 “魏大伴,朕就不跟你客气了。 朕问你,山西的惊喜来了没有?” “回皇爷的话,奴婢正要和您禀报呢。 山西的惊喜已经来了。 八大晋商抄没的家产,正在陆续起运进京。 八大晋商在山西的各种固定资产,房屋地契田契,都已经折价交给了,当地新开办的大明皇家公司办事处。 当地的其余晋商都表示,他们看到蒸蒸日上的大明皇家公司,听说皇爷是最大的股东。 他们都表示愿意入股大明皇家公司,并派出嫡系子弟掌柜,去京城接受新员工入职培训。” “嗯,不要说的那么详细了。 这批抄没的家产中。 单论金银的话,有多少? 你给朕一个大概的数据就行。” 魏忠贤很明显事先,已经得到了倪元璐的指点,这也是崇祯的授意。 崇祯讨厌一问三不知的属下,也讨厌故弄玄虚,搞突然提问的上级。 每每有事要咨询下属的时候,崇祯都是尽量让下属提前知道,以便备好材料。 这也能提高处理正事的效率。 魏忠贤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本本,展开来念道。 “回陛下的话。 具体数字,老奴已经整理造册。 老奴这就念给陛下听。 晋商八大家在山西老巢的家产,单算现金现银的话,共计金子八十七万两,白银一千二百五十多万两。 其中介休范家金子十八万九千二百两,白银三百二十五万两。 祁县王家金子八万三千二百两,白银一百二十余万两······” “哎哎哎,魏大伴。 不需要你在这里给朕,念账本。 你念那么详细干什么? 朕还信不过你们吗? 是金子八十七万两,白银一千二百五十多万两,是吗?” “是的,皇爷。 只是您虽这样说。 做奴婢的还是要实心任事才好。 这些详细的数目,也是下面的人统计的。 老奴也是想给下面的人,在皇爷面前表表功。” 第298章 银子不是都进入,自己钱袋子里才是最好的 “嗯,这是正理。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实心办差的下面人。 魏大伴,你做的很对。” “老奴谢皇爷夸奖。” 魏忠贤还是一脸的笑眯眯,至于晋商各自家产的那些数字。 崇祯不让念,那就不念了。 皇爷是个聪慧的皇爷,不想锱铢必较,也算是给下面办得罪人差事的手下,一点分润好处。 至于魏忠贤自己,确实是没有拿太多,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魏忠贤不拿点,起个带头作用,下面的人也不敢拿啊。 他现在对金银,看得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他要的是一个善终即可。 而这个善终,只能是崇祯能给他。 “听见了吗? 倪爱卿。 朕这里不缺钱。 不过这些都是一锤子买卖,没有持续性。 朕的正经来钱途径,还是要靠着大明皇家公司,这个会下蛋的老母鸡。 抄家是来钱最快的,也是最让人走向极端的。 还是正经生意做起来,让人踏实。 也能让大明最有活力的商人群体,和朕走得更近一些。 好了,扯远了。” 崇祯又转头对着魏忠贤说道。 “魏大伴,让朕来划分一下这笔抄家得来的财富。 你让那些晋商的合作伙伴们。 在抄家的资产中,预留出价值五百万两白银的金银,算是给朕的。 这些金银朕有大用,是留给孙传庭的。 剩下的金银,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入朕的内库了。 直接并入,当地的大明皇家公司办事处的账上。 你们商量着这笔金银,怎么重新增股划分? 回头给朕看看,朕只要占个大头就行。 不要感谢朕,只要知道朕不是一个吃独食的人就行。 朕吃肉,手下的人不能干看着,连汤也喝不着。 不过朕不许偷偷摸摸,瞒着朕,瞒着公司的其他股东,侵占公司利益的。 这就是犯罪,人人得而诛之。 你也是皇家公司的股东,每年拿着干股不说,还有不定额的奖金和年薪。 魏大伴,这事情上你可要发挥东厂的特长,多上点心才是。” “奴婢惶恐,陛下即使不给那么多好处。 奴婢也是实心任事的。 再说,奴婢本来就是皇家的奴婢,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 不如全部送到宫里来,也免得有人在背后中伤奴婢。” “别说那些没用的。 皇帝不差饿兵,自家人更不能薄待了。 孔圣人还教导自己的弟子子贡,要有报酬才能救人呢。 这些分红奖励,是你凭本事拿来的。 你不拿,下面人更不敢拿。 公司的人难道都喝西北风,给朕挣钱? 你信,朕还不信呢? 你在独石口的事情,朕清楚,那是差点被炸死的。 灭了晋商八大家,大家的功劳,朕都记着呢。 后续东厂的嘉奖,你也要想着给。 嘉奖那笔银子朕就不再出了,从抄家银子里出,做好大明皇家公司的账目就行。” “奴婢遵旨,只是那么多金银。 当真全部入了公司的账上? 让那些股东全都跟着受益。” “当然,公司自然是越大越强,才能越挣钱。 那些金银入了朕的内库,就只是一块块好看的石头。 只有入了公司的账上,才是活钱,才能刺激消费,繁荣大明市场。 才能钱生钱,百姓也能得到点实惠。 至于股东们,他们得到的那点利益,跟朕比起来又不算什么。 朕只是把大明最优秀的商人捆绑在一起,让朕不要变成孤家寡人。 好了,魏大伴。 你就忙这件事情吧。 那五百万两白银就送到风陵渡那里,让陕西巡抚自己派人来取。” “喏,奴婢告退。” 魏忠贤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乖乖离开了军机处。 他现在的角色,有点类似于商业情报调查,身兼多职。 魏忠贤走后,军机处就还是只有崇祯和倪元璐两人。 “陛下,这么多抄没的金银。 您就相信魏忠贤和他东厂的人。 还有大明皇家公司的人,那也都是魏忠贤一手提拔起来的晋商。 若是他们联手贪墨······” 倪元璐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太监没有了根。 财色,只剩财了。 男人的乐趣就失去了一半。 所以就会比一般人,更变本加厉地去贪财。 这就是文人对太监的认识,也是世人对太监的认识。 上千万两银子的财产,交给一群太监和商人去处理。 不是一栋粮仓交给了,一群硕鼠看管,怎么能不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简直就是必然的。 这让身为士大夫的倪元璐,天然感到不安。 他已经能预见了这笔金银,会不明不白就被漂没个七八成。 因为户部那些管着发钱的官员,就是这样干的。 崇祯笑了。 “倪爱卿,朕也希望手下的人一个个清廉似海刚峰。 可惜这就只是希望而已。 别说太监和商人,就是你们文官。 你能保证他们的操守,都和你一样吗? 显然是不能的。 那朕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摆在明面上的利益,去捆绑住手下人过长的手脚。” 崇祯看着倪元璐,倪元璐低下了头。 他很想辩解,文官们的操守比之太监要高尚许多。 可他却是不敢保证,所有文官都是清廉的。 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火耗、漂没已经成了摆在明面上的规则。 崇祯接着说道。 “不瞎不聋,不做家翁。 当这个国家的皇帝,也是一样的道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朕也知道他们会贪点。 可自家人的生意,都是大明皇家公司的股东。 他们终究不会太过分,贪多了,实际上就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这就和朝廷的官员,有很大的不同。 官员可领不到这样高的分红。 这些东厂的珰头和公司原晋商的人,现在都是朕大明皇家公司的股东。 大家都是在朕的领导下,合伙做生意的。 他们必须时时刻刻紧盯着对方,是不是多占多拿了。 因为公司的效益,如果因为腐败变得下滑。 这会影响到他们的年底分红,影响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他们会对贪污腐败现象,深恶痛绝,主动清算这些坏分子。” 第299章 一千万两白银平定陕西民乱,这买卖不亏 “朕只需安安稳稳做好最大的股东,最大的董事长就可以。” 看着倪元璐似懂非懂的样子,崇祯继续解释。 “朕的皇家公司,只限于内廷和无官职的勋戚,商人可以入股。 你们这些外廷在职的文臣武将,就不要想着入股了。 不然就是公私不分不是? 国家就乱了套了。 倪爱卿觉得难以理解是正常的。 因为朕的这套思维逻辑,不是出自儒家冀望于,依靠个人的道德情操去治理国家,也就是所谓的人治。 而是更贴近人本性的,依靠利益捆绑,来管理公司。 国家的日常事务,朕暂时不会动用,这套赤裸裸的利益捆绑方式。 因为一个国家靠着这种方式,也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 前阵子朕不惜自掏腰包,施行的养廉银制度。 也算是对你们这些外臣的补贴。 省得以后你们眼红,内廷和红顶商人的收益。 为什么朕会厚此薄彼? 原因很简单,朕可以毫不讳言地说。 外廷名义上属于朕,可朕说的并不都算数。 内廷才是真正属于朕的。 大明皇家公司,以及大明皇家科学院,才是真正属于朕的。 是朕试着在你们士大夫,不愿意寻摸的角落,找寻朕自己的施政方针以及和朕合拍的施政者。 天子富有四海,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都是千年来,你们这些儒臣给朕,这样的皇帝编造的谎言。” 倪元璐听到这里,有点心胆俱裂,内心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明明自己为官清廉如水,问心无愧,此刻却是不敢和崇祯对视。 有些他不愿意多想的事实,被年轻的皇帝,用最直白的话。 赤裸裸说的一清二楚,没有任何遮掩。 他更恐惧的是崇祯皇帝的态度。 说这些话的时候,崇祯皇帝的态度很平淡,就像是在说别人一样。 仿佛文官的这套把戏,很是不值一提,对他这个皇帝没有丝毫的影响。 崇祯皇帝正在用明朝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都没有用过的方法,去摆脱文官设置在他身上的枷锁和限制。 “陛下。 臣万死不敢相信,陛下说的话。 臣请陛下收回所说的话。 这些话传到宫外,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引得君臣离心,动摇大明国本。 臣一颗赤心只为陛下,只为大明,绝无一丝私心。 臣相信还有很多的大臣,都是一样的心思······” 倪元璐跪在地上,早已经泣不成声。 崇祯皇帝的话,确实有点伤了这位翰林院编修的忠心。 “倪爱卿,起来吧。 朕的这些话,自然是只和你说说的。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人性是复杂的,朕当然不是说你欺骗朕。 那些人编织这样的谎言,有时候也是出于善意的。 他们只不过想,设计一个合理平衡的政治生态结构。 把太祖制定的全部权利,集于皇帝一身的极度中央集权制度,给分化一下。 这样,即使是在位的皇帝再昏庸无道,整个大明也不会脱离正常的轨道。 毕竟仁宣之后的皇帝,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朕也能体谅历代内阁大臣的心思。 都是一颗为国为公的心。 谁都没有错,只是时代不同了。 这些话,你会懂的。 嘿嘿嘿,说不定,你早就懂了。” 倪元璐沉默了。 他这样的态度,算是默认了崇祯的话。 “所以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有的是屁股决定脑袋。” “好了,还是聊回白谷,想要五百万两白银的事情上。 五百万白银的军费,已经有了着落。 只是在朕看来,那怎么能够? 金银这种东西,不能吃不能喝。 在陕西边塞地区,粮食产量不高的地方,很容易贬值。 尤其是这么多白银的冲击下,那一两银子之前能买六七斗粮食。 到时候估计就只能买,三四斗粮食了。 这样吧。 一千万两。 朕再给他五百万两,合在一起一千万两白银。 臣子有这样的胆魄敢要钱,朕就双倍的胆魄回馈他。 让他撸起袖子,在陕西放手干。 就是全打了水漂,也无所谓。 朕现在有这个本钱。” 这下子倪元璐是彻底傻了。 一千万两白银啊,不是一千万两粮食。 那是六十多万斤白银,大明国库两年多的收入。 要是户部尚书毕自严,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都要跑到宫中去找皇帝要钱。 他这个户部尚书,还省什么钱啊? 没钱就找崇祯要,不行就是又哭又闹,毕自严有经验的。 倪元璐是知道崇祯有钱,却不知道竟是这么有钱。 有钱还愿意花钱的皇帝崇祯,配上没钱还敢要钱花的臣子孙传庭。 简直就是一对绝配。 天下两京十三省的巡抚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孙传庭这么能花钱。 全京城的所有有钱人,加起来也差不多就是一千万两白银了。 “当然这一千万两白银,也不都是给他孙传庭的。 他想得美,前面不是说了吗? 有风陵渡的五百万两银子的晋商赃款,那是给孙传庭的。 剩下的五百万两银子,朕会从内库给他慢慢调拨。 这慢下来的话,就有很多说头了。 毕竟孙白谷的头上,还有个总督武之望,周围还有四个巡抚,帮他做好围堵流寇外逃的工作。 一个好汉三个帮。 他孙传庭放手在陕西干,也要防备周围的地方,被他撵出来的流寇祸祸了。 他一人吃独食可不好。 再说洪、陈、卢、耿四位爱卿,听闻了这事情。 也上奏折,朝朕要银子,朕总不能一人再发个五百万两银子出来。 朕就是再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 这样吧,剩下的五百万两白银,由陕西周边四抚一总督,商量着支配。 但你在诏书上写明原委和朕的意思,相信,孙白谷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喏。” 转身出去的倪元璐,没有听到崇祯接下来的轻声叹息,和喃喃细语。 “唉,你们不懂。 五百万两银子,一千万两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要是为朕彻底一劳永逸,解决了陕西民乱。 朕给他五千万两白银也是舍得的。” ······ 第300章 鲁密铳和生不逢时的迅雷铳 翌日,一道旨意,汇合了厂卫的人马,从京城四百里加急送往陕西。 这是军国大事,不必再转经内阁和兵部,直接下发地方。 效率提高了不少。 十余个缇骑从宫中一路出来,直奔宣武门,一路上飞沙走石鬼见愁,鸡飞狗跳撵起一群群百姓,仓皇躲避。 兵部左侍郎赵绂,双手扶在城门楼上的女墙上。看着插着令旗往西,策马疾奔的信使驿卒,还有那一队耀武扬威的缇骑。 旌旗招展,春风猎猎,端是春天里最靓丽的风景。 春风得意马蹄疾嘛。 赵绂的眼神实在复杂,军令出于兵部,这些事情本来是兵部有司的公务,现在统统都被崇祯收纳军机处。 新皇即位,没有急吼吼对着朝政横加干涉,也没有清算阉党。 大部分老臣,都得以保全。 一场虚惊之后,大家党争的心思就淡了一些,也看出新皇的意思。 党争可以,反正怎么禁也禁不了。 但是不能耽误正事,谁也是耽误了正事公务。 崇祯就揪出这两个人,也不生气也不惩罚,就是不顾体面,让两个人脸对脸地吵,抱着一起的吵。 这一招到现在还没有实施,群臣一想到那样吵架的名场面。 简直斯文扫地,比廷杖更难受,就处处小心,没给崇祯这个发挥的机会。 朝廷的中枢机构,依然正常运转,现在都崇祯元年了。 一切仿佛都是天启还没死,崇祯还没即位的样子。 可新皇崇祯,却是在不动声色中,成立了军机处。 加强了内阁的行政权,却是彻底架空了内阁执掌的军权。 朝堂之上,六部九卿。 就属兵部的职权,被侵蚀得最为厉害,现在就是一个空架子,里面的官吏都没有活干了,也没有油水捞了。 简直变成了比翰林院詹事府,还要清水的清水衙门 这一招就是要命,皇帝慢慢彻底掌握了兵权,他想干别的事情,还不是随他的心意。 这一点却不被,大多数文臣重视。 因为之前的兵权,也是被皇帝的太监魏忠贤掌握着。 对于这样的情况,大家都习惯了。 应该重视这样情况的文臣中,如首辅黄立极,兵部尚书王之臣。 他们都是好好先生的性格,也是被崇祯扶持起来的,自然是不愿意和新皇为难。 不知道到了,新皇真正执掌全国军权的那天,新皇会不会把内阁的行政权,也一并收回。 做到仁宣之前的皇帝大权独揽,到时候文官集团百年来钳制皇权的努力,会彻底毁于一旦。 赵绂从心里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与皇帝是不是仁君昏君无关,与臣子的忠君爱国情怀更无关。 文官集团奋斗百年,才算是明里暗里,获得了一些权利。 怎么可能轻易放手,这些既得权利。 小皇帝想从老谋深算的文臣中,夺回权利,成为真正的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 必须经历一番残酷的博弈才行。 只是崇祯真实的想法,是这样的吗? 崇祯是想成为批阅奏折到深夜,累死在皇帝岗位上的雍正吗? 很显然不是,没有划时代的思想,兵部左侍郎赵绂,是根本猜不到崇祯的真实想法。 看着传旨的缇骑们已经远去。 赵绂转身下了城楼,他觉得是该到了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同伴,商量应对措施的时候了。 皇权正在慢慢吞噬着,属于文官的权利。 这种吞噬偏偏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没有一个文官被廷杖,被贬职。 这种犹如吞食大黄,慢性自杀的过程,他赵绂是一刻也受不了。 ······· 而这时候的陕西,蛰伏练兵数月之久的孙传庭。 也带着自己的三千秦军,对着遍地盗匪的陕西三秦大地,亮出了火器的獠牙。 第一个受害对象是,打杀澄县县令张斗耀,一直好好活到现在的王二。 王二现在藏在茫茫峣山之中,玩起了和官兵躲猫猫的游戏。 前阵子打败了,一千多过来围剿的乡勇团练武装。 让王二的名声大噪,继杀县令张斗耀之后,又让陕西的好汉刀客匪盗们敬仰万分,也算是看出了大明官府的虚弱。 一点火星已经落下,就等着燎原之火的形成。 只是先出名的肯定是先倒霉的。 陈胜吴广成就了项羽刘邦,赤眉绿林成就了刘秀。 刘福通的红巾军成就了当朝太祖,不知道这王二会成就谁? 或者说实力太小,谁也成就不了。 连当孙传庭新秦兵的磨刀石的资格都不够。 总之一句话,王二的末日到了。 一喽啰,忍受不了山中的寒苦,偷偷下山密告了王二行踪。 于是孙传庭带着军队出动了。 洛河以北的茫茫峣山,盛产毛栗子。 如今初春时节,寒风料峭,青黄不接,山上也是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再加上没有盐巴补充。 困在山上的王二等千余人,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时候,就是孙传庭率军出西安府,剿灭乱民的好时机。 王二这群拿着钉耙锄头的暴民,还称不上流寇两个字。 一处平原入山的主路上,三千人的秦军正在等待着进军剿匪的命令。 更远的地方则是各地总兵带来的军队,有二千五千不等。 合计大约有一万五千人的战兵。 对付一个王二,孙传庭委实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大军开拔,处处都要花销。 孙传庭出动大军,自然也不全是为了王二。 更多的是看看周围五镇总兵的实力,方便以后的围剿作战指挥。 一支支精良的鲁密铳,被士兵们放在肩上。 随着每个士兵走路的晃动,鲁密铳也在轻微的晃动。 在阳光的照耀下,林立的鲁密铳闪烁着兵器独有的冷峻感,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老天,戳成马蜂窝。 鲁密铳,被写《武备志》的茅元仪盛赞,是鸟铳中最远最毒的。 而孙传庭喜欢用鸟铳,鸟铳之中也最钟爱鲁密铳。 其实研制鲁密铳的赵士祯,之后还造出了更先进的迅雷铳和掣电铳。 尤其是迅雷铳,集合了三眼铳和鸟铳的特点,已经初步具备了,近代机关枪的某些特点。 第301章 燧发枪掣电铳和疯子贺人龙 掣电铳更是可惜,它可以看做是鲁密铳的升级版。 直接从火绳枪跃升到了燧发枪,并加长了铳管的长度,提高了射程和精度。 但考虑到技术成本等问题,这两种更先进的火铳,并没有在大明军中普及使用。 其实鲁密铳也不算,在大明军队中普及,只是更出名而已。 鲁密铳也是造价昂贵的,价约十五两银子。 一把普通的鸟铳也就是三两银子,精造的鸟铳也就是五两银子。 三眼铳更便宜,只有七分银子,它才是大明精锐关宁军中的标配。 这种大明版的老式霰弹枪。 因为皮实耐造,深受广大官兵喜欢,完全不用担心炸膛什么的。 三眼铳放完一枪后,也不用装第二枪的火药。 因为敌人已经近身要求肉搏了,士兵们直接拎起沉重的三眼铳,拿来当狼牙棒之类的重兵器使用。 三眼铳这种具备冷热两种兵器的特性,还结实耐造便宜的属性。 因此得以大量装备大明军队。 可三眼铳这样的热兵器,顶多也就是吓唬建奴的战马,做不到对冷兵器的代差碾压。 有钱的话,还是鲁密铳更容易形成杀伤,对马上部落的伤害也更大。 所以这回财大气粗的孙传庭,拿着崇祯皇帝,给他的五十万两白银的起步资金,一口气订购了六百把。 确实是订购,没从兵部武库里搬运的,那些武库里的玩意,孙传庭是真不敢用。 一用一个炸膛,一用一个不吱声。 必须另花钱才能买到好的。 这是兵部不成文的行规,想要武器有,但不保证好用,想好用的就要另外加钱。 孙传庭是从永城知县这个七品芝麻官做起的,也干过吏部的主事。 对于这些暗地里的陈规陋习,他是门清的,也是深恶痛绝,感到深深无力的。 因此他在发现崇祯皇帝对他有特殊情感,呸呸呸,是恩宠过甚之后。 他就大着胆子,直接向崇祯要银子,别的什么都不要。 京营的人只带了几百人,做个鸟铳教官就成。 这些少爷兵,孙传庭也是不想多带的。 所以孙传庭到手的是,实打实的五十万两银子,没有任何漂没和火耗。 有了这六百把鲁密铳,三千人选六百身高力壮,眼神极好者当射手,其余人轮番装填,保证鲁密铳的火力连绵不断,中途没有长期的空当。 一支精锐的火器部队,也就算是组建成了。 再把那些本地的总兵,参将,游击之类部队,一一调教好,至少做到不会临战溃散。 手握这样一支数万人的朝廷经制军队。 孙传庭有信心,流寇就是十万十几万,他都淡然处之,视为草芥。 军队成型,屯田初步具备规模。 半年就能平定陕南零星匪乱,一年可平定陕北民乱。 同时也要让那些官绅将吏,慢慢吐出侵占的屯田,让军屯面积恢复到太祖时期。 这样两年就可让陕西大治。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许做不到,却是能让老百姓不用卖儿鬻女,天天吃观音土。 孙传庭对于自己陕西的规划,那是踌躇满志。 只要皇帝不出意外,或者对他的支持力度不减。 他有信心实现这一切。 ······ 一把鲁密铳约重七八斤,有的六斤,约长六七尺。 发射的机关在枪床里。 这还是一柄滑膛火绳枪,并没有任何划时代的改进。 却不代表鲁密铳,在这个时代是落后的。 它已经来到了,火绳枪的巅峰时期。 鲁密铳有瞄准,可以做到三点一线。 射击手可以站姿,跪姿射击。 准星处比普通鸟枪,离眼睛的距离稍远。 不至于发射的时候,大股黑烟升起,熏目惊心。 更不会因制作粗劣,导致炸膛,引发射手的恐慌,产生惧怕抗拒使用的心理。 前文说过,赵士祯在万历时期,已经改造鲁密铳成型,并推广使用,各地军械所都有鲁密铳的制作流程图。 可真正能用得起鲁密铳的土豪军队,实在是少之又少。 大多都是少量购买鲁密铳,装备给将领的家丁和军中的精锐,夜不收使用。 鲁密铳需用军制精良火药,用药四钱,铅弹三钱。 这又是一笔长期巨大的开销。 孙传庭是不放心兵部送来的火药,又另行花了一笔银子打点。 直到得了兵部一个主事,拍胸脯的保证。 火药质量绝对没有问题,孙传庭这才放心。 三月初二,利于出行,也是一片晴好天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顶盔掼甲,一身戎装的孙传庭,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 他的身后,是一排陕西五镇的总兵参将。 小冰河时期带来的极端气候,在陕西尤为明显。 洪涝,瘟疫,旱灾这三大自然灾害,不断肆虐着关中地区 。 逃兵正在和流民不断合流,形成大股小股的流寇。 这些流寇虽不敢攻占县城,却是劫掠商贩,村庄,已经成了一颗颗毒瘤。 地方官往往怕影响政绩,隐瞒不上报,导致上层很多决策者,并不知道陕西已经暗里变天了。 许多将领对此都忧心忡忡,意欲出兵弹压,平息流寇,避免事态不可收拾。 但调兵权在文官手里。 武将只能驻扎防区,依令行事,不得擅动,违者以谋反论。 现在陕西多了孙传庭,这个开府建牙的大号巡抚。 他能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自此陕西政令军令出于一门,上通下达,就很通畅了。 这些总兵就很满意,上面以后只有一个婆婆了。 大家听命打仗就是。 只这一点,就比胡廷宴当巡抚时,文官互相推诿扯皮,找武将背黑锅要强太多了。 “延绥镇贺人龙。” 孙传庭看了前方山头很久,随后在马儿无聊,原地踏步打响鼻的时候。 他缓缓从嘴里,喊出来一个人名。 贺人龙,万历三十八年武进士。 已经在陕西军中,有点名气。 他打仗悍不畏死,现为延绥镇一守备。 “末将在。” 从那些总兵参将游击后面钻出来,一个孔武有力,满脸络腮胡的悍将。 悍将一脸红光,双手抱拳躬身道。 第302章 贺人龙的野猪打法,就是冲 “贺人龙。 洪大人与信中,向本官盛赞你的勇猛,绰号就是贺疯子,打起仗来不要命。 因此大力举荐你,来本官帐前效力。 那么本官就看看,你今天的能耐。 看见了吗?” 孙传庭右手指向,前面的山岭。 “前面那无名的山头,是王二的先头部队。 约有千余人,堵住了大军的道路。 本官命你,带上你的人马,一个时辰内攻下前面的山头。 若是攻下山头,算你首功。 本官做主,给你和你下面的弟兄们,五百两赏银。 攻不下,军法从事。 你可敢往?” “末将愿往。” 贺人龙毫不迟疑,应声答道。 “好,那你去吧。 本官就在此静候佳音。” “喏,抚台大人,您就看好吧。” 贺人龙一溜烟下了小土坡,来到了自己的队伍面前。 那是一支大约五百人左右的边军队伍,身上的鸳鸯战袄已经失去了红颜色,脏兮兮乌漆嘛黑的。 有的人穿着的鸳鸯战袄上面,已经破了好几个洞洞,露出了里面黑黄黑黄的棉絮。 看着不像是当兵的,倒像是另一波流寇。 然而这就是陕西延绥镇的边军,除了关宁军之外,韧性最强的军队。 贺人龙去了孙传庭那里一趟,也没有白去。 跟着他一块来的,还有身后的十几个火头军。 这些年老的火头军,都是扛着扁担,装着一箩筐的馒头和咸菜过来了。 老远就能闻见馒头的香味。 边军的眼睛都直了,这冲锋前的饱饭,没有想到会吃馒头,以前可都是菜团子。 就那种黑到彻底,粮食没掺多少,都是些树叶野菜熬制的菜团子。 这样的菜团子,也是难得的珍馐,平日里可是吃不到这样的干头,都是喝稀得能照见人影的刷锅水。 这些边军都没有看着自己的守备大人,恨不得把贺人龙扒拉开,因为他挡住了那些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那油汪汪的咸菜。 贺人龙迎着兄弟们吃人的眼光,开启了他的战前动员演讲。 “看见了吗? 兄弟们,这是冲锋前的伙食。 白面馒头配咸菜,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你们有一年没见过了吧? 咱抚台大人对咱可真是没得说。 这也是老子我,给你们争取过来的。 兄弟们,抚台大人把先锋头功的任务给咱们了。 算是便宜了咱们。 对面的连像样的敌人都不是。 只是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夫,连把充数的钢刀都没有,弓箭更是想都别想。 别提他们偷了,澄县武库的武器。 那些武器早就缺少保养,锈烂了。 他们现在手里只有木棍和锄头。 要是连这样的对手都怯战,兄弟们就都别活了,羞死个先人。 好了,不多说了。 抚台大人刚才说了,打下前面的那个小山头。 无论是不是,王二在上面。 抚台大人都算咱们头功,事后承诺给咱三百两银子。 本官先说一声场面话。 这次本官只为名,只为了在抚台大人面前露脸。 这三百两银子,本官一文钱都不要,全给兄弟们。” 听了贺人龙还有三百两赏银的话,下面边军一阵阵欢呼,士气立刻高涨起来。 贺人龙挺会做加减法的。 当将军没有看出来,做个会假账的账房先生倒是一等一。 此地离抚台大人孙传庭处,只有几十丈的距离。 风向一顺过来,说不定稍微耳背的孙传庭,就能听见他们这边的谈话。 这样的险境,他贺人龙都敢克扣军饷奖励。 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五百两赏银一正一反,就少了两百两白银,贺人龙还做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下面的边军人人都觉得,自家守备大人体恤士卒。 其实贺人龙自己,觉得自己做得挺地道的。 要是换成不地道的主将,根本就不会提这五百两赏银,顶多就是给家丁们分点。 而且贺人龙眛下的这二百两白银,也不都是自己拿着。 还有自己那辛辛苦苦养起来的,二十号膀大腰圆的家丁呢。 三百两赏银,对于下面五百边兵们来说,真是不少了。 没看到这些已经欠了,二十多个月军饷,早就忘了银子,长什么样子的大头兵们。 听到有三百两银子的赏银,眼睛都绿了。 三百两赏银,五百个人分。 怎么着也能分个三分、四分银子的,都够一家人吃一个月杂粮了。 “好,老子就说到这。 赶紧排队领馒头,边吃边跑。 一人领三个馒头,一小碟咸菜。 吃完就要给老子,赶到山脚下。” 过了一刻钟,山脚下就是五百个集结好的边兵。 “冲啊,兄弟们。 给老子砍死,对面山坡的流寇。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贺人龙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喊了一嗓子。 吃饱喝足的延绥镇边兵,随着主将嗷嗷叫着,举着长矛钢刀牌甲,就冲了上去。 一时间,小小的山坡斜面上,人头攒动,如蚁附搬家一样,潮水般涌上山头。 小小山头,仿佛顷刻间就要被巨浪吞没。 此时这个无名山头上,也就驻扎了一百多个王二的喽啰。 说是喽啰,也是看得起他们。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分明就是吃不上饭的流民。 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 这些流寇比之边兵,卖相上更惨几分,已经只剩皮包骨,瘦脱形了。 天灾人祸面前,陕西人都是挣扎求活,除了达官贵人,普通人已经没有一点鲜亮颜色。 他们眼里,心里,只有活着,努力的活着,像畜生一样活着也行。 那些国家大义,忠君爱民的大道理,都是上面官老爷、钱老爷们讲的。 跟他们这些穷苦人讲,简直屁用没有。 当一群训练有素,拿着破刀片和锈迹斑斑长枪的、营养不良的边兵。 对上另一群没有训练过,拿着木棒和锄头的流寇。 其中只有几个当头目的,混了一件不合身的棉甲战袄。 两方的战斗没有僵持。 那结果就是脆败。 王二的喽啰们,之前经历过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没有多少训练,也没有杀人经验的内地乡勇团练。 第303章 贺人龙力劈华山和单筒望远镜 这次遇到的就是延绥镇下来的,和蒙古鞑子真正血拼过的边兵。 贺人龙贪是真贪,刚才喝起兵血来,那叫一个痛快。 不过打仗,也是真不要命。 披着一层棉甲和一层铁甲的贺人龙,简直就是一头绝世凶兽。 只见他嗷嗷叫着举着一把长刀,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那就是一座二十多丈高山坡,根本经不住五百人一起冲锋。 王二的人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边。 最重要的是,这些流寇根本就没有像样的远程攻击手段。 确实和之前贺人龙说的那样,这些人连像样的弓箭都没有。 只是向延绥边兵的头上,扔一些小石子和木头,他们连大一点的滚石都没有。 一个是没有工具,另一个是也没有力气推动。 贺人龙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二十号披甲的家丁。 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山坡顶。 这时候流寇的小头目,一副瞠目结舌,跟见了鬼的模样。 他是想跑的,只是想稍微抵抗一下再跑。 没想到这回围剿的官兵,这么生猛。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官兵那位披了几重甲,身形魁梧的主将。 已经压到了他的身前。 贺人龙瞪着那为首的贼寇头目,霹雳一声怒吼。 “呔!你这腌臜泼才,可是那贼首王二?” 小头目下意识求饶道。 “官爷饶命。 小的不是王二。” 贺人龙一听不是正主,也不啰嗦。 三米长的长刀一把高高举起,寒光闪过,唰的一下,就对着小头目的面门,斜劈了过去。 小头目没来得及抬手阻挡,那刀锋已经劈开了他瘦长的脸。 鲜血瞬间喷满了全身。 小头目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和一截朽木一样栽倒在地,去了地府报到。 将是士兵的胆。 二十个家丁看见,自家主将这么勇猛,也是嗷嗷叫着,杀进了流寇的队伍中。 一时间群狼入羊群,没有任何悬念,只有束手待毙,和不断捅刀子入肉体的噗噗声。 等到边兵的大队伍上了山坡,已经没有别的战斗任务交给他们。 只剩下打扫战场和撵兔子了。 “好好好。 世人皆以为天下雄兵在辽东。 本官以为不然,秦兵要是有关宁军的装备的话。 秦军的勇悍精锐,绝不亚于关宁军。 而秦军之中,还是延绥固原边兵最为锋锐。 不似内地卫所的官兵,看着数量众多,其实已经比民夫更不堪用。” 山坡下,看到贺人龙大杀四方的孙传庭忍不住感慨道。 周围的将领们,自然随声附和。 “本官就任这陕西巡抚之前,就听闻了这伏牛山王二的大名。 你们想不到吧? 王二的大名,圣上也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是头一个敢杀县令的流寇。 不要大惊小怪的,布政使司不往上报,不代表圣上没有别的途径知道。 之前官府派出,五百卫所军队围剿这王二。 本以为手到擒来,天兵一到,流寇宵小皆为靡粉。 哪想到气势汹汹去了,丢盔弃甲回来了,还差点全军覆没。 至此本官还以为这王二,成了多大的气候。 让本官憋在西安府城里,练了三个月的兵。 还要聚集你们,这些五镇的兵马。 如此才敢出来,剿灭这王二。 今日一观这王二的人马,真如土鸡瓦狗耳。 是本官的错,你们不必多劝,实在是太过小心谨慎了。 本官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千头万绪的,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睡觉,也是分身乏术。 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小小的王二身上,浪费了那么多功夫。 实在是失策。” 孙传庭看见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对面山坡上,那些流寇已经四散而逃。 山头早已经变幻大王旗了,一杆贺字大旗已经插在了,山头的最高处。 孙传庭还在看。 直到看到那个魁梧的身影贺疯子,站在贺字大旗的边上,一块大石头上,使劲蹦跳。 孙传庭这才放下了,胸前的单筒望远镜。 这个单筒望远镜,也是崇祯帝在他离京之前,硬塞给他的。 当时孙传庭还觉得自己不需要,自己就是领兵,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儒帅,实在用不到这样的望远镜。 后来硬推辞不过才收下的。 没想到孙传庭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不要望远镜的行为。 当初该向崇祯皇帝多要几个望远镜的。 自己之前从未领兵,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发掘出望远镜的妙处。 为什么孙传庭会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感受? 是什么让他这个自负自傲的人,改变了认为望远镜不重要的初衷。 那是因为现在刚放下,单筒望远镜的孙传庭已经能感觉到。 背后那数道犹如实质的眼神,已经狠狠扎在了自己的背上。 那眼神是嫉妒眼红的红色。 孙传庭在初遇,身后这几个总兵参将的时候,那气氛还是很融洽的。 几个总兵参将都是老江湖,不仅会打仗,各个也都是人精。 对着皇帝身边的红人,自家的顶头上司孙传庭,那是一顿吹捧。 孙传庭初来乍到,也不好板着脸,也是和和气气。 就在一个将领好奇问起,抚台大人胸前挂着的是何物? 孙传庭就直接信手把,御赐的单筒望远镜传递给这几个大老粗,让他们见见世面。 虽然孙传庭在京的时候,不太适应崇祯的热乎劲。 可每个人都是渴望被认同的。 孙传庭潜意识里,也是想让这些手下人知道,皇帝是多么宠爱他的。 哪想到,这些总兵将领,真真是混不吝的丘八。 自己的御赐单筒望远镜,传了一圈后,竟不见了踪影。 这些王八蛋的丘八们,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眛下他这个抚台大人的望远镜。 这些将领,起初是装聋作哑谁也不承认是谁拿的。 再然后就是孙传庭,忍不住直接开口要。 那望远镜竟真是长了腿脚,不知去向了。 要不是他孙传庭是三品文官,又是管着他们的巡抚。 狠下心拉下脸来,那是没有一个总兵,能够顶得住的。 孙传庭手下的五镇总兵,分别是甘肃总兵吴自勉······ 第304章 王二,一个还没有起诨号的首领 另有固原总兵杨骐、宁夏总兵尤世禄、陕西总兵杨嘉谟、延绥总兵王承恩。 这五个总兵都不是省油的灯,还和孙传庭有得缠,一个个跟滚刀肉一样。 有必要说一下此王承恩,非宫里的王承恩。 这位延绥总兵王承恩,是正经的西北将门世家,靖难功臣之后。 五个总兵一看巡抚动了真火,只好讪讪地交出望远镜。 不过一番出洋相之后,他们也是得到了孙传庭的许诺。 抚台大人以后会给,皇上写折子,让京城那边,尽快给他们游击以上的将官,都配上望远镜的。 “此间事已了。 都是些什么货色。 本官的标营火枪兵,不能用在进深山老林里,和王二残匪交战。 余下事情不劳烦二主,还是由贺人龙一手包办。 你们记住,让贺人龙不得放过首恶。 本官一定要见到王二,和其余同党的首级。” “喏。” 孙传庭只带着他的三千标营正兵,堵在山谷出口,任由贺人龙在几座山头来回厮杀。 王二这几千人,已经被两万多官军困死,在方圆不足百里的几座山头上,已经进退维谷,插翅难飞。 偶尔从山谷口,逃出来的几个流寇,都被使用鲁密铳的火铳手,远距离射杀了。 孙传庭没打算留着俘虏,既然敢杀官造反,就要有早晚必死的觉悟。 三日后,戎装打扮的孙传庭,在大帐内看到了五花大绑的王二,及其同党种光道等十余人。 将他们擒获的正是,延绥镇守备贺人龙。 贺人龙虽是浑身风霜雨露,不过精神却是亢奋。 只见他一身甲胄,铿锵之声响起,随即单膝下跪,一脸兴奋地告诉孙传庭。 “抚台大人,末将幸不辱命。 末将带领本部人马,搜山检谷,大小战数十次,刀刃都砍卷了。 终在最后一战,一战定乾坤。 王二以下大小头目十八人,除死两人之外。 其余十六人都被末将带到,听凭大人处置。” “好,本官说话算话。 五百两赏银去参军那里领。 另外还有五百套崭新的鸳鸯战袄,五百把钢刀,你也一并领去。 你的兵是好兵,不能太寒酸了。” “末将谢大人赏赐。”贺人龙大喜过望,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贺疯子,你可有意入本官麾下? 做本官的先锋,游击将军?” 贺人龙哪里还听不明白,自己这是升职了。 贺人龙赶紧跪下磕头。 “末将谢大人提拔。 末将固所愿,不敢辞也。” “哈哈哈,好好好。 此事就这么定了。 没想到你个贺疯子。 也会来一句文绉绉的词来。 虽然用的不是那么恰当。” “嘿嘿嘿,末将只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也想沾沾抚台大人文曲星的光彩。 以后末将愿做大人麾下,最勇猛的游击将军。 大人指哪打哪,就是刀山火海,末将也不会邹一下眉头。” 孙传庭安排好贺人龙,随即上前打量王二和种光道二人。 “王二,白水县北塬镇北鹿角村村民。种光道,阿堡村村民。 本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二位?” 王二和种光道两人,此时都是披头散发,双目早已无神。 二人情知必死,都不愿再理睬孙传庭。只是低着头,对他的问话没有任何回应。 他二人好比秦末时期的陈胜吴广,引出后面无数豪杰。 其实他二人,比之陈胜吴广多有不如。 陈胜吴广好歹喊出了,千古绝唱。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随即攻城拔寨,啸聚数万之众,建立了张楚政权,给予秦王朝以沉重打击。 王二和种光道就打下了一个澄县,屁股没坐稳,就带着几千人钻进了深山老林。 连个诨号都没有来得及起,就被官军抓了。 实在是没有对比性。 贺人龙见了大怒。 “大胆逆贼,在大人面前,还敢顽抗?” 贺人龙正想上前,朝新上司面前展示他的另一面特长。 却被孙传庭抬手拦住了。 这时候王二的眼珠子转了两下,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 “这位大人,小的若能回答大人的问题。 大人能不能给小的一条活路?” “不能。 你二人杀了澄县县令张斗耀,还能活吗?” 孙传庭回答的很干脆。 笑话,王二的大名,已经让朝廷内阁,最重要的是崇祯皇帝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还让他活? 朝廷虽然没有较明确的要求。 对这些杀官造反的农民,是剿是抚,还是剿抚并用。 一切决策权都交给了巡抚,皇帝朝廷只要结果。 但是崇祯皇帝听闻,王二杀死县令张斗耀,攻占澄县粮仓的时候。 皇帝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朕的官员,再不是东西。 只能朕来杀。 造反的流寇,只要敢杀官的。 甭管以后是不是,愿意接受招安。 一律都要一命换一命。 他们的结局有两个。 要么是继续顽抗的,直到被消灭得一个不剩。 要么是接受招安,杀官的头目一命换一命,其余人可活。” 崇祯这样说,也是情况特殊。 张斗耀之死,让陕西官场上的文官武将们,认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 龟缩在高高城墙后面,已经不再安全。 他们人人自危,都想着能尽快调离这个险境。 崇祯这时候不给他们提提气,拿言语拢拢。 这陕西的官员就都,撂挑子不干了。 这个时候,一些贪污腐败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没想到王二听了孙传庭的话,倒是笑了。 “这位大人倒是实在,不愿诓俺这个将死之人。 就冲这个,您问吧。 问什么,小人都会如实回答。” “好,就冲这个。 本官会让你死得痛快,不受折磨。” “小人谢大人大恩大德。” “来人,给他两位一碗水喝。” 王二和种光道在喝了一碗水之后,恢复了一些精神。 孙传庭开口问道。 “你二人是白水县人氏,住在白水县,佃种的也是白水县当地士绅的地。 为什么会造澄县的反,杀澄县的县令?” 孙传庭心里,就这点疑问。 王二和种光道相视一眼,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大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王二开口答道。 第305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敲藩王核桃的孙传庭 “不瞒大人。 小人之前就在白水县是一大盗,之前确实是一农夫。 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前年,也就是天启六年。 小人就纠集了同乡数百人,打跑了白水县催租逼税的衙役,还杀了本地的地主举人老爷,还有几个官差。 随后带人上山,落草为寇。 再出山才是杀澄县县令。 还有一件事情,想必大人是不知道的。 小人不止杀了澄县县令,还杀了宜君县的县令。 至于大人为什么不知道? 想必是上面的官吏,不想让更上面的人知道。” 孙传庭点点头,他知道了自己该知道的。 “来人,送他俩上路,利索一点。 待会把两颗首级,四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喏。” 巡抚中营亲兵队长秦朗,大声应诺。 说完话的孙传庭转身离去。 没有对王二和种光道再多看一眼,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价值已尽,他孙传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二有点错愕,随即大声高呼。 “大人,不问问我等为何造反杀官吗? 小人看大人定是那戏文中,如包青天一样的清官好官。 就连您这样的清官好官,也是不问百姓死活的吗?” 孙传庭没有停住脚步。 不过,空气中传来的一声叹息,却是回答了王二的问题。 “本官会问以后百姓的死活,而你俩已经不是百姓。” 帅帐中。 孙传庭的幕僚贾汉复,站在伏案奋笔疾书的孙传庭身前,显得欲言欲止。 贾汉复是知道孙传庭前阵子,写的那一篇惊世骇俗的奏折的。 因为那道奏折,他还润色了一番,尽量把内容写得婉转一些。 避免皇帝看了,气的火冒三丈,直接下令把东翁锁拿进京。 说实话,作为一个正统的文人书生,他贾汉复当初是极力劝阻,东翁不要写那样大逆不道的奏折。 东翁写的那份奏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无限接近海刚峰写给,嘉靖帝的那份治安疏了。 “汉复,有什么就说吧。 不要在本官面前晃悠不停,打扰本官处理公文。” “东翁,还是那日的奏折。 学生实在担心东翁,前些日子递上去,明晃晃要钱的密折。 虽然东翁圣眷正浓,可您那奏折实在是太过火了。 敢直接向皇帝的内库要银子······” “太荒唐了是吗?” 伏案写字的孙传庭也是抬起头来,那是一脸的苦笑。 “嗨,汉复你不清楚本官这么做的理由吗? 还不是被穷,被没钱给闹的。 本官就是轻易辜负了这份圣恩,也要想法再向圣上那里要来一些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本官是带了五十万两军饷来的。 那时候满以为足够本官支用的,无论是编练新军还是赈济灾民。 只是到了这穷得叮当响的陕西,本官才发现这样的想法是大错特错。 陕西那是处处都要花钱。 本官训练装备鲁密铳的秦军要花钱,这是大头。 没想到藩臬司道各地有司官员,知道本官有钱,都朝本官伸手要钱。 一个个苦哈哈的不成样子。 前任巡抚胡廷宴,更是昏聩老迈,平日里只知道束手空谈,根本不问府城之外的事情。 你能相信,他能看着城墙外大股流寇绕城而过,而无动于衷,只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本官和他交接,别的实惠没有捞到,倒是依照惯例,拉了一屁股的饥荒。 那是不知多少年前,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 他胡廷宴也好意思给本官交割。 本官有心想让他难堪,毕竟大家都知道本官简在帝心。 可后来见他说话也不利索,一副颤颤巍巍,随时要倒下死给本官看的模样。 本官又有点于心不忍。 汉复,你是知道的,巡抚衙门中,记载的糊涂账都有万历年间遗留下来,没有抹平的……” 贾汉复默默听着东家的絮叨,直到孙传庭念叨到秦王等藩王这里。 贾汉复听出来了东翁是要,准备对藩王们动手了。 他忍不住打断了,孙传庭的话语。 “东翁,事情何以至此? 圣上虽然说,你可以节制陕西境内的藩王,可也就是说说而已。 您万万不能当真。 若是得罪了藩王,不说您以后的身前身后名如何? 单单眼前的事情,您就过不去。 花无百日红,圣眷亦不可长久。 帝王最是喜新厌旧的。 东翁,您在京中,又没有可以作为奥援的同窗和师长。 对待藩王的事情上,学生劝您可要慎重啊。” “嘿嘿嘿,本官当上了这陕西巡抚。 知道了这遍地都是匪盗,百姓无所食的实情后。 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本官心一横,就准备要把陕西的这些权贵都拉下水。 对于藩王,有枣没枣,本官都要打两杆子再说。 现在积重难返的陕西,都是他们陕西权贵造的孽,没道理让本官这个外乡人,一直在前面顶着。 陛下待本官是恩重如山,所以本官才以赤诚之心回报陛下。 本官的奏折上,说是五百万两白银,不过是漫天开价,落地还钱的意思。 连本官自己都不相信皇帝陛下,会实打实给本官下拨五百万两白银,那可是一年多的国库收入。” “所以东翁现在一心就想找银子。 东翁就是一把锥子,去到哪里都是要扎人的?” “嗯,不错。 本官干的这个陕西巡抚,就不是一个好好先生。 要是像前任胡廷宴一样,躲进城楼成一统。 那圣上要本官来当陕西巡抚,又有何用? 再说,这也不符合本官的行事作风。 本官若是和这陕西一群蝇营狗苟之辈一样,只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知锐意进取,挣扎求变的话。 有何颜面和胆量,朝圣上开口要钱?” 说到这里,孙传庭的脸上露出了一股自负。 他从微末县令做起,一步步做到主事,再然后就是受到当今圣上的赏识,可谓一步登天,坐上了可以开府建牙的陕西巡抚。 自是看不惯那种唯唯诺诺,于困境之中一无是处的平庸之官。 孙传庭有他的傲气。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他孙白谷的人生信条。 第306章 秦王放屁,虎视何眈眈 孙传庭这一辈子,又接受了无与伦比的圣宠加持。 他的傲气已经成了,直呦桀骜外加上有点不听劝。 没见过孙传庭离谱面圣场景的贾汉复,自然无法理解东翁那强大信心的来源。 贾汉复是一个儒家文化的信奉者,生平的志向无外乎治国平天下,和横渠四句里所说的内容。 贾汉复的理想偶像也是,那个能文能武的诸葛孔明。 所以他不能理解,东主的这些想法和作为,只知道东主的改变是从进京面圣以后开始的 贾汉复叹气一声,跟着这样的东主当个幕僚,不知道是福是祸? “东翁,那如今您要规劝哪位藩王,退还官田公田?” 孙传庭笑而不语,此间多说无益,唯有做而不答。 用远在京城的崇祯的话来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孙传庭起身离开书案,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亲卫队长秦朗和新任前锋游击将军贺人龙赶紧跟上。 一袭披风凌冽作响,刮动的声响比之外面的大纛还要响亮。 此时孙传庭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大帐。 他站直身体,手指西方,自有一股睥睨一切的气势发出。 “传令下去,汉复。 收拾一下,大军立刻拔营,连夜回西安。 本官还有好多事要做,不能干等着京城的甜水来。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此去目标就是天下排行第一的藩王,天意如此不可违。 汉复,你仔细看本官的手段。 哈哈哈哈。” 贾汉复不及细想,孙传庭早已走远。 等他骇然醒悟,想追上东主劝解一二的时候。 孙传庭早就骑马,带着一小队精锐部队跑出二里地了。 幕僚贾汉复,一时间百般滋味在心头。 东主主意这么正,又这么独断专行,要他这个参赞的幕僚有何用? 还不如看在自己辛苦参赞的份上,抓紧把他外放出去当个守备游击之类的呢。 贾汉复没打算自己起步,就会是一个参将以上的军官。 看着外面黄茫茫,天地连成一片的美景,贾汉复只能在帐外空地上,连连跺脚哀叹。 “东翁啊,东翁。 孙白谷啊,孙白谷。 你是愁煞人啊。 莫非你真真是天煞孤星,转世不成? 要在这陕西把自己弄成一块,人见人厌的臭狗屎不成? 卑职不怕说句妄言。 他日你孙白谷还是,一再横行无忌。 若没有紫微帝星庇佑,必不得好死啊。” 这贾汉复哀叹一阵,就叫来传令兵传达抚台大人的军令,接着回帐中忙活了。 这个后来也上了《贰臣传》的家伙,不会知道,未来的他,会见证怎么样,出类拔萃的孙传庭。 可能封王哦。 ······ 西安府东北角,城中城的秦王府。 兖州因鲁王而兴,朱元璋为了他的儿子鲁王朱檀,兴建了一座兖州城。 朱元璋虽然没有为了,另一个儿子秦王朱樉重新建一座城,不过也是差不多了。 西安城住着天下第一藩王的秦王。 明初的时候,整个陕西都司,可都是秦王一人说的算。 只是现在物是人非,二百多年。 如今的秦王朱谊漶已无兵权,最多不足两千人的侍卫。 只能蜗居王府,轻易不能挪窝,连困龙也算不上了。 如果十里宫城,城高墙厚,城河宽广,亭楼轩阁样样都有,足足有上万平方的面积。 这也算得上是蜗居的话,那就是蜗居吧。 此时的孙传庭还是一身戎装,骑着大马,蹄声哒哒哒地走在,东关正街的主路上。 他的身后,是一队标营鲁密铳火枪手。 漫漫黄沙,青石古道,前面就是煊赫狰狞的秦王府建筑群。 青砖绿瓦,建筑上的琉璃之光闪耀夺目,表示着这家主人气象煊赫,蒸蒸日上。 在看遍陕西饿殍遍野,千里无鸡鸣惨象的孙传庭看来,这却是亡国之相。 秦王府府城规模,居于全国藩王之首,就是一个小紫禁城。 “规模宏壮,将以慑服人心,籍固藩篱。” 这是弘治八年,兵部尚书马文升描述秦王府的话语。 当时为了稳定边疆,也为了讨皇帝的欢心,明朝的皇帝出于一种削藩之后,把自己人当猪养的愧疚心理,一般都是厚待迁就这些藩王。 朝廷的文官,还是要给秦王府唱赞歌的。 如今崇祯朝的兵部右侍郎、陕西巡抚孙传庭,却成了秦王府的不速之客。 孙传庭想屯田,就要有田地。 可陕西地域辽阔,却都是有主之地。 无主之地就是那北边的边疆苦寒,荒漠和戈壁。 他必须虎口拔牙,从那些藩王将吏口中,夺回被侵占的公田官田和军屯。 这其中最难啃的就是秦王府,秦王也是这些陕西藩王将吏的主心骨。 孙传庭敲核桃,就是要敲最硬的。 只要最硬的,被他敲开,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今天孙传庭想找秦王府的麻烦,却不能泛泛而谈。 必须找到一个起准点突破口,让秦王就范。 虽然崇祯皇帝已经给了,他孙传庭一把可以砍陕西任何人的刀子。 可孙传庭却不敢,轻易乱动这把刀子。 不然陕西的水太深,所有人凝成铁板一块,孙传庭真是不太好对付。 即使他已经有了三千人的精锐标营,还有五大镇总兵的支持。 可这些总兵可不敢,为了他孙传庭,正面和藩王勋贵,还有文官作对。 再说这些总兵本身就是一个个黄泥巴掉裤裆里,自个儿都擦不干净的。 可以说陕西军政两界,就没有一个干干净净,不侵吞国家资产的,除了他孙传庭一人。 哦,好吧,还有一个刚调过来的陕西巡按御史许誉卿,可能也是干净的。 今天他孙传庭这个起准点突破口,就是陕西马政,那数万顷只在账面上的草场。 他要在秦王府这里,找到答案。 草场有了,公田官田和军屯就都会有了。 ······ “放屁!” 空旷的承运殿之上,秦王朱宜槵一声怒吼出来的放屁之声,回荡得很是响亮。 秦王在御阶之上来回踱步,他气疯了。 没想到自己以礼相待,开中门迎接一位区区陕西巡抚。 倒是助长了,这位巡抚的嚣张气焰。 第307章 名存实亡的陕西马政 孙传庭这个新任的巡抚,上来不是磕头见礼不说,直接大喇喇坐下。 也不客套,更不询问秦王府的日常用度是否短缺,有没有官府需要贴补的。 上来就拿出天使的派头,质问他这个秦王,陕西的草场哪里去了? 嗯,不对。 宫里来的天使也没有,眼前这位巡抚的派头大。 宫里来的天使,见了他也要下跪啊。 想到这里,秦王的肺都要气炸了。 这个孙巡抚眼里还有王法吗? 还有大明律吗? 不过想了一圈,秦王沮丧地发现一个事实。 自己除了比对方身份更高贵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整治对方。 去京城告状? 那可拉倒吧。 秦王可是听说了蜀王、晋王、代王的糗事。 如今的秦王发了一通火,也是耐下性子,和孙传庭好好说话。 “孙巡抚,你要讲讲道理啊。 孤就是一个无权无兵的闲散王爷。 朝廷的草场不见了,和孤有什么干系? 你不能因为朝廷的草场和孤王府的田庄相邻,就怀疑是孤侵占了,朝廷的草场。 这陕西的权贵多了是了。 单单郡王就有七八个······” “可亲王只有您一个,秦王殿下。 而且那些郡王都是您秦王一系的,他们加一起都没有您有钱。” 秦王哭穷的话还没有开始说,就被孙传庭笑着打断了。 秦王语塞,有点恼羞成怒道。 “孤不管,那都是孤的地。 是太祖时期就赏给,孤先祖秦王一脉的。 孤说,这位孙巡抚,你要想当好你的陕西巡抚。 孤在西安府城里,必须过得安稳才行。 若孤不得安稳,你是干不好巡抚这个职位的。” 头戴进贤冠,身穿常服的秦王朱宜槵说到这里,脸色已经阴得滴出水来。 他是藩王之长,年已五旬,在诸王之中威望很大。 自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陕西巡抚,能把他怎么着。 刚开始以礼相待,不过是给皇帝一点面子。 现在不行了。 所以孙传庭一提及,马政草场流失严重的问题,秦王朱宜槵就炸了毛。 孙传庭没有理睬,秦王空洞洞的威胁。 还是稳稳端坐,一些指责威胁的话语。 如果没有对应的实力做后盾,那就只能是话语,落不到实处去。 秦王府中现有亲卫队只有五百人,剩余的人都去了,王府各地的庄田商铺看场子。还都是样子货。 而且这些亲卫队的人,都是本地人。 秦王若是异想天开,想杀一个三品巡抚开开心,他们这些侍卫肯定是先活活把,秦王拥抱到死再说。 这秦王在他孙传庭的眼里,就是一个清贵的土财主,与此别无他样。 还不如外面那些子流寇,对他的威胁性更大呢。 孙传庭在喝下一口清茶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种陶醉。 他少年时家境并不太好,当了官也没有走贪官的路数。 上等的好茶真是很少,能够喝到。 这是云南的普洱茶,专做茶砖茶饼的那种。 比之绿茶的清新,更有一种回甘的悠远深邃。 品完茶的孙传庭,也没抬头看暴怒的秦王,只是自顾自地看着深黄色的茶汤,慢悠悠地说道。 “亲王殿下,下官有必要提醒您一句。 下官来您这秦王府,不是来吵架的。 圣上将安定陕西这万斤重的担子,压在下官的肩上,下官扛得起。 却是还要秦王的配合才好。 下官就直接说明白一个事实。” 说到这里,孙传庭抬起头来,仰视秦王朱宜槵。 虽是仰视,可那种眼神的力量,让刚才还咋咋呼呼的秦王,乖乖的坐在了王座上。 聆听陕西巡抚的教诲。 “秦王殿下,您要明白的一个事实就是。 下官这个陕西巡抚,和之前的几任陕西巡抚,根本就不一样。 不要把前几日,下官就任巡抚时,贴在城门上的圣旨拓片不当回事。” 听到这里,秦王朱宜槵的表情,终于温和了。 孙传庭又接着讲下去。 “只是下官来陕西是初来乍到,没有个亲朋故交帮忙。 有的只是圣上的信任和栽培,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有些事情还要您这个地主,给下官解惑。” 朱宜槵听了孙传庭,一番没有一点敬意的话语。 脸色是和缓了,面子上却是下不来的。 他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被当地人俗称为紫禁城的秦王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尴尬境地中。 孙传庭神经粗大,别人尴尬难受,他可是一点也不尴尬难受。 士为知己者死,崇祯帝放权如此。 他孙传庭不把陕西翻个底朝天,换个新颜。 首先就对不起自己的抱负。 因此眼前的困难不是困难,洒洒水都算不上。 孙传庭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秦王殿下。 下官身负皇命,下官为了了解陕西的真实情况,明察暗访几天下来。 陕西的状况,只能是用触目惊心、满目疮痍、危在旦夕、十二个字来形容。 别的先不给秦王殿下说,今天咱只说说陕西的马政。 因为这马政关系着,陕西边军的战斗力。 如今这至关重要的陕西马政,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国朝初年,陕西马政一年存马十几万匹,足够我大明边境作战需要。 现在下官调查草场面积,已经大部分都只在账面上,实际的草场已经变成了他人的耕田。 草场由壹拾捌万顷下降到六万余顷,少了三分之二。 养马士卒由一千七百人,下降到六百一十二人,下降了一倍。 而战马存量,更是下降地惊人。 现存马匹数量,算上母马、小儿马,两处苑马寺只有七千八百六十一匹。 这样的马匹存量,估计打上一场小小的不足万人的战斗。 这场战斗下来,我陕西的将士就都无马可骑,只能光着脚丫子成步兵了。 十几万匹下降到七千多匹。 马匹数量整整下降了十几倍,下官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草场面积、养马士卒只是少了两三倍,虽说也不正常。 可比之马匹数量的锐减,倒是显得正常了许多。 下官需要一个可以为下官,解答疑问的人。” 第308章 亲王对上巡抚,完败 “秦王殿下,您作为陕西的最大地主,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愿意为下官解惑吗?” 秦王朱宜槵此时见孙传庭咄咄逼人的模样。 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强项令的明朝地方官员。 丝毫不理睬自己的亲王威仪,也不去顾虑得罪亲王的后果。 只是一味地去逼迫,自己这个亲王作答。 秦王朱宜槵,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心里对这个孙巡抚,已经产生了胆怯心理。 孙传庭问的又是敏感,令人心虚的问题。 他已经吃不住劲了,肥胖的身躯不自主在王座之上,来回左右扭动不停。 朱宜槵实在不想回答问题,还是慑于孙传庭的官威。 无奈嘴唇嗫喏了两下,表情不耐烦地嘟嚷道。 “马政,还是马政,你孙巡抚就咬住这个不放了吗? 还是那句话,孤只是个闲散王爷,无诏令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孤怎么知道你们,外面的事情? 你孙巡抚的问题,恕本王不能回答。” “哦,是不能回答,而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孙传庭很快就抓到了秦王朱宜槵的毛病。 不管是语病,还是真的不能回答。 孙传庭就像是在打仗一样,穷追不舍,步步紧逼,把秦王朱宜槵逼在角落里,动弹不得。 “随你想好了,孤出不去王宫,也就不知道什么马政的事情。” “秦王殿下,这话说得就有点掩耳盗铃了。 您是出不去王宫,可您身边的人呢。 那些长史、参军、侍卫、校尉、太监,可都是能出去的啊。” 这不是没完没了了嘛。 秦王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不过这回学乖了。 他不再纠缠这些细节,只是闭口不答。 秦王在王座上,不仅嘴巴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 朱宜槵已经不想再看一眼,这个令人生厌的巡抚。 他是亲王之尊,他自己不想说话,旁人自然是撬不开他的嘴。 孙传庭没有得到答案,也没有接着去追问。 是的,大明帝国有数的几位亲王,要不是孙传庭这次来是豁出去的心态,还有皇帝无条件的支持。 孙传庭也是不敢来,捋亲王虎须的。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就不需顾忌那么多人的看法和议论了。 孙传庭今天一天的时间,都可以耗在这里。 长久的沉默,王座之上的秦王无动于衷,动也不动,只是闭眼养神,就像是庙观香案上端坐的泥塑一般。 庄严肃穆,宝相庄严,却是一点吊用没有。 御阶之下,有一太师椅上。 端坐一位头戴乌纱帽,三品孔雀补服绯袍的孙传庭。 这三品文官表情倒是颇为生动。 一脸严肃,就像是在审问罪犯。 两人僵持片刻,终是没有人说话。 他两人还能僵持住,下面的长史、参军还有总管太监,已经是满头大汗,大气都不敢出。 孙传庭这边不自觉,有些口渴。 到底是紧张了些,分泌唾液过多,尽往肚子里咽了,有点需要补充水分。 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终有精明的猎人可以发现端倪。 可亲王朱宜槵不是,那精明的猎人。 再次默念《道德经》,孙传庭按耐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面子上依旧是风轻云淡。 他捻着茶盖,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露出一汪暗黄的茶水,低头细细啜饮着。 整个大殿中,只有哧溜哧溜的孙传庭喝茶声。 此外,别无他声。 这种无形的威胁和威压,让平日里霸蛮惯了的秦王朱宜槵,数次都想从王座上起身发作。 可回头想想利害关系,却是发作不得,他生生给憋了回去。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藩王继失去军权之后,这贪财享乐的权利也在被皇帝慢慢限制。 自从年前,从京城户部得知,朝廷暂时停发了,宗亲勋贵们的俸禄之后。 虽然那皇帝的俸禄,已经影响不了亲王郡王的生活水平。 区区一万石,几千石的俸禄,秦王真是不看在眼里。 现在他王府的开销,主要是那二十多万顷良田,和陕西各地一千多间王店商铺的收入在支应。 可当今皇帝暂时停发,宗室勋贵的俸禄。 却是一个明显不好的信号。 皇帝和远亲藩王的那点香火情,是彻底断了,没有了。 除了还是姓一个朱姓,别的真的就没有了。 秦王朱宜槵就知道,新皇上位之后。 已经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了藩王这里。 这种情况,历代先皇为了立威,也有敲打不成器的宗亲皇室。 这样的敲打,顶多就是下旨申饬,再就是罚点俸禄。 没有像现在的皇帝做的那么绝的,直接停了宗亲们的俸禄。 郡王以下的宗亲,生活困难的,可以放下身段,自谋生路,朝廷彻底放开对贫宗的管制。 各地藩王接到停薪令之后,那是雪片般的哭穷折子,往京城里送。 有的甚至直言,活不下去了,要把自太祖以来历代先皇御赐之物,都搬到大街上变卖以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 对于这样狂妄要挟朝廷,要挟皇帝的折子,崇祯也不惯着他。 直接在折子上回话。 “尔等悉听尊便,敢卖一件御赐之物,朕十倍百倍讨之。 直接抄家不商量,勿谓言之不预。 若是因为府中确实生计艰难,朕也不强人所难。 以前的俸禄是别想了,那些子大明宝钞,你们也用不着。 不过可委托当地官府变卖家产,只留王府一座由官府看管。 尔等可携带家眷老小上京城,一路由锦衣卫护送。 到京之后,入宗人府,朕养之!” 听听这话说得,很接地气。 收到皇帝回信,正想着翘尾巴,串联起来,法不责众,一块闹一闹的藩王们,彻底蔫了。 老老实实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 藩王们只要不想学宁王的,就乖乖待在府上,做那砧板上的肉。 顺便画圈圈诅咒这个少年皇帝,活不过他哥哥天启皇帝。 这个论起来还是大多数亲王郡王,子侄辈的崇祯皇帝,对这些子从未谋面的亲王郡王亲戚,可是没有一点体恤之意,骨肉亲情更是扯淡。 第309章 马政衰败,孙传庭再问秦王 这是个令人沮丧,而且胆战心惊的事实。 由不得现在的秦王朱宜槵,面对孙传庭这个皇帝的宠臣的时候。 不得不伏低做小,放下身段。 “来人啊。 怎么偌大的秦王府,没有一个有眼色的人。 赶紧续茶,本官的茶水凉了。” 孙传庭这话不是对秦王殿下说的。 而是对一旁的秦王府总管太监说的。 总管太监哪敢答应,这孙巡抚越发狂悖无礼的话。 总管太监郭若怀,心惊胆战地看向高高端坐王座之上的朱宜槵。 太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往日里不曾见到的主子表情。 秦王就算骨子里,再不是一个体恤下人的主子,他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和煦如沐春风的样子。 一个贵族,再男盗女娼,也是要讲究风度的。 可是今天不行了,秦王彻底绷不住了。 太监看见自家主子脸上青筋暴起,保养极好的面皮,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可自家主子最后还是忍住了,像一个王八一样,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九边塞王乃至所有的藩王,自成祖削了兵权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血性可言。 看似高高在上,只是缺一个更高高在上,不讲道理的人,拿钢针戳一下,就现了原形。 总管太监得到了,自家主子的默许之后。 赶紧招呼宫女,重新给巡抚大人换了一杯香茗。 孙传庭端起香茗,普洱茶已经换下,换上了一种本地茶。 孙传庭低头细细嗅了一下,淡淡茶香悠然入脑。 他忍不住赞道。 “妙啊,好茶。 想必这就是贡茶,汉中仙毫。 果然香气高远,外形挺秀匀齐,嫩绿显毫。 卑职实在想不到陕西,还能产出此等好茶。” 秦王朱宜槵闻言知雅意,正以为孙传庭想缓和气氛,说几句题外话,借赞美汉中的仙毫,向自己这个亲王服软了呢。 他正要谦虚几句,营造一副宾主尽欢的气氛。 哪知道自己还没有,想好谦虚的说辞。 孙传庭的下一句话,就捅到了秦王朱宜槵的肺管子上。 “好了,闲话少说。 下官还是说回正事。 既然秦王殿下不知道,马政衰落的原因。 或者说不愿意和下官说说。 那下官就抛砖引玉,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也好让秦王,您这个陕西最大的地主,听听下官的看法对不对? 如果方便的话,有什么下官说的不到位,不周全的地方,还请秦王殿下,不吝赐教。” 孙传庭图穷匕见。 秦王有点惊慌失措,还是继续装聋作哑,他有点做不到。 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 一个超品的亲王,被一个三品的巡抚,按在地上摩擦,实在是太跌份了。 亲王朱宜槵听惯了,当地各级官员的奉承恭维和同流合污。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些流官只有哄好了他秦王,才能做好当地的父母官。 这突然来了,一个不讲情面的酷吏孙传庭,朱宜槵很不适应。 孙传庭哪里去问朱宜槵,会有什么复杂的心理活动,他接着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在下官看来,陕西的马政倾颓至此,原因有三。 第一个是茶马官市的名存实亡。 想当年太祖爷为了,维持官面上的茶马交易。 能够用一百斤茶叶,换番人的一匹战马。 那是制定了严苛的规定,严禁私人交易茶马。 违者不是杀,就是流放不毛之地。 为此他老人家不惜杀了,驸马欧阳伦以儆效尤,算是杀鸡给猴看。 只因为那欧阳伦私自,贩卖了几十担茶叶。 可惜物是人非两百多年。 再严苛的法律条例,也拦不住权贵们的贪婪。 现在走私现象依然猖獗,屡禁不止。 更可怕的是,走私者皆是一些为官为军者。 这样损公肥私的行为,已经成了风气,边关的城墙不仅处处漏洞,还成了他们走私贸易的避风港。 走私者都是些将官军官子弟,还有勋戚贵族。 他们知法犯法,家人族人家丁组队过关卡走私茶叶盐铁,大吏亦不敢问。 就拿下官刚才喝的汉中茶叶为例,汉中产茶叶诸县,一年产出茶叶何止百十万斤。 而官府能收上税,与番人换取马匹的不足十万斤,这十万斤还多数都是劣茶。 私茶兴盛,官府就收不上好茶,以劣茶与番人交易。 番人又不傻,自然以羸弱之马对付官府。 官府收了羸弱之马,交给苑马寺,苑马寺再交给边军使用。 这样的羸弱之马,骑乘起来还不如骡子。 长此以往,茶马官市名存实亡。 此为陕西马政衰败原因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如今陕西匪盗蜂起,眼看就成燎原之势。 没有马匹,有数的官兵如何得到警信,来回奔波镇压及时? 届时肯定顾此失彼,官兵疲累不堪,流寇越打越勇。 不说官兵有没有一战尽墨的风险,届时肯定是就连亲藩,亦有失陷之忧。 对此困局,秦王殿下何以教我?” 秦王朱宜槵也不藏着掖着,对于孙传庭的心思,他猜得透透的,无外乎是看中了他家富甲陕西的财富。 以前的地方官,巡抚之类的,也不是没有起过这样的坏心思。 朱宜槵直接冷笑一声。 “孙大人莫要危言耸听。 陕西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只有八百里秦川,算是良田。 其余皆是下等田中下等田,难以养活太多的人口。 这在唐宋就是如此。 往年比这糟糕的年景不是没有。 万历、天启年间哪年开春,不是城外流动着不下成千上万的流民。 不外乎流民聚拢府城,等着官府救济。 官府若是救济不过来。 孤和城里的几家郡王和富户,商量着在城外开几个粥棚,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 再多的流民看到西安府城,就那几个粥棚,自然就会自己想办法,往南边汉中郧阳而去。 陕西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算是什么险境,这算是什么危局? 再说,孙巡抚说话真是好笑! 大荒大灾之年,孤能组织城中富户,搭建几个粥棚,已经是称得上贤王了。 再说赈灾此事乃是陕西巡抚分内之事,与孤何干?” 第310章 图穷匕见,何人敢软禁秦王 “孙传庭,要孤给你解决的办法。 哼,真是可笑至极!” 孙传庭仿佛没有听见,秦王朱宜槵的话,等朱宜槵说完,他接着说道。 “既然秦王殿下,再次不愿意为下官解惑。 那下官接着讲,马政衰败的第二点原因。 那就是北虏的袭扰。 成化年以后,北虏欺我守备废弛,边墙日薄,沟壑日浅。 常三五成群,或者一个小部落的人,小规模南下,数次破坏城墙,入我陕西内地劫掠。 弘治十四年,鞑子由花马池拆墙入境,纵横陕西几百里,如入无人之境。 此役兵民死伤无算,杀戮子民,如杀狐兔,驱赶丁口,如驱犬羊。 官兵承平日久,五镇总兵无一合之敌,合力苦战方将其击退。 鞑子勉强退回长城外。 这一战官兵就损失了,战马三千九百匹。 把陕西战马存量的一半,都打光了。 后面要是再有鞑子入侵,陕西的官兵就只能靠两只脚,去追击来去如风的鞑子了。 现在的情形,和那时候也是差不多。 当然,这一点与秦王陛下无干,卑职只是阐述一下事实。” “哼,孤还以为鞑子入侵,这天大的事情。 你这个巡抚也要,责问到孤的头上。 陕西三边官兵无能,一战下来丢盔弃甲无数,那是常事。 更别说战马了。 要怪也只能怪这些丘八们无能,白白浪费了粮食,还不如统统拉回来,给孤的王府种地。 你这个巡抚,孤看来,也是闲得慌。 不去着急训练你的新军队,整修武备,防范流寇和北虏。 着急忙慌地跑孤的王府来,说什么请教,其实就是找孤强行化缘。” 秦王朱宜槵算是逮住机会,狠狠损了一下孙传庭。 “秦王殿下说的是。 但陕西一地,秦王最尊。 下官即使身为巡抚,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过来和秦王通通气的。 不然,怕是盲人摸象,以为是掌握了全局,实际上只是被人蒙住了双眼,看不清局势。 下官又生性急躁,不耐久持。 什么事情都是喜欢出奇招,只愿一条道走到黑。 到时候,别人把下官的眼睛蒙得太长。 下官恼了性子,发作起来。 领着三千标营人马,在这西安城内梳理一遍。 怕是因为不了解实情,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 实在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王殿下。” “你在威胁孤?” 秦王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多少次朱宜槵以为,这种无礼已经到了下限。 可是孙传庭每次都能突破,秦王预想的无礼下限。 让秦王每每狂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没有兵权却很有钱,一旦身份地位不被当权者认可,藩王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或许能和江南徽商海商斗斗富,其他软实力就差远了。 孙传庭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悠闲样子。 基本无视了秦王朱宜槵那愤怒,要择人而噬的眼神。 孙传庭刚才说的话已经把自己的意图,摆在了明面上。 纳捐摊派的事情他就是不说,用言语一步步硬逼着,秦王朱宜槵自己主动认捐。 不等秦王想开口说话。 孙传庭又接着说道。 “这马政衰败的第三条原因就是。 王府勋戚以及军官占夺草场为庄田,或者卫所军人改种粮食,变成耕田变卖。” “诽谤! 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孙传庭,你知道你诽谤一个亲王,该当何罪吗?” 秦王像被踩了尾巴的狸花猫一样,腾的一下就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他再也保持不住,皇族高贵的仪态,伸出手哆哆嗦嗦,指着御阶下,端坐如常的孙传庭。 秦王大声咆哮道。 “诛九族,诛九族。 有可能连你的十族,也给诛了。 成祖爷可是干过这样的事情。 哈哈哈哈。 这就是诽谤亲王的代价,等同谋反。 你敢造谣诽谤亲王,无非是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宠臣。 自己是大明朝第一位陕西的节度使,土霸王。 可孤要是豁出去,什么也不要了。 联合各地诸王,一起上京告御状。 金銮殿上,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天下人知道你一个三品官,逼迫诽谤亲王如此过分。 群情汹涌,海内沸腾,为了平息众怒,你孙传庭就要被诛九族。 皇帝就是再独断专行,也救不了你。 滚,孤这里不欢迎你。 孤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你给孤滚!” 孙传庭笑了,这是他进王宫以来,第一次发笑。 秦王生气了好,气急败坏了更好,证明马政衰败,和秦王府有很大关系。 这确有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两百多年历史的秦王府,靠着祖宗传下来的封地,想维持住如今豪奢成性,奴仆如云的日子,根本是不可能的。 孙传庭入陕之前,就听闻陕西的秦王,骄奢淫逸,西安周边已经尽是王府田产。 官府想收田赋,要到五十里以外去收取了。 陕西民间对秦王的评价,呈现两个极端。 有的说秦王是个贤王的,惯会乐善好施。 有的说秦王是陕西民乱的罪魁祸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孙传庭今天来就是验证一下,很显然是后者。 那孙传庭整治起秦王来,就更没有什么道德包袱了。 “秦王殿下,卑职劝你莫要生气。 你在这十里宫墙之内,你是一片天,自然是你说的算。 出了这十里宫墙之外,你就要老老实实,接受当地官员的监督和规劝。 若是你敢串联各地诸王,联名上奏告御状。 下官作为一省巡抚,就可以怀疑你有谋逆之志,意图联合诸王,起兵谋反! 下官现在就可以,不用上奏陛下,直接带兵围了秦王府,将你软禁王宫之中。 待下官如实上奏朝廷,请圣上定夺你的罪名。” “你敢?”这两个字,秦王朱宜槵说的有气无力。 “哼,下官最受不得,这大明朝竟然有人敢要挟圣上。 下官做事若有纰漏,自然是都察院有司官员,陕西巡按御史许誉卿,调查走访,收集材料,上奏朝廷。 秦王殿下虽然身份清贵,却是不能置喙朝中官员的决断,更不能弹劾朝廷命官。” 第311章 秦王不一定非要叫朱宜槵 “这是铁律! 下官提醒你秦王殿下,不要触碰。 不然这秦王的身份,尊贵是尊贵,却不一定非要叫朱宜槵!” 孙传庭此时已经站起,往前一步逼视着御阶之上的秦王。 他一身孔雀补子的官服无风自动,周身未带寸刃,却是锋芒毕露,凛然不可侵犯。 王府属官,太监宫女,只要在这承天宫之上的人,都是不顾礼仪,直愣愣看向孙传庭这个勇士。 二百多年来,敢在秦王宫直呼秦王名讳者,唯此一人。 高高在上的秦王朱宜槵,双眼无神,已经瘫坐在王座上。 朱宜槵看着下方,已经站直如一棵青松的孙传庭。 心中已经没有了,俯视朝廷命官,那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快感。 他孙传庭也许是朝廷的柱国之臣,却不是他秦王心中的好官。 朱宜槵已经神经兮兮了,脑子里嗡嗡的。 他已经听不见,孙传庭下面的话了。 “往日里,当地官员看您是天潢贵胄,那是一味迁就。 只要不是私藏甲胄,扩编卫队这样阴私行径。 一些贪财好色,欺压良善的行为,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就是了。 可下官却是一个爱民如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下官惶恐,蒙天高地厚的圣恩,是大明朝第一个集三权于一身的巡抚。 陕西之事,包括您秦王在内,说句不客气的话,那都是下官一言而决。 今日下官能来,也是想秦王殿下能配合下官。 若是秦王殿下,执意与下官为难,则下官也只能为难秦王殿下了。 下官去年十一月奉皇命任陕西巡抚,圣上要的就是让本官,可以尽快平息陕西越演越烈的民乱现象。 其余事情都是细节,无足轻重。 谁乱了下官平定民乱的方案,那就等同于大不敬。 欲平民乱,就要让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可惜下官来到这偌大的陕西,自耕农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佃户。 可就是这样的佃户,这样的平头老百姓竟无立锥之地可以耕种,处处都是破产的农户。 一遇风吹雨打就成为,衣食无着的流民流寇。 陕西幅员辽阔,可谓人多地少,百姓却是这般境地。 必是此地权贵富户贪婪,兼并土地过多所致。 下官刚才路过秦王宫护城河的时候,看见护城河里面碧波荡漾,汪洋恣肆,想是水深已过七八丈深。 下官不禁心生感慨,渭河之水尽入西安,西安之水必入秦王宫护城河。 这秦王宫想是再天旱无雨,也是不会缺水的。 保秦王府用水,不保陕西耕地用水。 在下官看来,风调雨顺的时候,自是无可厚非 那西安府之外,陕北延安、绥德、米脂等地,皆是嗷嗷待哺之饥民难民,可是连口水都不敢多喝。 省下来的一口水,都会浇在地里。 只为了地里的那半枯秧苗,能够存活。 可就是这样节约用水,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也许是数日的干旱,也许是北边大漠戈壁刮来的一场大风。 半枯的秧苗就会在田中或旱死。 或被大风吹走泥土,连根拔起。 秧苗一死,生路断绝。 百姓不得活,只能背井离乡沦为难民乞丐。 秦王殿下对此无动于衷乎?” 听到孙传庭又给他掰扯,王宫外那些百姓的死活。 已经没了生气的秦王,陡然间又斗志昂扬了。 他是天潢贵胄,外面贱民与他有何干系?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孤再说一遍,外面百姓死活,这与孤有何干系? 孤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 这忧国忧民的大事情,要的是朝廷,要的是圣上操心。” 说到这里,站起身的亲王朱宜槵,居高临下俯视孙传庭。 那种视角带来的优越感,让这位王爷觉得他能把孙传庭踩到脚底下。 对,就是这种感觉,刚才被一介巡抚逼得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惶惶然不知所为。 实在是太丢分了。 秦王朱宜槵一脸冷笑,接着说道。 “那更是你这个牧民之官,一省主官的事情。 孤还是那句话。 你要是有这闲工夫,不如找你手下的三司布政使司,按察司和都指挥使司的官员商量。 能指挥得动三司官员,这可是别的巡抚没有的特权。 以往巡抚是都察院的,是兵部的,是京官。 对三司有监督钳制的作用,却不是三司的直属上级。 现在到了孙巡抚你这里,就如你孙巡抚说的那样,就都变了。 能军政监察三权,一把抓的巡抚,就从你这个陕西巡抚起。 孤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马政所谓的流失草场,孤一概不知。 孤就知道王府里一些管事校尉,是有一些购买私田的行为。 可这都是你情我愿的行为,并不违背朝廷律令。” 孙传庭还是不急。 “那亲王殿下,今日是给不了下官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孤给你个屁的解释! 孙传庭! 别给脸不要脸。 不就是想让孤给你掏银子,掏粮食吗? 你若是低声下气,与孤苦苦哀告。 孤说不定会捐个几千两银子,几百担粮食。 可你一副兴师问罪,趾高气扬的态度。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孤太祖血脉,正经皇亲,可受不得你一个三品文官的腌臜气。 孤在这里陪你说这么多话,就是很给你面子。 你这样言语冲撞亲王,藐视亲王权威。 搁在天启之前,说什么也要让你削职为民。” “可惜现在是崇祯年间。” “呃,那又如何? 孤没有逾制,你也不能奈何孤,皇帝也不能奈何孤!” 最后一句话,亲王朱宜槵是嘶哑着嗓子喊出来的。 秦王话音一落,孙传庭长身而起,整理一下官袍。 对着秦王朱宜槵微微欠身,竟是不拜。 这一举动看得一旁的王府总管太监,眼皮子是直跳。 不过比之之前的直呼亲王名讳,也不算太失礼。 “看来亲王殿下是不想,好好听下官说话了?” “哼!孙传庭,趁孤还没有震怒之前,赶紧滚。” 朱宜槵也是一样强硬。 “那好,下官告退。 等亲王冷静下来,下官再行拜访。” “滚!” 第312章 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孙传庭要恢复旧制 孙传庭微微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待走到宫门口,就要跨过那高高的门槛之时,孙传庭又收住了脚步。 他站定身子,转身看向秦王朱宜槵。 “哦,还有一件大事情,忘了告诉秦王。 秦王不是说,天启之前怎么样,下官狂悖,最好下场就是削职为民吗? 下官说的大事情,也是藩王旧制。 有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 所谓四民,就是士农工商。 下官没看出来,秦王府有遵循藩王旧制的地方。 下官下一步,会禀告圣上,恢复太祖成祖旧制。 由地方官吏代为管理藩王所有资产,包括田赋,商铺和各种高利贷的收入。 每年由巡抚衙门代收各种王府产业的出息,再转交给王府。 放心,秦王殿下。 到时候每一笔账目都是清清楚楚,下官不是贪官,绝对不会眛了秦王府的一文钱收入。 下官相信,圣上是会非常欣赏,也会非常支持,下官这种维持太祖旧制的做法的。 下官言尽于此。 秦王殿下,下官告辞。” 说完话的孙传庭,一甩袍袖,大步跨出门去。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咚的一声,接着就是咕噜噜,什么重物翻滚落地的声音。 此时孙传庭已经到了广场上,隐约能听到承天宫中乱糟糟,一片慌急的叫喊声。 “殿下,殿下,醒醒! 醒醒啊!” “王爷,莫要吓老奴啊。” “嚎什么丧,殿下还活着呢。只是气急攻心,一时晕厥了。 赶紧叫太医!”孙传庭听了一个大概,飒然一笑。 藩王也是一群可怜虫,嗯,特别有钱的可怜虫。 在引路小太监畏惧的眼光中,孙传庭走出了两重宫墙,一道护城河。 ······ 秦王宫外西门处,一直带着火铳队焦急等着东主的贾汉复,终于看见王宫的大门打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漫步,出现在贾汉复的眼前。 “东翁。” “汉复,别急。 有什么事情,回去慢慢再说。” 孙传庭的脸色如常,没有一点被撵出来的窘迫和愤怒。 那是,他刚刚把秦王给吓晕了,还是气晕了。 孙传庭和贾汉复两人翻身上马,火铳队也是骑马紧紧跟上。 现在的西安府城,无论是在内还是在外。 孙传庭都很惜命,只要出门都是一队火铳手跟着。 他不是真怕死之人。 他是知道自己干的事情,是多么遭权贵们痛恨。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之仇。 这陕西的权贵们,一旦有挑头的,串联起来,一家出十名家丁,就能拼凑个万人以上的军队。 到时候无论是小股部队偷袭,还是大部队直接在西安府城作乱,都能让孙传庭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可惜这些人心不齐,总希望别人冲在前面。 秦王倒霉了,剩下的那些权贵官宦之家,说不定还有幸灾乐祸,暗中支持孙传庭的。 这就是所谓的资产阶级软弱性。 嗯,错了,现在是封建社会,那就是半封建半资产阶级的软弱性。 这次孙传庭进入秦王宫,也算是头一次孤身一人。 之所以敢孤身一人,进入这戒备森严,宫禁重重的秦王宫。 那是因为孙传庭敢笃定,秦王没那个胆子,敢杀一个三品朝廷命官,即使他被这个三品朝廷命官,刺激得时时刻刻都想杀人。 秦王早就失去了血勇,唯有那些煊赫的王府建筑,还能有点震慑宵小的作用。 这样的情况,要是换成初代秦王朱樉,就不一定了。 朱樉就是再觉得,他孙传庭是朝廷的栋梁之材,是他标哥的王佐之才。 朱樉也会顶住压力,佯装情绪失控,一刀结果了孙传庭。 …… 队伍过了东关正街,已经是车水马龙的闹市。 百姓们见了巡抚的马队,当地人已经熟知自己家的巡抚不喜坐轿子,就喜欢骑马。 百姓们自觉让出一条道路,离队伍近的百姓主动行礼。 离得太远的百姓,还是自行其是,各干各的。 热闹的街市并没有,因为巡抚马队的到来,而出现中断。 这也是孙传庭明文告示的要求。 他这个巡抚是要经常出外巡视的,碰上百姓们就是要他们磕头拜见,实在是太影响秩序和工作了。 眼看着队伍到了城南,离巡抚衙门越来越近了。 孙传庭这才重新开口。 “嘿嘿,汉复啊。 咱这大明朝的藩王都是属貔貅,铁公鸡的。 真是一毛不拔啊。 被本官的话都吓晕了,还是咬牙不肯主动出钱。 非要本官把孔方兄说出口。” 贾汉复看着自家东主神采奕奕,谈笑自若,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东翁,学生不知您是说了什么,能把陕西地方上,尊贵至极的亲王给吓晕了?” 孙传庭笑意盈盈的眼神,瞥了一下自己的幕僚,感受到了这个杰出幕僚的一点小怨念。 也知道这个幕僚为什么会有怨念,无非是自己这个东主不听劝。 入主陕西当上封疆大吏之后,已经彻底放飞自我,无拘无束,恣意放荡了。 要是放在平时,孙传庭是不愿意过多解释的。 自己乾纲独断即可,身边人只需一板一眼,忠实执行就是。 可是今天心情高兴,这个贾汉复又是自己很欣赏的一个晚辈。 因此他笑着开口道。 “胶侯,可是对本官生了一点怨怼之情? 觉得本官行事草率随性,不懂得圆滑?” 这是孙传庭第一次,叫贾汉复的字。平时都是汉复,汉复地叫着。 贾汉复顾不上心中的奇怪,连忙在马上拱手说道。 “东翁,言重了。 学生岂敢对东翁有怨怼情绪? 学生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有些方面实在是猜不透东翁的做法。 常常觉得不能胜任,东翁的这份幕僚工作。 为此而感到沮丧不安,这才让东翁错以为,有了怨怼的情绪。” “呵呵呵,汉复还是有情绪了。 也罢,以后慢慢来,时间长了,你自然会明白本官,在陕西为官,为什么和在朝为官有这么大的不同。“ 第313章 没人教孙传庭,他自己会的,代管外加收税 “东翁所言极是。 只是不知东翁去这一趟秦王宫,可有什么别的收获?” “无他,唯气晕了秦王耳。” 孙传庭一脸温和的笑容。 崇祯初年,以一介三品巡抚,气晕一个亲王,国朝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假以时日,必会成为一段佳话。 无论哪个党派的人,都要高声赞颂他孙某人的风骨。 就连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动辄指责别人个人品行的东林党,在这件事情也要佩服他孙某人。 秦王宫的再高再厚的宫墙,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的传播。 尤其是秦王被活活气晕的,史无前例的便宜大瓜。 相信翌日,街头巷尾,方井打水处,处处都是新任孙巡抚,单枪匹马,羽扇纶巾,谈笑间吓晕秦王的传说。 “除了这点,再无其他?” “除了这点,收获还不够吗?” “东翁,眼前缺银子的困局如何能解? 学生现在想来,你能气晕秦王, 这何足见怪? 许是秦王不想再和你说话,才想出一个故意晕倒的主意。 学生在东翁去秦王府之前,不就笃定了东翁无论用什么理由,也休想在秦王府这里,化缘到一文钱。 东翁这趟算是徒劳无功,白费口舌了。 至于怎么气晕秦王,想是尽往他王府那些腌臜事情上说。 比如马政,比如侵占公田军屯。 引得秦王不得不动怒。 动怒了,也是拿东翁没办法。” “不不不,汉复。 本官这次王府之行。 倒也不是全是无用之功。 而且秦王是在本官临走之前,说的一番诛心之语,这才晕倒的。 放心,秦王不几日就要服软,乖乖送银子上门。 ” 孙传庭笑得很鸡贼。 “东翁何意,是何诛心之语? 学生未见东翁从那富得流油的秦王府里,带出任何一样东西。” “呵呵呵。 汉复此言大缪,何谓没有带出任何一样东西。 本官带出来的是一种见识。 没去秦王府之前。 本官可是一个藩王,也没有见过。 在京为官的时候,同仁们只要提到藩王,都是一脸的无奈和愁容。 各地藩王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欺男霸女,强占民田算是轻的了。 每每都是干扰当地官府的正常运转,有时候还敢纵容家仆,殴打衙役官差。 纵使官府上奏朝廷,得到的也就是几句不痛不痒的申饬,没过几天,又是故态复萌。 除了藏甲谋反、或者王府之中传出什么人伦惨剧,父子为仇、兄弟相残之类的,否则藩王还是做他百年的藩王,流官们却是到点就要挪位的。 这次本官来陕西,也是以为秦王这些藩王有多么难缠可怕。 不怕汉复笑话,本官以为秦王等这些藩王,会成为本官整治陕西乱局的最大障碍。 那些流寇反倒是其次,如王二之流,即使纠集上万人,也是土鸡瓦狗,一戳就破。 今日一见,始知藩王之威,名不副实也。” 孙传庭侃侃而谈,说话间,已经到了破旧的巡抚衙门门口。 明朝不修缮衙门,那是传统,除了横梁倒了,不能住人了,那才会拿钱出来修。 平日里就是再破烂,也都是凑合。 孙传庭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早就恭敬等候的衙役。 一边往大堂里去,一边继续说道。 “汉复,至于本官怎么吓晕秦王的。 只是太祖旧制而已。 那些子藩王,其实不只是藩王,还有一些朝中的保守派。 只要一遇到变革,就嚷嚷着祖宗旧制不能动,动了就是大逆不道。 本官这次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分封而不锡土,裂爵而不临民。 秦王听了,本官要恢复旧制,由官府代为管理王府产业,哪能不晕倒? 怎敢不晕倒?” “高!实在是高! 妙!实在是妙啊! 东翁之计,学生佩服。 若学生是那秦王,单单晕倒还是不行的。 非要在原地吐血三升不可。 非如此不能博同情,非如此不能装可怜。 可惜这秦王遇见的却是圣上和东翁,这一对铁石心肠的君臣。” 贾汉复的脸上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样子。 此时二人已经在大堂之上,分宾主落座,贾汉复接过衙役递来的汗巾擦拭一下,展颜接着说道。 “可刚才学生明明听东翁您说,您是被亲王殿下的吐沫星子喷出来的。 不像是大获全胜的样子。 可谓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啊。” 面对幕僚的打趣,不苟言笑的孙传庭也是笑着回应。 “有吗? 本官说过这话吗? 那本官不记得了。 本官不记得就不能证明,本官说过这话。 汉复啊。 你要懂得要想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十里王宫,那是秦王的天下。 本官只能一人进去,带兵进去是万万不能的。 可秦王府上万人,不能靠着王宫那点地养活吧。 他们靠的是外面十几万顷连绵不断,跨府涉县的田地来养活。 是靠着各个府城的商铺当铺来养活。 这些田地和商铺可都是本官治下的土地。” “东翁的意思是······” 贾汉复已经猜出了孙传庭的意思,却是不开口说出来。 捧哏的人要有会捧哏的眼色。 “很简单,收税!” “万万不可呀,东翁。 藩王勋戚还有举人以上功名的读书人,我朝恩典,都是不收田赋商税。 这是太祖铁律啊。 东翁既然想用太祖旧制,对付秦王。 就不能自己破坏了规则。” “胡扯。 本官在王宫里面,和秦王掰扯马政、茶马官市的太祖铁律时候。 你看那秦王理睬本官吗? 现在和本官说什么太祖铁律。 要是人人都遵守大明律,太祖令,这陕西也不会遍地匪盗,处处烽烟了。 再说,本官也没有说收他秦王府的田赋和商税啊。 本官其实给了,他秦王两个选择。” 这时候贾汉复已经回过神来,想明白了。 “东翁两个选择是。 要么让官府代管秦王府所有产业,恢复旧制。 要么是找个名头,对秦王府收税。 东翁是想用贪官污吏,收税的时候,对付老百姓的手段,同样用来对付秦王? 或者是双管齐下,代管了王府的产业,还要从王府的产业中收税。” 第314章 樵夫李德润 “然也。 巧立名目,大斗进小斗出,各种摊派杂捐。 这些东西不学就会。 至于汉复说的双管齐下,本官颇为意外,也是颇为心动啊。 汉复,你说的不错啊。 依照本官和现在秦王的关系。 凭什么还给秦王留有什么余地。 搞什么两个选择。 直接双管齐下,才是万全之策。 让案板上的肥鱼,再也不能动弹。 一日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可东翁,这件事情真的可行吗? 这可在陕西的地面上从来,没有实行过的事情。 如此威逼一个亲王,不会引起陕西,全体官员的反弹吗? 不会引起朝中御史的弹劾吗?” “嘿嘿,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手段。 若只是固步自封,唯唯诺诺,圣上用我,与不用我有何区别? 那些子庸才,鼠目寸光之辈。 怕不是一个个都很想看到,本官得罪那些藩王呢。 至于陕西巡按御史和京城的御史,那是圣上要操心的事情。 本官离京之前,圣上可是亲口许诺,本官就是在陕西的这片天上,捅出个窟窿。 京城的御史,也不会有人来弹劾本官的。 好了,别说了。 陕西之事,本官一言而决。 这是皇帝明白告诉本官的。 从明天开始,通知府衙,抚标营的人马,围住秦王府,不限制他们的出行,但是进出的人员车辆都要询问。 各地王府的庄田和店铺,也要调查详细,不能错漏一个。 待摸排清楚,就一纸代管催税的公文飞进秦王宫。 行动吧!” “是,大人。” 第二天,孙传庭的人马行动效率,还是很高的。 巡抚衙门里,抚标营里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整装待发的衙役和士兵。 孙传庭也不行,那不教而诛的事情。 直接派人在西安城长乐门、永宁门、安定门、安远门,这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上贴上告示。 告示的内容就是,陕西时局危急,正值生死存亡之秋,急需陕西名门望族,士绅官吏协助官府,共渡难关。 巡抚孙传庭指名道姓要求,陕西各地藩王,必须在指定时日内,为筹办新秦军捐资助饷。 若不愿意,超过时限。 巡抚衙门会帮忙代管各藩王的产业,代收捐资助饷的金额,剩余的收入,会全额返还王府。 还有各地藩王自告示贴出之日起,主动上报王府的田亩鱼鳞册籍,瞒报漏报者,一经查实,一律归巡抚衙门暂为代管,等落实田地主人为止。 告示一张,写不尽对藩王的种种限制和摧残。 这一回,先别说陕西全境的藩王,单单是西安府城内的一亲王九郡王,算是倒了大霉。 ······ 别看西安城也是五京之一,规模很大,可这城门真的就只有四个,多一个也没有。 所以每每早上开城门的时候,四个城门都是堵的水泄不通。 一大清早,西安附郭县城万年县的樵夫李德润,就挑着满满一担柴火,早早来到了安定门排队。 这担柴火是他去了渭南那边的山地里砍伐的,周围的山地都是秦王府,和其他九家郡王府的私产,那是一片树叶也不能捡的。 一旦有人偷偷砍了山上的树枝,被王府的侍卫和狗腿子逮住了,打一顿是轻的。 被送去官府也是轻的。 最怕的就是送到王府庄园的私牢里,天天白白做工不说,还要让家里人给送饭。 再写下一堆的欠条,利滚利地一家人就,稀里糊涂成了王府的不记名的奴隶。 李德润老实巴交,自然是不会冒险犯这种错误。 他宁远多跑点远路。 一二更就动身,往南出发。 一个人都快翻山越岭到了秦岭,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去砍柴。 这才在天明的时候,赶回来。 挑着一担子柴火,在这西安府城的安定门口排上了队。 这城里住着的可是,全陕西最有钱的人了。 也是能买得起柴火,用得起柴火的主。 李德润盘算着,自己这上百斤的柴火,说什么也能卖个七八十文钱。 要是配上一个豪爽的主顾,一百文钱也是能卖上的。 这样的话,一天不用再做其他营生,已经够买两斗杂粮,再加上一斤盐巴了。 一家人配上点山货,野菜,只喝稀的,也能对付好几天了。 这样的水平,算得上他们庄子上,顶富裕的人家。 只会种地的那两家小地主,遇到这样的灾荒年,可是只敢挖野菜吃的。 野菜没了才喝点稀的杂粮粥,论起来竟还不如自己一个樵夫。 庄子里剩下的人,可就惨了,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剥树皮,吃草根了。 还有些人贪吃观音土,活活撑死了。 观音土是能吃,可不能多吃啊。 细盐他是不敢苛求,只求那卖盐的商家是有点良心的,不要掺太多的沙子。 这样的生活,只要别再糟下去,总是好过的。 不过下一步,李德润还是想和自家老爹商量一下,上万年县城住。 县城里有亲戚可以投靠。 县城外面已经乱了。 这几次卖完柴火回家,往日相好的邻家,如今都是肉消骨立,形似骷髅,看他拎着粮食的眼神都是绿色的,让他每每不寒而栗。 不能再待在庄子里了,必须进城里住。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德润也没有落下,跟着人群排队进城门的步伐。 门口盘问的几个懒洋洋的守门兵丁,轮到李德润的时候。 早就看出来李德润是个老熟人,往日里天气寒冷了,还拿了他几根柴火烤火取暖。 这些兵丁也就摆摆手,示意让他过去,并没有收取他的过路钱。 李德润心中大喜,朝着守城的兵丁老爷们一一作揖,在后面人羡慕的眼神中,走进了高高的城门楼子。 李德润穿过了城门,还要过瓮城,瓮城之后还有一道门,一道壕沟,说是两重护城河也不为过。 哪像下面的小县城,能有夯土筑起三丈高的城墙,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什么瓮城和像样的护城河。 李德润看着护城河里,那清澈哗哗流淌的河水,眼里闪过一丝渴望,真想趴下去舀它几桶水,回去灌溉庄稼。 第315章 收税了,不是向咱们收税 可惜这是护城河的水,任何人都是不能动的,若是谁敢截流护城河的水,去灌溉庄稼。 怕不是庄稼还没出来,自个儿就先人头落地了。 李德润终于到了北关正街上,这里是西安最繁华的街道。 相传盛唐,海路还没兴起的时候,就有从西域过来的丝绸之路的外商,在这里经营生意。 那时候才是万国来朝,西安城最繁华的时候。 只是现在早已没有当初的风流,西安城只剩下无尽的唏嘘和感叹。 只是个樵夫的李德润,自然没有那心思,伤感几百年前,祖先一个姓的伟业。 他现在要紧的是在,街面上找一处落脚摆摊的位置。 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寻摸个位置,蹲下等着客人来柴火的价钱的时候。 就被城墙上那大大的告示,和围观的人群给吸引了。 李德润本来是不想,去看什么热闹的。 那告示无非是什么海捕文书,或者是赈灾措施,哪哪又闹土匪流寇。 都是与他一个樵夫无关。 但是他听到了人群中的几句话,就彻底挪动不了脚步。 “老天爷啊,又要加税啊。 还要不要人活了?” “加税,加什么税? 税课司的差役不是前几日,刚给咱们这些商户,摊派一项杂税吗? 这都是自天启年间开始,加派的第几项杂税了。 再这么加下去,俺这个商户还是别干了,赶紧回家种地。” “可别说了,加税是晚些死。 你要是回家种地,现在就得死。 出了西安城,你看看哪里还有种地的活人?” 听了这些话的李德润心中一紧,加税?他赶紧凑上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还是内城门口,告示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一百的人群。 这些人都是一些城里的小商小贩,和李德润是一样的人。 大家都相熟,围着一个摆摊给人,相面兼写家信的老秀才,不停地叫嚷。 因为只有那老秀才是识字的,大家都是睁眼瞎。 “孙秀才,你光说一句收税,怎么就没了下文啊。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官府为了剿灭外面的流寇,增加的商税吗?” “你管那些干什么? 你问一些实在的不行。 收税,收谁的税,多少钱的税? 外面的流寇再多,他们还能打进这西安城里来。” “就是就是,孙秀才。 快说啊。 俺们还等着摆摊呢。 这要是又加了税。 俺们就别干这买卖了,回家种地都比这好。” 又有一人尖酸开口道。 “嗤嗤嗤,王老三。 你在想什么呢? 刚才咱不是说过了吗? 你耳朵莫不是聋了不成。 要是聋了,可真就做不成生意了。 外面那些种地的,都饿成什么样了? 老实种地的,都死绝了。 听说过外面的人市吗? 那生意可是热闹得很,比咱这里的正经生意,可是更挣钱。 附近的小孩子都不敢出门的。” 尖酸的人说完之后,人群之中一阵沉默。 偏偏有那心思愚钝还是单纯之人,还要过来问问。 “什么人市? 那是人牙子的活计,要有证才可以的啊。 再说现在卖儿鬻女的那么多,买主又很少。 人牙子也是不好干的,俺的亲戚就是干这行的······” 单纯之人还没有说完话,人群中一顿哄堂大笑。 刚才因为提起人市,而引起的些许伤感和难受,因为这个单纯之人的话语,而消散了不少。 “此人市非彼人市矣,后生还是莫多问了。” 有人拽文起来,旁人却不惯着他。 “扯那么多干什么? 外面的人市再热闹,和咱们有什么干系? 活不下去的时候,大家都有可能往那人市里走一遭。 还是听听孙老秀才继续说说,告示上的内容,才是正经。” “对对对,扯那些身后事干什么? 孙秀才,快,接着念。 等会俺给您,端一碗酸汤水过来给您润润嗓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把站在中间看告示的孙老秀才,吵吵得脑仁疼。 孙秀才老当益壮,中气十足地站在人堆中间大吼一声,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声,都给遮挡住了。 “都闭嘴! 听老夫的话,都回去吧。 这告示上,没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事情。 大家还是回各自的摊位,忙活自己的营生吧。 如今的光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早点赚上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说完话的孙老秀才,转身就举着自己的招牌。 他准备回到那夫子庙前面,去摆摊相面,说不定还能在庙祝那里,混上一碗酸汤水喝,也能有那一两个上供的点心用来果腹。 年景就是再差,有钱有权的人大抵过得还是不差的。 他们也许也觉察到了城外的乱象,也觉察到大事不妙。 他们会更虔诚地祈祷祖先神佛,却不会多给穷人一点活路。 因为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眼看孙老秀才要慢腾腾离开,他是明白了,其他睁眼瞎不是,还不明白嘛。 众人哪里肯依,这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欺负大家都是不识字的嘛。 众人中刚才嗓门最大的王老三,一个虎背熊腰的肉摊屠夫站了出来。 “俺说,孙秀才,你把话说清楚啊。 这既然是收税,为什么和咱们这些老百姓没有关系? 官府不收俺们这些人的税,还能收谁的税? 不会是老天爷的税吧? 难道收那些达官贵人的税?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 王老三自问自答地说完话,就见孙老秀才下一刻,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戏谑看戏的眼神,看的他心里直发毛。 “孙秀才你看俺干什么? 俺说的不对吗?” “啧啧啧啧,要不是老夫是看着你王老三长大的。 不然老夫真以为你识字呢。 这告示的东西,你算是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次收税还真是收达官贵人的税。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 只是不知道这新巡抚是好为惊人之语,哗众取宠呢。 还是真有心为国为民,改变咱这陕西每况愈下的坏局面?” 孙秀才一脸笑呵呵,周围的人却都已经惊掉了下巴。 找达官贵人收税,这可能吗? 让盘古重新开天辟地,他们这些老百姓也不相信这个事情。 第316章 神仙打架,巡抚带兵围了秦王府 孙秀才接着说道。 “都这个烂包光景了。 你们还好奇这个。 只要这税收不到咱们头上,咱们操什么心。 算了算了。 你们想听,老夫就勉为其难地说说。 来来,都仔细听着。 老夫给你们讲解一下,这告示的内容。” 孙秀才这个老家伙,算是吊足了一众文盲那个的胃口,也是满足了自己的一点怪癖。 这才重新走到告示面前,一板一眼地给众人解释其中的内容。 “这是咱们陕西来了,一位大胆的孙巡抚。 他干了一件大明朝,绝无仅有的大事情。 那就是收税,真真的向咱们陕西最大的达官贵人,秦王殿下收税。 别出声,别拿着你们驴蛋大的眼睛瞪着老夫。 老夫看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 今天让税课司开始征收,秦王府一千二百六十八件房屋店铺的商税杂税,还有二十万顷田地的赋税。” “哈哈哈,孙秀才,你莫不是信口胡说。 咱几时见过官府,敢收秦王府的税收的? 读书的举人都不纳税,连你这样的秀才,都能减免很多赋税。 这秦王可是和皇帝是一家子的,交的是哪门子税? 到时候,秦王和那些当官的一商量。 最后还不是分摊转嫁给,咱们这样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头上了?” “唉,你等老夫把话说完吗? 老夫家里可没有一分薄田,享受不了朝廷的优待。 这孙大人肯定,不是直接收税,他是知道朝廷规定,秦王宗亲是不用纳税的。 孙大人用的是摊派募捐的名义,必须让秦王出银子。 他是要两条腿走路。 一条是核查秦王府所有的资产,包括田亩房屋铺面,是不是皇帝所赐,是不是合法买卖。 若是秦王府家的资产都是合法的,那么不交税可以,合理的摊派募捐必须有。 第二条,若是核查期间,查出秦王府存在强买强卖、欺男霸女、蛮横不讲理的现象。 一律视秦王府所占田地铺面,为非法所得,官府会派兵接收,暂为妥善保管。 听听抚台大人的说辞,这要是实现了。 秦王府,咱陕西地面的紫禁城,可就彻底没了体面。 外面的那些王庄,店铺,十有八九都是所谓的非法所得。” “嘿嘿嘿,孙秀才说的在理。 这秦王府煊赫两百多年,咱没见过京城的皇宫,可是就认得这陕西的紫禁城。 这回新任抚台大人这么不讲情面,看来秦王要进京告御状了。 秦王不告御状,以后这陕西的地面上,大家可就只认得孙巡抚了。” “狗屁,没有皇帝的旨意,这秦王能出他那紫禁城吗? 出去就是被抚台大人软禁的下场。 这位抚台大人手上可是有兵权的。可不像上一任胡巡抚那样窝囊,流寇都打到西安府城边上了,那胡巡抚却只当没看见。 还在教乐坊中,接着奏乐接着舞。 俺估计,这孙巡抚也会上一道奏折自辩。 你们猜皇帝是会听他宠臣的话,还是听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族人的话。 这秦王最后的结果,听候朝廷发落,肯定是送往中都凤阳皇陵,圈禁一辈子的下场。” “是喽是喽是喽,王三不愧是家中小舅子,在府衙中当过帮闲的。 见识上就是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 那现在的形势就是神仙打架,俺等凡人只管看热闹就是。” “对对对。” “哈哈哈哈。” 人群里爆发出欢乐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愉快的气息。 ······ 李德润在人群外面听了半晌,听得是云里雾里的。 他是一个乡下人,见识少,嘴又笨,并不敢在外面插嘴,胡乱发问。 什么秦王,什么新任抚台大人? 什么人市热闹? 能在人市那里卖柴火吗? 什么收税不是收税,只是摊派募捐。 什么圈禁,什么紫禁城的? 他是一点没有听懂。 不过他知道跟着人家做事,要是今天的人们看了告示,不做生意了,都回家。 他也会照做的。 孙秀才正好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抬头看见了,李德润的憨笑懵懂,孙秀才笑着对李德润说。 “李家小子,没事了。 去卖你的柴火去吧。 你爹李老贵,是不是以后就不出来了? 只让你小子出来买柴火了? 也是,他那老寒腿走不了远路了。 走吧,李家小子。 这告示与咱无关。 你该高兴才是。 咱新上任的抚台大人,看不上咱那点血汗钱。” 李德润得了准信,他是信得过孙秀才的。 三十岁的他,一个樵夫。 能取个李德润这样文绉绉的名字,还是这位孙老秀才的功劳。 李德润憨憨一笑,拱手感谢,转身就听话地去摆摊了。 告示前的人群,也都已经散去。 神仙还没开始打架,他们这些凡人,还是要正经做一些人间烟火生意的。 看看大街上稀稀落落的人群,大部分都是麻衣布衣。 李德润就知道,他今天的生意不好做。 不过他也不急,找个干草堆往那一坐,看着柴火,就眯着眼打盹了。 春日的阳光明媚,抚平了每一个陕西人干涸的心灵,这是最公平的馈赠。 快到清明了,也许阴雨连绵,才是最好的气候。 可惜陕西人根本就不可能享受到。 李德润心想,这一刻也许那高高在上的秦王,也就享受和自己一样的阳光吧? 不过他是在王宫里,而自己是在干草堆上。 想着想着,李德润真迷糊了。 “哎,你这懒汉。 起来,赶紧起来。 你这做生意的,真是一点做生意的样子都没有。 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随着不耐烦的喊叫声,迷迷糊糊的李德润,感觉被人踢了一脚。 他赶紧睁开了眼睛,一看站在面前的是个青衣衙役,赶紧站起身来弯腰行礼。 “原来是衙门的老爷,小的有眼无珠。 嘿嘿嘿,生意做得。 生意怎么做不得? 老爷是要柴火吗?” “那就好,也是你小子运气好,点子正。 正好赶上巡抚衙门那边缺火把使。 你这些柴火长短粗细,正好做那火把。 这些柴火也就一百斤左右,平日里也就是能卖个六七十文钱吧?” 第317章 李德润想当兵,兵围秦王府 “老爷,好眼力。 小的这些柴火就是一百多斤,能卖个七十文钱。 老爷要是想要,小的只收你六十文钱,还给您送家里去。” “呔,你这小子说的是甚话。 本官差,少你那十文钱吗! 快快随本官差来,这次是巡抚衙门公用。 要是巡抚衙门用得满意,给你一百文钱也是好说。 没看见后面的兵爷,都等的不耐烦了。” 经衙役这么一说,樵夫李德润才看到后面跟着两个兵爷。 那是抚标营的兵爷,年轻得很,脸上都是红润的光,看起来平时都是能吃饱穿暖的。 两个兵爷浑身上下都是簇新的鸳鸯袄,手里拿着的不是平常士卒手里的长矛大刀,而是一根样式奇特的火铳。 那火铳又细又长,竖起来比两个兵爷的个子都高。 想当初,抚标营招募新兵的告示,也曾经到了他的庄子上。 李老贵不愿让儿子去当兵,觉得那比当奴仆还要被人看不起。 如今看来,光是能吃饱穿暖,就让李德润后悔老爹给他做的决定了。 李德润不敢多看,因为两个兵爷恶狠狠的眼光,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赶紧低头,把柴火挑到肩上,跟着差役和两位兵爷走。 知道这是衙门公用以后,李德润已经不指望能挣到钱了。 只是祈祷自己能安然回家,别留在衙门接着服劳役。 到了巡抚衙门后院的抚标营,已经有松油烂麻布、烂棉花,等着李德润了。 等做好上百个火把,李德润也得到了他一百文钱的报酬。 那个负责做火把的小队官,兴许是附近老乡的缘故。 刚才也是聊得挺投机,看出来李德润是个忠厚老实人,还多给了李德润十文钱。 临别的时候,李德润看着小队官那张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 心里产生了一种冲动,他脱口而出一句话。 “兵爷,你们抚标营还招人吗? 俺不仅是个樵夫,也是会打猎的。” “哦?” 骑在马上的小队官来了兴趣。 十人以上的小队官,已经身披两层甲了。 一层棉甲,一层锁子甲,光是甲胄就有三十多斤。 有钱的孙传庭是舍得,给手下的军队添置装备的。 这要是放在一般的边军中,一般的小队官,有一件像样的鸳鸯战袄,就已经不错了。 “招,肯定要招。 抚台大人是要平定全陕西的民乱,这三千人哪里够用。 再说抚台大人可是,可以开府建牙的大号巡抚,堪比盛唐时期的节度使。 节度使你听说过吗? 那安禄山,你肯定都听说过的。” 李德润没有想到,小队官会提到安禄山那个坏种,只能点点头。 “不瞒兄弟说,只要这次抚台大人能从秦王府上,捞出大笔的军饷来。 抚标营就是扩充十倍,也有可能。 你若是想当兵,就回去练练你那猎人的本事,不要做那被人欺负的樵夫了。” 李德润离开了,这热热闹闹的抚标营。 他有了两个决定,第一个是全家搬进万年县城,躲避日渐混乱的乡下。 第二个就是等着当兵,当抚台大人的兵,明天就捡起弓刀,去秦岭伏牛山里猎虎豹豺狼去。 李德润的事情告一段落,还是回到主线孙巡抚带兵围秦王府。 这也是那个告示引发的。 话说秦王府的人,看到了告示的内容,急忙回王府禀告了秦王朱宜槵。 秦王朱宜槵虽然前日心灵上,刚刚被孙传庭用太祖旧制暴击完。 心灵的创伤还没有得到修复,正在大床上由着自己的王妃折腾。 可知道告示的内容,不仅要代理他秦王家的资产,还要甄别,还要摊派纳捐后。 朱宜槵又一次愤怒了,虽然他的愤怒对于孙传庭没有用。 可是该愤怒的,还是要愤怒。 一身单衣,有点暴露的秦王朱宜槵,一把推开了依偎在他身上的爱妃。 朱宜槵长身而立,怒发冲冠,引得王府属官、王妃、太监、宫女跪了一大片。 这不就是收税吗? 赤裸裸地向王室宗亲收税,他孙传庭是怎么敢的? 收税就收税了,还要被代管产业,被收税。 简直比一般的老百姓小商户都不如。 士可忍孰不可忍。 秦王朱宜槵不顾王府长史的劝告,派出了家中的校尉和侍卫一百人,把四个城门上的告示全部揭下来,撕得粉碎。 这一举动就是一个信号。 他秦王朱宜槵不听孙传庭那一套了,爱咋咋滴。 结果就是孙传庭也干脆,直接下命令先围了秦王府再说。 此时已经是傍晚,抚标营三千人马全体出动。 孙传庭杀了王二这个流寇首领,在城外面立下了赫赫威名,一般流寇听闻孙传庭大名,无不胆战心惊。 一时间,轰轰烈烈的农民军起义运动,进入了低潮时期。 孙传庭处理完外部之后。 又转头对城内的秦王府下手了。 “巡抚衙门有令。 宵禁!宵禁! 东关正街,秦王府周围实行宵禁。 自此刻起,闭门鼓敲响六百下后。 街上不准再有人员走动,违者鞭挞二十下。” 随着更夫的敲锣叫喊,暮鼓也已被隆隆敲响。 刚才还车水马龙的街道,人们开始慌慌张张往家赶,不到顿饭的功夫。 热闹的大街上,已经是没有了一个人影。 大队官兵冲出街道,围住了东关正街上的秦王府。 秦王府是座城中城,基本建筑布局类似京城的紫禁城。 十里宫墙的秦王宫,如今正值桃花盛开的大好时节。 晚上在火把的照耀下,桃花比那出墙的红杏更加妖艳。 可惜这样的美景,无人欣赏。 秦王站在宫墙的角楼上,身边有几个属官、太监、侍卫跟随。 依稀的灯火中,老眼昏花的秦王竟还能看到这些天里,让他寝食难安的孙传庭。 这时候的孙传庭已经去了,那三品的孔雀补服,穿上了明光甲,配上身后一排排肃穆站立的火铳兵,显得杀气腾腾。 “传话,问这孙传庭想干什么? 莫非真的想攻击王宫,造反不成?” “喏,卑职这就去。” 王府长史李守赶紧应诺道。 这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孙传庭,也得到了长史李守的问话。 第318章 府谷王嘉胤反了 “李大人,告诉你家秦王殿下。 下官此举实在是情非得已。 手下上报,今日早上有一伙贼人,竟然胆大包天,撕了府衙贴在城门上的告示。 此举分明是藐视官府,藐视朝廷。 下官又得到了线报。 那伙贼人慌不择路,竟然潜逃进了王府。 下官担忧秦王殿下安全,又不好领兵擅闯王府,只能带兵守在外面。 冀望于那伙贼人,摄于官兵威势,狗急跳墙,自投罗网。 李大人放心,秦王殿下的安危绝对无虞。 这伙贼人没有抢家劫舍,也没有图财害命。 想是一帮子没胆子的贼人,只是不知因何缘故,非要撕了官府的榜文告示。” 李守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孙传庭会是这样的答复。 他有心解释一二,却也是看出来孙传庭是装傻充愣,必不肯因为自己的解释,就轻易撤兵。 刀兵乃是凶器,出鞘必要见血才成。 李守无奈,只好又回王府。 不消片刻,孙传庭听见了一声包含愤怒情绪的叫声。 接着,接着就没有接着了。 就像是然后就没有了然后一样。 只挺了半个晚上的秦王,彻底服软了。 他权衡利弊了,对于这样的巡抚不能硬顶,先认怂再说。 秦王府认怂的第二天,孙传庭就派人贴出了,第二张官府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大体是这样的。 秦王深明大义,鉴于陕西全境越演越烈的民乱,考虑到朝廷官府的财力有限。 为了保住陕西,为了保住百姓,也是为了保住大明二百多年的基业。 秦王殿下愿意将王府产业,悉数交于官府代管,恢复大明太祖旧制。 更愿意由官府用王府的产出出息,定期缴纳一定的摊派和捐纳,为新秦军的扩编,贡献自己的力量。 其余九家郡王愿意附议,秦王的决定,都是拿出自家资产,交于巡抚衙门代为管理。 对于这样深明大义,急朝廷之所急的藩王。 抚台大人甚为感动,待评定民乱流寇之后,一定会为十位王爷上奏,请封十贤王之名······ “呸,呸呸呸。 孤稀罕这样的玩意。 十贤王,这孙传庭还不舍得一个个请封。 把孤和九个郡王一起请封,这分明是看不起孤。 孤可是秦王,天下排行第一的亲王。 这孙传庭数次慢待于孤。 孤一定要进京告状报复。” 旁边的长史李守是一脸的古怪,我的王爷呀,现在是考虑十贤王的时候吗? 就在不知道亲王在承天宫里,第几次无能狂怒之时。 满脸喜色的总管太监郭若怀,晃动着胖胖的身体,冲进了承天宫里。 “王爷,大喜啊。 大喜啊。” 只见他使出了大明宦官的看家本领,一个滑跪四五丈,直接跪在了秦王朱宜槵的脚下。 “有话就说,孤何喜之有?” 伺候自己几十年的奴婢,秦王还是知道郭若怀是什么德行的。 没事是喜事,有事就是大喜,反正就是没有丧门星子的事情。 果然,郭若怀一开口就是天雷滚滚。 “王爷,奴婢说的真是大喜啊。 反了,都反了。 不是那帮不中用的泥腿子造反,而是边军造反。 今天西安府城巡抚衙门,接到了紧急军情。 固原镇的大股边军反了!” 自王二起事之后,陕西已经成了燎原之势。 不说陕南一隅之地,这里还比较富庶,百姓大体活的过去。 陕中陕北已经是遍地贼寇,处处逃兵了。 这样暗流急涌的情况,只要不出事,没有地方官会往上报的。 在这样的温床上,有连绵起伏不断的流寇起事,那是不足为怪的。 郭若怀说到“反了”的时候,神情特别兴奋,一脸的褶子都抚平成了一个大馒头。 只不过他的话,把秦王和长史都给说懵了。 外面的边兵反了,还是大喜事? 这个总管太监是站哪头的?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郭若怀接着说道。 “王爷,陕中,陕北乱套了。 王嘉胤起于府谷,麾下有不沾泥、杨六郎。 王大梁起于汉南。 周大旺起于阶州。 王左桂、飞山虎、大红狼、苗美起于宜川。 高迎祥起于安塞。 五虎、黑煞神起于洛川。 王和尚、混天王起于延川。 这些人啸聚一方,已经是开始攻打县城了。” 秦王朱宜槵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总管太监。 “大伴,你脑子有病吗? 这算是什么大喜事? 流寇蜂起,都没有人种地了。 孤记得这些地方,虽然是贫瘠之地。 可都有王府的庄田。” 还是一旁的长史,脑子转得快。 “殿下,这陕北和陕中都乱套了。 这西安城里的活阎王,不是要挪窝了吗? 他肯定要带兵去平叛,若是成功了,那还好说。 只不过卑职估计,这么多悍匪流寇一起闹腾,定是按下葫芦浮起瓢的事情。 若是······” 秦王朱宜槵眼睛一亮,接过长史的话头,接着说道。 “若是失败了,嗯,就算不失败。 在外面牵绊折腾个一年半载的,孤就还是西安府的天,还是那说一不二的秦王。 那孤就在这王府里,遥祝陕中陕北的各路英雄好汉,一定要高举替天行道的旗帜,在那高原丘壑的地方,多折腾一会。 最好折腾得,那个活阎王任期到了,直接走人。 哈哈哈哈哈!” 想明白了的秦王,那是开怀大笑。 长史和总管太监赶忙陪笑。 ······· 巡抚衙门里面,并没有出现秦王所期望的乱糟糟,集合人马去平叛的的景象。 而是京城四百里加急的,皇帝御笔亲信到了,跟着来的还有一队过来听命的锦衣卫人员。 “属下锦衣卫小旗赵南栋,奉圣旨到抚台大人帐前听命。” 一身锦衣劲装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赵南栋恭敬单膝跪在堂前。 大堂上端坐的就是陕西巡抚孙传庭。 赵南栋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指挥使田尔耕的亲口叮嘱。 收起天子亲军对付文官时,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嘴脸。 这位孙大人可是皇上,心之念之的孙白谷,半点也是怠慢不得的。 孙传庭端坐太师椅上,看向堂下恭敬单膝下跪的锦衣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第319章 一封不算迟来的表白信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为君者不可不多疑啊。 一旁的幕僚贾汉复,也是一脸担忧地望向自家东主。 东主现在是封疆大吏,掌握了陕西军政大权,手握四万陕西精锐边军。 要说皇帝一点不猜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算皇帝刚开始信心满满,一点不猜忌。 不耽误时间长了,君臣的情分淡了。 还有小人嫉妒进谗言,再英明的皇帝,也会对东主生出猜忌之心。 再说派出锦衣卫,监视保护在外领兵的大臣,本就是朝廷的旧制。 相信不久之后,朝廷还会派人去,山西振武卫,护送东主的妻儿老小,进京城恩养。 京城条件好,由皇家照拂亲眷,如此在外领兵作战的大臣,才能心无旁骛为皇上为朝廷效力。 这是外放领兵大臣同等的待遇,应有之义,希望东主不要多想了。 孙传庭自然不是那想不通的人,眼中的复杂,只是一闪而过。 皇上不派太监监军,已经是恩比山高。 孙传庭随即就起身将赵南栋搀扶起来,好生一顿嘘寒问暖。 待安抚好这些京城来的缇骑,又是重新议事决策。 此时的赵南栋已经很自然地,手扶刀把,站在了孙传庭的身后。 和亲兵队长秦朗站在了一起,形成了哼哈二将的局面。 孙传庭洗手净面,展开信件,看了起来。 “朕之白谷,见字如见朕。 一日不见卿,如隔三秋。 朕不见爱卿的日子,已经足足有一百又一天整了······” 一席情意绵绵的告白之语,看得孙传庭头皮发麻,赶忙合上了信件。 他有点心虚地看向两边,虽然知道没人敢看信件的内容,可还是不自主这样做。 若是崇祯皇帝亲笔写给自己的信件,原文内容传了出去。 崇祯帝也许能受得起流言蜚语,他这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文官,可真真是受不起,他是近臣佞臣的流言蜚语。 孙传庭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立刻引来了,坐在下首的先锋营游击将军贺人龙的亲切关怀。 “大人,这是怎么了? 最近天干物燥,关中这地方又是风大,怕是大人不注意,感染了风寒。 末将手里有一个偏方,专治风寒,愿为大人······” 贺人龙的话没有说完,孙传庭就被这员很会做人的虎将,弄得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只是借着咳嗽,调整一下情绪,这就引来了贺人龙的嘘寒问暖。 “不用,不用,人龙不必如此介怀。 本官无恙,只是不经意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而已。 人龙,你先去营地整顿兵马。 本官待会过去,点将点兵,准备出城平叛。” “喏,末将领命。” 贺人龙粗声粗气地回答道,接着一拱手,转身一撩蜀锦披风,迈着武官特有的螃蟹步就出去了。 孙传庭一边低头接着看信件,一边询问贾汉复。 “汉复,你觉得这贺人龙贺将军如何啊?” 贾汉复是孙传庭的亲信,闻言自是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看法。 “回东翁的话。 悍将,贺人龙是一员不折不扣的悍将。 可做大人手上一把无往不利的钢刀。 手下也是骄兵。 若是把心思都用在练兵打仗之上,不愁以后当不上一个总兵,觅不得一个勋爵。” “别藏着掖着,说清楚你的看法。” 孙传庭正看着信件,看到了信件内容上,崇祯给他五百万两白银的时候。 孙传庭感觉到头皮发麻,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自己明明不是只敢要了,五十万两白银吗? 怎么皇帝要给自己十倍的银钱? 还有要饷银,讨价还价倒找自己钱的? 心思还在无边飘荡的孙传庭,听到贾汉复还在打哑谜。 让幕僚贾汉复,赶紧说出自己对贺人龙的看法。 “学生的意思是。 此等悍将,畏威而不怀德,知小礼不知大德。 若是一直在东翁麾下,自然是服服帖帖的鹰犬。 若是有一天调离东翁麾下,新任主将又是暗弱之人。 必然拥兵自重,祸乱一方。” “对,汉复说得对。 他本是洪亨九的手下部将,虽说是洪亨九举荐给本官的。 可洪亨九也没有明说,把爱将送于本官的意思。 这本官只是稍微吐露一下,意欲招揽他的意图。 这厮就顺杆往上爬了,早就忘了旧日恩主。 他就像那三国时期的·······” “东翁说的莫非是,那九原三姓家奴吕布。” “呸,这厮可比不上吕布。 他顶多能算得上,上庸的孟达罢了。” “哈哈哈,东翁的这番话,对于贺子龙也是一番赞誉了。 孟达虽是背主三投,倒也称得上半个枭雄啊。” “好了好了,闲话就别说了。 这等话语传了出去,本官怕贺子龙那厮,怕是得了令箭,更加张扬了。 本官记得这厮看似莽撞粗豪,实际上却是一个投笔从戎的班超。 他一天在本官麾下,本官还是有责任好好调教他的。” 孙传庭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合上信件,此信他已经看完两遍,需要稳妥收好才是。 孙传庭折叠好信件,放进信封。 待欲装入袍袖之中,又忽然觉得不妥,叫来文书,要了烤漆重新封上信封,这才装进袍袖中,并使劲捏了捏装信件处。 如此做作,孙传庭才觉得稳妥不少。 待他抬头看向前方,却是看到了贾汉复揶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想是刚才自己慎之又慎的行为,已经落在了这位幕僚的眼中。 孙传庭佯装发怒,质问道。 “汉复,岂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东翁赎罪,长者在前,学生不敢侧目而视。” “你你你,汉复实在是顽皮啊。 哈哈哈哈。” 两人一番打趣,孙传庭正色下来。 “汉复,本官交于你一个任务,立刻领一千抚标营人马。 持本官印信,出城径直往东,越黄河在风陵渡交割一笔钱款。” “喏。” 贾汉复也是一脸的郑重,他心中虽有疑问,却不会在主将发出命令以后,当面提出质疑,有损主将威信。 孙传庭很满意贾汉复的态度,低声解释道。 第320章 纸上谈兵,天生为将者孙传庭 “本官在这紧要时刻,还要分出一千官兵与你。 就是这笔钱款重之又重,不容有失。 汉复,此行拜托了。” 贾汉复心中了然,知道东主上次要钱的折子,皇帝给批了。 而且这笔银子还批了不少,由不得东主不慎重,亲自派他,带一千人马去山西地界。 只是朝廷批下的银子,不是应该从京城走驿道,一路畅通送到西安府。 为什么要让巡抚衙门,派人过黄河去那风陵渡接收? 只是这样的问题,贾汉复并不会问。 东主孙传庭不解释,就是不需要他知道。 只是贾汉复心中有对陕西乱局已起的困惑,在孙传庭面前不吐不快。 “东翁,学生此去带上一千兵马,肯定是不辱使命。 只是学生担心陕北陕中,已经是乱象纷纷,各地府县皆是告急。 东翁不急着去征讨,这些乱臣贼子吗?” 孙传庭淡淡一笑。 “汉复啊,稍安勿躁。 只要汉中陕南一带稳定,陕北陕中再乱也是能控制的。 这些贼人看似纷纷扰扰,穷凶极恶者一个个粉墨登场,张牙舞爪,荼毒生灵。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在外人看来,这么多流寇一拥而上,处处烽火。 本官作为陕西巡抚,肯定是应接不暇,顾此失彼,最后就是束手无策。 让陕西的局势,糜烂不可收拾。 可本官偏偏不是,如外人这样想的。 一个个贼寇,看似声势惊人,恨不得上万上十万的规模,更恨不得请来天兵天将过来助阵。 可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没有精良武器,缺乏训练阵型的农夫。 一个个张大王、李破天、满天星的,诨号起得挺吓人。 其实官军有一百人的精锐过去,立刻就化作鸟兽散,半点用也是没有。 本官倒是觉得前些日子,剿灭的王二还是有点能耐的。 可惜出头的早,被本官砍了头送去京城。” “东主莫要轻敌,这些流寇中还是有一两个不一样,很能打的。” 说着话,两个人早已经起身,来到了前院。 这里的一间房子里,赫然摆放着一张沙盘。 和养心殿军机处里面的沙盘,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崇祯皇帝赏赐给他的孙白谷的。 这沙盘是陕西及其周边地区的沙盘,正好覆盖了四抚五镇的地区。 贾汉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急忙说道。 “东主,交割饷银的事情。 是不是需要让三边总督武之望大人,知道这件事情?” 孙传庭已经来到了沙盘前,听了贾汉复的话,略微一沉吟,摇摇头说道。 “不用了,圣上的亲笔信本来就是给本官一人的。 若是圣上想让武之望大人知道,他那边应该也会过去信使的。 不过看着本官这边的亲笔信,想来圣上是想让本官支配这笔银子。” 见孙传庭这样说,贾汉复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历来朝廷的封疆大吏中,都是有督抚矛盾的。 比如之前的蓟辽总督王之臣和辽东巡抚袁崇焕,袁崇焕就相当不服气王之臣。 王之臣迫不得已,只能重用满桂制衡猖狂的袁崇焕。 这也是袁崇焕和满桂这对亲密战友翻脸的重要原因之一。 之前的几任督师,除了孙承宗,他袁崇焕是各个都不服气。 如今王之臣成了兵部尚书,不知道袁崇焕在辽东,还能隔空不服气吗? 应该是不能了。 不过肯定要打了几个胜仗以后,又要居功自傲,要求朝廷和皇帝撤了王之臣的兵部尚书职务。 不然就是臣在外,实难心安,恐不能全心与那建奴僵持周旋,云云之类的。 这样的奏折,肯定会看得皇帝和朝中衮衮诸公,牙根直痒痒。 而三边总督和他下边的四个巡抚,却是出奇的和谐。 孙传庭曾让老总督不要驻扎在,北边的固原镇,让他的衙门撤到西安城,更为万全。 反正皇帝已经在圣旨中,明确表示三边总督,只负责后勤保障之类的事宜。 而武之望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四个年轻有为的巡抚没来之前。 他和陕西前任巡抚胡廷宴,并称为陕西官场上的玄冥二老,平时畅谈阔论,临到危机的时候,只能装聋作哑,没点作用。 不过武之望不嫉贤妒能,也许他已经看出来,下一任三边总督就会在四个年轻巡抚中产生,而实力最为雄厚,圣宠最重的孙传庭,最有可能是三边总督的人选。 天知道,这个孤傲冷面的原五品主事,是怎么能得到圣上欢心的。 武之望欣然应允,答应了孙传庭的请求,反正陕西的事情,都是他孙传庭说的算。 只是没有想到,总督衙门还没有来得及搬迁,就遇到了陕西流寇大爆发。 此事也只能暂时搁置。 扯远了,回归正题。 孙传庭说着话,已经从一个角落,抽出来一根细细的木棒。 “纷纷扰扰,妖魔鬼怪,看似张牙舞爪,莫能与争。 实则都是一群纸扎的妖魔鬼怪,一戳就破。 真正所虑者,不过是两处造反人马。” 他用木棒指向沙盘的最北方,那里就是府谷。 “你看,这里就是府谷,边军王嘉胤因欠饷十八个月。 回到清水堡老家当了逃兵,在这里聚集党徒不沾泥张存孟、吴廷贵、杨六等人。 杀了当地的游击将军,啸聚五六千人,正式扯旗造反。 由于骨干力量都是边军逃兵,手里都有兵器,有基本的组织架构。 他们的战斗力很强,敢于硬撼官军。 此为棘手所虑之一。” 孙传庭侃侃而谈,旁边的贾汉复连连点头。 孙传庭又顺势举着木杆,往南划拉,越过榆林、绥德、延长,停在了安塞。 “安塞这里就是高迎祥造反。 他不是边兵,却是比边兵更可恶。 他是马贩子,有马,大量的马,比之陕西苑马寺更好的战马。 还敢自称闯王。 哼,王也是这种马贩子,能够叫的吗? 在大明朝活着的人,能称王的只有姓朱的皇族。 高迎祥比之王嘉胤还要麻烦。他们有了马,安塞附近的官兵想追击,他们就很难了。” 第321章 埋了,才是洪屠夫的英雄本色 “那东翁刚才让贺人龙将军,整备兵马,是不是就为了专门剿灭这两支人马?” “不,本官想让他贺人龙做个门神。 只要他驻守铜川,守住大股流寇南下进入,关中平原的要道。 那些流寇贼人,往北是连水都没有的戈壁沙漠,往东是黄河,往西是更穷的宁夏镇和甘肃镇,去了还不如不去。 那陕中陕北的贫瘠之地,就任他们闹。 闹得秩序乱了,人都死绝了,也是不打紧的。 或许这陕西的天下,就自然太平了。” 孙传庭说得理所当然,平平淡淡。 贾汉复却是听得不寒而栗,不敢往下想。 榆林卫、延安、绥德州、延长、米脂县这几个地方,虽然贫瘠到了极点。 但少说也是有百万人口的。 在孙传庭嘴里,就轻飘飘仿若无物。 仿佛是将来可能死绝的不是百姓,都是牛羊。 “再说了,汉复,你忘了。 那里也不需要我等操心。 那里有个比本官更狠辣的角色。 那就是延绥巡抚洪亨九。 有他在,王嘉胤和李自成这两个硬骨头是不是立刻没了,还不好说。 其他人就是跳梁小丑,在他手里活不了几天。 他所到之处,无论再多的流寇,也是皆为齑粉。 有他洪亨九在,本官可以安心在陕南和关中,实施屯垦政策。 本官有那贺人龙守住铜川,已经足够了。 可以继续调理府城的藩王们。 那秦王现在估计,在盘算着本官这个瘟神什么时候离开西安府城? 他好放鞭炮庆祝。 可惜本官不能如他所愿了。 藩王完了,就该是那些根深蒂固的士绅官宦地主老财们。 那才是能让本官,一不小心就自绝于陛下,自绝于朝廷的一群人。 本官需要慢慢来。 只要洪亨九能在陕北,拖住那些旋起旋灭的流寇。 到时候即使本官做他洪亨九的后勤,兵备道。 我孙某人也是甘愿的。” 贾汉复点头明白,随即告辞东主,带领一千抚标营人马,东去风陵渡。 ······ “埋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整整两千多条人命的消失。 左边站着的榆林镇定边堡参将艾万年,听了主帅轻飘飘的两个字。 他没有忍住,甩开了一旁拉住他手臂的靖边堡参将李卑。 艾万年一脸诚恳,上前一步站出来。 言辞恳切地谏言道。 “抚台大人,万万不可啊。 这两千多人,多是无辜百姓,被王嘉胤、不沾泥和杨六等贼寇或是蛊惑,或是裹挟,这才从了贼。 末将恳请大人饶过,这些良善之人。 只诛首恶,也是能起到震慑宵小的目的。” 艾万年一番诚恳的话语说完,大帐之内一片静悄悄,没有人敢帮艾万年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主帅是个狠厉刚愎的人。 他说杀人,那是真杀人,敌人自己人,违背了他的命令,他都要杀。 ······ 此处是府谷县清水堡的一处高坡之上,随着气候的恶劣,毛乌素的沙漠已经把这里侵蚀得不成样子。 黄沙漫天,天地间刮风之下,皆是一样的黄色。 关中乃至陕南,二月二十六的清明时节,已经是草长莺飞,花开花落绿意盈盈的样子。 到了这陕北的最北边府谷县,却是天寒地冻,没有一点绿意,有的只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枯黄。 “定边堡参将艾万年,质疑主帅决断,本应当场处决。 念在其是一片公心,拉下去抽二十鞭子,以儆效尤。” 俯身趴在沙盘上研究地形,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的洪承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句话,吓得站立两侧的武将两股颤颤,不敢抬头。 艾万年是之前歼灭王嘉胤乱匪的大功臣,还不是说抽鞭子就抽鞭子。 只因为多说了一句劝解求情的话。 旁边人要是再多说一句,可就没有艾万年那样的情分了。 直接乱棍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明朝这时候,比之宋朝的文贵武贱,犹有过之。 袁崇焕当一个小小的宁前道的时候,就敢杀了一个副总兵。 何况现在的洪承畴是正经的三品延绥巡抚 要知道洪承畴是真敢这样做的。 他上任第一天,就带着一千抚标营的人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巡视了榆林镇上千公里的防线。 别的事情没干,尽杀人了。 一路上手持王命旗牌,另一手持十万两钱粮,堪称是萝卜加大棒。 共计杀了两名守备,十一名把总,撤了一名入卫游击,清理了一万多名空额。 也赏下了共计十余万两的军饷。 虽说也是没有补齐自天启年间,就欠下的一年多的军饷。 可也是安抚了军心,遏制住了逃兵潮。 帐中的艾万年甩脱了,上来要抓他的两名抚标营亲兵。 “谢抚台大人不杀之恩,末将不牢大人动手,自去外面领鞭子。” 说完话的艾万年,弯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去帐外领鞭子去了。 谨小慎微的李卑,看见艾万年敢跟抚台大人使脸色,心中后怕。 这位之前的督粮参政,现在的延绥巡抚,明明是一个人,表现得却像是两个人。 李卑之前在陕西就职过游击,和洪承畴也算是打过交道。 当参政的时候,洪承畴是一个很和煦的人,就是对待他们这些武官,也没有一般文官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往往都是客客气气。 当巡抚的时候,却是一个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酷吏。 “抚台大人,爱万年参将只是心直口快······” “不用为他求情,挨完那二十鞭子,本官自不会再多过问。 攻是功,过是过。 本官拎得清。 你们这几天歼灭流寇的功劳,一笔笔本官都记得很清楚。 已经写成密折,快马送到京城了。 很快,你们就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本官不会眛了,你们一丝一毫的功劳。” 这话一说出来,大帐里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众将看看彼此,都是满脸的喜悦,却是不敢胡喊欢呼。 只是齐齐下拜,异口同声地说道。 “末将谢大帅。” 洪承畴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帐下众将的身上。 随即摆摆手,让他们都起来。 第322章 洪承畴做的比孙传庭说的还快 三天三夜,他带着抚标营和榆林镇的人马共计一万多精锐,扑灭了数十股流寇匪乱,共计斩首五千有余。 此刻他眼中已经布满血丝,只是一直注重仪态的他,除了脸上显得有点疲累。 倒是和大帐之中,那些风尘仆仆的文官武将,没有一点相像。 完全是一副在府中坐堂的做派。 多少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一路上就是条件再艰苦,也必须保证他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延绥巡抚兼军机处候补大臣的洗漱用水。 在他身边的手下文武不是没有意见,只是一路上洪承畴赏罚分明,指挥得当,这才没有生什么事端。 有这八个字,主帅身上的一些小小怪癖,也就无足轻重了。 洪承畴的目光落在了,李卑的身上。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去执行本帅的命令。 艾万年那厮挨完了鞭子,你也拉着他一块去维持刑场秩序。 两千多人一起死,不要出了意外才好。” 李卑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是埋了的命令。 他可没有艾万年的强项令,敢去质疑主帅的决定。 乱世人命如草芥,死就死吧,反正死的不是自己人就行。 李卑拱手领命而去。 幕僚谢四新等到一众将官,鱼贯退出帐外之后,他坐在椅子上才慢慢说道。 “东翁,如此处置,是不是欠妥啊。 这两千人中,确实有很多人,正如艾参将说的那样,原本都是良善老实本分的农民。 只因为被蛊惑或者是裹挟,才入了王嘉胤的贼伙。 若是都杀了,以后剿灭流寇,恐怕是难上加难啊。 再说,东翁,朝廷对于这些流寇贼子,目前还没有主剿主抚的定论。 东翁一下子做下这么大的杀孽,恐怕会朝野大哗。 说东翁做法酷烈,有伤天和,引发更大的流寇造反。 到时候引起皇帝的猜忌,东翁的官位恐将不保。” “不碍事。” 洪承畴离开了那个沙盘上,走向正位的帅座。 他的沙盘自然也是,崇祯皇帝御赐的榆林镇沙盘。 那沙盘上已经标注了十七个红色的小旗子,只不过已经推倒了其中的十二个。 剩下几个偏远的小旗子,立在那里瑟瑟发抖。 依稀可见一个立着的旗子下面,是安塞高迎祥的名字。 闯王高迎祥跑得贼溜,带着几百马队,早就转进了。 一时半会儿,连精锐的榆林镇边军都追之不上。 洪承畴接过一个小厮,递过来的湿毛巾。 仔仔细细擦拭着自己手掌上的纹路,还照着帐篷里的蜡烛,观摩着自己那保养极好的手指。 陕北这天杀的天气,极寒极干,让他这个福建佬很不习惯。 相对来说,自己当陕西督粮参政的时候,关中的气候虽然说也是干冷,但没有这么极端。 洪承畴现在有点怀念,灞桥下面的柳树了。 那时候的他,还是有空闲时间,出去郊外,找一二知己好友,踏青吟诗作对的。 哪里像现在,在这里天天吃土,日日露宿野外。 “二十天前,本官在边墙巡视,校点兵马,慰劳将士的时候。 府谷县清水堡的逃兵王嘉胤纠集了六百多人,扯旗造反。 直接攻打了当地的卫所墩堡,杀死了当地的一百多名士兵。 十五天前,应援而来的游击将军张存仁被伏击,力竭而死。 随即贼势渐大,人数规模每日剧增。 这贼子竟有胆子攻打城池。 两日之内攻破府谷县城,县令及以下官吏死难一百余人,蛊惑裹挟城内三千壮丁。 此时王嘉胤已聚集了七千之众,边地逃兵也有三四百。 周围的卫所,城堡的官兵,畏惧不已,无人敢缨其锋。 直到本官带着精锐边军到来,才料理了这厮的人马。 本官承认这些人中,很多都是被蛊惑和裹挟的。 可是他们心中必然也是存在着,对朝廷的怨恨。 若是心中没有怨恨,就不会被蛊惑。 被裹挟者心中没有怨恨,也会在看到本官的告示后,悄悄脱离贼寇的队伍,重新当那安居乐业的顺民。 可他们没有,依然一路紧紧跟随王嘉胤那贼子,一条道走到黑。 这就怨不得本官了。 府谷县十室九空,县中大户全数被杀,官吏一个不剩,都是他们造成的。 杀人偿命,自古就有的道理。 这只是他们造反的初期,本官必须狠厉,杀一儆百。 还有一点,他们触犯了洪某人的底线。” 洪承畴低着头,沉默了一下。 随即接着说道。 “在本官看来,现在虽然年景不好,大明内忧外患,处处都有天灾人祸。 这陕北更是一副末日景象。 可有圣君在,一切犹可挽回。 圣君重用我洪某人。 我洪某人就不会让这陕北,成为一片鬼蜮废墟。 这里还是官府说的算。 既然是官府说的算,那就不是乱世。 那这些人活活饿死,也是不能吃人的。 可他们的队伍中只剩下了青壮年,没有一个妇孺老幼。 而且他们各个双目尽赤,神情亢奋,明显是吃过人的症状。 这些人已经是畜生了,自然要用对付畜生的方法。 想想也是,一个小小的府谷县,连个像样的大户都没有。 这王嘉胤如何养活,这数千青壮匪徒流寇? 所以只能当畜生养了。 本官杀畜生,那是多多益善,何罪之有?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里的后人会记得我洪某人的好。 好了,不说这个了。 本官会在密折之中,给圣上写明情况的。 虽没有福缘,未能见圣上一面,但冥冥之中,本官总觉得圣上是懂我洪承畴的。 相信圣上一定不会介意,本官略显草率粗暴的处置手段。 谢先生,与本官一起去观刑吧。” 谢四新听了洪承畴的话,只能哀叹一声,他知道东翁说的对。 可是谢四新总觉得有点过了。 不能先商量着,招抚一下看看吗? 巡抚,巡抚,不就是边巡视边安抚的意思吗? 哪能上来就动刀兵的? 只是不知道先招安,会不会助长了流寇的气焰。 再说招安过来这么多流寇,如何安置,又是一个问题。 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怅然跟着洪承畴出了大帐。 ······· 第323章 府谷县的沟壑,那是一块肥地 时值正午,已经被王嘉胤等乱匪攻破过一次城池的府谷县,恢复了一点生机。 市面上虽然还没有几家店铺开门,大路上却已经是有不少人员走动了。 原来是那些因王嘉胤起事,而逃难他乡的老百姓,已经陆续返乡了。 他们在外面就得到了,巡抚洪承畴的谕告。 说是赶在清明之前,赶回来耕种土地的人,都可以得到官府分配的十五亩土地,还有种子和农耕工具。 前三年,这十五亩土地不收任何税收,耕种满三年之后,官府才收税。 另外官府鼓励百姓开垦荒田,只要是自己开垦的土地,即使后期有回来的士绅恶霸敢来讨要,一律法办。 这府谷县在遭了流寇和兵灾之后的二十天内,恢复了生机。 百姓可是明白离乡人贱的道理。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而且这么多天,他们也亲身体会到了,洪巡抚的权威。 那种十几天就杀了几千人,首级堆成京观,堆积起来的权威。 所以洪巡抚一道指令,到了府谷县城,莫敢不从。 今天这些老百姓,大约有不到一万人。统统被榆林镇的一队边兵,给赶到了清水堡一处沟壑下面,说是要观看行刑,看看敢造官府反的下场。 前阵子敢于扯旗造反的一伙逃兵,除了匪首王嘉胤和不沾泥张存孟等寥寥几人逃脱外。 其余人等,除了被杀的三千多人。 还有被擒拿的共计二千零六百七十一人。 这些活下来的流寇,一律被巡抚的抚标营兵马,给撵进了一处深两丈,宽三丈,长度有十数丈的天然沟壑中。 官兵们两头一堵,这里就成了死地。 起初被绑了双手,蒙了眼睛,被麻绳十个一队,绑成一串的流寇们,乖乖被官兵带进了沟壑死地。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那么多人,会被全部处死。 只是想着官府,可能会把他们流放到边墙上当苦役,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现成的壮劳力。 二千多流寇原地站了许久,没有了那周围不停叱骂的官兵声音。 所有人都觉得很奇怪。 有那胆大的两人,互相,摸索着揭开了蒙眼睛的破布。 这才发现到了一处死地,小小的沟壑之中,挤满了人。 两边早就被官兵用木头石块堵上。 这些流寇见势不妙,也试图搬开这些障碍物,却被官兵们从木头石块的缝隙中,伸出的长矛捅死捅伤。 这些贼寇的上方,那高高的原上,站着一排排穿着鸳鸯袄的战兵,每个战兵手里都有一个铁锨。 这些战兵都是面无表情,不过有些人的脸上还是畅快的。 正如洪承畴所言,这些贼寇杀了战兵的袍泽,这些战兵再反过来埋了他们,心里是很爽快的。 这些老百姓站在原上,已经能听到了沟壑里的哭喊声和咒骂声。 “青天大老爷啊,俺们是冤枉的。俺们是没点吃的了,听了贼人的话,稀里糊涂就跟了进来,哪里知道这是杀头的买卖。” “求求兵爷,俺上有老下有小啊,一家人还要靠俺养活呢。” “姓洪的狗官,你够狠。” “你们这群人都是猪,蠢猪。 老子早就说过,不能投降。 要拼死一搏,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咱们都扯旗杀官造反了,还杀了几百个官兵,那就是没有回头路了。 官府怎么会放过咱们,那姓洪的狗官怎么能放过咱们? 可你们都不听啊。 哈哈哈哈,现在苍天有眼。 今天你们得了报应,都要死在这里。” 沟壑中,传来了一个尖锐男人的声音,犹如夜枭在啼叫。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洪承畴听得有些皱眉。 说话的男人,说得很清醒,也很正确。 再让他这么说下去,自己这个巡抚还怎么招降这群乱臣贼子? “李卑,不要再耽搁了。 抓紧埋吧。 又不是正经审判,正经行刑的菜市口。 还讲究什么午时三刻的?” “喏。”李卑躬身领命,直接对着前面的官兵,大声喊道。 “抚台大人有令。 这群流寇祸害乡里,造访杀害官兵士绅和百姓,现验明正身,全部处死。 来啊,开始填土活埋。” 李卑的命令传到了士兵的耳朵里。 两排士兵开始拿起铁锨,往沟壑里填土。 当纷纷扬扬的一捧黄土,从天而降的时候,虽飘飘散散,看似轻若无物,只能迷了人的眼睛。 下面的流寇却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情。 昔日是他们生命的土地,这一刻也是埋葬他们的坟墓。 流寇们有的痴痴傻傻地躺在地上,嘴里念叨不停,已经是彻底疯了,很快就被其余的人活活踩死。 有的还要垂死挣扎,两边过不去,就看看这两丈高的陡坡能不能爬上去。 很快他们也绝望了,不是没有人爬上去。 只是当手扒上了原上的时候,就被官兵用钢刀生生砍断了五根手指。 然后惨叫着,掉落到沟壑里。 那个叫声最响,说话最明白的杨六得到了最大的照顾。 扔向他的不是泥土,而是石块。 很快,杨六就没了动静。 那道沟壑也被慢慢填平,不知道是不甘,还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到了这样的绝境,还有流寇踩着别人的肩膀,慢慢往上摞,明明知道上去了也是死,可他就是想往上爬。 到了最后,那有数的几个流寇,还是搭着人梯上来了。 不过只是胳膊和手伸了出来,剩下的身体还是埋在了土里。 官兵的一个小队官,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他看着伸长胳膊,向自己伸出右手的流寇。 小队官离得近,确实能看到那薄薄的一层覆土下面,是一张渴求生到变态的一张脸。 小队官没有说什么,只是用铁锨对着那人脸,狠狠砸了下去。 噗呲一下,喷涌而出的血液,没有升起一股泉水,而是被黄土浸润,成了肥沃深沉的土壤。 这土壤肯定是有了肥料,不再那么贫瘠了。 不远处的老百姓们,就那样木然地看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里的人自古民风彪悍,如今严酷的自然环境,更是造就了这里的人们,不把人命当回事,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第324 崇祯的日常生活,辛苦批奏折,那是不存在的 有些老百姓的心里还在盘算,这里之前是一块没人要的沙化地,种啥都不活,除了那不能吃的胡杨和风滚草。 现在好了,有了这么多死人埋在沟壑里沤肥,还埋的那么深。 那地里的肥力是持续不断的,多少年都不需要施肥。 庄稼长在上面,只要不是太断水,肯定收成好。 一亩地别人能收一百五十斤小米,这里肯定能收二百多斤小米。 这是良田啊,上好的良田啊! 老百姓中许多人想到这里,他们的眼睛都亮了。 纷纷做下了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想法占下这片荒地。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至于可怜悲哀那些人的死,抱歉,他们已经没有这份情感。 ······· 崇祯元年,眼看燎原之火的陕北流寇群雄起事,即将席卷陕北,蔓延到关中和陕南,整个陕西都要糜烂之时。 可转眼就被延绥巡抚洪承畴一人,带着一万人马给生生熄灭了。 洪承畴第一次领军,依靠着榆林镇官兵和自己的抚标营人马,转战十几天,扫荡了所有有名气有诨号的流寇。 经常是一日之间连破好几处流寇的城寨,这时候的流寇根本就不敢跟官兵野战,除非是避之不及的遭遇战。 虽然逃脱了几位渠首,却也是不打紧的。 这件事情,别的不说,西安府城的秦王朱宜漶听了,直接呕血三升,昏迷不省人事。 他老人家被太医救醒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到王府的太庙里。 对着那一排排的先王牌位就痛哭不已,直呼儿孙不孝,让祖宗蒙羞了。 ······ 陕西的事情告一段落,视线还是要落回到我们的崇祯大帝身上,毕竟他才是主角不是? 草长莺飞二月天,崇祯这些天,尽忙活一些礼仪上不得不做的大事情。 祭拜完天坛地坛,还到了四号厂皇庄,旁边礼部官员奏乐,他下地做样子,牵牛耕地一番的崇祯,确实是有点疲累了。 他的身体不累,就是心里有点疲累了。 都说国人都有种地的基因,其实也不然,崇祯就不一样。 他喜欢劝人农桑,却是自己不喜欢亲自农桑,做个表率。 再说他性喜极简,直来直去,实在厌烦那些繁琐至极的礼仪程序。 现在的崇祯,正在养心殿军机处这里处置公务。 登基这么长时间下来,崇祯也养成了自己的规律。 一般白天上午就是在军机处待着,批批重要的奏折,和李邦华、倪元璐两个军机大臣聊天,磋商国事。 另外要说的是,崇祯觉得李邦华和倪元璐能力是有的,就是有点呆板了。 他想调剂一下,军机处死气沉沉的君臣教学味道。 已经下诏让湖广武陵人,没有错,就是桃花源故乡的杨鹤,立刻官复原职。 杨鹤还是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不过不再去巡抚南安和赣州了,而是来京城当京官。 当然崇祯的目标不是杨鹤,而是他的儿子杨嗣昌同学。 为了能让杨嗣昌出来为朝廷做事,崇祯也是费功夫了。 先提拔他的父亲杨鹤,才能慢慢提拔他。 总之,孝道重于天的明代,哪有父亲戴罪在家,儿子出外做官的道理。 崇祯就是一个皇帝,也不能任性,总是要遵循一下旧例陈规的。 当然旧时空的历史中,崇祯也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 一边玩命用着儿子杨嗣昌,另一边把他老爹杨鹤贬到了贵州吸瘴气,最后还死在了贬谪之地。 不过杨鹤是罪有应得,当个三边总督,却不是那块材料,白白贻误了军机。 杨嗣昌同学也不再干他蓟镇兵备副使的职务。 而是一步登天,成了通政司的中书舍人。 最重要的是成了,位卑权重的军机处候补军机大臣。 听说也就是这两天,杨嗣昌就会到京城了。 崇祯求贤若渴,让杨嗣昌进京就去军机处当值。 不必再在贤良寺等候觐见面圣,这些繁琐的程序了。 也就是说去年袁崇焕,经受的那些面圣程序,杨嗣昌统统都不用领教了。 话题再扯回来,还是接着聊崇祯的日常生活。 崇祯用一上午的时间,处理完重要的奏折。 处理不完的,只要不是军国大事的奏折,暂时搁置。 实在十万火急的,由内阁票拟,军机处和司礼监批红就是。 反正崇祯一天的时间,不打算全部留在批奏折上。 他算是想明白了。 除了京畿地区,和他的四大巡抚以及两个总督管辖的区域。 别的地方,那些官员,不一定就把自己的奏折当回事。 一个个阳奉阴违的,他崇祯是白费蜡批红,那还不如不批。 也许有的官员是出于无奈,更多的官员是随波逐流。 可崇祯可没有功夫,一个个详查他们的缘由。 先让那些硕鼠再猖狂一阵子,只要不碍崇祯的眼,将来一块再让他们拉清单。 崇祯下午就四处溜达,专注地去做一个闲人。 内阁、科学院、六部和九卿的衙门院子里,他都是愿意去溜溜的。 为的不是处理什么正经工作。 只是为了联络一下感情。 和这些大臣们,聊聊家常,说说闲话。 问一问他们家乡的风土人情,表示一下向往之意。 总之就是不谈正经事。 若是有大臣想要出头,做个直臣,动不动就要做大义凛然状,劝谏他做个圣君。 崇祯就会一直点头,表示高度认可。 可还是我行我素,你说你的,不耽误朕干朕的。 突出一个核心思想就是,能奈我何? 崇祯不屑于靠高高端起,和臣民保持距离和隔膜,来体现自己的神秘和威严。 他更愿意做一个和善的话痨。 只要不是那种大奸大贪,这些历史上大多没有好名声的朝中官员,崇祯还是愿意给他们机会的。 对于崇祯来说,和大臣们联络感情很重要。 人心都是肉长的,明末的吏治是很腐败,也很黑暗的。 可崇祯目前只能用这些人不是,他需要厂卫,需要帝党。 可厂卫和帝党只是朝中的少数,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一些文官武将,能争取的还是尽量争取。 慢慢凭借他崇祯的个人魅力感化吧。 感化不了的,再扔进锦衣卫的诏狱里,慢慢感化。 第325章 两封密折到了 反正他朱由检是不屑于,采用粗暴的肉体消灭方式,来平息帝国的不和谐声音。 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是崇祯作为穿越者,也喜欢用的御下手段。 朝廷上的事情,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明朝的官员嘛,能力是有的,就是毛病一大堆。 现阶段,没彻底掌握兵权的崇祯,是一种怀柔的手段在御下。 ······· 今天一圈溜达下来,崇祯有点耽误功夫了。 主要是在科学院,也就是西苑那里耽误了一点功夫。 机械学院的王徵,又研发出了全部由黄铜制作出来的蒸汽机模型。 这次蒸汽机就很成功了,密封性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基本上功效比达到了崇祯的期望值,下一步就是努力研究适合实际需要的大型蒸汽机。 崇祯又重新拾起,让蒸汽机机车开遍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美梦。 待崇祯一行人回到紫禁城,已经是掌灯时分。 走东华门,到了天街,崇祯正要举步往乾清宫去。 他回乾清宫,当然不是独守空房,他有两个选择。 要么是穿乾清宫,过交泰殿,直接北上,勇闯坤宁宫,和正宫娘娘周皇后,来一场夫妻敦伦。 要么走月华门,进入西六宫,找田贵妃和袁贵妃两位妹子,听听曲,唱唱歌,玩玩角色扮演啥的。 属于皇帝的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崇祯是个知足常乐的人,眼前一后二妃已经是很不错了。 日后的后宫是不是多添几位佳丽,那就是随性而为的问题。 反正他现在的身体,可是完全吃得消。 一辈子也不需要,什么居心叵测的大臣,给自己进献十全大补丸的。 就在崇祯想得兴冲冲,步伐加快,身边侍从有点跟不上趟的时候。 不料左侧长廊上,窜出来一个黑影。 也许是长夜路灯,那晃晃悠悠的光影效果。 那人快速走到御前,崇祯身边的人,也是看不清来人的身形相貌衣着。 今天正好随身侍卫,又是曹变蛟那个莽汉。 他的反应很快,也很直接。 根本就不问来者是谁,对付这样的突发情况。 曹变蛟身形弓起如豹子,直接抽出长刀就打算劈过去。 五步之内,意图不明,不通告,欲近上位者,杀无赦。 只是曹变蛟抽了刀,却迟迟没抽出来。 手上一股极大的阻力,让他竟然无法把雁翎刀拔出刀鞘。 曹变蛟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身边的崇祯皇帝,单手按在了他的刀把上。 这是他怎么使劲,也拔不出刀的原因。 也没见崇祯用出多大的力气,可曹变蛟就是拔不出来。 无奈之下,用劲憋得脸通红的曹变蛟。 “陛下,有情况。还请松开您的手。” “变蛟,稍安勿躁,只是一个刚入职的小黄门而已。 那小黄门都要被你吓哭了。” 那边的大太监王承恩,早早就跑出了队伍。 对着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小黄门,就啪啪啪狠狠扇起了耳光。 一边扇耳光,王承恩还一边骂道。 “不长进的玩意。 胆敢冲撞圣驾,当真是皮紧了。 一天少一顿打,就没有记性。 一天天就跟丢了魂一样,就知道低头猛跑猛冲。 就不知道喊一声来意,让人知会你是干什么的。 知不知道你小子这是冲撞皇爷。 论罪过,当场格杀了你,你这猢狲也是白死······” “好了,王大伴。 别吓唬他了,没看见已经被吓傻了吗? 朕可不想用傻了吧唧的奴婢。 这小黄门看着年龄还小,一点无心之失是无碍的。 你问问他是什么来意? 肯定是紧急的事情,不然这小黄门,也不会这么着急。” 今天崇祯的心情很好,对身边的人格外迁就。 “皇爷,军机处那边收到了,两封四百里加急的军情急件,都是密折。 今天当值的倪元璐大人,不敢自专。 让这个小黄门赶紧来通传皇爷。” 这是崇祯对于军机处的规定。 只要是军国大事,他崇祯就是在龙床上和皇后妃子们嬉戏打闹呢。 报信的人,也必须硬着头皮来叫他,叫者无罪有功。 不叫者统统砍头。 “哦,是哪两位封疆大吏送来的密折,真还别说,来得真是时候。 正好搅得朕回不了,乾清宫歇息? 要是不是什么大事情,朕饶不了他俩。” 崇祯说笑着,话里满满的都是被打扰兴致的怨念。 身体却是很诚实,脚步调转了方向,去往了西边的养心殿军机处。 “王大伴,派人去田贵妃的承乾宫,就说朕不能去了,让她别有心思,早点睡。 明天朕再去陪她。” 看来今晚只能在养心殿过了。 养心殿好是好,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后二妃。 ······ 到了养心殿门口,曹变蛟打算站在门口当门神的,这也是他大内侍卫的职责。 平日里虽然跳脱了一些,可曹变蛟还是知道点分寸的。 被崇祯皇帝转头看见了,连忙对着曹变蛟招招手。 “变蛟,你过来一块旁听。” 曹变蛟没有来得及回话,崇祯身旁的王承恩开口说道。 “皇爷,这恐怕不妥啊。 历来军国大事,哪有让武人参与的,与祖制不合。” 崇祯一脸戏谑的笑容,看着王承恩说道。 “王大伴,不必多虑。 那军机处还是朕草创的呢。 岂不是也是与祖制不合。 既然早就与祖制不合了,朕还计较什么祖制。 再说了。” 崇祯看向一脸期冀之色的曹变蛟,给了他一个放宽心的眼色,接着说道。 “再说,变蛟这个武夫,可不是一般的武夫。 他也不能一直只当朕的大内侍卫。 当一个门神的。 对于这样的瑰宝,朕若闲置,恐怕上天都会怪罪的。 朕是把他当成朕的霍膘姚,来培养的。 既然是霍膘姚,不参加朕的军机处会议,怎么能说得过去? 你说是吧? 朕的霍膘姚。” 说到这里,崇祯的眼睛看向曹变蛟,那眼神中充满了情意。 这一招,就说说朝中有几个文武,能接得住的。 “末将遵命,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曹变蛟这些天,虽然谈不上和崇祯是朝夕相处,却也是天天见面。 第326章 杨嗣昌和崇祯初相见,恨晚谈不上,就挺融洽的 每次见面都是崇祯对他曹变蛟,不吝啬赞美之词。 什么朕之霍骠姚,朕之陈庆之,朕之赵云,朕之岳…… 最后一个岳王爷,曹变蛟实在承受不起,恳请崇祯收回了。 按理说,这么多高频次的赞誉有加,曹变蛟应该有免疫力了。 可崇祯的这次赞誉,曹变蛟还是觉得自己激动异常,热血上头。 少年将军就是少年将军,很容易热血上头。 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得到皇帝的如此看重? 甚至曹变蛟有一种错觉,他要是武举之后,在内书堂深造完毕。 出来估计是他曹变蛟,带领他叔叔了。 想到这里,曹变蛟就是充满了干劲。 以前叔叔曹文诏,为了树立军中权威。没少拿他这个嫡亲侄子开刀。 动不动就是拎出来军棍伺候,一帮子老卒子围观,此所谓杀鸡儆猴。 崇祯如此信重他,便是现在立刻让他死了,去砍他的爹娘,去砍他的叔父曹文诏,他曹变蛟也是不皱眉头的。 进入军机处后,崇祯自顾自脱了常服,推开一旁要帮忙的王承恩。 崇祯实在不耐,这些太监宫女脱衣服的繁琐劲。 衣服穿起来需要服侍,脱下来就免了吧。 崇祯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温茶一饮而尽,才觉得心中燥热渐退。 看见直接扔在地上的墨绿色团龙常服,王承恩赶紧拾起来。 只穿单衣的崇祯皇帝,来回踱步几圈,这才发现军机处里多了一个新人。 新人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大帅哥。 他胸前的补子绣着一只云雀,栩栩如生,彰显着他的官阶。 他的面庞略显刻板,只是一些线条处略显柔和,让人觉得此人是个懂得变通的。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胡,修剪得整整齐齐。 明朝取士,要的也是才貌双全,要是长得太膈应人,就是钟馗的下场。 那新人低着头,规规矩矩站在角落里,没有立刻出声。 却是被崇祯皇帝一眼,就认出身份了。 “你就是文弱吧?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父亲杨爱卿,应该是去都察院当值了。 朕上午的时候,可还是没有见到你。 想是到了京城,你就来军机处了。 很好,朕很欣赏这股劲。 在这军机处当值可还习惯? 你身边的倪爱卿,虽然古板了一些,却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请教他的。” 一番体贴入微的关怀话语,彷如一个引路人。 这些家常话,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语,却是让第一次面圣的杨嗣昌,感受到了如山重,如春暖的圣恩。 再也端不住的杨嗣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了头连连叩首。 他语气哽噎道。 “微臣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中书舍人,陛下竟然知道臣的字,还关心臣父。 臣实在是当不得,陛下的如此礼遇厚爱。” “朕不过是说些闲话,哪里就是礼遇厚爱了。 中书舍人只是从七品吗? 哦,倒是朕的疏忽了。 朕忘了这中书舍人只有区区从七品,倒是文弱之前任职的兵备副使,还是一个四品官呢。 朕不想竟是把杨爱卿降职了。 来人,给吏部通传一下。 朕擢升中书舍人杨嗣昌为通政使司正四品左通政,军机处候补大臣依旧如常。” 没等杨嗣昌反应过来,崇祯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决断,直接就把杨嗣昌打懵了。 等到杨嗣昌回过神来,崇祯已经坐在一张软榻之上,翻看着两封密折。 杨嗣昌大骇,头磕得更响更快了。 对当今圣上有怨怼情绪,简直是不想活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中书舍人也是一个清贵之职,不比那地方上的兵备副使差。 更何况他天天在军机处,和圣上相处,飞黄腾达不是迟早的事情。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啊。臣······” “好了,文弱,不要诚惶诚恐了。 也不要过多解读朕的意思。 朕说的话就是朕要表达的意思。 是朕的疏忽就是朕的疏忽,你不必介怀。 这一点倪爱卿清楚,他和朕相处时间久了。 倪爱卿,有劳你搀扶一下杨爱卿。 他这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你帮帮朕,给他分说一二朕的脾性和处事方式。 以后太拘束了,天天见。 实在是太拿劲了。” 倪元璐拱手领命,搀扶起了杨嗣昌,小声告诉他崇祯皇帝的一些脾性和爱好。 以前皇帝可是很忌讳,臣下揣摩自己心意的。 可崇祯不在乎这个。 君臣之间,特别是君王和重臣之间,虽不能说真正做到坦诚相待,也要 崇祯静静地看着两份密折。 一份是陕西巡抚孙传庭的,那是他的白月光孙白谷,感情挺纯粹的,就是有一点依赖感。 作为穿越者的崇祯,有时候会莫名地缺乏安全感。 他担心现在自己所作的一切离经叛道的政策行为,都是无用功。 阻挡不了大明这辆破车走向毁灭的宿命。 因此他对,旧时空那些忠臣良将,特别有一种后辈对前辈的依赖感。 这是他最后的保险措施,退一万步讲,一旦京城有变,要么下旨昭告这些忠臣良将进京勤王护驾。 要么崇祯自己潜逃出京,投奔孙白谷这样的忠臣良将去。 另一份密折是延绥巡抚洪承畴的,那是他的野玫瑰,不用讳言,感情挺复杂的,想拥入怀中,又怕扎的遍体鳞伤。 对于上了《贰臣传》的能臣良将,崇祯说不膈应那是假的,只是未发生的事情,也不能怎么样。 崇祯也没有精神洁癖,将就着用吧。 细细看完两封密折,崇祯点点头,对两位巡抚做的事情表达了肯定。 杨嗣昌敏锐捕捉到这一点,知道密折上事情,很符合崇祯的要求。 “倪爱卿、杨爱卿,你们两人看看吧。 有什么看法等会也说给朕听。” 崇祯给对面的倪元璐和杨嗣昌,递过去两份奏折。 倪杨两人一人一份奏折看了起来,曹变蛟也想凑过头,过去一起看看。 杨嗣昌斜眼看他一下,倪元璐也是轻哼了一声。 第327章 崇祯不是虚心纳谏的人,可是愿意听人说话 此时文官对武将的威慑和压制,还是很厉害的。 虽然崇祯已经逐步架空了兵部,把军权收拢到军机处。 可军机处当值的人,不还是一帮文官嘛。 虽然说军机处的文官们,对君王更忠诚,更有职业操守。 杨嗣昌和倪元璐两人,就只一眼,就只一声轻哼,就让曹变蛟认识到自己的地位。 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陛下再宠信他曹文诏,那是陛下的事。 在他们这些文官面前,曹文诏就是个屁,不要太放肆逾矩。 猿臂蜂腰的曹文诏就乖乖地退了回去。 看着他那委屈巴巴的可怜样。 灰土土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脸上的五官都要拧巴成一坨了。 崇祯看着好笑,只是低头接过女史曹静照的参茶,慢慢喝。 崇祯却也没有说什么。 宠信曹变蛟是他的事情,让曹变蛟做事情有分寸,也是崇祯愿意看到的。 崇祯是想让曹变蛟这把尖刀,变得更加锋锐,而不是想把这尖刀毁了。 这脱缰的野马,有人帮他拴笼头,他还是很高兴的。 崇祯很有耐心,等着倪杨两位爱卿的答案。 他一边享受着曹静照在身后细致的捏肩按摩,一边喝着茶水。 工作生活两不耽误,哪怕十七年后,依然是棵歪脖子树,崇祯也是乐天派的态度。 天天苦大仇深,绞尽脑汁,殚精竭虑的,那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建奴和流寇可不会,因为崇祯严谨的工作态度,就灰飞烟灭了。 吸溜吸溜喝着茶,身后一靠就是温香软玉,可谓乐无边。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倪杨两位就交换着,看完了两份密折。 两人相视一眼,又是一番谦让,到底是资历老,品级高的倪元璐先开口了。 “陛下恕罪,可否让微臣直言几句。” 老实不客气的倪元璐,抬起芴板就要开炮了。 虽然有那记事情的小黄本本,可还是拿起硬质的芴板,更有气势。 倪元璐正是知道当今圣上,不会因言获罪,他才敢熟练开炮。 崇祯捏了一下鼻子,有点想苦笑。 来了,直臣嘛,可不就得直言几句。 就是那直言不讳的语句,有时候精神内核是现代人的崇祯,也有点遭受不住。 “倪爱卿,但讲无妨。” 调整好情绪的崇祯,一脸的笑意盈盈。 “微臣请陛下重重责罚两位巡抚,就算不能撤换他俩,也要限制他俩的权柄。 不然,大明之天下,顷刻间就会演变成唐末藩镇之祸。 陛下亦不想做那唐昭宗不是?” 崇祯这回是直接捂脸了,控制住脾气说道。 “倪爱卿不要危言耸听,把话落到实处。 说说朕的大明天下,怎么就顷刻间成为了唐末藩镇之祸?” “陛下,您当初授予洪承畴、孙传庭、陈奇瑜、卢象升四位,高人一等开府建牙的巡抚特权。 甚至还特命四个巡抚,还可以节制当地超品的藩王。 微臣就有些担忧,一人操持权柄过重,就算是操守声名极好的文官。 时间长了,也是不可取的。 无节制的权利,会让一个人失去慎独、方正的品格,容易做事情走向极端。 朝廷设立三司分管地方,巡抚作为京官,并不是三司的直接上级,只是起到了监督钳制的作用。 这是我大明朝历经二百多年,不断完善的行政秩序。 保证了不会因为一二名朝廷大员,腐化堕落或者做出伤天害理的大事情,而导致大明地方秩序的崩溃。 而陛下一意孤行,打破定律。 让三司置于巡抚衙门之下,让一省之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成了,只能俯首听命于巡抚的属下。 微臣认为这无异于唐末的节度使。 虽然陛下说过,这四人是特例,四人之后,大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 可微臣觉得,陛下不现在限制他们四人的特权。 将来的事情,就不是陛下可以说的算的。 先说孙传庭孙大人,他身为陕西巡抚,不想着去保境安民,平息日益猖獗的匪患民乱。 反而一再威逼西安城内的秦王,和一众郡王。 威逼他们交税,甚至敢于兵围秦王府。 他这种作为实在,不当人臣之举。 臣恐皇室权威损伤过度,世人对皇帝陛下丧失敬畏之心。 会引起很多小人的觊觎之心,长此以往,国必生乱。 再说洪承畴,此人堪称人屠。 微臣竟不敢想,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洪承畴。 他作为一个文臣,竟然比之武将还要嗜杀成性。 先是巡视榆林镇长城防线,杀了不少将官。 接着就是平定地方民乱的时候。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坑杀了上万人。 把整个陕北杀得血流成河,当地小儿闻听洪承畴大名,可止夜啼。 微臣认为洪承畴性格上操之过切。 朝廷对于陕西民乱,还没有主剿主抚的定论。 他洪承畴就敢大杀特杀,他这不是在平乱。 他是想把当地人都杀绝了,一了百了。 没有人了,这大明的地方自然是安定的。 他洪承畴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为难的是陛下。 是以后巡抚的继任者······” 倪元璐越说越激动,话语也越来越尖锐。 “过了,过了。 倪爱卿,如果这两个巡抚做错了什么。 那一切都是朕的错。 是朕让他们这样做的。 无论是威逼藩王,还是杀伐过重。 那都是朕的指示。 朕在和两位巡抚来往的密折书信中,专门说到了朕对于陕西藩王和民乱的看法。 如今这两份密折递上来,证明两位爱卿和朕之间,做事情的主见是一样的。 好了,倪爱卿。 你不要说了。 治病必须矫枉过正,这样的时刻,那还能用那种稳妥的万金油方法。 你说的那些弊端,朕心中有数就行。” 崇祯稳住倪元璐以后,眼睛一转,看向了杨嗣昌。 “杨爱卿,你有何教朕的道理?” “微臣不敢。” 杨嗣昌还没有从中书舍人到左通政的职位上,过渡过来,脑子还是有点懵的。 皇帝一句话,自己就从从七品跳到了正四品,从蓝袍穿到了红袍。 第328章 杨嗣昌的诡辩,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杨嗣昌斟酌了一下,重新开口道。 “微臣初来乍到,对军机处的很多情况都不熟悉。 更多陛下的既定的策略和用人,更是一窍不通。 请陛下恕微臣熟悉一下情况,了解多一些。 如此才能给陛下一个相对中肯的意见,不然微臣信口开河。 陛下肯定不满意,微臣心下也会不安。” “好吧,杨爱卿说的有理。 朕有点操切了,忘了杨爱卿还没有熟悉军机处的事务。” 崇祯点点头,似乎认同了杨嗣昌这滑头的说辞,不过紧接着崇祯又说道。 “只是杨爱卿仔仔细细看了这两篇密折,想是总该有一个态度吧。 朕问你,对于这两份密折,你只说你是持认同的态度,还是如倪爱卿一样持反对的态度?” 听了崇祯的话之后,杨嗣昌的冷汗就下来了。 不过他还是有急智的,稳妥四平八稳的话,张口就来。 “陛下见谅,微臣对这两份密折,实难决断。 微臣曾借阅过别的同僚,有关于陛下的御前会议笔记。 对陛下的语录,句句都是印象深刻。 陛下的话语,与朴素无华中见真章,于平地中见真雷。 可谓鞭辟入里,字字珠玑,真知灼见,发人深省。 即使以微臣愚钝的资质,往往读一遍,就能牢牢记住,终生不忘。 微臣妄自借鉴其中一段,来表明微臣此时的心境,绝不是对陛下有所隐瞒。 ‘对任何事情,没有实际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微臣初来乍到,秉承陛下教诲,自然不敢信口开河。 微臣伏惟圣听,想是陛下是了解情况的,自然也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杨嗣昌的话说完,倪元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听这巧言令色的说辞,莫不是下一个崔呈秀? “朕说过这样的话吗?” 崇祯有点不记得了。 他这个穿越成皇帝的现代人,是那种真正手握大权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傀儡皇帝。 深宫之中,又没有一个像样的长辈时时耳提面命。 他过得恣意潇洒,许多现代词汇,伟人语录说秃噜嘴。 拿来用就拿来用了,真是没记住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唯物主义者的话语。 真还别说,让杨嗣昌用在这里真是恰如其分。 “陛下当然说过。 微臣岂敢肆意捏造皇帝的语录? 微臣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崔大人相识。 微臣借的就是笔记,崔大人的御前会议记录。 而崔大人的会议记录笔记,可是陛下多次点名表扬,引为模本的。 陛下这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语录。 是在天启七年十二月初十的早上,辰时三刻,巡视都察院。 当着都察院所有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的面说的。 原意是告诫御史们,风闻奏事可以,但也要分人。 朝廷四品以上任实职的大员,以后禁止风闻奏事。 必须拿出真凭实据才能弹劾······” 听到这里,崇祯是有点印象了。 是的,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崇祯看着杨嗣昌捧着黄色笔记本,和自己一板一眼计较对错的样子。 崇祯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真的和崔呈秀一样,把自己的话放进心里的好臣子。 难怪要重用,实在是太贴心了。 他早就忘了追问杨嗣昌,对两份密折的看法。 “杨爱卿有心了。 朕就需要杨爱卿这样的人在身边,为朕拾遗补缺。 好了,情况很明显了。 朕不愿做那独夫,还是愿意听取臣下意见的。 那就是二比一,这事情就定了。 朕要好好表扬两位巡抚。 这样,倪爱卿。” 崇祯兴致冲冲看向倪元璐,结果是看到了一张别扭的脸。 倪元璐拱手,敢不奉诏。 可强扭的瓜不甜,崇祯不愿意强扭瓜。 好在他有了第二个选择,随即看向了一旁的杨嗣昌。 “嗯,倪爱卿忙点别的吧。 这样杨爱卿你来帮朕,拟两道回信。 朕说你来写就是,有什么地方你可以看着给朕润润色。 第一封信是给陕西的孙传庭。” “喏。” 杨嗣昌依言来到书案前,摊开了一张折子,就准备誊写崇祯的口述。 崇祯清清嗓子,第一句话,就把初来乍到的杨嗣昌给镇住了。 “朕的白谷,干得不错。 那帮子藩王,就该这么好好收拾。 其实朕觉得还远远不够。 朕作为天子,还是皇室的族长。 要是有机会去西安的话,一定会亲自上去揍那个秦王,叫朱宜漶的老匹夫。 他还敢说陕西的灾民和他无关。 与他无关,他秦王就扎紧脖子,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就是。 还敢扬言进京告御状。 他要敢来,朕就敢埋。 看朕怎么炮制他们,给孙爱卿出气。 要是按照朕的做法,说什么也要让官府组织灾民们,去他的王庄里吃大户。” “陛下!不可妄言啊。 秦王是陛下的血亲长辈,怎可欺辱过甚? 这样的话,传出去,有损陛下的威名。 这西北边塞之地,一直是秦藩作为我朝藩篱。 秦王镇守西安府城已有两百多年,这代秦王又是素有贤名。 朝廷官府,如此薄待逼迫一代贤王,臣恐······” 倪元璐一脸平静,却是直言劝谏,句句都是不留情面驳斥崇祯的决断。 他也是摸透了崇祯的脾性,做臣子的,只要是抱着一颗公心。 就可以随便谏言,句句反对,崇祯是一点也不恼的。 但是崇祯不一定就听这些谏言。 就是你说你的,他干他的,对事不对人。 崇祯笑笑,不置可否。 等到倪元璐说完话。 崇祯示意曹静照端杯茶,给倪元璐润润嗓子。 倪元璐一见崇祯没有回应他的话,就知道崇祯不采纳他的谏言。 也就闭口不说了,规规矩矩站到一边喝茶去了。 他不是纠缠不清的,如刘宗周和黄道周那样的铁头娃。 皇帝不听,他尽了人臣规劝之义也就可以了。 再说他劝谏皇帝,不是为了秦王,只是担心有损皇帝清誉。 这就像是一个人上班一样,做什么事情,不过多带入个人情绪。 崇祯接着对,还在惊讶中,吃惊这样别具一格的君臣相处模式的杨嗣昌说道。 第329章 崇祯的回信,好好干,大胆干,撸起袖子加油干 “当然,杨爱卿,朕的这些话是口语。 你不用一字不差地记下。 要多多润色一下,保证本意不变就是。” “喏。” “朕接着讲啊。 朕对你,也就是孙传庭在陕西的策略还是大体赞同的。 你威逼藩王,变相收税,恢复旧制,由官府代理各地藩王家的产业。 朕不得不佩服这是一记妙招,连朕都没有想到的妙招。 朕只知道对这些藩王是直来直去的。 其实朕的做法是有隐患的。 无论是最开始对蜀王威逼他捐纳白杆兵的军饷,还是威逼叔叔福王交还张居正的家产,还有对山西两王代王和晋王的粗暴堵门。 朕都有一点悔意的。 要是知道祖制就是朝廷官府,代管各地藩王的产业。 那朕直接恢复旧制就好了。 你的做法,朕会以后的宗亲勋贵的改革中全面落实。 放心,你的政策朕支持,秦王以下敢递折子告你弹劾你,朕就全数把这些奏折转交给你,让你看着办。 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军屯。 这一点眼界不妨再放宽点。 军屯要搞,你是为了稳定军队,其他也要搞,那是为了长治久安。 陕西地界要是被你彻底整太平了,朕不止要搞军屯,跟要搞商业,更要搞实业。 不让当地老百姓真正安居乐业,陕西这地界几十年也别想太平下来。 不过你不能小看了,陕西的极端天气。 那种极端的天气,说不定就会破坏了你的军屯计划。 朕的建议就是以工代赈,人多力量大,集中人力建造一批水利设施,保证农业的灌溉用水。 还有那些韧性极强的流寇,你也不能小视。 他们也许现在很弱小,一般的官兵就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可是时间一长,他们就会慢慢在战斗中成长,稍不留神,就会酿成心腹大患。 因此朕的建议就是,除恶务尽。 那些流寇的头目,必须杀一儆百。 比如那个诨号叫闯王的高迎祥,宁杀错不放过。 就是错杀一万人,也不能让他漏网。 好了,言尽于此。 见字如见朕。 你的父母妻儿,朕替你养之,勿念。 待到今年年底,一切诸事顺遂,情景一片大好。 朕在文华殿设宴款待,为爱卿接风洗尘,聊表衷肠。” 崇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大体记住了吗?杨爱卿。” “回陛下的话,已经记住了。 臣会为陛下好好润色的,必定让孙大人感受到陛下的一片出自肺腑的真情。” “好,好,好。 说得好。 你这句话真是说到朕的心里。 比这老古板的倪元璐强多了。 你是不知道,朕每次写信请倪爱卿润色的时候。 他听到朕的那些口语化严重的表达,都要摆着别扭的神情给朕看。 还少不得要谏言与朕。 现在好了,有了杨爱卿。 朕是松快多了。” 杨嗣昌面对这样有点直筒子的崇祯,他能说什么呢? 看看旁边没有任何窘迫表情的倪元璐,杨嗣昌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当即也是松弛下来,笑着说道。 “微臣不想对于陛下,还有这样的功效。 微臣愿多做一些努力,只要陛下龙颜喜悦即可。” “好,那就说定了。 接着就是给洪承畴的回信了。 你这样写啊。 朕原则上是同意你,也就是洪承畴的主张。 对待流寇就是要穷追猛打,坚决不能做那穷寇莫追的事情。 西楚霸王之于汉高祖刘邦,简直就是一个流传千古的笑话。 咱大明朝不能学他。 流寇只要俘虏了,在不能确保能安置好,不让其再次生乱的前提下。 可以酌情考虑杀掉,其中的不稳定分子。 比如那些已经吃人的家伙,还有那些子头领。 都是必须杀掉的。 府谷县清水堡,洪爱卿一口气坑杀了两千多食人魔。 朕是举双手赞成的。 不杀他们,朕的那些官兵,虽然里面有不少贪官污吏,可也维持了当地的官府秩序。 他们岂不是白死了吗? 前元朝时期,不是有一种很仁慈的处理方式吗? 十抽一的处决战俘,一千人只杀其中的一百个人。 他洪承畴也可以这样做。 这样一边震慑了流寇,一边也全了官府的名声,堵住悠悠之口。 这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希望少造一些杀孽。 当然以上都是朕的建议,洪爱卿酌情考虑,也可以不听。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才是你必须遵守的第一条铁律。 另外,你的请功折子,朕也看了。 朕还是那句话,原则上只要是参将以下的军官升迁,你洪承畴都可以自专,不需事事都请示朕。 朕知道你是为人谨慎,不想落人口实。 但朕敢用你,也是相信你的为人。 延绥陕北这地界,你就大胆干,朕给你兜底。 你洪承畴,洪亨九,福建出的大能人。 朕不会给你定任何条条框框,更不会给你定什么主剿,还是主抚的狗屁平寇方略。 一句话,只要你做的事情不涉及到谋反,一切皆可。 朕在年底,若是一片太平。 还是如孙传庭的待遇一样,对他洪承畴。 这一点,杨爱卿你一样写下。” “喏,微臣遵命。” 放权放到太平洋的崇祯,在给回信的宗旨其实只表达了一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放手去干,朕来兜底。 有了上面的八个字,崇祯不相信,这时候的陕西,还会是烂疮一大片。 办完两件密折的事情之后,崇祯就带着王承恩、曹变蛟和曹静照三人离开了军机处。 留下了还在当值的倪元璐和杨嗣昌。 崇祯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低头忙碌,进入工作状态的倪杨两人,还有他们身前厚厚的文件奏折。 崇祯心里有点不安。 他琢磨着,这军机处还得添人,不然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命的中枢机构。 只有常设的三个军机处大臣,李邦华又被安排协理京营戎政了。 不久,李邦华肯定无法兼顾军机处这边,只剩下挂名了。 就剩下倪元璐和杨嗣昌两个军机处候补大臣,十二个时辰待命。 之前更是只有倪元璐一人当值,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用。 第330章 曹变蛟夸夸其谈 要不是还有司礼监的几个随堂太监,过来帮衬一二。 倪元璐闲暇的时候,还能回趟家休息,不然,说什么铁人都是要累趴下的。 崇祯是清闲了,本来以为今天要住在军机处了。 却是三下五除二就处理完毕。 除了因为崇祯极简的工作作风,也与手下的能干不无关系。 只是崇祯舒服了,却也不能不为,他们两个军机处大臣考虑。 崇祯这边其实在架空兵部权利的同时,也在剥离司礼监干预军国大事的机会。 不能否认,崇祯心里还是不希望太监,干涉太敏感的军国大事。 即使他们这群太监是忠心的,也有一定的能力。 司礼监的重心还是放在经济上、宣传教育上,和控制东厂,做好谍报工作上。 帮他掌控好大明皇家公司,防止那些商人反客为主。 太监,明末这个时间段,号称知兵的不少,其实多数都是自吹自擂。 比如那杜勋,那害死卢象升的高起潜。 那现在选谁再进军机处呢? 后备人选必须具备的几条。 第一肯定是年富力强,这种九九六都不是的超强工作模式。 如黄立极、孙承宗、袁可立这样的老人,肯定是干不了的。 再说他们现在的职务也很重要,孙承宗和袁可立本身就是军机大臣。 即使他们卸了现在四镇督师和鲁豫总督的职位,回京在军机处当值。 崇祯也不可能舍得,让两位老人轮值军机处。 第二肯定是圆滑一点,世故一点,顺从一点,说话委婉一点。 军机处有李邦华和倪元璐两个倔脾气的,就已经够了。 第三肯定是要有通达实务的能力,不是那种经学大家,而是通经济军事政治实务的人才。 那文震孟、刘宗周、黄道周之类的,崇祯知道他们的好,却着实是不想用的。 侯恂、何腾蛟、陈新甲、张春、朱大典。 宋一鹤、张煌言、堵胤锡、阎应元还有谁? 崇祯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王大伴,你觉得吏部左侍郎陈于廷、尚宝司卿方孔炤和河南道御史侯恂,这三个人当中。 谁更适合进军机处啊? 别给朕说什么,宦官不得干政的话。 这话现在只有鬼信。” 崇祯只问了一个他心目中备选人,还加了两个不相干的人。 王承恩听了崇祯的话,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皇爷,奴婢只是一个贴身伺候起居的人。 哪里认识皇爷所说的那些个大臣。 若是皇爷硬要奴婢说的话。 奴婢认为侯恂侯大人,比较适合进军机处。” “哦,说说你的看法。” 崇祯心中一动,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挺倾向于侯恂的。 “奴婢哪有什么看法? 不过是记得侯洵侯大人一直是个京官,又是一个不嫉贤妒能的人。 当年可是侯洵侯大人极力举荐袁崇焕。 袁崇焕才由一个邵武知县当上的兵部职方司主事,这才有了后来的辽东巡抚。 侯洵侯大人本人也是一个清廉自守,颇习边事的干才。 奴婢觉得他去当河南道御史,实在是太屈才了。” 王承恩说话态度很诚恳,他知道皇爷不忌讳太监言政,更不会设套让他钻。 所以他秉着一颗公心,把自己能知道的,还有自己的看法,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崇祯点点头。 “那方孔炤和陈于廷呢?” “回皇爷的话,奴婢不知道了,奴婢和他俩不熟悉。” 崇祯有点没有想到是这个回答,不过也是在理。 他本来也是问道于盲了,问王承恩不如问那个行走的资料库,吏部尚书来宗道来得实在。 虽然那个来宗道也不一定真的能给,崇祯举荐什么人才。 “那好,王大伴。 你给吏部来宗道和都察院的崔呈秀都通传一下,让御史侯恂到军机处报道。 暂时帮助协理一下军机处的事务。 待过上一段时间,如果合朕的心意的话。 朕会给他升官,加军机处候补大臣的。” “奴婢领命。” 按下不表,崇祯边走边问起了,旁边的曹变蛟。 还是刚才在军机处的话题,他想考校一下曹变蛟的能力。 “变蛟,刚才的那两份密折和两位军机大臣的话。 你也看到了,你也听到了。 哦,那两位爱卿没让你看。 不过想必变蛟也是猜到了密折的内容。 给朕说说你的看法。” 曹变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两道密折,两位巡抚,一内一外。 做的都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对。” “再详细说说。” “在末将看来,两位巡抚都是因时而异因地而异的帅才。” “你想说的是不墨守成规,因地制宜吧?” “陛下英明,臣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孙传庭大人是陕西巡抚,他负责陕南和汉中地区,那里很稳定,百姓相对来说,日子还能过得去。 孙巡抚就想着攘外必先安内,他想处理完内部的问题,再慢慢编练新军,从容应对那些流寇匪盗。 而洪承畴大人就不同了。 逃兵、民乱,这是他遇到的困难,两者结合就是他更大的困难。 可他手中也有榆林镇精锐的边军。 因此他不管什么民生,只抓军队。 发足饷,喂足粮的边军爆发出来的战斗力,那是惊人的。 这一点臣知道。 九边重镇无一不缺饷,无一能足衣足食。 就连辽东镇也是一样,家丁可以足衣足食,普通军士依然忍饥挨饿。 臣家世代大同镇将门,常常见到这样的情况。 军士操练时,如果一阵狂风刮过,必有两三个军士昏倒在地。 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够战斗? 只是陈珂已久。 臣想陛下就是再有钱,也发不出从天启五年欠到现在的军饷。 有了这足粮足饷的边军,就是只有千人。 那遍地贼寇,就算是有上万,十万,也是无用。 选一锐气无双,精于骑射的猛将,率领这一千骑兵边军。 其他兵勇乡勇步兵跟随其后。 遇到流贼,也不问什么阵型。 一千骑兵直接猛冲猛打,直捣中军,取其首领首级。 流贼必胆寒,溃逃千里······” 第331章 可怜的明朝武举 崇祯静静地听着,感慨名将就是名将。 总有一些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曹变蛟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出来。 只是听到“一千骑兵猛冲猛打,没有后续,只是一味直捣中军”这里时,崇祯的神情一动,心里一突突。 好家伙,这不就是旧时空,大同镇林兆东路的副总兵曹文诏,追击流寇的战术嘛。 这叔侄俩真是如出一辙啊。 这有点不祥之兆。 想到这里,崇祯有点不想听下去了,笑着开口道。 “看你侃侃而谈的样子,想是那功课是已经做足了。 马上就是武举考试。 这是朕崇祯年号的第一次武举考试。 朕是非常重视的,做了许多改动。 无论是内容上还是体制上。 朕也提前给你们这些内书堂的学子们,开了后门。 让你们做好温习的准备。 到时候考不上一甲,就是你们这些少年武将的失败。” 听了崇祯的话,刚才还夸夸其谈的曹变蛟,脸色立马垮了。 他别的不怕,就怕那些新式文化课,特别是宋应星老师的物理课。 那是一点也没有学着。 原因嘛,除了逃课就是逃课。 曹变蛟一脸苦笑,脸上都能结出苦瓜了。 “陛下,不知为何? 末将看到那些定理和符号,还有那什么阿拉伯数字,就头痛欲裂。 不如陛下开恩。 到时候在别的科目考试上,比如演武格斗、骑马射箭上,为末将多加点项目。 让末将可以得更多分数,用来弥补那数学物理可能的分差······” “胡闹!” 崇祯气笑了。 曹变蛟一看崇祯脸色不对,他也是乖觉的人,赶紧跪下。 “末将该死!” “曹变蛟啊,曹变蛟。 你当朕开科武举是过家家吗? 你想考什么考什么? 显得你多厉害似的。 就是拿你引你为傲的骑射本领来说,在这批朕的内书堂学生里。 你也不是最拔尖的。 那辽东镇的吴三桂,是不是赢了你好几次射击?” “末将也是赢了他好几次的,他是败多胜少。” “对对,可人家吴三桂不仅仅骑射厉害,这新文化课成绩······” 崇祯有点卡壳了,说实话,他不记得吴三桂具体的文化课成绩。 崇祯转头问向王承恩。 “王大伴,上一次周考,吴三桂的成绩如何?” 王承恩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他其实很想说的是。 “皇爷,你俩说话是不是跑题了。 你不是在训斥曹变蛟,不好好学习吗? 怎么两句话,就扯到了曹变蛟和吴三桂,谁武力值更厉害的问题上呢?” 可惜王承恩可不敢这样说话。 “回皇爷的话,老奴无能。 确实不知道吴三桂的成绩是多少? 不过吴三桂从来没有逃过课,他的成绩总体上来说,在他们这一届武将之中,已经算得上中流水平。” “听见了吗? 人家吴三桂是文武双全,将来必定是个帅才。 你看看你,天天就知道舞刀弄枪,往箭社那边跑。 将来你顶多做一个先锋大将,有多大的前途。 朕不管啊,还有几天的功夫。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考出一个一甲的好名次。 你就不要再来见朕了。” 崇祯一听吴三桂的文化课成绩还行,赶紧给吴三桂安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帽子。 对一向娇惯的曹变蛟,也下了最后通牒。 ······· 有了经济基础和外部环境的稳定,皇庄也走上了正轨。 觉得暂时没有什么顾虑的崇祯,终于启动了自己的军事改革步伐。 首先就是武举的改革,成立大明皇家军事学院。 其次就是京营十四万军队的改革,账面上的十四万,这里面说不定都是些地痞无赖,吃空饷的玩意。 京城的云仙阁里,有那来自西北的几个将门世家子弟,聚到了一个雅间里。 讨论的就是今年的武举。 早在两个月之前,京城的街头巷尾,就已经流传了一条隐秘的小道消息。 不知传递消息的那位,他的亲戚是宫里的哪位公公,是司礼监、御马监,还是兵杖局火药司,又或者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内书堂。 武举要大动,大大的改革。 明朝的武举发展不是明初的时候就有,明初武德充沛,大明的将士打遍天下无敌手。 作为皇帝的太祖成祖和仁宗、宣宗考虑得更多的是骄兵悍将威胁皇权的问题,自然不会设立武举。 重文轻武才是当时明朝的主旋律。 可是自土木堡之变之后,大明的武勋集团垮了,大明的军事力量由盛转衰,西北的蒙古鞑子彻底成了大明朝的心腹大患。 武举在成化年间由太监汪直提起,却被文官所忌,搁置一旁,直到万历末年才有了一定的规模,而且流程全部照抄文官科举,还没有殿试三甲一说, 崇祯决定彻底改革武举,先是在两个月前颁布了明令。 以后两京的京卫武学必须重建,武举必须改制,朝廷选拔军官要以武举考试为主,推荐为辅。 各地卫所子弟若是想要从军,必须参加武举。 这次的武举考试也要押后,让各地的武举人进京后,先去南苑演武场学习一段时间,才能参加此次武举考试。 今天云仙阁里的五人,就是为了探讨这件事情。 “张兄,这京城中属你最有人面,在京城人头熟。 你给大伙说说,这次武举考试,圣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感觉咱们这些将门子弟,在这次武举考试中不一定占优势啊。” 说话的人叫李克勤,他是固原镇一个卫所千户的儿子。 因为是独子的缘故,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娇生惯养,纨绔子弟的做派学的透透的,可就是没有学到一点真本事。 按照原来的惯例,他倒是不愁前程的。 到了年龄,不外乎就是先从小旗小队官干起,慢慢就是总旗、百户、镇抚,接着就是顺理成章接替了父亲千户的职位。 可是现在不同了,新皇帝刚刚颁布了诏书,重申了武举的重要性。 当地卫所的指挥使大人,不敢再将这种暗面上的世袭制,再继续搞下去。 风头正劲的皇上,这三把火还没有烧完呢。 指挥使大人可不想粘上。 第332章 李克勤的苦衷 于是固原镇的千户父亲,硬逼着李克勤进京赶考,他的武举人身份已经在当地卫所考上了。 只有当上了武进士,他李克勤这个官二代,才有十足的把握接替父亲的职位。 所以他李克勤对这次武举,五人中他是最上心的,指望着能走点什么偏门。 张士杰看了一眼李克勤,心中对李克勤充满了鄙夷。 看看这白白胖胖的模样,哪里还有点西北将官的模样。 若是内地卫所的将门子弟也就罢了,他们那些人早就被花花世界,纸醉金迷给养废了身子,比那文弱的书生都不如。 这回皇帝的新政,最担心应该是那些子,内地卫所的少爷兵。 别到时候在京城砸了卫所的牌子。 虽然各地卫所早已经是名存实亡,可毕竟还是拿着武器的兵。 武举考试的时候,地方上的武举人的身份,那些少爷兵容易拿到。 官官相护得着了。 到了京城参加会试,举目无亲,花钱也无门,到时候就现眼了。 科举舞弊这件事情,总是要一次两次试探着来的。 崇祯朝的第一次武举考试,不会出现大规模舞弊事件的发生。 再说这武举考的策论除外,其他都是骑射步战,这些可都是面试。 实打实的真功夫,要怎么作弊才好? 有人说,可以找人代考,确实是一种办法。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而西北三边的边军卫所和各镇总兵的子弟不同,他们这里本来就是民风彪悍,又长期和北边鞑子、西边番人打个不休,早就练出了一身的本事。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在越过边墙打草谷的鞑子面前,都是一样的。 甚至富有的人,更会受到鞑子的青睐。 所以西北的人,越是富有的家族,越是要练武当兵,只有这样才能保家,其次才是卫国。 这是环境逼迫的。 而南方的人们,只是想经商挣钱。 那个李克勤只是一个意外。 空有其表,白白胖胖只是一个蛀虫。 张士杰想到这里,他的想法就在态度上,就表现了出来。 “你这小子问错人了。 我哪里知道? 这京城里某家虽然来过,却也是来此公干。 走马观花看了几眼,哪里来得及认识人。 再说这达官显贵云集的京城,扔块石头都能砸着一个主事员外郎的地方。 他们哪里会正眼瞧,咱一个陕西卫所的小旗。 那些大人的门前,一个门子也要比咱们金贵。 你李克勤还是想着,怎么趁这段时间多练练武艺,提升一下的你的骑射水平。 不要到时候上场摔下马来,丢了咱西北四镇的脸。” 张士杰说完这句话,另外三个人抓紧笑着附和。 看这熟练的动作,四个人看不惯李克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大家都是固原镇的人,不好意思把李克勤踢了出去。 这李克勤也是一个厚脸皮,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却是死皮赖脸贴上去。 他旁的本事没有,油嘴滑舌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他的一个狐朋狗友说过这样的话,让他发誓记一辈子。 “烈女怕缠郎,男人也是一样的。” “杰哥儿,你是天大的本事,就是缺少一个施展的机会。 看你天天喜上眉梢,想是定是知道,这次武举的一些门道。 弟弟我自然不是想和杰哥儿竞争什么? 只要杰哥儿手指缝里,漏点消息给弟弟我。 弟弟我就受用不尽的。 杰哥儿是要当武状元的料,到时候让弟弟我给你牵马拾镫······” 李克勤一番恭维的话,说得杰哥儿没有眉开眼笑,也是立刻神色和缓了。 这李克勤不是个当兵的料,却是蛮适合南曲班子唱戏的,说得比唱的都好听,让人心里舒坦。 “咱们都知道。 朝廷不是说了吗? 今年的武举考试推迟,为什么推迟? 就是因为今年的武举考试,内容上有很大的变动。 所有考生去南苑培训学习,新文化新知识。 嗯,新文化新知识。 用来适应新时期新形势下的,大明日益严峻的内外危急局势。 这是朝廷的告示上写的新文化用词。 咱们以后给朝廷效力,也要多多学习这些新词的,你们也要留意。 这内外危急局势。 对内是咱们陕西的民乱和逃兵。 对外是北虏和建奴,尤其是建奴。 萨尔浒战役和浑河血战损失了,我大明二十多万成建制的边军、卫所兵和土司兵。 云贵川的土司之乱,就是抽掉土司兵北上援助辽东镇,劳役过重又得不到相应的酬劳,这才造反的。 如今我朝急需改革武备空虚,大批低级将领短缺,野战不敢打,打不赢的局面。 这次武举,按照我的估计。 你李小子是有福了。 有很大的概率能通过。” 李克勤听了这话,简直就是喜出望外,赶忙端上一杯酒奉上。 “杰哥儿快说,你是知道小弟本事的。 若说是能通过了武举考试,那才是见鬼了。 可是家里老父亲偏偏要逼着我来。 若我不肯听他的话,那就把千户的职位让给我叔叔家的弟弟。 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张世杰微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待李克勤恭恭敬敬地倒满酒,张世杰这才慢腾腾说道。 “大家都知道,这武举是不能和文举比的。 嘉靖年间,每三年一考,只录取五六人至十来人不等。 天启年间,倒是破例了一回,录取了一百六十多名武进士。 可是就那一回,还是权宜之计。 一场浑河血战、广宁大溃逃,还有两场大捷,让朝廷损失很多忠诚将领。 不得已才招了那么多武进士,可是与那一届三四百名不等的文进士,却是一点也比不上的。 就这样举办武举考试,还是时断时续,武举成不了规模,更成不了气候。 除了不能和文官们比,连那些应袭的勋贵子弟也是不能比的。” “张兄慎言,我等说来也是应袭子弟。 都是陕西将门子弟……” “嘿嘿嘿,曹兄。 你说这些不是自欺欺人吗? 我等为何早早就来到京城,足足早了半年,准备这武举考试。 不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是家里的嫡长子。” 第333章 阴谋家的静默战 哥哥早早就是参军当了总旗百户,那世袭的位置,咱们这些次子庶子是想也别想。 否则的话,被逐出家门,销了族籍都是轻的。 大家只有一条出路,中了武举,当了武进士,受了朝廷的封赏,另搏一番天地。 我等才能在这西北军中,有一席之地。” 那位被叫曹兄的,年龄有三十许,是个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枣红脸的汉子。 听了张世杰的话,默然无语,低头喝了一杯闷酒。 显然是被张世杰说中了心思。 张世杰说完话,瞥了一眼旁边还在聆听教诲的李克勤。 “当然,我们五人之中也有例外。 有人是独子,也是嫡子,理所应当应该待在家里,继承他爹的职位。 不也和我们一样,千里迢迢来京,靠自己的本事博取马上功名吗?” 此话一出,三人中除了曹兄,另外两人又笑了。 这五人中其他人都是次子庶子,只有李克勤一人是嫡子,这才是李克勤被排挤的真正原因。 李克勤仿佛没有听出来,张世杰的揶揄和暗讽,依然殷勤地给张世杰布菜。 还满脸堆笑地给众人倒酒。 张世杰看了有些愧疚,都是固原镇的人,何必太过尖酸刻薄。 自己这边四个次子庶子什么的,把自己在家族中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产生的怨气,强加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实在是非大丈夫之举。 想到这里,张世杰愧疚的接着说道。 ”呵呵呵,我老张直来直去,一些话说出来也是无心,还望李兄弟不要介意。 我接着说,你想要的答案。 你是聪明人,听到这里,其实也不用我明说了。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圣上锐意进取。 种种迹象表明,圣上这次的武举考试必然是扩招。 还是很大规模的扩招。 比之天启年间的那次扩招,还要规模更大,大得多。 听说京营那边,军机处候补大臣,兵部右侍郎李邦华大人,现在已经是京营协理戎政。 李邦华大人那可是现在京城中,皇帝最宠信的大臣。 那些子京营的勋贵们,就是再不情愿,也是要接受被改革的命运。 这一下子京营十几万规模的军队,要空出多少百户千户镇抚之类的将官? 我知道李兄弟虽然说,比不上我等的武艺。 可比之民间的野路子,你还是要高明不少。 咱将门家学渊源,祖上有不少传下来的练兵布阵的不传之秘。 相信这次扩招,李兄弟必然会榜上有名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克勤大喜过望,赶忙上前接着奉承。 他是知道张世杰有本事有人脉的,知道一点就受用不尽了。 这边晴雨轩的雅间里,五人聊得热闹,这些年轻的将门子弟,心里没有那么多歪歪绕绕。 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们都有一颗要为国为君的心。 所要的无非就是封侯拜将,一展平生所学,为君王效犬马之劳。 而隔了几个房间的听雨轩,就不是这样的景象了。 雅间里依然还是五个人。 却都是文人的打扮,管家掮客说客阴谋家的身份。 大家围坐在圆桌前,关上了门,斥退了店小二。 还在周围安排了自己的人,就是营造出一个密不透风,天知地知的密室,好方便商量阴谋诡计。 五个人没有人说话。 守着一桌子珍馐美酒,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 眼见美酒淡了味道,珍馐佳肴成了一桌子冷菜冷饭。 五人还是撑得住气,谁也不发一言。 好像比的就是一种定力,谁先说话,谁就失了先机似的。 这也许就是故弄玄虚的小人,想要耍阴招必备的前摇。 这云仙楼也是京城一等一的酒楼,不用问也知道隐藏的东家,肯定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 这里可以称作,来往无白丁,谈笑都是有钱人。 酒楼的布置装潢也都是,紧跟着京城的潮流而动。 谁是潮流,这个时代唯有皇家。 皇家奢靡,民间也就奢靡。 宫中的小皇帝喜欢机械物品,如自鸣钟、望远镜、琉璃窗等等。 和他哥哥天启不一样,崇祯爱好更广泛,喜欢的珍奇更多。 京城中的有心人,都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纷纷跟紧皇帝的喜好。 因为小皇帝的喜好,正好也契合了现今奢靡铺张猎奇的风潮。 这云仙楼里的雅间,也摆上了西洋过来的自鸣钟,还安上了琉璃窗。 这些东西一装上,果然让云仙楼充满了别样的异国情调。 不久从海上过来的一批白种女奴,也要运抵京城云仙楼。 这是神通广大的东主,托了豪澳景那边的关系,还有荷兰人的关系,才买到的这批白人女子的奴隶。 不要感到惊讶,在黑奴买卖还没彻底盛行的十七世纪。 白奴买卖才是世界的主流。 那里的女人都是奥斯曼帝国,从波兰、乌克兰等地区掠夺来的。 听说大明皇家公司的钟表厂,马上就要在西郊破土动工了。 云仙楼的东家,希望到时候可以买到本土产的钟表。 这漂洋过海万里而来的钟表,实在是太贵了。 到时候希望还可以买几个银怀表,显摆一二,彰显一下自己酒楼的高档品质。 这时候当的一声,摆放在角落里的自鸣钟开始报时了。 钟表敲击了十四下。 坐在主位上的赵德脸上直抽抽,这四个人是真能忍。 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是没有说话的。 他已经闲得开始默数钟表的声音。 整整十四下钟声,一声不多,一声不少。 按照西洋人的时间计算,现在就是下午两点了,也就是未时三刻。 这顿饭足足拖了一个多时辰,硬是没有人动筷。 中国人自古就喜欢在饭局上,吃吃喝喝商量事情。 明朝人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可现在气氛起不来,没人动筷子,这话题就没有办法,从吃饭喝酒上往下面引。 赵德无奈叹了口气,他是今天做东的。 都不吃饭,那就干聊,也要把话题说出来。 总之不能再拖下去了。 自家大人还在家中,焦急地等着自己的消息呢。 赵德咳嗽一声,率先开口。 第334章 群鼠噬龙,胆大包天 “诸位,这次来,想必也是得了各家大人的授意。 知道这次大家聚在一起,是要商量应对谁的问题。 那赵某就不藏着掖着,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当今圣上,崇祯皇帝。 一些行为引起了,很多大人的不满。 大人们表示,必须要采取行动。 当今圣上起初登基后的表现,还符合一个圣君的样子。 不借助文官,平稳登基。 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以太监魏阉为首的阉党,还给咱们东林党平反。 做到这里的崇祯皇帝,还是符合咱们家,各位大人的期望。 就在众位大人都要以为,崇祯朝就要再现众正盈朝的时候。 崇祯皇帝走向了歪路。 种种现象都表明了,崇祯皇帝如果不及时纠正,那些阉党,也就是帝党会重新骑在我们东林党的头上拉屎。 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家大人未雨绸缪,委托小人召集了这次集会。 我家大人对崇祯皇帝的种种倒行逆施都忍了。 什么帝党。 什么建立大明皇家公司。 什么重用过气的老臣。 什么重用那些西学派的叛徒。 可唯独建立军机处,架空兵部的调兵权。 这一点是我家大人是万万忍不了的。 其实各家的大人也都清楚。 不只是东林党,我们整个文官集团,那是付出了百年多的努力。 才从皇帝的手里要来了,一定的兵权。 算是恢复了千百年来,皇权和相权相互制约的格局,成功钳制了任意妄为的皇帝,会干扰正常的行政秩序。 兵部的兵权,这一点是绝对不能丢弃。 我家大人说了,没了兵权的文官集团,就失去了钳制皇帝的最有效的手段。 以后文官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那么随意。 皇帝一个不高兴,可能就否了咱的决定,还要了咱们的命。 权力平衡的天平,将会向皇帝这里倾斜,直至失去平衡。 到时候,所有的文官,所有的大人,都只是一条条俯首听命的狗。 咱大明朝说不定,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就亡国了。” 说到这里,赵德看了一下那四人的表情。 还是一个个端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没动静,仿佛没有听见他赵某人说话,比那死鱼脸差不了多少。 赵德一边心中大骂,竖子不足与谋,一边还是接着说道。 “所以这次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必须联合诸位家中的大人们,对小皇帝的行为加以干预。 必须让小皇帝认识到我们文官的力量。 咱们家这些文官大人,不只是长了一张嘴,只知道用君王品德,圣人教诲,来规劝皇帝做一个仁君圣君。 就兴他老朱家胡乱杀人,乱搞大案,株连九族。 就不兴咱们家大人们,匡扶社稷,清君侧? 必须收回我们文官在兵部的军权。 必须限制皇帝任意妄为的权利。 必须让厂卫这样的特务机构,彻底消失。” 说到这里的赵德,那是一个慷慨激昂,视天下兴亡为己任。 仿佛此刻的他不是一个家奴,而是他家大人的化身,一个真正的士大夫。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其实赵德是泰州学派李贽虚君论的信徒。 “渔农兄,就是三个必须呗。 倒是简单易懂,符合咱们家大人的心意。 只是小皇帝是天下共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三纲五常的道理,我看你是白学了。 到底是泰州人,信奉的是那种背弃伦理纲常的异端学说。 你这语气实在是欠缺尊重。 小皇帝行事做法,也许是违背了诸位家里大人的心愿。 可皇帝就是皇帝,背地里这么说也是不合适的。” “那平海兄又有什么高见? 李贽李大人已经故去多年,他的信徒还是无数。 足见他的学说自有他的道理。 就他的虚君论,不正是我等大人需要的吗?” 那平海兄直接冷笑,反唇相讥。 “可他的《焚书》里都是离经叛道,不尊圣学,毁我士人向学之心。” “人无完人,我等只要去芜存菁,取其长处用之即可。” 赵德忍住不快,不愿纠缠这个。 到现在李贽的着作还都是禁书,实在不宜多谈这些。 他随即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我等,还是回归正题。 咱们家大人可能要遮遮掩掩,防备那些无孔不入的厂卫。 要不然也不会让咱们这些下人,参与如此隐秘之事。 这厂卫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各位大人的府上,老老少少都监视起来。 这也是咱们这些下等人,坐在这里敢于大言不惭地讨论,该把皇帝怎么样的底气所在。 若是让外面的老百姓听见了,不是以为唱大戏的,就是以为一群疯子在开会。 其实不必讳言,我等的态度就是大人们的态度。 今天就是不用我多说,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就是讨论如何应对,眼前这个越发乖张古怪的崇祯皇帝。” 赵德的话还是一样的直白。 “渔农兄,我可不是什么下人。 我是我家大人请来的幕僚清客,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举人。” 那个叫平海的人,是一个四十多一脸褶子的书生。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可是一脸的鄙夷。 文官家里豢养的奴婢,岂能和他这样有功名的读书人相提并论。 “可平海兄现在不是,和咱们这样的下贱奴婢,坐在了一起商量事情。 干的都是一样的活计。 呵呵呵,举人。 你家大人说是请你做幕僚,不过就是请了一个篾片相公,吃闲饭逗闷子的清客。 我真没有看出来平海兄,与我等家奴比较,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存在? 怕是白白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没得辱没了自家先人,也白拜了那至圣先师。” 赵德的嘴是一点也不饶人,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出最戳人心的话。 他知道这平海兄的底细。 他家大人没有,赵德家的大人官位大。 可每次密会,这平海兄都是摆出一副高人一等,主人对待奴婢的架势。 赵德已经忍了几次,这次确实不能再忍了。 这次的计划事关重大,必须要确定一个主事人。 第335章 三大案的阴霾 赵德不能事事都迁就着,这个脾气古怪,郁郁不得志的举人老爷。 赵德是赵家的家奴,不欠这个举人老爷什么。 听了赵德的话,刚才还阴阳怪气,说得趾高气扬很起劲的平海兄。 直接变成了一张猪肝脸,指着赵德,大吼道。 “你,你你你,你狂妄! 你一个家奴,敢如此对一个举人老爷无礼?” “彼此彼此吧。 我是来商量事情的,并不是想和平海兄吵架的。 平海兄的举人老爷身份,对于我一个家奴来说,并无用处。 还是四海兄,想举着你的学籍,去那顺天府尹刘宗周大人那里,告我豪奴仗势欺辱读书人?” 赵德的情绪很稳定,他本来就是家奴,旁人骂两句奴才什么的。 就是在陈述事实,他本就不会生气。 平海兄听到刘宗周三个字,脑子立刻冷静下来。 他不是笨人,只是习惯了在这些家奴面前摆谱。 在旁人的劝说下,那四海兄慢慢冷静下来。 他想起来来之前东翁的嘱咐,知道不是置气的时候。 只是与四个家奴一起商量事情,他多少觉得不自在和掉价,这才在言语上刺挠赵德几句,实在是不由自主的表现。 现在平静的平海兄开口道。 “渔农兄说的,只是小皇帝的冰山一角。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即位之初,可是自诩德行要堪比尧舜禹的。 诸位只知道兵部的权力,被军机处彻底抽空,却是没有看见过,更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诸位,还是看看我家大人找来的一本小册子。 这上面写着的东西,才是更大的惊喜。” 说这话的平海兄,从怀中抽出了一个小册子。 这里要是有帝党的人在场,肯定会惊诧莫名的。 怎么去年在南苑相会,崇祯给他们的小册子,会落在这个平海兄的手里?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却也与之相关。 平海兄手里的小册子,是崇祯新政四策的一个誊抄本。 平海兄将小册子,递给其余的四人看。 四人看完久久无语,很显然他们的脑瓜子是嗡嗡的,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往往开天辟地头一回的改革,对于被改革者来说,都是很大的冲击,无论是好是坏。 还是赵德率先开口。 “这所谓的治国四策一出,怕是要撅了天下读书人的根。 到时候小皇帝算是和全天下读书人,都结下了梁子。” “渔农兄说的没有错。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纳粮、改土归流。 其中就属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最为恶毒。 这简直是在毁了我们家大人,以及全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至于那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和改土归流。 万历年间的张居正新政,不就是在搞这些,只不过没有这小册子里,说的那么明了。 新政后来如何了。 呵呵呵,不过就是人亡政息四个字。” 剩余三人中,有一面相老者,说了几句阴森森的话,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看来,大家的意见都一致的。 那就是必须要让当今的圣上,对读书人,对各位家的大人们有敬畏之心。 不能再任由这个小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肆意妄为下去了。 大明朝不仅仅是他的大明朝,也是咱们的大明朝。 趁着厂卫人马还在改革,人手都在盯着各家大人的时候。 我们需要出手了。” “好,我等之才虽远远不及那汪文言。 却也愿做那安定天下,约束皇帝行为的大丈夫之事。 渔农兄,你就说说你的想法。 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干就是。 各家的大人肯让我们聚在一起,就是有了默许,我们私自行动的打算。” 雅间里四人都是表了态,唯赵德马首是瞻。 此时的赵德却是不着急了,他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却是夹了一筷子鳜鱼,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此时的鳜鱼最为肥美,无刺肉嫩,毫无腥味。 放下筷子的赵德,看见对面急得冒火的平海兄和另外三人。 赵德笑了,论阴谋诡计,这个读书读成举人的傻平海。 根本是万无一用,只会纸上谈兵。 “诸位,在说出我的计划之前。 我想问问平海兄,可还记得万历末年到天启初年的三大案?” “哼,这样的大案。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要卖关子,何必过来问我? 好,现在都听你的,我也就给你解说一二。 第一个是万历末年的梃击案。 第二个是泰昌年间的红丸案。 第三个是天启皇帝的移宫案,其实也可以算成是泰昌年间的。 泰昌这个皇帝,别看当皇帝的时间是所有皇帝中最短的。 只有短短几个月,三大案却是和他都有关系。 红丸案更是直接害死了,泰昌这位皇帝。 这三个案子疑点重重,偏偏还都涉及到了皇室的隐秘。 当年审案子的官员投鼠忌器,万历皇帝和天启皇帝也是不愿深究,怕牵扯出更多污秽的皇家秘辛。 这三个案子都是不了了之了。 只是你问这些干什么? 莫非你的计划,和这三大案有关?” 赵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笑。 接着继续说话,也慢慢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牵扯到了万历、泰昌和天启三个皇帝。 把神秘的皇宫,算是彻底翻个底朝天。 这三件案子,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应该是不难猜的。 继任的天启帝,为什么没有追查凶手红丸案的凶手? 轻轻就放过了,郑贵妃母子两人。 连移宫案的主谋,李选侍也没有处罚。 其实天启皇帝的想法也不难猜,他不想让东林党再进一步渗透进内宫。 三大案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咱们东林党。 东林党用这三大案,斩断了皇帝和内宫势力的紧密联系。 特别是红丸案和移宫案,几乎是一前一后的时间发生的。 这两起大案距今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当事人早已经是物是人非,想要探寻什么真相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过当今圣上对待藩王却是不好,倒是可以用这样的大案,翻旧账,找找福王的麻烦。 第336章 历史就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不断重复的梃击案 “我大胆推测,登基的泰昌帝肯定是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或者说干了什么威胁文官集团的事情,才会死得那么草率。 不要急着否认嘛,我的只是推测。 仁义道德,圣人教诲,泽被苍生,以天下为己任的口号,各家大人在外面说就是了。 咱们这些暗地里的人,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让年长,有自己主见,和文官集团背道而驰的皇帝活不长,让年幼没有见识的皇帝,失去内廷和勋贵的支持,主动投入他们的怀抱。 那一代的东林党,做事情何其霸道风光! 天启初年,东林党也就顺理成章实现了众正盈朝的局面。 那时候的天启皇帝,因为有文官集团的亲密盟友王安,当司礼监掌印太监。 可以说内廷也不是,天启皇帝说的算。 啧啧啧,这样的皇帝当起来也实在没有趣味。 这样的局面要是一直持续下去,皇帝就真的是那香案上,永久摆放的泥塑木偶。 咱这大明朝,才算得上皇朝永固,世代一系。 这样对皇家也好,对咱们家的大人都好。 只是他们忽略了小皇帝的感受和能力,才导致了魏忠贤的横空出世。 天启皇帝可是一个很聪明的皇帝,会躲在深宫里,指使一个地痞流氓的阉货对付咱们。 那时候东林党的军师汪文言,可还是活着的。 汪文言对付得了皇上,却是对付不了混不吝,不要命的魏忠贤。 他们想把皇上从深宫拉出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实力手段都比不上魏忠贤,和他身后的天启。 天启不死,魏忠贤这阉货能压咱们文官一辈子。 可天启一个疏忽,他就死了。 他死了,竟是上来了一个更难缠的崇祯。 魏忠贤那天天干坏事,又贪又奸的老阉货也没死。 因此今天我欲效仿前辈的手段,复制一下当年的迷案。 这个崇祯皇帝不像他的哥哥,倒是颇为类似武宗的德行,喜欢出宫。 这对于我的计划来说,很有帮助。” “可是梃击案?” “平海兄聪明。 那个红丸案可是直接把皇帝弄死了,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魏忠贤和田尔耕可都还活着,若是这两人发疯了咬人,那可真是承受不住。 至于移宫案,把小皇帝挪来挪去,对咱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 唯有荒唐可笑的梃击案,却是最为稳妥。 毕竟谁也拿一个稀里糊涂的疯子,没有任何办法。 我记得《万历实录》中,是这样记载梃击案的。 四十三年夏五月己酉,蓟州男子张差,也叫张五哥持梃入慈庆宫,击伤守门内侍,下狱。 听听这里,一个乡下佬进出慈庆宫,比之进入自家庭院还要简单容易。 慈庆宫可是太子的寝宫,南三所,深宫中的深宫,却是被一个疯汉子大模大样闯入。 啧啧啧,此事未发生之前,若是谁敢这么假设,怕自己不是个疯子,听话的人也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丁巳,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寀揭言张差狱情,梃击之案自是起。 己巳,严皇城门禁。 癸酉,召见廷臣于慈宁宫。 御史刘光复下狱。 甲戌,张差伏诛。 郑贵妃宫中的两个太监,被秘密处决。 自此之后,郑贵妃集团势力极速衰落,浙党也被打击。 而被东林党力保的的太子朱常洛,顺利登上了皇位。 这时候的朱常洛和东林党的关系,还是很亲切的。 以后他的猝死,红丸案的爆发,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那现在我的计划很简单。 不过就是原样画葫芦。 不过这崇祯皇帝也不是,泰昌皇帝那般身子弱。 我早就听过宫中传闻,崇祯皇帝天生龙力,只是轻易不外显而已。 有一天在内书堂,圣上可是轻易一拍一人的肩膀,那人疼得肩膀脱臼,直接昏了过去。 那人可是辽东镇的祖泽润,祖大寿的儿子,正儿八经的朝廷的参将。 会被深锁宫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圣上,一巴掌就给拍晕了。 这群太监夸人都不会夸。 呵呵呵,这简直是唱戏都不敢这样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想定是那些阉竖故意夸大之词,借此炫耀圣上的文治武功。 不过崇祯皇帝肯定不是,一个张差这样的人可以对付的。 一个张差不够,那就派五个,派十个人进去。 再说,咱们的目的只是吓吓小皇帝。 让他放弃太多干预朝政的措施,把精力放在延绵皇嗣上。 若是真吓死了这小皇帝。 那也是死无对证,一群疯子,谁能审出来什么。 梃击案那时候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的话,还是一样的情况。 不过是朱家再换个皇帝就是。 这些天小皇帝整治宗室这么厉害,那些朱家人也是巴不得,这小皇帝去死吧。” 赵德说的轻飘飘的。 天天给自家大人,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天天经历的龌龊和阴暗的事情多了,他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心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处事准则,并不像一般的平民百姓一样,对高高在上的皇帝充满着盲目的崇拜和信任。 除开国的皇帝太祖和有文治武功的成祖之外,谁能肆意打杀文官? 若不能,就是文官肆意控制皇上。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笑话,真是笑话。 渔农兄未免是把大明的皇宫,想得太过简单了。 你是谁? 当今圣上是谁? 我劝你还是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小心说大话闪了舌头。 这大内门禁森严,处处都是侍卫和门禁拦截。 你说把人塞进皇宫,就能塞进皇宫的。 你还想塞进去十个张差,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事在人为嘛。 平海兄。 往往看似守卫严密的地方,其实也就是看着守卫严密,实际上是一戳就破的假象。 梃击案没有发生之前,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神经失常的农夫,会闯过重重宫禁。 拿着一根枣木棍,就闯进了慈庆宫,还打伤了两名老太监,差点杀了当朝的太子爷。 如今之事,我小心谋划,没有不成的道理。” 第337章 定了,十个张差一起上 “再说,我并不是一定要杀了小皇帝,只是想发出一个严重警告的信息。” “哼,此事可一不可二。 前辈们做事情,布局谋划确实是胆大精妙绝伦。 可我们不能把宫里的人,都当成了笨蛋。 梃击案后,宫里已经加强了这方面的防范措施。 你若是还想依葫芦画瓢,怕是不行了。 再说小皇帝身边一大堆侍从护卫,可不是当年还是没有人,愿意理会的皇长子朱常洛可以比的。 那时候的泰昌帝可是很可怜的,连一个贴身侍卫也没有,只有两三个内侍陪伴。” “所以要让大家一起商议,一起出点力气的嘛。 当年的梃击案,包括后续的审判结果,都不是一家大人能做出来的。” 赵德一脸笑容,却是说出了开会的目的。 目的就是集合在京,所有东林党官员家的势力,大家合伙干事情。 如此同衷共济,大事谐矣。 “至于四海兄说的,宫中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加强了戒备。 可四海兄不要忘了一件事情。 梃击案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这期间宫里已经换了四位皇帝。 什么规矩,时间长了都会改变的。 现在的皇宫守卫,还是指望那些世袭的勋贵管理,已经是虚有其表了。 小皇帝还是仁慈过度了些,只是处置了几个先皇留下的大太监。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都懂。 他却是做不到,还以为一味地邀买人心,就可以让那些侍卫太监忠心耿耿。 就以为他的皇宫就是固若金汤,那所谓的大明皇家公司,还有那群奸滑的晋商可以为他这个小皇帝卖命赚钱了。 那些晋商只有咱们家的大人们,才能拿捏得住。 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十几岁娃娃,根本就没有那个道行。 诸位,咱们一起协作,送十个疯汉子进了皇宫。 定要让小皇帝感受一下,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威力。” 此时,那个平海兄又出来泼冷水了。 “呵呵,渔农兄,动用如此大的能量,就为了用十个疯子恐吓一下皇上。 不谈效果如何? 此事之后又如何? 你该怎么善后?” “什么又如何?” 赵德有点不明白,这个平海兄话里的意思。 平海兄不耐烦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费了这么多代价,派出去十个人进皇宫。 就是吓唬一下小皇帝嘛。 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不然又如何? 你平海兄敢弑君不成? 我们这些人就是再阴暗,也不敢把弑君二字挂在嘴边。 最多是个意外。 那皇帝身娇肉贵,经不起折腾而已。” 赵德说起崇祯小皇帝来,无论显得多么无礼轻佻。 他的心里都没有要杀了崇祯的想法,那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若是被动,天意如此不可违。 这就少了很多心理压力。 这就是所谓的当着婊子,也要立牌坊的道理。 “你怎么能确定皇帝,在吃了这次惊吓之后,就会乖乖地放弃现在的施政政策,转而做个泥塑的神像。 他要是吃了这次惊吓之后,反而更极端,更急功近利地推行他的政策。 到时候,我们的局面不是更加难以维持? 各家的大人们怕是,要更加难以在这京城做官? 那你不是搬起石头,砸在自己脚面上?” “那岂不是更好?” 赵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回轮到四海兄惊讶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竟然是向着皇帝说话? 随即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了。 是啊,确实是小皇帝急功近利更好一些。 现在的小皇帝温吞水的性格和行事做派,实在犹如棉花一般,让人没有着力点。 这世间多少好事,都是毁在了急功近利上。 比如隋炀帝杨广造运河、比如那北宋的王安石变法。 赵德不理周围四人惊诧的表情,他看到了眼神变得清澈犀利的四海兄。 赵德微微点头示意,接着说道。 “再说我的本意,本来就是让小皇帝对皇宫的人,心存疑虑。 从此不敢再轻易信赖,内侍和近臣武将了。 皇帝孤立无援,没有了信任的贴心人,也就自然不能施行他,那所谓的治国四策。 那势必就会依靠,各位家里的大人们。 如此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赵德说的话,引起了四人的深思。 真实情况确实是这样。 大明的奇葩皇帝实在是太多,喜欢斗蟋蟀的、喜欢当将军的、喜欢当木匠的、喜欢嗑药长生当道士的。 这应对皇帝的办法,也需要文臣集团们与时俱进,不断推陈出新才行。 现在的小皇帝这种天马行空、步步为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始终让他们跟不上节奏的行事做法,才是让他们最难受的。 为了以后不难受,那就再来一次加强版的梃击案,就未尝不可了。 看到四海兄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赵德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那四海兄没有了意见,三位仁兄,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雅间里剩下的三位管家,表示没有意见,一切听从赵兄的安排就是。 于是在武举开始举办的前夕,一场针对小皇帝的阴谋开始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且天气挺好的,崇祯年间的天灾还没有开始大规模袭来,一切都是国泰民安的假象。 崇祯上午在军机处,眯了一觉,精神很爽。 没办法,新来的杨嗣昌简直就是明代版的劳模。 什么事情都能干到,崇祯的心坎里。 让崇祯只需要在大事情上,指点两句前进的方向方针政策。 其余具体怎么做,需要的具体人手,杨嗣昌都会安排妥当,请示过崇祯之后,就会很快着手实施。 杨嗣昌的行事作风,很类似后世霸道总裁雷厉风行的感觉。 比之内阁那帮懒驴上磨屎尿多的德行,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让崇祯时间长了,顿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有人可以依靠,这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关键是崇祯觉得,这种君臣相得的感觉,一直持续下去,真的挺好的。 身心愉悦的崇祯皇帝,下午就有兴致出去溜达一下。 第338章 偷懒的成国公朱纯臣 无论是西苑的科学院及附属机械学院,还是南苑的武举考试中心,崇祯都有兴致逛逛。 于是今天巧合的事情,就陆续发生了。 一直隐在暗处守卫崇祯皇帝的方正化,突然因为外部东厂,出了重大的事情,暂时出了皇宫。 他的手下理刑百户贾廷,也去了南苑,那边有白杆兵冯紫英的事情需要处理。 此事已经在东厂文档里,登记造册,有据可查。 司礼监属下的勇卫营,就是原先的腾骧四营,旧时空的崇祯和现在时空的崇祯,都觉得叫个简单的勇卫营名字,更为合适。 弄得名字花里胡哨的,却是谁也打不过,也是白搭。 这一点上,两个崇祯高度统一观点。 满编一万两千的勇卫营,此时也在南苑驻扎,准备着马上就要开始的武举考试。 之前的勇卫营,只有四五千人,直属御马监,也就是皇帝直属御林军。 和京营的其他卫一样,都是缺额空额吃空饷严重。 崇祯皇帝绝不允许,御林军也是这样的情况,直接让曹化淳负责整改勇卫营。 忘了介绍,休完年假的曹化淳,已经洗心革面,重新上岗了。 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还是他曹化淳的,白让一些人激动兴奋了。 据说这次武举出来的很多武进士,都要在勇卫营磨砺,从一个基层小兵做起。 就连原先的黄得功、周遇吉、孙应元,也要从小兵开始磨砺。 只是此事还在酝酿当中,知道的人并不多。 就连那内书堂里正在上文化课的几位辽东镇、东江镇来的小将们,也都结束了文化课的学习。 曹变蛟、吴三桂、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等人,顶着大内侍卫的头衔,和一大帮勋贵子弟们一起去了南苑集训,等着最后的武举考试了。 一时间,这宫里头,崇祯能信得过,有武力值的猛人,算是一个都没有了。 这是巧合吗? 似乎就是巧合。 一切都是崇祯自己要把武举,搞大搞得隆重有关系。 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而皇宫里就是超品勋贵当值的侍卫官,负责整个皇城的安保工作。 这一点,崇祯皇帝遵循旧例,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 他的嫡系还没有起来,不靠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守卫皇宫,难道靠兵部那些子文臣。 侍卫官总计六人,这六人都是勋贵中的勋贵,曾经的靖难功臣之后。 六人轮流当值,统领着锦衣卫大汉将军、府军前营带刀侍卫、三千营红盔将军等共计八千多人。 这些部队都可以称为大内侍卫,负责着每日保卫皇城的安危,也就是保卫皇帝的安危。 今天当值侍卫官,分管八千多名大内侍卫的就是,当今的成国公朱纯臣。 朱纯臣今年四十有三,生的是仪表堂堂,浓眉大眼。 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少傅兼太子太傅,赐宫中肩舆行走了。 算是躺在功劳簿上啃到死,京城数得着的超级勋贵之一。 也是历代皇帝倚重勋贵的原因,宫禁守卫包括京城守卫都是交给勋贵。 与国同休,让这批靖难功臣之后,享尽了大明二百多年的荣华富贵。 只是现在的崇祯,对于勋贵的超然地位,持不置可否的态度。 没有好的人选守卫皇宫。 旧时空历史中,也没有听说有哪个作死的勋贵,在这个时间段造反。 这个时间段,也没有出现三大案这样的奇闻异事。 崇祯也就将就着用了。 可是他忘了,蝴蝶效应的说法。 这个时空,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这么多人命运交织在一起。 早已经把整个时空的走向,搅得看不清一点原来的样子。 ······ 成国公朱纯臣站在承天门的城楼上,看着皇极殿的广场。 那里空无一人,平时路过的小黄门和小宫女都是贴着墙根走的。 在他这个角度看,可不就是没有人。 今天看来又是平静无聊的一天,朱纯臣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旁边的亲兵很有眼色,看出了自家的国公爷,就跟着他们这些当兵的,站了一会儿,身体已经甚是乏累。 这位亲兵赶紧上前,殷勤为国公爷卸甲宽衣。 想想也是,朱纯臣顶盔掼甲,一身宽大的肥膘,加上五十多斤重的铠甲,和五十多斤重的大刀。 这酒囊饭袋的身体,如何才能不甚是乏累呢? 这身祖传的明光甲,经过两百多年的岁月磨砺,历经三十三代成国公的穿戴,除了前两代成国公穿着它打过仗,一场靖难之役,一场土木堡之变。 其他三十一个成国公,就穿着它秀造型了。 此时的明光甲已经油光铮亮,可以包浆成古玩了。 待国公爷穿上一身松快的衣裳,喝上一杯凉茶去去心火之后,才问刚才的亲兵。 “朱老五,这大明门、东华门、西华门、神武门,还有三大殿,各个侧门偏殿,还有金水河,筒子河可都有守卫?” “回国公爷,您老就放心吧。 九十六个红棚铺子里,都有安插护卫人手。 还有七十二支巡逻队伍,配有铜铃。 若有情况,摇铃报警,周围人马立刻赶来支援。 保准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 “不要松懈,想想万历时候的梃击案,那时候的侍卫官也是信誓旦旦地说,皇城的守卫固若金汤,结果呢?” “国公爷,放心。 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兄弟们没有不知道的。 小人一定引以为戒,让兄弟们好好巡视。 连一只苍蝇,是公的话,也不让它进皇宫。” “哼哼,那就好。 还有,朱老五,你那贫嘴的本事,不要跟本国公耍。 好好干,本国公还是相信你的能力。 那本国公就回府了,昨夜睡得晚些,身子骨有点难受。 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就替我盯着点。 圣上如今不太管咱这边,若是一切太平。 你巡视一遍以后,也可以自己酌情安排一下。” “小人明白,小人恭送国公爷回府。” 朱纯臣一走,下面的人就放了羊。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 第339章 进入紫禁城分几步 朱纯臣偷奸耍滑,当值期间,就偷偷躲懒回府享受。 下面的人自然也是市井小民,无赖流氓的作风。 除了城门口,箭楼上站着的大汉将军,其他侍卫都是聚众玩耍打牌喝酒了。 这紫禁城就只剩下样子威严了。 外面的大时雍坊,一座酒楼的二楼走廊上,已经是人头攒动。 前面的一个小二,蹬蹬地上来了二楼。 “赵掌柜,里面来信了,正是时候。 咱们的人可以从正门直接进,午时三刻无人看管,只管大胆往前闯就是。” “好!”赵德转身过来,目光炯炯看着对面的七个痴汉。 是真正的痴汉,说话不成个,精神受刺激,有名的守村人,真正的树先生,下一个张老五。 本来当时商量好的,要凑够十个张差这样的人物。 神经病伤人杀人,无论是明代还是三百多年后,都是一个难以解决的伦理道德上的难题。 当初的梃击案,张差就是这样的痴汉,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才让审讯的官员感到棘手荒唐。 可惜的是,平海兄办事不力。 他这个蠢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遍了整个顺天府,只堪堪凑够七个痴汉。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穿着绫罗绸缎的赵德,平生第一次朝一群傻子,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 “好了,我之前已经给你们说了。 看见前面的那一排排的大屋子了吗? 你们一人拿一根枣木棍,只管往前跑,看见大门开着,你们就往里进。 没有人会拦着你们。 你们都是做好事。 过去三道门,就是一片好大的广场。 在广场上看见一个人身上穿着明黄色的衣服,那人是个大奸臣,大坏蛋。 杀了他,你们就是大忠臣。 杀了他,你们的家里人就会吃得饱穿得暖。 村里人也不会笑话你们了。” 七个麻布衣服,拿着枣木棍的傻子,听见了吃得饱穿得暖的话,就是呵呵呵直笑。 “呵呵呵,俺就想吃饱饭。” “嗯,打死大奸臣,天天吃饱饭。” 赵德摆摆手,他是一刻也不想和这群傻子多说话。 训狗都比和他们交流简单省事。 赵德摆手后,那意思就是行动开始。 自然有手下牵着他们七人下了楼。 这七个傻子,傻呵呵下了楼,傻呵呵看着远处的大明门,那里是第一道门,进了这道门就是皇城了。 赵德还在二楼的回廊上看着,他的身后走出来平海兄。 “渔农兄,你这荒唐的计策,终于开始了。” “平海兄,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荒唐不荒唐,合理不合理的。 你没有看见,这七个傻子真的就进了那大明门。 除了有咱们各位大人的打点之外,你不能不承认,这皇城的守卫和纸糊的一样。 堂堂的轮值侍卫官,成国公朱纯臣只是装模作样,在那承天门的城楼上,站了一刻钟,就偷懒回家了。 他一走,下面的人就彻底放了羊。 再好的保卫制度和措施,失去了合适的人去执行,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只剩下好看了。” 平海兄听了沉默一会,他明白赵德说的事情都是对的。 “只是渔农兄,你用这些喜憨儿做这样的事情。 这些喜憨儿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这样做,是不是有损阴德?” 赵德转头瞥了一眼那个平海兄,笑着说道。 “竟不想言语刻薄,看不起我等家奴身份的平海兄,竟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大善人。 放心吧,你找来的这七个人,我都跟他们的家里人签了卖身契。 他们的死,能给他们家带来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会保证他们的兄弟姐妹们,都能好好活到成年。 平海兄,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否妥当? 还有没有有损阴德?” 平海兄看着消失在大明门里面的七个傻子。 他们天真无邪,摇摇晃晃拎着枣木棍,慢慢走着,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看都像是在逛集市一样。 这是在干杀人刺驾的买卖吗? 简直就是在过家家。 荒唐,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 也没有比这更成功的了。 因为之前就有过这样一个案例。 平海兄轻叹一口气,说道。 “妥当无比。 渔农兄做的事情,简直就是功德无量。” “平海兄谬赞了。哈哈哈哈。” 大明朝延续到现在两百多年,很多地方不能用沉疴已久,积重难返来形容了 大明门、端门、棋盘街、千步廊、午门、承天门,接着就是皇极殿门廊、皇极殿广场和三大殿。 没有伪装,没有人引路,都是一条直直的中轴线,傻子也知道怎么走? 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根本就不符合常理的判断。 在常理中,从大明门到皇极殿广场,那根本就是天堑,无人能够通过。 那么多大门,那么多守卫。 可这七个傻子就拎着枣木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七个傻子不是没有碰见人,而是碰见的人只当做没有看见。 这事情不能细想,细想一点就会脊背发凉。 这有三里路的路程,把这七个傻子都走饿了,还拿出了怀里的馒头,边啃边走。 没有侍卫,城墙上的大汉将军也是昏昏欲睡。 谁也不会想到,有人敢大摇大摆走进皇宫。 也许只有傻子才有这样稳定的心理素质。 也许只有这样的大摇大摆,才让那些站岗的大汉将军产生了,他们七人是自己人的错觉。 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七个傻子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皇极殿的大广场上。 就像是走进了大观园一样,七个喜憨儿都是对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广场,特别的好奇,东瞅瞅西看看。 七个喜憨儿,还想四处溜达。 因为他们记得那个大善人赵老爷的话,走到这个大广场就行了,早晚都能碰见那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大奸臣。 七个喜憨儿正在逗弄着,台阶下的铜鹤铜龟的时候, 和正好想出门,去南苑看看武举考场的崇祯一行人,来了一场美丽的邂逅。 说实话,和七个傻子七双眼睛相对。 崇祯那时候的脑细胞,是不够用的。 第340章 崇祯的怒气值够用了 不光是崇祯的脑子不够用,他后面的几个太监包括王承恩,脑子也是不够用的。 脑子不够用,自然是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皇帝和乞丐相遇的画面,在下一刻开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崇祯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一个皇帝,在皇极殿广场上。 和七个拎着枣木棍的神经病大眼瞪小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没有来得及反应,他身边的太监王承恩却是反应了过来。 这皇宫里就算是真龙满天飞,祥瑞遍地爬。 也不应该有七个傻子拎着木棍,在这皇极殿广场笑哈哈。 这里只能有贵人,站在这横七竖八的广场上,掌控着整个帝国的命运。 “刺客! 有刺客! 来人啊,护驾。 护驾! 皇爷有危险。” 王承恩扯着公鸭嗓子喊道,他的声嘶力竭,换来的不是成群结队的侍卫赶来。 只有空旷的黄瓦红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场滑稽剧。 王承恩绝望地发现,皇帝的身边的竟然没有一个侍卫,头一次他感觉这皇极殿广场实在是大的过分,午门那边的大汉将军,竟然听不到这边的呼喊。 也许是松懈,也许是恰巧了而已,崇祯的身边的随从,加上他王承恩,只有五人,还都是太监,并且没有一个武阉。 那些侍卫还在午门,那头等着呢。 而宫里的小黄门们,都是走的偏殿,轻易不会在这三大殿中出现的。 由于崇祯在宫中习惯了步行,那豪华的肩舆自然是没有用过的。 要不然这会子,还能有十几个轿夫能帮帮忙。 现在嘛。 崇祯皇帝除了,王承恩这个年老色衰的老太监,出出力嚎了两嗓子之外。 剩下的那四个小黄门,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不能动弹了。 也不知道这四个小黄门,是不是天天圈在宫里,没有见过男人似的。 对面的七个傻子倒是行动果断。 他们心思单纯,一直记得外面老爷给他们安排的事情。 一眼就认出了崇祯,就是那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大奸臣。 他们高兴坏了,纷纷手舞足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个个喜憨儿嘴里喊着,手上指着,脸上口水乱飞。 “大奸臣,杀大奸臣咯。” “杀奸臣,吃饱饭咯!” “一起杀,打死奸臣去领赏。” “杀穿明黄色袍子的大奸臣,那袍子俺要扒了,给俺爹穿。” “呵呵呵,这个大奸臣看起来就像是个大傻子。” 这些傻子叫嚷着,乱七八糟的口号,却是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就是犯王杀驾,要行大逆不道之举。 一边喊着,七人手上的枣木棍已经是,齐刷刷狠狠朝着崇祯的脑袋砸去。 七个孔武有力的傻子,招呼出去的棍子,不比一般的士兵威力要差。 是的,没错,就是孔武有力的七个傻子。 要不然四海也不会这么难找,整个顺天府凑不够十个人的数。 实在是又傻又孔武有力的疯汉子,太难找了。 王承恩绝望了,他的心中已经预料到,下一刻崇祯驾崩,皇城血流成河的场面。 到时候大明彻底要乱套了,皇城也要乱套了。 不到一年,大明又要连换三个皇帝,兴献王这一支断了。 自己王承恩就是陪葬十次,只要换回皇爷的命也是好的。 王承恩脑子已经木了,他想的太多,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这些杀千刀的刺客,还是傻子刺客是怎么进来的? 大明朝煌煌两百六十多年,没有一个皇帝被刺杀。 嘉靖皇帝那个叫刺杀未遂。 现在崇祯皇帝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实现这个目标了。 就在王承恩都把崇祯驾崩以后,应该怎么发丧都想好的时候。 崇祯也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事情。 刺杀,赤裸裸的刺杀。 莫名地崇祯心里产生了,一股愤怒的情绪。 他重生之后,可谓是和光同尘,除了动了旅蒙晋商这一块蛋糕,还有敲了几个藩王的竹杠。 自问目前他的政策,没有触动任何人的利益。 有时候,崇祯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仁慈了。 一切都想着一种老态龙钟,和和气气的改良方法,来改造这个腐朽陈旧,即将崩塌毁灭的大明朝。 他这种改良方式,崇祯曾经天真地以为,可以不用损害内部的势力,大家一致对外该有多好。 他始终想用团结大多数,孤立极少数的温和方式,来让这个老大帝国,不至于在改革的阵痛中,不断放血虚弱下去。 现在崇祯才知道,没有铁与血,自己再好的规划也都是鬼话。 畏威而不怀德,是所有敌人的通病。 必须打疼了,才会长记性,而且要持续不停地打下去。 没有铁与血,敌人不会自己倒下,内部的不和谐因素,也不会被他感化。 崇祯根本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还是对他这个皇帝动手了。 是谁指使的,已经不重要了。 不用猜,还是那一两个势力。 要么是藩王,要么是建奴,要么是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一小撮文官集团。 现在崇祯只想杀人,想发泄心中的情绪。 想发泄自己好端端当个皇帝,一厢情愿地走着自己的路子,却被别人扇了一耳光,告诉他走的路子不对,继而自尊心受挫,激发出来的恼羞成怒的感觉。 七个傻子必须死,他们让崇祯觉得自己很蠢。 于是崇祯动手了。 这回是七个傻子一起用棍子打他,崇祯就是有金手指,他也不敢托大。 本来崇祯先想着徒手装个大叉的,只是那七根木棍看起来太唬人了。 自己还是稳妥些,看来要拿个武器再装大叉了。 迎着上午的阳光,面对着七根夺命枣木棍的虎虎生风的威势。 崇祯不闪不躲,更不会用武功,他也不会那些招式。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崇祯只是缓缓举起双手,似慢实快地接住了两根枣木棍,接着双手发力扭动。 那两个持棍的疯汉子,竟然双手抓不住枣木棍。 轻易就把枣木棍脱手让给了崇祯。 在外人看来,这样的情形看着就很滑稽。 第341章 加强版的梃击案遇上了,不是人的崇祯 看着就像是两个疯汉子,为了增加他们刺杀大奸臣的难度,故意把手中的枣木棍掉落。 一切都是为了公平起见,觉得胜之不武,就给了崇祯两根枣木棍。 天可怜见,这七个傻子确实脑子缺根筋,却不是那种迂腐的老头,干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边有了枣木棍的崇祯,那胜算是十拿十稳了。 只见崇祯手握两根枣木棍,只是轻轻扫荡了两下。 就像是在扫荡空气一样,崇祯轻轻松松,根本就没有用力的样子。 而那七个站着的傻子,没有一个人能躲开那横扫的两棍之威。 还是那种似慢实快的感觉,外人看着崇祯那动作挺慢的,怎么这七个笨蛋就是躲不开的。 一边的王承恩已经脑补出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崇祯皇爷是真龙天子降世,身上自然是有龙威的。 平时含而不露,到了发怒的时候,释放了龙威,一般凡夫俗子都不能承受。 何况是这种没了一魂三魄的傻子。 只听咚咚锵锵两三下,七人就全部中招趴下了。 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傻子,用木棍格挡住了崇祯的进攻。 只是挡住了,也没有什么效果。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同样是木棍,七个傻子合在一起,也就是一匹马的力量。 而崇祯的木棍带来的力度,简直就像是十吨的重锤砸了上去。 那崇祯的木棍呼呼带风,七个傻子沾着就伤,碰着就死。 不用一眨眼的功夫,七个疯汉子就全部躺在了地上。 疯子就是这样,他拿着凶器打杀别人的时候,会笑的天真无邪。 别人打杀他的时候,他会和普通人一样,知道躲避,知道害怕,也知道被打伤了喊疼。 “血,血,俺淌血了。” “嗷嗷嗷,俺的腿断了。” “这不是大奸臣,这是大将军啊,他把俺的胳膊打折了。” “娘,娘,娘,我要找娘,有人要杀俺······” 七个疯子中,有那三四个没有死的,只是重伤的,还在精力十足地叫唤。 他们想得也很简单,疼了就喊疼,喊疼不管用就喊娘。 同时,这简单的脑袋瓜里,也想明白了一个事情。 这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年轻人,绝对不是什么大奸臣。 大奸臣都是那种书生模样,手无缚鸡之力,喜欢在背后出阴招害人的。 眼前杀人如杀鸡一样的人,肯定是个绝世猛将。 崇祯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沾满了血滴,那手上的两根枣木棍上已经是鲜血淋漓,变得滑不留手。 他的手法又快又重,却也没有躲开那飞溅的血滴。 崇祯扔掉那两根枣木棍,又重新捡起了两根枣木棍。 前世他就是双刀流的盲目爱好者,总觉得这样很帅,《海贼王》中的三刀流索罗更帅。 经济条件可以的话,这兵器自然是配的越多越好。 啪啪啪啪,崇祯用手掂量着手里的枣木棍,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一时间他想不起来了。 走到那个喊着要找娘的傻汉子面前。 崇祯蹲下身来,笑着说道。 “找娘是吧? 知道疼了,是吧? 朕帮你一把,送你去见你娘,好不好?” 崇祯的话说的平平无奇,可是普通有神智的人,一听就不是好话。 比如后面的王承恩,听了就直打哆嗦。 他的想法是,皇爷这是受刺激了,狂性大发了。 刚才还在哭着找娘的疯汉子,一听这个话,直接就高兴得手舞足蹈。 看着崇祯的眼神,充满了高兴,是那种很纯粹的高兴。 这就是疯子,杀人的时候是个恶魔,喜欢的时候,又像是一个天使。 “你是好人,你不是大奸臣。 俺不该来打你······” 傻子的话没有说完,这是一个感性的傻子,迎接他的却是猛力的一棍。 咚的一声,就像是卖西瓜的,拍拍瓜熟了没有一样。 崇祯站起身子,拿着枣木棍轻轻一敲。 嗯,听动静,那瓜是熟了。 也许是疯汉子的头发太过浓密,血液没有喷溅。 那个疯汉子生命力真是顽强,被崇祯照着天灵盖轻敲一棍。 竟然还有反应的时间。 那是个身上还挂着肉的傻子,额头上汩汩地往下淌着鲜血,就像是一条小溪一样。 崇祯看着他的样子,还和没事人一样。 也许是假象,等会就死了。 可是也让崇祯产生了联想和感慨。 这个傻子是个有福的人,他的家里应该很疼爱他。 这样一个有傻子的人家,还能保证傻子吃饱不脱相,一定是一家家境殷实,还心地善良的中产富农之家。 其实这样的家庭,才是崇祯下一步农庄皇庄改革,必须争取统治的群体。 这样的群体,他们吃苦耐劳,有着一定抗风险的能力,还有一颗不断渴求上进的心。 他们渴望向上爬,也有着一定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和态度。 他们是最合适的韭菜。 只要基数够了,在崇祯的领导下,会成为这个国家新的支柱和动力增长点。 也会是国家税收主要的纳税群体,而且非常乐意缴纳税收。 这样的富农群体,其实就是崇祯想在皇庄试点改革里,想要创造的群体。 比如老郭头、王虎等等。 不像那些勋贵宗亲,还有文官集团的大地主大士绅,打死也不想给国家缴一文钱的税,他们有钱可以雇佣帮闲和市民,去暴力抵抗国家的税收机关。 管你收税合适不合适,合理不合理。 在南方士大夫的眼中,朝廷用他们南方人,用他们南方的钱,去打建奴和鞑子,这就是不合适,这就是不合理。 崇祯记得,那个能蹦跶的复社领袖张溥,很快就要写出后世学子深恶痛绝的,超长篇的《五人墓碑记》了。 这个张溥利在千秋,却并没有做到功在当代,记得他的下场也是不太好,比汪文言好上那么一点点。 再接着说明朝的富农阶层,后世的白头鹰,不是以自己家那数量庞大的中产阶级,而感到自豪吗? 可惜了,今天注定有一个这样的中产富农家庭,要毁灭在一个傻子疯子的手里。 傻子看着崇祯,眼睛慢慢失去了色彩,他不喊疼了,只是喃喃自语道。 “你骗俺,你果然是个大奸臣。 赵老爷没骗俺·······” 第342章 审什么,不用审,朕只想杀人 话还没有说完的傻子,头一歪,就彻底死翘翘了。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王承恩,没想到自家的皇爷已经拿了七杀,这实在是让他这个做奴婢的,显得忒多余了。 王承恩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崇祯的身边,他想看看皇爷是不是受刺激大发了,发癔症了。 王承恩是知道自家皇爷,力气大的。 可是真不知道,崇祯力气大,杀人还会是这么利索。 这是皇上的样子吗? 这时候的崇祯,已经蹲在地上,开始用枣木棍敲击第三个疯子的脑袋了。 其实那个疯子在之前,崇祯那随意的一扫荡中,已经是死的透透的了。 可是崇祯不知为什么,还是蹲在那里敲了一遍。 咚咚咚,就像是在敲木鱼一样。 崇祯那脸上的血珠子已经干涸了,变成了黑色,像一片片黑斑镶嵌在脸上,别提多渗人了。 王承恩是知道崇祯的怪力无双,在他眼里,有属于他自己的注释权。 崇祯皇爷那是真龙天子的庇佑,世间上独一无二的,不就是力气大点,跑步快点,反应快点,没有什么稀奇的。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神话自己,让自己显得高不可攀,威严神圣。 放到崇祯这里根本就不用,他本身可能就是不需要这层伪装的。 这是王承恩头一次,看到崇祯这样的模样。 突然王承恩想到了一件事情,皇爷这是第一次杀人吧,以前可是连杀鸡都没杀过的。 怎么这么冷静,这么熟练,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变态。 这样的皇爷是不是,有了古之桀纣的征兆。 很多皇帝都是这样的,受了一次刺激,导致性情大变,就开始极端了。 “皇爷,皇爷。 您还好吧? 奴婢多一句嘴。 您脸上有血,身上的衣服也脏了。 要不要回去换洗一下? 这里奴婢收拾就是。 那些刺客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承恩小心翼翼看着,崇祯的脸色开口说道。 “不用,王大伴。 这样的时候,朕没有心情去换洗什么的。 朕只想发泄一下,不要担心。” 崇祯的声音很平静,他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止,还是挨个敲着脑袋。 咚咚咚的声音,还在继续,就像是寺庙的和尚在敲木鱼。 那些疯子已经吓傻了,嗯,不对,他们本来就是傻子。 剩下的还活着的傻子,这会儿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失禁了。 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皇极殿广场。 “皇爷,那老奴去叫人。 这群侍卫是干什么吃的? 真是该死,竟敢放了一群疯子进来。 他们都是死人不成。” 王承恩跪在地上,赶紧请示。 其实出现冲撞御前的突发事情,他这个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也有一定的责任。 “不用了,朕碰见这群疯子,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刻钟的时间。 有这么大的动静,那群侍卫就是在朝阳门那边,这时候也该过来了。 既然他们还没出现,那就不用出现了。 王大伴,你去拿个湿毛巾给朕,让朕擦擦脸就行。” 崇祯说着自己的话,发泄情绪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不然这股气憋在心里,没发泄完全,还是会很伤身体的。 这是在前世当过一段社畜之后,得到的宝贵经验。 崇祯终于敲完了木鱼,确认没有一个活口以后。 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王承恩蠕动一下嘴唇,看着这七个挺尸的傻子,还有一滩滩的血迹。 他不是可怜这些傻子,只是觉得皇爷做事情有点过激了。 王承恩到底还是开口,虽然这时候可能开口还是晚了。 “皇爷,你不打算留个活口吗? 到时候想找幕后真凶,没个活口不好啊。 那到时候就更不好追查了。” 崇祯站起身来,那四个小黄门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崇祯并没有责怪他们,倒不是他圣母心。 而是他现代的思维在作怪,现代社会职业的细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皇宫的安保工作,就是要由那些侍卫御林军去负责。 这四个还没有自己大的,瘦小的小黄门又有什么用,用来挡刀剑都担心连自己一起,被刺客捅个对穿。 从一个小黄门手里,崇祯接过了湿毛巾,擦了擦脸。 湿毛巾捂着嘴巴,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却是崇祯对王承恩提问的答复。 “王大伴,你没有看出来吗? 这些人都是傻子,根本审不出来什么。 死了就死了,正好给朕用来出出气。 要不是朕有这身本事,说不定今天就驾崩了。 呵呵呵,这宫里不太平,总有些人不走正道,尽像歪招。 当朕是那体弱多病的病秧子。 唉,是朕的错,朕太过宅心仁厚了。 让这皇宫中没有经过大清洗。 看来只是杀几个有品级的大太监,是没有用的。 一句话。 还是朕杀人杀少了。” “皇爷,您是真命天子。 就是再大的危险,您也是如履平地。 自然是有真龙庇佑,逢凶化吉的。 这样的阴招,怎能伤您分毫?” “好了,不说这个了。 朕也不想审什么案子,朕只想杀人,痛痛快快的把这些老鼠杀掉。 这次简简单单的刺杀,还是七个傻子来刺杀。 证明那些暗戳戳的人,也不算是个人物。” 崇祯扔掉毛巾,一屁股坐在了倾斜的丹犀上,那里正好是镌刻了真龙的,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座位了。 “王大伴,你去,你亲自去。 给朕把方正化找来,再把魏忠贤和田尔耕都找来。 把宣慰使马祥麟,副总兵秦翼明调来,带一千白杆兵就足够了。 勇卫营也带来吧,都是在南苑,不调他们只调白杆兵,实在是有点寒了勇卫营将士的心。” 王承恩听了,心里感动。 皇爷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在意这些细节。 论起会安抚笼络人心,崇祯皇爷还是能做到及格线的。 王承恩这边还在想着,就听崇祯接着安排道。 “嗯,王大伴,这边再改一下。 也不用限定人数了,随他们的心意。 朕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等他们给朕主持一个公道。 这七具尸体也不用挪动,让他们也看看皇宫里的奇景。” 第343章 垂死挣扎的朱纯臣 “喏。” 王承恩不敢劝说,赶紧领命而去。 “等会,回来。派人再去南苑,把那些子内书堂的学生们,朕的爱将们,也给朕叫来。” “喏。” 八九点钟的太阳,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那就不是什么好时候了,即使是春天,也依然是燥热难当。 崇祯没有理会小黄门的请示,是不是到皇极殿门廊上那边。 那边有现成的御座。 崇祯依然坐在丹犀之上。 直到一把龙椅,被几个小黄门抬到了皇极殿广场上。 崇祯这才换了位置,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他不错眼珠子地盯着皇极殿门廊的方向。 那是七个小矮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崇祯相信不会再有奇妙荒唐的童话故事上演了。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可是崇祯这会儿正在复盘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得失,也就不再觉得漫长。 自己做对了什么? 又做错了什么? 对于这些成精的古代官员,自己的优势也许只有皇帝这个身份。 穿越者之类的优势,根本就不重要。 嗯,金手指的优势,还是有的。 时间到了酉时三刻,已经是过了五六点的时间。 广场上的宫灯已经提前点亮,此时崇祯的身后还有两边,都跪满了大内侍卫。 粗略估计这八千多皇城侍卫,今天已经来了两千多,统统都跪在了这里。 没办法,不跪不行啊。 两千多站岗巡逻的侍卫,愣是放这七个傻子进去,刺杀皇上。 先让跪着就不错了。 今天当值的侍卫官,成国公,少傅兼太子太傅,赐宫内肩舆行走的朱纯臣,也老老实实跪在崇祯的面前。 他是必须跪的,那身包浆的明光甲在宫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预示着它要换个主人了。 朱纯臣哆哆嗦嗦跪在侍卫的前面,浑身抖动如同筛糠。 此时的他赤膊,背上捆着荆条,明光甲是放在地上,独自反射宫灯的光亮的。 这时候还是初春的天气,春寒料峭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比冬天的冷,来得更莫名其妙,更加印象深刻。 太阳下山了,落日的余晖打在黄瓦红墙的一角,最后还是有气无力地松开了手,让黑暗统治了这座宫殿。 寒风一刮,朱纯臣抖动的更厉害了。 一边是冻的,另一边是吓的。 可是他真不敢动,也不想动啊,浑身快三百斤重的身体,抖动起来实在是太引人观瞻了。 不用问,也知道崇祯这会子正在气头上。 他朱纯臣是第一个被开刀的,谁叫他倒霉今天轮值侍卫官,更倒霉的是他的手下比他还蠢还懒。 半个时辰之前,朱纯臣在成国公府里,得到宫内的惊天消息,崇祯帝遇刺,生死未卜。 他统领的大内侍卫们,没有第一时间护驾不说,连刺客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一个成国公府都快要炸平了。 朱纯臣立刻就老实了,也软成了一滩稀泥,一种莫名的软体动物。 朱纯臣在他新收的第七房姨太太的光滑肚皮上,彻底老实了。 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本来慌张犹如热锅的蚂蚁。 因为进入了贤者时间,朱纯臣很快就被聪明的智商占领高地了。 他没有急着跑去宫里受死,而是穿戴好国公服,赶紧去英国公府找英国公张之极求援。 英国公作为勋贵的头把交椅,真正的话事人。 肯定会救自己的,英国公不能不救。 在京城的三个国公,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之极面对这样的情况,捅死朱纯臣的心都有。 可也是没办法,在儿子张世泽的建议下,这时候的张世泽正好在家休沐,没有去南苑练立正稍息。 张世泽建议,让朱世叔效仿先贤廉颇蔺相如的故事,去皇帝那里负荆请罪。 再加上他们这些世交勋贵的求情。 或许有一线机会。 最好的可能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其实对于这些勋贵来说,朱纯臣的狗命已经不太重要。 他们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成国公的爵位不要被皇帝一怒之下,给废掉了。 毕竟这朱纯臣办的事情,就是掉脑袋诛九族的事情。 所以朱纯臣摆出了古之廉颇的做派,光着膀子,露出了浑身,这个时代很难见到的白白胖胖的身材,背上绑上了荆条。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跪在了崇祯的面前。 嘴里喊着。 “臣该死,万死难赎臣的罪过。” 可朱纯臣就是不真的去死,只是不停地号丧。 好在他还是有点脸皮的。 没有喊出那句。“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的不要脸皮的话。 朱纯臣哭着哭着,就真的伤感情了。 一边哭一边用膝盖走着,想要上前抱着崇祯的大腿哭,以此表达他沉痛的悔恨之心。 好在崇祯没有惯着他。 直接一脚,就把朱纯臣踢成了一个滚地葫芦,有多远滚多远。 比刚才的位置,离崇祯更远了。 这下子朱纯臣老实了,也不哭也不叫了,安静跪着等待崇祯的处置。 只是身娇肉贵的朱纯臣,开始被冻吓得浑身抖动了。 一辈子他也没有经受过这种折磨,真是遭老罪了。 上午朱纯臣站那一会岗的时间,远不及现在跪在这里一个时辰,受的罪强。 “咳咳咳,陛下。 这朱纯臣想是知道罪过了,他毕竟是成国公,朝廷的勋贵,陛下的干城。 老臣恳请陛下·······” 侍立在崇祯后面的英国公张之极,一看这朱纯臣是真的撑不住了。 他没有忍住,出头为朱纯臣求情。 只是他的话在这里说,却是不合适的。 因为朱纯臣今天的表现,对不起他成国公,朝廷勋贵,皇帝干城的身份。 “不忙,老国公。 成国公受这点罪,还是受得了的。 朕现在不想理他。 让他一边待着去。 等到朕要来的人,都到了。 再说其他的事情。 朕年幼胆子小。 下午吃这一下刺杀,实在是有点没回魂。 老国公容朕缓缓神,再说其他的事情。” 崇祯头也不回,甩给了英国公这些话。 要不是英国公当初在他登基的时候,出力甚多,居功至伟。 第344章 英国公和王承恩的怀表 崇祯实在是懒得搭理,英国公这个喜欢持中,和稀泥的老家伙。 也不知道何时起,英国公就是大明朝皇位继承的一道必不可少的佐餐,少了他的参与,似乎皇明的皇位继承,缺少了合法性一样的。 也是历代英国公做人做事中庸到底,很讨历代皇帝的喜欢吧。 崇祯想想这也是本事,一种可以遗传的本事,别的勋贵世家是学不来的。 张之极对于崇祯的重要性,不是在于他这个人身上,而是在于他身上的爵位。 也就是说,现在换成别人,比如他儿子张世泽直接顶替他当上了英国公的爵位,崇祯皇帝也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 现在崇祯对于张之极这个人,产生了不满。 崇祯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刺客差点刺杀了皇上。 这种重大,国家要倾覆旦夕的时刻。 这个老糊涂虫和他身后的那些国公侯爷,不说担心自己的安危不说,还在想着,千方百计地保下成国公,维护住他那个勋贵小圈子的利益。 也不秤秤他自己和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勋爵,在皇帝心里的重量还有几何? 现在还够格吗? 那个成国公朱纯臣必须死,谁来了也救不了他。 英国公张之极,一听小皇帝这样说话,就知道这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他这张老脸在小皇帝这里,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张之极没有忍住,看了旁边儿子张世泽一眼。 张世泽也是看了父亲张之极一眼。 父子俩心有灵犀,眼神在空中交换了一下,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 朱纯臣这回是逃不过这场劫难了。 那就不要救这个人了,还是想想怎么维护好整个京城勋贵圈的利益。 张之极没来由地心想。 早知道今天的事情无法挽回,小皇帝心志坚硬,对于那些尸位素餐的宗亲勋贵非常反感。 他应该早就该料到,朱纯臣的下场。 还巴巴费什么功夫,去救一个死人,白白损伤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张之极又看了一眼,在前面老老实实跪着的朱纯臣。 心里想到,朱纯臣这祸害,真是奇蠢如肥肥。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还不如在家,一匹白绫悬于梁上,自尽了事算了。 也省得让锦衣卫找上门来,连累家人。 事后自己带着国公侯爷们,在皇帝面前争取一下,弄一个暴毙而亡的名头。 也算是保全了成国公两百多年的名声。 只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晚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一边的王承恩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怀里拿出一块怀表看了一下时辰。 他这个总管太监,也有了一块自己的怀表。 京城的市面上,不知何时,开始多了很多异国的番商。 很多都是蓝眼睛大鼻子的红毛鬼。 来自新任大明皇帝的重商思想,早早就被东南亚和日本那里盘桓经商的荷兰马车夫知道了。 大航海的宝贵信息,也是一种财富。 他们最不缺乏的就是冒险精神,一些零星的武装商船,开始作死在天津大沽口靠岸。 这一次发现他们的当地的卫所军队和官府,并没有对他们阻拦。 还和善地告诉他们,想经商挣钱还是要去京城。 这些荷兰的小商人,欣喜若狂。 他们到了京城,引起了轰动,也引起了骚动。 京城不是没有洋人,可就是有数的传教士,平头老百姓接触的很少。 一下子来了几百名洋人,菜市口那边,看热闹的人差点把做生意的人挤没了。 有御史上折子,扬言要驱逐这些不告而来的异国商人,要肃清妖氛。 结果就是被崇祯一句话没有回,直接把这个御史发配九边当监军御史了。 原福建巡抚,打击过荷兰海盗的,现任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的南居益,正想顶风而上,再写奏折劝谏皇帝的时候,被崇祯抢先一步,堵在了家里。 一番促膝谈心后,南居益服了。 王承恩身上的这块怀表,就是从一个小商人手里购买的。 说是购买,这个叫保罗的小商人,在知道王承恩的身份后,说什么也不要钱。 最后王承恩不允,到底是给了二十两银子。 觉得得了天大便宜的王承恩,给了那个保罗商人一件名帖。 若是在京城遇到不公,可以到东城区禄米仓胡同他的外宅里,拿着名帖找他。 这件名帖,成了这群开先河的荷兰小商人的护身符。 以后这件名帖,也会随着小商人保罗的足迹,到日本的平户,到吕宋岛,到马六甲,到巴达维亚。 看着怀表哒哒走的时辰,王承恩知道到了宫门落锁门禁的时候。 他小声提醒崇祯道。 “皇爷,到了宫门上锁的时候了,这时候司钥长要落锁收钥匙了。 您看是不是先回乾清宫歇息一晚,让那些人在城门外候着? 明天一早再处理这件事情。 还有后宫的皇后娘娘,还有懿安皇太后那边,听说了此事之后,都是焦急得很。 两位贵人实在是惦记皇爷的安危。 都派了小黄门过来问询。” “劳烦皇嫂惦记了,皇后和皇嫂那边,你都回复朕一切安好就是。 至于这大门还落不落锁? 呵呵呵,王大伴。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这必要吗? 大门落锁了,也是挡不住贼人进来。 王大伴,你以为朕会心宽地回到乾清宫,呼呼大睡吗? 现在大门锁不锁,已经无关紧要了。 眼前这些蠢货也护不了朕的周全。 朕需要的时候,这些侍卫是一个人没有。 过来赔罪的时候,倒是成帮结派的来。 看看下面跪的黑压压的一大片,有什么用? 这样的侍卫就是十万,于朕有何用? 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就是一群狗啊,猫啊的,也比这群废物有用。” 崇祯的话音刚落,以朱纯臣为首的一众禁军将领,都是打了一个寒颤。 崇祯看见朱纯臣又再筛糠,眼睛中闪过一丝厌恶。 对于这样的废物,他是一刻也不能等了,现在就处理,不然看一眼都是膈应人。 第345章 死得还算光棍的朱纯臣 崇祯对着朱纯臣直接开口道。 “朱纯臣,朱纯臣,呵呵呵,这名字是起的真好。 可就是不干正事,对不起你父亲给你起名字的一片期望。 你也就是名字还能中听点。 其他一点用也没有。 本来想等一会,一并处理你的。 只是你在朕眼皮底下,一个劲抖动你身上的肥肉。 实在是让朕生厌。 等会让朕的那帮子霍骠姚们看见了,也是让朕感到难堪。 堂堂成国公,当值期间,把自己的皇帝甩了。 回到府里寻欢作乐。 嘿嘿嘿,朕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朕要你这样的勋贵,护卫皇宫,还不如去找鞑子,或者是建奴护卫皇宫呢。 今天的事情,你这个当值的侍卫长,断断没有幸理。 看在英国公面子,朕给你最后一个体面。” 崇祯说完这话,并没有回头,只是信手从后面一抽,就把张世泽腰上的佩剑给抽了出来。 当啷一声,那柄镶玉带金,没见过血的宝剑,就扔在了朱纯臣的面前。 朱纯臣被吓得肝胆俱裂,正要开口求饶的时候。 崇祯的话语,从宝座之上飘了下来。 “朕给你体面,你自己也要拿出体面来。 不要求饶,不要哭喊。 拿出大明武将的气势来。 免得辱没了成国公历代的荣耀。 也不要让朕起了,废了成国公爵位的想法。 这是你现在最好的做法。 别辜负了朕的一片好意。 要是这一点也做不到的话,朕会把你们全家都聚齐的。 到时候就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上路。” 崇祯几句话,就断掉了朱纯臣的生路。 朱纯臣好歹是要点脸面的。 今日之事,诛他九族亦不过分。 如今听皇帝的意思,今天之事,只死他一人,就可保全全家,还有那最重要的成国公爵位。 崇祯皇帝做的确实是皇恩浩荡,给了天大的体面。 想透了这一切,周围的勋贵们默不作声,并不觉得崇祯苛刻了。 朱纯臣不是真正的蠢蛋。 他临死有了觉悟,变得坦然了。 只见他解开了荆条,穿上了成国公家祖传包浆的明光甲,还让一位勋贵的老伙计,帮他整理了衣冠。 待一切妥当后,朱纯臣对着御座上的崇祯三跪九叩。 礼毕,他嘶哑着嗓子说道。 “微臣罪该万死,让贼人刺客闯进了皇宫。 让陛下受惊了。 陛下,臣去了。 来世微臣还愿意做陛下的鹰犬。” 说完话的朱纯臣倒也干脆,捡起地上的宝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没有试量一下,直接划拉一下,就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旁边没有防备的亲兵队长朱老五,被自家主子喷溅的鲜血溅了一身一脸。 朱老五嗷呜一嗓子,随即就是呆若木鸡,已经吓木了。 这边血落人亡,咕咚一声,朱纯臣就这样跪着倒地死了。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正好看向了朱老五。 其实朱老五才是今天玩忽职守的主要责任人。 主子去回家玩耍了,他一个亲兵家丁队长,也跟着喝酒玩耍,脱离值守,就说不过去了。 如果朱纯臣能挺过这一次,还活着的话,肯定会事后活剥了朱老五。 可惜没有如果了。 崇祯看着朱纯臣自尽在自己面前,对他临死的时候立下的豪言壮语,心中有点腻味。 下辈子,你还是投个畜生,吃饱喝足就是了。 崇祯是这样想的,表面上的话却是不能这样说。 “嗯,还行,没有失了靖难功臣的体面。 有那大明武将果决狠厉的气质。 可惜啊,要是早跟朕几年,不至于现在这个下场。 你朱纯臣死得干脆体面。 朕也就还你一个体面。 来人啊,厚葬朱纯臣,依旧以国公礼葬之。 今天他身边的亲卫家丁,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殉葬!” “陛下,老臣斗胆谏言。 我朝英宗时就已经废除了殉葬的制度······” 张之极开口说道。 “那好办,就说朱纯臣身边的亲卫家丁,各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 羞愧于不能完成守卫皇宫的重托,不愿苟活于世,都愿自尽于主子面前,一同随主子而去。 这样的忠贞义士,朝廷只能褒奖,哪里能阻拦?” 张之极无语,他没有想到崇祯会是这样的说辞。 事情是可以这么办,但总觉得有点别扭。朱纯臣要是真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忠贞义士做他家的亲兵家丁,也不至于让陛下您逼着自裁啊。 朱老五听得肝胆欲裂,他可不想死啊。 此时顾不得礼数,他在人群中张口就喊道。 “陛下,小的不想死啊。 小的不是自愿啊。 小的·······” 朱老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侍卫们,捂住了嘴巴。 连同朱老五在内的三十个成国公府的亲兵家丁,一起被侍卫们捂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他们会和成国公朱纯臣一起,下一辈接着续主奴前缘。 崇祯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被拖下去的朱老五他们。 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丁亲兵,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家的主子朱纯臣,崇祯都没有放过,会饶了他一个家丁。 “老国公,还要烦劳您老人家费心,和几个国公侯爷一起商量一下。 看看什么日子是个黄道吉日。 从成国公朱家人里面,挑选一个合适的人。 最好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来继承成国公的爵位。 过后让新的成国公到内书堂报到,朕亲自当他的老师。” “陛下的意思是?” 张之极一脸的不可置信,圣上这是不想让朱纯臣的嫡子继承爵位了? “嗯,看来老国公明白朕的话了。 朕的意思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朱纯臣玩忽职守,他的子孙肯定也是顽劣不堪。 以后承袭了爵位,也必是与他父亲一样的品行。 这样的情况要是再发生,朕就只能削去他家的爵位了。 找其他房的合适人选当成国公,也算是朕的恩典了,到底都是他们朱家人的爵位。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张之极还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死了一个朱纯臣,京城勋贵们的基本面还是稳定的。 第346章 崇祯的王牌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黄门快步跑来报信。 一路上地面阴暗不平,他走得跌跌撞撞。 好不容易跑到御座跟前,高声喊道。 “皇爷,报,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率一万勇卫营到了大明门。” “报,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正副提督的方正化、魏忠贤到了大明门。” “报,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带一千力士,到了大明门外。 “报,内书堂学生兼大内侍卫曹变蛟、吴三桂、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等人到皇极殿门廊。” “报,石柱宣抚使马祥麟、副将秦翼明率四千白杆兵到了大明门。” “报,内阁及六部的各位大人,还有军机处的三位军机大臣,并科学院的几位大人到了。 只是陛下并未召见这些大人,眼下他们都在内阁值房那里候着。” 一个小黄门来报信,后面就陆续跟来了几个小黄门。 他们报来的消息,让四九城的大人物都来到了崇祯的身边。 崇祯听了,开口说道。 “不想今天的事情,还是惊动了内阁,军机处和六部的这几位肱骨重臣。 朕是想慢慢处理的。 这些大臣还是国事为重才是,朕不想牵涉他们。 也罢,是朕想得简单了。 既然都来了,不让他们见朕一面,怕是各个都睡不好觉。 就都招进来吧。 这件事情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何况朕本来就不想瞒。 就让朕的诸位卿家,瞧一瞧,看一看朕的御林军是什么水准? 这明朝的皇城,所谓的五门重重,宫禁森严,是怎么一个纸糊的玩意?” 崇祯没忍住,又是对着下面跪着的侍卫们一顿挖苦。 他是一点也没有想明白,大明朝的历代先皇们,劳民伤财建了一个紫禁城,年年加固整修,妄图固若金汤,江山永固。 实际上只是一个笑话。 要是守卫坚固城堡的侍卫们都废了,那这城堡修得再坚固也是白扯。 这两千多大汉将军、锦衣卫、旗手、金吾卫、羽林卫,都是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今天他们的头头侍卫官朱纯臣都死在了他们前头。 他们人多,虽不至于全部处死,可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现在的皇极殿广场上,是被崇祯整治的哀鸿一片的御林军。 大明门外,已经是熙熙攘攘,挤挤挨挨、杀气腾腾的军队。 棋盘街这里没有太大的平整空间,大家只能挤挤,都是为了勤王救驾,也不用顾上那些 第一支军队是四千人的白杆兵。 第二支军队是一万多人的勇卫营。 马祥麟和秦翼明在得到了皇帝的口谕后。 两人一商量,皇上说是只来一千人就行。 可自己这边有四千人都闲着,那不如都派过来就是。 到时候也就不怕别人找茬,客兵就是再受皇帝陛下的赏识,也要把姿态放低一些才是。 他俩想得也没有错,不过到底是想得浅了一些。 遵命带一千人来,那是正经的勤王救驾。 遵命多带了三千人来,那就容易被人过度解读了,是不是另有企图,图谋不轨。 要是有那小人在皇帝面前进谗言,上眼药,就够马祥麟和秦翼明难受的了。 这次勇卫营带兵的将领,自然是掌印太监曹化淳。 前阵子他是犯了过错,屡教不改,还是和文臣走得近,惹了皇帝的嫌弃。 借着去福王府办事不力的由头,打发他回老家歇息了。 可他毕竟是潜邸里的老人,也是众多亲信太监中很有能力的。 到了这样紧要的关头,崇祯还是要启用他。 还要他曹化淳从老家回来,替他掌握勇卫营,这是必须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崇祯不是从小当皇储培养的,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亲王,成年就藩之后当猪养的那种。 崇祯的先天班底子就弱。 夹带里能用的人才就这么几个,还都是能力有限的。就比如之前崇祯的帝师吏科给事中刘汉儒,那个在承天门劝谏崇祯皇帝不要微服私访,劝到半截就被魏忠贤的淫威吓软了的怂货。 这刘汉儒和天启的帝师孙承宗比起来,提鞋都不配,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这也是崇祯竭尽全力,笼络外廷忠臣良将的原因之一。 说白了就是身为帝王的崇祯,缺乏一种高级安全感。要是崇祯能像嘉靖时期的裕王,后来的隆庆帝一样,从裕王的时候,詹事府里就是高拱、张居正、陈以勤、谭纶这样的大才。 那崇祯也不用这么担心,患得患失了。 前面一排的士兵就是最近京城很出名的白杆兵。 如今在这京城里,白杆兵直属大明皇宫御马监,后勤是管够的。 士兵们一个个吃得是膘肥体壮,膀大腰圆。 虽然做不到臂膀上可以跑马,但五十斤重的石锁也都是各个都能举起。 白杆兵的小队官田娃,曾经射杀过建奴巴牙喇兵,射雕手的田娃。 田娃看着煊赫庄严的大明门。 他的心中是一片激动。 他不懂的什么是三阙上为飞檐崇脊,门前地正方,绕以石栏。 只知道左右两只石狮子,长得特别威严,让他感觉到了敬畏。整个大明门让他只能想到民间的传说,这就是鲤鱼跃龙门中的龙门,他感觉跃了龙门,他也能飞黄腾达了。 大明门的下马石碑也是左右两边,各竖一个。 那些子带头的大官大太监,大将军,包括自家的主将马大人和秦大人。 别看刚才指挥他们当兵的,赶往皇城护驾的时候,有多么威风八面,颐指气使。 这些大人物到了,下马石碑这里,也是一个个不敢造次。 乖乖下马,和田娃这些大头兵一样,站得笔直。 恭恭敬敬让领路的小黄门进宫内通报,等通报出来了。 再按照皇帝的吩咐是直进大明门,一路五门通过,直达御前。还是绕道东华门,走筒子河,走文华殿入皇极殿广场。 大人物们围成一堆,一边说话一边静静等候。 他们也知道刺客刺杀的事情都已经平息,现在皇帝陛下召集他们只是处理收尾的事情。 第347章 曹化淳东山再起,还是要找魏忠贤的不痛快 因此这些官老爷一个个看起来神情并不是太焦急,只是盘算着以后的宫中大变局,对各自的前程会有什么影响。 也想看清未来崇祯的想法。 只是这些大人物伺候的崇祯皇帝,脑子实在是不一般,呸呸呸,应该说是帝心难测。 他们与崇祯见了多次面,也是执行了崇祯的多次指令,还是抓不到崇祯的脉搏。 由于离这些大人物官老爷们很近,田娃能隐隐约约听到这些人的说话声。 “曹公公,末将冒昧,想问一句话。” 田娃听出来了,这是他们白杆兵秦将军的声音。 想想也是,自家的石柱宣慰使马祥麟马大人,是个出了名的不愿操心的主。 只要有母亲和表哥在,或者家族中的其他长辈在。 在外面这样勾心斗角的场合,马大人是一般不发言的。 这次白杆兵常驻京城,马祥麟还是外甥给舅打灯,照旧。 一切对外打交道的事情,都交给他表哥秦翼明处理,他夫妻俩是一心练兵,只当个甩手掌柜。 “秦将军,跟杂家客气什么。大家都是自己人。话说那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应元徐公公还是杂家的好友。你有话直说就是。” 这是一个老太监的声音,是个姓曹的老太监,更多的事情,田娃就听不出来了。 秦将军压低了声音,开始小声问道。 下面说话的声音很小,和蚊子叫差不多了。 田娃抬起头,没忍住看了这些大人们一眼,心中也是好不抱怨。 周围都是自家的白杆兵,秦将军还是这么小心,生怕说的隐秘话,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倒还是曹太监不避讳,说话依然大声。 “秦将军,你就放宽心。 你们白杆兵带四千人马,根本不算回事。 你们要是能带四万人马,到这皇城护驾。 皇爷怕是要更高兴才是。 到时候只管带着你的兵马跟着杂家后面就是。 秦将军这是第一次进皇宫吧? 上次你面圣还是在南苑呢。 放宽心就是。 那皇极殿广场可以容纳四五万人,去年皇爷登基大典的时候,连同那些大白象在内,可是装下了两万八千多人。” “末将多谢公公指教。” 接着又是一些客套话,官面上的官话,很多话,田娃听起来都是云里雾里的。 其实能听到现在不厌烦,对于一个刚开始识字的白杆兵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倒是那后面进来说话的魏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说话更有趣一些。 是的,对于田娃这个基本依靠民间戏曲来增长见识的白杆兵来说,魏公公和田尔耕对决曹公公的说话,更是充满了他手中刚装备的手铳,更具备火药味。 “呵呵呵呵,不想曹公公也在这里,倒是比咱家来得更快一些。想是年前年后这段时间,在老家是修养足了,精神头比那年轻人还要旺盛。” 不知为什么,心思单纯的田娃,总觉得自己能听得出来里面的暗讽和尖酸刻薄。 “彼此彼此而已,只是那方公公早就进了大内,为何你魏忠贤这东厂副厂督反而要在这里等候? 想是倚老卖老,竟是有点欺上瞒下的气势。 到底是前朝的老臣,总是骨子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句话在田娃这里,就是曹公公没有魏公公年纪大,而且魏公公伺候过先帝。 “巧了不是,这也是杂家想问曹公公的事情。 就如曹公公所说,杂家到底是前朝老臣,皇爷分个亲疏远近,曹公公犯了大错,回来还是委以重任,这是人之常情。 杂家知道紧守本分,守住初心,从头开始,一心忠于皇爷就是。 只是曹公公可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按说杂家这个秉笔太监,也是要听您的话。 为何也被拒之门外?” “哼,魏公公是明知故问。 不记得本朝曹吉祥的故事吗? 还是你有意装傻充楞,意欲害杂家于不仁不义之地。 杂家如今是领兵在外,统帅着一万两千的勇卫营,自然要懂得避嫌的道理。 而今奉诏进宫护驾,到了这大明门,自然是需要通传等候的。 杂家问心无愧,又是府邸老人,纵使有些过错,皇爷却是知我心意,知道咱家都是一片公心。 倒是你这个东厂副提督,还是操心操心自家的事情。 厂卫厂卫,天天吓人管用,别的本事没见涨,倒是失了天启时期,百官为之变色的威风。 今天的事情,如此荒唐,你们敢说一点不知道。 下面的手下番子和锦衣卫是怎么办事的? 竟然让七个疯子直直闯进了皇极殿,惊了圣驾。 不,不是惊了圣驾,是差点发生不忍言之事。 要不是皇爷是真龙在身,神力护体,又是天启朝的故事也是说不定。 到时候别说是咱家,就是你和田尔耕,就是那诛九族的下场。 你们这些厂卫吃这碗饭的,先斩后奏,皇权特许,那诏狱难道就是摆设不成? 现今你们竟是丝毫不知情,似乎说不过去。 要是皇爷真有一个三长两短,不,不用个三长两短,就是一般受了惊吓。 咱这些人中,你和田尔耕也是罪责最大。 大家都知道方公公是暗中贴身保护皇爷的,他虽是正牌东厂厂公,却是关系不大。 天下人谁不知道,这东厂还是你魏公公说的算。 只是今天方正化方公公为何会离开皇宫,去那东厂当值? 你魏厂公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么长一段话,听得田娃是吃了一个好大的瓜。 以前他在戏文里了解的太监公公,都是奸猾之徒,动不动就要冒坏水害人,现在听来却是高深了许多,有点为皇帝陛下事事考虑的意思。 这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或者说是假装粗豪的声音响起。 “哎哎哎,曹公公,曹公公,您老可嘴下留情。 谁不知道俺们这些前朝旧臣,一直要托庇于您老的羽翼之下。 您是我的亲爹啊。 卑职从见面到现在,可是一点也没有得罪你啊。 俺们锦衣卫那是监视百官,缉捕捉拿逆反图谋不轨之徒,哪能监视皇宫。” 第348章 崇祯的话疗,田娃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再说卑职主要负责的是北镇抚司这一块。 宫中的大汉将军,并不是归卑职管。” 田尔耕多多少少显得自己很委屈似的,他自重新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以后,就多次在公开场合上,和魏忠贤是针尖对麦芒,展现出锦衣卫和东厂分庭抗礼的架势。 怎么这些人还是一遇到事情,就把东厂和锦衣卫连在一起。 厂卫,厂卫的,实在是叫起来不好听。 “哼,厂卫厂卫,都是干得一样的活计,凭什么杂家说不得你田大人。 本来就是你们俩负责侦缉追捕的工作,难道你们不该负责吗? 锦衣卫监视百官,你田尔耕说得倒是好听。 你怕是监视了一个鬼,嗯,按照皇爷的说法,那是监视了一个寂寞。 你说你们锦衣卫监视百官,百官在皇爷遇刺的时候,杂家不为难你,就问这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在干什么? 你田尔耕能说得清楚吗? 皇爷如今还放权让你们东厂和锦衣卫都成立外事部门,扩编一线队伍监视边镇乃至出关监视收集鞑子和建奴的情报。 现在内帑的银子天天如流水一样落到你们厂卫的手上。 皇爷信任你们两个,给你们的权柄比之天启朝还要大。 按说你们负责的厂卫,应该是第一时间发现这次刺杀的端倪。 你们监视的何止是百官,大明两京十八省的百姓,还有塞外辽东的牲口。 只要你们愿意,都是可以监视到的。 可是结果呢,好家伙。 京城,自己家的老窝,天子脚下。 光天化日之下,让七个傻子堂而皇之从大明门进去,穿越午门,就这样大模大样拎着棍子,一直到了皇爷身边。 这是在打谁的脸?” 曹化淳从老家回来以后,别的本事还没有看出来。 这回怼魏忠贤和田尔耕等帝党的嘴炮本事,却是越发精进了。 听到这里,田娃有点觉得无聊了,还有点小愤怒。 皇帝陛下的安危不重要吗?你们这些大人物还在内讧,有意思吗? “曹公公的意思是,主谋是那些文官?” 田尔耕的这句话,听得田娃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杂家可什么都没有说,田大人不要瞎想,一切还要皇爷圣断。 也要你们锦衣卫自己下功夫调查。 问杂家干什么? 杂家又不是你们厂卫的人。” ······· 田娃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后面的话对于他这个刚从大山里走出来,来到这全国首善之地京城的山里娃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京城的繁华诞生了许多有趣,那才是值得田娃去探索,而不是现在听一群大人物,云里雾里乱说一通勾心斗角的话,无聊又无趣。 很快田娃的脑子里,就是一些京城很好吃很好玩的街边小吃和街边卖艺杂耍的画面。 只是他们的话,倒是让田娃想起了另一件听说的事情。 那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 他们这批四千人的白杆兵被皇帝陛下相中了,短时间内是回不去石柱了。 不仅回不去,还要和京城的勇卫营合在一起训练,一起战斗。 白杆兵现在直属大内的御马监,成了真正的御林军。 虽说是这样让外人诟病,嗯,不对,是文人诟病的组织机构,因为领头的是个太监。 这样的阉宦领导的军队,在文人编写的小说演义里,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现实中,谁敢说白杆兵没有战斗力。 其实这才是白杆兵最好的待遇。 还是他们自己家马宣慰使和秦将军做主,只有皇帝陛下才能指挥他们白杆兵。 这样里子面子就都有了。 白杆兵这样的土司兵,以前哪有这样的待遇,到了哪里都是受气挨饿受冻的客兵待遇。 这一下子老母鸡变凤凰,成了大明当兵的最羡慕的御林军。 只是事情都是正反两面,有好的,自然就有坏的。 很快崇祯皇帝,就向白杆兵这群纯洁的小绵羊,伸出了自己改革的罪恶之手。 有一天皇帝来到了南苑,看望了勇卫营、白杆兵和净军。 特意召见了白杆兵一起谈话谈心,这是崇祯独有的工作方式,谈话治疗,抚平士兵的心灵创伤,提升士兵的战斗意志,让他们清晰地明白是为谁而战,为了更好的明天而战。 这种自战国吴起就发扬光大的心灵鸡汤战术,被崇祯简称话疗。 那是田娃第一次看到皇上,真龙天子长得是什么样子的。 让田娃有点失望的是,皇帝也是人,并不是一条存在于世间的真龙啊。 也不像戏文里那样动不动就杀人,动不动就打雷下雨。 他们的皇帝陛下,是一个十几岁英俊的公子哥儿。 陛下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团龙服,就一脸笑容地站在演武场的中央,毫无防备地站在他们几十个小队官的中间,就像是,就像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崇祯和他们话话家常,问问他们这些南方人,在干冷的北方住的惯,吃得惯吗? 让这些上阵勇猛无比的白杆兵们,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当时崇祯还亲切问了田娃几个问题。 田娃至今还为他当时的反应,感到羞愧万分。 当时崇祯皇帝问他家里有几口人? 年纪不小了,说没说媳妇? 现在能不能吃饱饭? 月饷银有多少? 月米有多少? 有没有打了折扣,领到手的是足量的白银,还是足量的铜钱? 当问及这些的时候,明明是张口就来的简单问题。 可田娃脑子是空白的。 他紧张的手直哆嗦,嘴里更是蹦不出一个字来。 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崇祯皇帝陛下,连旁边老太监的厉声呵斥都没有听见。 田娃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在不断回旋。 那就是天王老爷。 天王老爷啊,算上他以前的头人,当地的流官,还有那些耀威扬威的差役官老爷。 他们都还没见过皇帝陛下呢,更别说和皇帝陛下说话了。 自己这是祖坟冒青烟了,被皇帝陛下这么厚待。 就连秦老夫人估计也没有见过当今圣上呢,他记得圣上是去年才登基的。 第349章 揭开新武举的内容,谁是第一个武状元 临到最后,秦将军在皇帝面前,赔笑的脸都笑酸了,田娃身后的把总踢田娃踢的脚都疼了。 这个不争气的田娃,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好在皇帝陛下没有生气,反而一个劲夸奖田娃质朴无华,忠实可靠,是不可多得的精兵。 在等到崇祯皇帝听说,田娃在独石口堡的遭遇战中,用弓弩射杀了一个建奴的林中射手,因功已经从一个新兵蛋子升为一个小队官的时候。 崇祯皇帝更是高兴,连连夸赞不已。 崇祯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下来,直接赏赐给了田娃,并称他是白杆兵中的兵王,是了不起的神射手。 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田娃认为的坏事上面。 就在众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田娃的时候,崇祯向他们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大明的全民扫盲运动,从这四千白杆兵开始。 在崇祯知道了,这些白杆兵士兵,全部都不识字,甚至是那些把总、千总都不识字的时候。 崇祯表示了很大的忧虑和严重的关切,未来的大明军队要是一支掌握火器的军队,必须要识字,掌握一定的数学知识。 他老人家要求,白杆兵必须在今年认字一千字以上,会简单的算法。 从那天开始,崇祯从翰林院和国子监中,调来了一大批教谕,专门教导白杆兵学习文化知识。 这就是田娃和其他白杆兵噩梦的开始,官话汉话还没有说全,就要学习汉字算数,这是比让他们上战场更可怕的事情。。 其实今天要不是宫中发生了突发事件,田娃还没完成今天识字写字二十个的任务呢。 就在田娃想的愁眉苦脸的时候。 大明门正门被推开,要知道平时这正门是不开的,能进出大明门正门的只有至尊无上的皇帝和皇室成员。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高声喊道。 “圣上有令,奉旨。 南苑的各位大人都可以带兵从正门入,率领勇卫营、白杆兵的全部人马,入宫剿灭奸臣乱党。” 一句奸臣乱党,让下面的两个太监,一个指挥使,两个武将心惊胆战。 他们不是听说,皇帝一人就把那七个刺客都宰了吗? 怎么现在还有奸臣乱党? 田娃以及下面的白杆兵,却没有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他们只是感到了兴奋,皇宫啊,皇帝陛下住的地方。 比他们家乡的几个大寨子还要大上很多倍的。 还有里面那么多屋子,比他们家地主老财头人们还要多的仆人。 寂静的夜晚,只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通向看不到头的北方,队伍到了端门,还是一路放行。 田娃走在队伍中,没有忍住,看了一眼两边,他知道端门的两边就是社稷坛和太庙。 配享太庙,可是文臣武将最高的追求。 社稷坛,那是皇帝带领文武大臣祭拜天地的地方。 终于到了午门,队伍到底是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两侧的掖门通过。 那是只有皇帝皇后和状元郎能走的路,不知道今年的武状元能不能走上这条路,那也是大明朝第一个武状元。 以前大明朝也有武举,可是不分什么一甲二甲三甲什么的,也没有殿试。 现在崇祯皇帝都是照搬了文科举的全部模式和规模,地位。要的就是让大明的百姓,知道他这位皇帝有多么重视军事人才。 田娃心里有点非分的妄想,也许自己也有那么一天,会参加武举,当上那无限光彩的将军。 队伍过了午门,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紫禁城。 到了那皇极殿门廊那里,田娃看到了另一波人。 那是可以进入内书堂学习的一批青年武将,军中的翘楚,皇帝亲自承认,可以称呼皇帝为校长的天子门生。 这些青年武将,听说也要参加今年的武举考试。 他们也是田娃很羡慕崇拜的人。 在南苑军校的时候,就属这些青年武将最为扎眼,不过人家也是有本事,曾经有一个姓曹的武将,一个人挑了他们白杆兵二十人。 南苑军校,也是崇祯皇帝随口说出的名字,其实崇祯想起一个更好听更霸气的名字,比如大明国家军事学院,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之类的。 可是南苑军校一出口,倒是让人们都记住了。 皇上是校长,这南苑可不就是军校。 当年的武宗是喜欢当大将军,现在的崇祯是喜欢当老师,当校长。 大家都是投其所好而已,不存在什么划时代的变革,这样的大道理存在。 只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队伍终于到了皇极殿广场,队伍挤挤挨挨的。 田娃排在前面第一排,作为小队官,他有带着一队白杆兵压住阵脚的责任。 在一阵喧哗的整理队形之后,田娃在马祥麟大人和秦翼明大人的带领下,朝着御座上的崇祯行军礼。 皇极殿广场是真大,他们石柱那里可没有这么大这么平的地方。 只是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地面上血迹斑斑,有七具尸体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这应该就是刺客吧。 田娃知道,这七个刺客都是崇祯杀的,皇帝也是一个很好武的皇帝。 皇帝打仗的本事,竟然比他一个小兵还要强。 认识到这一点后,田娃的心里产生了一点沮丧的情绪。 等到皇帝陛下在御座上,让他们都起来的时候。 田娃也看清了他们的皇帝陛下,那个称呼他为兵王神射手,并把玉佩赐给他,改变了他一生的男人。 田娃站得离御座很近,只是比那些有名有姓的官员将领太监,稍微远一点。 以他那神箭手的视力,即使是视野条件不好的情况下,也能看清崇祯的模样。 他没有京城百姓那种畏惧皇权的心理,还有崇祯那次亲近自然的见面问话,深深影响了田娃对待皇帝的态度。 这样的情况下,他忘记了上司的教训,又一次直勾勾,情绪热烈地看着崇祯。 皇帝陛下似乎是不高兴,还一脸的疲惫。 这也难怪? 谁要是遭遇了刺杀这样的糟心事,谁也会是现在这样的样子。 第350章 借田娃敲打英国公 田娃总觉得,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应该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可皇帝陛下站在万人中央,却是显得那么孤独,并不是光芒万丈的感觉。 他的神情疲惫、失望和憔悴,也有着无奈。 田娃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兵,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山里娃,为什么突然可以清晰地体会到,皇帝陛下的种种情绪的外在体现,反正他就是能体会到,能感同身受到。 田娃突然产生了一股愤怒的情绪,谁在惹自家君王生气,谁让自家君王难受无奈? 这样的人真该死。俺要杀了他,杀了他全家。 这些站在前面的文臣武将,真是无能至极,竟然让无上至尊的皇帝陛下,遭受到刺杀,受到这样的惊吓,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想到这里的田娃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这时候的田娃,也引起了御座上的崇祯的注意。 那个攥紧拳头的小兵,看着挺眼熟的,穿着鸳鸯战袄,脚上竟是穿的靴子,看来御马监是听进去崇祯的话了。 小兵的头不是很大,年纪更不大,圆眼,肉嘟嘟的鼻子,两条眉毛又短又粗,就像是向关二爷只借了半截眉毛似的。 这小兵的面相一看就是忠厚之相,崇祯就快要想起来了,这小兵好像不久前就见过。 此时的崇祯已经被亲信官员将领团团包围,正在接受着他们的表忠心。 大多数人都是真心的表忠心,这里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崇祯还是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文官武将对自己都是忠心的。 现在的大明朝还没有到十几年后的风雨飘摇,大厦倾倒。 目前的阶段,大明朝虽然已经对建奴没有胜绩可言,野战更是不敢打。 大臣们还是对大明朝这支绩优股保持了充足的信心。 至于吴三桂、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这四位大才,都成了大明的忠臣。 现在是,将来也会是大明的忠臣。 说不定以后他们的战场,将不再是只局限在辽东和内地作战,也有可能在美洲,大洋洲或者是遥远的非洲欧罗巴。 崇祯保证自己不会给,皇太极和他后面继任者多尔衮一点点挖墙脚的机会。 这个失控的崇祯不会造成这么多旧时空的汉奸。 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要弥补一些缺憾还是遗憾的东西,让自己穿越到崇祯刚登基那会。 要是穿越到崇祯五年,后三位可就真成了大清的三顺王,而吴三桂也已经进化成了,他舅舅祖大寿那样听调不听宣的军阀。 崇祯到时候能挽救的就只有洪亨九和水太凉了。 现在嘛,看清大势的话,就能知道大明朝才是他们的天,他崇祯才是他们的天,只有脑袋被驴踢到的人,才会背弃崇祯这样虚怀若谷的仁君,转而去投靠野猪皮的皇太极。 此刻被自己人包围着,崇祯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人都是群居性动物,就是孤家寡人的皇帝,其实也有着一定的社会交往的需求。 崇祯抬头看了一眼,就在一万多的人群中找到了田娃,也看到了田娃在看他。 崇祯终于想起来小兵的名字。 崇祯笑了,这些士兵也是他的根本,不不不,才是他的根本。 精兵良将,缺一不可。 眼前这是一个给他很深印象的白杆兵,应该是叫田娃吧。 记得田娃当时见了他崇祯,可是紧张得一个屁都不敢放的。 “田娃,你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崇祯试着叫了一声,他不确定眼前的白杆兵,是不是叫田娃。 好在他的记性还行,从那个少年白杆兵更加激动的神情中,瞪得更圆的大眼睛里,可以看出崇祯并没有记错白杆兵的名字。 “喏,陛下。”田娃走上前来,在许多大人物错愕的眼光注视下,田娃走得很坦然,就像是行走在田间地头一样的坦然。 那一刻田娃有一种错觉,周围的公侯文官武将,也许有时候还没有他一个小兵对皇帝陛下的作用大。 田娃几步就来到了崇祯的面前,接着就是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礼。 “起来吧,田娃。 朕的神射手,是吧?” 崇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刚才就是曹变蛟在身边,崇祯也没有露出笑容。 居然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兵,不,是小队官,崇祯皇帝露出了笑容。 众人惊诧之余,也是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小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眉毛浓点短点。 火把和宫灯的光芒,正面照射在小兵的脸上,他那黝黑的脸庞泛起了红晕,就像是成为了一尊站着的怒目金刚。 皇帝陛下称呼他为神射手,想必是一个射术精湛的小兵。 “朕问你。”崇祯问的是田娃,看的却是身边的文官武将和勋贵太监。 “你到大明门,可有侍卫的阻拦?” “回陛下的话,小人是当兵的,一切遵从上官的命令。俺们秦将军让俺们在大明门外等候,俺们就在门外等候。 直到宫里的天使出来传了,陛下的命令。 俺们这才进来。” “你们听见了吗? 朕想要的臣下,朕想要的当兵的其实很简单。 就是听话,就是令行禁止。 大明门就是一推就开,他们也都会老老实实等着朕的命令。” 崇祯看向众人的眼神中,有一点嘲讽,看向勋贵的眼神有更多的嘲讽。 “对朕忠诚的士兵,被轻易拦在了大明门外。 因为他们严格遵守命令。 那七个对朕图谋不轨的傻子刺客,就这样直直冲了进来,越过了五座大门。 因为他们不遵守命令。 所以现在的制度,现在皇宫布置的侍卫是妨碍了忠心的人,来到朕的身边吗? 呵呵呵呵,超品勋贵们轮流来当朕皇宫的侍卫官,真是当得不错啊。 当的一次梃击案还不够,又给朕来了七人一起的梃击案。 要不是朕的命大,朕的本领高。 这个时候,你们该商量大明下一个皇帝的人选了。 是不是,英国公?” 崇祯摆手让田娃站在自己身后,他又开始敲打英国公,顺便要下下一步棋了。 第351章 李邦华就任京营协理戎政 英国公张之极听了崇祯皇帝的这番话后,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惊涛骇浪,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一般。他深知,崇祯皇帝这句话绝非空穴来风,而是带着深深的怒意和不满。 张之极暗自思忖着:难道是我们这些勋贵们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皇上如此动怒?还是说皇上对整个勋贵阶层都产生了质疑和不信任呢? 想到这里,张之极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他明白,如果不能及时弄清楚皇上的真实意图,并采取相应措施化解这场危机,那么他们勋贵们恐怕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甚至灭顶之灾。 他和儿子张世泽赶紧跪下,后面的勋贵们也赶紧跪下。 “臣等有罪,臣等万死不敢。” “以后宫禁的守卫,就不需要你们勋贵了,由朕亲自指派人手负责。” 崇祯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李邦华何在?” “臣在。”已经在下面恭候的李邦华赶紧出来回应,他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一个契机,要把握住。 “即日起你以军机处候补大臣、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协理京营戎政。 以后的京营三大营,爱卿要给朕整出一个模样。 十四万人马就是十四万人马,朕不要什么空编,不要什么老弱病残充数的玩意。 趁着朕有钱有人,爱卿你尽管开口。 一直在京营任职的这些勋贵都是超品的爵位,朕很担心爱卿制不住他们。 正好现在英国公也在这里,朕就在这里,告诫这些勋贵们。” 崇祯看着英国公,一字一顿地说道。 “英国公,朕请您告诉那些在京的勋贵,甭管他今天在场不在场的,都要确保听到朕的话,能听懂朕的话。 这次京营必须改革,朕说的,李爱卿去做的。 要是这期间,有谁觉得自己在京营中的利益被侵犯了。 不敢正面对付李爱卿,暗地里给李爱卿使绊子。 或者给朕上折子,诋毁李爱卿拥兵自重,其心叵测之类的诋毁话。 朕不会去查李爱卿是不是有这件事? 而是先把上折子的人,直接下狱干掉。 若是背后的人就是你们勋贵中的任何一人,那也不要怪朕到时候不讲情面,不顾那靖难的功绩,让他一家子都当平头老百姓去。” 英国公张之极赶紧跪下。 “老臣明白,这京营的事情,确实是到了该改革的时候了。 老臣羞愧,宫里的侍卫都是这副草包模样,那京营更是不知道烂成了什么模样? 陛下无论做什么改革,老臣绝对支持,并无二话。” 英国公服软就服到底,皇帝想干啥就干啥,自己就双手支持,支持到皇帝自己撞南墙回头为止。 不正面硬抗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这是他们英国公府两百年荣宠不断的秘诀之一。 “好,老国公赶紧起来。 朕和您说一些事情,不用动不动就跪的。 朕知道,都是下面的一小部分勋贵们不争气,满身紫贵,就是不干正事。 与英国公,还有后面定国公等并无太大的干系。 勋贵还是大明的基石,朕倚之为干城的存在。 要不然,朕也不会把您家的世子张世泽以下的十几位勋贵子弟,都拉到了朕的身边。 让他们去当大内侍卫,去内书堂上课,去给朕当学生,还要参加武举。 朕的初衷都是为了让他们成才,重现祖辈的荣光。 大明到了危急的时刻,勋贵们必须给朕站出来。 不光站出来,还能立起来,撑得住大明的排面。” 张之极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下。 朱纯臣干了这么一件狗屁倒灶,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皇帝陛下对事不对人,还是把勋贵看得很重。 虽然说收回了勋贵们对皇宫护卫的兵权,还让文官李邦华插手了京营的改革。 算是把勋贵们的基本盘给侵蚀干净了。 可时间很长,不要争一朝一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文官就是再能闹腾,也是流官,过了这段风声紧的时间段,只要有皇帝的信重和维护,这京营就还是勋贵的天下。 与国同休的是勋贵,可不是说着玩的。 英国公心里在想,甭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就是再有出息,再有能力,再如何获得天子的信重,也都是湖里的浮萍,长远不了。 那文官如何看不起混吃等死的勋贵,他们这些文官集团所谓的精英,到头来不还是想成为俺们这样代代相传的勋贵吗? 羡慕俺们,鄙视俺们,轻视俺们,最终还是千方百计想成为俺们。 勋贵们无论多么无能平庸,他们天然站在皇帝这边,就值得崇祯现阶段不能打压得太过分。 此时的张之极甭管是真感动还是假感动。 他是直接哽噎出声道。 “老臣感激陛下信重。感激陛下一直眷顾我等勋贵老臣。 老臣愿将府中其余符合条件的子弟,统统送进陛下的内书堂。 早晚聆听陛下教诲,一旦边事起,他们愿为王师前驱,为陛下披荆斩棘,奋勇杀敌。 还望陛下恩准。” “嗯,此事不急。 朕在武举之后,就会整合内书堂。在南苑建立一个常设的大明军校。 到时候再说这些事情。” 崇祯又转头对李邦华说道。 “李爱卿,既然以后你负责京营了。 那一事不烦二主,朕皇城的保卫工作也交由你调度负责。 这些子现在的大汉将军之类的,实在是中看不中用。 摆在午门口当摆设行,其他竟连个示警的作用都没有。 以后你就在京营、勇卫营、白杆兵中选择精忠勇敢之士,拱卫皇城安全。” “微臣遵旨。” 处理完勋贵和皇城以后的安保工作之后,崇祯的目光落在了魏忠贤和田尔耕两人的身上。 这时候一边默不作声的方正化突然开口了。 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显然是动了真感情。 \"皇爷啊!奴婢真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啊! 在此恳请皇爷降下旨意,赐予老奴一死吧!” 第352章 瑞王大宝贝的封地没了 “自皇爷登基后,奴婢承蒙皇爷厚爱与信任,让奴婢担任东厂提督,派奴婢暗中保护您周全。然而谁能料到,东厂那边突然有事需要奴婢过去,奴婢一时疏忽离开了皇宫。 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如此不幸之事——皇爷险遭不测! 这一切都是奴婢的失职之过呀…… 奴婢实在无颜面对皇爷和朝廷上下,唯有以死谢罪方能稍稍减轻内心的愧疚之情呐!\" \"方大伴啊!今日之事跟你毫无关系。之所以让你来当这个东厂厂公,不过就是挂个名罢了。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奸臣混进来呢? 唉,有些事真的不能深思,更不能细究,越想就越是头疼得厉害。反正朕今儿个没心思断案,只想着怎么杀人泄愤!\" 崇祯皇帝打断了方正化的话,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当着外廷官员的面,他不方便说,现在他可以直抒胸怀了。 听了崇祯没有气度的话,外廷那边的官员,虽然皇帝没有咨询他们,也是有点骚动,显然对皇帝粗俗的话语不适应。 崇祯一双眼睛,恶狠狠盯向魏忠贤。 “魏大伴,告诉朕。 今天是谁告诉方大伴,你们东厂出了大问题。 还有你们今天东厂是真出问题了吗?” 魏忠贤咕咚一声,就跪了下去。 回皇爷的话,老奴实在惭愧,犯下如此大错,恳请皇爷责罚!都是因为老奴一时之间疏于防范、粗心大意,竟然被曾经的部下所欺骗。那个人便是从东厂借调过去的锦衣卫右都督孙云鹤。这个恶贼狡猾至极,设下陷阱诱骗了方公公出宫。而如今,这可恶之人已因畏惧罪责而自我了结。 不过话说回来,孙云鹤所言之事倒也并非全无根据,但绝不像他所说那般严重到需要方公公亲自出马去处理。其中实情如何,还望皇爷明察秋毫啊! 老奴身处嫌疑之地,实在是不好自查。” 崇祯不耐烦了,气冲冲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个老狗还给朕卖关子,是不想活了吗? 哼,让朕明察秋毫,朕查个屁! 要朕亲自调查,要你这东厂的人马干什么?” 吃了一顿骂的魏忠贤,一股舒爽的劲,一下子从脚底冲到了天灵盖。 现在的魏忠贤,性格上有点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每次面圣的时候,也不是出于主观情绪,他总是不自觉地想着勾引崇祯皇帝骂他,只有骂完他一句老狗,魏忠贤才能身心舒爽地完成崇祯交代的任务。 魏忠贤化身为一条老狗,急忙张嘴回话道。 “回皇爷的话,是那还没有就藩的瑞王,在京城的临时府邸中暗藏兵甲的事情。” “瑞王?”崇祯一时间想不起来,瑞王是他的哪一路亲戚。 在京城里,哪里还有成年的亲王,不是都出外就藩了吗? 怎么京城中还有一个瑞王大宝贝? 魏忠贤看出来崇祯的疑惑,进一步解释道。 “皇爷最近可能真的太忙了。这瑞王可是万历老皇爷最小的儿子啊,按辈分来说还是皇爷的叔父呢!本来吧,汉中那边的瑞王府都已经修了整整二十六个年头,但不知为何却一直没能完工。 再加上皇爷刚刚登基不久,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繁多,所以也就把瑞王就藩这事给耽误了一段时间。可谁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呢? 如果方公公所言属实,那么孙云鹤那家伙能够骗过他倒也说得通了。 老奴我已经派手下之人前去调查此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时候的崇祯,也已经从那些越来越模糊的记忆碎片中,找到了自己那个叔父瑞王朱常浩的事情。 朱常浩,可谓是命运多舛之人啊!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和崇祯的父亲泰昌帝有的一拼。 父亲对其漠不关心,母亲也早已离世,与备受宠爱、集万千娇贵于一身的福王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平日里,他在众多藩王之中犹如隐形人一般,毫无存在感可言。 然而,这位瑞王爷却有着一项令人咋舌的“绝技”——作死。 万历年间,他便将贪财发挥到极致,竟然独自一人前往户部讨要整整十八万两银子,作为瑞王府的日常开支。 接下来的泰昌和天启两位皇帝,或许是出于怜悯之心吧,对这位可怜巴巴的小弟弟或小叔叔格外关照有加。 整个天启朝代,都未曾将他驱逐出京城前往封地,反而在此期间默许甚至纵容他想尽各种办法索要更多的土地封赏。汉中府的田地已经无法满足他日益膨胀的贪欲,于是他又厚颜无耻地朝天启帝多要了十万顷封田。 那汉中弹丸之地不够他瑞王一人分的了,朝廷又让四川官府另行划拨土地给他。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崇祯一朝,这位王爷居然故技重施,继续兴风作浪起来。 这次的事情不论他府上,是不是确有甲兵,崇祯可不会惯着他。 本来崇祯就准备开始大张旗鼓对藩王进行改革,这不是瞌睡送上了枕头。 不过这事情怎么一件接着一件,什么闹心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地送了上来。也是让崇祯多多少少有些应接不暇。 不过事情已经赶到了瑞王这里,先处置了他再说。 “杨嗣昌。” “臣在。”军机处里年纪最小,长得最有士大夫气质的杨嗣昌应声而出。 “替朕拟一道旨意。 让那瑞王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待着,朕不追究他这次的过错。 不过那汉中的瑞王府,他也不用去了。 直接留在京城。 朕的宗室改革也要马上提上日程了。 就从朕这个叔叔瑞王这里开始。 让他给天下的藩王们打个样。” “臣领命。” 杨嗣昌不悲不喜地接过了命令,随手就在芴板上刷刷几笔写好,看了两眼,就再次开口道。 “陛下,旨意微臣已经拟好,微臣念给陛下听听如何?” 这么快,崇祯神色一惊,随即就是欢喜之色,多好的熟悉感,这不就是未来的新型九九六工作模式吗? 第353章 韩旷的第一次发言,指明了崇祯的错处 崇祯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效率,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古人模式,他实在是难以忍受而不得不受。 “好,爱卿念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念及瑞王乃皇室宗亲,此番虽有过,但其情可悯,故特赦之。然汉中瑞王府之事,恐已无力胜任,留于京城即可。望瑞王自此闭门思过,安守本分。 而今宗室积弊已久,亟待改革。自即日起,朕将全力推动此事,以正朝纲。而首当其冲者,便是朕之叔瑞王。愿以此为例,示诸藩王之楷模,共襄盛举。 钦此!” “好好好。”崇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 瑞王的下场也就定了。 明朝第一个没有自己封地的亲王,算是从今天开始闪亮登场。 下面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宗室之亲,小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 瑞王什么的,让他去死就好了。 宗室改革,到底具体是个什么章程,小皇帝没有说,大家也默契地没有去问。 藩王,这个大明朝数一数二有钱地位又高,而政治军事权利没有一点的特殊存在,注定是拉仇恨还不能挪窝的肉山。 “魏忠贤、田尔耕。” “老奴在。” “臣在。” “今日,你们二人可有何言语要对朕讲? 宫中竟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刺杀案件,而东厂与锦衣卫却毫无作为! 朕留下你们二人,并不仅仅因为皇兄的情面。 朕承受巨大压力留住尔等这两位前朝遗老,且皆身负污名之人,实则看重你们之才能耳。汝等之能在于能令朕耳聪目明、消息灵通。 然而今朝观之,显然尔等并不称职。此类话语,朕已向尔等言及多次,未知尔等是否铭记于心。今日本皇再次郑重告诫尔等一番。 这也是最后一次朕告诫你们了,一定要珍惜。” 崇祯说到这里,看着台下跪着的两人。 那两人低头不说话,皇上不许他们回话,自是只能听着。 “你们日后必须要将保证朕的安全作为头等大事来对待,绝不能让朕在宫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众矢之的! 今日之事,朕不仅对那些勋贵们感到愤怒和失望,更为你们二人所统率的厂卫感到痛心疾首。 这般惊天动地、匪夷所思之事,传扬出去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 你们究竟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还是已略有所闻,但因惧怕打草惊蛇而让朕充当诱饵呢?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朕已然亲自击毙刺客,却未见你们厂卫之人现身。 显然,你们确实毫不知情。 只是这样你们是不是觉得更羞愧,厂卫的人连看家的本事都丢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莫非是因为近来你们内部已无竞争敌手,皆为昔日帝党成员,便开始有些飘飘然了? 那孙云鹤虽已畏罪自杀,但其嫌疑仍难以洗脱,毕竟他曾担任锦衣卫右都督,亦属昔日五彪之一。 朕一向厚待你们帝党众人,可今日所发生之事,朕实在不敢深思,否则只会感到心寒彻骨,夜不能寐啊。” 魏田二人不敢抬头,能做的只是不停地以头抢地,崇祯说的话,句句都是诛心之言,说一句辩解之词,就是再给自己脖子上拧紧枷锁。 “好啦,别再叩头了! 一直磕下去,若是把小命磕没了,以后还有谁能替朕办事呢? 都快快起身答话吧,朕念及你们过往功绩,便不再深究此事,但你们二人仍需回到厂卫之中接受家法处置。 至于此次刺杀案件,朕特准你们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崇祯看着站起来的魏忠贤和田尔耕,继续说道。 “此次皇极殿广场发生的刺杀案件,性质极其恶劣,严重威胁到了皇室安全和京城稳定。 朕特此命令你们二人率领厂卫全体人员,立刻展开全城大搜捕行动!在此次行动中,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嫌疑人。 无论是朝廷公卿大臣、王室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街头小贩,只要被厂卫认为存在嫌疑之人,皆可捉拿归案进行审讯。对于那些胆敢反抗拘捕之徒,无需请示,直接就地正法! 至于执行任务时的具体标准和尺度,则完全由你们自行判断与拿捏。 记住,一定要将幕后黑手揪出来,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若能顺利完成此项重任,朕必有重赏;但倘若办事不力,导致凶手逃脱或再生祸端,那你们就提头来见吧!” 魏忠贤与田尔耕精神为之一振,正欲开口应允。 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此人既非李邦华,亦非倪元璐,而是久未露面的户部尚书毕自严。 那毕自严可能是最近九边没啥战事,再加上皇帝老儿的内帑给军需提供了不少支持,让他这个户部尚书压力小了不少,整个人看着精神得很呢,满面红光的! 现在这毕姥爷养精蓄锐,要给大明皇帝展示一下自己做直臣、良臣、忠臣的本事啦! “陛下,此事断不可行。 依据朝廷律法,此类刺杀案件,应交由刑部主审,三司会审亦可。 绝无将全权交予厂卫之理。陛下若纵容厂卫肆意杀戮,京城必将人人自危。 届时,朝廷恐难以正常运转,众人皆会互相告发、倾轧,冤冤相报,官员亦无法各司其职。陛下之新朝气象、新政,亦将毁于一旦。 魏忠贤、田尔耕皆为陛下所言之帝党,令其二人负责审查刺杀一案,有失公允,臣担忧久而久之会酿成党争之祸。” 毕自严出来当了出头鸟,他身后就是无数的附和应援的人。 内阁首辅黄立极,辅臣来宗道、施凤来、李国普、钱龙锡、刘鸿训,新到的次辅韩旷也都站出来,纷纷直言崇祯的命令不妥。 初来乍到的韩旷说了一番话,让崇祯猛然一惊,让崇祯重新正视起这位天启时期就是次辅的山西人。 “陛下厌恶党争,以调侃之态对待党争之事。微臣曾闻陛下言,若有官员只顾相互攻讦,而不思公事,可专设擂台,令其面贴面、嘴对嘴争吵。此乃陛下奇招,然非长久之计。” 第354章 刑部尚书乔允升 “在臣看来,陛下当持中正平和之态,唯才是举,不必过度纠缠于官员背后身份,只管大胆用人。久而久之,好结党营私的奸佞之徒,见党争无利可图,又无法左右陛下想法,自会销声匿迹,朝野重归平静。” 然韩旷未言之事,乃党争亦为陛下有意为之。历代君王,皆不希望下面的臣子们是铁板一块。 崇祯冷静下来,也是点点头,继续说道。 “众爱卿所言甚是,朕失言了。然今日之事,朕实难咽下这口气,亦如鲠在喉。罢了,此事便交由刑部与其他相关部门联合查办。刑部尚书乔允升何在?” “臣在。” 崇祯的话音未落,只见一位发丝如雪般洁白、但精神矍铄的官员挺身而出。 此人正是乔允升,曾于天启年间担任刑部尚书一职,以正直清廉着称于世。 当年,他因不堪忍受阉党迫害而愤然辞官归隐,但其心中始终坚守正义之道,乃是东林党中的杰出人物。 如今时过境迁,崇祯皇帝即位之后,对乔允升委以重任,再度任命他为刑部尚书。 自那时起,乔允升就上紧了发条,一天天连轴转,比之那年轻官员还要敬业。 尤其是当崇祯将民间刑事案件以及处决案犯的大权下放到刑部之后,这位老者更是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与激情,仿佛岁月倒流,重回青春年少之时。 由此观之,权力犹如一剂神奇的良药,能让男人重获生机与活力,甚至产生如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繁衍生息的感觉。 在这种力量的驱动下,乔允升愈发坚定地投身于刑部繁琐的刑名案件工作之中,不遗余力地扞卫着大明法律的尊严与权威。也是在保卫着崇祯这位皇帝对任何刑法的最终解释权。 “朕让你负责调查这起宫廷刺杀案件,包括朕在内,你都可以问询。 朕想通了,刺客都让朕杀完了。破案子肯定有难度,朕也不限你时间,慢慢查就是。” 闻崇祯所言,乔允升心生疑虑,不禁侧目望向一旁的毕自严。毕自严亦是满面困惑,而内阁的几位辅臣更是茫然不解。 想那小皇帝此前喊打喊杀,即便如今听从劝告,也断不可能将查案之事全权交与刑部。 那不是全部交给外面的文臣们了,崇祯能被这些文臣和稀泥糊弄了。 果不其然,崇祯话还没有说完,他还有下文。 “这样吧,朕决定了。 刑部作为明线,需循序渐进调查。 朕之厂卫为暗线,也不再大张旗鼓抄查,朕将命其徐徐图之。 明线暗线共同推进,每日双方需召开碰头会议,交流办案进展,不得有任何隐瞒。 朕有一推断,可供参考。此贼人共有七个,且均为力大无穷的傻子。 如此之人,即便是在人口稠密的顺天府亦是罕见。 尔等只需仔细排查,此为细活,朕并不急切。 即便尔等打草惊蛇,查到某处使贼人丢卒保车、舍弃棋子,于朕而言亦是好事。似这等只敢藏匿于暗处的鼠辈,就是因为实力不济,人数不多,才会行此险招。 若贼人们不断弃卒保车,只要尔等一直持续保持高压追查之势,终有一日,这群老鼠穷途末路,必将丢车保帅,届时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自会水落石出。” “陛下所言甚是,此等卑鄙小人,正面无计可施,便行如此卑劣险毒之计。 陛下安然无恙,实乃其等乱臣贼子之末日。微臣即刻去安排部署。” 乔允升虽然觉得崇祯皇帝刚才的话就是废话,可是对自己有利,干刑部审案的,谁不希望有一个不限定期限破案的上司。 因此乔允升就要对小皇帝不吝夸奖。 “乔爱卿再等会,朕还有一句话要赠与你和厂卫的人。 算作你们办案的方针政策。 咳咳咳,乔爱卿刚回京,可能不习惯朕的说话方式。 这时候你应该拿出小本本来记下,朕要说的话。” 看到乔允升手忙脚乱,从袖口抽出一个小黄本本,开始记的时候。 崇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 “通过此次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且影响极其恶劣的刺杀案件,朕轻而易举便可察觉到其中端倪。 这群幕后黑手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诡计多端。 当你们顺藤摸瓜展开调查之际,他们必定会像朕先前所言那般,不断地采取残忍手段来灭口以求自保。 既然如此,那么对于这些恶徒,朕自然也有应对之策,并且方法十分直接有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可! 相信只要将与此案有所牵连之人统统处决掉,不愁揪不出真正的元凶首恶来!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 只要人杀得够多,就不愁找不到真凶。 这便是朕对审理这起案子保持的态度,爱卿要是破案子,找不到方向或者进入了困局,不妨就想想朕说的这句话。 言尽于此,乔爱卿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 乔允升听到最后这句“只要人杀得够多,就不愁找不到真凶。”就感觉浑身发冷不得劲,这不就是洪武年间太祖爷的做派。 空印案、胡唯庸案、蓝玉案,哪个需要审理,统统都是杀头,杀得人头滚滚,真凶自然是丧命在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屠杀之中。 可是现在的乔允升不能这样做,崇祯也是不能这样做的。 不过乔允升还是应下崇祯的话,反正案子是刑部审理,自己按照流程查案就是。 至于崇祯皇帝说的,厂卫继续暗地里查案,他倒是不介意的。 厂卫是厂卫,刑部是刑部,本来就不可能尿在一个壶里的。 要是厂卫愿意和刑部分享案件线索,他乔允升也会投桃报李的。 看着乔允升躬身退下。 毕自严还想张嘴说些什么,他很想说皇帝既然让刑部审案,就不要让厂卫横插一杠子。却被一旁的兵部尚书王之臣拉住了。 王之臣也是个好好先生,看出来毕自严又要出口顶撞皇帝。 皇帝已经退让了,他们文臣也要见好就收才是。 第355章 温体仁的想法和野心 你毕自严就是圣眷再宠,对待皇帝的方法也要有个度,不要觉得皇帝离了你毕自严就没有人当户部尚书了。 “天已经不早了,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各位爱卿还是早早回自己的府上安歇,不要耽误了明天的公事。” 崇祯皇帝拿出了黑心老板的架势,已经考虑到明天员工的工作精神状态,开始撵人了。 崇祯皇帝主要是撵内阁六部和勋贵的人。 虽然看出来崇祯皇帝还有未尽之事,可是皇帝不想留着他们商量事情了,这些人也都是看得很明白了。 内阁六部和勋贵的人齐齐朝崇祯皇帝行礼,也就缓缓退下。 这些人中有一人是心里不平衡的,这个人就是沉寂了半年之久的温体仁。 礼部尚书温体仁离位极人臣只差临门一脚,他的地位仅次于内阁中的几位辅弼之臣,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如众人一般缓缓退出朝堂。从外表看来,这位温大人似乎荣辱不惊,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然而实际上,其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复。 皇宫内突生如此巨变,圣上险些遇刺! 身为二品大员且执掌礼部要职的他,却在此般重要场合未获一次发言之机,只能跟着随声附和,当起了背景板。 甚至在最初向圣上表明忠心之时,温体仁亦因自身故作矜持以及争抢不力,未能与陛下多聊片刻。 自新皇即位以来,温体仁这个礼部尚书竟未曾得到过一次单独觐见圣上的机会。 反观徐光启、李邦华、倪元璐、杨嗣昌等人,更有那等名不见经传的王徵、茅元仪、孙元化之类人物,乃至那些身份低微的武官及四位权高位重的巡抚,他们都被皇上极为看重,屡次召见。 可是他们之中,又有谁能比得过他温体仁资深望重呢?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而最近的这次韩旷入内阁增补次辅一事,犹如一把利剑直插温体仁的心窝,将他内心的焦虑推至巅峰。 韩旷作为资深前辈,其地位难以撼动,温体仁心知肚明,他确实争不过韩旷。 可是此次内阁增补的名额不应该只有一个啊,皇帝不懂事,那些内阁辅臣也应该懂事啊,他们应该给皇帝谏言,到了他这个排资历排到头的温体仁进内阁了。 可是温体仁失望了。 本应轮到他这位德高望重的礼部尚书和韩旷一同入阁,获封东阁大学士之位。 然而事与愿违,命运似乎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独独将他拒之门外。或者说,所有的内阁辅臣都没有想到他这一茬。 这一结果令温体仁郁闷至极,也感觉到了自己在京城官场上的人缘很差。 他数日来如鲠在喉、气不打一处来。身为大明朝的礼部尚书,却始终未能踏入内阁之门,眼看着就要沦为京城官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然而近些日子来,温体仁心中却生出另一番计较。或许眼下自己不必急于跻身内阁。原因无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敏锐地察觉到六部乃至整个内阁正逐渐被边缘化,而新成立的军机处的地位却在悄然攀升。 当初皇帝设立军机处时,对外宣称仅用于处理紧急的军国要务。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军机处已演变成皇帝处理一切事务的核心机构。由于其地理位置紧邻甚至索性置身于皇帝寝宫之内,使得军机处拥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能够随时随地满足皇帝的处理政务的需求。 当今圣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勤勉政务,但实际上却非常懒惰,平日里总是喜欢待在宫中一动不动,甚至连前面的三大殿都极少涉足。 一些礼节性的活动,他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在这一点上,温体仁这个礼部尚书是深有体会的。 前些日子年节祭拜天地太庙的时候,还差点让崇祯以偶感风寒的借口,给躲了去。 圣上常常躲在军机处内,一边休憩放松,一边处理那些紧急的军事情报。 在此期间,如果内阁、六部或是厂卫等机构又送来了其他奏折,而这些折子中所涉及的并非仅限于军情方面的重要事务,还需要皇帝本人亲自定夺。那么此时此刻,皇帝绝不可能离开军机处,前往内阁或六部去处理这些奏折。 崇祯皇帝会顺理成章地就在军机处阅览这些奏折,然而,毕竟皇帝的人生经历相对有限,其见识与学识也存在一定局限性,可以说是处处受限。因此,当读完奏折后,皇帝便会自然而然地向身旁的军机大臣们征询意见,并且往往能够迅速作出决断,要求军机大臣立刻草拟诏书,下达给内阁及六部官员签署并执行。 如今的军机处实际上,不仅承担着司礼监的职责,还分担了一部分内阁的工作,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大明权力核心所在。温体仁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洞悉了这一切,他深知此刻正是决定自己未来发展方向的关键时刻。 是该到了自己努力往上爬的时候了。温体仁心中暗暗想到,陛下的一些想法和行事作风,他也差不多揣摩透了。 然而,温体仁并未察觉到身后的两名下属——左、右侍郎钱谦益与周延儒亦怀揣着相似的心思。他们的目光闪烁不定,流露出对更高职位的渴望,甚至可能妄图超越温体仁这位顶头上司。 而崇祯皇帝直到此时却未曾留意到,在他即位初年所管辖的礼部竟是一个卧虎藏龙之地,孕育出了众多杰出人才的部门。 军机处的三位军机大臣,和厂卫的魏忠贤、田尔耕,还有以崔呈秀为首的帝党留下来继续议事。崇祯之所以留着军机处的三位大臣,原因也很简单。会议开完,他们仨方便回到军机处继续当值。 此时的皇极殿广场还是有将近两万的人,上百个大臣勋贵走了,一点也不影响现在人数的规模。 现场还是一片肃杀的气氛,白杆兵和勇卫营没有撤离,这证明崇祯的态度,这事情还没完。 第356章 壬寅宫变死了多少人,朕加十倍 “好了,此时此刻站在朕身旁的诸位,皆是朕能够直言不讳、坦诚相待之人。 待会儿朕发言时,希望诸位不要驳斥朕所言之事。 当然,朕自然也不会过于苛刻。权当是卖给朕一个薄面,诸位意下如何啊? 李爱卿与倪爱卿。” 听到皇帝如此言语,李邦华和倪元璐连忙恭敬地拱手施礼,表示赞同。 他俩身为正直之臣,忠心耿耿,可谓是忠臣、贤臣、良臣的典范。 既然皇帝已将话说到这般地步,可以说是委屈自己来成全大局了,那他们二人又怎会再执意顶撞呢?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军机处已然逐渐演变成了半个内廷机构。 这不仅是因为其办公场所设于养心殿——皇帝的寝宫所在之地,亦即内廷之内;更为关键的是,军机处的大臣们早已被牢牢打上了崇祯皇帝亲信的烙印。 在那些文官看来,三位军机大臣已经到了叛离文官集团的边缘,已经在商量某些事情上,不值得信任了。 “好。” 崇祯很满意李邦华和倪元璐的态度。 “方大伴啊!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将这宫廷上下彻彻底底地清洗一番。不论是太监、宫女,亦或是太医、侍卫工匠等,但凡被你认为有所嫌疑之人,无需禀报于朕,直接动刑审讯便是。要知道,三木之下,岂有严刑拷打后仍不肯吐露实情之徒?若有人胆敢心生疑虑或试图反抗,一概格杀勿论! 此外,魏大伴与田爱卿需从旁协助。同时命令勇卫营及白杆兵全面搜查外廷,不得遗漏任何一处角落。尤其对于今日曾驻守、逗留或途经五大门的所有人员,必须逐一盘查清楚。朕只说一句话: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喏。” “喏。” “喏。” 伴随着阵阵应和声如浪潮般涌起,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全场。只见铠甲、棉甲与各式兵器相互摩擦摇晃,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 宫廷血夜正式开始,而首先遭殃的,则是广场上那两千多名今日负责当值的侍卫们。 这些侍卫原本就已双膝跪地,此刻崇祯皇帝一声令下,他们便立即被身旁手持白杆枪的白杆兵或隶属于勇卫营的士兵死死按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其中有些心有不甘的侍卫还试图挣扎反抗,但换来的却是无情的刀柄猛击头部,打得他们头破血流后也只能乖乖屈服。 在这两千多名侍卫当中,仅有寥寥七八个人稍显骨气,胆敢提出质疑并顽强抵抗;其余众人则像温顺的绵羊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白杆兵及勇卫营的士卒们以两人一组紧紧捆绑起来,捆得严严实实。 崇祯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之感。 这难道就是朕的御林军吗?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与其依靠他们来保卫宫廷安全,倒不如全都换上南海子那边的净军呢。毕竟那些没有身份地位的武阉们,或许都会比眼前这群人更有勇气与骨气。 崇祯示意方正化松开那七八个刚才对抗缉捕、表现出些许血性的侍卫,并坚信在这些人中并无任何心怀叵测之人存在。此刻,皇极殿广场之上气氛紧张凝重,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士兵在各级把总小队官等军官的率领之下,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迅速奔向两侧的偏殿。 李邦华与倪元璐对视一眼后心中暗自思忖:看起来皇上此番举动乃是打算对整个皇城展开一场血腥清洗啊。也罢,只要能确保朝廷各部门能够照常运转不受干扰,就让皇上尽情地宣泄情绪吧,以免长期压抑导致闷气淤积在胸。 在他们二人眼中,这位崇祯皇帝多少还保留着一些明君风范,绝不能重蹈其父兄短命夭亡的覆辙。 “曹变蛟、吴三桂、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孔泽润,你们作为朕的大内侍卫,就跟着一起参与审查清洗。 以防朕的皇宫里,真有那武艺水平高的人,让那些士兵制不住,出了纰漏。” “喏。” “喏。”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答应。 “皇爷,有什么杀人多少的限制吗? 奴婢担心杀得太多了,会影响伺候皇爷,太后,太妃,皇后和两宫贵人的生活起居?” “壬寅宫变的时候,死了多少人啊?” 崇祯皇帝是能听得进别人意见的。 方正化语塞,他不是宫里的老人,哪里知道这样的秘辛。 “皇爷,奴婢无能,实在不知。” 崇祯皇帝也知道自己问道于盲,点点头,随即对着后面喊了一声。 “刘大伴,你来回答朕。” 随着崇祯皇帝的喊声。 大明皇家行走百科全书,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从司礼监一众太监中走出,赶紧上前回答道。 “皇爷,关于壬寅宫变一事,因涉及宫廷机密,且遭到处决者皆为皇上的嫔妃与宫女,故宫内并未详细记录具体的死亡人数。 还望皇爷稍安勿躁,老奴虽不敢断言,但依凭《世宗实录》中的点滴记述、部分零散资料以及从宫里老一辈人口中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大致还是可以推算出一个较为相近的数据来。据老奴初步估量......” 想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出口的一句话,竟然可能直接导致宫廷之中出现大量死亡或存活的人数变化。这意味着仅仅凭借这简单的一言,便能够轻易地决断成千上万人生与死的命运! 一直以来都胆小怯懦的刘若愚不禁感到有些迟疑不决,他用力地吞咽着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最终坚定了信念。毕竟,他内心深处始终坚信佛教所倡导的慈悲之道——上天怀有怜悯生命之心。 总之他是信佛的,不能让自己手里遭受那么多杀孽。 于是,刘若愚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回陛下,据奴婢初步估算,此次事件大约造成了一百多人丧生。”听到这话,崇祯皇帝先是愣住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357章 刘若愚是技术人才,曹静照是什么 崇祯暗自思忖道,这个刘若愚倒还真是个懂得讨好他人的角色啊。也无怪乎在原来那个时代的历史记载里,即便明知刘若愚乃是魏忠贤的亲信,崇祯仍然选择将其留在宫中,甚至允许他撰写那本名为《酌中志》记载宫廷生活的书籍。 这绝对是一个任何上位者都不舍得杀掉的技术性人才啊! 毕竟,那场惊心动魄、险些将皇帝置于死地的宫廷政变,居然仅仅导致了区区一百多人丧生而已。如此令人咋舌的数据,竟然出自宫中最具智慧和见识的刘若愚之口。然而,这真的有可能吗? 要知道,所谓“帝王一怒,血流漂橹”并非虚言。想当年,嘉靖帝惨遭十几名宫女围攻,险些被活活勒死之际,那场面该是何等惨烈! 又怎会仅有一百余人丧命于这场政变之中呢? “刘大伴啊,你竟敢当着朕的面如此肆无忌惮地收买人心!如今,你倒是博得他人感恩戴德,但朕岂不成了众矢之的、罪大恶极之人?”皇帝有点生气地质问道。 “是啊,刘若愚,你这样诓骗皇爷,就是欺君之罪,你置君父于何地?”一旁的王承恩也在帮腔。 “皇爷息怒,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就事论事,用皇爷的话就是出自本心,实事求是的。按照老奴看过的那么多皇家起居注,世宗以下各代皇爷的实录来看,确实就是只是死了一百多人。 这还是老奴往多了说的结果。 世宗皇爷可是一个修道的真人,最是宽厚待人的。” 刘若愚这个老实人,也学会用崇祯的新话堵崇祯了,他也敢睁着眼说瞎话了 “嗯,好一个实事求是啊! 好一个世宗老人家宽厚待人呐! 朕竟然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罢了罢了,你说是一百多个人便是一百多个人吧。 退下吧,刘大伴。 然而,这壬寅宫变终究只是后宫女子发起的叛乱而已,她们甚至连一个像样子的纲领口号都拿不出来,更别提会有侍卫牵涉其中了。 但朕所遭遇的刺杀情况却截然不同,此次事件发生在三大殿,与万历年间发生的梃击案采用了完全一致的作案手段,而且涉及人数多达七人之众。 若说没有内奸从中作梗,那定然是说不通的。 既然如此,方大伴,那就按照一千人这个数目来诛杀吧,是一百人的十倍。记住一千人只是最低标准,朕不设上限。 即便是误杀了一些人也无妨,权当是连坐处置了。 朕定要让这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们心生恐惧,让他们明白,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喏。” 那一夜,紫禁城灯火通明,喊杀声震天。 除了后宫是由方正化亲自带队搜查,前面的三大殿,被勇卫营和白杆兵几乎犁了一遍。 据小道消息,也就是非官方不完全统计,也可以说是以讹传讹。 那一夜,皇宫内淘换了三分之一的宫女和太监,侍卫更是换了一遍。 有上万人在这场大清洗中丧命。 但是这样的伤亡数据,都是宫外面的传出来的。 内廷的司礼监并没有站出来,给外廷解释的义务。 再说这内廷的人,死的不明不白,秘密处决,那都是有传统的。 外廷的人,民间的人只知道,白杆兵和勇卫营的人马是忙活到第二天的卯时才撤退的。 出来的兵马是人人身上都有血迹,几十辆大马车从东华门西华门进进出出,每辆马车上都是盖着篷布,有那么一辆马车上露出了人的手脚,苍白的那种。 马车去往的方向就是城外的乱葬岗。 第二天有些官员上朝,或者去内阁公干的时候,遇见的内侍,很多都是生面孔。 宫里的人手不够,从南苑的净军里抽调了不少人手,这些没有身份的阉人,也算是撞了大运,进了皇宫当上了小黄门。 血色之夜之后,宫里不可避免地呈现了一种高压窒息的气氛。 谁叫昨天夜里死了那么多人呢? 谁还能和平常一样,喜笑颜开? 崇祯皇帝自登基以来,营造的轻松欢快的气氛,起码是崇祯皇帝自己以为的轻松欢快的气氛,算是彻底破坏了。 崇祯皇帝嘴角微扬,伸手接过曹静照女史小心翼翼递过来的一杯参茶。 他原本想要随口调侃几句,试图营造出一种似有若无、若即若离的男女间暧昧气氛。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那曹静照却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当看到皇帝伸过来的手时,急忙低下头去,并慌乱地将其推开。 让崇祯一时间失了神,这是不打算和自己玩苏格兰情调那一套了。 原来,昨晚在她们那一队女史之中,有人遭受牵连而被强行拖走。当时的曹静照心生怜悯,忍不住站出来替那位女史辩解了几句。 她所说的无非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也是些人之常情。 曹静照认为她们这些女史没有犯大错,都是些小过失,实属可以原谅的范畴罢了。 曹静照这些日子常伴皇帝身边,说起话来,有些上位者的气势了。 可谁曾料到,对面领头之人是那位冷面无情的方正化方公公。只见他毫不客气地对曹静照说道:“曹女史啊,你可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别以为皇上器重你,你就能摇身一变成了主子!你仍旧只是个女史而已,如果再多嘴一句,那么你的下场将会和那个刘女史一模一样!” 方正化那冰冷冷的话语仿佛一盆寒彻骨髓的冰水,兜头淋下,让曹静照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瞬间从混沌迷蒙中清醒过来。她深知,自己再也不能像往昔那般肆意妄为、骄纵不羁,而是应该学会温顺乖巧、低眉顺眼。 昨日那场血腥之夜,曹静照独自蜷缩在被窝之中瑟瑟发抖,对屋外昔日同僚姐妹们声嘶力竭的哭喊求饶充耳不闻。 崇祯凝视着曹静照那即使浓妆艳抹也难以遮掩的苍白面容以及乌青发紫的眼眶,心中明了这位御姐定然是被昨晚之事吓得不轻,彻夜未眠。 第358章 军机处里面两男一女的故事 然而,对于方正化斥责曹静照一事,崇祯并未耳闻,即便有所听闻,恐怕也会视若无睹吧。 毕竟,美丽动人的女子固然值得宠溺,但绝不能毫无底线地纵容。 此刻的崇祯,仍试图重拾曾经那份如鱼得水、亲密无间的美好感受。 “曹女史,可是昨夜之事吓到你了?”皇帝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之意。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曹女史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果敢,毫不退缩地迎上皇帝的目光,回答道:“陛下,妾身并未受惊。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的垂死挣扎罢了。他们犯下滔天罪行,理应受到惩罚,妾身对此深感欣慰与振奋,又何来惧怕之说呢?” 皇帝仔细审视着曹女史,试图从她的表情和神态中寻找出任何一点异样。然而,面对皇帝锐利的目光,曹女史始终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姿态,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她的神情坦然而真诚,让人无法怀疑她所说的话。 尽管如此,皇帝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消除。崇祯找不到曹静照以前对自己的那种感觉了。 他继续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今日你看起来如此怯怯懦懦,对朕也不如往昔那般平和随意了呢?是否有什么难言之处?若有,不妨直说。” 曹女史低头垂目,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回陛下,昨夜捉拿奸臣逆党之事,确实令妾身感触颇深。妾身的一些同僚昨夜亦遭惩处,其中不乏因无心之过而受罪之人。妾身自我反省之后,惊觉自己平日与陛下相处时,竟然有诸多失礼、逾越规矩之处。每每思及此,妾身便深感惶恐不安,深知若非陛下宽厚仁慈,妾身岂能至今相安无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妾身已知晓错处,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再于陛下面前放肆无礼。还望陛下体谅妾身的苦衷。” 说完,曹女史再次躬身行礼,表示歉意和悔过之心。皇帝见状,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他明白眼前这位女子并非真的胆怯懦弱,而是因为昨夜之事有所感悟,懂得了自我约束和谦逊之道。 只是这样的结果,真是符合崇祯的心意吗? 杀人,杀自己人,总是免不了误伤,也无法和自己人回到那种默契温馨的氛围中去了。 崇祯有些不甘,更多的是心情古怪不是滋味。 这边话音刚落,只见曹静照迅速俯身跪地,行参拜之礼。她那一举一动间,身姿婀娜,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随着身体的起伏若隐若现,比起周围那些呆板僵硬的大臣和太监们的跪姿不知要美妙多少倍。崇祯皇帝不禁有些心驰神往,喉咙也开始发干,他下意识地端起桌上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 \"哼!难道从今往后,你都不愿意再跟朕讲些贴心的话语,甚至连充当朕的枕边人、靠枕都不肯了吗? 你要知道,这样的境遇可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 朕虽然允许宫女到了年龄可以随意出宫嫁娶,任其自便。 可你这个朕身边的贴身女史,却是不在此列的。这世间还没有人有资格娶朕身边的女人。\"崇祯语气带着一丝恼怒地质问道。 然而,对于崇祯的质问,曹静照并未直接回应,依旧默默地跪在地上,不断叩头谢恩道:\"还望陛下成全。\" 如此委婉而坚定的表态,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剑,深深刺痛了崇祯的心。这位曾经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无论是面对曾经权倾朝野的魏忠贤,还是功勋卓着的孙承宗、袁可立、袁崇焕等人时都从未示弱过,甚至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帝王,此刻却在曹静照面前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恍惚之间,崇祯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那个卑微渺小的身影,正瑟瑟缩缩地站在角落里,遥望着那些高不可攀的漂亮女子。 这种莫名其妙的屌丝心态,何时才能从已经是帝王身上的崇祯去除,这已经成了崇祯的心魔。 “哼,你就不怕朕把你撵出乾清宫,让你进那冷宫受尽苦寒吗?”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和冷漠,似乎对眼前之人充满了不满。 然而,曹静照却毫不畏惧,似乎昨夜的事情已经把她吓得够呛了。现在崇祯的恐吓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面对崇祯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害怕。曹静照轻轻一笑,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与陛下结缘,也是在臣妾一次胆大提议中开始的。而这次臣妾能够幡然醒悟,同样也是因为又一次的大胆尝试啊。陛下于臣妾而言,既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是臣妾心中唯一的主子……” 听到这里,崇祯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幽幽地问道:“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是朋友,不能成为彼此的知己吗?知道吗?朕觉得有时候,你比朕的皇后还有妃子,更要和朕聊得来。”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曹静照身上,而是望向了窗外。 军机处的窗户采用了最为先进的建筑设计理念,其结构已经非常接近现代审美标准。若不是受到材料限制,崇祯甚至想要打造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此刻,温暖的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琉璃窗洒进来,将光线染成了土黄色,斑驳陆离的光影映照在崇祯的脸庞上,形成了一幅极具年代感的画面,仿佛一张古老而珍贵的老照片。 此时此刻,杨嗣昌静静地站在一旁,与崇祯皇帝和曹静照相距不过一丈有余。他全神贯注地伏身在书桌上,低着头仔细整理着那一叠又一叠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文案。今日轮到他值班,而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颇有些微妙。崇祯皇帝正与那位贴心的女史官曹静照卿卿我我,时而嬉笑打闹,时而黯然神伤,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359章 崇祯的土味情话 面对如此情形,崇祯似乎并未感到丝毫尴尬,但作为臣子的杨嗣昌却显得十分淡定自若。 君臣想得也可以是这样的模式,皇帝玩皇帝的花活,臣子一本正经完成工作,配合得相得益彰。 若是换作其他官员在此当班,比如李邦华、倪元璐,或是即将就任军机处候补大臣的侯恂等人,恐怕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他们定会义愤填膺地大声疾呼,规劝皇上切莫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应当修身养性、励精图治。不仅如此,他们还可能会将曹静照斥责为祸害国家的褒姒、妲己之辈,并强烈要求崇祯皇帝严惩此妖妇,否则宁可以死相谏来表明忠心耿耿等等。 不过幸运的是,今日当班之人乃是杨嗣昌。他向来深知宫廷内的权谋纷争与人心难测,因此选择保持沉默,默默完成自己分内之事。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上,有时候学会审时度势比直言进谏更为重要。 这也是杨嗣昌圆滑的一面,他希望施展自己的抱负,气节什么的就推而其次了。 不大的暖阁中,扬起了一种名为暧昧多情的气氛。 杨嗣昌还是旁若无人地伏案工作中,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崇祯温暖慢节奏的话语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响起。 “曹静照啊!时光荏苒,转眼间你已陪伴在朕身旁达半载之久。这期间,你与朕相处之时,所见最多者乃朕之侧身剪影耳。然实则不然,于朕而言,目光所及之处亦多为汝之倩影。 遥想当日初见,便令朕眼前一亮:乌发如云,浓墨如瀑;耳垂圆润,肌肤胜雪;玉颈修长,宛如天鹅;蛾眉弯弯似新月,顾盼生姿情无限。如此佳人,实难不让人心动。只可惜我大明服饰不比唐时那般开放,未能将汝之美貌尽展无遗。 犹记那日,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汝立身于朕前,朕虽与他人交谈正酣,但余光却始终落在汝身上。当闻及趣谈妙语时,只见汝微微颔首,那一抹娇羞之态,宛如风中百合,清丽脱俗。彼时彼景,令人陶醉其中难以自拔。而汝则轻抬素手,优雅地理顺垂于鬓间的发丝……” 啪嗒一声,一件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打断了崇祯情意绵绵,尴了又尬的情话。 崇祯回过头来,目光恰好与正弯腰捡拾鹅毛笔的杨嗣昌相对。杨嗣昌面露窘色,干笑一声解释道:“陛下赎罪,微臣一时手忙脚乱,竟然将笔掉落于地。 微臣实在惭愧,实乃被陛下之才情所震撼。陛下方才所言,虽每一句皆通俗易懂、不符格律,但那‘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不胜凉风的娇羞’却令微臣不禁心神荡漾,以至于御前失态,请陛下宽恕微臣之过。 还望陛下接着讲,继续赐教。” 崇祯此刻哪还有心思继续讲下去,如此连绵不断的情话语句,一经中断便如同被掐住命运喉咙般难以接续。他轻咳几声掩饰尴尬情绪后吩咐道:“咳咳……罢了,不必再续。曹静照,速去为朕沏一壶新茶,同时也为杨爱卿奉上一杯。” 曹静照刚想转身离开,又被崇祯叫住。 “嗯,朕给你一个名分吧,要不然显得朕太无情了。先封你做个丽嫔吧。不过你的本职工作还是朕的贴身女史,朕离不开你。 朕也不想这军机处里面都是男人和·······” 曹静照的心情瞬间变得愉悦起来,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般灿烂。就在片刻之前,她还表现出一副超然物外、如同尼姑般淡定从容的心境,但转瞬间却又宛如怀春的少女一般娇羞可人。人世间的男男女女啊,终究难以逃脱世俗情感的羁绊。 崇祯以赐予丽嫔头衔的方式将曹静照打发走后,迅速切换回一本正经处理公事的模样。然而此时此刻的曹静照依然沉浸在被皇帝陛下挑逗后的复杂情绪之中无法自拔。直到王承恩忍不住连连咳嗽示意,她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转身去泡茶。 望着这位年近三十的女子竟然还能流露出如此纯真可爱的少女情态,崇祯不禁暗自感叹:还是生活在古代好啊!若是换作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旧时代——现代社会,像这般年纪的女人心灵气质上,恐怕早已变得粗糙不堪,跟那些大老爷们儿或者糙汉没什么两样了。 这种阴暗的想法让崇祯心中稍稍得到一丝慰藉,同时也让他对与曹静照之间那场错综复杂、纠缠不清的感情戏越发期待起来。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缺少某种东西,便越渴望能够得到弥补。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是这样的道理。 就在崇祯不断遐想男女之情,彻底忘了自己是个有妇之夫,后宫还有着三个贤淑娇美多才多艺的女人之时,两封急报打断了崇祯现在的平静。 一个小黄门领着两个信使进了军机处,在杨嗣昌拿出军机处印章盖印回帖后,两个信使放下急报,躬身退下。 两封四百里急报,一封来自辽东镇辽东巡抚袁崇焕处。 另一封急报来自福建巡抚熊文灿处。 崇祯心中有数,所谓急报,不过就是大明军队又打输了,两地抚台大人又要朝自己要银子要粮食军械了。 又是那不省心的建奴和海盗郑芝龙在找自己的麻烦。 崇祯面沉似水般地接过两封急报,一封来自数百里外,另一封则发自三千余里之外,但它们竟如约而至同时送达御前,仿佛故意要给自己添堵一般。 崇祯暗自思忖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莫非近日当真流年不利?为何天下之事皆如此凑巧,无论是天南地北之人,似乎都事先约定好了一般,齐齐发难。 有时,崇祯甚至怀疑起内外之乱是否本就是一丘之貉,只是平日相隔甚远,彼此间通过某种神秘手段保持联络罢了。 此时此刻,崇祯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其即位以来所见所闻的京城一带风调雨顺、政治清明不过是虚幻泡影而已。 第360章 崇祯的纸上谈兵,从福建到辽东 而真正属于崇祯年间的那些天灾人祸,早已悄然张开血盆大口,渐渐显露出狰狞面目。 崇祯手持两份急报,并未急于拆阅,目光反而转向一旁已然搁笔、静待议事的杨嗣昌。 “文弱啊……不,朕还是唤你‘肥居士’更为亲切些。”崇祯皇帝面带戏谑之色,对着眼前这位近臣说道。他心中一直纳闷,外表白净、身材高挑的杨嗣昌为何要给自己取个“肥居士”这般怪异的别号,难道是以此来自我调侃或者故作谦卑不成? 听到皇帝如此称呼自己,杨嗣昌赶忙跪地叩头:“陛下,请切莫再拿微臣的小号开玩笑了。那时只是饮酒作乐时即兴而起的一个绰号罢了,实难登大雅之堂,唯恐玷污了陛下的圣听啊!” 崇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无妨,朕倒觉得这个雅号挺有趣的,让朕对你有了更深的了解。如此不拘小节,甚是接地气,甚好!待到明日,朕也琢磨一个与之相配的雅号,方显咱俩君臣相宜。言归正传,文弱啊,你曾在蓟镇担任过兵备副使一职,对军务应略有所知。不妨猜猜这两份紧急奏报都说了些什么吧?” “回陛下的话,此乃军国大事,臣在御前不敢妄言。” “爱卿切莫拘束。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朕自会认真倾听。若爱卿仍感拘谨,那朕便先来谈谈这两封急报中的具体事宜吧! 咱们军机处所负责之事乃军国要务,当初朕之所以要设立此机构,正是因为兵部与内阁在处理边疆事务时,程序繁琐、环节众多,且经多人之手极易导致机密泄露。 所以,这两封急报想必均为紧要军事情报。 或许在文弱看来这些都是多余之言,但朕却不得不提。 辽东镇面对的敌人乃是建奴,那么情况无外乎两种:其一,大凌河某处屯堡遭受了建奴的袭击;其二,则可能是科尔沁或朵颜三卫中的泰宁卫对我边境发动了侵扰。 嗯,如今的朵颜三卫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徒有其名罢了。称他们为蒙古人的部落或许更为恰当些,可究竟是土默特部呢,还是喀尔喀部亦或是察哈尔部、喀喇沁部呢? 似乎都不太准确。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会值得袁崇焕如此兴师动众地派人快马加鞭送来急报呢?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建奴与这些蒙古鞑子勾结到一起了,此番定是要联手进攻锦州城! 定然如此,想来去年的独石口堡之战,白杆兵便是遭遇了建奴的正红旗才陷入苦战。 建奴已经征服了左翼蒙古,他们就是一丘之貉了。 对啊,要不然朕也不会把老师孙承宗派到宣大蓟镇那里当督师的。 眼下局势愈发紧迫,情况岌岌可危啊!” 崇祯一边说着形势危急,一边快步离开了御座,来到了沙盘前,杨嗣昌也是赶紧跟上。 两人趴在沙盘上琢磨半天,也是不得要领。 辽东镇在册兵力号称十万之众,但其中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究竟有多少,恐怕只有袁崇焕及其麾下如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等将领心知肚明罢了。 如今崇祯皇帝手握兵权虎符,开始挥动起他那根看似神奇的指挥棒:首先在大凌河堡部署一万雄兵,接着又于广宁后屯以及大凌河上游各安排一万军士驻防;然后在小凌河驿站留下五千精兵镇守。此外还有两万大军屯驻锦州城中以策应四方,而其余大部分军队则沿着宁远直至山海关这条战线依次驻扎,养精蓄锐,静待时机成熟时再发动进攻。 如此这般排兵布阵,简直与后世那些所谓的“微操大师”如出一辙! 杨嗣昌听闻此计后不禁双眼放光,对崇祯皇帝大加赞赏,慨叹其天生便通晓兵法之道,甚至无需出宫门就能洞悉敌军动向并提前做出应对之策。 然而,这位杨大人究竟是真心实意地拍马屁呢?还是说他本身也偏好这种纸上谈兵式的做派呢? 不过好在崇祯本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在过足了当指挥官的瘾头之后,他随手将指挥棒一扔,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理想如此美好,但现实却如此残酷啊,杨爱卿! 这十几万辽东军队不过是账面上的数字罢了,若朕真的按照这样去部署兵力,不说袁崇焕等人会如何看待朕,就连远在沈阳小紫禁城中的皇太极知晓后,恐怕都会在睡梦中笑醒吧。 那皇太极怕不是一刻也不能等,就全家老小几万人马齐上阵,说什么也要破了朕不切实际的布置。 哎,说到底还是朕不了解前线的实际情况。 可是这种旧式将领们只看重自己的家丁,而对普通士兵则轻视鞭挞,动不动就喝兵血,吃空饷的现象务必要得到纠正才行。 否则即使拥有再多的士兵,那也都是账面上的实力,根本就是误导朕,也会误导前线的将领。 无济于事呀!” “陛下说得极是。” “且说那福建之事,这郑芝龙着实有些手段,去岁之时便将朕之福建总兵俞咨皋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连海澄、中左所等重地皆失陷敌手。 邸报之上所言却是俞咨皋返回郡县,哼哼,真是可笑至极! 那俞咨皋分明就是仅剩十余艘残破旧船与两三千惊弓之鸟般的水兵,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回福州,向福建巡抚哭诉罢了。 真真是虎父犬子,他父亲是抗倭名将,南海擎天一柱。他成了什么,连早年为国牺牲的戚金一半都不如。 若要言语动听些,朕之词汇可比他们高明多了,大可称之为“战略转移”或是“积极迂回避其锋芒”,岂不美哉? 然此事无需粉饰,事实便是如此。 所以朕知道这福建的官兵水师已经不堪大用,早已定下安抚招安郑芝龙之策,否则熊文灿又岂能当上这福建巡抚一职? 如今福建巡抚熊文灿再次传来紧急奏报,想必福建那边的事情又起了波折。” 第361章 关于福建的处理意见,崇祯并不想只招安郑芝龙一家 “然而,朕并不担忧福建的局势。毕竟,那里不仅有熊文灿这位长袖善舞的巡抚镇守一方,还有布政使司的众多官员齐心协力,更有德高望重的林钎林老亲自坐镇。 而且,这郑芝龙与皇太极不同,他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说到底,郑芝龙乃是我大明子民,他就是大明福建人,和福建各地都是有渊源的。 不像那个野蛮残忍的野猪皮一般。只要郑芝龙有心归顺朝廷,接受招安,那么将来无论是将其驯服还是掌控,都只是时间和方式的问题罢了。 或收入碗中,或放入锅内,全凭朕的旨意。如此一来,福建之乱必能平定,百姓也可安居乐业。 再说这郑芝龙要是桀骜不驯,他的子孙肯定是忠诚的。” 杨嗣昌不明白崇祯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只是听着崇祯皇帝说得那么大意,不禁开口说道。 “陛下,熊文灿此人志大才疏,一味退让求全,恐涨了海盗郑芝龙的不臣之心。 陛下,对待陕西民乱可是酷典重兵镇压,那些贼寇头目基本都是被杀。 所以陕西前一阵暴起的民乱旋起旋灭。 为何对福建一隅之海盗这么迁就,只是一味招安?” “依卿之见,福建海盗之事又该如何?” 崇祯没有回答杨嗣昌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过去。 “陛下,依微臣之见,当启用原福建巡抚、现户部右侍郎兼总督仓场的南居益大人来取代熊文灿更为妥当。 想当年,南大人在天启年间可是威名赫赫啊! 他屡次亲率福建水师众将士出征,与那嚣张跋扈的红毛夷人大战数个回合,打得他们屁滚尿流、狼狈逃窜!正因如此,福建才能长治久安。 而那郑芝龙不过是一区区海盗罢了,其本性桀骜不驯、难以驾驭。若官府不能先对其施以威严,仅靠一味地宽容和笼络,恐怕终有一日,此人必将成为肆虐东南沿海地区的大患! 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崇祯听了杨嗣昌的话,只剩下了长叹。原来的旧时空历史中,其实就是这样的,郑芝龙可是戏弄隆武帝如戏弄一小儿也。 “爱卿所言极是,朕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然而,朕实在不敢轻易行事啊! 如今之大明,东北有建州女真虎视眈眈,北方蒙古鞑靼亦蠢蠢欲动,时常骚扰,现在建奴已经统治了蒙古鞑子,两者合为一体,朕的数千里长城可就是处处烽火不断了。 西南部奢安土司兴风作浪、叛乱不断,这都有七八年了。 东南沿海之地若再生事端,危及到浙直一带,则大明局势必将失控。 即便朕眼下财帛丰盈,但也难以承受四处用兵带来的巨大压力。 故而,对于福建之事,唯有采取招安之策方为上策。 那郑芝龙虽为海盗出身,但其势力庞大,不可小觑,况且他志向不大,只是想做个大明的官员。 招安于他不仅能迅速平定东南之乱局,还可借助其力量巩固海防。 如此一来,朕便可将他纳入朕的商业圈里,创立大明皇家公司日本分公司,吕宋岛分公司。并借此向东南亚拓展业务,彻底撑开一张商业贸易的大网,北到日本、朝鲜,甚至也可以绕过建奴,与那野人女真、山丹人做生意,南到巴达维亚、马六甲海峡。 从而在这大航海时代稳固大明之海上霸权……” 听到崇祯又说出如此令人惊讶的话语,一直将目光局限于神州大地之上、思想传统的政治家以及正统的儒家士大夫杨嗣昌感到十分困惑和震惊。 这些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般难以理解。 杨嗣昌缺乏那种全面的思考方式,无法拥有清晰明确的经济战争理念。 在当前的情况下,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协助崇祯皇帝制定一份详尽细致的军事策略——即“攘外必先安内”。 这个战略意味着要先集中力量解决内部的问题,平定叛乱和动荡,确保国家的稳定;然后再去应对外部的威胁和侵略。这种思路符合当时明朝面临的困境,因为国内局势混乱,如果不能先安定内部,就很难有效地抵御外敌。 然而,杨嗣昌虽然能够提供具体的军事计划,但他对于崇祯所提出的更为宏观和长远的观点却难以领会。这也反映出了他们之间在观念和视野上的差异。 或许正是由于这种局限性,使得明朝最终未能摆脱灭亡的命运。 而一个具有广阔视野、全面思维能力的领导者,比如加强版的崇祯,或许才能更好地应对复杂多变的时代挑战,并引领大明走向繁荣昌盛,走向真正的日月共明的大帝国,也可以叫日不落帝国。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定夺,微臣自然明白该如何去做。 只是对于熊文灿此人,微臣实在难以给予过高的期望。据闻那郑芝龙麾下聚集着众多经验丰富、凶悍无比的土匪与海盗,其人数之众恐不下十万之数,更拥有数千艘战船作为利器。 再加上郑芝龙本就是 当地土着,根基深厚。即便熊文灿真能顺利将其招安,若长期放任郑芝龙在 中左所厦门一带 担任要职,久而久之,恐怕整个闽浙 都会逐渐脱离朝廷掌控,沦为他郑芝龙的私人领地。” “这些都是以后需要考虑之事,就算朕饮鸩止渴也行。 事有缓急,当前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北方的边患和那陕西的民乱, 东南的问题还是以和为贵。只有确保东南沿海地区的稳定,朕才能安心与那些来自西洋的洋人开展贸易往来。 而且刚才文弱也提到了,这份从 福建福州送来的紧急奏报应该就是关于那郑芝龙的事。那么朕便拆开来看一看吧。” 崇祯拿出小剪子,剪开了那个标着福建字样的急报。 果不其然,那份奏折之上呈现出的正是熊文灿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在奏疏中声称,如今闽浙地区沿海一带的百姓整日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根本无法过上安稳的日子。” 第362章 嘉靖时期的遗憾五峰船主,由朕来弥补 这些无辜的人们时常遭受来自海上倭寇与海盗们的肆意掠夺,苦不堪言。 而从字里行间可以清晰地看出,熊文灿此刻迫切希望能够招安郑芝龙,并借助他的力量来抵御那些穷凶极恶的倭寇。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如今东南沿海地区的局势错综复杂,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明了。 尽管郑芝龙拥有强大的实力,但他并不是唯一的强者。 早些时候,当李旦还在世之时,“十八芝”这个组织内部就已经出现了裂痕。其中,李魁奇、刘香以及钟斌等成员都与郑芝龙之间有着不小的矛盾。 这些人都是拥有着不小的实力,只是这些人不太喜欢和官府打交道,有那极端的人还处处烧杀劫掠,和官府作对,给官府难堪。 在此种情形之下,郑芝龙无疑成为了众多势力之中最有可能被招安的一方。 而对福建官府来说,他们真正能够做出选择的空间其实相当有限。 曾经,许心素有过拉拢十八芝中的杨六和杨七这两位海盗的举动,并借助俞咨皋提供的保护,一度在月港一带猖经营得风生水起,但始终未能形成大气候。 到了现在,他们甚至连守护自家地盘这种基本任务都无法完成,可以说是彻底丧失了利用价值。正因如此,福建官方早就产生了抛弃许心素的想法。 看到眼前这一切,崇祯皇帝心中着实有些不舍。毕竟,许心素可是一个能在与荷兰人的商业往来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大海商啊! 这样的商人,特别是有开拓精神的海商,崇祯是一个也不想杀,也就是说,喜欢出海讨生活的福建人,崇祯都是很珍惜的,轻易不会让他们上了广东老饕的餐桌。 “杨爱卿啊!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草拟一道圣旨吧。 切记要将朕的旨意清晰明了地传达给熊文灿。 朕对他处理福建海盗一事所提出的计策大体上还是比较认同的,但有一点需要特别留意——他必须深刻领悟势力平衡的精妙所在,要知晓给自己留下转圜的空间。 这本该是他所擅长的领域,朕原本无需提点。 至于那些个海盗们,朕所言并非仅限于郑芝龙一人而已。 在那所谓的十八芝当中,只要其人并非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辈,统统都在朝廷招安的范畴以内。 但凡能够招安的,务必尽力招安,切不可任由其中任何一方借助吞并弱小来不断壮大自身实力、妄图垄断所有资源,无论是官府明面上亦或暗地里给予的支持皆在此列。 除此之外,原福建总兵俞咨皋的心腹把总许心素务必要保证其安然无恙;与此同时,李国助也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 就这么多要求了,至于其他方面,则完全交由福建当地官府根据实际情况自行裁量决断即可。 关于招安并整合海盗一事,必须以雷厉风行、果敢决断以及严谨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要讲究效率,不要说那些官场上虚的冒烟的东西,对待海盗,就要拿出实在的利益。 切不可吝啬于官爵俸禄,如果海盗之中确实有人才、有能力,即便是总兵之职,甚或稍低一阶如把总这般的职位,皆可安心封赏予他们! 切莫到头来仅赐予人家一个微不足道的游击将军之位,如此行事未免过于狭隘小气! 既然招安了,就要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告诉那些海外的壮士们,朕不是宋徽宗,他们也不会是梁山好汉。 务必要向这些来自大明帝国、曾一度迷失方向的游子们表明清楚。 朕现今所展现出的亲和姿态以及朝廷招安的诚意满满之举。 朕和朕的朝廷绝对不会重演嘉靖年间五峰船主汪直那般的惨剧。 为了再次表明朕的诚意。 文弱啊,那就劳烦你一番辛劳,为五峰船主汪直撰写一篇碑文吧,朕会亲自盖上印章,替汪直洗清这不白之冤。当年胡宗宪办砸的事情,朕今天给办妥了。 同时派遣锦衣卫寻觅汪直的后代,由朝廷册封其为世袭锦衣卫佥事。 待到招安这些海盗之事妥善处理完毕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当地官府需要迅速投入到大规模的海洋贸易活动筹备之中! 所有福建子民皆应鼓足勇气,毅然决然地投身于广阔无垠的大海,远涉重洋,去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啊! 整日里只是拘泥于自家那区区一亩三分地上受苦受累,又能有何出息可言呢? 莫非众人就不曾渴望走出去开开眼界,挣得盆满钵满吗? 朕和朝廷会组织大规模的海上移民,第一个目标就是前面的夷州宝岛。 所谓大明海盗,不应将矛头指向自己人,而理应一致对外。 不妨告知熊文灿,让其转达给那些个海盗十八芝之流,朕会给他们发邀请函。 不要担心是引君入瓮,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 朕是诚心实意想见识一下,他们这些在大海中搏杀,扬名立万的汉子。 倘若真有人有胆子入京面圣,那么朕定当赐予他一份前所未有的厚礼——一个名正言顺成为海盗的良机。” 说到这里的崇祯,咧开的嘴角笑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在某个角度看过去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杨嗣昌听到这里,速记的鹅毛笔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接着记下去。这时候不太适合他给皇帝提出意见。 “南居益南爱卿如此经验丰富、深谙海战之道的大能之士,朕岂能让其困于户部而无所作为呢! 杨爱卿啊,你且先行记下此事。待到福建招安海盗一事圆满完成之后,朕欲重新设立闽浙总督这一职位,并将总督衙门定址于福州城。 首任闽浙总督之位嘛,朕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便是南居益大人啦! 此后便交由南居益来统揽闽浙两地大局,全力推动开海事宜。不知爱卿对此有何看法呀?” 杨嗣昌闻听此言,赶忙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能得见圣上肯接纳自己所提之建议,他心中着实倍感宽慰。 第363章 攘外必先安内,还是一样的配方,不一样的是味道 然而此时此刻,杨嗣昌却也不禁为如今正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熊文灿感到一丝惋惜与遗憾。至于是不是真正的惋惜与遗憾,只有杨嗣昌自己知道了。 “陛下此般行事,难免会让人觉得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之意啊! 哦,不不不……是微臣言语有失偏颇了,毕竟南居益担任福建巡抚一职还要早于熊文灿呢。 只是这熊文灿着实有些憋屈,他就像那辛勤栽种桃树之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来年收获丰硕的果实。然而,当丰收季节来临,正准备享受收获喜悦之时,却猛然发现上头多出了一个严苛难缠的婆婆。 想必到那时候的熊文灿定会如同今日这般,心急火燎地写下一封加急奏疏向陛下诉苦吧!” 崇祯难得从下面的大臣里,听到如此风趣幽默的话语,那之前的倪元璐和李邦华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崇祯乐得哈哈大笑,待一阵笑声过去之后,接着说道。 “正如杨爱卿所说,朕绝对不会是那种刻薄寡恩、无情无义之人。这熊文灿确实是个善于玩弄手段、左右逢源的人。 原本只是因为一些偶然的机会,为了招安这些海盗,才让他当上了福建省的巡抚,成为一方封疆大吏。实际上,以他的才能和性格,更适合去担任京城里负责主持仪式,接待宾客的礼部尚书。 这个职位才是朕早已替他设想好的归宿。 不过,此事切不可对外宣扬,只需朕与爱卿二人知晓即可。” “喏。” 崇祯皇帝随手拿起放在龙案之上的第二封来自辽东的加急奏报,他习惯于按照从易到难的顺序来处理政务,而不愿意一开始就面对难题。更何况关于辽东镇守军那边的事情相对而言并不算太过棘手。 即便如今建州女真得到了察哈尔部、科尔沁部、喀尔喀部以及喀喇沁等蒙古左翼诸多部落的协助,双方联军一同进攻大明疆土,但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锦州和宁远两座军事重镇完全沦陷,大明失去了这两处重要的战略要地,失去了辽西走廊的战略纵深,仅剩下一座毫无屏障保护的山海关而已。 这样的局面对崇祯皇帝来说还远未到达天崩地裂的程度,毕竟敌人尚未绕道蒙古高原和燕山,从蓟镇攻破喜峰口,没有如旧时空一般长驱直入、横扫京畿之地,更谈不上率军兵临城下、在京师周边耀武扬威了。 这是一个帝国悬之未发的伤痛,这一世的崇祯布置好了三塔和二塔,怎么会让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崇祯笑着对杨嗣昌说。 “文弱,这辽东急报你与朕的看法可是一致?“ “陛下圣明,臣不敢及。只是臣有一个想法,在这里不吐不快。” “讲。”崇祯已经揭开了信封,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陛下,咱们不得不承认,现在大明的军队无法和建奴的军队抗衡。 臣以为······”杨嗣昌抬头看看崇祯的脸色,年轻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异常,手上不时翻动着信件,只有微微点头,证明他听见去杨嗣昌说的话了。 杨嗣昌看了皇帝这样的反应,他先前冒出来的虚汗,没有再接着冒,直接说大明的军队不如建奴的建奴的军队这种话,杨嗣昌是要冒风险的。 “臣认为要想抵御外敌入侵,首先必须确保国内安定。 塞外那些以游牧、渔猎为生的部落,每隔几十年才会出现一位英明神武的首领,这并非罕见之事。 比如成祖时期的阿鲁台、马哈木,英宗时期的也先,世宗时期的俺答汗,无一不是威震天下的一代枭雄! 然而,这些人却存在着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的统治缺乏连续性,后继无人。 他们的兴起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所以陛下,请听微臣一言,对于这些敌人,臣先说的就是急速兴盛起来的建奴。 朝廷应当采取安抚赏赐的策略,将其慢慢削弱。此乃微臣为国家深思熟虑、谋划长远的计策啊! 正如陛下方才所言,如今大明朝四周皆有劲敌环伺,我们无法同时与所有敌人开战,唯有边打边和,不要妄动刀兵,方为上策。” 这时候的杨嗣昌显然是说到心底的痒处,在皇帝面前是侃侃而谈,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爱卿以为谁该打,又是谁该和?” 崇祯放下了手中的信件,看着杨嗣昌兴高采烈,就差手舞足蹈的样子,崇祯的内心不禁感叹。 杨嗣昌还是原来的杨嗣昌,到底还是旧时空那一套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只是这样的策略害死了原来的卢象升,惹得后世唾骂。 却不能说这种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不适合当今的大明。 他崇祯是有钱有银子,却是变不出粮草,变不出精良的武器,忠诚的精兵悍将,就这样拿着现在的军队去和精锐的八旗军队年年硬顶,是得不偿失,严重挫伤锐气的。 “陛下,依微臣之见,当下天下之势可分为“两打两和”。 首先谈谈这两打:其一便是云贵地区的奢安之乱,此乱自天启年间便已存在,而今朱燮元已将奢、安两家土司的军队驱赶至深山之中。此时,动武相较于招安而言,胜算略低。 何况西南还有秦老将军在,对于奢安两家土司,水磨功夫慢慢磨就是,却是影响不了大局。 其二则是陕西的民变,此地民风彪悍,若不采取强硬手段予以镇压,恐难以平息。幸得陛下英明决断,派出了洪承畴与孙传庭两位大将前去平叛,此二人皆乃当世之翘楚。 以后若是再出现连续不断的民乱,只需要出动四大镇的军队即可,不需朝廷再抽调客兵,劳民伤财。 臣听闻孙传庭已经在陕西开始清算军屯,重新编练新军,若是成功的话,臣恭喜陛下又得一支强军。 至于两和,则正如陛下先前所言,一是对福建海盗进行招安,如此既可避免过多伤亡,又能收编一股可用之力。” 第364章 人间炼狱的盛京 “至于陛下想开展海上贸易,增加税收,这都是应有之义,顺势而为罢了。 二则是与建奴议和,划定临时边界线,以求短暂安宁。 此举虽非长久之计,但在目前形势下,亦不失为一种权宜之策。 当然,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待时机成熟,再作定夺。” 杨嗣昌在说出最后一句关于建奴的话语时,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达千斤,令他难以启齿。 他深知,如果将这句话搬至朝堂之上公开言说,那么无数的指责与谩骂将会如潮水般向他涌来,甚至可能将他淹没得无影无踪。 然而,尽管明知如此,他仍然义无反顾地说了出来。 因为他清楚地了解到,当今圣上的心思与那些迂腐守旧、只知维护所谓正统观念,大声喊着宁死不退,不丢失一寸土地,却让别人送死的士大夫们是不一样的。 果不其然,当杨嗣昌话音落下后,崇祯皇帝并未动怒,只是神情略微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崇祯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意识到杨嗣昌已然讲完了所有的话。 面对杨嗣昌提出的“两打两和”之论,崇祯并没有做出明确表态,而是默默地拾起桌上有关辽东战事的信件,转手递给了杨嗣昌。 “杨爱卿,看看信件上说的事情。关于辽东镇的事情,咱俩好像都猜错了。” 杨嗣昌满心疑惑地接过信件,尚未仔细端详信中的字迹,目光便被一处异样所吸引。原来,这封紧急奏报内竟还夹着另一封信函,但其样式显然并非出自大明官府内部的行文规范。 待到杨嗣昌瞥见“金国汗谨奏明国皇帝”几字时,瞬间明白了这份来自辽东镇的急报所蕴含的深意。他猛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地望向崇祯皇帝,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杨嗣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难道……建奴竟然要求和了?” 崇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看来这辽东镇的急报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啊! 不得不说,属于朕的这个时代真是糟糕透顶,简直就是一场比谁更糟糕的竞赛。 咱们大明这边天灾人祸接踵而至,而那辽东建奴同样日子难过。 皇太极最重要的敌人不是我们大明,我们最重要的敌人也不是他皇太极,大家都需要稳定一下内部问题。 袁崇焕在信中提到,沈阳如今已被称为“盛京”。 嗯,不得不说,这个新名字听起来更有气势、更为动听一些呢! 然而,盛京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是人间炼狱了。 据袁崇焕所言,那里一斗粮食竟然需要高达八两银子,甚至比朕所在的陕北地区的粮价还要高出许多。 前阵子民乱最厉害的时候,朕看那洪承畴的奏折里,那粮价也没有超过一石粮食八两银子,京城的粮价也很平稳,只有二两银子一石粮食,他那盛京难道就只剩下金银珠宝了吗? 不仅如此,除了爱新觉罗家族和开国时期的八位大臣之家,以及寥寥可数的几个大汉奸家庭外,就连普通官员家庭也面临着断炊之虞。 粮食危机绝非儿戏,它带来的影响极其严重。城中的百姓们已经陷入绝境,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 也许朕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紧守门户,这建奴自个儿就会玩完。 汉人在那里肯定是最先挨饿受冻的,真是让人心痛不已,朕听说现在建奴的辽东是女真人和汉人杂居,可以想象汉人肯定是连牲口都不如的。 社会秩序的崩溃和生存环境的恶劣。 面对这样的局面,无论是建奴还是那些汉人,都将承受巨大的压力与痛苦。 这皇太极虽然成功打服了朝鲜和蒙古的察哈尔部,但这两个国家比他家建奴还要贫穷,别说是靠劫掠解决国内的粮食危机了。 这皇太极为了笼络蒙古的部落,还要反过来接济他们蒙古。 他现在手头上虽拥有大量的金银财宝,却无法用来果腹充饥。 如今的盛京城内,一片惶恐不安,汉族百姓们纷纷传言皇太极将仿效其父亲努尔哈赤的手段,打算将国内没有粮食的汉人全部杀光。 皇太极对此也束手无策,而位于西南角的辽西走廊,从天启时期就开始修建的堡垒群,更是让他连连受挫。不得不说,尽管袁崇焕有着诸多缺点,但他确实成为了建奴两代首领的克星。 袁崇焕在书信中提到,朕已经将面临敌军时处理事务的大权完全交予他手中,他自当将辽东镇经营得固若金汤,不敢劳烦朕操心。 然而,对于此次后金首领送来的求和信,他不敢擅自作主,毕竟这封信是皇太极指名道姓直接写给朕的。 这一点倒是挺让朕意外的。袁崇焕最让人诟病的就是喜欢独断专行,不经请示上级,就乱杀人,不论自己人还是敌人。 朕看来这袁崇焕在朕手下做这辽东巡抚,并没有这样的毛病,相反他是谨慎得很啊。 此外,后金方面还派遣了他们那里的两位汉族举人郑信和任大良前来拜见朕,并与朕商量议和事宜。 杨爱卿,看完奴酋的信了吗?有什么感受?” “回陛下,微臣已将此篇奏疏仔细研读完毕。 通篇看来,字里行间尽显卑微与妥协,其目的无非是为了乞求和平罢了。 而皇太极所期望达成的三个目标,着实耐人寻味。 其一,他试图理清这场战争中究竟孰是孰非,明确表示自己一方乃受欺凌之辈。如此说法,显然是想将罪责归咎于他人,从而占据道德高地。 其二,则是要求大明承认金国的合法性,并以山海关为界,迫使毛文龙撤离皮岛、旅顺,不得再对金州、复州及盖州等地进行侵扰。对于此项提议,我们不妨暂且搁置,有另一个袁老大人在登莱镇坐镇,建奴恐怕是痴人说梦。 其三,便是主张开放边境马市,且最佳地点设于大凌河两岸。” 第365章 让英雄打英雄,让狐狸玩狐狸,朕不掺和 “从这一点便可洞悉建奴皇太极那副贪得无厌、出尔反尔的丑陋面目。事实上,他提出的第二条和第三条完全自相矛盾。一方面,他企图通过划清界限来保障自身安全; 另一方面,又渴望在贸易方面获得利益。边境马市历来就是建奴的生命线,晋商这条线被彻底斩断后,他们的人参、皮毛、东珠,还有那些山货,成千担地烂在地里也是没有人买,换不来他们想要的粮食、布匹和铁器。 皇太极这种狮子大开口的做法无疑是在探测大明的底线,同时也显示出一定的求和诚意。 然而,众所周知,建奴向来善于口蜜腹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即便他们言辞恳切,私下里仍可能暗施诡计,小动作频频。 依微臣所见,此乃权宜之法,缓兵之计罢了。 从信中的言辞来看,辽东的小袁大人似乎也有意与皇太极施展同样的策略以拖延时间。 小袁大人上次派人去建奴老奴灵前吊唁,就是一招缓兵之计,微臣甚为欣赏。 此次小袁大人匆忙送来紧急奏报,无非是希望求得陛下的旨意。 毕竟,如果陛下不明确表态,那么当辽东镇在前方与建州女真讲和的消息传入京师后,恐怕袁崇焕将会遭到京城那些言官御史们的口诛笔伐,难以承受舆情压力啊! 到时候说不定小袁大人又要和陛下闹脾气,让陛下开革一批御史给他出气。” “不错,都是那千年的狐狸,玩得都是花活。 朕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就不掺和了,也掺和不起,别最后稀里糊涂给绕了进去。 既然袁崇焕想要让朕虚与委蛇,陪着皇太极打着太极拳,朕就与他皇太极虚与委蛇,一起演戏打太极。 皇太极暂时不想打仗,朕更不想打仗,一方面是真打不过,另一方面朕也想休养生息,积攒力量。 朕在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情,想必杨爱卿也是有所耳闻的。 等朕的计划初见成效的时候,这建奴的这些首领们,就是想和朕打仗,他们的手下人也是不愿意的。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儿自然是先顾眼前的事情。 双方都不想打仗,建奴以为自己是那新生的政权,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有时间拖延,正好可以让他皇太极处理好内政,处理好他们女真人和汉人的矛盾。 那老奴不仅留给他的是汗位,更是一个烂摊子。 他们建奴以为咱们大明是积重难返,处处都是老牛拉破车,时间拖长了,又是内斗内耗,不用建奴来打,自己就先垮了,和谈对他们最有利······” 说到这里的崇祯神情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杨嗣昌说道。 “文弱,给辽东镇的回信里写清楚。朕的意思是辽东镇的事情,他袁崇焕可以自专,无论以后出什么幺蛾子,朕都可以替他兜着。 可是只要出了辽东镇,他就要规规矩矩地做好大明朝的官,他在边墙上和建奴谈和,不干别人的事情,不要想着越俎代庖。 外面的友军他就是一个把总也不能杀,比如那东江镇的官兵。” 崇祯就差一点给袁崇焕点出毛文龙的名字,崇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担心这个时空的袁崇焕即使不是蓟辽督师,不是节制辽东镇、天津卫、东江镇、登莱镇的统帅,他也会胆大包天,把毛文龙诓骗出来杀掉。 虽然这种可能性只有十万分之一。 杨嗣昌虽然不明白崇祯为什么要着重说这一点,可他还是记下来了。 “陛下,那建奴派来的两名汉人使者,是不是真要袁崇焕放进京师来吗? 臣听闻,自抚顺参将李永芳第一个削发留辫之后,这辽东的汉人都是顶着一个金钱鼠尾辫,酷似一群大和尚。 让这样的汉人使臣进了京城,恐怕又是一场风波啊。 那皇太极如此行事,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无非是想搅乱我大明京师的局势罢了。”崇祯自然明白杨嗣昌话中的深意,不禁流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尽管崇祯内心深处对文官集团的能力与操守颇有微词,甚至时常出言讥讽,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然而,此时此刻,即便他手握勇卫营和白杆兵这两支劲旅,面对文官集团时却仍旧心生忌惮。这种忌惮并非源于文官们的军事实力,而是源自他们那令人畏惧的言辞攻势。 若允许建奴的使者入京,无异于间接地承认了金国的合法性。 那么日后一旦开启和谈,在公开场合大明朝这边,便再也无法将“建奴”、“东虏”等称呼挂在嘴边。 如此一来,不仅有损大明的国威,更会令天下臣民对朝廷产生质疑,打了这么多年仗,说不打就不打了,那之前的流血失地算是怎么回事? 大明朝对外不是一直强硬到底吗?这是政治正确的事情,一旦崇祯没有处置妥当,就会有失去民心之虞。 想到此处,崇祯心中愈发纠结,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这事情的关键是在这群大明接受正统儒家教育的士大夫文官们身上,他们会认为崇祯这样谈和的行为与叛国投降无异,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指着崇祯的鼻子骂他是南宋的赵构。 明朝的臣子即使有厂卫的镇压,依然敢和皇帝对着干,这是不容怀疑的。 他们说的话就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民意,代表了民心,由不得崇祯不忌惮。 那样的话,崇祯真是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说他是赵构,那比骂他断子绝孙还要厉害。 崇祯心里很清楚,既然被揍了那就得老老实实站好,挨打就要立正,承认失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认识不到自身的弱点,只是一味的犟种。 目前最关键的是采取权宜之计,争取时间来猥琐发育,以待良机。而皇太极伸过来橄榄枝,崇祯自然也是想要接住的。 然而,他也深知此时明朝的民风已然变得自由化、散漫化,那些口无遮拦、动辄骂人的文官们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他们身后代表了更多的士绅,市井的富裕阶层。 第366章 战争的是和平吗?不,是暂时和平 这些人乃是迈向资本主义道路不可或缺的人力资源,同时也是崇祯所期许的。 作为皇帝,他固然渴望独揽大权,天下唯我独尊,说啥就是啥,嗯,就是出口成宪。 但他更向往那种蓬勃发展、人民拥有自主思考与意识,并能日日更新、不断进取的近代资本主义社会。 毕竟,明朝在过去的时空中便是如此充满魅力和让人向往的,它在文明、开放、活泼的氛围中走向衰落,而满清却在野蛮、黑暗、杀戮的环境中逐渐崛起,这不正是对文明社会莫大的讽刺吗? 一群可爱的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面对这样的现实,崇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涌上心头。 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告诉他:“把责任推卸给那些大臣吧!成功了功劳自然归自己所有;倘若出了差错,那也是大臣们的过失,反正皇帝永远不会有错。” 这种想法让崇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明白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必须依靠这些文官的智慧和力量,起码短时间内是这样的,这也是他重用孙承宗、李邦华、倪元璐等这些文臣的原因。 在他的新式文化教育没有出人才的空档期,必须捏着鼻子做出一些妥协,用一些和自己意见相悖的文臣,也是崇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些人崇祯只是有点看不惯,人家在旧时空的历史上,可个顶个都是响当当的忠臣。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他深知议和之事关系重大,如果这件事被曝光于世,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不禁想起了旧时空中那段令人唏嘘不已的历史——那位曾经坐拥天下却最终走向悲剧命运的崇祯皇帝。 当时的崇祯皇帝,在面临关键抉择时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甚至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不仅将所有责任推卸给那些站在前台主持大局的大臣们,还在舆论的巨大压力面前,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所做的决定,并试图通过一场彻头彻尾的黑白混淆来掩盖真相。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朱由检感到一阵恐慌涌上心头。 他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身为一个全知全能的穿越者,最终还是会成为那个在历史长河中留下骂名的人。然而,内心深处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这矛盾之中,崇祯需要权衡利弊,做出明智的决策。 崇祯定定神,缓缓开口道。 “无论朕是否愿意承认,这建州女真已然成为我大明王朝在北疆最为强劲之敌。 那皇太极相较其父努尔哈赤而言更为难缠,其继位之后,先是西征蒙古诸部,后又挥师南下攻打朝鲜,开疆拓土何止千里! 朕不得不承认,单论军事才能,皇太极确实胜朕一筹。 如今建州女真已然建国称帝,汗不汗的,就不要纠结这些细节。 彼可取而代之之心是昭然若揭。 看看皇太极的这份亲笔信里,屡次以宋金时期的金国自诩,北京、西京、汴京他是念兹在兹,朕很明白他的狼子野心,也知道他皇太极的厉害。 若大明继续视而不见、自欺欺人,不能正视这不断强大的建奴,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杨爱卿,立刻拟旨昭告天下,从今往后称其为金国也罢。 唉,说实话,以目前形势来看,大明在关外已经实非金国敌手,此番金国低头示弱,咱们就赶紧接着。 在朕心里亦属无奈之举。 就如实对外宣称金国来信请求议和罢。 依朕之意,倾向于暂且休兵止戈,让百姓得以生息休养。然此并非意味着朕放弃征战之心,只不过权宜之计,待时机成熟再战不迟。” 崇祯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回答了杨嗣昌关于金国使者的问题。 “朕坐拥天下,四海之地皆属朕,心中自然应当宽广无垠。 想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亦曾遭遇困境,被突厥大军逼迫至长安城,无奈之下签署了白马之盟,实则乃是迫于形势的城下之盟罢了。 难道朕会惧怕区区两个金国的使者,甚至不敢让他们进城不成? 传旨袁崇焕,告知他这是朕的旨意:以礼相待两位使者,并开启两国和谈事宜。然而,前方战线依旧不可松懈,战争仍需继续。 若建奴胆敢在求和之际还肆意侵扰边境,那么便无需对其手下留情。只有边打边谈,方为正道。 此外,杨爱卿,请代朕给皇太极写一封回信。信中的措辞应尽量友善、宽容大度些。毕竟如今即将迎来短暂的和平局面,又何必再去争执那些无益于国家和百姓之事呢?无谓地逞口舌之快并无益处。” “喏。” ······· 金国建奴之事终于落下帷幕,但紧接着便是即将到来的武举考试。 数日后,踏出城门,便是正阳门。放眼望去,郊原旷野之上,景色宜人,芳菲满园,花红柳绿交相辉映;香车宝马行驶于香径之上,伴着和煦的春风和明媚的阳光。 此时已过谷雨节气,南苑的近郊虽称不上游人如织,但大路上仍有不少行人往来。经过前段时间紧张有序地筹备,武举考试将在南苑正式拉开序幕。 为表重视,崇祯皇帝更是在会试首日亲自莅临考场视察。 武举考试向来分为两个项目:其一为策论,其二则是真刀实枪的比试。 众考生来到南苑比武场后,便展开激烈角逐。南苑作为历史悠久的皇家园林,早在元代时期即已存在,而郊外狩猎一直以来都是帝王们喜爱的休闲活动之一。 如今的南苑历经岁月变迁,已焕然一新,不再是专属皇家的园林,而是一个大军营,也是一个可以比武演练的大军事重地。 崇祯在这里建立了军校,勇卫营和白杆兵还有之前的净军都是在这里驻扎。 现在的南苑已经从皇家禁园变成了大明禁军的训练场和学校。 崇祯希望这里以后就是大明新式军人诞生的摇篮。 这座校场,亦即比武之地,原本位于东门之外,其地域极为宽敞开阔。 第367章 南苑武举考试 此地曾深得英宗皇帝垂青,初登皇位之际,他几乎每日皆亲临此处,与诸位将领一同演练排兵布阵之法以及上阵杀敌之技艺。 如此充满激情与斗志之人,实乃热血方刚的中二少年。然而世事难料,命运无常,英宗于土木堡一役不幸被也先掳走,成为了蒙古的人质,获得了一年多深造留学机会。 等英宗学成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备受宠爱的南苑,如今已不再受宠。 而现今的崇祯帝似乎也有步英宗后尘之势。 城中那些文官对此深感困惑不解。不得不说,这老朱家的皇帝们实在少有正常人,崇祯更是将前几任皇帝的特点汇聚一身,可以说是集大成者。 他不仅如英宗、武宗般热衷于统兵征战沙场,同时又似熹宗一般痴迷于机械木工之道,但并非只是浅尝辄止,而是颇具造诣。上次在西苑展示的蒸汽机便令众多人大惊失色。此外,他还与宪宗相似,偏好年长女人……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总之一句话,崇祯在大臣的眼里,已经是很难搞了,他不愿深居后宫,有点太张扬了。 今日清晨,崇祯皇帝早早地起身洗漱完毕,然后换上了一套较为正式些的常服。他头顶戴着一顶软纱质地的唐巾,身上则穿着一袭紫色刺绣着金龙图案的袍子。崇祯将前襟整齐地扎起,并塞进腰间,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干练。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脚底下那双镶嵌着金色丝线的飞凤靴,其精美的工艺和华丽的装饰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此次出行,崇祯带上了李邦华、徐光启、杨嗣昌等诸位大臣一同前往。除此之外,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众多帝党成员,无论官职高低,皆不分内外。 其实,崇祯原本还想着能否携带周皇后或是田贵妃、袁贵妃以及曹静照等后宫嫔妃一同前来,但这个想法才刚提出来,便立刻遭到了下方众臣的极力反对。 就连一直陪伴在身旁的大太监王承恩也表示并不支持他这样做。面对如此局面,崇祯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七人梃击案仍在紧锣密鼓地调查当中,但已然步入了冗长繁复、令人难耐的流程之中。对此,崇祯帝已不再上心,毕竟他心里清楚幕后主使者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帮人无非是想借此敲打警示一番罢了,倘若真要取他性命,大可使出下毒或推其入水等手段。只可惜他们未曾尝试过,故而不知晓这些招数对崇祯根本毫无杀伤力。 一队人马在百位侍卫的簇拥之下缓缓前行,穿过一座牌坊,眼前便是那片宽阔无垠的校场。这校场规模宏大,分内场外场两部分。内场四周筑有高墙,方圆足有四十里;而外场则更甚,有着百里之广的空旷地带。演武厅气势恢宏,乃是一座由九间宫殿组成的庞大建筑,朱红色的大门搭配黄色琉璃瓦,显得格外庄重肃穆。门前矗立着华表和石兽,还有雕刻精美的文龙与麒麟。如此珍贵之物,皆被朱红色的栅栏悉心围护起来。 崇祯帝并不主张大肆兴修土木工程,尤其在水泥和红砖尚未问世之际,这些原有的旧式校场尚能勉强派上用场。新的改革主要是改革人心,不要太在意这些外在表现形式。 左侧的台上高耸着一根笔直入云的黄漆旗杆,顶部悬挂着一面鲜艳的杏黄旗。至于那面旗帜上究竟题写了何种字样,无人能知。 虽然崇祯伸出手臂当作棚子遮住耀眼的阳光,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面杏黄旗,试图看清上面所写的字迹。然而,可恶的东风却偏偏调皮捣蛋,不停地吹拂着旗帜,使得它翻卷舞动,始终无法让人看清楚上面的字样。 崇祯暗自思忖道:\"想必应该是''大明皇家军事学院''这几个字吧。绝不可能是简单的''老朱家''三个字啊!\" 在杏黄旗旁边,还竖立着一根红色旗杆,高度仅为黄色旗杆的一半,但上面赫然醒目地书写着\"日月\"二字。 这其实是崇祯自己的一项小小的创意发明。原本,\"日\"和\"月\"分别印在两面不同的旗帜上,而如今,崇祯将它们合并到了一起。他坚信,只有一面旗帜上同时拥有太阳和月亮,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伟大的明朝。 此时此刻,舞台上众多身着盔甲的军官们笔直地站立着,头盔和铠甲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为整个场面增添了庄严而热烈的氛围。如此众多英姿飒爽的军官齐聚一堂,无疑令人感到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在舞台两侧,摆放着许多色彩鲜艳、样式各异的令旗,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与此同时,一旁的各种乐器琳琅满目,器乐坊的乐师们早已恭候多时,随时准备奏起激昂的乐章。 此时此刻,仍身处台上如意顶帐篷之中的兵部尚书王之臣及其身旁的众多属官们,一见到皇帝驾临此地,便迫不及待地飞奔而下台阶,齐刷刷地跪倒在一侧。崇祯皇帝见状,急忙迈步向前,将他们一一扶起。 说起这兵部近来的遭遇,实在有些令人怜悯。让皇帝见到了兵部官员,莫名就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兵部诸多职权已被军机处横刀夺走,但幸运的是,崇祯皇帝颇具远见卓识,特意挑选了一位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好好先生——王之臣来担任此兵部尚书一职。 正因如此,兵部才未惹出什么乱子来。现今这场武举考试交由兵部负责筹备,更是让整个兵部看上去愈发像是一个纯粹的后勤武装部了。 崇祯皇帝心中略感愧疚,轻轻地拍了拍王之臣的肩膀,这种独特的亲昵举动也显示出他与明朝其他历代君王有所不同之处。 \"王爱卿啊,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 王之臣听后满脸激动之情难以自抑。 第368章 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王之臣尽管没有哭得稀里哗啦,但也表现得极为恭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崇祯皇帝与王之臣闲聊几句后,将目光移到了站在王之臣身后的兵部左侍郎赵绂身上。 这位步入中年的兵部左侍郎身材略微单薄,脸色惨白,宛如长时间劳累过度所致。他那双眼眸中流露出一抹阴郁之气,使人难以轻易接近。他的眉毛浓密且微微蹙起,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思索某些至关重要之事。而他紧抿的双唇,则透出一股肃穆冷峻之感。当他缄默不语时,那份沉寂反倒更增其威严。 崇祯皇帝亦如对待王之臣那般,轻轻拍打了一下赵绂的肩头,神情甚是和蔼可亲。似乎是对这位重臣也是很关照,格外亲昵有加的。 赵绂开口所言,与王尚书如出一辙,其态度却愈发谦逊卑微许多,并没有表露出一丝心里的真实感受。 校场的中央,一条崭新而宽阔的黄土甬道延伸至远方,仿佛与天际相接。它始于华丽庄严的华表,止于高耸入云的照墙如意顶帐篷,给人一种既清晰可见、又遥不可及的奇妙感受。 甬道两旁,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以万计的大军,人数多达三万之众。他们军纪严明,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神都如鹰般锐利,紧紧锁定在崇祯皇帝一人身上。若是这些目光能够发声,想必此刻崇祯的耳畔早已被赞美和颂词所淹没。 在兵部尚书的引领下,崇祯缓缓走过这条漫长的甬道,接受三万将士的行礼。这一刻,他心中波澜壮阔,感慨万千。 眼前所见,便是自己的精锐之师!远处的战马们背负着鞍具,悠闲自得地散步在草地上,或独自觅食,或三两成群嬉戏打闹。 再远一点的地方,那些巨大的大纛旗帜依照方位井然有序地竖立于大地之上,远远望去,密密麻麻,不计其数。无数的营帐宛如一片片精美的鱼鳞,紧密相连,无法尽数。 真真就是说不尽的旌旗蔽日,枪戟如林。 崇祯端坐在那座装饰华丽、气势恢宏的如意顶帐篷之下,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下方辽阔无垠的庞大军阵以及靠近前排参与武举科考的众多年轻士子们。在这群英姿飒爽的士子之中,许多张面孔都让崇祯感到似曾相识。 特别是那个名叫曹变蛟的小家伙竟然胆敢朝着自己挤眉弄眼,而另一边的吴三桂则显得沉稳许多,年纪轻轻便已具备了能够独自担当重任的大帅之才所应有的气度与风范。 崇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向着下方用力挥动着手臂,向他的军队招手示意。这看似平凡无奇的一个动作却犹如投石入水般激起层层波澜,引发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突然间,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高喊出一声:\"陛下万岁!大明万岁!\" 这简短有力的呼喊如同星星之火迅速燎原开来,点燃了在场每一个人心底深处积压已久的激情与渴望。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生平头一次亲眼目睹这位即将主宰自己命运、值得为之奉献终身的至尊王者。 那种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就像火山喷发一般在人们心头涌动不止,但始终保持着沉默和克制。然而此刻,在这句\"陛下万岁,大明万岁\"的口号引领下,所有人心中的澎湃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刹那间,整个场面变得沸腾起来,声浪如潮,响彻云霄。无数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洪流,共同表达着对崇祯皇帝的崇高敬意以及对大明王朝繁荣昌盛的美好期许。 呐喊,无休止的呐喊,这是这些军人最朴素的情感表达方式。 \"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 \"万岁!!!\" 如同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原本沉寂无声的场面瞬间沸腾起来,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一般喧闹不堪。 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淹没其中。这阵阵声浪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径直冲向云霄,甚至比那高高飘扬的杏黄旗还要高耸入云。 崇祯皇帝喜出望外,激动得无法自抑,竟然情不自禁地站立起身来。 他高举着双臂,不断地挥舞着,向下方的士兵们传递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和兴奋。 此时此刻,他心中暗自思忖:拥有如此忠诚爱国的将士们,只需十万精兵强将,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如果能做到这些,或许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去推行复杂繁琐的军制改革,便足以抵御北方的建奴入侵,平定南方的奢安之乱。 更何况眼下陕西地区的民变尚未成气候,局势尚可控。 下方的士兵们目睹着崇祯皇帝如此亲切和蔼地向他们招手回应,不禁倍受鼓舞,士气大振。他们愈发激昂地高声呐喊起来,声音越发嘹亮雄壮,响彻云霄。 他们的叫声引来了外面马群的嘶鸣,它们不明白自家主人为什么没有打仗的时候,情绪会这么亢奋,它们只知道这时候也想迎合自家的主人。 兵部左侍郎赵绂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 那种无法言喻的不确定感让他感到困惑不解:这些身份低微的士兵们究竟为何仅仅见到皇帝一面便如此激动不已呢? 回想起自己初次拜见崇祯时的场景,赵绂不禁心生疑惑。那时的他虽然心情紧张,但远未达到这般狂热的程度。 然而,眼前这成千上万名士兵却对皇帝表现出如此死心塌地的忠诚,这在赵绂眼中并非幸事,这种来自底层士兵的忠诚拥戴,让身为文官的赵绂,觉得年轻的皇帝缺少了某种制约,能被文官集团牢牢掌握的制约。 崇祯皇帝显然并未察觉到这位兵部侍郎内心的波动, 此刻的他正沉醉于与两万将士之间充满激情的互动之中。宛如穿越回到旧时空里那些举办演唱会的明星一般,崇祯热情洋溢地向着台下欢呼雀跃的“粉丝”们频频挥手示意。 第369章 将才武科 幸运的是,崇祯毕竟是一个知晓分寸之人。在王承恩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以及李邦华、徐光启、王之臣等诸位大臣惊讶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崇祯逐渐收起激荡的心绪,重新坐稳龙椅。 台下原本喧闹异常的气氛,伴随着皇帝陛下的到来和入座,突然间陷入到一片短暂而又诡异的沉寂之中。崇祯面带微笑地对着王之臣开口道:\"王爱卿啊,今日朕来到此地不过只是一介宾客罢了,你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人呐。此刻时辰已然不早啦,一切便交由你主持吧。\" 听到圣上如此吩咐,王之臣赶忙恭敬地俯身施礼,表示遵命后随即迈步登上讲台,开始发表讲话。他所讲的那些话语无非都是些阿谀奉承、极尽谄媚之能事的言辞,竭尽全力地夸赞着崇祯皇帝的文韬武略以及治国理政的卓越才能。 毕竟崇祯即位尚不满一年,但即便如此,对于这样的君主仍然需要大力颂扬一番,因为这便是所谓的\"政治正确\"。然而,真正引人关注且颇具内涵的部分实则隐藏于王之臣接下来所讲述之事当中。 实际上,那些从各地乡试及县试脱颖而出的武生和武举人,在家乡时便已敏锐地察觉到本次武举相较于往昔存在显着差异。应考者的报考条件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松绑,不再像过去那样必须经由他人引荐方能参与其中;即便是来自寻常百姓家庭的平民子弟,如果自认为身怀绝技亦可踊跃报名应试。 更令人惊讶的是,崇祯竟然全然不顾朝中众多大臣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下达旨意明确规定:无论出身贵贱与否,哪怕身为低贱之户,同样拥有权利提出报名申请并参加考试,官府绝不能横加阻挠干涉。 那就意味着数以百万计的贱户,胥户乐户丐户都有可能在下一代重见天日,获得真正大明民户,生而为人的待遇。这一点是文科科举没有的。 崇祯此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影响之深远或许需待两至三载后方能完全显现。自地方至京城,武举考试被分为四个层级逐一展开。 首当其冲者乃武童试,应试之人皆称武童。若顺利通过此关,则获封武生头衔,但绝非戏曲舞台之上所演绎之“武生”角色,实则与文科秀才相对应。至此,大明朝或可明确区分之文、武官科矣。 次之为乡试,与文科科举毫无二致,唯有武生方有资格参与其中。一旦金榜题名,便成为众人耳熟能详之武举人。待六千余名考生——亦即武举人汇聚京师之际,崇祯帝特将彼等安置于南苑,并令其与白杆兵及勇卫营共同操演。 这似乎表明了崇祯有意打造一支具有现代意义的军事力量,类似于后来人们所说的“教导总队”。 他明白,真正先进的军队并非仅仅依赖于精良的兵器装备,更关键的在于其体制理念以及人员素质的先进性。 时光荏苒,如今这场考试已经进入到了第三级会试阶段。 按照常规,崇祯皇帝只需要出席最后的殿试便可,但由于本次武举乃是一次大胆革新尝试,旨在彰显出他对这件事情的高度关注与重视程度,因此他特意打破常例,亲自莅临会试现场视察。 此次武举改革还进一步细化了两个考核标准。 崇祯明确提出,武举选拔不仅要选出优秀士兵,还要挖掘出有潜力成为将领之人才。 于是乎,当六千余名武举人参加会试之际,那些成功通过考验的六百多位武进士,便成为了崇祯心目中的未来将相之才。 这种选拔方式被称为“将才武科”。 而在接下来的殿试环节——决定六百多名武进士名次高低之时,首先会考察他们的武艺技能。 具体测试项目涵盖了马步箭射击技术,以及长枪、单刀、棍棒、画戟等各式兵器运用技巧;此外还有拳法、摔跤、相扑等格斗技法。 传闻中,崇祯皇帝个人对于射箭和摔跤项目情有独钟,没事的时候,喜欢看宫中美女做相扑之戏。 第二场笔试考查的重点是军事专业能力,这与崇祯对热兵器火器的热衷紧密相关。这场考试将涉及到领兵作战、排兵布阵以及如何运用火铳、火炮、地雷和战车等武器装备。 为此,崇祯事先向六千多名考生发放了《武备志》和《纪效新书》等参考书籍,至于谁能够真正领悟并掌握其中的精髓,那就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悟性和能力了。 接下来的第三场考试则是面试环节。 在这个环节中,考生需要具备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心理素质,能够在皇帝和诸位大臣面前口若悬河地畅谈一番。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涵盖广泛,包括兵法、天文、地理等各个领域。 关键在于,不仅要言之有物,还得切中要害;既要有独特的观点,又要展现出一定的深度和广度。只有这样,才能通过这一轮严苛的考验。 此时谈论这些尚为时过早,毕竟当下正在举行会试的第一场比试,这场比试主要较量的乃是个人武艺,而这恰好也是广大民众最为喜爱和乐于见到之事。 为了进一步提升武举考试在民间百姓间的影响力,这一日,崇祯特意敞开了皇家园林的大门,并宣称要与百姓一同欢庆娱乐。 每当回想起旧时代贵州地区举办的乡村运动会时,崇祯便感到心潮澎湃、充满激情。他希望自己在这个时空举办的新式武举,会有那样乡村运动会的特色。 然而,正当王之臣仍在此处喋喋不休地发表各种精神指示之际,崇祯早已迫不及待地将手搭在凉棚之上,探出脑袋向校场外张望。 果不其然,他望见校场之外的那些大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的人群。在中国这片广大土地上成长的儿女实在是一群最为可亲可爱之人啊! 无论是否酒足饭饱,他们总是热衷于凑凑热闹。 第370章 武举考试第一项射箭 崇祯兴致勃勃地试图朝着树上的百姓挥手示意,以求能够有所互动。 其实,他并未指望这些位于树上的百姓能够注意到自己,毕竟凭借着他那超乎常人的神奇“金手指”——非比寻常的体魄所赋予的卓越视力,即使相隔四五里之遥,他也能清晰视物。 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又怎能看清如此遥远的景象呢? 然而,世间总有一些目光敏锐之人。 就在此时,崇祯帝缓缓起身,向着屋外的树木挥动双手。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沙沙作响,一大串百姓从树上坠落而下! 原来,这群百姓中有人眼力过人,竟瞥见了自家皇帝正朝他们挥手示意。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当那位眼尖之人将这个惊人的发现告知其他同伴,并以其太祖爷的名誉作保所言非虚时,树上那一串串的百姓瞬间乱了方寸,完全忘却了自己身处树梢之上。出于本能的反应,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紧接着,仿佛熟透的果实般,纷纷从树上掉落。 崇祯目睹此景,岂能安然站立?他心急如焚,连忙吩咐王承恩率领众人前去查看百姓是否受伤。 若有伤者,则命随行太医全力救治;倘若未受伤者,则盛情邀请他们凑近些前来观瞧。 这场小小的风波转瞬即逝,王之臣亦已言毕。 也到了会试开始的时候。 第一项考核项目便是拉硬弓,这里准备了三种不同力度的弓供参赛者选择:分别是十二力、十力和八力。 当然,如果有人天生臂力过人,还有超过十二力的超级大弓备用。 应试者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自由挑选合适的弓号,但最终能否通过考核,则取决于是否能将弓弦拉满并准确射中箭跺中心。 这种射箭方式强调使用硬弓射出重型箭矢,这其实是崇祯皇帝推行的一次小小的变革。 尽管火器需要不断发展进步,但他认为骑射技巧同样不可或缺。 毕竟,蒙古人所擅长的软弓已不再适应如今的战争局势;相反,建州女真所掌握的下马硬弓技术才是崇祯渴望借鉴学习的。 或许对于普通士兵来说难以轻松掌握,但这些未来的武进士们却务必熟练掌握此项技能。 此时此刻,教场内专门腾出了一片用于射箭的宽阔场地,其面积足有三四个足球场那般大小。 就在场地的西北角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那天曾在云仙阁喝酒畅谈武举考试的几位年轻将门子弟现身了。他们正是参与此次武举竞赛的众多好汉中的一部分。 五位好汉作为第一波被抽中的一组选手,彼此间先是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开始谦逊起来。 “各位兄长,小弟不才,愿打头阵,请诸位兄长成全。” “贤弟莫要谦虚,以你之能定可马到成功。” “不不不,还是张兄实力更胜一筹,理应由张兄先来。” …… 经过一番推辞之后,最终还是本领高强的张士杰站了出来,表示愿意第一个尝试。 只见他稳步走到桌前,目光迅速扫过桌上摆放着的三张弓箭,接着上前伸手轻轻掂量了几下,脸上顿时露出自信满满的神情。 紧接着,张士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监考官,朗声道:“大人,学生斗胆请求更换一张十五力的大弓,同时希望能有兄弟与我一同配合。若只是对着箭垛射击,实在难以展现出我真正的技艺。 学生自小在军队中成长,所学皆是上阵杀敌的真本事,对于这种呆板的射箭方式并不擅长。” 他的话语刚刚落下,周围便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好啊!果然是出自西北边军的神射手!” “真是个勇敢无畏的好后生,面对会试考试毫不怯场!” “觉得没有困难,咱就制造一点困难。张兄弟真的是吾辈武者的榜样” “等会儿比试结束后,咱们一起去南苑外的半掩门那儿玩乐一番吧。今天由小弟作东,请大家务必赏光,借此良机结识更多来自天南海北的英雄豪杰。” 这位监考官乃是兵部武选司的一名员外郎,生得一副山羊胡,年纪约莫四十有余。其面庞之上挂着文官对于武将所独有的那份傲慢神色,似乎对眼前这些应试之人充满了不屑一顾之情。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今日所遇的首位应考者竟然如此特立独行、桀骜不驯,活脱脱就是个刺头儿。 面对此般情形,监考官不禁冷哼一声,面露愠色地呵斥道:“岂有此理!你这等军纪涣散之徒,莫非将此处当成自家兵营一般,随心所欲便能应试吗? 还不快些挑选好弓箭,速速做好应试准备! 倘若尔等无心认真应考,本官即刻取消你的参考资格,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至于那梦寐以求的武进士功名,你就休再痴心妄想了!”说罢,他狠狠瞪了那个刺头一眼,眼中满是厉色与威严。 张士杰听到如此不耐其烦地威胁话语后,并无丝毫惊恐之色,反而镇定自若地向监考官作揖行礼道:“大人明鉴啊!学生之所以这么做绝非胡搅蛮缠,而是事出有因呐! 此次武举考试的新规已明确指出,应试者可不受任何形式与规则所限,唯一看重的便是真才实学。而学生唯有使用这把力量不足十二斤的硬弓方能淋漓尽致地展现自身真正的实力……” 然而还未等张士杰将话说完,那位留着山羊胡、满脸不耐烦神色的监考官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够了!休要再继续啰嗦下去!” 这位监考官出身贫苦人家,自小勤奋好学、埋头苦读,历经二十余载寒暑,终于金榜题名,考取二甲第一百四十二名进士功名,但时至今日也不过官居兵部员外郎而已。 这个小小的员外郎从一开始就对崇祯皇帝大张旗鼓,举办所谓的新式武举考试很不满,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所有兵部的官员都是一样的。 第371章 花样射箭法,箭穿铜钱 想当初,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大爷啊!那时候,但凡下边卫所边镇的官兵武将们进京,到了兵部述职论功之际,哪一个不是点头哈腰、低三下四地装起了孙子?不仅如此,还得像伺候祖宗似的小心翼翼地侍奉着他们,甚至还得掏出大把大把的银子来打点关系,否则事情根本办不成! 可如今呢?情况完全变了!这些武官们也渐渐明白过来,兵部的职权已经大大削弱,他们这群兵部的大老爷们儿已然沦为后勤部的杂役,纯粹就是个侍候人的角色罢了。于是乎,一个个便开始变得嚣张跋扈起来,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了! 正因为如此,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这位留着山羊胡的兵部员外郎对那些前来应考的武举人考生们始终没给过什么好脸色看。 此刻心情不佳的监考官,不巧遇上了爱耍花招的张士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厌恶之情。只见他面沉似水地宣判道:“固原镇黑云堡考生张士杰,竟敢违反考场纪律,公然顶撞本官!本次考试成绩无效,并革除功名遣返回乡听候发落。” 话音刚落,监考官便将目光投向满脸惊愕的张士杰,心头掠过一丝快意。 他暗自思忖着:武夫就该有武夫的模样,这小子尚未成为朝廷任命的正式军官,便如此嚣张跋扈、目无师长,将来一旦身居高位,恐怕会给朝廷带来无穷祸患。 这些天辽东镇的吴三桂、祖泽润,山西镇的曹变蛟,还有东江镇的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仗着有皇帝的宠爱和大内侍卫的身份,在他们这些兵部文官面前是没有少耀武扬威的。 这个员外郎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那些子有门路有背景的年轻武将,他得罪不了,张士杰这个从固原镇几千里过来的乡巴佬武举人,他还是能手拿把掐的。 就在山羊胡主考官准备拿起红笔,在名册上将张士杰的名字画上一个大大的叉时,突然间,一阵阴冷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令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且慢,李大人呐! 一名堂堂正正通过武举考试选拔出来的人才,仅仅只是因为多说了那么几句话,你就要将其罢免官职学籍,这等行为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呀! 啧啧啧,依咱家看呐,恐怕就连当今圣上都没你这般威风吧!” 山羊胡李大人听闻此言后,急忙转身回望过去,但就是这惊鸿一瞥,却让他惊恐万分、魂飞魄散,甚至顾不得多想便径直离开座位双膝跪地,并不断向那位发话者叩头谢罪道:“下官有罪,请公公恕罪啊!” 然而,那人却是摆了摆手笑道:“诶~快快请起,李大人何必行此大礼呢?你可是朝廷重臣,怎能向咱家这个下等人下跪呢? 况且这里这么多人看着,难道李大人是想故意陷害咱家长短,给咱家安一个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罪名不成? 得了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刚才皇上也在台上看到了这位优秀的年轻后辈。说来也巧,皇上与大人您的看法截然不同,这下子可如何是好呢? 李大人不妨好好想想办法。” 兵部员外郎李大人心中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四个考场同时举行射箭考核,皇帝陛下却偏偏将目光投向了这里。他额头上冷汗涔涔,急忙向一旁的王承恩问道:“王公公,陛下此举究竟何意啊?还请王公公明示。” 员外郎还是有些不死心,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王承恩嘴角微微上扬,轻蔑地瞥了一眼李大人那翘起的山羊胡,心想此人怎如此愚钝。自己已然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他竟还故作糊涂,难道当真不知“死”字该如何书写吗? 王承恩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两名小黄门上前搀扶着李大人离开。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李大人身体略有不适,无法继续监考官位,还请速速离场歇息吧。 告诉兵部的人,让他们赶紧换一个人继续监考,这是皇爷的意思。” 说罢,便不再理会一脸惊愕的李大人。 待李大人离去后,王承恩转身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微笑着看向张士杰,轻声说道。 “张士杰啊,方才你所言之事,皇爷在高台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呐。 咱家听了也不禁拍手称赞!皇爷更是龙颜大悦,直说只有敢于亮剑、勇于张扬之人,方为他心目中的良将佳兵。 今日你只管全力以赴应考便是,皇爷此刻正于高台之上密切关注着你呢。 倘若你果真能顺利通过此次考核,待到殿试之时,必有重赏降临!” “小人谢陛下再造之恩!谢王公公搭救之恩!”张士杰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叩头致谢。 “嗯,好啦好啦!”王公公摆了摆手,笑道:“开始你的表演吧,尽情展示你的才华,不用拘泥于形式。你敢说,就代表着你很有才华。咳咳……这可是皇爷的原话,咱家可是一字不漏地捎给你了哦。” “喏!”张士杰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台上磕了一个响头,便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他的表演。 只见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一步一步走上校场中央。 四十丈开外的箭跺处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李克勤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李克勤待在这里,是受了张士杰的委托。 只见他双手高高举起一枚金灿灿、硕大无比的铜钱,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原来啊,这一切都是拜张士杰所赐!那个挨千刀的家伙口口声声说要帮李克勤练练胆量,结果害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给他当活靶子。 而此刻的张士杰呢?他正得意洋洋地站在一万多人中间,手持弓箭,气定神闲。周围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紧张得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只听见“滋啦”的一声,张士杰迅速搭上箭矢,轻轻松松地将那张需要十五力才能拉开的硬弓拉满如月。 第372章 曹变蛟射箭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好厉害啊!”大家万万没想到,这位名叫张士杰的年轻小伙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且不论他的射箭技术到底怎样,单看这惊人的臂力,绝对算得上是军队里少有的大力士! 然而,张士杰并没有被外界的赞美声所干扰,他全神贯注地瞄准着四十丈外李克勤手中的那枚金色大铜钱。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为举着铜钱的李克勤捏了一把冷汗。 这到底得是怎样情比金坚、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过命兄弟啊! 竟然能让李克勤心甘情愿地站在那里充当活靶子。 就在眨眼之间,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速度快如闪电,待到众人回过神来时,发现那支箭矢早已穿过了那枚铜钱中间的小孔。 然而,还没等到周围人的欢呼声响起,张士杰便已气定神闲地连续射出三支箭。他接连三次拉开足有十五力的硬弓,每一次都将弓弦拉至圆满如月,而每一箭都稳稳地穿过了铜钱孔。 此时此刻,站在四十丈之外的李克勤,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随着周围人群中传来阵阵震耳欲聋、如同雷鸣一般的欢呼声,既是为张士杰精湛绝伦的箭术喝彩,同时也是对李克勤过人的胆识赞誉有加。 那么,李克勤本人又如何呢?实际上,他早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了。最后,还是在同伴们搀扶之下,他才总算是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队伍当中。 在高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崇祯皇帝,此时也不禁激动万分地鼓起掌来,并高声叫好。 既然皇帝陛下都如此捧场了,那么高台上的其他诸位高官大员们自然也要纷纷附和,齐声欢呼喝彩起来。 崇祯喝彩声持续许久,脸上笑容灿烂,目光转向已完成比赛、前来行礼请安的曹变蛟,开口问道:“曹变蛟啊!依你所见,这位张士杰与你相比如何呢?” 此时的曹变蛟身着武官服饰,身姿挺拔如松,恭敬地立于崇祯身旁。 听到圣上垂询,他眼神坚定自信,毫无谦逊之意,直言答道:“启禀陛下,依末将之见,此子虽有几分能耐,但若论实力,比起末将来还差一些火候。” 崇祯闻言微微皱眉,表示怀疑道:“哦?朕可不这么认为。除非你亲自上前与那张士杰较量一场,并展现出新颖独特之处,方能令朕信服。” 曹变蛟闻听此言,立刻拱手遵命,声音洪亮有力:“谨遵圣谕!”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形一闪,竟然没有走下台阶,而是猛地一跃而起,如同飞鸟般轻盈地跳下了那一丈有余的高台。 这一幕让在场众人皆惊,纷纷赞叹曹变蛟身手矫健、武艺高强。而曹变蛟则稳稳落地,面带微笑,向崇祯行了个礼,缓步朝着校场中的张士杰走去。 场上的众多武举人,在这南苑之中已历经足足两月有余,对于这位从皇帝身侧跃下高台而来之人——曹变蛟,可以说是无人不识。眼见着曹变蛟行至近前,众人皆流露出羡慕之色。 原来这曹变蛟不仅身怀绝技、武艺高强,更为要紧之处在于他个性鲜明、豪放不羁,活脱脱一副莽撞张飞般的性情,但却深得当今圣上恩宠有加。 此前,他不过是关宁军中一名小小的把总罢了,而今已然成为大内侍卫,此次前来参与武举应试,无非只是走走形式而已,他日一旦出宫任职,起码也是个游击将军的起底官职。 曹变蛟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张士杰跟前。 两人彼此相识已久,故而交谈起来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只见曹变蛟开口说道:\"张兄啊,适才皇上夸赞你箭法如神,小弟实难苟同。所以呢,皇上特遣我下来跟你切磋较量一番。\" 说完话的曹变蛟根本不给张士杰任何反应的时间。 只见曹变蛟同样手持一把可承受十五力的强弓,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让可怜的李克勤继续站在原地高举着铜钱充当人肉靶子。 相反地,他抬头仰望天空,众人也纷纷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天际。 此时的天空晴朗无云,一片湛蓝,甚至连一丝云彩的痕迹都看不到,更别提有大雁、老鹰之类的飞鸟了。 正当众人感到失望的时候,曹变蛟突然行动起来。他迅速扭动腰身,与此同时,双手用力将雕弓拉至满月状,紧接着“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如闪电般朝着天空疾驰而去。 箭矢划破长空,速度极快,仿佛要撕裂这片虚空。恰好在这时,一朵洁白的祥云从远处飘来。令人惊讶的是,这支箭矢竟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径直穿透云层,深深地插进了云朵之中。 众人皆感诧异,心中暗自揣测:难道说那朵云之中藏匿着大雁不成?为何唯有曹变蛟能够瞧见,而其他人却一无所见呢? 然而,事实很快便通过箭矢揭晓开来。 要知道,那箭矢本就没有双翼,又怎能长久悬浮于天际呢? 果然不出所料,箭矢最终因力量耗尽而调转方向,径直坠落而下。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众人茫然不知所措,站在台上的崇祯皇帝同样困惑不已,他手搭着凉棚,凝视着天空,心中暗想:难不成自己这位心爱的将领,其真实射艺水平其实颇为平庸? 只是碍于颜面,不好意思丢了排场,才会朝着天空射出这一箭?可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呢? 正当众人对曹变蛟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只见他早已迅速搭上第二支箭,紧接着“嗖”的一声,再度将箭射向高空。 此时此刻,已有部分人恍然大悟,他们满脸惊恐地望向天空。 原来,曹变蛟此举意有所指,但人的动作如何能赶得上箭矢飞驰的速度呢? 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两支箭尖准确无误地撞击在一起,空中顿时传来铁器相互碰撞、摩擦所产生的清脆声响。 第373章 辽南钓鱼的刘兴祚 只见第二支箭如闪电般疾驰而至,与上方的箭矢猛然相撞!刹那间,两支箭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激荡开来,双双偏离了原本的飞行轨迹,彼此之间竟然拉开了数丈之远! 紧接着,令人惊叹不已的一幕发生了:这两支箭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同时调转箭头,如同流星划过天际般急速坠落。它们滴溜溜地旋转着,最终一同稳稳地插入校场坚硬的地面之中。 就在这时,崇祯皇帝目睹了这一切,不知为何,他的思绪突然飘飞到了遥远的西方,想起了那位着名的意大利科学家伽利略所做的斜塔扔铁球实验。他心中暗自感叹,这奇妙的景象竟与那项伟大的科学发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也许朕下一步可以引导科学院的科学家们,做一些名垂千古的伟大科学实验,来引导民间的格物狂潮,只有民间亿兆百姓被他发动个百分之一,这世界就要围绕着大明朝来转。 而那些一直紧盯着这场精彩表演的人们,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皇帝陛下,已经从射箭比赛上联想到大明帝国的科学未来上。 这些观看射箭比赛的人们,看到曹变蛟神乎其技的射术,他们此时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情不自禁地高声喝彩起来。 这声音如同暴雷一般,迅速从四面八方向着校场汇聚而来,形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赞叹声。 ········· \"射,射,射个鸟啊! 瞧瞧这海边,狂风呼啸,海浪汹涌澎湃,就算是再厉害的神射手来了又能怎样? 还不是白费力气! 你这憨货,拿着建奴手中的十五力硬弓,能射着什么,还不如跟你哥哥我学学,安静地在这里钓鱼。 这是袁大人叫哥哥的锻炼心性的新方法,当年的吕望可是这样做的。\" \"可不是嘛,刘将军所言极是。哪怕是那帮建奴的硬弓,到了这旅顺港湾,恐怕那用鹿筋牛筋制成的弓弦也会失去弹性,根本无法搭上箭矢。 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也就只有咱们的鸟铳和虎蹲炮了。\" \"放什么狗屁呢!就你懂得多。 你们有谁看到过建奴来袭时少射箭的? 那些从深山老林中跑出来的野猪皮们,难不成仅凭着大刀长枪就能攻下我们的旅顺口吗? 肯定是用硬弓的,不是我灭自家威风,涨他人志气,这建奴肯定有自己的独门秘籍,让这弓弦不会在潮湿的环境中软趴趴,受不得力。 反倒是咱们自己制造的鸟铳、虎蹲炮毫无用处,做工粗糙得连自家士兵都不敢使用,生怕一不小心就炸膛了。 他们宁可挥舞着大刀、长枪与建奴近身肉搏,也不愿碰那些鸟铳一下。\" 你们都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既然无法射中大雁,那我们就去海里捕鱼好了,现在都快五月份了,天气也不会把人冻死。老子我来到这旅顺口,就是要改掉以前那种当缩头乌龟的脾气! 我们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已然没有退路可言了。 我们不能总是心里想着,等建奴八旗兵打过来的时候,就立刻登上船逃走了事。 “兄长啊,咱们刚刚脱离建奴阵营归顺过来,行事确实应该谨慎低调些才好。 现如今这金海势力范围已经覆盖到了四个州郡之地,可谓如日中天。 他们整日里不断地发动袭击和骚扰,要么是我们这边的人去攻打他们一下,抢夺些建奴的山货和家奴;要么就是那些建奴凶残地屠戮掉我们的某个村寨。 由于咱们弃暗投明这档子事,双方现在简直打得不可开交、昏天黑地,连狗脑子都快打成浆糊了! 毛文龙大帅手底下的那帮人,也对袁老大人护着咱们颇有微词呢。” 放什么屁!你才是狗脑子被打成浆糊呢! 老子当年给建奴做复州总兵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谁敢惹我? 就连那老奴和如今的皇太极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 怎么可能到了咱们大明这里,反而会惧怕一群只会暗箭伤人的矿工和海盗? 还有那个袁蛮子想要议和,那是他们辽东镇自己的事,跟咱们登莱镇、东江镇有啥关系? 咱们这儿的袁总督可还没收到皇上的旨意呢,没旨意,他袁蛮子就算再会放炮也不过是个屁而已。 况且,你难道想抛下一家老小,像那些早年的辽东镇士兵一样,只顾着逃跑去登莱吗?” 这些话皆出自刘兴祚之口,如今他得到袁可立的支持,已然拥有与皮岛的毛文龙毛总兵相抗衡的实力。 在辽东半岛的金州旅顺港口,刚反正归明的刘兴祚赤裸着上身,悠然自得地在旅顺港南城的老虎湾垂钓。 此时的他已升任旅顺港副将,成功接过了前任张盘的职务。 他犹如一颗货真价实、对建奴了然于胸、专门攻击其要害且坚不可摧的铜豌豆。 与那些驻守在鸭绿江入海口,已经快要撤退到朝鲜附近皮岛上的散兵游勇不同,他就是那最锋利无匹的锐将,敢于在陆地上直接迎战建奴八旗铁骑,就像早已为国捐躯的张盘那样,甚至比张盘更要厉害。 因为刘兴祚知道建奴金国的底细,知道他们的关防布置,这不是短期之内就可以改变的。 正因如此,他深受鲁豫总督袁可立的赏识,并成为袁可立私下用来牵制日益骄横跋扈的毛文龙的关键人物。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烈日炎炎,酷热难耐。 宽广无垠的海面上微微泛起涟漪,波光粼粼。 然而,久久等待却不见鱼儿上钩的刘兴祚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无名之火,骨子里他是一个胡化很严重的人,性格作风都类似女真人,这一点他也是不否认的。 只见他突然猛地站起身来,动作迅猛如雷,抬起右膝,用力一挥,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那根由竹竿制成的鱼竿瞬间被折断成两截。嘴里还嘟囔着:\"不钓了!不钓了!真是见鬼,连一条鱼影子都没瞧见!\" 这时,起身而立的刘兴祚宛如一座巍峨的铁塔般屹立不倒,他身形高大威猛,足足有八尺有余。 第374章 刘兴祚和他的两万汉儿军 刘兴祚效仿唐朝时期的翼国公秦叔宝,使用的武器也是两根金装锏,但此刻这两根金装锏并未握在主人手中,反而孤零零地被丢在一旁。 刘兴祚上身赤裸着,露出结实健硕的肌肉线条,头顶仍戴着紫色绸缎质地的头巾。 原本穿着的紫色绸缎箭袖长袍已被脱下,却也没有随意丢弃,而是潦草地系在腰间的皮带上。 尽管如此装扮,他腰间依然佩戴着一柄锋利的腰刀,以防万一,随时准备应对可能来自建奴一方的偷袭或暗杀行动。 自从今年年初袁可立就任鲁豫总督不到两个月,刘兴祚兄弟二人在建奴处叛逃至大明后,这件事让建奴一方颜面尽失。 要知道,自清太祖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向来只有汉将奴颜婢膝投靠他们,何曾出现过已归顺建奴的汉将再次倒戈投向大明呢? 刘兴祚兄弟此举无疑开创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先河。 八旗贵族们对他刘兴祚可谓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才解气。 就连一向给人宽厚仁慈印象的皇太极也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并扬言定要铲除这两个恶徒,活剥了他们全家方能泄愤。 毕竟,刘兴祚仅凭一己之力便彻底破坏掉了皇太极自登上汗位后,苦心经营多时所塑造出的女真人与汉人和谐共处、亲如一家的美好局面。 此事以后,汉军的汉人兵将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女真贵族给找个由头收拾了。 而之前驻扎在红嘴堡附近的汉军将已经因为刘爱塔的离去,不管是不是对建奴还有忠心,都是早就被建奴屠戮殆尽。 本地的汉人,建奴是不敢用来当士兵了。 新来辽南金复盖海四洲驻守的汉军旗士兵们,与驻守此地已久的女真八旗之间早已心生嫌隙、貌合神离。双方彼此忌惮,生怕对方会突然在背后给自己来上一刀。 这种不信任感是致命的,建奴在辽南的防线已经是形同虚设,就算不是,也已经是相差不远了。 刘兴祚面色微微发紫,其中还透着些许红润,宛如高海拔地区人们脸上常见的“高原红”一般。他的眉毛浓密而自然,下巴处留着一抹刚硬的胡须,浑身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杀气。 说起刘兴祚的身世,倒也有些传奇色彩。 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开原人氏,年少时因机缘巧合被老奴收为养子。这是好听的,难听点就是刘兴祚小的时候,被建奴掠去当了奴隶,女真人人口太少,总是千方百计增加自己的人口,胡化的汉人也可以作为女真人。 刘兴祚后来因为聪明伶俐,学会了女真语,汉语,蒙语和朝鲜语,渐渐受到了老奴的器重,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比之李永芳还要看重。 这种情况颇有几分当年老奴被李成梁收养时的模样,或许这正是老奴独特的恶趣味所在吧——你们汉人李成梁收养我就像养了一只小野兽一样,那我收养一个汉人,不也同样如此吗? 如今的刘兴祚已被袁可立暂时任命为旅顺副将,负责掌管旅顺港以及金州、复州和盖州等地的一部分军队。他手下拥有两万名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这些士兵均来自于他曾经驻守过的红嘴堡,个个身经百战且对他忠心耿耿。 与旧时空那段历史不同的是,此次刘兴祚因为得到了袁可立率领的大军在海上接应,无需像过去那样孤注一掷。 原来的历史版本,他只能选择放火自残并佯装死亡,甚至抛弃妻子儿女和年迈的母亲,历经千辛万苦方才逃回大明境内。 然而今非昔比,现在的情况完全改变了。有了袁可立强大兵力的支援,刘兴祚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归大明怀抱,并继续为国家效力。 这一次,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率领着自己麾下那两万多名的汉军将士们直接反正! 这次刘兴祚吸取了教训,手底下已经没有了王丙那样的铁杆汉奸老鼠屎。 一天深夜,他们靠着伏击,背后捅刀子等手段斩杀了正红旗整整一个半牛录的清兵,又重创了正蓝旗的一个牛录。 紧接着,就在复州城头上高高扬起了那面象征着反清复明的大旗! 哎呀呀,说错啦!现在竖起这样的旗帜确实为时过早,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不言而喻。 彼时,刚刚历经东征西讨、凯旋归来的皇太极,好不容易才在盛京城里安定下来,自认为已经牢牢坐稳了大汗宝座之时,却突然得知了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刘爱塔,这位与自己有着联姻关系的女婿居然反叛了! 这简直让皇太极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正因如此,如今的刘兴祚坐镇旅顺可谓是兵强马壮,比起从前的张盘还要更胜一筹。 面对北面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敌军时,刘兴祚并未将其视为难以攻克的强敌,甚至完全没有像辽西关宁军那样对敌人心生畏惧之情。 \"你啊,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海边风浪这么大,小心感染风寒。\" 此时此刻,在刘兴祚身旁响起的正是一个女子关切的声音。 刘兴祚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那个正向他走来的身影之上。待看清来人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原来,这正是他的妻子——和卓。和卓乃大贝勒代善之子萨哈廉乳母之女,身份颇为特殊。 当初刘兴祚决定反叛之时,曾经暗中安排让妻子返回盛京那方,以保其安全。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和卓竟然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表示要与他同生死、共患难。 和卓身材高挑纤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上皮肤细腻光滑如丝,弯弯的柳叶眉下双眸清澈动人。尽管外表柔美婉约,但她却拥有一副苗条而矫健的身躯,行动间更显利落洒脱;再加上那双并未缠足的大脚,使得她走路时犹如一阵疾风,气势十足。 第375章 刘兴祚的幸福一家 这位美丽坚强的女子不仅深得刘兴祚的宠爱,更为他孕育了三个可爱的孩子,可谓家庭美满幸福。就是现在的和卓那尴尬的身份在旅顺城中,引来许多人的侧目,有些人还劝说刘兴祚休妻另娶,可刘兴祚坚决不许。 此刻,看着和卓手捧食物渐行渐近,刘兴祚心中满溢着温暖与感动。 “和卓,今日带了些甚好吃食来?”刘兴祚一脸期待地凑上前去问道。 只见和卓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喏!你不会自个儿瞧么?” 原来,和卓随身携带的编筐里装满了各种美食,有沙琪玛、粘豆包等精致小点;而跟在身后的侍女与小厮们更是抬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铜火锅,并将各类新鲜蔬菜以及切好的鹿肉片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此时此刻,刘兴祚与妻子和卓、四位兄弟以及他们的儿子刘五十一同围坐在桌旁,气氛温馨融洽。 刘兴祚凝视着身旁的和卓,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之情。他轻声对和卓说:“和卓啊,事至如今,为夫仍未能全然明了。 想到去年年底的时候,为夫在红嘴堡毅然决然反叛金国,投靠大明之时,你为何义无反顾地选择跟随于我,而非返回盛京,回归你的娘家呢? 须知,倘若皇太极大举追查,得知你尚在世,那么大贝勒府怕是难以安宁度日呀……” 和卓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一般灿烂夺目。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她的身上依然散发着无尽的活力与迷人的韵味儿,让刘兴祚不禁为之倾倒,如痴如醉。 或许,对于刘兴祚来说,背叛金国是他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抉择,也是最正确的抉择。 但唯一令他感到愧疚不已的人,便是眼前这位深爱着他的妻子。此刻,听到和卓如此真挚的话语,刘兴祚心中满是感动与自责。 “夫君啊,你们那边常言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奴家并不懂得何为国家、何为汉人和女真人,也分不清是非对错。 在奴家眼中,夫君便是奴家的依靠,是奴家孩子们的父亲,这便足矣。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和卓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佛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刘兴祚的心田。 她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表达出对丈夫深深的爱意与支持,让刘兴祚倍感欣慰。在这个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里,他们的夫妻之情显得如此纯粹而美好。 此时此刻,刘兴祚内心充满了感动之情。眼前这对夫妻毫不顾忌周围环境和旁人眼光,公然大秀恩爱,让人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 而坐在一旁的刘兴祚的三个弟弟以及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们,则完全不为所动,一个个低着头拼命往铜火锅里夹肉片,仿佛对那两口子的甜言蜜语充耳不闻。 不过还是有那过敏难受的。 三弟刘兴治,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实在无法忍受大哥大嫂在众亲面前如此亲昵地互动,感觉自己快要被腻歪到窒息了。 于是,在风卷残云般吞下一大片鹿肉和一堆榛蘑之后,他决定赶紧岔开这个尴尬的氛围。 “兄长,小弟觉得您未能赶上前些时日上京觐见圣上一事,着实令人惋惜不已。 想我等一家自北方而来,本就是外乡人,无论是在建州女真一族治下,亦或是如今归乡之后,皆备受冷落与排挤。 只因这么多年大明屡屡在关外辽东战败,我等迫不得已被强令剃发易服,留起那丑陋不堪之金钱鼠尾辫,从此被打上‘汉奸’、‘走狗’之烙印。 即便如今归来,众人仍对我等心存芥蒂,不愿与我们亲近。 环顾四周,我等所能仰仗之人唯有鲁豫总督袁可立大人矣! 然其年事渐高,虽身居高位,但终究只是一任流官,恐难长久护佑我等周全啊!”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德高望重的袁老大人如此无礼? 若再让为兄听到从你这张破嘴里吐出半句诋毁老袁大人的言语,休怪为兄不顾手足之情,直接赏你几个大嘴巴子!\" 刘兴祚怒目圆睁,口中说出这般粗俗不堪之言,但其身体并未有任何粗鲁举动。 只见他猛地转过头去,眼神幽深如潭水般凝视着自家弟弟刘兴治。 那对白眼珠居多、颇为怪异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刘兴治,仿佛要透过他的皮肉看穿内心一般,使得刘兴治不禁浑身一颤,心中泛起一阵恶寒与恐惧。 刘兴治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继续往下说着:“大哥啊!小弟明白您对袁老大人的敬仰之情,但咱们都是刘家的人呀!有些话小弟不得不说清楚才行呐!”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这次东江镇皮岛那边可真是热闹非凡啊! 您知道吗?孔有德、耿精忠还有尚可喜这三个家伙竟然全都跑到京城去啦! 而且更让人气愤的是,皇上居然还特别恩赐他们恢复原本姓氏呢!” 说到这里,刘兴治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就在他们路过旅顺港停留休整时,我碰巧看到了那一幕。哼!真可谓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丑陋模样啊!” 刘兴治愤愤不平地骂道,“这些个家伙不但有资格去参加京城举办的武举考试,甚至还被赐予大内侍卫这么重要的头衔! 据说等他们从京城归来后,官职也要连升三级呢!如此一来,岂不是无缘无故就把我们这些兄弟踩在脚下了吗? 这可是在京城得到了圣上的恩宠啊! 大哥,如此美事,不久之前竟然也降临到我们身上过呢。 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袁大人亲自询问。 大哥是否有意前往京城担任陛下的侍卫一职,顺便在什么大明皇家军事学院进修一下,圣上有意对各地举荐上来的将领进行一番培训。 那大哥您要是听了圣上的课,岂不就是天子门生了? 回到旅顺这边,皮岛的那群王八羔子,谁还敢故意嗤笑咱们是一群蛮夷?” 第376章 登莱水师如约而来 “可您当时是怎样回答的呢? 您居然毫不领情,一脸严肃正义地表示:“谢袁老大人的好意,辽南地区局势动荡不安,建州女真人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发动反攻。 卑职必须坚守在此处,稳定局面,一刻也不能离开……” 刘兴治越说越是气愤难平,对于这样一件能够赢得圣上恩宠的大事,竟然被大哥刘兴祚如此轻易地错过了! 他简直气得无处发泄。如果自家父亲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跑到父亲跟前狠狠告状,让父亲用那根威严的龙头拐杖去敲打大哥的脑袋。 而此时此刻的刘兴祚则有些无言以对,只是刘兴祚也有他自己的一套理由。 毕竟当时他刚刚投靠到大明一方。面对袁可立的询问时,刘兴祚误以为对方只是在试探自己而已。 于是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皇帝和朝廷靠拢的路线,努力塑造出一个坚韧不拔、大公无私、英勇善战的武将形象,面对去京城面圣深造的机会,他坚决让了出去,只为了稳固旅顺和金州的防线。 然而,在内心深处,其实刘兴祚也隐藏着一个阴暗的念头——担心是个阴谋,面圣是假,这可能是朝廷某些官员设下的陷阱。 他们故意用花言巧语将自己诱骗至京城,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与所属部队分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铲除。 要知道,金国那边可是非常善于使用离间计啊!他们是喜欢对外面人用间,而明国官员喜欢对自己人用间。 辽东地区众多重要城池,如抚顺、辽阳、沈阳以及广宁等,又有哪一座不是因为后金成功策反了汉军将领或是城中的士族豪绅,甚至连那些蒙古雇佣兵都被拉拢过去,最终导致城破沦陷呢? 金国八旗兵哪里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攻城之战呢? 他们轻而易举地便攻占了辽河以东的所有城池,仿佛只是在闲逛一般。 然而,直到后来广宁失守,大明的那帮文臣武将们才如梦初醒,开始吸取教训。 在这个过程中,祖大寿、赵率教、朱梅、何可纲等新一代辽西将领逐渐崭露头角。 自那时起,大明再也没有因为内部奸细而轻易失去城池。缺乏攻城经验的八旗兵终于遭遇挫折,在关宁锦等坚城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可惜的是,时至今日,刘兴祚仍然深陷于内奸的谣言之中。 许多人对他一来就担任副将一事心怀不满,四处散播谣言称他是建奴派来的卧底。 只待皇太极腾出双手,八旗大军压境之时,刘兴祚便会与之里应外合。 到那时,别说金州、复州和旅顺港难以幸免,恐怕就连周边的三山岛、广鹿岛、长山岛、石城岛等众多岛屿也将尽数落入敌手。 那毛文龙毛都督啊!想当年,他可是凭借着区区一百多人和十几条破旧不堪的船板,历经千辛万苦才开创出如此壮大的辽南大好局面。 然而如今呢?眼看着就要因为刘兴祚,这一切即将毁于一旦! 这些人口中的话仿佛活灵活现、有模有样,但实际上却都是些毫无根据的谣言罢了。 可偏偏就是这些谣言,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深深地刺痛着每一个听到谣言人的心。 最近这段时间,刘兴祚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对自己还算热情有加的毛都督态度渐渐变得冷漠起来,这旅顺港也不经常来巡视了。 不仅如此,那些来自东江镇的将领们也开始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面对这样的变化,刘兴祚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悔之情,自己该答应袁总督的,难得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还记得有他刘兴祚这么一号人。 但事已至此,难道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他当初的轻率决定吗? 又有谁能够预料得到,那东江镇引以为傲的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在刘兴祚看来什么都不是的三个大傻蛋送到京城之后,竟然会走狗屎运般地被当今圣上一眼相中! 命运的无常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刘兴祚心情低落,沉浸在自责和懊悔之中无法自拔。突然间,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与自家二弟刘兴治相遇。只见刘兴治瞪大了那双如牛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在要求大哥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否则决不善罢甘休。 刘兴祚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惊醒过来,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驴日的混蛋玩意儿!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难道连打牌时谁大谁小都分不清楚吗?竟敢这样跟你哥哥我说话!我看你是皮子痒了,几天没挨鞭子就想上房揭瓦,简直就是倒行逆施、逆天而行!\" 刘兴祚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同时手也开始在地上摸索起来,看样子是准备找到什么东西好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胆敢顶撞他的弟弟。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响彻远方,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呜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划破长空,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让人不禁想起那些远行的船只在历经风雨后终于归港的场景。 刘兴祚站在岸边,昂首远望着南方的海平面。只见远处的海面上逐渐浮现出一艘艘巨大的战舰,它们宛如巨兽般破浪前行。 随着距离的拉近,可以清楚地看到每艘战舰上方都飘扬着一面面鲜艳的旗帜,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那面绣有大大 \"袁\" 字的帅旗。 刘兴祚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定是登莱镇的援军到了!袁总督果然言而有信啊!\" 此时此刻,时间定格在崇祯元年四月初五,同时也是天聪二年四月初五。 这一天,黄历上写明宜出行、宜嫁娶、宜偷袭。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正当涨潮之时,登莱水兵一万余人与刘兴祚率领的将近两万汉军如猛虎下山一般,向建奴位于辽南地区的据点发起了突然袭击。 第377章 永宁富察家的不速之客 这场战斗来得如此迅猛,以至于建奴完全没有预料到明军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 是的,从萨尔浒战役开始,明军有几次发动过那么大规模的战斗? 从金州的望海埚一路延伸至爱河的酒马吉,建奴精心布局了多达十六处防线,每个据点都派遣一名备御或游击将军率领百名精锐的女真八旗士兵,并辅以数目不明的汉族辅助兵力。 然而,尽管这十六处防御相加起来,总共仅有一千六百名女真八旗以及大约七八千名汉军旗和辅兵,但他们的总数仍不足一万之众。 若是将这一千六百名女真八旗集中于一处,那么其规模便相当于超过五个牛录。 如此众多的兵力凝聚成一团,恐怕足以对明朝军队的两万人大举反攻并实施突袭。 只可惜,现实往往并非如此理想,十六个孤立无援的据点最终被刘兴祚率领着他手下的两万兄弟所攻破。而这两万人均来自辽南地区的汉人,多年来一直遭受着建奴的压迫与欺凌。 如今终于得以扬眉吐气,他们紧紧追在建奴身后穷追猛打。明军和建奴,大家沿着狭长的海岸线,一路向北狂奔,西边就是长白山脉,实在不宜骑兵转移。 \"啊啊啊啊!\" 惊心动魄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仿佛要撕裂整个长空一般。这声音来自于永宁城下五里屯中的一户女真地主家庭。这里原本宁静祥和,但此刻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 走进庭院,可以感受到浓厚的农家气息扑面而来。一个南瓜架子矗立在院中,上面挂满了已经结出小巧可爱瓜果的藤蔓。然而,这家的主人却再也无法享受到这份田园之美了。 此时,明军中一名伍长率领着四名明军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这个庭院。站在门口的那位女主人,是个体态臃肿、略显肥胖的老妇人。她惊恐万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道刺耳至极的尖叫声。 面对这样的场景,其中一名士兵显然失去了耐心。他面带厌烦之色,并未出声喝止,而是迅速抽出腰间锋利无比的尖刀。紧接着,他身形一闪,向前迈出一步,动作矫健而利落。 只见他手中的尖刀如同闪电般划过,瞬间破开了胖妇人那肥厚的脂肪层,并与腹腔内的脏器来了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 嘎嘎嘎!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怪叫,胖妇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口中不断吐出鲜红的血沫,身体猛地向后倾倒,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哈一户!哈一户!\" 一个满脸胡须、头发花白的五十多岁女真男子从屋子里狂奔而出。刚才,他正在里面悠闲地抽着旱烟。然而,当他终于听到妻子的呼喊声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女真老男人并没有过多言语,他迅速伸手抓起悬挂在墙上的那柄虎枪。这把武器曾是他在正红旗担任战兵时最为得心应手的兵器,但如今面对前来寻仇的辽东汉人,情况却变得异常严峻。 这些辽东汉人并非普通百姓,他们与女真人一样勇猛无畏且残忍至极。过去,由于缺乏领袖和引导者,他们像一盘散沙般只能任由女真人欺压。可如今形势已然逆转,攻守双方发生了巨大变化。 只见一名身材矮小、面容狰狞的小兵嘴角挂着一丝狞笑,眼神中透露出嗜血和残忍。面对呼啸而来如猛虎般凶猛的长枪,他毫无畏惧之心,甚至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刹那间,这名小兵身形一闪,如同鬼魅一般欺身而上。就在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手中的盾牌,稳稳地挡住了那致命一击。紧接着,他动作连贯流畅,顺势反转手腕,挥舞起锋利的腰刀,直直地朝着敌人猛刺过去。 仅仅只是一招交手,或许还不到一个回合,那个看似强悍的对手,一个年老的会使用虎枪的女真人便轰然倒地。他的胸膛被无情刺穿,鲜血四溅如花绽放,仿佛一朵最为艳丽动人却又凄美的血色花朵在大地上盛开开来。 即使这位曾经英勇善战的女真战士拥有高超武艺,但岁月不饶人啊! 从他家中庭院的摆设可以看出,当年正值壮年时,他或许曾是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甲战兵;然而如今已步入暮年之际,纵使掌握再多精妙绝伦的战斗技巧,也难以抵挡岁月流逝带来的身体衰老,已然失去了与年轻力壮之人相抗衡的资本。 技巧固然重要,但它仅仅是力量和速度的一种补充手段而已。如果失去了强大的力量与迅捷的速度作为支撑,那么即使再高超的技巧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前院,一对年迈的女真族夫妇惨遭杀害之时,他们年幼的一双儿女早已躲在后院的牲口棚内,浑身颤抖不止。 此时,那个家中的儿子——一个愚蠢至极的地主少爷,正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王沟,你这该死的尼堪!该死的阿哈! 快去啊!带上你们这群连牛马都不如的废物尼堪,赶紧冲到前面替本少爷拦住那些可恶的明军!等我们大金的铁蹄一到,他们必定会遭到报应,死无葬身之地!” 这位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按照常理本该跟随军队成为一名余丁,也就是所谓的辅兵。 通常情况下,每名正式战兵都会配备五、六名辅兵为之效力。 然而,由于他那位宠溺过度的父亲极力推荐,这傻小子才勉强被选入军中。可惜没过多久,正红旗的牛录章京就对他厌烦透顶,直言萨满神也没有见过这样窝囊透顶的女真男人,直接将其退回原籍。 如今已非往昔,大汗麾下人才济济,不再像过去那般无人可用,他对于女真八旗仍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 幸运的是,富察家族势力庞大,族人对这一家也颇为关照。究其原因,无非是念及老富察尔泰曾在大贝勒营帐内担任过巴牙喇亲兵一职,所以才会特意为其寻觅到马兰屯村长之位。 第378章 阿哈王沟掐死女真地主家的傻儿子 老富察身兼数职——既是一村之长,又是一方地主,同时还兼任奴隶主。马兰屯区区数十户村民皆为富察家的包衣奴才阿哈,终日为他家拼死拼活、任劳任怨。 这些人不仅要替主人家耕种那上千亩良田,还要承受各种繁重劳作带来的压力与折磨。 然而今年气候恶劣,时至四月,土地依旧坚硬如冰。为了能顺利翻土松土以备耕作,不久前已有三位包衣奴才因过度劳累而命丧黄泉。 此时此刻的包衣奴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奴隶,主人外出征战沙场时,他们只能在主母的斥责声中,默默地耕田放羊。 富察尔康却仍不知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地掏出皮鞭,无情地抽打在那个低贱得如同丧家之犬般的王沟身上。 当然,汉族人绝对不会取“王沟”这么奇怪的名字。这个名字其实是他的女真族主人老富察所赐予的,其含义大致与女真语里的“猪狗”相似。 面对小主人毫无章法、软弱无力的鞭打,王沟根本不以为意。毕竟,对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使用皮鞭的手法既生疏又缺乏力度。而且,以他天生健壮的体魄,这些鞭子落在身上,不过像是被轻轻挠痒一般无关痛痒。 然而,王沟真正关心的并非来自后背的折磨,而是前院传来的异常声响。当他听闻前院中那对老家伙惨死的声音后,内心深处长久以来束缚着自己的枷锁瞬间破碎瓦解。 这座宽敞的大院子里,气氛异常紧张。 王沟站在院子中央,眼中闪烁着兴奋。除了那位令人畏惧的老女真人外,其他人对他来说都不足为惧,甚至连那些护院也不例外。 如今他能清楚地听见前院,那老不死的濒死之际的惨叫,此时不反抗更待何时? 只见王沟敏捷地反手抓住了地主傻儿子富察尔康挥舞过来的皮鞭。 富察尔康惊愕不已,但尚未做出任何动作之前,王沟早已迅速从地上翻身跃起,并以惊人的速度大步冲向富察尔康。 他伸出一双犹如铁钳般有力的手,紧紧掐住了富察尔康的脖颈。 随着王沟用力一扯,原本靠在墙上的富察尔康竟然被生生提起,双脚离开了地面。 此刻的富察尔康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本应是崇尚武力、勇猛善战的女真人,但却成了其中的异类。 虽然拥有女真人残忍嗜杀的天性,可惜身体却并不具备相应的野蛮强壮素质。 富察尔康惊恐万分,双手胡乱挥舞着,试图抓住王沟的胳膊,双腿不停地乱动,仿佛渴望再次站在坚实的大地上。但这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变得狰狞扭曲,嘴巴歪斜,眼睛翻白,嘴里吐出白沫,甚至大小便失禁。王沟一脸厌恶地松开手,富察尔康便顺着墙壁无力地滑落下来,宛如一条死去的狗瘫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富察兰若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这个年幼无知的女孩无法理解,为何早晨还活蹦乱跳的哥哥,到了下午却命丧黄泉,而且还是惨死在一个包衣奴才手中。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恐惧和无助,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王沟走到一旁的牛棚里,拿起给牛马轧草的铡刀,毫不费力地就将富察尔康的头颅砍了下来。 这颗脑袋上留着一根细长的金钱鼠尾辫,异常顺滑,如今又有鲜血的加成,更加滑不溜秋,仿佛根本不想被抓住似的。 王沟紧紧握住辫子,用力缠绕在手上两圈,才勉强稳住富察尔康的首级,不让它滚落出去。 因为他深知明朝军队是按照斩获敌人首级来评定功绩的。 此时此刻,王沟脸上洋溢着一种极度舒畅的笑容。 在无数次遭受殴打和饥饿折磨的日子里,他一直梦想着能够将富察家的四口人统统丢进滚烫的油锅之中。如今,这个幻想竟然成为了现实! 天可怜见,这肯定是天上的哪路神仙,听到了他王沟的祈祷显灵了。 王沟慢慢走向富察兰若,这位女真族的女子平日里只需享受生活,无需劳作,所以保养得相当不错,容貌姣好。 \"小姐,奴才王沟向您请安了。\" 王沟轻声说道,距离富察兰若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她的耳边。 富察兰若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地望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浓烈血腥气息、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最终无法忍受这种强烈的不适感,当场晕厥过去。 前方不远处的院子里,伍长正领着四名士兵在四处翻找、搜刮着各种值钱的物件。院子里躺着的男女主人已经给扒得只剩底裤了。 正当此时,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夹道里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只见此人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满脸兴奋之色。 这人正是王沟,他慌慌张张出来就是为了邀功,乃是想要投靠明军,但由于过于激动和匆忙,竟然忽略了自己此刻仍穿着女真人的服饰,尤其是头上那根显眼的金钱鼠尾辫尚未做任何处理。 如此一来,他便如同自投罗网一般,完全暴露在了明军面前。 伍长见状,心头一惊,立刻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然而,话音未落,他便已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长刀,顺势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朝着王沟直直劈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王沟惊恐万分,一时间慌了手脚。他一边拼命躲闪着伍长凌厉的攻势,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 \"军爷,饶命啊!自己人,小人是咱汉人。 小人真的是汉人,如假包换啊!\" 王沟用标准流利的汉语大声求饶道。 这句话仿佛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原本已经绝望的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伍长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大刀,听到王沟说的话后,略微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 第379章 屠杀欺辱,只是换了个位置 然而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刀刃惊险万分地停留在了王沟的额头上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砍下去! 尽管如此,刀锋还是轻轻划过了王沟的皮肤,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像一道红色的细流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鲜血不断汇聚,很快便形成了一条小溪,源源不断地流入王沟的眼中。 那种刺痛和不适感让他浑身颤抖不已,但此刻的他却不敢有丝毫动弹,更不敢伸手去擦拭一下脸上的血迹。 伍长并没有将刀收回,反而顺势将其架到了王沟的脖颈处,冰冷的触感令王沟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他示意身边的四名手下停止搜刮财物的行为。伍长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确定王沟身后确实空无一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算你运气好,若再慢上半步,你就去阎王爷那里说你的冤屈了。 只是如何证明你是汉人?有些熟女真说汉话也说得很熟的。” 面对这样的问题,王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军爷所言非虚。 历经十几载的东征西讨,女真人成功夺取了辽东地区的大片肥沃土地,并迫使大量汉人成为其奴隶和仆役,他们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主宰,也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财富和资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女真人逐渐沉迷于享受之中。 他们对汉人的文化情有独钟,热衷于学说汉语、哼唱汉戏等活动,还喜欢穿绸缎吃珍馐佳肴,他们也厌倦了战斗,耽误了骑射的看家本领。 这些女真人甚至比起辽南本地土生土长的汉人更为地道。 这些人是新一代的女真人,同时也是让皇太极感到颇为棘手的官二代和兵二代。 王沟沉默片刻后,才喃喃自语道:“军爷,您是否曾经见到过像我这般面色枯黄、衣衫褴褛、难以蔽体的女真人呢?”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苦涩。 “这倒也是,你这浑身上下,也就骨头还重点,比咱南边流落到岛上的辽东百姓还要可怜几分。” 只见伍长身后走出一名身材瘦小的士兵,此人正是方才用刀捅死老富察之人,亦是这支五人小队里的精锐斥候。 只见他二话不说,径直走上前去,伸出右手猛地抓住王沟脑后那条细细的金钱鼠尾辫,用力一扯。 王沟身形高大,但被如此对待却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只得顺着对方手上的劲道弯腰低头,将自己的脑袋送到了士兵眼前。 好在那伍长及时收起手中长刀,否则以王沟此时的姿势,恐怕就要一头撞在刀刃之上,当场殒命了。 然而即便如此,士兵依旧没有松手,而是继续抓着王沟的辫子,同时另一只手也伸到了王沟头顶,轻轻摩挲并仔细观察起来。 接着,他又强行掰开了王沟的嘴巴,审视起后者的牙齿状况。 经过长时间仔细地观察后,士兵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并向伍长报告道。 “老大,我看这个人确实是一个汉人。 您瞧,他这条辫子周围全是硬邦邦的青色发茬子,很明显不是那种从小就开始留这种发型的人。 再看看他这牙齿,因为长期食用粗粮和谷物导致磨损得非常严重,如果是女真人肯定不会这样,他们平时大多以肉食为主。” 伍长听了之后也表示赞同士兵的看法并点了点头。 接着士兵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动作迅速而果断,只见手起刀落之间,紧贴着王沟的头皮将他那标志性的金钱鼠尾辫给削断了。 王沟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头顶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条陪伴了他三年多的金钱鼠尾辫已经悄然落地。 这时伍长开口说道:“既然你是汉人,那么碰到我们可真是你的运气啊!现在把这劳什子辫子舍弃掉,然后跟我们一起走吧。”说罢便示意士兵上前抓住王沟,伍长想把王沟带到后方。 “是。小人非常乐意跟随军爷您! 只是后院藏着不少的宝贝呢,那该死的富察老头把他最珍贵的值钱物件全都藏在那里啦。而小的手上拎着的这颗头颅,是他那愚蠢至极的宝贝地主儿子。 不过他的女儿倒是一朵花,长得颇为俊俏可人哦。小的可不敢对她有丝毫轻薄之举啊,一直好生相待着呢,就等诸位军爷移步去后院尽情享受美人恩咯~” 听到这话,伍长忍不住咧嘴一笑,他身旁的四名手下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这次出征,刘大帅虽然下过一些命令,但仅仅限制了不得滥杀无辜的汉人而已。至于怎么对待那些建奴和蒙古鞑子嘛,则完全不受这些规矩约束。 “哈哈哈哈哈,妙极妙极!你小子还真是个机灵鬼啊!你叫啥名儿?”伍长满面笑容地问道。 “回军爷的话,小人名叫赵三德!”赵三德扯着嗓子响亮地答道,心中暗自庆幸终于能重归汉人身份。 之前那个充满屈辱意味的名字——王沟,从今往后再也与自己无关。毕竟那该死的富察老儿当初随口胡诌出这么个破名儿来打发他,其实他本就姓赵,名曰赵三德。 赵三德满脸笑容、谄媚地将五个明军士兵请到了后院。后院里,还有二十个神色惶恐、战战兢兢的汉人包衣奴才。伍长十分警觉,仔细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明后,才允许他们紧跟在自己身后。 伍长凝视着这群饱受折磨、面容憔悴、毫无生气的汉人,心中不禁哀叹。 与眼前的赵三德不同,这些汉人已完全沦为奴隶,宛如牛马般卑微屈从。 然而,身为一名小小的伍长,他并无太多感触,目光很快被一旁身着旗人服饰、如鲜花般娇艳欲滴的女子所吸引。 就在那一刹那,伍长腰间的皮带瞬间松开。 没过多久,富察家宽敞的院落上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那正是富察兰若发出的。 “啊啊啊啊啊。” 第380章 皇太极想要一个天花板上有立体浮雕的大殿 这样的场景在建州、复州、金州和盖州等地不断地上演着,只是角色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曾经,汉人是任人宰割的猎物,而建奴则是残忍无情的猎手;如今,局势已然逆转,建奴沦为了惊恐逃窜的猎物,而汉人则化身为勇猛无畏的猎人。 金州和复州成功收复,重回明军手中。盖州、耀州和海州也遭受着明军水师频繁的登陆袭击,令建奴疲于应对。 原本部署在辽东半岛南部的一万军队此时陷入了左支右绌、顾此失彼的困境之中,防线处处皆是破绽。 坐镇盖州的正红旗梅勒章京爱新觉罗·萨哈廉,年仅二十四岁却有着非凡的气度与智慧,尽显大将风范。 面对明朝大军的凶猛反攻,他深知形势已无法挽回。他明白自己不能像《三国演义》中的河北义士审配那般顽固不化,宁死不屈。 更不能效仿诸葛亮故作镇定地唱出空城计。倘若他胆敢盲目模仿他人,妄图以卵击石,那么不出一年,刘兴祚等人必定会在他的坟头撒几泡尿以示嘲讽。 当初萨哈廉对刘兴祚能娶上他乳母的女儿还是很不忿的,和卓这么美丽的女真姑娘,应该嫁给他萨哈廉,而不是嫁给一个尼堪。 因此,萨哈廉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率领着他手下的四名牛录额真以及总共不到两千人的队伍,这些人是辽南半岛四州最后的预备力量。他们惊慌失措地向北逃窜,不敢有丝毫停留或回望,一路疾驰两百余里,直到抵达鞍山方才停歇下来。 而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蒙古仆从军队和汉军旗的士兵们,则各自为战、自顾不暇。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只能顾及自身安危,无法再团结一致共同抵抗明军的进攻,他们更不知道女真主子爷已经把他们放弃了。 鞍山与辽阳之间的距离已不足百里,而距沈阳也仅有两百多里之遥。这段路途,如果全力以赴、不顾及马匹体力消耗的话,大约只需一天时间便可跑完。 此时此刻,正是皇太极与一众汉族大臣如范文程、宁完我等共同商讨议和之事,并派遣任大良及郑信前往锦州呈上皇太极大汗亲书之时。 这些人深知大明的傲慢无礼和高高在上,对于金国有望与大明达成和平协议并未抱太大期望。他们所希望的,首先不过是一个停战喘息之机,一个慢慢消化既得战果的机会。 皇太极逐渐意识到,尽管他成功击败了西部的察哈尔林丹汗以及南部的李氏朝鲜,树立起自身作为大汗的无上威严,并逐步压制住原本与其地位相当的三位贝勒——代善、莽古尔泰以及阿敏,但金国所面临的生存困境依旧严峻异常。 如今盛京城内粮食价格已然飙升到令人咋舌的每斗八两银子!如此高昂的物价,又怎能让寻常百姓,尤其是那些汉族百姓维持生计呢? 皇太极并没有像后来的人们那样拥有对未来世界的认知和理解,自然也就无从知晓所谓“小冰河时期”究竟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影响。 然而,凭借着他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身为统治者的智慧,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当前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那么不仅是他个人、他所领导的爱新觉罗家族、八旗子弟们,甚至包括整个建州女真以及大金国内部所有的女真族人,都将不得不舍弃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盛京,如丧家之犬般狼狈地逃回赫图阿拉,重新回归到长白山那片广袤无垠的山水之中,过回曾经那种原始而艰苦的生活。 尽管如此,在离开之前,皇太极必定会毫不留情地下令屠杀掉盛京城内的所有汉人百姓。 这样一来,即便明朝最终成功夺回了这座城市,得到的也只会是一片废墟与残骸,无法从中获取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此刻,皇太极正端坐在崇政殿的龙椅之上,目光幽深地仰头凝视着头顶上方的殿顶。那里绘有一圈圈神秘莫测、难以分辨究竟是龙还是凤的奇异图案,直看得人头晕目眩。 皇太极在下令修建崇政殿时,心中满怀期待地渴望着汉人工匠能够效仿明朝皇极殿殿顶天花板上那令人惊叹的金龙含珠立体浮雕,将其呈现在自己的宫殿之上。然而,尽管盛京的汉人工匠们技艺娴熟,但他们却缺乏像梁九、冯巧那般超凡脱俗的本领。 时间一天天过去,皇太极凝视着尚未完工的崇政殿,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遗憾。 不过遗憾归遗憾,终究只是小节。 下方的几位撅着屁股、稳稳趴在地上的汉臣,这些人不仅是他的臣子,更是他的心腹至交。而这三位汉臣依序排列,正是李永芳、范文程以及宁完我。 此时此刻,内三院宛如初升旭日,正处于草创未就之际,这三个汉臣论名义也就是皇太极的私臣。 金国众多举足轻重之事依旧需要仰仗三大贝勒与皇太极齐心协力、共商国策方能定夺,其中更囊括诸多军国要务。 正因如此,这三位汉人臣子所发表的言论对皇太极而言显得弥足珍贵,许多属于帝王的尊严只能在汉臣身上才能找得到,比如皇太极现在愣神,三个汉臣就不提醒,老老实实撅腚等着大汗问话。 要是换成其他贝勒爷,早就嗷嗷叫着提醒皇太极不要愣神了。 然而值此之际,皇太极早已蓄意笼络汉族士子作为己用,并逐渐擢升以多尔衮为首的四位小贝勒,以此循序渐进地削弱三大贝勒的权势根基。 虽然这个进程耗时冗长,但却是势在必行。 实则,皇太极乃是一代枭雄,其才情过人且谋略深远,狡黠狠辣亦不在话下。 自他登基称帝至今不过短短一年光景,便已重创大明王朝的左翼——蒙古林丹汗部;继而挥师南进,直捣朝鲜半岛,斩断明朝右臂。 不出三月,大军即攻陷平壤城,并于江华岛上与朝鲜国王斩白马、宰黑牛,缔结金兰之谊。至此,朝鲜再无可能堂而皇之地援助明朝。 第381章 皇太极和三个汉奸 接下来,皇太极本打算先让军队休整一段时间,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再行动。 然而,来自辽南的紧急报告却打乱了他原本循序渐进的计划。 他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大臣们说道:“范章京,你来给大家说说吧。对于朕的侄儿萨哈廉,朕应该怎么处理呢? 还有现在这种局面,朕的姻亲,也就是朕的侄女婿刘爱塔,竟然率领着两万大军,直接向鞍山进军,而鞍山之后便是辽阳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红旗的代善父子四人,每一个都有着非凡的军事才能,他们曾经全力支持皇太极继承汗位。 但如今看来,正红旗的实力实在太过强大,与之相比,自己的儿子豪格显得相形见绌,完全没有可比性。想到这里,皇太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焦虑和无奈。 皇太极虽然一向以宽宏大量着称,但对于两红旗如今的人丁兴旺却如鲠在喉,始终无法释怀,虽然镶红旗的两个年长的儿子岳托和硕托对代善不太敬重,可再怎么说也是父子。 毕竟,当年的代善本应是正统的汗位继承人,只可惜他与大妃阿巴亥之间关系暧昧不明,最终导致老汗废除了他的继承资格。 皇太极陷入了借题发挥还是轻轻放过的纠结中。 那位留着山羊胡、梳着金钱鼠尾辫的范文程,可谓是皇太极肚子里的蛔虫,对其心思了如指掌。 当范文程听到皇太极提及\"朕大哥家的三侄子\"时,便立刻明白萨哈廉不会遭受严惩。 \"大汗啊!萨哈廉贝勒可是陛下您的至亲和忠臣呐! 大汗能够登上皇位,着实离不开大贝勒一家的鼎力相助。而且萨哈廉贝勒多年来战功卓着,此次撤军,依奴才之见,实则是权宜之计,旨在避免我大金八旗精锐过多伤亡......\" 范文程谄媚地说道。 “大汗,范大人说得极对,微臣也正是此意。 想当初,陛下您亲自出征攻打宁锦之时,萨哈廉贝勒身负重伤却依然坚持上阵杀敌,与那勇猛无比的明朝大将满桂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不仅如此,他还成功地击退了上万名明军士兵,打得他们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而在此之前,萨哈廉贝勒更是奉陛下之命,奋勇出击,一举击败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喀尔喀部落中的巴林部和扎鲁特部,并且生擒了多位台吉,使得这两个曾经桀骜不驯的部落从此心悦诚服地归附于我大金麾下。 像这样功勋赫赫的萨哈廉贝勒,大汗理当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到盛京亲自向您解释清楚。 微臣坚信,以萨哈廉贝勒的为人和能力,必定会给大汗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皇太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心中暗自感慨:大金国之所以能有今日这般繁荣昌盛的局面,绝非仅仅依赖于他个人的努力,而是因为他们爱新觉罗家族在这个时代涌现出了无数杰出的人才。 正是这些英雄豪杰们齐心协力、共同奋斗,才铸就了大金国如今的辉煌成就。 老一辈的代善、莽古尔泰、阿敏、阿巴泰等人皆已年长,而稍年轻一些的,则有杜度、萨哈廉、岳托、硕托、德格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等。 皇太极心里十分清楚,若想大金王朝长治久安、国祚绵长,就必须紧紧依赖这些兄弟子侄们。身为大汗的他肩负着重大使命,不仅要妥善地将他们团结起来,还要避免内部斗争带来的损失超过对外征战所付出的代价。 爱新觉罗家族的儿郎们,应当以身殉国,马革裹尸,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为大金拓展领土,直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而绝不应死于内讧之中,甚至是沉溺于温柔乡,终老于闺房之内。 \"罢了,此事本汗已知晓。那么关于刘爱塔之事,尔等还有何看法......\" “奴才乃汉臣,于此事应避讳不言,岂敢妄言一字,恐有扰圣上视听之虞。”范文程接连叩头不止,满脸尽露惊惧之色,其身后的李永芳与宁完我亦是如此。 尤以那李永芳为甚,毕竟他所迎娶之人乃是七贝勒阿巴泰之女,其境况与刘爱塔如出一辙。 面对大汗皇太极此问,对他而言无异于一道送命之题。 皇太极自然深知眼前这几位得力汉臣此刻所处何等困窘且凶险之境。 自己苦心经营良久,方得女真人与汉人之间和睦友爱之氛围,而今却是因为刘爱塔一人毁于一旦。 众多旗下旗主、贝勒对大汗厚待器重汉人一事早已心怀不满。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打下来的广袤无垠、幅员辽阔的大好河山,如今终于到了可以尽情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可那些低贱卑劣的尼堪却妄图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有时候,这些可恶可恨的尼堪竟然能比他们更得大汗的欢心! 皇太极重重地叹息一声,心中已然明了,从眼前这几人嘴里怕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他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速速离去。 就在范文程等三人即将踏出大殿之际,皇太极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一般,连忙开口叫住了走在最后面的李永芳。 “李安达啊,近日京城那处可曾传来什么消息没有? 本汗总觉得此次派出的使臣恐怕又会像之前那般,尚未抵达大明京城便被袁崇焕给拦截下来……” 大汗请放心,即便咱们的朋友晋商范家这一脉在京城已遭明廷厂卫毒手,但我们仍有路可走。 据确凿情报,近日京城正忙于盛大的武举竞赛,显然明朝那位年轻的天子十分看重武官,还特别重视商人。 而大汗您的亲笔信函,也已由袁崇焕快马加鞭送抵京城。预计不出半月,便能从大明传回佳音。 毕竟大明连连受挫于我大金,折损兵力达二十余万,更令上百万无辜百姓丧生,如今他们对我大金八旗雄师畏惧至极。” 第382章 李永芳和李延庚 “只要明朝当政者,那个崇祯皇帝尚存理智,必然会选择与我大金议和。而这个小皇帝从现在得来的消息来看,是个懂得军事的人,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但愿如李安达所言吧。大金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整顿一下内部的事务了,只有缩回去的拳头,攒足了力量,打出去才能杀人。” 李永芳缓缓走出崇政殿,每迈出一步都仿佛承载着沉重的思绪,压得他根本就走不动道。 没过多久,他便踏出了盛京的皇宫紫禁城。 这座由建奴所建造的宫殿,规模竟然不及明朝京城那些达官显贵们所兴建的园林。 身为一名武官,李永芳心中有着太多的防范和芥蒂。 尽管在建奴国中并无太深的文武隔阂,但他依旧习惯于保持距离。面对眼前的范文程和宁完我,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并未有过多交谈之意,随后便辞别离去。 望着李永芳那略显佝偻的背影逐渐远去,范文程静静地凝视着这位昔日的老上司,脸上的神情平静如水。 然而,一旁作为文馆学士副手的宁完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范大人,您瞧李额驸还是那副老样子,即便身居高位,也依然胆小如鼠,毫无担当可言啊!” 范文程听后,嘴角微扬,似乎对宁完我的评价并不意外。他深知李永芳的为人处世风格,对于权力和责任始终持有谨慎态度。 或者说李永芳是一只真正的不要脸的老狐狸,就从他敢冒天下之大不纬,成为第一个投降大金的明国官员就能看出来。 “宁大人此言差矣。在范某看来,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咱们大金以武立国,大汗族人各个都是勇士。 咱们汉人只要做好内务工作即可,不要染指兵权,自然不会让大汗以下那么多女真勋贵们忌惮。 偏偏这李永芳一个地道的汉人,他的资历可是不能和佟家相提并论,他一直掌握着一支数量可观,还有战斗力的汉军旗军队。 就由不得他不谨小慎微,不步履薄冰。”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回文馆和马大人、高大人商量一下,后续的议和事宜。虽然明国还没有回信是不是答应议和,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咱们还是得提前做好才行啊。” “宁大人所言极是,事不宜迟,那我们这就一同前去吧。” 此时的盛京城已非昔日可比,它已经从原来沈阳卫城的四座城门扩展至八座。 而且这些新的城门都有着十分雅致的名字,如内治、抚近、怀远、天佑等等,皆出自皇太极之手。 然而,尽管这些名字充满了文化气息,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相比之下,大明国的京城九门——朝阳门、德胜门、广渠门等,听起来更为气势磅礴,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盛京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宛如井口般整齐有序。 城中最核心之处乃是一座还算气势恢宏的宫殿群,之所以这样说,是比李氏朝鲜的皇宫大那么一点,那便是皇太极大汗所居之皇宫。 以皇宫为中心,四周分别划为八大区域,每一区域皆归属于八旗之一。 李永芳所属汉军正蓝旗,则位于城东南一隅。 其府邸坐落于四平街旁的鼓楼附近,地理位置颇为显要。 此刻,李永芳端坐于一辆宽敞华美的马车上,身旁坐着其子李延庚。车窗外的街市一片冷清萧瑟,但李永芳却对此熟视无睹。 车内氛围异常沉闷压抑,父子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不语。 良久,李永芳终于忍不住伸手掀开窗帘一角,向外张望。 只见街头巷尾行人寥寥无几,个个面如死灰、神情呆滞,仿佛失去灵魂一般缓缓前行。 这些脑后拖着长辫子之人,无需询问便知皆为汉人;而女真人则需饱食终日,养精蓄锐,因为他们肩负着保卫大金国的重任,不像街道上的汉人那么可有可无。 李永芳凝视片刻后,轻轻放下帘布,目光转向对面的长子李延庚,开口打破沉寂:“儿啊,今日之事至关重要,你我须得小心应对……” 见到李延庚没有回答他,李永芳没有生气,也没有感觉到尴尬,对于这个结发妻子生的长子,李永芳多多少少有点愧疚。 儿子不理他,李永芳就接着说下去。 “天命八年,风云突变,局势风起云涌。就在这一年,老汗接到了来自复州备御王丙的告密信,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 彻底把你老爹我的胆子吓破,你爹我这样胆小懦弱的性格,实在没有想过会生出一个文天祥一样的儿子。 据王丙所言,你与复州总兵刘兴祚竟然密谋叛变,企图归附明朝!这个消息让老汗震惊不已,他无法相信自己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你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是,老汗毫不犹豫地下令将你们捉拿归案,但他老人家内心却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随着你们被捕,大金辽南四卫被迫后撤,原本占领的土地变得空虚无人防守。 那些曾经归顺老汗的辽南汉军将领们,也因受到老汗怀疑而全部惨遭杀害,一时间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就连为父那些日子,也是不敢安睡,生怕在床上就被老汗派人杀了。 在这场惨绝人寰、血流成河的大屠杀中,为父认识相好的三位汉军旗游击将军被杀,令人痛心不已。而备御以及其他低级别的官员们,也未能幸免,多达二十人身首异处。 与此同时,一万多名汉军旗的士兵遭遇残酷处决,老汗这一次算是把汉军旗的一半全部杀光了。剩下的汉军旗也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笼罩在一片惊惶失措、人心惶惶的氛围之中。 然而,你和刘兴祚竟然奇迹般地幸存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只是因为你们守口如瓶,坚定地否认所谓的罪名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老汗什么时候也没有给过汉人辩解自己的机会,猜猜他是怎么处置自己的兄弟舒尔哈齐和长子褚英的?” 第383章 锦衣卫外事机构盛京分站,代号渔翁 “事实上,你们之所以能逃过一劫,绝非偶然。 你们所拥有的特殊身份和地位才是关键所在。 作为额驸之子的你,因为为父的关系,与老汗之间存在亲缘关系。 这种血脉相连的纽带让你在老汗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那刘兴祚与你更有不同,不仅是亲戚,还是一位为大金南征北战二十多年,立下赫赫战功的汉人将领。 在老汗眼中,你们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臣民,也不再是低贱的尼堪,你们是他可以信赖并依赖的至亲至信之人。 对于老汗来说,他内心深处实在不愿相信你们会背叛他。 但理智却不断提醒着他,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存在。在情感与现实之间,老汗陷入了深深的挣扎之中…… 你们二人能够安然无恙,本应是件值得庆幸之事,但老汗心中却着实感到无比憋屈。 那一日起,你失去所有官衔,赋闲在家。 而那刘兴祚虽遭贬谪降职,但仍得以留任盖州,戴罪立功。 这无疑是老汗所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啊! 然而事已至此,追悔莫及。 皆因受到你的牵连,为父如今也只能顶着副将之名,暗中从事用间活动罢了。” 李延庚现在有三十六岁,已经被老汗闲置了五年不用,如今的他刚刚被皇太极起复为汉军旗正蓝旗的牛录章京。 听到父亲的话,这个拥有着两道浓眉,顾盼时闪闪发亮眼睛的李延庚只是平视着自己的父亲,他不发一言。 该说的话,五年前身为人子的李延庚已经说得一清二楚,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听着李永芳一口一个老汗的叫着,已经没有了汉人的风骨,他李延庚更是无话可说。 李永芳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继续说道。 “李延庚啊!你可知道,爹可是负责大金国内部所有情报收集工作的人呐! 难道你真觉得爹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吗? 现在大汗才刚刚让你官复原职不久,刘兴祚就立刻率领着两万多人去投奔了大明朝廷。 即使大汗不会怀疑你是否也牵涉其中,但其他那些贝勒和旗主们会怎么想呢?” “爹呀,您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这又能怎样呢? 说直白难听点,儿子现在所作所为已经和您老人家毫无瓜葛。 儿子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跟您分了家啦! 毕竟女真人的风俗习惯和咱们汉人还是有所差别的嘛。 父母在世时,子女可以选择分家单过。 既然都已经分开过日子了,那么儿子我自己的事情当然就是由我自己来处理咯。 再说您就放宽心吧。 爹,儿子我绝对没干任何对不起大汗、对不起咱大金国的事儿。 而且我这不才刚刚被大汗重新启用嘛,哪有那个能耐和机会去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哟!” 李延庚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说着不平静的话。 他的辩白在他的语气面前多少显得敷衍和苍白无力。 李永芳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主意正,反正该点的话,李永芳已经点明,这个大儿子想要一条道走到黑,他这个当爹的也是拦不住的。 这时候马车停下来了,这里是李延庚的家。 李延庚作别父亲,来到了自己家门口。 他的府邸规模适中,与皇太极那座并不算宽敞宏伟的皇宫相比,并无太大差异。 府内建筑布局合理,北房共有五间,南屋则有三间,柴房和厨房紧紧挨着大门。 厨房外还有一口水井,井口边缘布满青苔,井水清澈见底。尽管关外地处严寒,但仍能看到几抹翠绿点缀其间。 此时,一名年迈忠诚的家仆迎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他头上的官帽,然后弯腰仔细抚平官服直缀上的皱褶。 \"老爷,夫人她们已经回娘家探望亲人去了。沈先生此刻正在后院垂钓呢。\" 李延庚微微点头,表示已知晓此事,并未多言。 他甚至懒得换上一身舒适的便装,径直沿着一条幽静的小径走向后院。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别有洞天。 三座精致小巧的木厅坐落于此,周围环绕着一个宽敞的院落。 令人惊叹的是,院内竟然布置有精美的假山和珍贵的太湖石。这座宅院原本属于沈阳的一位明国官员所有,时隔境迁,现在已归属李永芳所有,并将其赐予了自己的长子李延庚。 而这位父亲的住所与儿子的宅邸仅有一墙之隔。 此处乃是一座偏僻的宅院,原本设有一道月亮形状的小门相通。 然而自分家之后,李延庚便锁住了这道月门,从此两家各自通过正门出入,仿佛形成了一种分庭抗礼的局面。 李延庚绕过假山,步入左侧的一条狭窄小巷。 经过几番曲折辗转,终于来到了一片小巧玲珑的园林之中。 园内亦建有一座规模宏大的鱼池,此时正有一名头戴瓜皮帽、身着商人装扮之人全神贯注地在此垂钓,显得兴致盎然。 李延庚并未上前打搅,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去,同样拿起一根钓竿。 甚至连鱼饵都未装设,便直接将鱼竿甩出。鱼钩入水的刹那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 商人随意地瞥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子仁兄啊,你这不是开玩笑嘛! 哪有鱼儿会去咬没有鱼饵的鱼钩呢? 你就算在这儿坐上一整天,估计也难钓到一条鱼呀。\" 面对商人的质疑,李延庚并未急于辩驳,而是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将身躯挺直如松,坐得稳稳当当。 若是此时有一位李永芳府中服侍的老人,恰巧经过此处,定然无法认出眼前之人便是自家的大少爷。毕竟,他们印象中的李延庚向来对经商之事毫无兴致。 然而此刻的李延庚却与这位商人相处自然,宛如久别重逢的挚友般亲密无间、恬淡自然。 李延庚紧紧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浮漂,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想当年,姜太公也是这般用直钩垂钓啊。我用的可是弯钩,这就足矣。 可他真的只是为了钓到河中的鱼儿吗?” 第384章 李长庚的隐秘 “非也,他等待的乃是心甘情愿上钩之人! 我之情境,与姜太公何异?” “妙哉!妙哉!真是一个‘愿者上钩’啊!哈哈哈……咱们干这一行,不正需要这样的定力和耐心吗?” 商人感慨道。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至于盛京那边的状况嘛,短时间内恐怕难以传播开来。 所以,我并不需要你喋喋不休地向我透露所谓的内幕消息。” 说罢,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李延庚听了,也是笑了。 商人既然这么说,他倒是想跟商人汇报些什么了。 “沈兄啊!刘兴祚竟然在辽南地区搅起如此轩然大波! 金国在此处原本只有区区一万余人驻守,其中包括汉军旗与蒙古人等,但面对四万余名凶猛反扑的明军时,他们显然力不从心。 盖州的正红旗梅勒章京萨哈廉眼见局势不利,果断抛弃了汉军旗和蒙古兵,率领着仅有的两千多名八旗军一路疾驰至鞍山方才止步不前。 而此时,位于皮岛东江镇的军队则趁机北上,对金国的镇江堡和凤凰城发动袭击。 只可惜未能得逞,无奈之下只好转而侵入金国和朝鲜边境,那里有很多越境耕种的朝鲜人可是遭殃了,都被东江镇当成建奴给欺负了,东江镇大肆抢掠一番后悻悻而归。 经此一役,金国必然会调动驻守在辽西的大批精锐兵力前往辽南增援布防。 要知道,金国已经有长达二十余年之久,未曾遇到过敢于正面抗衡金国的明朝军队了呀! 嗯,我这么说也不对。刘兴祚的军队本来就是金国帮忙训练出来的。” 商人听到李延庚开始说正事,便也不再与之打哑谜,他表情变得严肃且凝重起来,然后开口问道:“子仁兄啊,这皇宫之中的那位大汗到底作何反应呢?” 商人此语一出,直接就问到了李延庚最为难之处。 只见李延庚面露尴尬之色,无奈地回答道:“沈兄啊,您实在是太高估小弟我的能力了。 小弟我如今不过初任正蓝旗牛录章京一职罢了,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个穷困潦倒、无所事事之人呐!” 然而,商人却摆了摆手,连忙说道:“不不不,子仁兄此言差矣。你和其他人可不一样啊!子仁兄你才华横溢,更重要的是,你拥有着如愚公一般坚定不移、坚韧不拔的决心呐! 我实在难以想象,在盛京这样的情况下,有谁能如你一样十几年如一日,冒死给关宁军那边送情报,尤其是在知道明军那到处漏风的体制下。” “沈兄何须试探,你和锦衣卫如此重视我,不过是因为我有一个,首个向建奴奴颜婢膝,跪求投降的父亲。 而我这个父亲手握军权,还掌握着建奴的情报机构。” “子仁兄慎言,在这个环伺皆是敌的地方,还是称为金国为好。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咱大明那边,皇帝陛下其实现在也不想打仗。”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舍弃辽东地区那广袤无垠的千里沃野,以及生活在此处的数百万汉民吗?” “其实并非如此,咱们现今这位英明神武的圣上行事向来注重实事求是,一切都会根据具体情况来做决策。 而目前的实际状况便是明朝军队难以战胜金国那帮如狼似虎的八旗军,此时此刻敌我双方均需要一些时间来喘息调整。 金国大汗皇太极主动提出议和请求,恰好符合圣上心意。 毕竟大明朝内这会儿同样暗流涌动、动荡不安啊! 尤其是位于陕西一带的民间叛乱愈发严重起来。” 言及此处,那位商人突然将手中握着的鱼竿随手一扔,或许这鱼塘中的鱼儿早已被投喂得饱饱的,即便是挂着诱饵的鱼钩亦无法令其上钩。 于是商人也不想装模作样,在那里装姜太公稳坐钓鱼台了。 紧接着,商人转过身来,露出庐山真面目——此人竟然是来自京城的锦衣卫千户沈炼! 自他踏出山海关的那一步起,便如同坐上火箭一般平步青云,官职由原先卑微的总旗径直擢升至令人艳羡不已的千户之位。 如今,沈炼身负重任,担任锦衣卫驻盛京分站的头目,其代号唤作\"渔翁\"。 沈炼看着李延庚,态度诚恳地说道。 “话又说回来,子仁兄啊!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李永芳之子才对你另眼相待。 事实上,你的才华与能力并非源自于你的父亲。 在我眼中,甚至在整个朝廷看来,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李延庚,与李永芳毫无关系。 关于刘兴祚反正一事,其中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我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 这些贡献大家也都有目共睹,毋庸置疑。 所以,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认可完全是基于你个人的才干和品德。” “这些我都知道,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何时才能重返大明?” 李延庚此时仿佛情绪激动起来,声音略微发颤,带着些许哽噎向沈炼发问。 沈炼默默无言,心中暗自思忖。身为一名潜伏者,从锦衣卫以及皇帝的立场出发,他固然期望李延庚能够长久地充当间谍角色,源源不断地将情报传递回大明。 然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沈炼深切感受到李延庚不仅才华出众,更是一位忠心耿耿、热爱国家之人。 在这片充斥着豺狼虎豹的辽东之地,李延庚宛如一股清澈的溪流,独树一帜。而沈炼与他也迅速结下深厚友谊。 “能否告知我,你大约自何时起,对金国心生厌恶,甚至连自己的生父也一并反感呢?”沈炼继续追问道。 “此事有如此要紧吗?”李延庚回应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对我而言,此事至关重要。 坦率地讲,我不过是区区一个锦衣卫千户罢了,根本无权决定你的命运和去向。 然而,我能够将你的具体情形如实呈报上去,交由我们的指挥使田大人定夺。” 第385章 太子河上的戏弄 “当然,也有可能会惊动圣驾,由圣上亲自来裁定你的去留。 想必圣上得知在这片被战火摧残得漆黑如墨的辽东之地,竟然还存在着像你这般忠心耿耿、义气凛然的仁人志士时,一定会龙颜大悦吧!” 李长庚凝视着沈炼,目不转睛地直视他的双眼,透过那双眸,李长庚真切地感受到了其中满溢而出的诚挚之情。 一个锦衣卫密探头目眼中流露出的竟是如此真挚的情感,这实在令李长庚感到意外。 于是乎,他微微一笑,顺手将手中的鱼竿扔到了一边。 既然那条心甘情愿咬钩的鱼已经上钩了,那么还要这根没有鱼饵的钓竿何用呢? “既然沈千户大人想听,那么小人便恭敬不如从命,给您讲讲这段陈年往事。 话说那还是万历四十八年的时候,也是天命六年的正月初五这一天。当时的天气寒冷异常,但却无法阻挡人们外出游玩的热情。 就在这沈阳的太子河岸边,伟大的老汗王带着众多女真贵族以及汉族官员一同前来赏景。 要知道,那时恰逢金国将都城由辽阳迁往沈阳盛京之际,而老汗此次率众出游,正是为了向众人展示他的赫赫战功,彰显金国的国威。 其实不过是辽南旅顺那边袁可立大人借我和刘兴祚第一次密谋出逃,不成之机,轻易就占领了辽南四州,老汗感到了西边和南边的压力,不得已才北上迁都到沈阳。 想想一个新兴王朝,十几年就牵了三回都城,也算是亘古未闻。 老汗心情愉悦,兴致颇高,于是大笑着命令那些汉族官员的家眷们走上已经结冰的河面,让她们尽情地奔跑、跳舞,以此来增添欢乐气氛并助助兴。 这些女子当中,不仅有我父亲的妻妾们,还有我自己的妻妾呢!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父亲所迎娶的正室夫人——阿巴泰贝勒之女哲哲,并没有参与其中。 想来以哲哲高贵的女真人身份地位,自然是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取悦他人的吧。” 说到这里,尽管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但李长庚脸上的愤怒和怨恨仍然显而易见。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与不甘,仿佛那些曾经遭受过的不堪待遇仍历历在目。 沈炼深深地叹息着,心中感慨万千。 在大明国的汉民生活固然艰难困苦,但相比之下,金国的汉族百姓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不仅要忍受金人的欺压凌辱,甚至连最基本的人格尊严都难以保全。 据闻,金国的汉族官员一旦离世,其家眷便会被当作一种资源赏赐给女真族人充作奴隶或婢女。 这种做法简直令人发指! 同样身为汉人,在大明国为官者的眷属或许还能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然而在金国,这些女子却沦为了任人摆布的玩物。 如此天壤之别的待遇,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金国的汉族官员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效忠于这样一个残暴无情的政权呢? 仅仅用“贱”这个字来形容他们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事 实上,他们之所以如此顺从、拼命效力,更多的是因为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到了极致。 在这个异族统治,汉人不如家畜的地方,汉人的生命变得无比脆弱。 面对金国女真统治者的残忍杀戮,许多汉人早已吓破了胆,为了苟且偷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然而,正是这种谄媚的妥协使得金国的汉族官员们逐渐失去了自我,成为了权力的附庸,李长庚的父亲。 李长庚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不知是哭还是笑,他接着说道。 “嘿嘿嘿,那晶莹剔透、光滑如镜的冰面,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太子河整个都冻上了,谁会在上面奔跑,除了脑子有病。 就算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八旗巴什库,或是精锐的巴牙喇兵,稍不留神也会在上面摔个四仰八叉。 千户大人您可以尽情地想象一下,那些柔弱的汉家女子,她们裹着小巧的三寸金莲,在女真人的威逼利诱、戏弄嘲讽之下,是怎样艰难地挪动脚步,在这冰冷刺骨的冰面上奋力奔跑的。” 李长庚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与无奈,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这些女子常常在奔跑的过程中,只听‘扑通’一声,一大群女子便应声倒地。 然而,她们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因为恐惧和压力迫使她们必须立刻爬起身来,继续向前奔去。 她们的身体被摔得青紫交加,伤痕累累,但内心的痛苦更是无法言喻。 而此时此刻,站在岸边观看的老汗王则领着他的辅政五大臣以及那帮王公贵族们,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狂笑声。” 说到这里,李长庚的拳头紧握,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那些可怜的女人,就这样跑了半个时辰,直到筋疲力尽,大汗才意犹未尽地让她们从冰面上下来。 她们的父亲、丈夫、儿子、侄子,甚至是孙辈们,也就是当时的我们这些汉人文臣,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陪着笑脸,敢怒而不敢言。 这里面就属我的父亲李永芳笑得最开心,丝毫不介意自己家的妻子儿媳女儿在冰面上出尽了洋相。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之情。 说到这里的李长庚已经是双眼通红,情绪激动。 沈炼没有感同身受,他只是微微皱眉。 “子仁兄啊,您莫怪我多嘴! 老汗当时使出的不过是小小手段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侮辱,你们既然投降了女真人,那身段就不能和关内的汉人士大夫那么硬直。 哪值得你这般耿耿于怀至今呢? 而且,如果说这竟然成了你反正归明的关键原因,恐怕不仅圣上不会信,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呐!” 听到这句话,李长庚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却分明闪烁着泪光。 “自然并非如此!沈大人实在是小看我了,那样的事情,在这盛京城天天发生。” 第386章 莽古尔泰和阿敏 “若我李长庚真如你所想那般心胸狭隘,仅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与女真人反目成仇。并处心积虑地向大明传递情报,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即便有先父护佑,我怕是早已经难逃凌迟处死之刑啊! 哈哈哈哈……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那时我妻子身怀六甲,而我和妻子对此却一无所知。 直到河面上妻子传来痛苦的呼喊,她身下的血淌满了冰面,没两天,我妻子就惊吓过度加上小产,病死了。 第二个月,我父亲就给我找了一个富察氏的贵妻。 哈哈哈哈……” 沈炼此时感到一阵局促不安,毕竟杀妻杀子这样的深仇大恨可谓是不共戴天,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心智正常之人都会选择复仇雪耻。 好在幸运的是,李延庚恰好就是这座盛京城内罕见的正常人之一。 否则,若是其他人面对如此血海深仇,恐怕还是会心甘情愿当建奴的走狗。 要不是因为李延庚这个内应在,锦衣卫外勤特务处特遣队抵达此地后,短时间内将难以找到合适的栖身之地。 尽管他们也能够乔装打扮成商队来掩人耳目,但涉及到官方事务时,如果没有当地人士的协助和接应,势必会遭遇诸多棘手问题与不便之处。 “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便心中有数了。我定当竭尽全力助你重返大明国土。然而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如约履行自己所承诺之事。” 沈炼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 “沈大人请尽管放心,如果盛京方面有任何异常情况或动静发生,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至于这些消息能否顺利传递出去,那就不是小人所能干涉和过问的事情了。” “这一点无需担心,如此安排也是出于保障你个人安全的考虑。 不妨告诉你,自从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份后,尤其是去年底你还成功地协助刘兴祚率领两万汉军反正归降朝廷一事,无论是辽西地区的袁崇焕大人,还是登莱的袁可立大人都感到欢欣、兴奋不已! 甚至连圣上那里也对你给予了高度肯定与嘉奖呢! 所以啊,只要你继续努力拼搏、踏实肯干,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定能够将那帮可恶的建奴彻底击溃,再次对建奴扫廷犁穴就在这几年。 要知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知人善任,而且对于下层将士亦能做到有功必赏、有错必罚,真正实现了赏罚分明。” 两人说话越来越小,渐渐细不可闻。 而另一边,皇太极则悄然转移阵地,来到了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大政殿。 在这里,他将与女真族的重臣们共商国事。 这个地方,才是他皇太极真正施展权谋、决策国家大事的核心之地。 虽然皇太极表面上对汉族臣子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信任,但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更倾向于自己的同族女真族人。 毕竟,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血脉联系和文化传承。 在那座略显狭小的大政殿内,皇太极端坐在中央龙椅之上,身旁环绕着四位备受器重的内大臣:希福、刚林、巩阿岱以及祁充格。 他们都是皇太极的心腹之臣,深知皇帝心中所思所想。 皇太极与这四位内大臣闭门密谋了好一阵儿,详细商讨了当前面临的各种局势和问题。 待到商议结束后,他方才起身前往十王亭,寻找三位地位尊崇的大贝勒,共同议定关于辽南地区突发事件的应对策略。 十王亭里皇太极与莽古尔泰、阿敏等三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甚至女真语的俚语骂人话都出来了。 金国实行的是一种类似于罗马元老院制度的贵族高层民主商议机制,并非皇太极作为大汗便能独断专行、一言堂。 在这样的体制下,每个权贵都有发表意见和参与决策的权利。 这场争执异常激烈,各方观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然而,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最终达成了一种妥协方案。面对来自辽西方面的议和提议以及辽南地区的敌对态势,金国制定出了相应的对策。 这一决议虽非尽善尽美,但已经是皇太极所能争取到的最佳结果。 金国一边表面上继续与明国议和,另一边却在暗地里对辽南地区的刘兴祚展开猛烈的反击。要知道,鞍山的背后紧接着便是辽阳,而辽阳之后更是金国的核心——盛京! 如今,金国已然失去了长白山脉这道天然屏障,这无疑是他们绝对无法忍受之事。 踏出十王亭后,那素来桀骜不驯的莽古尔泰根本不屑理会旁人,自顾自地径直朝着宫门走去。 待到出得宫门时,代善遥遥望见莽古尔泰竟然正在抽打一名尼堪阿哈,也就是一名汉人奴隶。 此时此刻,地点正是宫门外那条人来人往的正街之上! 只听得清脆的鞭声响彻不断,“啪啪啪”地足足抽了数十下之多! 那名可怜至极的阿哈早已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最终无力支撑,直接趴在地上没了半点气息。 莽古尔泰心中的愤恨并未平息,他怒目圆睁,满脸狰狞,猛地抽出腰间锋利的宝刀,对着地上的阿哈使劲劈砍。 如此疯狂发泄一通之后,莽古尔泰终于感到一丝疲惫,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汗如雨下,但眼神中的怒火依然未减。 随后,他收起腰刀,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领着那些属于正蓝旗的精锐巴牙喇护卫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现场。 紧接着,阿敏从后面走了出来。当他看到莽古尔泰刚才的所作所为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性格暴戾之人,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阿敏有样学样,二话不说,立刻命令手下牵来两名低贱的阿哈,就如同牵拉两头毫无尊严的猪狗一般。 阿敏紧握着手中的钢刀,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般,正准备动手砍掉两个阿哈的人头之时,却突然间不经意地回过头来。 第387章 代善和萨哈廉 阿敏的目光落在了仍在宫门内徘徊的代善身上。 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大贝勒,阿敏心中还是有点敬意的,当年的萨尔浒战役,说实话代善是第一勇将。 阿敏微微伸出手臂,打出一个手势,似乎是希望代善能够走过来,一同见证他即将展现出的英勇壮举——斩杀尼堪阿哈,就是汉人奴隶。 然而,代善却是一只狡猾至极的老狐狸,武勇莽撞在他身上渐渐褪去,现在的代善更喜欢隐藏在幕后。 他深知宫门前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惹是非。 阿敏和刚才的莽古尔泰都是莽夫,又毒又狠又蠢的莽夫,他们这样做除了发泄一时的愤怒之外,没有一点实际的用处,相反倒是会带来皇太极更深的厌恶。 于是,代善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身旁的三子萨哈廉,表示他们父子二人尚有要事相商,不便前去观看。 眼见代善不肯前来,宫门外的阿敏不禁感到有些失落,但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脸上重新浮现出灿烂的笑容。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那柄锋利无比的钢刀,只见寒光闪烁之间,刷刷两声清脆的响声传来,两名阿哈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近来,盛京城中的粮食价格节节攀升,令阿敏有点忧心,抢劫的金银再多,不够买粮食吃的,也是一种悲哀。 尽管他家拥有自己的庄子,但也难以承受如此众多人口的口粮需求。毕竟,这些阿哈和尼堪同样需要填饱肚子才能生存下去。 解决了两名尼堪阿哈,一方面是为了示威发泄,另一方面也是削减人口。 完成任务后的阿敏率领着镶蓝旗的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去。 留下的,则是宫门口那三具无辜的汉人尸体。自然,宫中自会有人出面处理这悲惨的一幕。 代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阿敏和莽古尔泰这是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发泄对大汗四贝勒皇太极的不满情绪呢! 谁让皇太极偏爱汉人呢? 还老是喜欢找那些汉人文臣一起商讨国家大事! 既然如此,那他们俩干脆就痛下杀手,在皇宫门口杀汉人尼堪阿哈,看皇太极能拿他们怎么办! 皇太极在去年就颁布了法令,禁止肆意虐杀汉人,可是明显这条禁令,莽古尔天和阿敏就当做是放屁。 要知道,目前仍然处于四大贝勒共同议政的时期。 尽管皇太极已经在暗地里默默增强两黄旗的实力,试图巩固自己作为大汗的权力。 但此时此刻,如果真的把莽古尔泰和阿敏给激怒了,他们俩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说不定一气之下,他们会直接将皇太极从大汗的宝座上拽下来暴打一顿解气之后,再若无其事地把这位可怜的皇太极大汗重新扶回座位上去。 毕竟,在上一代大金朝中,类似这样离奇荒诞、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当时的皇帝完颜活女,就在议政的时候和下面的大臣侄子吵起来,结果就是被侄子完颜宗翰带人拉下来痛揍一顿,揍完又扶着皇帝坐上了宝座。 这件事情以后,完颜宗翰屁事没有。 完颜家到现在还有,只是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所以啊,代善心里清楚得很,莽古尔泰和阿敏这两位大贝勒可都是不好惹的主儿啊! \"两个武夫啊!真是粗鄙下贱之人。\" 代善一边无奈地摇着头,一边心中暗自叹息。 他对那三个无辜的尼堪毫无怜悯之情,毕竟尼堪在盛京城内比比皆是,就算死掉再多也不会引起他丝毫的关注。 然而,令代善感到头痛不已的是他两个弟弟的幼稚与残忍行径。 他们竟敢在宫门口公然杀害汉人,这无异于狠狠抽打了大汗的脸面。 虽然女真贵族可以随意杀戮汉人,但大家都是避着人的。 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实在是太过鲁莽冲动。 代善深知其中利害关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忧虑。 这时,萨哈廉走到代善面前,一脸恭敬地问道:\"阿玛,孩儿待会儿还要去面见大汗。不知阿玛是否有何事需要交代?\" 萨哈廉年方二十有余,正值风华正茂之时,其容貌酷似代善年轻时的模样。 代善凝视着眼前这个孝顺懂事的三子,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之情。 与越来越跟自己唱反调的大儿子岳托以及二儿子硕托相比,三子萨哈廉简直就是他的心头肉、贴心小棉袄一般温暖可爱。 “萨哈廉啊!阿玛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在面对如此强大的明军进攻时,你做出了明智的决策。 要知道,这次来袭的可是刘兴祚和袁可立所率领的军队,他们可不像辽西那边只会自保、不敢死战的关宁军那样容易对付。 你果断地选择保留我们正红旗和镶蓝旗的兵力,这无疑是正确之举。 如果换作是阿玛站在你的位置上,恐怕也会毫不迟疑地后撤至鞍山,远离那个狭长且布满岛屿、到处都是大明战船的危险之地。 那儿对于咱们建州女真健儿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只要我们能够坚守住鞍山这个战略要地,并阻止毛文龙率军越过鸭绿江攻打凤凰城和宽甸,那么辽东这块土地依然将属于我们大金的天下! 所以,不要气馁,继续保持你的决断和敢于后撤的勇气,对的,在阿玛看来,有时候敢于撤退,也是需要勇气的。” “可是阿玛,孩儿刚才真的没少被那两个叔叔嘲笑啊!”已经三十多岁,是一方统帅的萨哈廉,在自己父亲面前,还是表现得像一个孩子,只见他满脸委屈地看着父亲说道。 代善冷哼一声。 “阿玛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他们不过就是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罢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两个粗俗卑鄙之人,如果让他们去镇守辽南地区,恐怕只需一次冲锋,不仅会损失掉他们自己和那两千多名女真族的精锐士兵,甚至可能连整个辽南都要沦陷。” 第388章 袁崇焕的静坐战理论,敌动我不动 “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他们的嘲笑,放心吧,伟大的可汗陛下也绝对不会因此而过分责备于你的。 你可是他很信任的部下。” 说完这些话后,父亲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表示安慰和鼓励。 萨哈廉听了父亲的一番话,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一丝不甘和无奈。 他知道,虽然父亲对那两个叔叔评价很低,但实际上这两人在八旗兵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今后在与他们相处时,还需要小心谨慎才行,随时要防备他们…… 萨哈廉在代善的耐心宽慰与劝导之下,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最终鼓起勇气前去拜见了自己的叔叔——大汉皇太极。 不出所料,正如代善之前所说的那样,皇太极并没有因为萨哈廉丢失城池、失去领土一事而责备于他。 毕竟在女真人的观念里,士兵才是最为关键和重要的存在。 相对而言,土地就算暂时失去了也无妨,大不了日后再通过战争抢夺回来便是,但如果士兵牺牲了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种观点其实非常契合后世那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的先进军事理念。 皇太极不仅好言安慰了萨哈廉一番,还让他继续坚守鞍山这座战略要地,并嘱咐他寻找合适的时机采取行动。 此外,为了增强萨哈廉手中的兵力,皇太极特意从正蓝旗和镶蓝旗中各自调拨出一千名英勇善战的女真战兵交由他统领。 这就是皇太极对阿敏和莽古尔泰两位哥哥的回击。 面对两位兄长在宫门前行径乖张、啪啪打脸的做法,皇太极心中自然十分不悦,但他并未当面表露出来。 以皇太极的性格,他绝对不会立刻当面发作或报复,而是选择将这份不满深埋心底,然后像个真正的君子一样不记隔夜之仇,慢慢地用钝刀子割肉,一点一滴地施加惩罚。 找借口不停抽调正蓝旗和镶蓝旗的白甲兵,削减两旗的牛录,就是皇太极每年每月都要慢慢做的事情。 直到把两蓝旗的兵力抽调的差不多时候,才是皇太极对两位哥哥动手的时候。 金国抽调辽西的重兵去增援辽南鞍山,在形式上并不会表现得很明显。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坚守在广宁一线的多罗安平贝勒杜度,则兴师动众地率领着镶红旗、正蓝旗和镶蓝旗等部众,气势汹汹地越过了大凌河,向锦州附近的骆驼、大兴等墩堡发起猛烈进攻。 很明显女真人并不想让河对面的关宁军看到八旗军队实力的衰减。 当探知到明朝军队中负责后屯防守的将领何可纲率领三千人马前来增援时,杜度并没有贪恋战斗,而是在得知探子回报的情报后,当场洗劫了各地的屯田治理所墩堡,并抢夺了大量百姓和牲畜以及十几匹布匹。 然后,他们毫不留恋地跨越过大凌河,迅速离去。 到达河畔后,这些人更是变本加厉,将尚未修建完善的大小凌河堡大肆破坏一通。 何可纲眼见建州女真军队已然撤退,但由于担心前方设有伏兵,仅凭自己一己之力难以抗衡,一旦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不得不率领三千人马停下脚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杜度领着一千多名女真骑兵以及两千名蒙古和汉族仆从军队,在河边不可一世地炫耀武力,甚至残忍杀害了几十名行动迟缓的汉族妇女儿童。 杜度看着眼前毫无动静的何可纲,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些汉人真的如此铁石心肠?竟然对我虐杀他们的同胞无动于衷!”眼见着诱敌之计未能奏效,杜度当机立断,决定放弃继续对峙,率领部队迅速渡过河流离去。 这次建奴的骚扰行动引起了轩然大波,何可纲将情况如实上报。一时间,整个关宁军中从上到下,无论是袁崇焕将军还是普通的把总、小兵们,都陷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整日提心吊胆,严密戒备,生怕敌人突然来袭。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杜度此番行动看似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没过多久,河东方向便传来探马回报,称建奴已经调走了两千驻军,前去增援辽南那摇摇欲坠的战局。 也许在得知此消息后,袁崇焕坐镇宁远城,却并不会表现出过多惊讶或担忧之色,也不会兴冲冲去偷袭建奴。 对于这位久经沙场的文臣来说,他深知这不过是老对手皇太极使出的惯用伎俩罢了——无非是担心辽西这边撤回太多兵力,会给袁崇焕留下可乘之机,趁虚而入发动攻击。 所以才故意制造出一种紧张气氛,试图迷惑和牵制住自己。 然而,袁崇焕却并非如此行事。 时光倒流至一年之前,当时皇太极率领大军全力出击,目标指向朝鲜以及察哈尔林丹汗。 面对这一局势,关宁军选择了按兵不动,一心专注于修筑碉堡。 袁崇焕可谓是个典型的固执之人,他坚信“以辽人守辽土”的策略,并对坚城深沟、高垒巨炮的战术情有独钟。 一旦他认定了某种战术,就会像一只乌龟一样坚定不移。 除非在辽西走廊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碉堡和墩堡,否则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即使辽河以东连一个女真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他也绝不轻易跨越辽河去攻击女真。 用旧时空现代流行的话说,袁崇焕所主张的就是一场静坐战争。 敌人不行动,他也决不轻举妄动;即使敌人有所动作,他依然保持静止状态。 他追求的正是那种稳如泰山、坚不可摧的境界。甭管京城那边御史怎么骂,他袁崇焕就是不挪窝。 越过大小凌河之后,便是广袤无垠、肥沃富饶的辽东平原。 然而,到了辽东平原,也就失去了坚城巨炮作为依靠,即便是强大的关宁军,也不敢轻易在旷野之上与八旗兵展开激战。 第389章 宁远兵变的前夕 毕竟,在这种开阔地带,双方的优劣势将更为明显,任何冒险行为都可能带来巨大风险。 这是自老奴起兵十年以来,明朝牺牲二十多万文官武将士兵,和百多万百姓换来的血的教训。 在袁崇焕心中,只要明朝能够牢牢守住辽西走廊这条战略要道,并与建奴长期对峙下去,那便是最终的胜利者。 毕竟,所谓建奴者,即便他们能在某一时期繁荣昌盛,但又怎能保证其国家世世代代都如此强大呢?而宁远城,则宛如上天赐予袁崇焕的福祉一般,不仅是他身为辽东巡抚的驻地所在,更见证着他两次对战金国的辉煌战绩。 然而就在这一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宁远城的宁静——何可纲送来急报:锦州遭遇袭击!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雷炸响了宁远城,让一年多没有战事的宁远城慌乱不堪,连前屯的火药库都差点搞炸了。 宁远驻防的十三营中,绝大多数士兵均来自他乡异地,是真正的客兵。 每个兵营都拥有三千名将士,如此算来,整整十三营便有将近四万之众屯驻于宁远城中,其中有三千多是关宁军。 而这四万兵马皆归袁崇焕统辖调遣, 直属统帅的就是宁远总兵朱梅,而朱梅很明显已经失去了对客兵的掌控力。怪他也怪他的上级袁崇焕太强势。 当听闻建奴即将来袭时,兵营的客兵人人忧心忡忡。 他们深知自己这群从湖广、四川以及浙江远道而来的客军极有可能成为首当其冲的牺牲品,毕竟这样的事情并非史无前例。 更何况辽东巡抚袁崇焕对辽兵偏爱有加,无论是发放粮饷还是其他待遇,总是优先照顾辽兵,而后才轮到各地客兵。 种种明暗规则的束缚下,这些客兵只能在这狭长逼仄的辽西走廊上苟且度日,心中愈发感到苦闷憋屈。 不过幸运的是,与旧时空不同,这些客兵所要面对的辽东巡抚乃是袁崇焕,而非毕自肃那样的好好先生。 如此一来,那场影响深远且至关重要的宁远兵变,在此刻看来,注定只能成为一枚毫无威胁力的哑弹。 杨正朝和张思顺二人,一个身为川营的把总,另一个则是楚营的把总。 由于对自身军队严重短缺的兵饷以及关宁军所享受的优渥待遇心怀不满。 于是乎,这两人便开始在各自军营之中暗中煽动并相互勾结。 他们成功地纠集起了十三营中的众多低级军官,并于广武营内举行了一场兄弟结盟仪式——众人一同歃血为盟,立下誓言,表示彼此之间绝不背叛。 然后约定共同率领麾下士兵前往巡抚衙门及总兵衙门,通过喧哗兵谏等方式向巡抚和总兵两位大人施压,迫使他们答应自己提出的两项要求。 首先需要派出援救锦州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必须要以辽东士兵作为先锋队,他们客兵只愿意做后备队。 其次则是要补齐所欠缺的全部军饷,总数共计五十三万两白银。除此之外,此次出兵营救还要额外支付开拔费用。 在宽敞的广武营营帐内,此时正聚集着五六十名把总和备御等中低级别的将领们。 只见其中一名把总开口说道。 “杨老哥啊!还有张老哥,你们刚才所言确实句句属实呀!大家都是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 这巡抚衙门门口所张贴出来的军饷标准,明明规定每人每月可领取三钱银子以及三十升大米,但实际上我们到手的却连三成都不到呢! 咱们这些人连自身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更别提用什么去养活家中老小啦!” 另一人紧接着附和道。 “没错,他们那些关宁铁骑的确都是辽人出身,其中不少还是从北边或者东边过来的鞑子与女真人组成的队伍。 毕竟人家擅长骑马作战且实力超群嘛,所以领取高额俸禄倒也情有可原。 但问题在于,每个月发到咱们手里头的钱粮居然如此之少,真是令人心寒呐!” “各位兄弟们,有啥话咱就直说吧,都把各自打仗用的兵器装备拿出来说说,到底卖了些啥去换粮食吃了。 既然如此,那俺胡老三就先带个头,给大家坦白交代一下哈。 嘿嘿嘿,不瞒你们说啊,前几天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啦,家里头还有俩娃娃同样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呀。 没办法,我只能把自己胯下骑的那匹战马给卖掉了,总共才换回区区五两银子而已,但也足够我们一家老小买一石粗粮来填饱肚子了。 只是从今往后呢,老子可就从一名威风凛凛的骑兵变成普通步兵咯。 倘若上头有人追查下来这件事情,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弄一匹骡子滥竽充数顶一顶嘛。 可万一真要是糊弄不过去被发现了真相,那最多也就是一个死字罢了! 反正左右都是个死,怕球甚哩? 我宁愿被砍死也不愿意被饿死。” “啧啧啧,胡老三,你可真是亏大了啊! 你那匹马居然卖得这么便宜。 不用问,你这马肯定是卖给吴记皮毛行了。 那个胖乎乎的吴襄副将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狠狠地赚了一笔呢! 要知道,这种蒙古马在内地,只要还没被阉割过,起码能值一百两银子!” 胡老三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俺要是有那样的门路,又怎么会差点儿饿死街头呢!” 旁边另一人也附和道。 “是啊,这年头生意难做啊。 就说我吧,上个月好不容易卖掉了一副棉甲,现在身上穿的只是件摆设罢了,用刀尖轻轻一捅就能刺破。” 胡老三惊讶地问。 “你小子是真不要命了。棉甲都卖了?” 此时又有一人插话道。 “那你卖了多少银子?唉,最近市场上的棉甲实在是太多了,咱们这小小的宁远城里到处都是卖棉甲的。 像俺那件七成新的棉甲,那些狡猾的商人竟然只肯出一两银子收购。” 他越说越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感觉自己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和不公待遇。 这位大哥刚一张口,一场类似于明朝版本的聊天歪楼事件便应运而生。 第390章 袁崇焕单刀赴会,平息兵乱 那位大哥讲述其售卖棉甲时所遭遇的凄惨经历,引起了在场众多士兵们的强烈反响与共鸣之情,众人纷纷随声附和,并一致谴责以吴襄为首的那帮奸诈狡猾、唯利是图的不良商贩。 “喂喂喂!诸位稍安勿躁 。当下并非探讨此事之时吧? 此刻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应当向领头的杨张二位大哥请教一下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行动才对呀! 需知如今的巡抚已然不再是之前那位毕自肃大人咯,取而代之者乃是原先的袁崇焕大人呐! 倘若有人胆敢在此惹事生非、制造混乱局面的话,恐怕袁大人才不会心慈手软呢。 想当年宁远之战时,袁大人尚仅为区区四品宁前兵备道而已,但即便如此,他竟敢未经请示上级长官便毅然决然地将一名临阵脱逃、弃城不守的副将当场处决掉哇! 副将,那可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啊! 咱们这群人就算全部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人家一个副将有价值、有地位吧!” 终于,人群之中走出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把总,他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正题上来。 “没错啊! 俗话说得好:‘蛇无头而不行’。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胡乱讨论、抱怨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必须得有人站出来充当领头羊,给大家制定出一个明确的计划和方案,这样下面的兄弟们才能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嘛! 所以说,大家希望杨老哥和张老哥能够挺身而出,带领我们找个稳妥的法子,为大家指出一条光明大道啊!” 这番话得到了周围人们的纷纷响应,表示赞同与支持。 杨正朝与张思顺对视一眼后,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们本想扮演狡猾的狐狸角色,躲在背后煽风点火即可,绝不愿充当那率先挑起事端、带头闹事的野狼。 毕竟,他们深知袁崇焕巡抚并非普通文官,能在这满是兵痞,杀人越货的贼窝的辽西走廊站稳脚跟,自然有其过人之处,绝非那些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然而,眼前这群兵痞却个个心狠手辣、难缠至极。现在他们说话是好听,一口一个杨大哥张大哥的叫着,要是杨张两人敢拒绝,惹了众怒,今天两人绝对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们俩既然挑起了事端,就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倘若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么首当其冲被拿来顶罪的必定是杨正朝和张思顺二人无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正朝和张思顺犹豫不决,始终未能开口说话。 眼看着众人渐渐失去耐心,甚至开始逼迫他俩表态之时,突然间,从某个僻静的角落传来一阵清越响亮的嗓音。 “既然那杨大哥、张大哥都如此畏缩不前,不敢为众位兄弟出谋划策、制定方案。 那就由我袁某人来试试吧! 袁某人愿竭尽所能,为大家想出一条妙计良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大帐的一角,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位胆大妄为之人,竟敢夸下这般海口,接手这个棘手至极的难题。 就在这时,只见营帐的角落里,缓缓站起一名身披重甲的中年男子。 他身旁还紧跟着一名身材犹如铁塔般高大威猛的魁梧将领,此人许多人倒是都认得,乃是巡抚标营中的中军参将——谢尚政。 那中年男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现在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是天雷滚滚,恨不得天上的满天神佛,能有一个显灵的,赶紧把他们都收了去。 可是连军饷都要不全的他们,又哪里有什么多余的香火去上供那满天神佛,自然是没有一个神灵愿意显灵的。 谢尚政目光如电,凌厉地扫过周围每一个角落,然后猛地扯开嗓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朝廷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御赐尚方宝剑、王命旗牌,世袭锦衣卫千户袁崇焕袁大人在此! 你们这些人难道还不赶紧下跪行礼吗?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声怒喝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直震得营帐内众人心神激荡,仿佛要将他们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统统击碎。 就在这一刹那间,无数原本怀揣着雄心壮志、满心委屈或是野心勃勃、愤愤不平之人,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一阵狂风卷走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十多位把总和备御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末将拜见巡抚大人!” 一时间,犹如老虎登场,群兽辟易。 袁崇焕能够从宁前道一路晋升至辽东巡抚,靠的绝不仅仅是官运亨通,而是真真切切地在战场上浴血奋。 他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拼杀出来的文官统帅。 他与这些部下一同冲锋陷阵,生死与共,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袍泽。 是袍泽更是威望极重的统帅。 所以当这些备御和把总看到来人正是袁崇焕时,尽管他身旁仅跟着一名中军参将,并无一兵一卒,但他们心中也生不起丝毫反抗或僭越之意。 袁崇焕并未示意众人起身,而是缓缓踱步至帐篷中央,走到了杨正朝和张思顺二人身旁。 袁崇焕目光扫过正中间案几上放置着的已死公鸡、燃香以及那只盛有血水和酒渍的碗,不禁洒然一笑。 心想这些粗鲁的士兵们,学人家刘关张桃源结义,倒也搞得像模像样。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世间诸般盟约之中,最为虚伪不实的便是这一套。 且不说久远之事,如当年唐太宗李世民被逼迫与突厥可汗结盟,转瞬之间不过三年大唐军神李靖便生擒了突厥可汗。 单看去年,建州女真的皇太极对着朝鲜又打又拢,斩杀白马黑牛,与朝鲜国王李倧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之国。结果还是抵不过大明的一个名头,等到阿敏率领八旗军撤退之后…… 转瞬之间,朝鲜竟然又开始与他们的宗主国大明暗送秋波起来,主动供应毛文龙的东江镇,堪称是日薄西山的大明最后最忠诚的马仔。 第391章 另一个版本的宁远兵变 朝鲜那曾经信誓旦旦、指天为盟的誓言,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一场闹剧,纯粹是演给那些野蛮愚昧无知的建奴看的戏码罢了! 然而,此次金国与大明议和之事,两位当事者并未显得过于急迫,反而是作为局外人的朝鲜王国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万分,频繁派遣朝中重臣前来充当中间人,试图调解双方矛盾。 其实,朝鲜王国的心思并不难揣测,他们此刻犹如置身于风箱之中的老鼠一般,左右为难,两面不讨好。 此时的谢尚政一眼便明白了,袁崇焕微笑背后所蕴含的意思,无需多余言语指示,他毫不犹豫地将桌上供奉香案的那些杂乱无章的花瓶、香炉以及美酒统统推倒在地,摔得粉碎。 如此嚣张跋扈之举,却无人胆敢提出丝毫质疑。 杨张二人面色惨白如纸,身体颤抖不止,双膝跪地,头深深低垂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仿佛生怕自己稍有异动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此刻的他们,宛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而在原本的时空中,这两人可谓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 他们竟然策划并实施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宁远兵变,不仅将辽东巡抚和宁远总兵这两位封疆大吏五花大绑起来,还将其高悬于钟楼之上,任由那些普通士卒肆意鞭笞凌辱。 如此一来,这两位地方大员的尊严扫地,体面尽失,再也不复往日的威风与权势。 同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关外的建奴洞悉到,曾经坚不可摧的关宁锦防线如今已陷入无休止的内讧之中。 \"你们便是川营的杨正朝和楚营的张思顺吧?\" 上方传来一声犹如洪钟般威严的质问声,声音不大,在场的所有武官却是感觉暮鼓晨钟一般,不由得身体震颤。 杨正朝双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他努力稳住身体,声音颤抖着回答道:\"回……抚台大人的话,小人正是川营的把总杨正朝。\" 一旁的张思顺更是不堪,他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哆哆嗦嗦地说道:\"小人乃楚营把总张思顺。\" \"嗯,本官记得去年的宁锦大捷,你二人是在塔山守备,跟着朱梅、何可纲,阻击了建奴三贝勒莽古尔泰的镶蓝旗人马,是不是?\" 抚台大人继续追问,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们的内心。 杨正朝深吸一口气,稍稍镇定了一些,但额头上仍不断有冷汗冒出。 他偷偷瞥了一眼张思顺,见对方依旧惊恐万分,便鼓起勇气回道:\"是的,抚台大人。小的和张思顺两人当时都只是一个伍长小队官。 那场战斗异常惨烈,我们与敌人浴血奋战,死伤无数。朱总兵和何总兵也是身负重伤,但最终还是成功守住了塔山,阻止了镶蓝旗的人马合围锦州 。\" 说到这里,杨正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得之色。但随即很快就掩去,他想到了现在危急的处境。 接着,他又补充道。 \"此战过后,承蒙朝廷恩典,我二人因功升为把总。\" “嗯,如此说来倒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 只可惜如今尔等二人蛊惑同僚士卒发动兵变,以下犯上、作乱犯纪,依律法本官即便将你们处以极刑也并非过分。” 袁崇焕稳稳地坐在营帐内的帅椅之上,宛如泰山一般安然自若。 他置身于这群情绪激动、犹如被点燃的干柴般即将爆发的乱军之中,却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突然话锋一转,紧接着道:“谢尚政!立刻将此二獠正法示众,以儆效尤!” 此时,一旁站立的谢尚政心领神会,迅速抽出腰间锋利无比的雁翎刀。 刹那间,寒光四射,令人胆寒。眼见此情此景,帐内那五十六名低级军官皆惊恐万分,无人再敢有丝毫忤逆之意,更不敢挺直脖颈与袁崇焕对抗。 正当杨正朝和张思顺二人认为自己此番定然难逃一死之际,袁崇焕竟又不紧不慢地飘出了几句话来。 “幸运的是,本官来得正是时候!你们这群当兵的家伙们总算还懂得“敬畏”二字如何书写,也都愿意给本官留些面子。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本官便在此广武营内做个了结,绝不会外传。 杨正朝、张思顺啊,你们二人尚未酿成大祸,尚有转圈的余地。 唉,要是本官不知道,你二人今天就敢率领着十三营的士兵直接冲撞巡抚衙门和总兵衙门,口口声声只要军饷而不愿上前线锦州白白送命。 若是让你们这些丘八得了势,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制不住你们。不能得到令你们满意的答复,下一步恐怕就要将本官五花大绑起来,让本官丢尽脸面,断送掉本官的大好前程吧!” “小的们不敢。” “哼,那是本官现在在这里,你们不敢。倘若本官来晚了,被你们披甲执锐堵在了巡抚衙门,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到时候群情激昂,箭在弦上,就由不得你俩了。 念在你俩都是有功之臣,这次未遂兵变事件,你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等本官说完话,你俩去帐外自领二十军棍,到锦州何可纲处听调用,选为先锋,戴罪立功。 你二人可愿意?” 杨正朝与张思顺历经九死一生,此刻自然是万分乐意听从安排,连连磕头谢恩。 袁崇焕挥手呵斥,将二人驱离一旁,然后专注地安抚起其他尚存恐惧之心的。实际上,袁崇焕此番举动原本就怀有此意。 今日清晨时分,当袁崇焕于府邸衙门听闻竟有两位把总,暗中勾结士卒制造事端时,起初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然而,随着消息不断传来,得知他俩已在广武营聚集了多达五十余位把总、备御后,他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待弄清楚此次事件主要由客兵挑起,而以祖大乐为首的祖营并未卷入其中时,袁崇焕不禁露出笑容。这不正是上天赐予的良机吗? 第392章 辽东巡抚衙门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顺利平息这场尚未得逞的兵变,还能同时实现自己“辽人守辽土”的战略构想,可谓一箭双雕。 袁崇焕正愁着怎么找到突破口,合理安置这些客兵。 说实话,这些客兵还是有些人很能打仗的。 于是袁崇焕不顾幕僚邓祯,粱稷,傅于亮等人的劝阻,带着谢尚政装作一个低级武将,就进了看似龙潭虎穴的广武营。 袁崇焕向来胆略过人,他心里清楚得很,眼前这些来自辽东的将士们,没一个人胆敢在自己面前狂悖无礼的。 只见袁崇焕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就是区区两个条件嘛! 无非就是不想去锦州白白送命,再加上想讨回被拖欠已久的军饷罢了。 好啊,本官现在就如你们所愿。统统给我站起来讲话!” 袁崇焕的话刚刚落地,一旁的谢尚政便迅速响应道:“巡抚大人有令,起身答话!” 紧接着只听得一阵整齐响亮的应答声响起。 “喏。”“喏。” 随着这一声声回应,众将领纷纷在一片甲胄碰撞的铿锵声中站直了身子。 众将听闻巡抚大人能够解决欠饷问题,皆屏气敛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袁崇焕,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然而,袁崇焕并未直接答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名身材矮小却精明强干的把总和另外两名小队官。 \"呵呵呵,胡老三,郑德兴、赵二成,方才本官在后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们三人竟然将自个儿的战马与棉甲统统变卖! 那么,你们倒是说说,本官应当如何惩处你们这三个胆大妄为之人呢?\" 袁崇焕的声音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威严却令人不敢忽视。 被袁崇焕点到名的那三个倒霉鬼,尤其是那位卖马的胡老三,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连裤子都湿透了。 谁能料到,巡抚大人居然早已在背后偷听许久,而胡老三自己更是无法回忆起到底说了多少咒骂官府、上司以及长官的话语。 这会子袁崇焕说出来这句话,都够他们受得。 胡老三等三人噗通噗通又跪了下去,还有不少人腿肚子转筋,也是想跟着跪下去,他们当时也是跟着吵吵嚷嚷起哄,也是干过倒卖军械战马的事情。 哪知道袁崇焕话锋一转,没有接着说怎么处理,而是重新把话题扯到了弥补欠饷的事情上。 那三人就那样直挺挺跪着,一直跪着听着袁崇焕讲话。 袁崇焕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众人,他深知要想守住辽西走廊,现在必须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彻底改变客兵的属性。 于是,他给了这些人两个选择:其一,跟随他袁崇焕一同将家眷接至辽东,届时每人都会分到田地、牲畜,并参与屯田耕种。 正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只要坚决贯彻以辽土养辽人、以辽人守辽土的策略,那么仅需六万名辽西士兵便足以镇守关宁锦防线。 相比之下,如果继续维持现状,则需要动用包括客兵在内的十几万人马,但实际上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却寥寥无几。 这些客兵来自五湖四海,各自有着不同的问题。 南方士兵大多娇生惯养,稍有不适便会头痛发热,对当地饮食也颇为挑剔。 而陕西籍士兵则常常一击即溃,毫无斗志可言,逃跑速度更是超乎想象。 面对这样的局面,袁崇焕明白唯有让这些客兵彻底扎根于此,成为真正的辽西士兵和百姓,他才能安心地调遣他们 。 第二个选择便是听从安排,然后领取些许钱财返回家乡。 无论是哪一种抉择,客兵们均可自行决定。至于军饷一事,无论他们作何选择,袁崇焕都会如数补齐发放。在补发兵饷这一点上,袁崇焕还是颇具信心的,毕竟崇祯帝给予了他相当数量的军费支持。 然而,关于辽东客兵的某些具体情况和细节问题,袁崇焕直至此刻方才察觉。 正是通过这些被忽视的细微之处,袁崇焕意识到,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辽东关宁铁骑,或许在某些方面已经逐渐偏离了他的掌控范围,而这种变化竟然发生在他离开职位、返回故乡休长假的这大半年时间里。 袁崇焕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地平息了这场兵变风波,赢得了十三营全体士兵们的衷心感激与敬仰之情,甭管之前是怎么咒骂埋怨巡抚不发军饷的,现在发了军饷,那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了。 相比之下,那谢尚政简直如同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一般微不足道。他最多只能算是关公身旁的周仓罢了,就像一个专门负责捧刀的角色。想 当年,关羽孤身一人前往敌阵参加宴会之时,实际上周仓也一同随行,但却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出了广武营的袁崇焕,面沉似水,毫无喜悦之情。 他默默地跨上战马,任由凛冽的寒风吹拂着脸庞,一路疾驰,不多时便抵达了巡抚衙门。 此时,衙门口早已聚集了大批官员,宁远总兵朱梅、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兵备副使郭广等人皆在此恭候多时。 此外,还有率领祖字营专程前来护卫监军文官的副将祖大乐。众人见到袁崇焕到来,纷纷簇拥上前。而监军太监王德化则领着手下站立在一旁。 在这辽东镇上,袁崇焕可谓是众望所归的核心人物。 只见祖大乐快步走来,亲自为袁崇焕牵马坠蹬。袁崇焕下得马来,轻轻拍了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祖大乐的肩膀。 尽管巡抚大人一言未发,但那位犹如铁塔般雄壮的祖家二当家已是喜不自禁,嘴角咧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看着眼前这群神色各异、充满期待与紧张之情的人们聚集在巡抚衙门门口,尤其是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张世荣和苏涵淳。 此刻,前任巡抚毕自肃已返回京城述职,他的命运已然改变,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袁崇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轻声说道:“诸位不必担忧,此事易如反掌,袁某匹马已定。” 第393章 替罪羊苏涵淳和张世荣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欢声雷动,众人脸上纷纷洋溢着喜悦之色。 毕竟,在这片全面实行军事化管理的辽东镇上,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便是:武官们的地位正悄然上升,文官们逐渐感到难以完全掌控局势。 若不是因为有袁崇焕这位威震四方的文官坐镇,恐怕一直由毕自肃担任巡抚的局面下,狭长的辽西走廊,不大的地方将成为山头林立的各个藩镇军阀割据称雄之地。 如今,幸好还有袁崇焕在此镇着,无人敢去想象倘若失去了这位传奇人物,辽东镇将会陷入怎样的混乱境地? 袁崇焕安抚好属官之后,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王德化的身旁。 他微微躬身,语气诚恳地说道:“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惊动了王公公大驾光临。这实在是下官的罪过啊!” 王德化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袁大人您这是哪里话呀!您可是我们辽东镇的镇海神针呐! 咱家早就跟手底下那些没眼力劲儿的小兔崽子们说过,像这种事情压根儿就不需要咱家亲自出面,可他们偏偏不听呢! 这不,一个个都簇拥着咱家往这边赶来。 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们好好瞧瞧,只要有袁崇焕袁大人在此坐镇,咱们这些做内使的只消站在高楼上冷眼旁观即可。” 说完,王德化还装模作样地转过头去,狠狠地训斥了身后那一群低眉顺眼的小太监一顿。 然后,他迅速回过身来,继续满脸堆笑地对袁崇焕说道:“袁大人,您莫要见怪。这些个小太监们年纪尚轻,不懂事!” “王公公如此说话,下官可是没脸站在这里。” 两人一番寒暄后,王德化终于将话题转到了军饷之事上。 他一脸凝重地说道:“抚台大人啊!咱家听闻此次骚乱主要源于十三营中的客兵不满欠薪所致。 您可还记得,去年岁末咱俩一同赴任时,咱家可是随身携带了整整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呐! 这笔钱可是实实在在地存入了巡抚衙门的藩库之中,未曾经历过层层盘剥与损耗,可以说是一两不少、货真价实呀! 按理说,有如此充裕的银两在手,这些客兵理应不会被拖欠军饷,更不该因欠饷问题而引发骚动啊! 对此咱家深感疑惑不解,还望抚台大人体察实情,并为咱家答疑解惑才好。 否则,若圣上闻知此事,派遣钦差前来质询咱家,咱家岂不是无言以对啊!” 王德化说话时脸上挂着笑容,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让袁崇焕就拖欠军饷一事给出解释的意味。 袁崇焕早已解决了十三营的事务,此刻自然心中有数、底气十足。 对于军饷的去向和用途,他心知肚明。明朝时期许多将领都靠剥削士兵,喝兵血吃空饷来获取利益供养自家的家丁队伍,而袁崇焕所能依靠的只能是这些有能力又剥削士兵的将领们。 这次十三营客兵闹事索要军饷之事,与祖家必然脱不了干系,然而袁崇焕依然选择袒护他们。 “王公公请放心,这件事下官已妥善处理完毕。 稍后我们一同进入府衙,下官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完成,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王公公汇报,并让您能够向圣上交差。” 袁崇焕镇定自若地说道。 王德化脸上挂着眼睛都眯掉的笑容,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紧紧跟随着袁崇焕一同走进了府衙。在经过府衙大门时,王德化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门前那对威武雄壮的石狮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他缓缓开口说道:“抚台大人啊,您可知道吗? 圣上在咱家离开京城之前,曾特意嘱咐过,辽东地区的局势稳定至关重要,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稳定’这两个字来得要紧。 倘若这座府衙内,到头来唯有这两只石狮子还保持着清白之身,那么恐怕这辽东镇也就失去了坚守的意义了。” 袁崇焕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但很快便领会了王德化话中的含意。事实上,他自己心中恰好也是这般想法。 于是,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回应道。 “王公公所言极是,辽东之地的安稳确实关乎重大。若此地动荡不安,不仅会危及九边,更可能影响到整个京畿地区的安危。 下官领会王公公说的圣上意思,一定把稳定放在第一位,这次事后下官保证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件发生。”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然而,袁崇焕心中暗自思忖着,此次兵变必须要给某些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上头京城里没人敢打这五十万两军饷白银的主意,但底下那些人若想伸手,也得懂得适可而止。 可是他们变本加厉搜刮地更厉害了,大概是觉得上头人不要的那份额,自己可以多拿多占,简直忘了自己的身份。 抵达府衙后,众文官武将纷纷入座,待袁崇焕端坐于那块高悬着\"明镜高悬\"匾额之下时,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来人!将通判张世荣与推官苏涵淳速速拿下!\" 袁崇焕一声怒喝,犹如惊雷炸响。 下方那群原本想要继续谄媚奉承袁崇焕智谋过人的文臣武将们,顿时如遭当头棒喝,心中凉意陡生。 通判张世荣和推官苏涵淳更是惊愕不已,因为今早他们来到衙门当班时,这位巡抚大人尚且对他们客客气气。 直至那冷冰冰的铁链枷锁紧紧套住二人脖颈,张、苏二人才如梦方醒。 他们拼命挣扎反抗,试图挣脱束缚。 \"放开!你们给本官放开!\" \"抚台大人,卑职犯了何罪?您要如此对待我们!\"被侍卫紧紧按住的张世荣和苏涵淳,挣扎着抬起头来,满脸委屈地质问道。 袁崇焕端坐在大堂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眼前已被摘除乌纱帽的二人,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容。 \"犯了何罪?张世荣,苏涵淳,你俩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第394章 替罪羔羊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整个大堂都为之颤抖。 \"此次军饷的发放由你们二人全权负责,可为何直到此刻,十三营的川浙陕楚客兵们仍旧分文未得? 难道你们不应该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面对袁崇焕的质问,张世荣与苏涵淳却没有面如死灰,甚至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只见张世荣高声回应道:\"回抚台大人的话,这军饷的银两我等的确按照规定如数发放了下去。 至于那些兵士们是否领到了银钱,我们也只能保证将其交接到十三营的副将、参将手中。 想必他们自会有一番言辞向大人禀报。\" 说完,张世荣与苏涵淳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似乎心中无愧。 张苏这两个人或许经常做这种事情,即便已经被逼入绝境,依然采取推诿扯皮、逃避责任的态度。 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大家都彼此牵连,就像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样,无法脱身。 甚至那位正襟危坐在大堂之上,对着他们大喊大叫、严惩不贷的袁大人也参与其中,并从那些军饷中分得一杯羹。 俗话说“法不责众”,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然而遗憾的是,今日之事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既然出了问题,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成为替罪羔羊。那么在这些人中,究竟谁的价值最低、最容易被取代呢?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俩——一个通判和一个推官。 至于其他官员,则都是袁崇焕想要保护下来的对象。 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袁崇焕并非单纯地偏袒文官。 在他心中,只有个人的价值大小才是决定是否保护某人的关键因素,完全不存在文臣武将之间的区别对待。 \"休要信口胡言! 本官手握人证物证,岂会容你们肆意抵赖! 张世荣、苏涵淳,尔等胆大包天,竟敢贪污军饷,导致十三营将士险些兵变,险些令宁远城毁于一旦 ! 若不将尔等正法,本官如何向这么多将士交代? 又怎能对得起朝廷与圣上的信任? 事已至此,也只能对不住二位了。 来人啊,速将此二人带下去。稍后押送至钟鼓楼处,当众处决,以儆效尤,平息兵变之怨!\" 张世荣与苏涵淳闻言,脸色剧变,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苏涵淳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紧张的局势,知道现在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再无任何保留之必要! 于是他扯开嗓子,嘶声怒吼起来。 \"姓袁的! 你区区一个巡抚,有什么资格和权力杀害我们这些朝廷官员? 你还有脸指责军饷贪墨之事皆由我二人而起? 告诉你吧,辽东镇从上到下,哪个人没贪污受贿、违法乱纪? 就连那些带头闹事的把总和备御们,也不过是因为分得的军饷太少才会在此滋事罢了。 原本只需稍加打压就能平息事态。 可你袁崇焕却如此丧心病狂,残害同仁不说,还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给我们定罪,企图将所有罪责推到我们头上,真是痴人说梦! 整个辽东镇恐怕只有衙门口那两座石狮子是干净的!\"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恨与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周围的人们纷纷侧目,被他激昂的言辞所吸引。 然而,袁崇焕却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苏涵淳,似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好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姓袁的! 你竟敢妄图取我与苏兄二人性命,那就休怪我们无情无义了! 想我二人皆身负皇命、肩负重任,乃堂堂朝廷命官,而你不过区区一省巡抚罢了,有何权力要将我等置于死地? 你大可以弹劾我们,也可以暂时拘捕关押,但绝对没有资格私自处决我们! 今日这大堂之上不仅有众多同仁在场,更有监军天使坐镇,难道你袁崇焕真的敢忤逆犯上,公然违背朝廷律法吗?” 面对如此癫狂的质问,袁崇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在他眼中,这两个人早已是将死之人。 在军饷这件事情上,他们不仅贪婪无度,而且不知收敛,毫无顾忌。 城中那些暗中倒卖家私军械的店铺,幕后主使者便是此二人。 相比之下,其他人虽然也贪污,但多少还有些分寸。 可这两个家伙竟然硬生生地扣下了两万多名客兵的军饷,长达两个多月都不肯发放。 在袁崇焕看来,这就是自取灭亡之路。 “我袁崇焕在上任之时,早就有言在先。 当今圣上任命本官为这个巡抚,并非普通内地的巡抚可比。 本官手中既有尚方宝剑,又有王命旗牌。 四品以下文官、三品以下武将,本官均有权先斩后奏。 当时,本官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可惜你们二人自以为安然无事,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至于本官是否有贪污军饷之行,自然会有监军和其他同仁向朝廷上书弹劾,用不着二位费心。”袁崇焕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了袁崇焕的话,苏涵淳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 他心中清楚明白,今日恐怕难以逃脱这场劫难。 然而毕竟身为官员多年,即使面临如此绝境,也仍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和体面。 正当苏涵淳打算效仿那些英勇无畏、慷慨赴义的仁人志士,比如文天祥那样,洒脱地甩动一下衣袖,喝退两旁的差役,以一种决然干脆的姿态离去时。 突然间,苏涵淳的眼睛中又闪现出生机 。 原来,就在这关键时刻,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实际上,苏涵淳早就应该联想到这个人。 方才,张世荣在说话时已提及过此人。只有此人才能制住现在大权在握的袁崇焕,只有此人才能让在辽东已经成霸王的袁崇焕低头服软。 至此,苏涵淳如梦初醒,连忙转向坐在一旁的那个人,毫不犹豫地跪下来,连连叩头。 第395章 一丘之貉王德化 “监军王公公,贪墨军饷之事,我等二人虽难辞其咎,但若论罪责,堂上之人怕是皆有牵连。 且不说我二人仅分得些许蝇头小利,真正的大半赃款实则落入袁崇焕及其麾下那帮辽西军将之手。 袁崇焕以朝廷军饷为诱饵,收揽一批辽西军将之心,致使这群关宁将士唯知有袁崇焕其人,而不识圣上之隆恩厚泽。 此乃袁崇焕假公济私、居心叵测之行径,实当诛之! 而今尚未东窗事发,袁崇焕便急欲置我等于死地,妄图借此掩盖其罪恶行径。 王公公,您德高望重,是辽东监军,堪称辽东之擎天巨擘。 若不能铲除袁崇焕此獠,辽东大业恐将毁于一旦!” 王德化微微一笑,对于这般巧言令色之词并未感到丝毫惊讶。 他抬起头来,目光投向袁崇焕,只见这位辽东巡抚端坐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般沉稳,竟然一言不发,亦无半句辩解之言。 他心想,这袁崇焕真是能沉得住气。 王德化缓缓转过身去,低头看着趴在地上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的苏涵淳与张世荣二人。 只见那苏涵淳毫无顾忌地将满脸的鼻涕眼泪蹭到了王德化崭新的皂靴之上。 这番举动令王德化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不适感,但他仍强压着心头的厌恶之情,和声细语地开口询问。 “你们欲弹劾四品及以上级别的高官,须知袁崇焕袁大人乃堂堂三品巡抚。 当今圣上已然降下圣谕,但凡弹劾四品以上高官者,务必手握确凿证据,切不可道听途说、无中生有,就是说不能风闻奏事。 如若不然,不仅自身官职难保,恐还会遭受牢狱之灾,甚至牵连全族被流放边地。 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此时此刻,命悬一线的苏涵淳与张世荣听闻此言,犹如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光。 他们心想,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个死,还有何需要顾虑的呢? 于是,苏涵淳连忙抬起头来,声音颤抖地对王德顺说道。 “公公,下官这里现有一本账簿,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辽东镇全体文臣武将侵吞军饷的具体份额。 这些人皆如下官一般,乃我朝之蛀虫!” 苏涵淳的话刚说出口,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如火焰般喷涌而来,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然而,苏涵淳却毫不在意,心中暗自冷笑:刚才袁崇焕想要杀他们两个的时候,竟无一人站出来劝阻,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们无情无义!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反正大家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们死了,其他人也别想好过,到时候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呢! 王德化接过那本薄薄的账本,随手翻了几页,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 他甚至没有看向身后那群吓得瑟瑟发抖的辽东镇文武官员,依旧和颜悦色地对苏张二人说道。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证据么? 毕竟,证据越多越充分才好啊。 张世荣,苏涵淳已然呈上了账本,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倘若有的话,咱家自会酌情减轻你的罪责。” “有有有有!”张世荣闻言喜出望外,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称是。 “回公公的话,卑职家中确实藏有一本账册,其中详细记载了此次贪墨军饷之事。 不仅如此,自从卑职上任以来,辽东镇的官员们相互勾结、徇私舞弊,如征钱粮时加派的‘火耗’以及吞没漕粮等行径,卑职全都一一记录在册。 原本留着这本账册只是未雨绸缪,以防哪天遭人陷害而被灭口。 毕竟,卑职与苏大人作为负责军饷和军械事务的要员,难免会招人嫉妒啊。 嘿嘿嘿,相信公公您一定能理解卑职的苦衷。” “嗯,咱家自然明白你们二人的心思。 既然你们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那就不要再磨蹭浪费时间了。 赶快上路吧,至于后事如何处置,咱家自会安排袁大人派人给你们焚烧纸钱,送达消息的。” 王德化的话瞬间就把张世荣和苏涵淳从天堂打入了地狱。 “啊?怎么会这样!王公公,您之前明明答应过要减轻我们两人的罪责呀!”其中一人满脸惊愕地喊道。 “哼,咱家确实说过这话,但那不过是看你们还算懂事,老老实实交代了罪状,并主动交出账本罢了。所以呢,等会儿自然会让你们走得痛快点儿……” 王德化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接着,他转头对旁边的衙役下令:“把他们的嘴巴堵住,省得再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冲上前去,用破布将那两个人的嘴紧紧塞住。 然后像拖死狗一般,把他们拽出了衙门。 眼见这一幕,袁崇焕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王德化跟前,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下官多谢公公此番护佑之情。若不是公公出手相助,下官恐怕难以脱身。” 王德化也缓缓站起身子,伸手扶住袁崇焕,皮笑肉不笑地说:“袁大人不必多礼。咱家与大人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自当相互照应。 袁大人忘了刚才咱家给袁大人说过的话。 辽东的稳定压倒一切。咱家又不是审案的按察使,也不是刑部的堂官,咱家只记着皇爷交代给咱家的任务。 咱家这是执行了皇命,圣上的命令就是辽东一定要稳定,要是按照张苏两人的账本,咱家抓人的话,那辽东就是彻底乱了。 辽东一乱,咱家也就不用回京城复命了。 如今此事既已解决,大人也可安心了。 只是今后行事,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堂下众文武向王德化施礼致谢,并承诺日后定当重谢。 王德化笑容满面,回应众人好意,称此乃举手之劳。 其与众人打成一片、不掩饰自身利益追求之态度,尽显“和光同尘”之意。 第396章 大明银龙币 紧接着,袁崇焕告知王德化自己的计划:欲借此次兵变未遂之机,全面推行“辽人守辽土”之战略方针。 客兵虽众,然作用甚微,徒费粮草军需,且上阵几无用处;彼此牵制,更影响战斗力。 对关宁锦防线而言,六万关宁军足矣,固若金汤,令敌望而生畏,难以西进半步! 至于余者七八万客兵,无留辽东之必要,宜全撤京城,交由兵部重新调度,方为合理妥当。 辽东地区,日后断不会供养闲散之人,更不容多余白食之兵。 面对袁崇焕如此坚定明确清晰务实有效可行的方案,其实王德化根本不明白战略。 王德化自然是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所以呢他除了按照圣上旨意频频点头称是之外,也就别无其他选择咯。 然而就在王德化转身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好像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出了,一件正儿八经、至关重要的事情来...... “袁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今天不说辽东镇缩编到六万人。 咱家就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说了。 从今往后呢,辽东地区军队所需的所有费用支出,将全部交由军机处来统一管理和安排,并通过户部直接拨款至咱们全新创立的大明皇家银行账户之中。 然后呢,再由即将在此处设立的大明皇家银行宁远分行负责具体的军饷发放工作。 而咱家,则身负辽东监军一职,会亲自前往现场监督整个发薪过程,确保每一分钱、每一两银子的军饷都能如实地发放到每一名辽东将士的手中。 同时,我们也要让这些将士们明白,他们是为何而战,为谁效命,每个人在领到饷银的时候,都要高喊一声,是圣上的银子,是圣上让他们以后吃饱饭,有钱花! 哎呀呀,瞧咱家这记性,还有件事儿没提呢。 自从大明皇家银行正式成立之后,原来一直在市面上通行的银两就要逐渐被禁止流通了。 取而代之的呢,将会是那种从西洋传过来的时尚银币——咱大明已经造出来了银龙币! 怎么样?听起来比银两什么的中听吧! 来来来,袁大人,今天咱家也破例慷慨一次,就让您开开眼界,见识一下这首批发行的精美样板银币。 袁大人啊,您可得好好珍藏这块银币哟,千万别随随便便就给用掉了哟!” 正在说话间,只见王德化不紧不慢地将手伸进袖口,随后掏出一枚闪闪发光、洁白如雪的银币。 他漫不经心地用大拇指轻轻一弹,那枚银币发出一阵悦耳动听的清脆响声。紧接着,它在半空中优雅地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当当地落入已然有些发愣的袁崇焕手中。 “嘿!再告诉你一个好玩儿的事儿,” 王德化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 “你只要对着这银币吹气,然后把它贴在耳边,就能听到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哦!这是别的金属没有的声音。” 此时此刻的袁崇焕完全没有留意到王德化何时悄然离开,他的目光全都被紧紧锁定在自己手中的这枚银币之上。 这枚银币的正面雕刻着一条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的蟠龙,龙口中含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而在其周围则留有一些空白之处。 自上而下,清晰可见“壹圆”两个字赫然醒目。 袁崇焕心想这就是这枚银币的价值了,只是壹元相当于多少钱,应该是半两银子吧。 银币的背面则呈现出雄伟壮观的九边长城图案,下方还有一行细小的文字,从右至左依次排列着“崇祯元年”和“大明皇家银行制”等字样。 他所在的辽东镇临近大海,其在广西的家族世代从商,自然也见识过不少来自西洋的银币。 无论是荷兰盾、西班牙银币,还是在福建广泛流通的形状不规则且略显丑陋的十字银币,这位辽东巡抚都有所了解。 然而,与他手中这枚相比,其他银币似乎显得黯然失色,不仅外观不够精美,价值也略逊一筹。 这枚银币制作得十分规整,显然是借助水力机床一次性冲压而成的 ,如果袁崇焕知道京畿地区已经在河流附近出现了很多的水力磨坊和水力机床的话。 袁崇焕有点明白这枚银币将给整个明帝国带来怎样的变革——从此,“火耗”一词将成为历史。 更重要的是,那家负责发行银币的大明皇家银行注定会获利丰厚,那些长期被士绅地主藏匿在家中的银元宝和银冬瓜也将重现江湖,他这个辽东巡抚和他手下的人,要是再喝起兵血来,就不是那么好喝了…… 袁崇焕思绪万千,他一时间搞不清这个银币对自己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算了,还是不想了,只要圣上答应给的军饷,以后不会折色,都是这样的银币也是挺好的。 想到这里的袁崇焕,情不自禁地想起王德化刚才说给他的鉴别银币的真假方法。 他缓缓举起那枚银币,轻吹一口气后,将它紧贴于耳际。 嗡嗡嗡。 王德化公公果然没有骗他,那真的是世间最好听的声音。 …… “抚台大人啊!倘若日后当真像王公公所讲那般,发放军饷之事无需经过咱们之手,那咱家的家丁岂不是……” 祖大乐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原来是正在沉思中的袁崇焕突然转头,其目光凌厉异常且充满威严。 “住口!休得再与本官提及尔等那些龌蹉伎俩! 今日之事,你需一字不落转述予你家兄长祖大寿听清楚。 此次能保得大家相安无事,全赖本官豁出这官运仕途以及两颗六品、七品文官之首级方才换得。 至于本官为何如此行事,其中深意他自当心知肚明才好。 朝廷有何决策意向,圣上欲作何种安排,我辽东镇守军皆应全力配合并迅速执行,可都听懂了么?”袁崇焕怒目圆睁地呵斥道。 在军中被称为\"祖疯子\"的祖大乐此刻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来,抱拳施礼道:\"遵命!\" 第397章 祖吴两家的家丁 待到祖大寿心惊胆战地退出去后,押签房里其他的文臣武将们也都察觉到了中丞大人心情不佳,谁也不敢轻易去招惹这个霉运,更别提讨论如何从日后发放的军饷中谋取私利之事了。 他们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 \"等等!\"袁崇焕忽然喊道,\"一会儿全都跟本官一同前往钟鼓楼观刑。好好看看那些掉脑袋的场景,也好治治一下你们内心的贪欲。 往日是本官过于放纵了你们,觉得在这辽东镇,随时掉脑袋的地方,领这么点俸禄实在是不近人情。 这批军饷上头京城那边的人可是一分未动啊,你们这些家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吧! 不仅如此,连朝廷兵部和户部应得的份额你们居然也敢私吞……\" 袁崇焕越说越气愤,而底下的那群文武官员则只能唯命是从地点头称是,但他们究竟在私下里嘀咕些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当房间内最终恢复宁静时,只剩下谢尚政、徐敷奏和张斌良三个人静静地守在袁崇焕的身边。 徐敷奏缓缓走到袁崇焕跟前,只见袁崇焕手中仍紧握着那枚闪烁着亮闪闪光芒的银币。 袁崇焕似乎察觉到了徐敷奏的目光正停留在银币之上,于是微微弯曲大拇指,随意地轻轻一弹,那枚银币便听话般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徐敷奏的掌心之中。 这种别具一格的投送银币的行为,简直就是生来就会,金银财宝,谁人不爱? \"徐先生,你可曾发现此银币与朝廷先前所使用的银两相比,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袁崇焕微笑着问道。 徐敷奏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中的银币,注意到边缘处有着一圈齿轮状的波纹。 他心想,这必定是为了防范有人蓄意磨损银币以谋取私利而设计的巧妙设计。 接着,他将银币放入口中轻咬一口,取出后仔细观察,果不其然,并无任何齿痕留下。 这个发现证实了他内心的猜想。 \"东翁,学生学识浅薄,但也能明白有了这样的银币,以往所谓的''火耗漂没''现象应该会不复存在了吧。 大明的文臣武将们,恐怕得费尽心思另寻其他方法来搜刮了。\" 徐敷奏感慨道。 当徐敷奏说出这番话时,仿佛忘记了他的主公袁崇焕同样也是火耗漂没的受益者之一。 然而,袁崇焕对此毫不在意,脸上带着笑容回应道:“这也是今日王德化王公公如此通情达理、乐意维护本官的缘由之一啊。 他放出这般惊人之举,犹如一记重锤,将辽东的文臣武将们打得晕头转向,如果没有本官这位辽东巡抚从中协助,恐怕局面也难以收拾。” 徐敷奏将银币交还给袁崇焕,对于银币改革一事,再深入探究其中更深层次的意义和影响,以他所接受的传统儒家思想教育而言,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毕竟,作为一名深受传统观念熏陶的幕僚,他的视野和思维方式受到一定限制,难以洞悉这种涉及经济变革的复杂问题。 徐敷奏现在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情,深吸一口气后他缓缓说道。 “东翁啊!今日之事可谓是与辽东的文官们彻底决裂了呀。 您看这张世荣和苏涵淳皆属东林党派系之人,今天东翁杀此二人如杀鸡耳,那些府衙的文官,也是看出了东翁的态度。 此番过后,恐怕东翁再难得到他们的援手相助咯。 不仅如此呐,东翁反倒是可能会遭到朝中那些东林党人士的群起而攻之呢。 早些时候便从京城传过来一些消息,听闻天启年间曾任次辅一职、名副其实的东林党领袖人物——韩旷已然重出江湖,并再度踏入内阁成为次辅! 虽说那黄立极为首辅,但他终究还是难以制衡像韩旷这般门生旧部遍及天下的重臣元老啊。 如此一来,东翁日后怕是处境不妙啊,颇有些腹背受敌的意味儿呢……” “无妨。本官在辽东镇,现在不是一些言官就能动的了的。 此地之辽东镇已被本官治理得犹如铜墙铁壁般坚固。 即便有敌来犯,亦难撼其分毫。毕竟,我军拥有祖大寿、何可纲及赵率教三位勇猛善战之大将镇守,辽东定当安然无虞。 本官身负重任,无暇顾及个人得失。 至于那些所谓的党派之争,如东林党等,世人皆误认本官乃属其中一员。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想当年,本官尚于宁远之时,曾为魏忠贤建造生祠,并撰写贺词祝其长命千岁。本官所追求的无非是左右逢源,不偏不倚,不得罪任何一方。 如今承蒙圣上厚爱与信赖,将辽东事务全权交予本官负责。 本官自当全力以赴,心无旁骛地专注于经营辽东局势,力图收复旧日失地,歼灭贼寇建奴。 若能侥天之幸,获封伏波侯之爵位,则此生心愿足矣!” “可是东翁啊!您对辽东将门是否过于宽厚宠溺了些呢? 那些个武夫莽汉,若一味纵容姑息,恐怕并非好事。 今日这桩公案,苏氏兄弟与张氏二人所贪之数尚不及祖家一半呐! 可两人却是死于非命,被东翁拿出来顶缸,而祖家丝毫无损。 今日在场的官员,哪个没有看出来东翁的意思,那些武人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学生担心以后的事情。” “唔,此事本官心中有数。 他祖家之所以胆敢贪污巨额军饷,无非是为了供养其麾下那支近两千人规模的家丁罢了。 还有他那个妹婿吴襄,亦坐拥着一支七百余人的家丁劲旅。 要知道,如此精锐之师,人人皆配备双马,身披三重重甲,不仅擅长骑射,对于火器运用更是得心应手。 若无充足的军饷供应,他祖、吴二家断然难以维持这样庞大的私兵阵容。 军饷从何而来,只能喝兵血、吃空饷。祖吴两家这样做也是为了大明,为了辽东镇,总好过京营中那帮勋贵。 想当年,本官得以取得宁远、宁锦两场大捷,实仰仗于祖吴和其余辽西将门的家丁多矣。” 第398章 陛下知我,我亦知陛下矣的袁崇焕 “此等悍勇无畏的家丁队伍,方能在坚城之下,与那帮凶残成性的建奴八旗拼死一战。 若是仅凭寻常官军,恐怕甫一交手便会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东翁啊!您难道不清楚吗? 其他边境城镇的总兵手下最多也就几百名家丁而已,有三百家丁就可以是副总兵了。 至于他祖家是否将贪污得来的军饷全部投入到培养家丁上面,这还真是不好说啊! 毕竟这种事情很难说清道明嘛! 还有一点很重要哦,这些所谓的精兵家丁实际上都是属于私人所有的。 他们只会对自己的主人和将领忠心耿耿,但对于朝廷对于皇上,学生敢说就算是有忠心也是很有限的。 如果只是家丁只是少数人还好,朝廷可能不会太在意; 但要是家丁数量庞大起来,恐怕就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变故啊! 再说边镇将领的家丁制也是无奈之举,一方面是朝廷给的军饷折色严重,十万两银子只给一万折色,这就是只有一成,有时候还根本就不给。 另一方面是北方蒙古鞑子那边都是小股游骑越过长城骚扰为主,我边镇的家丁配置正好能够对得上这样的小股游骑。 可是咱们辽东镇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精兵的建奴,那种几百人一伙的家丁已经不适合咱辽东镇了。 抚台大人,东翁,您可有意整合辽东镇这些将门手中的家丁们,让他们形成合力,才能更好对抗大凌河那边的建奴。” 徐敷奏的话多多少少有点幼稚,这家丁可是将领的命根子,是他们能够当上军官的根本,可以说祖大寿要是没有了这快两千的家丁,转眼他的总兵职位,他家族兄弟子侄的副将参将游击职位就统统没有了。 除了把这些将领弄死,不过那些家丁也是要反了, 袁崇焕知道这一点,可是没有点出来,他有自己的打算。落在表面上的态度就是,袁崇焕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徐敷奏所言,但并未直接回应他的话语。 紧接着,袁崇焕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谢尚政,开口问道。 “谢尚政啊,本官让你负责招募并训练的抚标营精锐士兵如今已经有多少人了? 你知道本官想问的是什么?”说完之后,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谢尚政。 谢尚政脸色变得有些为难,但还是恭敬地抱拳行礼后回应道。 “启禀大人,末将完全依照您的吩咐,力求做到精锐程度堪比祖家家丁,绝不滥竽充数,所以目前只招募到不足五百名抚标营士兵。 大人您也知道,我们之前的抚标营将士,那些精兵都已经被别的将门招揽去了,前任辽东巡抚毕自肃,并不是太在意抚标营的情况。 而那十三个兵营更是如此......目前钱粮倒是暂且够用,唯一紧缺的便是优秀的兵员。 这些年来,从辽河以东逃难而来的辽人,其中不仅有与建州女真不和的叶赫部女真人,还有四处漂泊的蒙古人,他们大多都已被编入关宁军......” 谢尚政说得含糊不清,但他知道袁崇焕明白他说的意思。 “这些情况,本官皆已知晓。 之所以任命你为抚标营参将,正是看重了你的才能。 困难是有的,可要不是困难,本官会让你当这个参将吗? 这样吧,本官司会赐予你一道手令,你可以凭借此令自行前往六万关宁军中挑选士卒,如果有人胆敢阻拦,就让他直接来见本官!” “遵命。多谢大人信任!此外,属下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大人。”谢尚政毕恭毕敬地说道。 “但说无妨。”袁崇焕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道。 “敢问大人,对于像海西女真中的叶赫部以及临近的蒙古喀尔喀、喀喇沁等部落之人,我们是否也要接收呢?” 谢尚政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他深知这些异族人都是有着前科的,曾经与大明发生过冲突不说,辽河以东那些大城能够陷落,这些人做内应,出力甚多,让人难以放心。 袁崇焕听后,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招募!都招募,他祖大寿一个武将都敢招募,没道理本官的抚标营只招募辽东汉人。 只要是和建奴有世仇的草原部落,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只要愿意来,本官统统招募进来。” 说完,袁崇焕转身大步离去,似乎心中已有定计。 他知道,要想对抗强大的后金势力,仅仅依靠汉人军队是远远不够的。这些来自不同部落的勇士们,或许能够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在这辽东,汉人、蒙古人和女真人,已经不是那么泾渭分明了,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要保证大明自身强大,这些墙头草一样的异族骑兵,也是一把把锋利的利剑。 而此时此刻,钟鼓楼的刑场想必已经布置妥当。砍头 即将展开…… 徐敷奏心中十分不甘,他始终认为袁崇焕如今的举动过于偏激,毫无转圜的余地。 于是他赶忙开口道。 “东翁啊,倘若有朝一日皇上不再信任您了呢? 那时凭借您在辽东地区独断专行的个性,以及宽容对待蒙古人和海西女真人的方式,必然会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资助敌人的罪名啊! 到那时,东翁又该如何自证清白呢? 恐怕即使到了京城,纵使您有百口也难以辩白啊……” 袁崇焕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听完徐敷奏的话语后,只是放声大笑了两声,便已然踏出房门之外。 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徐先生无需再多言,本官行事只求问心无愧。 若是事事都要顾忌重重、受到束缚,无法伸展自己生平的志向,那么本官留在此地又有何意义呢?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军机处那边已传来书信,你们应该也看过了吧。 尽快将那位金国的使者郑信和任大良护送往京城。 陛下了解我,而我同样也深知陛下,本官肯定能在辽东大有作为,哈哈哈。” 这迷之自信的话,也只有袁崇焕能够说出来。 第399章 坚如磐石的祖大寿和话痨的吴襄 徐敷奏重重地叹了口气,与身旁的徐元斌对视一眼后,两人的眼神中皆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情。 他们家的东翁啊,其他方面都挺好的,但就是那副霸道蛮横的性子,比起那些武将还要厉害几分。 有时得意洋洋、嚣张跋扈起来,简直是到处给别人留下把柄。 就像这次一样,身为人臣,怎么能说出“我亦知陛下矣”这样狂妄悖逆的话语呢? 这无疑是自断生路,愚蠢至极! 如今一切顺利尚且还好,倘若将来时运不济,必然会遭到众人围攻,落得个被世人唾弃辱骂,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沿着狭窄的辽西走廊一路南下,宁远之后就是山海关。 那一年的蓟辽总督王在晋曾经打算在山海关再修一座关城,可惜被孙承宗所阻,孰是孰非,自有后来者去评断。 反正现在王在晋还在南京当兵部尚书,孙承宗已经当上了四镇督师。 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城墙上,一名胡须略带斑白的中年将领正手扶着城墙垛口,默默地眺望着东方辽阔无垠的大海。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久久停留在海面上,仿佛要将这片海洋看穿一般。 许久之后,他依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原来,他本想避开某个人,但那个人却如影随形般跟在他身旁,不停地唠叨着。 所以这位将军只能装作磐石一块,可是那个人还是喋喋不休。 “大哥啊!妹夫我真是太难了!如今这生意简直是举步维艰呐! 您看看,军饷这边巡抚大人要吃最大头的一份儿,京城里那各个部院衙门也都得逐一打点到,尤其是监军王公公那里,更是万万不能有丝毫怠慢! 可偏偏这军规却是越发严厉起来,想从军饷里克扣些银子出来愈发困难了。 宁远那边的事儿,都听说了吧,大哥。 巡抚大人确实挺给咱面子的,但咱也不能不识好歹不是? 所以这兵饷啊,近期肯定是动不得啦。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什么也不说,是个什么章程? 还有个坏消息,海边传信来了,咱们走私的商道因为旅顺的刘兴祚开战而再度受阻。 刘兴祚刚从北边过来,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尽显着他能耐了。 唉,妹夫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下个月两千多家丁的月例银子,我现在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两千多家丁可是一大半都是你们祖家的。……” 祖大寿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宛如雕塑一般,既像是把妹夫吴襄的话听进去了,又仿佛充耳不闻。 很难想象祖大寿为什么会相中一个商人一般的吴襄,来当自己的妹夫。 祖大寿又为什么能看中不太会打仗的吴襄,难道就为了那个年少成名的大外甥吴三桂。 可这吴三桂也不是他妹妹亲生的,而是吴襄的亡妻毛氏所出。 就在吴襄滔滔不绝的时候,祖大寿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银元,拇指一曲,随着悦耳的银币响声,那枚银元落到了吴襄的手里。 不知道为什么? 在辽东镇,一个巡抚还没有见到过银元,一个山海关总兵的祖大寿倒是手里早就有了一枚银元。 “以后发银元,监军亲自发,由大明皇家银行宁远分行统一办理。” 祖大寿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对于眼前这位喋喋不休的妹夫,他实在不想多费口舌。 吴襄低头看着手中闪闪发光的银元,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欣然接受了它。 这银元一看就是上档次的玩意,比那些杂色的银两要强多了。 “大哥,我觉得这玩意儿里面肯定掺杂了其他金属,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明亮洁白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发行这种银元岂不是能赚得盆满钵满啊!” 吴襄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赚钱的点子,他的双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犹如马蜂在杀蜜蜂全家盘旋时发出的声音一般。 这阵嗡嗡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氛围,只是很熟悉,城墙上就连站岗的士兵都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什么发大财?依俺看呐,这是要倒大霉! 大哥,宁远那边出大事啦! 巡抚大人让俺来给您传个话儿。” 祖大乐那庞大如熊般的身躯,一步三摇、晃晃悠悠地登上了城楼。 祖大寿依然是一副悠然颓废的中年大叔模样,他不慌不忙地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 “嗯,不用说了。宁远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晓,咱商铺的人比你跑得快。 我已经告诉下面的人,一切都要按照袁大人的要求去办事情。 无论是谁,以后只要敢在兵饷上面动歪脑筋,或者有其他喝兵血的行为,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哪怕是姓祖的,姓吴的,老子也是照砍不误。” 祖大乐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惊愕和疑惑。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大哥,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他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如此坚决地采取这样的立场?难道其中有什么深意吗?还是说大哥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内情? “大哥啊!您这样子做是否有些过于无情了呢? 毕竟咱们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按照这个方式过来的呀,大家也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如今您却突然要改变这些,恐怕是难以实现的吧。”祖大乐皱着眉头说道。 祖大寿听后,猛地转过头来,眼神犀利地盯着祖大乐,厉声道:“你是我的弟弟,在我面前发发牢骚倒也罢了,但若在外边胡言乱语扰乱军心,那便是自寻死路!” 说完这话,祖大寿便不再理会祖大乐,而是回过头去继续凝视着眼前波澜壮阔的海景,仿佛将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一般。 祖大乐见状,心中仍有不甘,正欲再次开口争辩时,却被一旁的吴襄紧紧拉住了胳膊。 吴襄向祖大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激怒祖大寿。 祖大乐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明白吴襄的好意,只得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第400章 亢同德的一小步,明国商人的一大步 祖大乐对这个打仗不行的妹夫,挺不耐烦的,要不是因为外甥吴三桂,他是一点好脸也不愿意给。 祖大乐正要让吴襄一边凉快去,被大哥训斥,祖大乐心情很不好。 吴襄递给了祖大乐一块银元。 “银元?你这里竟然也有?”祖大乐满脸惊讶地问道。 “是啊,这可是大哥给我的呢!”回话的吴襄得意洋洋地说道。 祖大乐看着手中的银币,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银元真是太漂亮了啊,如果以后都用它来发放军饷,那可真是极好的事情。”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枚银光闪闪的银元,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对于祖大乐这样的人来说,打仗和贪财并不冲突。 他可以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但同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敛财的机会。 毕竟,在这个动荡战乱的地方,银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而这枚银元,无疑让他看到了更多的财富。 这银元,他祖大乐以后要拿到更多。 ······ “那还用说,肯定是漂亮的。”崇祯身着一袭玄黑色华服,破例现身于内阁之中。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沉甸甸的银币,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仿佛这便是世上最美妙绝伦的旋律。 内阁的值房中空间狭窄局促,但此时已挤满了众多大臣。 内阁首辅黄立极、次辅韩旷、刘鸿训、钱龙锡等人皆位列其中; 此外,还有军机处的杨嗣昌、侯洵以及倪元璐。 兵部尚书王之臣与兵部左侍郎赵绂也赫然在场; 户部尚书还是毕自严,其弟毕自肃此前是辽东巡抚,现在亦身居户部右侍郎一职。 如此安排,实乃大明罕见之事。 遥想当初,当崇祯皇帝因心生怜悯及个人癖好,提议任命毕自肃为户部右侍郎时,那位一向秉持公正、甚至不久前拒绝给自己胞弟发放军饷的户部尚书毕自严,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最坚决的反对派。 令人遗憾的是,无论是六部还是内阁提出的异议,崇祯皇帝均置若罔闻,首次展现出独断专行的一面,并明确表示自己将秉持任人唯贤、不惧亲属关系的原则。 崇祯就是强硬扶起毕自肃当户部侍郎,做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点恶趣味,不要忘了崇祯皇帝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而毕自肃本人,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哥哥毕自严还有一点小情绪,他没有自辞户部侍郎的职务,而是甘之若饴做了下去。 而毕自严想要自辞,崇祯皇帝就是一个耍赖的态度,坚决不许。 而且崇祯皇帝趁着这个机会,还颁布了一条法令。以后大明朝的官员不用为了给父母守孝,而辞官不做,回家守孝三年,可以在府中祭奠,聊表相思之意。 国家政务还是要照常处理。 另外,对于那些意气用事,一言不合,一个脾气不对付就打算弃官不做,回家做闲散士大夫的官员。他崇祯皇帝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的法令里有大白话说得很明白。 “哪个爱卿要是赌气直接给朕撂挑子不干,学那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话,朕也就不客气,直接派锦衣卫堵你家的门,除非爱卿有那武陵人的桃花源,不然就乖乖做好本职工作,做个有始有终的好官。” 除了以上几人,内阁之中还有内廷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以及帝党督察院的崔呈秀、李夔龙等人。 他们现身于此倒也不足为奇,但大明皇家公司的一众理事们竟然也在此处出现,这就让人感到颇为诧异且不合时宜。 在现在仍占主导地位的儒家文臣眼中,皇帝创办的所谓大明皇家公司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消遣娱乐罢了,如同天启皇帝喜爱木工活计、正德皇帝热衷骑马征战一般无二。 而这些个所谓的理事,其原本身份无非是晋商或内官而已,皆乃皇帝的亲近宠臣、谄媚侍从甚至走狗跟班之流,着实难登大雅之堂。 然而今日,这些理事们,如亢同德、姜赞堂、曹德兴等人,连同那几位来自襄汾的刘姓家族、晋中地区的渠氏一族、蒲州的张氏与王氏等晋商大鳄皆站立于后排。 这就让这些纯粹的文官,有点如芒在背了。商人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供他们驱使,哪里能站在台面上,就像是狗肉上不了席面一样。 这些商人,个个腰缠万贯、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对他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如此雄厚的财力自然引得无数国人艳羡不已。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州地区的文人们竟然开始追捧起徽州的商人们来,那场面就如同苍蝇逐臭一般,而徽州的商人们似乎对此也颇为享受; 不仅如此,这种情况居然还出现了反转,商人和文人之间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随着时代的不断进步以及城市经济的蓬勃发展,商人这一群体在民间社会中的地位已然水涨船高。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尽管他们在普通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官府眼中其地位仍旧卑微如初,并无实质性改变。 今日崇祯皇帝破天荒地允许这群商人走进朝堂,入阁旁听朝政要务,哪怕只是站立其中,这对于整个历史进程而言无疑具有跨时代的重大意义。 崇祯皇帝正在用自己的言行,去改变这个老大帝国的本质属性,他要的是十七世纪充满活力和开拓精神的大明国民。 亢同德现在身穿自己六品户部主事的官服,理所当然站到了众商人队伍的最前列。 其实他本想故作镇定表现得沉稳一些,无奈身体却不听使唤般不停颤抖起来,仿佛得了疟疾一般,将他内心的惶恐与不安暴露无遗。 在做买卖上挥洒自如,挥斥方遒的亢同德,到了内阁这里,竟然表现得不如一个稚子。 连身为带头的亢同德尚且如此失态,更别提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商人了,一个个东倒西歪、毫无仪态可言。不说紧张得丑相百出,也是相差不远了。 第401章 被生病的赵绂 这些商人太过于激动了,已经把礼部官员教给他们的入宫面圣的礼节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面对这样的丑相,赵绂没有忍住,拿着芴板和小本子就上前提出谏言了。 “陛下,臣兵部左侍郎赵绂有话要说。” “说吧,爱卿。今天聊的是货币改革的事情,其他以后再说。” 崇祯的意思很简单,今天就聊他手中的银币,别的多说一句话就把你撵出去。 可是赵绂偏偏不信邪,大明文臣有的是不信邪的精神,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君王来说。 “士农工商,太祖以四民商人为微末,就是在于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这些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陛下今天反而······” 崇祯不耐烦了,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这个赵绂这么愣头青,平时看着挺冷静挺上道的。上一次武举考试,他赵绂就办理的不错。怎么这次就犯轴了。 这次内阁会议,崇祯特意招来的都是挺懂为臣之道的大臣。 “赵爱卿乏了,来人,送赵爱卿回府歇息,另赐一碗银耳莲子羹,润燥去火。” 崇祯的话音刚落,只见两名身强力壮的武阉力士迅速来到赵绂身旁,他们动作娴熟地一左一右夹住赵绂的胳膊,然后转身拐进一条走廊,眨眼间便消失在内阁的大门外。 直到踏出大殿门槛,赵绂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赵绂拼命挣扎,但那两只粗壮有力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紧紧锁住他,令他动弹不得。 无奈之下,赵绂只得扯开嗓门回头大喊起来。 “陛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陛下,微臣并不疲乏,微臣还能继续议政呐! 倘若明日京城街头巷尾传言微臣这个堂堂三品大员,竟在御前商议政事之时,遭陛下下令驱逐出宫。 如此奇耻大辱,叫微臣如何还有颜面存活于世上? 微臣惟有以死明志,以谢陛下龙恩。 微臣死后问心无愧,来世仍愿誓死效忠陛下……” “听听,朕尚未对他怎样,仅仅说了句‘乏了’,就让他回家休息,这本是君主关爱臣子的仁德之举。 没想到他却以此相要挟。 这般不知好歹的臣子,朕实难重用啊。” 崇祯皱起眉头,一脸怒容地说道。 崇祯的生气有没有装模作样,只有崇祯自己知道,反正对于矫情的臣子,崇祯没有心情惯着。 底下的群臣沉默不语,但心中却暗自诽谤不断。 他们心想:哪里会有像陛下这般体恤臣子的呢? 您又并非太医,看一眼赵绂,就仅仅说了句乏了,便立刻涌上两名内侍,硬生生地将人搀扶出去,连一丝身为朝廷三品重臣应有的颜面都未曾留下。 赵绂真是无辜,他不过是稍稍提及了一下那些商贾们的无礼行为罢了,竟然惨遭驱逐。 这场小风波过后,崇祯似乎察觉到下方文臣们的氛围有些异样,于是主动给予了解释。 只见他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此刻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难安的亢同德等人,对着满朝文武缓声道: “朕此次召集如此众多的皇家公司北方理事前来,实则煞费苦心。 这一次的货币改革,恰如朕手中紧握的这枚银元一般,其中牵涉甚广、玄机重重。 在场诸位大臣,除了我们的大司农毕爱卿对于这类财货经纶之事稍有涉猎外,其余众人皆是一知半解啊! 这样怎么能行?” “臣惭愧至极,对于西洋早已广泛流通的银币所知实在有限。” 毕自严急忙起身,态度谦逊地说道。事实上,他的确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并非故作姿态。崇祯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毕爱卿过谦了,正因如此,为免我们君臣陷入固步自封、盲目决策的困境,朕特命铸钱厂铸造出首批样币,送给诸位爱卿研讨。 同时,也要邀请那些平素擅长经商、精于理财之道的商人们,充当我们的顾问与参谋。 如此一来,方可避免我们仅凭主观臆断制定出的货币改革方略,在实际推行时沦为他人笑柄。 想当年,太祖爷所发行的大明宝钞何等先进,但由于未能深谙基本的金融原理,最终导致这些宝贵的钞票泛滥成灾,形同废纸……” \"陛下,请慎言啊!\" 黄立极脸色一变,连忙站出来劝阻道。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如果任由崇祯继续说下去,恐怕会顺着这个话题一路狂飙,从成祖开始一直批评到天启皇帝。 要知道,这种贬低祖先的行为,哪怕是历史上最为昏庸无道的君主也绝对不敢轻易尝试,因为这简直就是一项惊世骇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绩\"。 \"好啦,朕知道阁老您的好意,不过刚才也只是随口发发牢骚罢了。 好了,各位爱卿对于这次发行银币一事有何看法呢? 来来来,不必拘束,桌上摆放着整整一千枚银币,你们都拿起来仔细端详一下吧。 这些银币可是由科学院的王徵借助水力压床一次性冲压成型的哦,每一枚的重量大约在半两左右。 如此一来,总计一千枚银币便相当于过去的五百两白银了。 从今往后,工部的宝源局以及户部的宝泉局这两大铸币机构,将统统归入大明皇家中央银行旗下。 如果此刻还有任何疑惑不解之处,尽可当场向朕任命的大明皇家中央银行行长姜赞堂提出质询。\" 崇祯哪有半分想要与众大臣商议货币改革之事的模样? 他不过是想给在场众人一个台阶下罢了,以此来彰显自己从善如流、广纳良言的胸襟气度。 然而事实上,关于货币改革一事,崇祯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并已然付诸实践。 这些大臣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之人? 尽管对崇祯的行径心存不满,但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声色。 崇祯悠然自得地端起桌上的香茗轻啜一口后,再度开口道。 “今日乃是银币初次发行之期,此批样币,朕欲求得一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 诸位爱卿尽快取用吧,能拿多少便拿多少,权当作是朕赐予你们的恩赐了。” 第402章 一群有能力的贪官好过只会空谈的清官 崇祯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大臣虽表面上故作矜持,心中却不禁暗自嘀咕。 这皇上怎的如此豪气? 但私下里,他们的行动可半点不曾迟缓,就连那年纪颇长的黄立极、韩旷以及王之臣等人亦不甘示弱。 平日里那些隐晦不明的好处,诸如下属所奉送的各类冰炭之敬、润笔之资等,他们无一不是照单全收,如今面对皇帝这般公然赏赐,岂有不取之理? 毕竟这不拿白不拿嘛!既无损自身清誉,反倒会被外界视为一桩风雅之事呢。 不到二十位大臣,每个人平均也就只能分到区区三十枚银币而已。 就在眨眼之间,桌上那整整一千枚银光闪闪的银币便已被抢夺得干干净净! 在此过程中,崔呈秀更是毫不留情地对着倪元璐使出一记阴险的肘子攻击,使得这位年轻的东林党新秀在他这位帝党老前辈面前栽了一个大跟头,最终仅收获到寥寥数枚银币。 倪元璐张嘴“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这种行为是不好在御前告状的。 面对群臣如此贪财接地气的情形,崇祯心中甚感满意。 他不知道的是下面的群臣,也是揣摩透了他的心思。 崇祯实在对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道德卫士提不起半点兴趣——尤其像刘宗周与黄道周之流,如果今日他俩在场,定然会摆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不仅自身分文不取,甚至可能还会阻止他人去领取赏赐。 如此一来,岂不是平白无故地扫了众人的兴头? 更令崇祯感到扫兴至极! 崇祯皇帝绝非吝啬之人,他所钟爱的乃是那种人人得益、皆大欢喜的和谐景象。 用更为高尚的话语来说,便是追求一种“共赢”的境界,亦或是努力构筑一个“人类命运共同体”。 毕竟,他是从后生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而来,中古时代那种死气沉沉,慢节奏的环境,一天两天还有点新鲜,时间长了,崇祯也就烦了。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只要赚钱之事不会对崇祯皇帝的统治造成负面影响,他其实非常乐意看到众人共同致富。 在崇祯皇帝心中,那些充满铜臭气息、有野心、有能力且具备一定职业道德的官吏,方可称得上优秀之臣。 崇祯皇帝最厌恶的是,平时束手谈心性,百无一用,危急时,拼将一死报君王,于事无补。 下面一位大臣,对着银元是爱不释手。 原任河南道御史,如今已转至军机处担任候补大臣一职的侯洵,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银元。 他乃河南商丘人士,其家境虽称不上殷实,但也略有积蓄。依仗着身为北方人高大魁梧的身材优势,他成功获得了四十二枚银元。 这位未来有可能晋升为户部尚书的侯恂侯大人,此时对于银元经济已经产生了一种朦胧的认知。 他与辽东镇的徐敷奏和吴襄持相同观点,皆觉得这枚沉甸甸的银币似乎与当下所使用的银两在材质方面存在差异。 若皆由纯银制成,理应给人一种柔软,捏得动之感。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以前在商铺进行银两结算时,通常会使用钢铁制成的小剪刀轻松将其剪断,然后再用戥子称重。 现在嘛,侯恂下意识把银币放在嘴里咬了咬,银币没事,他的牙齿差点崩了。这样的银币,侯洵可以笃定,以后就不会用小剪刀和戥子辅助银币结算交易了。 侯恂一脸严肃地第一个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姜赞堂理事,依老夫之见,此银币恐怕并非纯银所铸吧?” 与亢同德那如筛糠般浑身颤抖、惊恐万状的反应截然不同,姜赞堂此刻虽然也是战战兢兢,但却紧张得连汗水都不敢流出来。 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国家会议场合下,这位纸厂的少东家反倒显得越紧张就越发镇定自若。 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对着军机大臣侯洵弯腰鞠躬施了一礼,然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回侯大人的话,大人果然目光犀利,犹如火炬一般洞察秋毫! 实不相瞒,此种银币乃是采用钢制模具以及水力机床一次性冲压制成,因此实际上它属于一种合金银币。 其中含银量高达九成,而剩余的那一成成分里,又有九成是铜,仅有一成是锡。 这般铸造工艺造出的银币不仅不易变色,而且经久耐用,耐磨性极佳。” “哎呀,你这样解释就不清晰明了,还有点绕。 就按照百分制来计算,什么是百分制,就是一个东西朕把它劈成了一百分。 这银币就是由占比百分之九十的纯银、百分之九的铜以及百分之一的锡所组成的。” 崇祯听着姜赞堂说得别扭,就忍不住出来插话道,崇祯这一说话,姜赞堂更是紧张地镇定自若了,他用右手捋着胡须,点着头说道。 “陛下言之有理啊,确实说得比微臣说得好多了。” 亢同德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花样作死,敢大模大样夸奖圣上的同僚兼好友,看着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太子太师呢。 亢同德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更紧了,他淌的汗更多了。 崇祯在这时候接过了姜赞堂解说员的角色。 “之所以银币它不易变色,原因就在于纯银极易被氧化从而导致发黑,但这种银子制成的合金却并非如此。 此外,银币不仅质地更为坚硬且具有良好的抗磨损性能,其规格统一整齐,有利于衡量确定价格,同时也能够方便快捷地进行流转交易。” “陛下真是圣明烛照啊!” 侯恂连连点头称是,表示十分赞同,心想:这其中含有九成的银子,虽然不能说是绝对的良心价,但相比起那些表面布满坑洞如同马蜂窝一般,放置久后还会变色的银锭来说,可要好太多了。 再加上混入其中的铜和锡本身也是颇具价值的金属材料,自然远非大明宝钞所能比拟得了的。 第403章 火耗归公,惊天小册子的内容 如果让百姓们用同等重量的白银去兑换如今这些崭新的银币,想必他们应该不会产生太大的抵触情绪才对。 侯恂不再有疑问后,户部尚书毕自严站起身来向皇帝发问:“敢问陛下,这些银币是否意味着我大明日后将废弃银两、改用银元呢?” 他并未选择向那位过于年轻,且态度不知为何感到莫名其妙傲慢的大明皇家银行行长请教,毕竟作为堂堂大明朝的财政部长,对于这种小人物自然有些瞧不上眼。 毕自严所提出的这个问题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震撼至极,直接戳穿了那一层薄薄的窗纸。 在场众多对经济事务并不精通的大臣们也纷纷恍然大悟,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所谓“废两改元”,即从今往后朝廷仅准许使用银币作为货币流通。 如此一来,许多人家中藏匿多年的银锭和巨大的银冬瓜便不得不重现于世,否则真的成了镇宅石,放在家里不中用了。 当然这是朝廷政令能理想贯彻下去的情况下。 在场的官员不会怀疑银币会被大明的老百姓排斥使用。 的确,相比起那些形状各异、成色参差不齐的碎银来说,这些银光闪烁、相互撞击时发出清脆悦耳声响的银元无疑更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以崔呈秀为首的帝党们,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冬日暖阳下的情景:崇祯皇帝面带微笑,将一本小册子递到他们手中。 他们苦苦思索着如何将“火耗”、“漂没”等专用于银两运输途中的词汇,应用于眼前这些整齐划一、重量相等的银币之上,为广大官员继续谋福祉。 想了一会,崔呈秀他们也想不出合适的方法。 答案是不可能的,那小册子上的火耗归公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毕竟,如果要说这些规格统一且分量一致的银币也会有损耗,实在难以令人信服——例如运送一万枚银币至目的地后,却声称途中损失了一千枚,这样的说法显然站不住脚。 这些银币从县里收到府衙,再由府衙到京城,根本不需要重铸便于计算储存,火耗一词就不复存在了。 于是正当其他大臣仍在权衡今后银两与银元各自的利弊时,崔呈秀和李夔龙早已在心中盘算着如何为即将推行的“火耗归公”这项国策推波助澜、摇旗呐喊了。 因为这正是他们当初向崇祯皇帝求饶保命所付出的代价,如今也是时候该偿还这份恩情债了。 “对,毕爱卿说得对。 朕要的就是废两改元。 银两从铸造到使用、流通、存储等各个环节,不仅操作不便,需要借助戥子来称重,而且还得依赖人的眼力去估量其成色,扯皮捣鬼的环节实在是太多了。 在此过程中的损耗无疑是国家国库的重大损失,也损害了民力。 朕决心在全国范围内全面推广使用银元。 而这种银元的优越性,想必诸位也能深切体会到。” 崇祯的这番话语,使得众多臣子顿时明白了这位圣上的意图,这位圣上不仅会经商,还是张江陵的崇拜者啊。 显然,他欲将张居正所倡导的以银两纳税之“一条鞭法”,再向前推进一步实施变革。 以往采用银子征税时,往往伴随着火耗与漂没、折色等问题; 然而如今改用银币后,无需赘言,那些原本因各地上缴的零碎杂银需重新熔铸为官银而产生的损耗便荡然无存了。 也就是火耗就不存在了。 这些火耗实际上一直被视为官员代征税款的一种隐性福利。 当一些官员想通此关节后,便开始按捺不住了。 此时,内阁之中那位正值风华绝代之年、堪称阁臣中最为年轻有为的少壮派——刘鸿训,毅然挺身而出。 他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正是当下备受瞩目的焦点人物,将来必定能够登上首辅之位。 于是乎,这位自信满满的“当红炸子鸡”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认为此举断断不可啊! 若使用了银元,那恐怕咱大明朝堂之上便再无可用之官了。 届时,满朝文武皆会因生活困窘而闭门不出,无人能够前来当值理政……”刘鸿训言辞恳切地说道。 “哦?不必如此夸大其词,有话不妨直说便是。” 崇祯皇帝倒也并未动怒,但还是出声打断了刘鸿训的话语,显然并不想听到如先前赵绂那般的言论。 “遵命,陛下。 其实火耗一事,我朝由来已久。 尤其是在万历年间,张居正当首辅之时更是达到了巅峰。 他曾有意将一部分火耗纳入正税之中,只可惜收效甚微。 追根究底,无非是因为官员们的俸禄过低,而这火耗就成了填补地方财政空缺、补贴地方官吏福利的重要来源……” 刘鸿训继续侃侃而谈道。 “嗯,确实如此,这火耗也不失为一种中饱私囊的手段,毕竟其数额并无定数,全凭地方官府自行裁量。 即便这火耗真像你所言那般有利,但并非惠及所有官员。 像翰林院和詹事府这类清汤寡水的部门,根本无从下手。 而百姓们则更是苦不堪言,除了正税之外,还要承受火耗这额外的负担。”崇祯顺着刘鸿训的话语,继续说道。 刘鸿训万万没料到,这位年轻的帝王竟对地方官府之事如此清楚明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本他还指望以自己渊博的学识向皇帝进谏,赢得满朝文武的赞赏,怎料话才说了一半,却发现皇上远比自己了解得更为深入。 “陛下圣明。”刘鸿训无奈之下只得附和道。 “好了,你也算是一颗公心。 你所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存在。 朕不久前推行了低级年轻官员申请养廉银制度,正好借此机会将收回的火耗收益分发下去。 从今往后,火耗将由朝廷统一收缴。实际上,自从使用银币后,下层官员已无法再收取火耗。 而所谓的火耗实则包含在发行银币产生的红利之中。” 第404章 在银币改革上异军突起的李夔龙 “朕会命令大明皇家银行的那些财务会计——即过去晋商的掌柜和账房先生——计算出以往的火耗数额,并将这笔款项作为养廉银发放给全国范围内现任的文武官员,但那些只挂职而无实权的官员则不享受养廉银......” 待到崇祯阐述完他心目中的火耗归公与养廉银制度后,内阁中的众人皆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大多数人仍在努力理解并消化这段充满大量信息的话语,然而,唯有帝党成员崔呈秀和李夔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时机。 这不就是敲边鼓的绝佳时机吗? 而且这还是那本小册子里,治国四册中最好处理的事情。 崔呈秀和李夔龙闻言,急忙起身而立,躬身施礼后齐声高呼道:“微臣恭贺陛下,圣上洪福齐天,恩泽四海!此番陛下推行银币之举,实乃旷古烁今之善政啊!此举不仅惠及万民,亦对朝廷官员大有裨益。陛下当真是圣明仁德之君主啊!” 此乃崔呈秀所言,其言辞间依旧透露出浓郁的阉党谄媚、阿谀奉承之风。 无论崇祯帝言说何事,必先将其比作尧舜禹汤等先贤圣王,狠狠夸赞一番。 总之是脸都不要了,一个个都给太监当过干儿子的人,还要什么脸皮。 紧接着,李夔龙也附和道:“陛下英明神武,高瞻远瞩! 正如崔大人所言,发行银币于国有利,能统一定制银两样式,使之如铜钱般具有规范标准,便于贮藏和发放,同时彻底避免了中途无谓的损耗。 如此一来,不仅免去了反复熔炼的繁琐步骤,还能真正做到“火耗归公”。 对民而言,交税时再也不必担忧胥吏们的层层盘剥,亦或是遭受各种折色手段等祸害百姓之事。 而在日常交易中,更无须害怕被狡猾商人欺骗,声称金银成色不足,原本一两银子的价值却只能当作五钱或三钱来使用。 于官员来说,陛下犹如降下甘霖一般恩赐。 此后,有了养廉银制度,朝堂之上将不再有所谓的清水衙门和油水衙门之别。 那些初入仕途的进士来到京城后,亦无需借贷维持生计,以免咱大明朝还会出现新官上任、债主随之而来的奇特景象。 同时,许多年轻官员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贪污受贿,否则就要面临饿死街头的困境,这种尴尬局面也将不复存在。 此次银币得以顺利推行,并实施废两改元政策,实在是一件利国利民、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陛下英明睿智远胜文景,实乃上天庇佑大明之幸事,大明王朝复兴在望啊! 微臣在此恭贺陛下,愿我大明江山永固,愿我皇福寿如海!” 这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李夔龙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讲的是头头是道,口若悬河,把崔呈秀那段干巴巴的与民与官都有大利的话,进一步说得特别精彩,还有条理。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几乎成喊的了,两句歌功颂德的话一出口,就是漂亮的收尾工作。 只见李夔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借以表达自己对皇帝的一片孺慕之意。 这些言论让在场的内阁大臣、军机重臣以及司礼监的数位大太监都频频颔首,表示赞同。 他们万万没想到,李夔龙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而站在一旁的姜赞堂则满脸惊愕,心中暗自思忖:原本应该是自己大出风头才对啊!怎料半路上突然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 而且对方随口说出的话,居然比自己精心筹备数夜的腹稿还要精妙绝伦! 然而,姜赞堂并非最为惊诧之人,真正感到诧异无比的当属一直处于陪衬地位的崔呈秀。 以前帝党众人除了那个不带把的副厂公,就是他崔呈秀一直是独占鳌头啊。 当李夔龙跪地歌功颂德之时,崔呈秀亦随之一同跪下,但他却侧目瞄了一眼身旁的李夔龙,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似乎在说:\"好家伙,你还真懂得如何耍手段啊! 这本册子上的内容,你竟然比我这位顶头上司记得还要熟练! 看来,我这个在皇上面前备受赞誉的优等生头衔,恐怕就要被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抢走啦!\" 面对众人的赞许与惊叹声,李夔龙始终低垂着头,只顾拼命叩头谢恩,对于上司那充满杀意的戏谑目光他更是视若无睹。 仿佛只要自己不去理会,就能将一切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 那边崇祯听了之后龙颜大悦,心中暗自思忖道:“朕平日里所撰写的治国小册子,这些帝党臣子们竟然能够如此铭记于心,实在是令人欣慰啊! 今日他们在此处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可谓是恰到好处。” 紧接着,其中一名大臣站出来说道:“陛下圣明,微臣认为银元改革、废两改元实乃治国之良策。 然而,千百年来的旧制一朝更改,难免会引发些许动荡。 因此,微臣提议先行在京畿地区试行此项政策,以观其成效。 如此一来,倘若实施过程中出现任何利弊得失或者其他问题,我们也能及时予以纠正。 况且,这皇家银行以及户部工部的铸币机构宝源局皆位于京城之内。 只要他们能在京城做出表率,树立良好典范,那么各省份的地方官员便可以效仿学习,避免出现朝廷本意为善政,但到了地方却演变成恶政的情况发生。” 这是内阁次辅韩旷那低沉而又坚定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明明是个东林党,崇祯对此人却总是厌恶不起来 。 话音刚落,下方立刻涌现出一群大臣,其中有钱龙锡、刘鸿训以及倪元璐等人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 \"臣等附议!\" 他们齐声高呼,显得他们团结一心,特别像一个党派 。 对于韩旷这个人,崇祯皇帝心中一直存有偏见。 然而,经过近期的接触与观察,他逐渐意识到这位东林党党魁确实有着非凡之处。 相比起前任东林党党魁——礼部左侍郎钱谦益,韩旷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今日,韩旷所言正合崇祯心意。 第405章 养廉银由皇家银行代发 原本的时空中,改革需要设立特殊区域以防步伐过大导致出现问题。 崇祯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要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 ,每一项政策的推行都需要耐心和细致。 他微微颔首,表示对韩旷的赞同:\"韩阁老此乃老成谋国之良言,朕应允便是。” 崇祯皇帝的决定让朝堂上的气氛为之一松,众人皆知这位年轻的君主虽然锐意进取,但也并非盲目冒进之人。 他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收敛锋芒,稳步推进改革大业。虽然崇祯的改革新政,在有些时候,根本就让人看不懂。 而韩旷的建议恰好给了崇祯一个合适的台阶,既能继续推行改革,又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动荡。 “陛下,老臣也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崇祯帝循声望去,原来是首辅黄立极。 这位老臣一直沉默不语,但此时此刻却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说话了。 想必是看到韩旷抢在前面发了言,黄立极觉得自己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韩旷这种发言姿态,很明显没有把黄立极这个首辅放在心上。 “黄阁老,您请讲吧!”崇祯皇帝微笑着说道,他适当表示出对这位重臣的尊重和信任。 “陛下,老臣认为,这半两重的银币面值过高,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使用起来并不方便。” 黄立极语气沉稳地继续道:“陛下不妨考虑增设几种重量较轻、面值较低的货币,如此一来,这些银币方能真正走进百姓生活之中,被广泛应用。” 崇祯皇帝听后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并转头看向姜赞堂,示意由他来回应首辅大人提出的这个问题。 因为崇祯皇帝深知,专业之事应当交由专业之人处理。 他作为一国之君,只需把握大局、掌控方向即可。 至于那些具体而琐碎的事务,则应放手让具备相关专长的人才去操办。 这种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让外行人指挥内行人的理念,正是近代化工业社会所具有的典型特征之一。 姜赞堂微微一笑,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口解释道。 “阁老啊,请允许卑职来给您详细说明一下这个情况。 实际上呢,关于阁老刚刚提到的那个建议,我们皇家银行早就已经开始行动啦! 我们造币厂正在铸造各种不同面额的银币。 就拿您手上拿着的这块银元来说吧,它代表着半两银子,但被标定的价格却是一元。 按照目前市场上的物价水平来看,一两银子大概可以兑换一千文铜钱左右。 不过呢,实际情况可能会有些复杂哦。 因为市场上充斥着大量的劣质货币、铁钱等等,再加上银价的波动,所以通常情况下,一两银子最多也就只能换到七八百文铜钱而已。 为了让大家更容易理解,我这里暂且按照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铜钱来计算吧。 那么阁老您手里的这枚银币就是一元钱,它的重量是半两,可以兑换五百文铜钱。 除此之外呢,我们皇家银行还铸造了一些其他面额的银币,比如五钱银子的银币,它的面值自然就是五钱,可以兑换两百五十文铜钱; 还有两钱的银币,面值是两钱,可以兑换一百文铜钱。 这样一来民间老百姓用起来就会很方便,他们身上最多带一百文铜钱,其余皆可以换成银币 !” 姜赞堂娓娓道来,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黄立极成了一个捧哏的,正好说中了姜赞堂精心准备的问题中。 黄立极点点头,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崇祯看着眼前这场关于废两改元的会议圆满结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成就感。 尤其是看到刘鸿训原本气势汹汹,却最终被自己轻易压制,更是让他暗自得意。 他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着下方的群臣。 当崇祯注意到众臣纷纷自觉地拿出小本子,准备记录下自己即将发表的言论时,他的内心深处不由得泛起一丝感动。 毕竟,自从他穿越至此已有大半年之久,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如今,终于将这群难缠的臣子逐渐调教训导成符合自己期望的模样,也算是初见成效吧! “诸位爱卿,今日之议题已达成共识,想必大家与朕的想法已然高度一致。 那么接下来,朕便正式宣布,由何人来负责推动这废两改元和养廉银两项国策之事。” 崇祯稍稍停顿了片刻,想起往昔那些皇帝总是喜欢言辞简练,甚至只用一两个词语就让下边的臣子们费尽心思去揣摩圣意、猜字谜。 然而,他并不喜欢这种方式。 崇祯更倾向于用直白明了的语言下达命令,提纲挈领地给出总体指导方针,而剩下的具体工作,则交由底下的臣子们去执行完善即可。 如果真的出现了原则性和实质性的问题,就算让崇祯站出来承认错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颁布一道罪己诏而已。 要知道崇祯可是有着城墙拐角般厚实的脸皮呢! 对于发布罪己诏这种事情,他才不会感到害怕。 要是能靠罪己诏,平定陕西民乱和建奴,他天天变着花样发罪己诏。 只见崇祯大手一挥,朗声道:“朕决定成立一个专门负责银币改制、废除银两改用银元以及推行养廉银制度的临时小组。 这个小组的组长由户部尚书毕自严担任,他将拥有全权处理事务的权力。 而副组长则分别是户部右侍郎毕自肃、督察院右都御史李夔龙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 崇祯这一开口便仿佛完全释放了自我一般,展现出了一种浓厚的后现代主义风格。 然而,汉字的奇妙之处正在于此——无论来自哪个时代的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都能够理解并明白崇祯所说的话。 “具体负责实施的小组成员乃是朕的大明皇家银行理事们——亢同德和姜赞堂等人。 他们需立即在京畿地区全面推行废两改元政策,但其他地区则暂缓施行。 朕给予你们半年的时间来完成此事。” 第406章 南方的商人在茶楼 “至于养廉银,皇家银行在半年之后,将所得的银元各项产出利息,折算出以前火耗的比例,把这笔资金专款专用,给户部在皇家银行开个户头,然后每名官员凭借吏部和户部核准的养廉银的金额单,去银行领取。 若是你们吏部和户部,能够和皇家银行商量好,也可以提前发放养廉银。” 崇祯的话语简洁明了,然而其中深意却不言而喻。 这项废两改元以及养廉银的国策如今已被他外包出去,交由一家名为大明皇家银行的公司来执行。 毕自严听闻此言,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皇上只是借用户部之名,实际上自己究竟有无实权呢? 于是,他鼓起勇气问道:“陛下,微臣斗胆一问,关于臣这个小组长,具体需要负责哪些事务呢?” 崇祯微微皱眉,似乎对毕自严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耐心地回答道。 “爱卿啊,朕方才所言莫非尚未解释清楚? 你拥有全权负责之权,可以随时进入大明皇家银行,调查每一笔款项的收支情况; 亦可派遣户部的那些账房先生前去核查账目。 如此安排,岂不是清晰明了?” 这下子毕自严算是彻底弄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原来自己这个所谓的组长不过是个摆设罢了,真正负责具体事务执行的是那个大明皇家银行。 他能起到就是一个监察督查的角色,这还要看皇帝是不是乐意他死命去监督找茬? 而这些皇家银行的人呢据说都是曾经听过崇祯内书堂课程的晋商,他们掌握着所谓先进的经济理念。 毕自严无话可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所谓的小组长只是个招牌而已,崇祯皇帝之所以让他来担任这个职位,无非是想借助他的威望,好让姜赞堂等人办事更顺利些。 这时,一旁的韩旷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微臣对于经济之道并不是特别精通,像什么废两改元之类的事情,我也是一知半解。 但微臣明白权力制衡、利益平衡的道理。 依微臣之见,陛下的大明皇家银行,除了陛下和陛下的内臣作为股东理事外,其他的理事竟然全都是晋商! 旅蒙晋商虽然说被陛下彻底消灭,也是趁机借亢同德、曹德兴和姜赞堂等人之手,插足进了晋商的内部,可陛下不能全信晋商。 即使今天晋商这么多理事在这里,臣也要说这样的话。 臣不是针对在场的各位皇家公司的理事们,而是考虑长远未来的平衡。 臣虽是山西人,但也不得不说,陛下必须得尽快做出改变来应对当前的局势了。 倒不是说现任的姜赞堂理事以及亢同德理事,包括站在他们背后的那群晋商们存有什么不轨之心,妄图将陛下的皇家银行据为己有,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崇祯皇帝做梦都想不到,如此限制晋商发展的提议竟然会出自山西籍贯的韩旷之口,不禁感到十分诧异,随即便点了点头说道:“韩阁老所言极是,真乃金玉良言啊,朕铭记于心了。” ········ 宫廷中的决策,往往需要在民间得到切实的贯彻实施,才能真正引发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如今明朝的政治机构已然变得步履蹒跚,宛如一个小脚老太太般行动迟缓。 崇祯帝在宫中纵论天下,他所制定的再好的政策方针,一旦落入这些具体执行的官员之手,便总是遭遇拖延和变味。 正如那句古话所说,如果吏治得不到改革,那么再好的政策是和被心术不正的和尚念歪了经,是一样的道理。 而崇祯帝仍在等待着京畿地区完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只有如此,他才能顺利展开一场具有深远意义、划时代的吏治改革。 那些京城的百姓们在懵懂无知中度过了崇祯帝执政的大半年光阴,却始终未能感受到这位新皇帝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崇祯帝如此漫长的改革历程,实际上只是在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重点在于改革上层建筑,并为自己的商业帝国铺设道路。 如果崇祯的改革仍然未能触动更深层次的问题,涉及到百姓的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那么时间将不会等待任何人。 成千上万的陕西难民将会淹没整个明朝帝国。 如今,改革的微弱清风终于吹拂进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吹进了一家茶馆之中。 在这个时代,人们最爱的饮品便是茶水。 棋盘街上遍布着各个官府部门,这里是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之一。 无论是士子、平民、商人还是各种行业的人,都依靠着一张度牒来到这里。 街道上人头攒动,每天都充满了无尽的喧闹声,成为了大明城中屈指可数的繁华之地。 而就在棋盘街的东北角,有一座小小的茶楼设立在此。 这座茶楼面积虽小,但却是一家历史悠久的老字号。 它与大多数店铺一样,都设有向外延伸的虚檐和披檐。 门上悬挂着一道水帘子。 屋内摆放着一只精致的炉子。 这里以茶会友,广纳四方宾客。 不仅有传统的绿茶和红茶,还有更为特别的梅汤、和合汤以及胡桃松子泡茶等,尤其受到妇孺们的喜爱。 此处环境雅致宁静,没有酒楼酒店的喧闹嘈杂,成为商人们商议要事的理想之地。 如今晋商在北方的生意如日中天,早已令其他南方地区的商帮眼馋不已。 如今,趁着崇祯皇帝即将在五月初六举办第一届大明进出口商贸交易展览会(简称“明交会”)的东风,不光是那些金发碧眼的夷人纷纷涌向京城,就连南方的徽商、潮汕商帮也迫不及待地向京城进发。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福建的那帮十八芝海盗兼海商的船主们,也有许多人计划前来京城凑凑热闹,他们的到来更多是带着一点政治色彩。 一些海盗头子还没有出福建的范围,就开始叫嚣是皇帝老儿请他们去的,说是要商量大事情。 第407章 狗尾续貂的京商 这一切的缘由其实并不复杂,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这群曾被大明主流社会所厌弃和排斥的人们,终于等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今圣上决定要重用他们! 此时此刻,原本喧闹嘈杂的茶楼早已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在这片混乱喧嚣之中,可以看到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巨贾们正悠然自得地品尝着香茗。 穿着直缀长衫的读书人们则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着各种话题。 还有那些身着奇装异服、五彩斑斓的“服妖”们,以及那些肆无忌惮、喜欢凑热闹的纨绔子弟们也纷纷涌入其中。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日益繁荣,大明王朝催生出了新兴的市民阶级,同时也造就了一大批不再依赖土地为生的人们。 而在这些人中,最为活跃且最具创造力的当属那些四处奔波的行商们。 他们走遍大江南北,在此相聚一堂,相互交流着各地的奇闻轶事,畅谈着天下大势。 那些慷慨激昂的言辞、欢声笑语的打闹声,再配上茶碗与茶碟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忙碌不停的茶房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偶尔还会夹杂进一些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怀抱琵琶,轻吟浅唱的悦耳之音。 在这个充满活力与生机的大明都市里,各种各样的人物穿梭其中,伴随着五花八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绚丽多彩的城市画卷。 昔日,东林党巨头顾宪成曾有过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而这句话在此刻更是得到了完美的呈现。 在茶馆的一角,坐着几位远道而来的行商。 他们一边悠闲地品尝着茶水,一边聆听着京城人的喧嚣和交谈。 这些看似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语,对行商们而言却蕴含着无限商机。 每一次的交流都可能成为他们获取财富的关键线索,让他们从中嗅到赚钱的契机。 而坐在一旁的京商蔡德旺,则成为了这些行商眼中的焦点。 对于蔡德旺来说,过去的那些日子可谓是波澜壮阔,既有令人惊喜的刺激时刻,也有最终怅然若失、一切成空的感慨。 他短短的时间经历了风风雨雨,见证了晋商的起起落落又起起,但始终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是自身的能力有限 ,还是他们京商的体量不够格,根本入不了当今圣上的法眼。 蔡德旺在京城之中经营着数家杂货铺,虽说背后有着官老爷们撑腰,要分一份干股红利给官老爷们,但归根结底这生意还是自家打拼出来的心血。 他蔡德旺也自认为是京城商圈里数得着的有本事的人物。 去年之际,东厂的魏厂公作为大明皇家公司的代表人物,在京城接连举办了两场盛大的招商大会。 其中一场针对晋商,而另一场则是专为京商与鲁商准备的盛宴。 眼看着旅蒙晋商们遭殃受苦,以范永斗为首的张家口众商人皆已命丧黄泉。 当魏忠贤邀请他们入股大明皇家公司,一同涉足蒙古人的生意之时,蔡德旺等一众京商、鲁商却是不禁犹豫起来。 究其原因,无非是他们对于朝廷与官府抱有一种天生的不信任感。 于是乎,他们并未追随魏厂公前往张家口,反而冷眼旁观 ,选择了别样的道路。 幸运的是,魏忠贤对此并未过多计较。 然而,这并非因为他心地善良,而是他谨记着崇祯皇帝曾经说过的一番话语。 “魏大伴,你要记住,市场经济之所以能够蓬勃发展,关键在于充分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 我们这些人起到的只是细微调整和宏观调控,嗯,这并不矛盾。 对于我们要亲自下场从事商业活动的人来说,必须严格遵守商界的规则和道德准则,切不可事事依赖强制性手段或暴力行为来获取利益,否则终将难以盈利致富。 我们可以强取豪夺,但必须用商业的手段强取豪夺。” 当魏忠贤将此言论传达给蔡德旺等京城商家与山东商家时,他们起初感到困惑不解,但事后却懊悔不已。 “唉!曾经有一条通天的道路摆在我眼前,可我却未能珍惜,直至失去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笨。” 蔡德旺面对桌上的其他京城商家,不禁哀叹连连。 “蔡兄,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唉,想想那些晋商,他们当初也并非心甘情愿,同样受到魏厂公的逼迫威胁。 然而,如今人家已成为皇家商人,地位尊崇无比。 回想当初,他们晋商也是被迫无奈啊。 那些厂卫人员,尤其是那位魏厂公,当年可是权倾朝野、呼风唤雨的九千岁啊! 他的一句话,简直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要是他稍微逼迫我们一下,或许我们如今也能成为大明皇家公司的理事呢! 你看看人家亢同德,都已经升任六品户部主事,还能入阁参与商务决策,这才是真正的厉害啊!\" \"得了吧你,崔老六!就凭你那点家底儿,魏厂公会看得上? 人家亢同德可是晋商临汾亢家的家主,那可是出了名的亢百万啊! 俗话说得好:''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万石。'' 跟人家亢家比起来,你算个啥呀! 不对,咱都不算啥。现在想想,魏公公那是搂草打兔子,想顺手提携我们一下。 唉,现在都是正眼也瞧不上了。\" “景仁兄所言极是,昔日之范家何足挂齿,而今之亢家方才堪称晋商之首富啊! 且不说其他,单论亢同德此人,其魄力之大实非常人所能及。 他竟敢将全副身家投入大明皇家公司之中,此等壮举,试问吾等谁敢为之? 即便有人有如此胆量,恐怕所投之资亦不过寥寥无几,难入魏厂公法眼。 有亢同德此等千金马骨在前,吾等众人便如同狗尾续貂,黯然失色矣。” “诚然诚然,眼看着这大明北方已然成为晋商之天下。” 第408章 孙春阳南货铺 “嘿嘿,话虽如此,但切莫小觑南方诸商。 那徽商、盐商、潮汕商帮,乃至福建之海商,哪一个不是实力超群? 晋商无非是占据地利之便,又凭借自身雄厚底蕴,方才能将吾等本土商人排挤至此。 你们看看这茶楼里啊!难道都没有发现吗? 这里多了许多操着南方客商口音的人呢! 看来这次,晋商们可不能独占这么好的机遇啦!” 这位突然插话进来的瘦个商人,话音刚落便将目光瞥向邻桌的几位南方的客商。 京商的格局不大,对于突然涌进来的南方客商,他们为了对抗晋商是抱着欢迎态度的。 而那几位南方的客商,自己不说话也就罢了,居然一个个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讲话,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不过在座的各位都是商人,自然清楚这些南方的客商们是在打听消息,彼此都是同道中人嘛。 邻桌的南方客商们一听京商们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倒也不再掩饰。 只见为首的一个留着山羊胡、身穿宝蓝色直缀、头戴六合一统帽的商人站起身来,朝着京商们连连作揖。 “几位兄台请勿怪罪,在下与在座同伴绝无故意偷听诸位谈论生意经之意。 实在是我等两拨人坐得过近,在下这桌人偶然间听到了诸位的谈话,便知大家皆是志同道合之人。 在下自南方苏州而来,此为首次听闻北方趣事,一时间竟然着迷不已,我等一桌子人皆不好意思打断诸位兴致……” “难道如此反倒是我等之过?” 蔡德旺不禁哑然失笑。 “仁兄此话实折煞在下了,在下绝不敢有此想法。” 双方寒暄片刻后,纷纷开始自报家门。 原来这南方的客商竟然真的如同那个瘦弱的京城商人所猜测的那样,不只是过来凑凑热闹。 第一次即将举行的明交会仿佛是在江湖上广泛散发英雄帖一般,此时此刻的京城宛如一个巨大的旋涡,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众多商人纷纷涌向京城。 这位留着山羊胡的南方客商乃是苏州人士,名叫孙朝辉,他正是赫赫有名的孙春阳南货铺的大掌柜。而且,他还是孙家的长子嫡孙。 此次前来京城,完全是遵从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孙家和的命令,准备前来京城探探明交会的底细。 自从北直隶地区开放了自由的商业风气之后,南方的那些商人简直就像春江里的鸭子一样敏锐地察觉到了水温的变化。 就算是有地缘上的劣势,靠着京城实在是太远,可他们这群南方客商也不愿意错过这么一场盛宴。 蔡德旺一听说对方居然是孙春阳南货铺的人,顿时肃然起敬起来。 “哎呀呀,原来孙兄您就是孙春阳南货铺的大掌柜啊,真是失敬失敬啊! 你们那家南货铺可比咱们这儿的六必居还要名声响亮得多呢!” “哪里哪里,六必居可是专供宫廷的酱菜,我们的南货铺只是买卖一些老百姓的杂货罢了,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不瞒蔡兄及各位仁兄,我等初来乍到,就是为了当今圣上举办的第一届明朝进出口商品交易会。 这场交易会说是一场盛举,一场属于商人的盛会。 举办方还是神通广大的皇商,嗯,就是那现在威名远扬的大明皇家公司了。 小弟一直在南方经营,南方的官绅们都是一片哀叹。 说是小皇帝沉迷于商贾之道,不务正业,不慕儒教大道,只是一味与民争利。 此乃亡国之相。 小弟到底是见识少,又没有亲身经历,心中疑惑太多,觉得这些官绅说话太片面。 还望各位仁兄能够解惑。” 蔡德旺与身旁其他几位京商对视一眼后,眼神中都充满着落寞与惊叹之情。 蔡德旺心中感叹,到底是南边的商人厉害,有魄力。真真是什么都没有摸清,就敢来京城趟明交会的浑水。 不过也真是让他们趟着了。 最终还是蔡德旺率先打破沉默开了口。 “孙兄切莫如此谦虚,您这话实在是太抬举我们了。 刚才我们几个还在暗中嫉妒晋商走了大运呢,但现在看来,是我们太过短视、肤浅了啊! 晋商、徽商并称南北两商,果然是名不虚传,有实力有胆略,敢闯敢干。 敢问阁下是否也是来自徽州的商人?” 孙朝辉谦逊地回答道。 “惭愧至极,小弟所在的家族,其曾祖父孙春阳早在万历年间便已从徽州迁出,来到这苏州落地生根。 经过数代人的辛勤努力,历经几十载风风雨雨,才勉强挣得‘孙春阳南货铺’这么一点薄名罢了。” 孙朝辉谦逊地回应道。 “不敢当不敢当,蔡兄谬赞了。” “嘿嘿,阁下实在过于谦虚。 此次阁下不畏艰辛,长途跋涉数千余里抵达京城,仅仅是为了探寻一则尚未被确凿证实的消息。 倘若换成俺们京城的商人,恐怕绝对没有如此般的胆量与气魄。 怪不得世间之人常说北方的商人多数为晋商,而南方的商人则以徽商为首。 相较而言,我们这些京城的商人实在是自惭形秽啊!” 经过又一轮的寒暄客气,蔡德旺方才缓缓阐明了大明皇家公司与晋商之间的深厚渊源,并告知五月六号将作为明交会正式开幕的首日。 不过现在已经可以去商品交易会的现场去看看,他们这些京商已经去过,想必孙朝辉去了,肯定大开眼界,大有收获。 此时此刻,一些来自西洋南洋的商船已然在天津大沽口汇聚,咱们这些大明本土的商人绝不能落后于人! 双方在互换了名帖并约定好必定亲自上门拜访之后,便各自离去。 孙朝辉漫步于熙熙攘攘的街头,目光扫过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慨。 遥想当年,他尚年幼时,曾随父亲孙家和一同踏足京城的棋盘街。 然而岁月沧桑,世事无常,如今父亲沉疴缠身,久卧病榻,早已无法外出走动。 而他自己也已肩负起家族重任,成为名副其实的新一任家主。 第409章 市井小民眼中的皇庄 眼前这些店铺似乎依旧如初,未曾有丝毫改变。 正当孙朝辉沉浸在感慨之中时,一场意想不到的变故悄然降临。 只见一队身着黑衣、胸前和背后皆绣着醒目的“城管”二字的差役模样之人,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们面色苍白,无须无髯,模样酷似宫廷里的太监。 这支队伍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一家烧饼铺户,这家店铺面积不大,那座火炉就摆在店门外,连同向外延伸的虚檐,几乎占据了街道的一半空间。 行人至此,往往感到颇为不便。 就在孙朝辉疑惑这名为城管的队伍,是干嘛用的时候,店铺中响起了杀猪一样的叫声。 接着传来的是一道阴柔而又气急败坏的男声。 “武大郎啊武大郎,亏你还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呢! 怎么能像那些婆娘们一样,只会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呢? 咱们城管队已经上门找过你好几次啦,可你却屡教不改。 你看看你家那个虚檐,再看看那个壁炉,都已经占据了官沟街道的一小半地方了! 别的店铺只要能够给官沟腾出空间,方便雨季排水,我们自然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可偏偏就你家特殊,又是明火,又是薄板干柴做的虚檐,还没有砖墙阻隔。 万一哪天火德星君突然下凡,恐怕不仅是你武大郎一家的商铺会遭殃,连整个棋盘街这条街道都要跟着遭受劫难啊! 你们这些商人倒是无所谓,大不了损失一些钱财罢了。 可是这街上还有各路天官呢,如果真的发生火灾,导致走水,那你武大郎就算是死一百次也难以赎罪啊!” 接着便是一个语气很是不服气的声音响起。 “这位差爷,您可别吓唬俺啊! 俺这武大郎烧饼店在京城都开了好多年头了,一直以来都是平平稳稳、顺顺利利的,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您说让俺在店里装个壁炉,可这小店实在是没地方安置呀。 您莫要动粗啊,俺可是听你们的大官说了,对于俺们这样的商户,您们可是要先服务好的……” 孙朝辉听着这些话,感觉有些云里雾里的。 他心想,在苏州城自家开的孙春阳南货铺里,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般来说,碰见官差,哪还有你商家理论的份儿? 通常都是商家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更别说像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找官差麻烦了。 他们苏州城里的府衙差役,那都是飞扬跋扈得很呐!天下的府衙差役不都是这个样。 每次到商铺来,要么强行买东西不给钱,要么就是变着法儿地索要各种好处。 要不是因为孙春阳南货铺有当地通判老爷的干股分红撑着场面,恐怕那些官差早就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了。 孙朝辉看着眼前别具一格,商人竟然和官差有来有往争辩的情景,他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于是,他朝旁边看热闹的一位老人凑过去,打听起其中的门道来。 “这位老丈,晚生这厢有礼了。 晚生乃是南方人士,初来乍到贵宝地,未曾经历过如此情形,还望老丈不吝赐教,为晚生解惑答疑一番。” 那位看似狡黠世故的市民代表老头,原本正兴致勃勃地瞧着热闹。 冷不丁被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陌生人打断,心中颇有些不悦,本欲转头嘲讽几句这个外乡人孤陋寡闻,却不想一眼瞥见几枚亮闪闪、金灿灿的铜钱。 这些铜钱色泽纯正,显然并非出自寻常小作坊的假冒伪劣之物,而是货真价实的大钱。 要知道,这样一枚正经八百的大钱,其价值足以抵得上十几个小钱,就算是新发行的银币,恐怕也不过才能兑换三四百个这样的大钱而已。 老人的目光先是被铜钱吸引,随后才顺着视线向上移去,终于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一脸和善模样。 只见他微微躬身,言辞恳切道:“老丈,这点微薄的茶水钱不成敬意,还请老丈务必笑纳。” 市井小民啊!有时候真的是非常可爱呢! 就像现在的老人家一样,如果有人给了他一些钱财,那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不定啊,如果他知道当今圣上崇祯皇帝的内衬是什么颜色的话,也会毫不保留地告诉孙朝辉呢! “这位好后生啊,这城管嘛,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负责城市管理的衙门啦。 嗯,和以前的五城兵马司以及顺天府差役可不太一样哦。 他们这些人可是专职负责京城的市容市貌整顿工作的呢! 这是当今圣上成立的新衙门,直接挂在九门提督的门下。 至于为什么不敢上来就打砸抢,这是他们的规定,谁违反了规定,会被除名的。 这些人管得可宽了,以前不是有句老话说:‘皇帝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小民拉屎放屁吗?’ 呵呵呵,可现在这城管啊,还真就管上了! 前些日子,咱们胡同里那个出了名的混不吝赵老七,就是个不信邪的主儿。 他竟然在同一棵树下,当着城管的面,吐了足足三次痰呢!” 老人似乎对城管颇有微词,一开口便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但始终未能触及问题核心,只是不停地念叨着诸如拉屎、放屁、吐痰等琐事。 孙朝辉尽管内心烦躁不堪,但仍强压着火气耐心倾听。 “年轻人啊,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常言说得好,事不过三嘛。 城管虽说看上去不如顺天府的差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那般威风凛凛,但毕竟也是官家的人。 那赵老七简直是厕所里点灯笼——找屎(死)! 几个城管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到现在,这赵老七怕是已经在西山皇庄那边挖了一个多月的水渠、修筑堤坝咯! 好在他是给皇庄干活儿,那地方待遇可真不错,不仅管住,还给赵老七提供一日三餐,每餐都是馒头、咸菜加稀饭,管够! 这可让周围那帮街坊邻里羡慕不已,尤其是那些家大口阔的人家。 半大的小子能吃,都快把老子吃穷喽!” 第410章 二十年的土地生产承包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怪老汉我絮絮叨叨个不停,几位好后生呀。 要知道在这年头景不景气的时候,能瞧见有哪户人家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的,那可真是京城周边头等的大事儿! 想想几年前,唉,甭说几年前,就是去年的年尾。 那些在皇庄里承租田地的农户们,其境遇简直比签订了生死契约的奴仆还要悲惨凄凉。 他们被牢牢地拴缚在皇庄的土地之上,生如蝼蚁,命若草芥。 寻常人家若是租种不起田地,可以索性荒废掉跑路去做流民。 可这皇庄的佃户却万万不敢逃跑,一旦踏出村子半步,立刻就会被庄头及其手下那帮流氓恶棍给捉拿回去。 这些人压根儿不走官府过堂那一套程序,官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他们直接就将佃户的房屋拆毁,炉灶掀翻,非得把佃户一家老小折磨得家破人亡方才罢休。”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一旁孙家的伙计早已听得十分不耐烦,但碍于主家掌柜在此,他也不好当面发作。 那是个身穿灰布衣、精明干练的年轻小伙儿,他一直伸着头看热闹,对老人的唠叨充耳不闻。 然而,孙朝辉却有着不同的反应。 起初,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但随着老人的讲述,他的神情逐渐变得专注起来。对于城管这个新鲜词汇,他感到很新奇;而关于皇庄的事情,他更是想听个清楚明白。 作为一名商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农村发生的这些变化可能会给他的南货铺带来一个巨大的商机。 于是,老人继续着他的演讲,用他那一成不变的方式宣扬着那些古老的生活经验,用他那些经验去解读这个老大帝国的都城,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这崇祯元年,真是让老汉不敢想啊! 那些原本比牛马还要下贱的皇庄佃户们,竟然时来运转,走上了好运之路。 要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到正阳门外的四号厂皇庄了。听说那里是当今圣上崇祯皇帝第一个驾临的皇庄。 他老人家就在皇庄里待了一小会,那皇庄就发达了。 现在顺天府内的年轻女子们都渴望能够嫁入四号厂皇庄的佃户家庭,而小伙子们则一心想要迎娶四号厂皇庄的姑娘做妻子。 四号厂皇庄的佃户,现在就是给个富农小地主都是不换的。 皇庄佃户一夜翻身,这个消息犹如一阵狂风般席卷了我们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原来,当今圣上为了这些四号厂皇庄的四千多名穷苦百姓,竟然不惜痛下杀手,处决了负责管理皇庄的太监及其侄女婿一家。 那个管庄太监自然不是什么好玩意,他的侄女婿就是最恶毒的庄头。 如此一来,圣上微服私访成功演绎了一场劫富济贫的壮举,将皇庄中所有值钱的物品以及那位老太监的家产全部慷慨地分发给了这些佃户们。 关键这不是圣上的一时兴起,他老人家是要彻底改变佃户的生活,这才是老汉我羡慕的地方。 更令人惊喜的是,佃户们过去那些堆积如山、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累积的高利贷欠条,也被圣上轻轻一声令下,全部付之一炬! 这些欠条犹如沉重的枷锁,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但如今却在圣上的手中化为灰烬,让人们如释重负。 不仅如此,圣上还展现出了无比的宽厚和仁慈,为他们重新分配了肥沃的土地。 后生莫要撇嘴,你打听打听,这顺天府皇庄的土地可都是挨着河边的上好良田,能不肥沃吗? 更为重要的是,圣上颁发了一种名为土地承包书的地契,说是租地,其实在老汉看来,那和地契没有什么两样。 一租就是二十年,还不让买卖土地承包书,这不就是永业田是什么? 后生啊,你可知这皇庄地里的租子现在有多少? 说出来吓你一大跳。 若是寻常地主家,就算心地仁慈的老爷,也最多只会给佃户收取七成的租子。 而那些心狠手辣的地主,则往往要收取八成甚至更多。 然而,这皇帝老儿的皇庄却与众不同。 他在土地承包书上明文规定,租子实行五五分账! 这无疑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而且,如果遇到年景不佳、收成不好的时候,圣上还会酌情删减地租,以减轻百姓的负担。 这条规定简直让附近乡镇的佃户红了眼睛,都是种地的苦哈哈,他们皇庄的佃户怎么就翻身了 。 这样的善政,怎能不让人拍手称赞呢?” 听到老人说出如此低廉的地租后,伙计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并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 毕竟,他老家苏州地区人口众多且土地稀少,如果不是因为家中仅有的几亩贫瘠田地无法养活全家,他也不会选择离开家乡成为一名漂泊无依的伙计。 “老丈,真的只收五成的地租吗?这租子也太低了吧!老丈莫不是以讹传讹,在这里信口开河忽悠人呢?” 老人轻蔑地斜视了小伙计一眼,没好气儿地回答道。 “我已经年逾五旬,半截身子入土之人,难道还会欺骗你不成?” 小伙计连忙赔笑道。 “嘿嘿嘿,小的绝无此意,只是在咱们大明朝的两京十三省之地,从未听闻过这般低价的地租呢。 若是我家苏州那里有这样的好事,我绝对不会出来当伙计啦。 老老实实种地娶媳妇,不比什么都强。 哎呀呀,东家您别动手啊!” 孙朝辉根本就没有理会那个顽皮伙计的求饶声,手起掌落,结结实实地在那伙计的头上又拍了两下。 “是啊,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伙计,这才是正理嘛! 老汉我看你这个后生像是个做买卖的商人,出门在外可一定得知道主仆之间的区别,千万不能让那些恶仆得了权势啊!” 市井小民向来都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 第411章 百姓眼中的皇庄,撑死也比饿死强 这位老人早就看出那个伙计对他态度不甚恭敬,一直嘻嘻哈哈,不正眼看自己 ,这次正好抓住机会,狠狠地在伙计的东家面前给他上了点眼药水。 “你这老头,还要火上浇油,真是太可恶了……哎哟,东家您别再打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伙计抱着脑袋连连求饶,孙朝辉这才停下手来,转过身对着老人说道。 “老丈啊,请千万别见怪!我这个伙计他是从偏远小山村出来的,没啥文化素养,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您继续讲,晚辈还有些疑惑呢。 只不过皇庄弄了这五五分成的土地承包书,附近的那些乡绅地主、勋贵外戚们可都是真正有实力的人物,他们怎会轻易罢休呢? 晚辈斗胆猜测一番,恐怕这皇庄周边其他人家的佃户,都会纷纷荒废田地,涌进这皇庄里谋求生计吧?” “哈哈哈,你这年轻人说得对啊! 人嘛,总是向往更好的生活,就像水总是往低处流淌一样。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谁不想去皇庄承租土地呢? 拿到那张土地承包合同的地契,虽说名义上是佃种,但实际上一承包就是二十年呐,这跟自己家里的田地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不就成了自耕农吗? 甚至比一般的自耕农和富农还要富裕百倍呢! 自耕农需要应对官府永无止境的剥削与压榨,但这皇庄的佃户却只需要缴纳五成的佃租即可。 就算收取再多的粮食,他们依然只需要上交五成。 若是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还能少交点租金呢! 这样的好去处,简直是全天下百姓梦寐以求、打着灯笼也难以寻觅到的绝佳之地啊! 听闻此事后,那皇庄周边其他人家的佃户们纷纷涌入皇庄,而皇庄则毫不犹豫地全部接纳了他们,那是来者不拒,土地多的是,就是缺人种。 以前那些荒地、下等地,现在因为皇庄大兴水利,都成了良田,这皇庄现在哪里都缺人。 那些没了佃户给种地,心怀不满的地主们气势汹汹地上门理论,结果却找错了目标,被庄头们一顿棍棒伺候,打得落荒而逃。 走投无路的地主们只好转而求助更上层的权贵人物,也就是你所提及的勋贵和外戚们,请他们出面去面见圣上。 不得不说,这正是当今圣上的高明之处啊! 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哦对,这可是圣上的名言金句啊! 朕的地盘朕做主,有本事就过来挑战,没本事就给朕乖乖忍着。 同样都是种地之人,没理由朕要将佃户们赶走。 洗洗睡吧,想多了干不了对身体不太好。 所谓陛下的经典语录是什么,怎么跟你说呢。 反正你只要记住,关于当今圣上,他喜欢做出惊人的举动,说出惊人的言语,但这些言行往往会让人在事后深思熟虑,觉得他说的话,办的事情都很有道理。 这是一个叫阮大铖的大官说的,他以后还要给圣上写很多赞扬的戏曲呢。 那些面见圣上的达官贵人,每个人都手持一本小册子,专门记录圣上的经典语录。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语录在坊间广为流传。 有些好事的书坊老板甚至将圣上的经典语录和相关故事进行了誊抄润色,并装订成书籍,取名为《大明崇祯皇帝经典语录》,然后摆在摊位上出售。 不说书坊老板狗胆包天,结果是他一下子就发了。 购买者络绎不绝,以至于纸张供不应求,价格飞涨,一时间洛阳纸贵。 这位书坊老板真是个胆大妄为之人,竟然还托人向大明皇家公司递交纸条,表示要给崇祯皇帝支付一笔相当可观的润笔费用呢!” “那当今圣上拿了吗?” “嘿嘿嘿,让人惊奇的就是圣上的态度,他是狠狠褒奖了书坊老板,接受了那笔润笔费。” 孙朝辉心中感慨万千,一个皇城根下的普通百姓,说起话来竟然如此文绉绉的。 他不禁感叹这京城的变化之大,尤其是那日益活跃开放的商业氛围。 记得自己小时候来京城时,可没见过这么多新奇古怪的事物。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要归功于那位登基仅仅大半年的崇祯皇帝。 “嘿嘿,老汉我还听说啊,那些个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们,但凡有机会面圣的,都在劝谏圣上提高皇庄的地租呢!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咱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收租子的,从三皇五帝时期就开始了。 呸,真真是不要脸至极! 圣上是怎么应对他们的,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翻来覆去就是那句经典语录,朕的地盘朕做主。 劝谏的人多了,圣上还反过来劝他们。 让他们一定要学习皇庄的先进管理经验,一个个压榨佃户们这么狠,八成九成的地租收着,丧了良心的挖地皮,也没见发了大财。 反而是一个个损耗心神,天天计较那点三瓜两枣,盘剥百姓不得活,也没有落个好名声。 不如把他们的田地都委托给大明皇家公司农业公司代为管理。 那些勋贵官绅们,愿意把自家的田地交给什么大明皇家农业公司去管理吗? 那是想也别想,于是这事情就没有了下文。 这皇庄如今已归属于大明皇家公司旗下的农业公司所管辖,听闻其中的佃户们,又被赋予了一个崭新的称谓——公司员工。 现今的庄头村、东八里村以及杨家庄,每日都犹如欢度新年一般,每人身上都有好几件衣裳轮流替换,粮食与肉类更是日日享用至饱撑之态。 然而,或许是连老天爷也看不惯这些穷人暴富后,那种得意忘形、趾高气扬的模样。 在这几个村庄之中,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些无法承受如此大福泽之人,有的因过度享乐而猝死,有的则兴奋得发疯致死,甚至还有人因暴食而撑死。 这般闹剧频频上演,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几乎每隔三、四日便会举行一次丧葬仪式,使得皇庄周边的村落热闹非凡。” 第412章 被抓去服苦役的武大郎夫妇 “老汉本人亦因和皇庄中人沾亲带故,而有幸蹭了数顿丰盛美餐。 哎,他人过得再好,终究是别人的事。 同为天子臣民,圣上的仁政尚未恩泽于吾等啊! 且说回那位既倒霉又不倒霉的赵老七吧! 这赵老七呀,在皇庄里修水渠,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提前服了劳役呢? 还有啊,官府那边的老爷们会不会把这个算作他赵老七的赋呢? 若是不算的话,那可就惨咯! 赵老七今年还得去服劳役呢! 要知道,官府的劳役可是不管饭的哟! 他家里那个婆娘,哪里供得起他的饭食呀! 这下可好了,赵老七这条小命怕是要交待在白洋淀永定河上喽! 赵老七今年可没有什么积攒,都在外面了。” 就在老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他胡同里赵老七那些鸡零狗碎的破事儿时,那边烧饼摊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占地足有小半条街宽的壁炉被三四个如狼似虎般凶猛的城管队员给彻底拆毁了。 武大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出来呼天抢地地哀嚎,反倒是一个烧饼西施,模样可人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大街上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还嘟囔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女子没有一点三从四德的意思,比之大老爷们还要泼辣。 此时此刻,《水浒传》和《金瓶梅》早已成为了家喻户晓、人人喜爱的经典之作,武大郎的故事更是广为流传。 然而,这个烧饼摊的主人武大郎却有着一副恶霸的脾气秉性。 尽管他知道武大郎的名字不好听 ,他还是固执己见地沿用着武大郎这个名字。 更为巧合的是,他自己的妻子同样也是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儿,自家的葡萄架也是倒了的状态,一切都和《水浒传》里描写的一模一样,就差武大郎什么时候归西了。 但遗憾的是,他们既没有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弟弟武二郎,这棋盘街上也找不出一个风流成性的西门大官人来。 烧饼西施真可谓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艳妇人啊! 真不明白这样的娇妇人,是怎么嫁给了武大郎这种人,是强迫的吧,还是直接买来的。 武大郎对自己这位美若天仙的妻子那可是疼爱有加,平日里根本舍不得让她干一点点重活累活。 然而见她秀发如乌云 ,结成高高的云鬓,如云似雾; 柳叶眉弯弯,杏核眼顾盼生辉,灵动有神; 樱桃小嘴红红,娇艳欲滴,散发阵阵香气; 全身肌肤白皙如雪,娇嫩仿佛能掐出水。 如此貌美的女子,却嫁给身材矮小如三寸钉的武大郎,且性格泼辣,贞洁观念极强。 曾有地痞流氓,不知天高地厚,听《水浒传》故事后,色胆包天去挑逗勾引那烧饼西施,结果被活生生剁掉两根手指。 这可真是个凶狠暴戾的母夜叉,简直就是人世间罕见的女太岁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算是这般强悍凶猛的母夜叉和女太岁,今日也难以抵挡新来的城管大队。 武大郎夫妇二人只能瘫坐在大街上,哭得昏天黑地,撕心裂肺,引得周围一群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纷纷前来围观,众人都在指责城管大队的不是。 这么多天相处,街道上的商户们也是明白了城管的作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人家是不会动粗的。 带头的城管队长一看情形不对劲,便迅速拿起挂在胸前的短笛,毫不犹豫地狠狠吹了起来。 刹那间,尖锐刺耳的笛声响起,犹如一把利剑划破长空,惊得路人纷纷惊恐地四散开来。 然而,那位老人却显得镇定自若,甚至还笑出了声音。 “哈哈,这下好了,再也不必烦恼了! 武大郎夫妇俩和赵老七可以一起去同一个地方啦,都到皇庄里修建水渠去吧。” 果不其然,正如老人所说,小队长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清了清嗓子,念起了上面的几句话。 那话语中的意思清晰明了:武大郎竟敢蔑视城管权威,公然拒绝执行城管下达的整改通知书。 如今,根据《大明京城市容市貌第一号令》第八项第十条的明确规定,必须强行拆除违章搭建的虚假屋檐以及侵占街道的壁炉。 此外,武大郎夫妻二人需缴纳两枚银币作为罚款,并判处三十天的劳役惩罚。 城管大队是好说话的,可不代表他身上的官服是假的。 胳膊终究还是拧不过大腿。自从崇祯皇帝登基以来,他对商人们采取宽容政策,尤其是那些小商贩们,废除了不少苛捐杂税,与之对应的就是大商人收取重税。 今天京城内这些小商贩们的嚣张气焰才刚刚开始抬头,却被城管无情地打压下去。 看着武大郎两口子哭丧着脸,被五个城管队员押走,人群中有叫好的,更多的是同情的不理解的。 就因为占道经营,就被拉去做了苦力,未免不近人情。 老人在旁边唉声叹气地说道。 “这武大郎虽然性格冲动了些,但他家的烧饼确实很好吃啊! 抓走了实在可惜,俺家儿媳可没有他这么好的手艺。 老汉我牙齿不好,就喜欢吃他家松软可口的烧饼。 唉,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这城管就气势汹汹地去抓人,以后老百姓的日子恐怕会更艰难了。 不过好在武大郎夫妇只是卖力气干活而已,饿肯定是饿不着的,毕竟人家皇庄那边还管饭呢。 这样算下来,他们不做烧饼去干苦役也不算太吃亏啦。” 听到这里,孙朝辉微微一笑,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老丈,依晚生之见,事情却并非如此哦。 这城管在晚生看来,行事有理有据有节,处处透露着法度森严。 依令抓人,没有不教而诛,这充分彰显出城管队员对于官府的忠诚和对法令权威性的坚定维护。 晚生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队伍。 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看出,武大郎夫妇显然处于无理取闹的一方,且已多次抗拒执法,这种人简直就是刁民,就算被乱棍打死也毫不冤枉。” 第413章 大明皇家银行戎政府街分行开业了 “然而,城管队员们并未采取简单粗暴的手段,而是秉持公正、合理的原则,不仅摆出事实真相,更是清晰明了地讲解道理,甚至还当场取出那份《大明京城市容市貌第一号令》进行宣读。 如此一来,他们在执行公务时,也同步向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和商人普及了京城的法规政令。 晚生身为一介商人,深切感受到只有像这样讲究规则、重视法律的地方,才是最适宜营商的所在。 怪不得近期曾有朋友到访京城后返回苏州,便津津乐道地传颂着京城的种种非凡之处。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还有一事,晚辈想问一下老丈,为何这些城管队员,都是如此奇怪,说话拿腔拿调,语气阴柔,还喜欢翘起兰花指说话?” 老人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乐开花的笑容。 这些天来,他这个皇城根下的老京师人,遇到了太多外来的客商,但今天终于有人问到了他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这些人啊,他们都是阉人,是从南海子那边过来的净军。 皇帝老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不过那些阉人也算是讲道理,比那衙役好多了。” 见多识广的孙朝辉自然明白净军的含义。 他们不过是一群没有正式编制、不被宫廷认可的可怜之人罢了。 宫廷之中,只有五六千名太监小黄门听从使唤,而其他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成为阉人的,都被统统打发到南海子去充当净军。 平日里,他们自力更生,自己耕种田地,不需要内廷过多的补贴。 大太监王安,便是命丧于南海子的菜园子之中。 这些阉人的来源其实和魏忠贤一样,都是顺天府周边县城,家中活不下去的,自阉入宫求个富贵。 只是却不知道,就是把自己阉了,也是连皇宫的门在哪里也不知道。 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受苦罢了。 如今有了城管大队这个去处,倒也算是崇祯皇帝的一项德政。 只不过大明的文武百官和老百姓们,却是不知道的是,这不过他们皇帝内心里对于旧时空的城管队伍一个怀有很大恶意的玩笑。 “唉,由此观之,当今圣上乃是一个有大智慧大善心的菩萨转世。他做的这一切确实是兴之所至,让人莫不这头脑,却是有效果的。” 此时此刻,老人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这位来自南方的客商所说的话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看似豪爽大方的南方客商似乎并没有继续给予他打赏的意愿。 于是乎,老人默默地离开了,毕竟家中还有半碗尚未喝完的糊糊等待着他享用呢! 他可不能再在这里与这个商人浪费时间磨牙啦。 更为重要的是,那七八个大钱可是能够买到三四个美味可口的下酒菜啊! 再配上一壶美酒佳酿,顺便还可以给自家聪明伶俐的大孙子,买上几个令人垂涎欲滴的欢喜团尝尝鲜儿呢! 这样的日子才是老人想要的日子。 随着武大郎夫妇被带走,烧饼摊也被贴上了封条,这场闹哄哄的风波终于算是落下帷幕了。 尽管孙朝辉内心深处非常渴望走出正阳门去看看四号厂皇庄的状况,但眼下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因为他现在的事情还有很多。 如今的四号厂皇庄早已今非昔比,那里的佃户们不再是过去那种一贫如洗、连一尺布或一升米都买不起的穷苦人家了。 南方那边其实也有皇庄,是湖广地区的安陆皇庄,那里是世宗的潜邸,那里的佃户也是穷得比一般的佃户都不如。 孙朝辉最近没有去过湖广地区,也不知道安陆那边的皇庄是不是和京城的皇庄一样了。 京城的皇庄佃户们现在变得比一般的富农还要富有得多。 听闻京城周边地区的皇庄占据了所有田地的两成以上,那么这里的佃户恐怕至少有三十万人之众吧!想到这里,孙朝辉不禁感叹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啊! 一些定期的集市正在广阔的乡村路口,悄然形成。 这是多么庞大的购买杂货的人口数。 正适合孙春阳南货铺的生意,想到这里,孙朝辉就是一阵小颤抖。 此时此刻,孙朝辉心中明白,自己还要给自己的货物找个买主,一大批南货还在张家湾停放,每天都是一笔不菲的停靠费用 。 他即将前往的目的地乃是京城六大皇店之一的宝和皇店,其坐落于最为繁荣昌盛的戎政府街,亦被称为灯市街。 尚未抵达街口,便已听到阵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整条街道,无需询问,众人皆知定是又有新店铺开业大吉。 果不其然,待走近一看,店铺的模样尚未看清,但见一块高达三丈、泥金抹粉的巨大招牌耸立眼前,从上至下书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热烈祝贺大明皇家银行正式成立!” 落款之处竟然是“崇祯由检之宝”。 这是当今圣上的亲笔书写。孙朝辉看着这块招牌,心想若是自家小店也有这样的招牌,怕是自家背后供养的通判大人要给自己钱才是。 除了这块硕大无比的招牌之外,后方还并肩竖立着数块小一点的招牌。 孙朝辉匆匆扫视一眼,发现尽是些市面上罕见稀有的名号。 比如“大明皇家代理试发行国债券办事处” “大明文武官员养廉银领取点” “大明皇家银行戎政府街分行” “大明银两兑换银元办公点” “大明皇家银行储存汇兑贷款一揽子办事处”…… 当孙朝辉看到最后一条招牌时,他终于明白了这个看似气势磅礴的大明皇家银行究竟是做什么的——其实就是类似于钱庄、当铺和票行等方便商人筹集资金的集合体罢了。 牌匾上还有醒目的商铺标识,不过民间商铺的商标都是牛马狗兔之类的,看着醒目罢了。 这银行的商标却很是大气,直接是一条蟠龙,那条蟠龙倒没有含珠,反而是含着一串珠宝,寓意倒是直接。 想想也是,皇帝自家的生意,不用龙凤难道用猪吗? 第414章 户科给事中韩一良领养廉银了 还没等孙朝辉仔细思考,伴着门口那群身着宫装的美丽女子们的欢迎声,他便身不由己地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同涌入了这家门头巨大、足有三层楼高的皇家银行分行。 这些美女其实都是崇祯皇帝首批放出宫的大龄宫女。 由于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出路,父母家已经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或者她们不满意父母兄弟把她们当做货物一样处理了。 于是她们重新返回内廷,内廷不能要了,正好皇家银行各地分行都在陆续开业。 这些年纪大的宫女都是粗通文墨,也就是识过字的,这个年头,找个识字的,真真是比找三条腿的蛤蟆还要难找。崇祯估计不用全国普查,他也知道全国文盲率能够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九还要多。 这些前宫女都经过内书堂的定点培训实现了再就业,成为了大明皇家银行的第一批柜台职员。 也不知道强买强卖,还是这条街本来就是内廷的资产,反正之前的几家门头都没有了,现在前面临街的一带墙垣全部属于这家大明皇家银行所有,墙内两旁各设有四间侧室,中间则矗立着五间彩画高楼,紧接着腰墙之下还有五间宽敞的大厅。 前后左右加起来总共有十几间高大的厅堂楼阁,每一间都装饰得极为华丽,雕梁画栋、峻壁巍墙交相辉映,相比之下,旁边原本显赫的宝和皇店反倒显得有些小巧可爱了。 孙朝辉望着偌大的内厅,这里只是前面五间彩画高楼的其中一间,内厅没有过多的装饰,和当铺里一样的一人多高的柜台,柜台里照样还是坐着三位专门长眼的供奉,还有十六个男女都有的柜员。 其他地方与寻常的钱庄当铺完全不同。 一丈多宽的红毯自门口延伸至柜台,仿佛一条华丽的长带 。 看起来似乎刚举办过一场盛大的庆典仪式,此刻宽敞的大厅里,数名身着青衣的小厮正忙碌地收拾着散落在各处的椅子和板凳。 然而,正是这时,一个标注着\"大明官员养廉银领取专柜\"的柜台引起了孙朝辉的注意。 在那个柜台前,站着几位身穿绿豆色官袍的文官,他们正在排队,显然是来领取所谓的养廉银。 其中,一位身着七品鹌鹑补服的清瘦文官大声叫嚷着:\"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他对这里既没有提供座位,又要在如此众多的商人和平民面前一同共处一室感到十分不满。 更让他气愤的是,墙壁上还张贴着一张温馨告示。 \"大明皇家银行营业范围内,平民百姓无需向官员勋贵下跪,以免造成拥挤,影响办事效率。\" 这告示后面还特意标注了一下。 “这话是皇帝陛下说的,哪位尊敬的客户要是不服气可以进宫里,找他老人家说说,相信皇帝陛下一定会给您最合理合适的解释。” 这阴阳怪气的特意标注,还不如没有呢。简直是越看越气人。 而且这个清瘦文官能够感觉到字里行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 这个文官心中充满了愤慨,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侵犯。 在他看来,身为官员,理应享受特殊待遇,怎能与这些平民百姓混在一起? 尤其是那张告示,简直就是对他们身份地位的一种轻视。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待遇,心中暗暗咒骂着这该死的规定。 只是不用他先出手,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勋贵子弟,他们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张贴在墙上的告示,然后毫不掩饰地破口大骂起来。 那话语很精彩,处处离不开下三路和对方的女性亲属。 然而,他们的声音还未落定,便被附近巡逻的锦衣卫如饿虎扑食般按倒在地。 紧接着,这些倒霉蛋会被直接押送到他们爸爸面前,先接受一番严厉爱的教育。 之后,他们将被扔进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承受着难以言说的折磨。 这些不是重点。 最终的归宿,则是前往皇庄,去挖掘那漫长而艰苦的水渠。 原因无他,只因这张告示乃是崇祯皇帝亲自所言,怪就怪这群勋贵纨绔子弟,不长眼睛,没有看到告示下面那小小的提示。。 户科给事中韩一良,就在这群纨绔子弟之后,悄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看见告示,不能直接骂娘,也是在尽情宣泄自己的不满。 他身着一袭略显陈旧的官服,胸前挂着那颗鲜艳夺目的鹌鹑补子,就证明了他的不同 。 京城居大不易,尤其对于像韩一良这样地位低微却又清高无比的言官而言,更是如此。 自从都察院将原本相对独立的六科给事中纳入到十三道御史的体系之后,六科给事中的权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削弱。 最起码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就给皇帝递折子吧,想参谁就参谁? 更不用说什么指着皇帝的鼻子,口水四溅地指责皇帝的过错了。 韩一良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了,毕竟他还很年轻,家底并不丰厚,家里人口众多,而老家那边还有不少人过来打秋风。 以前好歹有一些人,要借助言官的嘴削弱皇帝的权威,把新皇帝打造成一个和天启一样,荒唐胡闹不能担当大任的形象。 现在崇祯躺平了,不在乎外面人怎么说,还把言官的权利削弱了。 再加上韩一良没有被朝廷外放去地方担任要职、捞取油水的经历,因此韩一良的日子过得非常拮据。 前段时间年轻官员们主动申请养廉银时,他实在拉不下脸面走到那华表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递交自己的养廉银申请表。 所以他只能一直死撑着,装出一副阔绰的样子。 然而,最近朝廷传出消息,凡是有实际职位的在职官员,都可以享受养廉银,不需要豁出去不要脸主动申请了。 具体的执行标准将由吏部和户部根据情况来决定,京城的官员每年都会发放一份养廉银补贴单,凭借这张单子就能够前往皇家银行领取养廉银。 第415章 排队的韩一良和倪元璐 崇祯皇帝本来是想等到火耗彻底取消,才铺开养廉银的实施。 只是吏部和户部那边顶不住了,实在是门槛都要被一些穷的掉渣的官员踏破了,只好和大明皇家银行的行长姜赞堂商量,在大明皇家银行开了一个户头,户部拔出款项,暂由银行贷款垫付,给百官发养廉银。 先补上今年到现在的养廉银再说。 这原本应该是件好事儿才对,但由于银行实施了很多源自于崇祯内书堂的全新规定,让那些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官员们感到十分不适。 首先,他们必须亲自前往银行领取养廉银,这一点就让众多官员怨声载道。 然而,尽管嘴上不停地抱怨,真正需要领取时,却没有人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 韩一良便是这群矛盾纠结的官员中的典型代表之一。 当他得知戎政府街分行实力最为雄厚、储存的银币数量最多时,便紧紧握着手中的养廉银领取单,在开业的第一天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可谁知,他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就被负责看守场地的厂卫人员引导到那个舞台上,成为了贺礼的嘉宾。 厂卫是看见一个穿官服的进来,就给薅过来当背景板,反正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怎么摆弄他们都不会生气的。 不过韩一良这嘉宾可是没白当啊! 他心里正琢磨着是不是得给皇家银行送点啥贺礼呢,毕竟这可是皇帝的买卖,自己领的也是皇帝发的养廉银。 皇家银行头一天开业,要是不意思一下,那可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您瞧瞧,那些站在前排的内阁大臣、功勋贵族、军机处的大佬还有内廷厂卫的高官们,哪个不是来捧场的,有空手的吗? 结果呢,人家姜赞堂一份贺礼都没收,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收。 他把各家送来的贺礼,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文人字画,统统折合成了银币,然后给每位宾客都开了个户头存折,存了进去。 韩一良手头也没准备啥礼物,只好把手里的折扇和腰间的玉佩送出去了。 谁承想,转眼就拿到了一张存折和一个纪念小礼品。 再一看存折,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二十枚银元,旁边还很贴心地备注了一下,大约等同于过去的十两银子呢! 韩一良羞愧得满脸涨红,急忙把存折合起来,仿佛生怕身旁的同僚看到似的。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家的折扇和玉佩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要将它们的真实价值一五一十地写上去,这银行的做法实在是耿直地有些不妥当。 那件所谓的纪念小礼品,其实是一枚特制的小银币,大约只有两钱左右,正面印着的既不是龙也不是长城,而是一行小字:“大明皇家银行开业纪念币,发行一千枚,特此纪念。” 银币的背面则是一排高楼大厦,嗯,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 韩一良越看越是眼熟,这不是大明门的模样吗? 好嘛,还真是别出心裁! 接着韩一良就像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身不由己地跟着银行的女职员,全程参与了开业典礼,领完纪念品后又被带到了专柜前排队领取养廉银。 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大厅里尽是平民百姓与商贾游人,他们就像观看杂耍马戏一般注视着这些当官的,甚至有些人竟敢低声议论并面露笑容。 此时,那位历经十余载寒窗苦读才成为人上人的韩一良不禁怒火中烧:“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有人提醒道:“韩兄,请谨慎言行。四周不仅有厂卫在巡逻,还有城管局的人负责维护秩序呢。此地乃是皇家产业,韩兄切勿高声呼喊呀。” 听到这话,韩一良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翰林院编修、军机处候补大臣倪元璐正站在身后,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原来倪元璐刚刚结束军机处的当值,换上便装前来领取廉银,因此韩一良一时之间未能察觉到这位同僚的存在。 此次会面,实乃韩一良与倪元璐自大朝会后首次私下相见。 也就是去年的时候,二人地位虽然有差距,可倪元璐主要是背景太硬。 身为两任帝师之徒,固然身份显赫,但其所任翰林院编修一职,不过是个清闲且尊贵的差事罢了,说是前途无量,不一定各个都能苦熬资历入阁。 反观韩一良,同样身为清贵的言官,亦未有丝毫逊色之处。 然而时过境迁,再度相逢之时,二人的身份地位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韩一良依然只是一名小小的言官,虽然挂着户科给事中的头衔,但其含金量却大不如前,谁能想到当今圣上竟如此不重视言官呢! 反倒是倪元璐,如今已投身于中枢机构,摇身一变成为备受瞩目的军机处候补大臣,终日陪伴圣驾左右,参与商讨国家机密要务。 人生的境遇就是如此,韩一良没有发现端倪呢,人家就已经被皇帝相中,成了宠臣。 此时的韩一良无暇过多感慨,急忙俯身施礼,恭敬地回答起来。 “倪大人,下官有礼了。这是刚下值吧。 倪大人劳苦功高,深得圣上信任。您怎么在这里排队? 按照养廉银领取的规则,您该是在家里等着银行职员送钱上门啊。 如此在这里排队,实在折损身份。下官一定要上奏折,说说这不公现象。” 韩一良一脸谄媚地笑着说道。 倪元璐看着韩一良那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好笑。 “韩大人,莫非是在说笑?” 听到倪元璐的话,韩一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凑近倪元璐压低声音说。 “倪大人,您可是朝中重臣,下官一直以您为榜样。 像您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和我们这些小官一起在这里排队呢? 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倪元璐心中暗自叫苦,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韩一良打招呼。 第416章 二百五的韩一良 这个韩一良明显是想要借题发挥,还是真的脑子不好使,通过讨好自己来谋取好处,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在这里和自己逗闷子。 那就不得而知了。 倪元璐冷着脸回答道。 “韩大人,此言差矣。 我只是一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和韩大人是一个品阶的,不在这里排队领取, 难道要真的在家里等着人家送钱? 再说了,养廉银的发放自有规矩,本官可不想因为违反规定而受到责罚。 这领取养廉银的规定,本官可是记得很清楚啊! 只有四品以上的高官,才有资格享受在家等待银行职员上门服务的待遇。 本官若是真的傻傻地等下去,恐怕等到猴年马月也未必能等来这养廉银呢。” 倪元璐似笑非笑地说道。 以他如今的地位,用“简在帝心”已不足以形容他的重要性,唯有“储相”一词方能贴切。 倪元璐时常陪伴在崇祯帝身旁,在外人眼中,无论是何等身份高贵之人,在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说话。 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一种挥洒自如、酣畅淋漓的行事风格。 然而,那韩一良却未能接住倪元璐的话头。 他的确是忘记了,尽管倪元璐身为军机处候补军机大臣,但其正职不过是个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而已。 韩一良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谄媚地笑着说道:“倪大人息怒,下官一时疏忽,还望大人莫怪。” 倪元璐轻轻地摆摆手,表示他不想再说话了。 韩一良赶紧乖乖闭嘴。 此时此刻,周围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官员们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纷纷涌上前来,对倪元璐嘘寒问暖,想尽各种办法试图与他拉近关系。 然而,倪元璐只是微笑着,始终保持沉默不语。这些官员们个个都是精明至极之人,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上司并不想多说话,于是便乖乖地排好队等待着。 没过多久,就轮到了韩一良。韩一良原本还想着把机会让给后面的倪元璐,但当他刚做出一个谦让的手势时,后面的倪元璐再次挥了挥手。 韩一良见状,立刻不敢再有任何举动了。 在大明朝,官员们可谓是最善于揣测上级意图的一群人。 此时的韩一良心中暗自思忖着:“摆手,摆手,就只会摆手,这个来自浙江绍兴的师爷难道就只会摆手吗? 倘若我也能够得到圣上的恩宠,肯定比你还要更会摆架子呢! 到时候也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韩一良心中暗自嘀咕着,但表面上仍然谄媚地笑着,转过身来,朝着柜台里一个年纪稍长的美娇娘走去,并递上了一张户部颁发的养廉银领取单。 这位年约三十五、六岁的女子,原本是宫中的宫女,如果此时待在 外面厮混 ,恐怕只能沦为老鸨子手底下的半掩门暗娼了。 但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这家银行的柜台职员,也许只有做到后来,她才能明白国家企业的优厚待遇和地位。 由于前面已有几位官员前来办理过类似业务,银行女柜员早已对整个流程烂熟于心。此刻面对韩一良,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这位美丽的女职员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只是默默地接过那张领取单,然后仔细地核对了一遍上面的信息。 确认无误后,她高声念出了韩一良应得的养廉银数目。 “大明从七品户科给事中韩一良韩大人,在此认领补发的崇祯元年的一月到四月的养廉银。 原本每年领取的俸禄为七十五石粮食,其中包括七成的粮食和三成的大明宝钞。 如今,按照朝廷新规定,将以一比一的比例发放养廉银,并自今年起实施。 所有养廉银都将统一折算成银元发放,而根据当前市场行情,一石粮食可兑换十枚银元。 如此计算下来,韩一良大人总共可获得二百五十枚银元。 那么,请问韩一良大人是希望立即取出这笔款项呢,还是选择存入本行呢? 选择存入的话,我行可是有真正的开业大酬宾啊。” 韩一良强行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那堆银光闪闪的银元,心中不禁感叹:“这可是整整二百五十枚银元啊!” 在过去,他所领取的俸禄往往都是经过折算后变成宝钞、胡椒以及其他各种香料,这就是令人痛恨还无奈的折色,而其中真正能到手的粮食和银两则少得可怜。 这样的情况让官员怎么能不贪,怎么能没有灰色收入。 世间大明朝只有一个海刚峰,除此之外大明的官员都必须先是贪官,才能是能臣忠臣奸臣直臣。 然而,如今却完全不同了,所有的俸银都以银元的形式发放,没有丝毫折扣。 此刻,韩一良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愿意为崇祯皇帝全力以赴,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然而,突然间,他意识到这种想法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决定充分发挥自己作为言官的专长,将那份早已精心构思好的、抨击吏治腐败的奏折呈交给皇上。他决心成为吏治改革的先锋队,为国家的政治清明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韩一良还是一个充满热情,热血未凉的年轻御史,一腔报国之情愿献给我皇陛下。 正当韩一良陷入沉思,沉浸在自己美好憧憬中的时候,那位熟悉的柜员——曾经在宫中任职的老宫女,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用那独特而低沉的声音问道:“韩大人,您究竟打算如何处理这些银元呢?” 韩一良很快便意识到,他绝对不能像前面那几位同僚一样,傻愣愣的仿佛从未见过女人一般,任这女人蛊惑。 事实上,他也的确未曾见过如此公然抛头露面、经营钱庄生意的女掌柜,确实比他家逆来顺受的几位妻妾要有味道的多。 前面那几位同僚都被眼前这位如老鸨般艳丽动人的女子,用几句甜言蜜语迷惑住了。 第417章 倪元璐和前宫女演双簧 纷纷将自己的养廉银换成了一张存折和十几枚用于零花家用的银币。 他韩一良不一样,经得起这种女色考验,何况还是年纪大的女色,本官喜欢清倌儿。 这时,韩一良高声喊道:“本官要将所有钱都取出来!” “好的,韩大人。不过,小女子还是想提醒您一下,在本行存钱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我们不会收取任何手续费哦,而且还有存钱利息呢。 您带着这么多银元,实在不够安全呢。” 女掌柜娇声回应道。 “无妨。”韩一良一脸淡漠地回答。 女柜员见劝不动韩一良,也就不再言语,低头开始啪啪啪地在取款单上盖章签字,动作熟练而迅速。 正当她忙碌之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一张存折放在了柜台上。 女柜员心中一动,以为韩一良改变了主意,但抬头一看,发现递来存折的韩一良也是一脸的殷勤。 韩一良和和气气开口说道。 “麻烦这位姑娘,把这存折里的二十枚银元也给取出来。 这是刚才参加开业庆典的时候,你们行长姜赞堂亲自给本官办理的,上面有二十枚银元呢。” 韩一良的语气坚定,似乎对这笔钱志在必得,二十枚银元可是他的折扇和腰间的佩玉呢。 看着韩一良如此计较每一枚银元,甚至到了丢脸也要把它们全部取出的地步,站在后面的倪元璐简直连叹气都懒得做了。 他无奈地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推,便将已经拿到银币、正捧着银币袋子傻乐的韩一良给推到了一边。 倪元璐心中明白,自己肩负着崇祯皇帝的嘱托,必须要给后面所有前来领取养廉银的官员打一个好样。 这韩一良纯纯是一个反面典型,不懂得体察圣意的蠢蛋。 明明刚参加了银行的开业典礼,还知道皇家银行是圣上的产业,还一点情面不给圣上留,把养廉银取个干净,这是在作死。 “这位女士……”倪元璐第一句话就卡了壳,崇祯之前说得再好的营销话术,那时候的倪元璐保证能说出来,可是到了眼巴前,他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毕竟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明白什么叫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种士大夫所特有的正派气质,还是阻止了倪元璐打算和女柜员进行一场亲切友好的交流。 而那位女柜员显然也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这位女士”称呼时,就已经知道眼前之人正是上头派来打样的托。 官员那边的自己人出现了,要顺利回笼官员的养廉银还有后续的年俸,都要看自己和这位大人的双簧戏演得怎么样。 于是她赶紧站起身来,接住倪元璐的话头说道:“这位大人,欢迎光临!您是来领取养廉银的吧?” 倪元璐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回答道:“咳咳,正是如此。” 女柜员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请您出示一下您的养廉银取款单,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为您提供服务呢。” 说完,她还向倪元璐投去了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满足对方的需求。 那种来自女人的放肆微笑,让倪元璐有点后悔没有婉拒崇祯皇帝让他做个存款榜样的活计。 这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微笑,让倪元璐嗅到了一丝社会即将变革的危险气息。 这种气息对于一个固守一成不变的封建士大夫来说,是可怕又充满诱惑的。 “喏,给你,这是本官的养廉银取款单。” 女柜员接过取款单,确认无误后,脸上露出职业的笑容。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她转身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本账本,仔细核对起来。 “您好啊,倪大人!您可是我们银行的贵客呢!” 女柜员抬起头,满脸堆笑地说道。 “根据吏部和户部转过来的记录,您本职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同时还担任着军机处候补军机大臣的职务。 这次要补发您一到四月份的养廉银,两项职务的养廉银加起来总共是一千两百五十枚银元。 不知大人您是打算全部取出来呢,还是存放在本行呢? 我个人建议您将一千两百枚银币整数存入我们银行哦,这样既安全又省心,而且不像外面那些钱庄还要收取高额的保管费用呢! 剩下的五十枚银币您可以留作平时家中使用,如何? 还有我行开业大酬宾,倪大人肯定是想了解的。” 说完这些话,女柜员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老鸨般的职业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似乎在等待倪元璐按照预设的对话模式回应。 然而,倪元璐此时心中早已感到一阵腻烦。 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种弄虚作假 的行为实在令人生厌。 但一想到是皇帝的嘱托,更是说明了这种行为后面代表的伟大意义。 倪元璐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决定继续配合对方完成这次存款任务 。 “那本官的银币就这么变成了这薄薄的小本子,这能靠谱吗? 本官一直都是将领取的俸禄全部换成银两铜钱,然后存放在家中才最为稳妥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人如此拙劣的双簧表演,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引起了后面一大群人的共鸣。 毕竟这倪元璐夸张做作的话语,确实是说到了众人的心里。 “是啊,是啊,还是银子更为可靠啊,嗯……不对,应该说是亮闪闪的银元才更可靠啊!谁想要一张纸啊,到时候真没钱了,再跑到这里来取钱。 银行不给怎么办?或者银行直接就经营不善倒闭了。” “这位仁兄在朝廷哪个衙门就职啊,本官看着面生得紧。” “要你问,本官说的都是真话。”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本官可从未听闻过这纸张就能够代表养廉银。 以往俸禄中的两成折色所用的大明宝钞,本官连用来擦屁股都会嫌弃它太硬呢……” 第418章 崇祯想要天下人都心甘情愿给他钱花 说出这番话的乃是一名武官,而且还是东江镇三宝之一的尚可喜。 然而,正当他准备大咧咧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被站在一旁的孔有德和耿精忠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孔有德捂住尚可喜嘴的时候,还在同一旁的同僚解释。 “我这兄弟喝多了,胡咧咧呢。” 那位女柜员见到自己成功地吸引了后面那些官员们的注意,便刻意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倪大人啊!您尽管放心好啦!这皇家银行可是陛下的产业呢! 俗话说得好:‘君如南山寿,万寿无疆’! 那岂不是说咱们这银行也能屹立万年不倒? 倪大人身为朝廷重臣,想必应该有所耳闻吧? 陛下可是一次性从内库拿出了整整一千万两白银呐!换算下来足足有两千万枚银币之多! 这些都被当作银行的保证金呢! 您知道啥叫保证金不?这可代表着咱银行的雄厚实力啊! 就是银行的本金,不能动的。 这满京城的人现银加一起,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数吧。 倪大人把钱存进我们银行里,那绝对安全可靠! 而且啊,您手里拿的可不是普通的纸哦,而是写着您存款金额的存折! 等您哪天手头紧了,或者需要用钱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拿着存折过来,签个字、盖个私印,再报出您设定的那个天干地支密码,就能轻轻松松取出银元来啦! 这样随取随用,既方便又快捷,总好过您辛辛苦苦把钱搬回家去,还得整天提心吊胆地防着那些小偷小摸的家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倪元璐装作很感兴趣地点点头,然后柜员假装抓住机会趁热打铁地说。 “倪大人,我们银行今天开业还有大优惠哦! 您可真是赶上好时候啦! 前一百位存款超过两百银元的客户呢,不但不收取保管手续费,还会额外给您利息哦! 一年能返还您一厘的利息呢,如果您存一千元银币,每年就能得到一元的利息哦! 倪大人,您可以满京城去托人打听打听,别说是京城了,就算是咱们整个大明的两京十三省,存钱给利息的也只有咱们大明皇家银行这一家独一份……” “存!都给本官存上!” 倪元璐豪爽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完美地结束了这场精彩的双簧表演。 于是从头到尾,倪元璐都没能亲眼见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千两百五十枚银币究竟长什么样儿。 最终,他手里拿着的只有区区五十枚用来零花的银币,以及一本上面刻印着一串一千两百枚银币数字的存折。 值得一提的是,这本存折的外沿还镶着一角红色的花边,表明它是那种能够产生存款利息的存折。 假装心满意足的倪元璐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完全无视周围大多数人看他时那仿佛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 然而,也有一些人听懂了其中的门道。 原来,存款不仅有利息可拿,而且这家银行正在举行开业大酬宾活动,仅限前一百位存款超过两百枚银币的客户享受此优惠。 这句话他们算是听明白了,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毕竟,只要有人带头尝试,后续就一定会有人跟风效仿。 一旦有人尝到了甜头,那么必然会引发群体效应,大家都会一窝蜂地前来存钱。 “真的有利息?那本官也存。” “要是合适的话,本官就把聚德丰钱庄的银子都提出来,存到皇家银行。” 那官员的队伍,很明显就有点热闹了。 “看到没有?尽管倪爱卿的演技略显拙劣,表演起来生硬且不到位,时不时还会出现卡顿的情况。 而那位女柜员的言辞有时也不够恰当,过于夸张,甚至比戏台上的丑角还要显得掉粉。 然而,正是如此粗糙的双簧表演,却产生了相当不错的效果呢! 演技嘛,两人勉强算得上合格吧。 我敢打赌,有了这个由头,至少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客户选择了存款。” 此刻,距离专用领取养廉银柜台约四丈之遥的崇祯皇帝,身着富家公子哥的服饰,悠然自得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目光投向那些正乖乖排队领取养廉银的官员们。 由于崇祯对炎热天气颇为敏感,他方才从那一众官员所赠的银行开业贺礼中,挑出一把折扇,并用力挥动着它,发出阵阵呼啦呼啦的声响。 毕竟是微服出访,如果再让女史官曹静照帮忙扇风,那就太过引人注目了。 就在这宽敞的大厅之中,有那么几位眼尖的官员无意间瞥见了崇祯,他们立刻便想要跪地叩拜并高呼万岁,但这些人都被反应敏捷的厂卫人员迅速拦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魏忠贤谄媚地笑道。 “皇爷的想法简直如同神来之笔,令人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这种奇思妙想,旁人根本无法捉摸,唯有皇爷您独具慧眼,能够洞察人心。 如此一来,只要咱们皇家银行妥善经营,那么天下之人的财富便会源源不断地汇聚到皇爷手中。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富有四海啊!” 崇祯皇帝听了魏忠贤的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起来。 “魏大伴啊,皇兄在世时对你可是器重有加,须臾不离左右。 如今看来,皇兄确实没有看错人呐! 你这张嘴呀,真是善解人意,每一句话都深得朕心。 哈哈哈,好极了!朕所追求的正是这般效果。 这天下人的钱财归天下人自己所有,但同时也属于朕,因为他们都愿意存在皇家银行里。 他们想用钱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取出来。 朕想用钱的时候,花费一点手段,也可以取出来。 这就是借鸡生蛋的最高境界。 所谓的天下共主、九五之尊,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有钱才是王道。 那些说什么不与民争利 的言论,狗屁不通。 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厚颜无耻的谎言!” 朕所追求之极致乃是拥有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唯有如此方能与朕至高无上的权力相匹配。” 第419章 喜欢搭讪的孙朝辉搭上了一条大鱼 于朕而言,万历皇爷爷的敛财之法实在过于陈旧且保守,还处处落人口实,动不动就是与民争利,鱼肉百姓,闹得鸡犬不宁。 钱没捞着多少,那是惹了一身骚。 如今朕开设银行,下一步还要发行国债。 欲令天下之人皆心悦诚服地将钱财献予朕,供朕肆意挥霍,若朕不花费更是万万不可!哈哈哈哈!” 此时微服出巡的崇祯皇帝可谓是彻底放纵自我,而伴随其左右者尽是魏忠贤、崔呈秀、田尔耕、杨嗣昌等亲近之臣与帝党众人。崇祯皇帝言语之间便是毫无顾忌。 近来,杨嗣昌已申请加入帝党,实则并无甚繁复之处。 当时只不过是崇祯随意地问了杨嗣昌一句话,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但却饱含深意且直截了当。 崇祯的语气有些模糊不清:“爱卿日后究竟是愿意站在朕这边,还是选择站在群臣那边呢?” 崇祯虽然问得戏谑怪气,但杨嗣昌回答得却异常坚定而干脆利落。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臣心中唯有君父一人耳!” 崇祯听闻此言,甚感满意,立刻回应道。 “好啊!从今往后,朕与文弱爱卿荣辱与共。” 正是因为这番对话,杨嗣昌成功地成为了帝党的一员,同时也成为了某些文臣心目中的叛徒。 倪元璐刚刚领取完养廉银后,本打算返回崇祯身旁跟着伴驾。 然而,当他看到崇祯远远地向他挥手示意让他回家休息时,他只得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带着万般无奈的心情转身离去。 的确,他感到十分无奈,毕竟当初他和李邦华可是第一批进入军机处的大臣,可如今他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似乎已经不及杨嗣昌了。 实际上,倪元璐对于其中的缘由心知肚明。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会陷入如此境地,并不是因为能力不足或者功劳不够,而是因为他不愿意为了追求权力而彻底屈服于崇祯,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尊严。 这无关乎对错,只在于个人独立的人格,也就是潜意识中,倪元璐心中追求的大道要高于崇祯皇帝。 倪元璐转身离去之后,崇祯变得愈发肆意妄为起来,宛如一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一般,目光肆意地扫向四周。 他惊奇地发现那些从宫廷之中走出的老宫女们纷纷换上了整齐划一的制服,她们身着一袭淡粉色的宫装马面裙,身姿婀娜,风情万种。 这一幕着实让崇祯这个寡人有疾 之人心痒难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悔之情。 为何要如此轻易地放任这么多美丽动人的大姐姐出宫呢?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这位公子,在下有礼了。” 崇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主动与自己搭讪,要知道他所暗藏的护卫除非得到他本人的许可,否则绝不会轻易上前打扰他。 然而,其他人看到这位公子哥周围的人物时,却是心中有数,知道崇祯不是一个正常人 。 崇祯周围的人中既有阴阳怪气的家伙,也有一脸正气的人士,还有那纠纠武将。尤其是崔呈秀,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其气质甚至比所有的东林党人还要正直凛然。 再外围还有好几个很明显是练家子的护卫。 这些人看着都身份气质不一,但无疑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气势,连随从都是这样,可想而知围在中间的公子哥该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一般人见了还真是不敢随便搭讪。 毕竟这种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接触的。 但是有一种人却不同,那就是走南闯北的客商。 这些商人常年在外奔波,见识广、胆子大,他们深知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向前冲。 此时,崇祯皇帝就看到了这样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留着山羊胡子、满脸笑容的中年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伙计,同样也是一脸堆笑。 这两人正是孙朝辉主仆俩。 孙朝辉初来乍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但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他靠的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没事就到处结交打听,都做商人了,还要什么脸皮。 虽然这种瞎猫碰死耗子的办法成功率不高,但有时候运气好,也能碰到一些大鱼。 崇祯皇帝注意到了这两个人,挥手制止了魏忠贤等人要上前呵斥的举动。 他亲自开口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那个中年人连忙点头哈腰地回答道。 “是的,公子。在下是从苏州来的客商。 姓孙,名朝辉。 不知道公子听没听过孙春阳南货铺? 鄙人不才,正是那里的东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崇祯皇帝的反应,但愿这位贵公子也是喜欢商贾之道的 。 “哦,你说你是孙春阳南货铺的,我倒是听说过一点。 听说你们孙春阳南货铺仿照朝廷的六部,弄出了六房,分别是卖六样东西,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只是我还不知道,你那六房是哪六房? 详细给我说说。” 崇祯对国家大事不怎么上心,但对于这些商贾细节,却有着浓厚的兴趣,时常会仔细钻研一番。 此时,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但这并非是故意怠慢孙朝辉,而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罢了。 毕竟,天子亲自询问,哪怕是用手指着鼻子骂人,被骂之人也得感恩戴德,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荣幸,认为自己家的祖坟冒起了青烟。 这种情况下,谁敢有半句怨言呢? 想想看啊,整个大明朝足足有着整整一亿的人口数量呢! 哪怕只是每个人都只和皇上见上一面,就算见面的时间仅仅只需一分钟而已,但光是这样算下来,恐怕崇祯皇帝陛下就要把自己一辈子的宝贵时间全部都赔进去,其他啥事儿都别想再做咯! 此时此刻,孙朝辉原本其实是想要询问一下崇祯皇帝陛下尊姓大名的,但是当他看见眼前这位尊贵的公子哥儿似乎对他们家的那些生意门道特别感兴趣的时候,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第420章 孙春阳南货铺的六房制度 毕竟他孙春阳南货铺商号里的那点儿所谓生意经,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商业机密,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跟这位公子哥儿攀上交情的话,那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绝佳机会呀! 于是乎,孙朝辉赶忙满脸堆笑地回答道。 “哎呀,小的那家商号的那点儿微末道行,想不到居然有幸能被来自北国的贵人您给知晓,这可真是小的莫大的荣幸! 说句实话,小人家的商号哪里敢去仿照朝廷里的六部来设置部门呀,实际上,我们商号的各个部分都是仿照州县衙门里面的六房来安排的。 具体来说呢,分别设有南北货房、海货房、腌腊房、酱货房、蜜饯房以及蜡烛房等等。 所有前来购买货物的客人呢,首先要到柜台那边去交上钱,然后再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想要购买哪个房的货物,还有打算购买多少以及需要什么价格档次的货物等等,这些事情都可以直接在柜台那里跟掌柜的商量妥当! 而且,小人南货铺这里所有的货品都是明码标价的,绝对不会有任何欺诈客人的行为出现,保证做到童叟无欺!” 待客人敲定了价格和数量,付了银钱,自然可以得到鄙店一张票据。 这张票据乃是我们店铺的独有的信物,上面有鄙店的店章和掌柜的印章,还是一种特殊纸张制作,上面注明了购买的种类和数量 。 客人只需手持这张票据,便可自由选择前往自己想去的六房之一。 若是中途有事,也可改日再来取货。 而在每一房内,都设有专门负责看货的大伙计。 这些大伙计们经验丰富、精明能干,他们会仔细核对客人手中的票据,认票不认人。 确保无误之后,会让客人自行挑选货物,反正规格和种类都在那里摆着,客人挑选好后,伙计收走票据,打包货物交给客人。 自此便是钱货两清。” 待孙朝辉一番话说完,崇祯不禁有些吃惊。 他眼角有点抽动,心中暗自思忖:这与我所熟悉的旧时空超市大卖场模式竟然如此相似!除了得先交钱这个环节略有不同外,其余部分简直如出一辙。 “接手钱的不接手货,接手货的不接手钱。 妙哉妙哉! 真是令人惊叹不已。 一个小小的商号,竟蕴含着如此深奥的经营之道。 相比之下,朝廷的户部似乎在管理钱粮物资方面还稍显逊色呢。” 崇祯一开口,便是满口的朝廷、户部等字眼,其口气之大,着实让人咋舌。 孙朝辉此时已断定眼前之人必定出自勋贵之家,乃是公子王孙之类的人物。只是这样的勋贵子弟,可是没有实权的。 然而,当他听到对方如此说话时,心中仍不禁一阵悸动。 这位年轻公子不仅身份显赫,而且似乎还手握重权。如此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地位与权势,实在令人钦佩。 只是这京城中,如此年轻又能手握重权的王公伯侯,似乎没有能对得上号的。 再到孙朝辉看见魏忠贤、杨嗣昌和崔呈秀等人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神态恭敬而谨慎地在本本上记录着什么的时候。 孙朝辉的脑海中突然犹如一道闪电划过,思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速运转起来。 他猛然想起之前那位市井老人所说的话:“当今圣上喜欢说出惊人之语,做出惊人之事。每当如此行事时,如果周围有随从的高官,必定会手持书本,非常恭敬地记录下圣上的经典语录。” 孙朝辉心中大惊失色,眼前这一幕景象简直就是一幅活灵活现的天子授课图啊! 然而他虽猜到了一二 ,毕竟是个机灵聪慧之人,一眼便看出崇祯皇帝乃是微服出行,显然并不想被他人认出身份来。 孙朝辉的表情微微停滞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面色如往常一般继续说道。 “好教公子得知。 鄙人这小店虽小,但其背后却也是曲折再三,另有一番传奇经历! 话说当年,鄙人先祖孙春阳勤奋好学、志向高远,一心扑在科举之路上,可谓是读遍了苏州城的所有选文啊! 然而,尽管他竭尽全力、日夜苦读,终究还是因为天资有限,未能在科场上取得功名。 经过多次尝试,不仅耗尽了家中的钱财,还连连受挫,始终无法金榜题名。 面对如此困境,先祖并没有气馁或一蹶不振,而是果断地选择了另辟蹊径——走上经商之路。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先祖在游学途中积累的见识和经验,竟然在商业领域得到了充分发挥。 他凭借着聪明才智和敏锐洞察力,将这些宝贵的知识运用到生意当中,在苏州竟然开起了孙春阳南货铺。 六房制度就是先祖他老人家首创的。” 崇祯听后频频点头,表示认同道:“东边不亮西边亮,你家先祖确实颇具格局与眼光,懂得在困境中及时调整方向、抽身止损。 相比之下,那些像孔乙己一般的愚笨书生,只会一味埋头苦读、不知变通,即使读到头发花白、年老体弱,也不过是个区区童生罢了。 他们既不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又无法在其他方面展现才华,实在可悲可叹! 孔乙己是谁?这个不重要,你就当是一个可怜的读书人吧,不过他没有你先祖有出息,到死还是被禁锢在科举这个怪圈里出不来。 下一步,朝廷必须颁布一个诏令,科举考试一律设定年限,超过三十五岁以后就不准考了,要另谋职业。 毕竟这些人都是识字的,朝廷以后会开海,会大规模走向海外,这些人还是有用处的,已经学了这么多知识,不能整天摇头晃脑无所事事。 真还别说,我越发觉得这世间最为害人的东西便是这八股文了,它简直就是禁锢了读书人的思想与格局! 那些通过科举考试而成为官员的人,大多数也都是些不通世事的傻子呆子……” 第421章 商业帝国外向型经济发展的道路 孙春阳惊愕地看向崇祯皇帝,他确定眼前之人必定是当今天子无疑,毕竟除了当今天子之外,还有谁敢在外面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言论呢? 然而,天子啊,您难道不清楚这八股文正是您家老祖宗所创立的吗? 孙春阳无法劝阻,但他身旁随行的大臣和太监们却不得不进行劝解。 “五爷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呀。” “是啊,五爷。咱们这会儿是要去存钱的,科举之事跟咱们毫不相关啊。” 这是崔呈秀和杨嗣昌的声音。 崇祯皇帝微微红脸,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有些失言了,这是连自己太祖爷都骂了。 但他心里非常明白,八股文和科举制度是必须进行改革的。 “杨嗣昌,你要记一下! 以后要是空闲下来,咱们要好好商议一下,我这里先定个章程,提出两点意见出来。 科举考试的应试者以后年龄不得超过三十五岁。 此外,科举的考试内容也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和改变。” 杨嗣昌无奈地应了一声,表示遵命照办,但同时他向崇祯投去了一个眼色,示意崇祯留意一下站在一旁的孙朝辉。 这个孙朝辉是个商人,已经看出来崇祯的身份了。 崇祯心领神会,明白了杨嗣昌的意图,但他并不在意。 这次微服出巡,他本就没想过于张扬,如果有细心之人察觉到了他们的身份,那也无妨。 毕竟,这样一来,他反倒有机会结识更多来自民间的遗贤。 事实上,崇祯觉得现行的科举制度所选拔出来的人才,已经无法满足大航海时代下自己的雄心壮志。 在新的人才选拔机制尚未完全建立健全之前,他希望通过亲自微服私访,去发掘那些被埋没在民间的贤能之士,然后加以提拔重用。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充满乐趣和意义的事情。 于是崇祯皇帝对着孙春阳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吧。” 孙春阳闻声正要下跪,但却早被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大内侍卫紧紧地架住了身体,而与他同行的伙计也被侍卫们带到了一旁。 “不必下跪,朕可不会吃人,何至于如此惊恐? 朕便是朕,朕就是我。跟你交谈让朕获益良多啊,今日便有劳你随侍左右了。 说起来,你孙朝辉可是朕所见过的首位从南边而来的商人。 原本朕举办此次明交会只是想邀请那些来自西洋的外国商人们参加,没曾想你们这些南方的商人嗅到商机后也纷纷赶来了。 哈哈,倒真是一帮嗅觉敏锐的好商人啊!” 崇祯皇帝面带微笑地说道。 孙春阳此刻已经整理好心绪,站得稳稳当当,只是内心仍在纠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身份显赫之人。 他犹豫片刻后,支支吾吾地说道:“敢问……该如何称呼您呢?” 崇祯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豪爽地回答道:“叫我五爷吧,这算是我在宫外常用的名号。” 孙春阳闻言,心中稍安,连忙恭敬地应道。 “是,五爷!此次前来京城,实在是因为京城晋商的风头正劲,早已在江南一带传得沸沸扬扬。 我们这些远在苏州的商人听闻后,都十分好奇。 于是,几位同行商议决定,趁着这次明交会的契机,一同来到京城一探究竟。” 崇祯饶有兴致地听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你继续讲讲你的经商之道吧,方才听起来意犹未尽。 走,边走边说,我还要到那边的窗口办理一张存折。” 说罢,他便迈步走向另一个柜台。 孙春阳不敢怠慢,急忙跟上前去,但脑海中仍然有些迷蒙。 然而,他的嘴上却毫不含糊,口齿伶俐地讲述着自己的生意经验。 “是,五爷。 小人的南货铺可不只是简单地将钱货分开存放而已,而且每天不论有多忙碌,都会把柜台和仓库的账目仔细核对一遍,此乃日结。 每个月,城中的数家商铺都会前往大掌柜处汇总账目,这便是月结。 而每至年末岁终之际,各地的大掌柜则需亲自向东家,也就是向小人报告账目情况,同时,小人亦会派遣专人随时抽查各地的账目与实际是否相符,此谓之年结。 通过这样的三种结算方式,不仅能够确保所售商品品质上乘,更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蠹虫的滋生。 即便偶尔出现蠹虫,也难以长存在下去。 因为这些蠹虫能躲过一次两次的日结月结年结,却不能次次都躲过。 这便是小人的孙春阳南货铺自万历初年创立至今,历经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的缘由所在。” “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对比你那小小的杂货铺,这朝廷方方面面都不行啊! 真真是拿出来丢人现眼。” 崇祯感慨地摇摇头说道。 听到这话,那商人赶忙回道。 “五爷这样说,小人真是不敢回五爷的话呀。 这实在是不合适拿朝廷和小人的商号做对比的。 小人的杂货铺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店罢了,哪能跟治国理政的朝廷相比呢? 而且小人只是个小本生意,船小好调头嘛,如果遇到一些本钱损失的情况,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了。 可是朝廷就不同了,它关系到亿万黎民百姓的生计福祉,任何一个决策或者行动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所以必须要谨慎从事、深思熟虑,从长计议才行啊。” 商人孙朝辉继续说道。 五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商人的说法。 “你这话说得不错,和那句‘治大国如烹小鲜’是一个道理。 道理大家都懂,但真正做起来却无比困难啊! 我这个人性子急,受不了半点委屈。 既然如此,我干脆另起炉灶,他们做他们的事情,我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互不干扰、两不相厌。 这样或许会更好些吧? 要是中间出现了什么交集的话,那我就乾纲独断一回! 毕竟,只要将钱粮和军队牢牢地掌握在手中,我就有底气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 第422章 朱五爷存了两万枚银币 “在你这个外人面前,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敞开说话。 现在嘛,你在一边等会。我先去存点钱。” 崇祯帝边说边走向一个柜台。 这间柜台与官员的专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围竟没有一人排队,这个柜台是给平民老百姓存钱用的。 而大厅里,则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虽然都看懂了柜台上的指示语,可还是没有第一个愿意吃螃蟹的人。 今天,崇祯帝兴致颇高。 倪元璐刚才已经给朝中百官做出了表率,证明大明皇家银行确实是一家能够往里面存钱,还有利息 的钱庄。 因此,崇祯帝决定亲自出马,身着便装,为百姓打一个样 ——以后存钱还是得选皇家银行! “这位美丽的女士,在下想存钱,不知需要些什么手续?” 柜台里面原本正百无聊赖地坐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捧起绣花布做起刺绣活计的女柜员,突然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 紧接着便是那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迎宾话术脱口而出。 “您好啊,这位公子爷!请问您可带有能证明自身身份之物呢? 譬如堪合、路引、度牒之类皆可哦。另外,您是否携带私人印章呢? 若有之,则烦请出示一下,小女子将为您办理一份存折。 如此一来,您便可将银币存入其中,随时存取,甚是便捷。 更为重要的是,现今办理存折无需任何费用,但日后或许就难以断言咯。” 这位女柜员相貌普通,即使化了淡妆也依然平凡无奇。 想当初,她在宫中时不过是一名地位卑微的粗使宫女,根本无缘面圣,自然认不出身着便装的崇祯皇帝。正因如此,当她见到崇祯时,才能够表现得如此平静自然。 崇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随即转过头去呼喊道:“王管家,把我的身份证明和私印拿过来吧。” “来了来了,五爷。”王承恩急忙应声道,并迅速将一本红色小册子和一方私印递到崇祯手中。 女柜员毕恭毕敬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物品,同时保持着微微鞠躬的姿势。 这是《大明皇家银行员工条例》中的一项规定,所有员工都必须严格遵守。 对于这份月薪高达五枚银元的工作,女柜员格外珍惜,因为这远胜于她在宫廷中做宫女时的收入。 她仔细端详起那本小红册子,这是最新推出的新堪合,又被称为身份证,在市场上还较为罕见。 身份证上面详细地注明了一个人的姓名、出生年月日、性别以及籍贯等信息,让人一看便知。 女柜员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公子,您姓朱,大名就叫五爷,对吧?” “正是,如假包换,本人便是朱五爷,这既是我的名字,也是他人对我的尊称。 天下之人都可以如此称呼我。”崇祯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嘻嘻嘻,公子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啊。 莫非连坐在金銮宝殿之上的万岁爷,见了您也要尊称一声‘五爷’不成?” 这位女柜员似乎忘记了要与对方配合演双簧的事情,竟然试图与崇祯皇帝调情起来。 她笑容满面,眉目之间流露出无尽的春意,仿佛春日里泛滥的江水一般。 然而,崇祯皇帝并不吃她这一套。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女子难道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吗? 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冷漠地说道。 “抓紧办你的事吧,要是被巡查的大堂掌柜看见了你不办正事,怕是你要大不自在。” 女柜员果然被这句话吓住,她惊慌失措地四下看了一眼,便赶紧着手开始办理存折。 没过多久,存折就顺利办好了,但女柜员还是按照流程询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请问五爷,您打算存多少钱呢? 如果是以前的银两,那就必须先兑换成银币才能够进行存储哦。 咱们京城的市面上啊,现在已经不允许流通银两啦,老百姓们也都很快接受了使用银币呢。 想必五爷您肯定也是清楚的,毕竟各地的银两成色都不一样嘛,所以在兑换的过程中难免会存在一定的损耗……” 女柜员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向这位名叫五爷的客户介绍着相关情况,努力展现着自己熟练的业务能力。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上头早就有人交代过了,说今天可能会有比较重要的大客户光临,让她们务必好好表现,充分展示出自己的专业素养,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客户前来存钱。 崇祯朝后面招招手,脸上带不耐烦又很平淡的表情 。 “都抬上来吧。 王管家,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 五爷我就先存个两万银币打个底! 记着该给咱的优惠,可不能让银行少给了。 两万银币一年的利息可是二十枚银币呢!” 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啊?崇祯朝竟然好意思开口! 要知道,放眼整个国家,根本没有哪家钱庄会给储户支付利息。 可他却仗着这个机会,拼命鼓吹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储蓄利息,使劲宣传那皇家银行拿不出手的优惠措施。 就在这时,四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气喘吁吁地抬着两个巨大的箱子走进了银行大厅。 当他们把箱子盖子打开的瞬间,在场的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那两个大木箱里装满了白花花、银灿灿的银币,崇祯随手抓起一把,就能听到悦耳的哗哗声。 这些银币仿佛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填满了整个箱子。 一时间,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银币才发行没有多长时间,就是慢慢流通,慢慢积累,这京城中也是少有人能积累到两万枚银币,有两万两银子的主倒是比比皆是。 这不仅是有钱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原本平静如水的大厅里,这边传来一阵惊叹声,引起了正在大堂内巡视的大掌柜的注意。 第423章 治国如经商 这位大掌柜的服务态度可谓是无可挑剔,只见他迅速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向崇祯一行人深鞠一躬,并发出诚挚的邀请,请他们前往贵宾室进一步详谈。 然而,崇祯似乎并不想在此处继续耽搁时间。 他转头示意王承恩留下来处理相关事宜,然后便带着孙朝辉迈步而出。 “你不妨考虑在皇家银行开设一个户头,在这里多存些钱财总归有益无害。 朕保证以后的大明朝人人都会在大明皇家银行存款。” 崇祯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对孙朝辉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对待自己关心之人,总是会用这种略带命令式的语气,而周围的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乐在其中。 “遵命,五爷。”孙朝辉恭敬地回应道。 “方才我们谈到哪儿了?哦,想起来了,我想继续畅谈一番。 你提及朝廷与你家族的孙春阳南货铺无法相提并论,这话既对又不对。 依我之见,可以用部分的经商之道来管理国家。 想必你抵京后,也听说过大明皇家公司以及晋商的事情吧? 当然,还有如今的大明皇家银行。” 也许是微服出巡,崇祯可以肆无忌惮用“我”来称呼自己,他说的话更多更新了。 “我觉得这大明皇家公司啊,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你看它经营得风生水起,不正是因为运用了商业策略吗? 若是将这些策略运用到治国理政上,岂不是能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 他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光芒:“还有那晋商,他们的生意遍布天下,靠的不就是诚信和智慧吗? 若我们的官员都能像晋商那样有头脑、讲信用,何愁国家不兴呢?” 说到这里,崇祯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接着说道:“至于这大明皇家银行嘛,更是一个重要的经济枢纽。 通过它,可以调节货币流通,稳定市场秩序。 如果把国家比作一家大企业,那么这银行就是资金的调配中心,只有合理运作,才能确保国家的经济稳定发展。” 孙朝辉静静地听着,心中暗自佩服崇祯的见识。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引发了崇祯如此深入的思考。 此时此刻,他对这位年轻的皇帝又多了几分敬畏之情。 当然主要是这位年轻的皇帝,嘴里说出来的新词,很多孙朝辉都是听不明白的,只是觉得不明觉厉。 而崇祯显然说话已经飘了,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大明朝这个国家正在向蒸汽朋克时代,迈向坚实有力的一步。 “我便是那位掌握着公司所有权与决策权的东主,也就是堂堂正正的董事长! 无论是内阁、军机处这些核心机构,还是六部、通政司等重要部门,以及九卿、各地督抚、藩臬司道和县令等等各级官员,无一不是我手下的供奉、掌柜和伙计们。 我不仅需要每月按时支付他们薪酬,还得慷慨地赐予他们干股红利,如此这般,方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拼命效力。 当然啦,那所谓的三纲五常虽然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稳定民心,但毕竟精神食粮无法填饱肚子啊! 只有实实在在的金银财宝,才是忠诚度的坚实基石呢! 因此,我对于你所提出的日结、月结、年结这种创新的管理制度和宝贵经验,那是很感兴趣的! 实际上,早些时候的张江陵也曾推行过类似的考成法呢。 不得不说,这二者之间确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哦! 只可惜啊,随着张江陵的离世,他的政策也逐渐被淡忘,人亡政息,不外如是。 而那些首辅后继者们更像是在打酱油一般,只会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根本无力挽回日益衰败的局势啊! 到了现在的首辅黄立极,其实我已经只是把他当成黏合剂来使用。 自然我也不是嫌弃黄立极不中用,实际上要是换成别人当首辅,我心里又是十分的不放心。” 崇祯的一番胡言乱语,孙朝辉听的是心惊胆战,又有些迷迷糊糊。 老天爷啊!他只不过是个在苏州稍微有点名气的坐商罢了,哪里懂得那么多治国理政的大道理? 真是凑巧得很呐,自己今日这一连串传奇般的遭遇,简直可以让他前面的人生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一开始,他在茶楼里与几个京商、鲁商交谈;紧接着,他又在棋盘街目睹了城管执法的场景;随后,通过与一位老人的闲聊,他得知了京城之外竟然还有一个更为神奇的皇庄存在。 而接下来,当他再次主动与他人搭讪时,居然钓到了一条举世无双的金龙! 此刻,金龙正与自己相谈甚欢呢。 孙朝辉在懵懂之中,也只能连连点头称是,但突然间脑海中像是断了路一样,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一句话来。 “那五爷把朝廷比作公司,一家商铺,那小的想问一下。那谁是客人啊?” “自然是天下黎民百姓。”崇祯皇帝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个董事长要是没干好,客人们都不满意,自然要弃我而去。那我这个公司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崇祯皇帝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从不避讳什么。 他有话直说,周围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但孙朝辉却如遭雷击,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怎么会问出如此荒谬绝伦的问题! 商家与客人……他不禁为自己刚才提出的那个糟糕透顶的比喻感到后怕不已,也能感觉到周围几位大人物看自己那杀人的眼光 。 要知道,孟子曾经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可如今,孟子已被太祖爷逐出了文庙。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欺君 ,自己竟然还接着崇祯的话头,用商业关系来比喻朝廷与百姓,简直就是大不敬! 太祖爷虽然最后迫不得已又将孟子请了回来,但还是对其着作进行了大幅度的篡改。 然而,崇祯皇帝所说的这些话,却显然体现出了最纯正的亚圣孟子的民本思想。 第424章 君视臣若草芥,臣视君若寇仇 “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若腹心;君视臣若草芥,臣视君若寇仇。 孟子的这句名言,朕无时无刻不在心中铭记。 实际上,在朕看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帝党、东林党之分,也不存在近臣、忠臣和奸臣之别。 只可惜很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只要臣子之中不是叛国通敌之人,无论犯下多么大的过错,朕都会赐予他们个体面的结局。” 这会儿,崇祯皇帝犹如戏精上身一般,一心想要在众多臣子面前展现出自己作为仁君的风度。 然而,此时此刻的环境并不适合行跪拜之礼,这无疑给这些随侍的大臣们增添了不少与皇帝配合演戏的难度。 不过,这也要因人而异,像崔呈秀这样的人却是毫不畏惧,完全不需要任何情绪的酝酿,便立刻露出一副悲痛欲绝、泪眼汪汪的神情,并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 “陛下您的仁德之心,就连汉文帝和宋仁宗都无法企及。 微臣等人深感惶恐不安,时刻沐浴在陛下如父爱般的关怀之中,却无法报答万分之一。 不仅如此,我们还不知好歹,常常陷入党派之争、内部斗争,让陛下忧心忡忡,无法得到片刻安宁。微臣等人实在惭愧至极,希望陛下能够保重龙体……” 崔呈秀这般忠心耿耿、谄媚奉承的样子,令崇祯皇帝十分满意,不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动地说道:“还是崔爱卿最了解朕的心思,朕感到非常欣慰啊。” “陛下……”听到这话,崔呈秀更是哭得涕泗横流,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感激都发泄出来。 而周围的其他人则是憋得相当辛苦,孙朝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杨嗣昌好心提醒道:“嗯……你应该是叫做孙朝辉没错吧! 像现在这种状况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不必太在意。 你无需挖空心思去附和崔大人,更不必绞尽脑汁夸赞陛下。 毕竟,阿谀奉承可是崔大人最擅长之事,其他人根本难以望其项背啊! 所以呢,你也不必为此感到过于为难。 圣上宅心仁厚、宽宏大量,他选拔人才向来只看重其优点与长处。” 孙朝辉赶忙施礼道谢:“多谢大人提点。” 杨嗣昌摆了摆手笑道。 “不必跟我如此客气嘛! 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机会成为同僚呢! 今日你能如此勇敢地与陛下交谈,已然为自己挣得了一份天大的荣华富贵哟!” 孙朝辉惶恐不安地回道:“大人您真是太会开玩笑啦!小老百姓我能够承蒙圣恩,有幸得见龙颜一面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哪里敢奢望能与大人您共事呢?” 杨嗣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嘿嘿嘿,说是同僚那便是同僚,若说不是那也相差不多,只是时间问题。 你瞧啊,当今陛下所创立的大明皇家公司,唯有晋商独领风骚。 而你恰逢其时地现身于此,恰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你不是徽商吗? 只能说这等绝佳机遇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孙朝辉恍然大悟,突然间想起了今早与京商的对话。 晋商成为皇商后,步入了快速发展的轨道,不仅引起了同行的嫉妒,也让皇帝心生不安。 因此,引入其他地区的商人已是大势所趋。 没想到,自己机缘巧合竟然主动跳入这个圈圈 之中。 原本,孙朝辉打算前往宝和皇店查看一番。 在来京城之前,他就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像他这样的陌生客商来说,最好前往如今京城最大的商品货物集散中心——宝和皇店,如此方能以最快速度处理掉自己手头的南货。 他从南方带来的南货中还有一批罕见的时令果蔬,无法长时间保存。 芒种节气已至,端午节也临近了。 在这样的温度条件下,时令果蔬难以存放太久。 然而,当崇祯听闻孙朝辉的困境后,却不以为意,心想:“这算什么难题呢?” 只见他神色自若地大手一挥,命令一个侍卫迅速前去告知宝和皇店的管事,务必要抓紧时间前往收购张家湾的孙春阳南货铺的货物。 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奇妙,那些令普通商人束手无策、难以走动的货物,往往只需一个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而这位拥有如此巨大影响力的人物,未来却极有可能面临悲惨的命运,最终在景山上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不过眼前的所有人除了崇祯,谁也不相信这个大明朝会短短十几年就垮掉。 孙朝辉的行程因此发生了改变,他紧跟随着崇祯皇帝以及随行众人,一同前往离京城最近的四号厂皇庄。 此时此刻,正值芒种时节,田野间到处都是一片金黄灿烂的景象,熟透的麦穗在微风吹拂下形成滚滚麦浪,一望无垠。 崇祯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麦田,感受着那随风舞动的麦浪,心中涌起一股无比踏实的感觉。 \"诸位爱卿啊,朕认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财富所在。 相比之下,那所谓的金银只不过是些稀奇古怪的石头罢了,仅仅是用于衡量这些宝贵财富的一种媒介而已。\" 崇祯感慨地说道。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对这片丰收麦田的珍视与喜爱之情。 崇祯皇帝的话轻飘飘的,好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 茂密的麦穗犹如一片金色海洋,将原本略显崎岖不平的耕地完全覆盖,任何坎坷、沟壑或田埂都消失在视线之中。 在阳光照耀下,这片田野闪耀着明亮而耀眼的金黄色光芒,麦浪起伏如波涛汹涌,仿佛是崇祯皇帝口中所描述的无尽财富。 微风轻拂,带着细微的南风,像是顽皮的孩童在吹拂着麦穗,他们似乎急切地想要揭开麦子下方的神秘面纱,看看是否有新的一批嫩绿幼苗正在茁壮成长,还有那些蚂蚱、小草以及扁扁的青蛙,或许还有野兔在其中穿梭嬉戏。 第425章 喜欢种地的徐光启 而在这些小东西的后面,肯定会有一群追逐猎物的天真无邪的小孩紧紧跟随。 这里便是四号厂皇庄,它不仅是崇祯皇帝心中理想的实验田地,更是承载着他对农业发展的殷切期望和追求。 此刻,满地金黄,天空晴朗无云,烈日高悬,正是繁忙农耕的最佳时机。 身着老农装扮的徐光启恭敬地站在崇祯皇帝面前,他的脸上透露出一种欣慰和满足。 “陛下,臣幸不辱使命。如今的四号厂皇庄,都被臣用上了精心培育的良种。这白杨套都是麦子,翻过那个小土丘,后面就是大片的红薯玉米试验田·········” 崇祯皇帝微微动容,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慨:“徐爱卿,以您这般年纪,本应安享天伦之乐,但仍要顶着炎炎烈日亲自下地劳作,此乃朕之过也。” 他深知徐光启为实现自己理想中的大明朝,风烛残年还在消耗, 付出了巨大努力和汗水。 崇祯看着已经晒得黝黑,精神却是更好的徐光启,心疼地说道。 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矛盾与挣扎,因为徐光启实在是一个全能型人才。 作为科学院的院长,无论将他运用到科学事业的哪一方面,都能够极大地推动大明王朝的飞速发展。 然而,崇祯皇帝最终还是决定将徐光启生命中的最后一丝余晖洒向农业领域。 他致力于新作物的种植和改良工作,这不仅是为了常见的地瓜、土豆和玉米等农作物,更是要改善本国原有的粮食作物品种。 在徐光启有限的余生中,崇祯皇帝深切期望着大明王朝能够摆脱离饥饿所带来的亡国之忧。 毕竟,农业乃国家之根基所在。“无粮不稳”、“民以食为天”这些千古流传的俗语,无一不在阐述着一个牢不可破的真理:生活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的民族,只要能够填饱肚子,满足基本生存需求,他们就不会轻易闹事,自然而然地会拥护统治者的政权,成为顺从的子民,甚至可以化作统治者手中的利剑,成为其实现各种理想抱负的有力工具。 因此,即便崇祯皇帝无比重视商业的发展,但他也深刻理解农业所具有的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徐光启就是再懂造红衣大炮,崇祯也只能让他待在田地里,收拾这些庄稼。 “陛下过奖了,老臣在此地干得十分爽快,比在那翰林院和詹事府强多了。 想当年,老臣在天津屯田练兵之际,便已着手引种红薯之事。 如今得到陛下的鼎力支持,老臣如愿以偿,虽说身体略感疲惫,但内里的顽疾早已消散无踪。 想必是托陛下洪福齐天,得以延寿数年啊!” 在田边两棵大树撑起的一座简易凉棚之下,崇祯皇帝率领众人一同观赏着繁忙的收割景象,谈笑风生间好不惬意。 崇祯皇帝听闻徐光启所言,再度审视起这位老者来。 只见他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裳,脚蹬一双简陋的草鞋,面容黝黑消瘦,然而其精神状态却极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崇祯皇帝接着询问了一番站在徐光启身旁的侍从以及众多学生。 原来,这些朝气蓬勃的青年才俊皆出自内书堂,他们已然完成了基础学业,现今正追随徐光启钻研农学知识,日后必将成为大明皇家农学院的中流砥柱。 学生和随从们毕恭毕敬地向崇祯皇帝禀报:“陛下,徐院长身体康健,常常亲自下田劳作,每餐都能吃下满满一碗米饭,而且每顿饭都必须有肉,尤其钟爱鱼肉。” 崇祯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之情。 这无疑是他今日所接收到的最佳消息。 在这群学生之中,为首的那位正是不久前在内书堂遭吴三桂等人殴打的方以智。 而被打得最惨的侯方域等三人并未前来。 由此可以看出,在这江南四大才子当中,唯有方以智最为识趣、懂得审时度势,并且具备真正的才华学识,对科学技术充满热爱。 当方以智回答完关于老师身体状况良好之后,受到了崇祯皇帝的赞许。此时,他鼓足勇气,大胆地发问。 “陛下,学生斗胆一问。学生在徐院长手下学习农学、军事学、天文学、数学、物理学、化学已经多日。” “哦,其他人光是学习其中一门课程就已经感到十分吃力了。 而你居然全部都要学,真的能学得过来吗? 小心变成那种虽然读了很多书却不求甚解、每门学问都略知一二但却都不精通的人啊。 要是这样的话,朕可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对于科学人才,特别是年轻的科学人才,崇祯皇帝一直都想要好好地呵护和培养他们。 听到崇祯皇帝这么说,方以智那颗好胜的心一下子就被激发起来了。 “陛下,关于学生我的功课情况如何,学生我可不敢自己夸赞自己,陛下您大可以去问问院长大人。” 方以智一脸自信满满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徐光启 对他的夸奖。 崇祯皇帝转头看向徐光启,只见徐光启先是假装严厉地训斥了一下方以智的莽撞和轻率,但当他发现崇祯皇帝并没有生气时,便笑着说道。 “陛下,方以智这小子,仗着自己有些许小聪明便胆敢在陛下面前张狂无礼。 陛下询问于他,他竟敢不做应答,反而让微臣这个老师代替他回话,实在是狂妄至极,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崇祯皇帝却显得不以为意,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徐光启不必如此激动。 与此同时,王承恩和曹静照二人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崇祯更换衣物。 他们动作娴熟,很快就让崇祯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的短打装扮。 此时此刻,崇祯并未在意周围是否有人窥视,毕竟此处皆是寻常百姓,除了曹静照这位女子外,并无他人会在意他的衣着。 他本人也并不拘泥于这些小节,更不会忌讳被人看到自己的龙体。 站在一旁的孙朝辉则是一脸茫然。 第426章 吴三桂和曹变蛟,帝国双子星去割麦子 因为孙朝辉同样也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农夫装扮。 他看着崇祯皇帝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然而,他深知眼前这位皇帝性格独特,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因此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其实,孙朝辉并不想穿成这样,他觉得自己一个商人,穿成这样是干什么,难道真的要下地割麦子。但这并不是他自愿的,而是被几个锦衣卫给拉下去强行换了一身粗布麻衣,还真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镰刀。 看样子是割麦子了。 这时,崇祯皇帝突然开口说道:\"人不张狂枉少年。咱大明的好儿郎就应该锐气血性张狂一点。这时候不张狂难道等到了七老八十再张狂不成?\" 这话还是对着徐光启说的。 崇祯从王承恩的手中接过一把镰刀,仔细端详起来。 这把镰刀看上去颇为锋利,但崇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锋利与否暂且不论,这镶金戴玉的装饰实在是太过浮夸了。 这是镰刀吗?谁家的农民用这样的镰刀割麦子? 崇祯心中不禁暗自嘀咕:到底是哪个家伙想出来的馊主意?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怎么能用呢? “给朕换一把来,就要最近皇家钢铁厂造的新式镰刀,刀刃上参碳的。 不要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崇祯笑骂道。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自以为聪明、实则马屁拍在马腿上的太监们,心中不禁感叹,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 封建主义的君权至上主义真是害死人啊。 随后,崇祯感慨又对徐光启说道。 “朕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而已,也是一个少年人。 如果不是身为皇帝,朕恐怕会比那方以智还要张狂。 一个国家需要的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他们应该有张狂的资本和勇气。 只有这样,国家才会有未来,才会有希望。 如果每个人都死气沉沉、循规蹈矩,那么这个国家真的是没救了。” 徐光启微微颔首,缓缓说道。 “陛下的言辞,每每都独具匠心,令人不禁感到精神振奋、神清气爽。 正如古人所言‘朝闻道夕死可矣’,陛下实乃拥有大智慧之人啊! 国家的确急需少年人的锐气,现今朝堂之上,暮气沉沉,各方势力相互牵制,真正想要踏实行事之人,却往往如同陷入泥沼一般,难以自拔。 长此以往,他们也只能随波逐流,逐渐变得浑浑噩噩。 这方以智虽说有些狂妄,但他确实有足够的资本如此张狂。 陛下所宠溺的那些从各地选拔而来的年轻武将,如今担任大内侍卫的诸如曹变蛟、吴三桂、孔有德等人,甚至连一门课业的中等成绩都无法取得。 然而,这个方以智却是数学、物理、化学、军事学、经济学、天文学以及农学等诸多学科样样精通,每一门都是优等生,可谓是内书堂科学院中的顶尖人才啊! 方以智比之臣的关门大弟子孙元化,更有天分也更全面。” 崇祯听得双眼发亮,心中暗喜不已。 一直以来,他最为担忧的便是徐光启年事渐高,后继无人。 而宋应星、王徵、李之藻等人,要么与徐光启年龄相仿,要么另有重任在身。 至于那位最为出色的大弟子孙元化,则明显存在偏科问题,虽然对火器颇有研究,但其过于热衷官场,性格亦有瑕疵。 因此,要想完全继承徐光启的学术精髓,孙元化并非最佳人选。 如今,终于出现了一个理想的人选——方以智! 若能好生栽培,假以时日,方以智必将成为新一代科学院院长,继续推动科学事业的发展。 崇祯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大明科学界的繁荣景象,世界文明的灯塔必须矗立在东方。 他决定亲自关注方以智的成长,为其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和帮助。 想到这里,崇祯却是想起来徐光启刚才的话里,提到的自己宠溺的年轻武将,似乎对崇祯皇帝过分偏袒维护武将并不是很感冒。 文臣就是文臣,即使徐光启是西学东渐的代表人物,也落不了随时随地给武将们上眼药的习惯。 崇祯好笑,不过还是要给徐光启一点面子的。 他老人家已经指出自己宠溺武将了,自己不表示一下说不过去的。 于是崇祯轻咳一声,朗声道:“曹变蛟、吴三桂,你俩给朕出来。” 随着崇祯皇帝的话音落下,只见两名身量颇高的青年武将应声而出。他们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在众多文臣随从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两人快步走到崇祯皇帝面前,单膝跪地,齐声说道:“末将在!” 这两名青年武将正是曹变蛟和吴三桂,他们都是崇祯皇帝十分器重的将领。 之前的武举考试两人并列武状元,已经被崇祯皇帝授予副总兵之衔,统领着有三百六十名的教导团,未来近卫第一军的骨干军官队伍,东江镇三宝名列乙榜前三名,这还是崇祯殿试的时候,特别简拔出来的,要是按照军机处的考官们意见,这三个活宝是要罢黜的 。 此时,曹变蛟和吴三桂他们俩一脸肃穆地跪在地上,等待着崇祯皇帝的指示。 “朕真是不想再说什么了! 看看你们两个这文化课的成绩,朕说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你们却依然毫无进步。 这次徐爱卿又在朕的面前提及此事,朕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徐爱卿说得对,朕对你们是宠溺了,不是君王对待将领的样子。 若不稍加惩处,实在难以服众,又会有御史借机上本参奏你们恃宠生娇、以武犯禁。 这次孔有德等东江镇三宝此次虽不在,但朕已将他们的过错一一记下,他们仨是别想跑的。 你们二人各自拿一把镰刀,立刻下地收割麦子去吧。 权当是朕对你俩的惩罚。 寻常百姓一天也就收割两三亩地而已,朕也不难为你们,每人八亩即可。 愁眉苦脸成什么样子? 一个个别不知足。 这难道比上阵杀敌还痛苦?” 第427章 大明少年说 “动作快点! 哦,对了,把身上的甲胄脱掉,难道你们想热到中暑吗? 朕可不想为了几亩地,折损了两员大将。” 看着两个愁眉苦脸、哼哼唧唧的哼哈二将被赶下了地去干活儿,崇祯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然后他转向方以智,轻声问道:“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刚才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呢。有什么其他想跟朕说的吗?” 方以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陛下,学生斗胆想问一问,如果学生能够学好这些格物知识,并得到院长以及诸位师长的认可,拿到陛下您所说的毕业证书后,是否会像那些通过正规科举考试成为两榜进士的人一样,受到陛下和朝廷的重用呢? 还是最终只会落下一个弄臣的骂名呢? 如果真是如此,学生宁可放弃学习这些新知识,选择退学,重新埋头苦读四书五经,钻研八股文,走科举这条正统之路。恳请陛下成全!” 他的声音中带着坚定与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崇祯帝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方以智啊,你为何会有此担忧呢? 朕设立这科学院,正是为了培养更多有真才实学之人。 只要你用心学习,将来必能有所作为,又何必拘泥于科举之途呢?” 方以智听了皇帝的话,心中稍感宽慰,但仍有些疑虑未消,于是继续追问:“陛下圣明,学生自然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只是,如今朝中大臣多对这些格物之学持怀疑态度,甚至有人视其为奇技淫巧。 学生担心即便学有所成,也难以得到他们的认可与支持。 学生还是想留着有用之身,为陛下为朝廷报效的。” 崇祯帝笑了笑,拍了拍方以智的肩膀说:“不必担忧,朕自会为你们撑腰。 只要你们能够真正掌握这些知识并运用到实际中去,朕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格物之学的价值所在。” “可是陛下,这一天究竟是哪一天呢?”说到此处,方以智已然不顾一切地径直跪伏于地。 崇祯注视着眼前的方以智,又扫视了一圈周遭农科的众多学子们,这些学子们的脸上也都是迷茫和心有戚戚然。 崇祯心中明白这并非仅有方以智一人存有的疑惑,而是全体内书堂学生共同的迷茫所在。 崇祯深知,此时若大规模改动外面的科举制度,恐怕会引发诸多变数。 因此,他原本寄望通过内书堂这条途径,精心培育出符合自身期望的卓越人才。 然而此刻,难题却接踵而至。 崇祯固然充满自信,但这些学生们的信念却开始动摇。 与外界那些意气风发、备受瞩目的两榜进士以及天子门生来比较,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 至于未来的前程,倘若未能明确制定成法律条文,亦或未得到皇帝颁布的诏书确认,那么他们是否终将沦为如前朝天启帝身旁充任帮手的普通工匠罢了。 今日看来,必须得让这群学生们吃下一颗定心丸才行啊! 崇祯皇帝面带微笑地说道:“方以智啊,朕有几句话想要送给你,同时也是将朕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于你。 你不妨去观察一下那些科举考试中的进士们,又有多少人能入得了朕的法眼呢? 今天的恩科春闱,朕对其关注的程度恐怕连武举的一半都比不上的。 等你想通了这些问题之后,再加上朕接下来要说的这几句话, 想必你就能明白朕对于你们这些在内书堂学习的年轻学子们,究竟抱有多么大的期望了。” 说到这里,崇祯停顿了一下,心中念叨了一句,得罪了,梁启超大师,借用您的几句话,想必您是不会怪罪的。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美哉我大明少年郎。” 无视于周围人惊讶的眼神,他们的目光仿佛在震惊:圣上竟然也有写散文杂记的能力? 崇祯自然不想多做文抄公 的事情,有这几句话已经足够了。 他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学生,在朕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 一旦学业有成,比起那些外界的科举进士更为有用。 时代已经改变,外面广阔的海洋世界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地方。 杨嗣昌!” “微臣在!”杨嗣昌迅速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本子,之前已经将崇祯刚才发表的那段犹如大明少年说般的言论记录下来。 他收笔、合本并回应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起草一份诏书,转交内阁副署。 从今往后,无论是内书堂还是科学院以及相关各类学府的毕业生,成绩优异者可直接进入吏部筛选,其待遇与二甲进士相当。 除了优等生之外的学生们,都拥有一项特权,那就是他们能够直接跳过县试和乡试这两个环节,去参加位于京城举办的会试。 不仅如此,这些学生还有机会被朕的大明皇家公司以及其他所有内廷附属机构优先录用。 好了,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先按照这个方案执行吧,如果在实际运作过程中发现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到时候再做修改调整也来得及。” 杨嗣昌遵照旨意起身告退,崇祯皇帝则将目光转向仍跪在地上的方以智,开口询问道。 “怎么样? 朕问你,现在你心里是否不再感到彷徨不安了呢? 你的家人们是否还担心你的前程会不正派、黯淡无光呢?” 方以智连忙叩头谢恩道:“学生承蒙陛下龙恩浩荡!” 崇祯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然后笑着说。 “起来吧,把力气留着,等会儿我们还要一起下地割麦子呢。” 少年人毕竟还是少年人啊! 他们说话往往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此时,已然起身并放下心事的少年方以智展颜一笑,开口说道。 “陛下,学生我可绝不是跟您吹牛哦! 这些天来,学生一直跟随徐院长摆弄这些农田。” 第428章 权贵们撅腚割麦子,佃户们看热闹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练,学生我干活的麻利劲儿,可比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还要厉害不少呢! 陛下若是想要比试一番,恐怕到时候输得太难看会直接甩脸子吧!” 唉,这少年人终究还是缺少见识,更缺少封建社会的磨砺与锤炼啊! 也不知道他老子方孔炤是怎么教育孩子的,难道是标新立异的快乐教育大法。 江南的事情还真不好说,随着西方文化的浸染,江南千奇百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崇祯皇帝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再次变得洋洋得意的方以智,心中不禁感叹。 只见方以智的脸上还留着上次挨打所留下的印记,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吸取教训,依然喜欢主动找虐受。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皇帝陛下实际上是个喜欢用德行感化他人、以理服人的大好人吗? 想当初,那场宫廷血腥之夜时,崇祯皇帝可是毫不避讳地展现出了自己强大的个人武力值啊。 “好,这可是你说的。 朕也不甩什么脸子,待会收割麦子的时候。 朕亲自下田割一亩地,你也同样需要割一亩地才行。 若是朕输了,朕会赏赐给你一块玉佩作为奖品。 但要是你输了,那你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学习新学知识,而那些传统的儒家经典如四书五经,则只能当作闲暇时的读物或者选修课程来看待即可。” 这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崇祯皇帝如此评价儒家学说中的经典着作——四书五经。 在这些人的观念中,包括那些年轻的学生们在内,他们都是从小接受儒家思想的启蒙教育长大的,天下间的学问没有大过《论语》的,或者说天下间的学问只要学会一本《论语》就可以称为大才了。 然而,皇帝现在却说出这般离经叛道的话语,将四书五经视为无关紧要的闲书和可有可无的选修课程,这种说法实在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惊讶。 正当众人准备对此作出回应时,方以智也有点不能接受,想要多嘴回一句的时候。 只见那边年逾六旬的魏忠贤却像只猴子般迅速地奔跑过来,转眼间便来到了崇祯皇帝的身旁。 “皇爷,皇爷。 现场都已经全部布置妥善到位了,现在就只静心等待着您亲自下地去收割麦子了。 总共预留出来了整整两百亩的田地,而且这些可全都是最上等的肥沃良田哦。 保准能让皇爷感受到收获的喜悦和沉甸甸的快乐。 等会儿还有准备好的绿豆水、冰水、酸梅汤以及什锦果汁等等,肯定能够确保诸位大人和同僚们不会中暑难受了。” “很好,魏大伴这次做得非常不错。 你现在年龄也比较大了嘛,等会儿就只管负责处理好一些后勤方面的事务就行了,不需要再下地去劳作干活了。” “多谢皇爷对老奴体恤 。”得了崇祯一句不冷不热的褒奖,魏忠贤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此时此刻,周围的人们并不清楚魏忠贤内心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又或者魏忠贤背后的崇祯想干什么? 按照以往的传统习惯来说,以前的皇帝举行祭祀上天和春季耕种的仪式时,通常也就只是到地坛那里手扶着犁稍微耕作两下表示一下意思罢了。 然而如今呢,这分明是要动真格的节奏啊。 不仅要真真切切地下地干活,而且还要收割整整两百亩的麦子? 更让人疑惑不解的是,这所谓的良田又怎么可能会比那些下等田地更容易收割麦子呢? 难道真的是为了丰收的喜悦和沉甸甸的快乐? 真是活见鬼了,皇帝不去酒池肉林,寻欢作乐,就是喜欢种地收获,这世道是真变了。 面对众人的种种疑虑和胡乱猜测,崇祯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带来的人数将近一百人,但要完成收割两百亩地的任务,仍然是一项相当艰巨且充满挑战的工作。 今天什么公务都不干了,什么女人都不想了,就是要在这土地上,狠狠地干活,狠狠地出汗。 崇祯伸出手,缓缓地接过曹静照递过来的斗笠。 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趁着递接的瞬间,用力地揉搓了一下曹静照那柔若无骨的双手。 崇祯主打一个言不由衷,言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男人嘛,生来就是两块地,爱耕哪块耕哪块,只要你有劲。 曹静照不禁羞红了脸,轻声说道:\"陛下,有人看着呢……\" 然而,崇祯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无妨,你只管好好给朕熬制那美味的酸梅汤,待朕归来时定要痛饮一大碗!\" 随着崇祯的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如同一股洪流般涌动起来。 皇帝亲自率领着这支豪华的官绅中官武将队伍,士气瞬间爆棚,其加成之恐怖令人咋舌不已。 远远望去,那些皇庄的佃户们仿佛在观看一场奇妙的西洋景一般,目瞪口呆地盯着这群如猛虎下山般的权贵们。 此时此刻,这些佃户们大多数人并不知晓崇祯的真实身份。 除了那寥寥数位庄头和里正心知肚明外,其余的佃户们依然误认为崇祯不过是宫廷中的一位叫五爷的贵人,接替了原先的曹公公来掌管四号厂皇庄罢了。 此时只见崇祯皇帝本人全副武装,头戴斗笠以遮挡阳光,身着粗布麻衣以免晒伤或被刮伤。。 其他人则完全不同,他们竭尽全力想要在皇帝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与勤劳。 于是乎,这些贵人们纷纷下到地里,热火朝天地收割起麦子来,仿佛置身于激烈的战场一般。 有些人甚至将刚刚戴上的斗笠和草帽随手一扔,似乎觉得这些东西会妨碍他们发挥实力。 更有趣的是那些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武将们,他们索性将身上的布衫扯掉,露出一身强壮的肌肉,口中嗷嗷叫着便朝着麦田狂奔而去。 此时此刻,所有的镰刀同时举起,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原本寂静无声的麦田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充满了动态的美感。 第429章 五爷的女人不能碰,用嘴也不行 仿佛麦子在空中飞舞,镰刀在空中挥舞,人们也在空中舞动。 那些麦子仿佛被一双双看不见的大手操纵着,整齐划一地倒下,并被捆成一束束,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没过多久,田埂之间便堆积起了高高的麦垛子。 这里是白杨套,它隶属于庄头村。 没错,这片土地正是庄头村承包皇庄的责任田 。 村里的每个人都可以说是皇家农业公司的职员,但这些淳朴的佃户们并不理解“公司职员”这个陌生词汇所代表的含义。 他们只知道手中那张货真价实的地契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他们生活的希望和保障啊! 如今,丰收的季节终于来临,也是他们拿到地契后的第一次交租之时。 因此,对于五爷在此刻的出现,村民们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好奇这位富有的老爷为何如此热衷于收割麦子这项艰苦的劳动呢? 难道在这弯腰撅屁股、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里,还能有人把它当作一种享受吗? 哎呀呀,别看五爷没做过一天农活,但他的力气可真是大得惊人,就像一头强壮的牲口一般! 转眼间,他已经遥遥领先,超过其他人好几拢麦子了。 一处土坡上,庄头村的几个领头的站在这里,也跟着看西洋景。没有锦衣卫的允许,他们是不能靠近崇祯这边的。 可不就是西洋景吗? 头一回,该出力下地干活的不出力下地干活,躲在一边享受了。 “老郭头,你说说看,咱们家五爷到底是个啥癖好呢? 难道他就喜欢种地、喜欢遭罪受苦不成? 俺可是听说过,城里那些大老爷们儿享受的法子多了去了! 什么妓院啦、赌馆啦,那都算是最次等的玩意儿。有些老爷喜欢清倌儿,有些喜欢扬州瘦马,还有些喜欢唱戏的名角儿呢! 老郭头,你晓得啥叫‘帘子胡同’不?俗话说得好:‘两扁不如一圆’啊,娈童的滋味可不是寻常人能够领略得到的哟! 俺还听说啊,有些老爷搂着小脚妓女的时候,喝酒喝得正高兴呢,就把人家小脚妓女的绣花鞋给脱下来,放在手心里头,然后再倒上一杯酒进去。 接着呀,他们就一边慢悠悠地喝酒,一边把玩着那双绣花鞋,这叫做‘妓鞋行酒’,真是够风雅的嘞! 这些花花绕绕,五爷肯定是没有经过,要不然他一刻钟也不会在地里待着。” 老郭头满脸怒容地抽出烟袋锅子,毫不客气地朝着那个口出狂言的后生狠狠敲了过去。 “二柱子,你这小兔崽子,竟敢在我老头子面前胡言乱语!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 老郭头也是你能叫的? 不帮着你爹娘去收麦子,搁这里充什么大瓣蒜?” 如今的二柱子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饿得面黄肌瘦、三餐不继的穷酸小子了。 自从分得土地和牲畜后,他的父母正值壮年,勤劳肯干,家里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现在的二柱子穿着崭新的缨子帽,身着鲜艳的绿罗褶儿,浑身上下花花绿绿,一副纯正的、油头粉面的城市二流子模样,完全是新一代的啃爹一族。 二柱子的父亲本想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无奈身旁有个宠溺孩子的婆娘。 夫妻二人在村里辛苦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几乎都被这个轻浮放荡的儿子二柱子给毁了。 然而,二柱子挨了这一烟锅子后,竟然丝毫不生气,反而继续挑逗着,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淫荡的笑声。 他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典范,天天就想着顺杆往上爬,可惜庄子里正经人家包括老郭头没有一个正眼看他这个二流子的。 可是这个二柱子偏偏就要在这些庄头里正面前,展现自己见识多与众不同的一面。 这人要是敢在黄四爷还在的时候,这么张狂,怕是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你们快瞧啊!那位站在五爷身旁的娘们,她叫做曹静照对吧? 哇塞,她可真是一个绝佳的水灵灵大美人呀! 俺刚刚才从京城里走出来呢,但就算是那些满楼红袖招、莺歌燕舞之地的妓女们,跟五爷的这位红颜知己相比起来,那也是黯然失色啊! 依俺看呐,她大概就是五爷藏在外头的金屋娇娘吧。 就是那种见不得光,不能进门的外室,比妾还不如呢。 你们看看她那丰满圆润的臀部还有高耸挺拔的胸脯,再看看她那白皙如雪的面庞,这样的女子肯定很会生孩子。 嘿!老郭头,你倒是说说看,如果俺去问问五爷,他愿不愿意把曹静照转让给俺玩几天呢? 毕竟俺爹娘可是庄子里的种田好把式,最近还获得了五爷的表扬,说他俩是种田小能手呢。 俺爹娘可是给俺积攒下了一笔不菲的老婆本呢……” 老郭头万万没料到,平日里看着油头滑脑的二柱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调侃觊觎起五爷的女人来。 正当他准备大发雷霆之际,却听到他们二人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阴森冷笑声。 “哼!真是一条不知死活的疯狗,居然敢对五爷的女人动歪心思。 你这个杂种,信不信等会哪怕你这杂种只是多瞄上一眼,老子都会立刻挖出你的眼珠子来泡药酒喝!” 二柱子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顿时怒火中烧,但当他转过头看到来人是陈老六时,心中的气焰瞬间熄灭了大半。陈老六现在可是皇庄的新管事,但大家还是习惯称他为庄头。 此刻的二柱子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他战战兢兢地看着陈老六那副凶狠的模样,嘴里还低声嘟囔着:\"刘爷,您可千万别打我啊!五爷曾经说过,不能随便打骂佃户……\" \"呸,你算什么佃户,不过是个蛀虫。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去了一趟城里,就开始洋洋得意,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是吧? 居然还敢拿五爷来当挡箭牌! 你也不想想自己那副二流子德行,再 看看你那佃户的家,饿死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430章 王虎的隐忧和二柱子之死 “要不是五爷心地善良,宅心仁厚。 你这种货色哪有机会像个人样站在我面前显摆? 曹太监在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小子这么显摆? 现在不但不知道感恩戴德,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污蔑主家的女主人! 虎哥,你说说该怎么收拾这家伙?\" 陈老六一脸怒容地质问着。 陈老六说完话后,身形一闪便让开一个身位 ,其身后蹲着一直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王虎。 王虎一直听着却是一言不发,心中正思考着其他事情,只是漫不经心地关注着眼前发生的事罢了。 如今的他不仅是四号厂皇庄的社长兼理事,亦可称为大庄头。 同时也是内书堂的学生,可以算作天子门生了。 对于眼前之事,他心中不屑,嘴上说道 。 “这种小事还需要来问我吗?真是乱七八糟! 五爷是何等身份 ? 而这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二柱子又是什么肮脏玩意? 赶紧把这事处理掉得了。 这人不是刚刚出门远行尚未归家,就跑来这边凑热闹吗? 等事情结束后,就上报说他突然暴毙身亡好了,至于死因嘛,可以随便编造一个,比如掉进河里淹死了,又或是被毒蛇咬死之类的都行。 另外,再派个人给死者的父母送信,就说皇庄这边看在五爷的面子上,已经包揽下了这家伙的丧葬事宜。 对了,这个二柱子应该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吧?” “虎哥,记性真好啊!他可是家中的长子呢,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他们家的香火便得以延续下去。 也算是没有太过损伤阴德之事,动作得快些才行。” 话音刚落,王虎的目光依旧紧盯着不远处那片热闹非凡的收割场景。 他在内书堂所学习的乃是军事学,并非农学,因此在崇祯皇帝身旁负责割麦子的差事自然轮不到他头上。 其实他还是想跟着皇上的,只是许多潜在的规矩还是束缚着他,没有皇帝的召见,他这个四号厂的皇庄大管事,根本没有资格在皇帝面前晃悠。 此刻,二柱子听完王虎这短短几句话后,顿感自己的生死已经被轻易定下,心中不禁大惊失色。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发出呼喊声,便已被陈老六领着另外两名帮手给团团围住了。 老郭头尽管内心同样惊愕不已,但既然王虎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只能选择从旁协助。 好在周围的众人皆是庄子里的老人,每个人都对那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柱子厌恶至极,于是纷纷起身将其围在中间,不让更远处的人发现这里的动静。 在所有人冷漠的目光中,二柱子被两个帮闲用毛巾生生捂死了。 二柱子只来得及胡乱蹬了两下腿,就彻底了账了。 他死在了大明百姓看到黎明曙光之前,二柱子是一个敢于挑战强权,藐视强权,戏谑当权者的勇敢战士。 以上皆是戏言,汪精卫没做汉奸之前,也是一个有志青年,名声要比那啥好太多了。 老郭头颤抖着嘴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吧嗒了两下,嘴唇已变得毫无血色。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到地上的烟袋锅,仿佛这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尽管一句话也没说出口,二柱子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那白眼珠布满了血丝,似乎在无声地谴责他的见死不救和落井下石。 老郭头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了王虎虽然年纪尚轻,还不满二十岁,但他可是个狠角色,曾经亲自动手杀掉了前庄头黄四爷一家老小。 这样一个天生的杀星,绝对不是好招惹的对象。 自己有什么好奇怪的,仅仅是几句话说错了,就把二柱子给弄死了。 \"郭叔,您别担心。 那个二流子早就该有此下场。 他那张嘴、那天天吊儿郎当晃悠的模样,简直就是专门惹事生非的。 五爷是什么样的身份,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如果他不死,时间长了,他在外面在胡说些什么,不是咱们的人听见,而是五爷的侍卫们听见了。 恐怕我们全村人都会跟着遭殃,到时候您、我还有他的父母,恐怕都难逃诛九族、凌迟处死的命运啊。\" 王虎慢悠悠地说出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醒了老郭头。 是啊!自己真是愚蠢至极,竟然被猪油蒙蔽了心智,还去同情那个二柱子。 若是让五爷身旁的侍从得知今日二柱子所说的那句混账话,恐怕整个村庄的人都会面临灭顶之灾啊! 五爷宅心仁厚,他本人或许不会计较,但他身边的那些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五爷喜欢与庄子里的百姓们打成一片,然而他周围的人却并不乐意同乡下人共处一室。 老郭头已经不止一次地感受到,五爷身边的那几位大太监、宫女以及那些达官贵人们对他们这群乡巴佬从骨子透露出的蔑视与鄙夷之情。 正所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只不过是穷人们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穷人就是穷人,富人就是富人,这中间的鸿沟不好逾越的,当然五爷除外。 “好啦,看起来郭叔你已经自己想明白了。 那么,你自己去告诉公司的账房先生,在皇庄的账目上领取四十枚银元,并告知他们这是我的指示。 对外宣称事情是这样的,二柱子在永定河的河渠附近浪荡游玩时,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了。 幸运的是,一个善良的外地人发现并将他的遗体送回。 皇庄秉持公正之心,特别从公账中拨出四十枚银元作为丧葬费用。” “遵命,社长大人。老汉完全明白了。”老郭头急忙点头弯腰,表示自己已经领会。 “郭叔啊,我跟您讲过多少次了呢?直接称呼我小虎就可以了。 好了,先不谈这个了。 您瞧那边的田地,五爷他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咱们可不能偷懒呀。 赶快把庄子里的牲畜和大板车都拉过来吧。” 第431章 丰收的喜悦 “同时也要多派遣一些庄子里的人到白杨套这边来。 叫一些庄子里大婶们准备一下饭菜,今天吃大锅饭,也从公账上支银元。 无论下午五爷是否在庄子里用饭,我们都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是,虎爷。只是应该用什么样的标准来招待五爷一行人呢? 庄子里现在确实阔绰了许多,但要摆出像京城里醉仙楼那样的席面,恐怕……” 王虎听后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中终于多了一丝豪爽。 “郭叔,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 五爷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髓没有吃过,会跑到咱们这庄子里吃醉仙楼的席面。 告诉你吧,外面的豆腐是用黄豆做的,您可知道宫里的豆腐是用什么做的吗? 那可是用百鸟脑做成的啊! 如果按照宫里的标准来招待五爷,我们整个皇庄都被搜刮干净了,也只能勉强招待一次而已,光一个豆腐菜,你要把咱周围所有山头的鸟都抓来取脑子才够。 咱只要好好准备一些乡村野味就行了,有那些野物就赶紧去猎人那里拿吧。 其余的份量足、管饱就好,有乡野风味就可以了。” “是,虎爷。老汉我这就去安排。” 远处田地里正忙着干活的崇祯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恰好看到了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站在土坡上纳凉的王虎。 此时,那陈老六和老郭头已经各自忙碌去了。 实际上,那土坡距离这里相当遥远,除了崇祯之外,其他人最多只能看到那里有个人影罢了。 崇祯低头瞧着自己身上那副灰头土脸的老农民模样,又扭头瞅瞅王虎,只见他身穿一件干净整洁的布衫,一副正儿八经的庄头装扮,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优哉游哉的。 崇祯顿时无名火起,简直要被气笑了。究竟谁才是皇帝?谁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啊? “王虎!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在土坡上乘凉,还挺悠闲自得的嘛。 赶紧给老子滚下来!过来帮我割麦子!” 崇祯扯着嗓子怒吼一声,周围的人纷纷转头朝着土坡方向望去。 听到崇祯的呼喊声,王虎一下子精神起来,之前满脸心事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里暗自琢磨:皇帝这骂声真亲切,算是骂到了他的心坎里。 只要皇帝心里还惦记着咱们这些皇庄的佃户,其他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虎一边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 “好嘞,五爷!小的马上就来。” 说罢,他便迅速起身,朝着崇祯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边商量妥当之后,无需王虎特别提醒,就已经有村民和佃户赶着牛车马车前来收割麦子了。 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激动之情,因为这是实行承包责任田制度后的首次丰收。 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农早已预估出田地的收成情况,一个个兴奋得整夜难以入眠。 他们早早地催促村里的年轻人们起床忙碌,此时得知五爷率领着一百多人前往白杨套帮忙割麦子后,老孙头更是迫不及待地带领着自家的小马驹,拴上大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出了村口。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辆坐上两三人的大板车,一辆接着一辆,扬起了阵阵尘土。 在这条乡间小路上,驾车的车夫们竟然展现出了千军万马般的磅礴气势。 军队中的声音是战鼓鸣金、斧钺刀剑交击之声,而这支赶车队伍则是马铃儿清脆作响、马蹄声响亮有力,以及红缨鞭子抽打空气发出的清脆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有位大汉实在难以抑制内心难以言喻、即将迎来丰收的喜悦之情,竟然激动地站起身来,站到了那车把手之上,荒腔走板地唱起了河北梆子戏。 原来这位大汉曾在镇上的集会听过一段女腔,当时便觉得婉转悠扬,犹如天上的仙女在唱歌,当时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然而此刻他自己唱起来时,却捏着嗓子活脱脱像只公鸭子,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待一行人抵达白杨套后,老郭头下了土坡,一步上前拦住了他们,并嘱咐道:“你们可不许在五爷跟前胡闹! 都给俺有点分寸! 要像在正经官老爷面前那样唯唯诺诺才行!” 众人自是都说晓得了。 老郭头接着又安排一人回去通风报信,让其他地方再调拨一批牲口大车过来。 这边务必要按照王虎虎爷所要求的那般,办得热热闹闹方好。 此时崇祯这边已有百十号人,已然收割完了整整一百亩地的麦子。 与此同时,庄头村的佃户们们也赶着大车进入了麦地之中。 十几个随车而来的年轻后生,一个个理所至极 ,身手矫健,手中紧握着木叉和绳子,都是为自家田地收麦子,他们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还没等到大车完全停稳,他们便迫不及待地纷纷跳下大车。 有的像矫健的鹞子一样,轻盈地翻身而下,动作十分优美; 而有的则因为没有掌握好平衡,干脆选择了以平沙落雁式的姿势落地,结果把自己的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引得周围的人们一阵哄堂大笑。 尽管大家相互之间玩闹打趣,但当这些村里的佃户们见到崇祯时,无论是男女老少,都会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毕竟,不恭敬的二柱子已经死了。 崇祯也微笑着回应着这群佃户们的问候:\"免礼,都起来吧!\" \"五爷,小的给您请安了。\" \"五爷,您中午饭可曾用过?小的这里有刚做好的肉饼,还请五爷尝尝鲜。\" “五爷,这天儿可太热啦! 您赶紧到树荫底下乘乘凉去吧。 剩下这些活儿就都交给俺来干好了。” “五爷,今年可是个大丰收年呢!您就瞧好吧,等收完了这一茬,粮食肯定能堆满您家的粮仓!” “五爷,晚上就留在俺家喝上口酒吧。俺家那口子就是上次您在庄头家吃饭时,给大家下厨做饭的那个厨娘。她现在已经学会做辣子鸡啦! 到时候您看,院子里还有水井边的菜园子里,都种满了辣椒、番茄、豆角和茄子。” 第432章 郑芝龙出场 崇祯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淳朴的佃户们,聆听着他们略显生涩且质朴无华的问候之语。 那些话语,都是发自内心对他这个五爷的好。 他敏锐地察觉到,由于自己的驾临,整个村庄都弥漫着一股犹如欢庆节日般的欢快气氛。 崇祯面带微笑,亲切地回应着众人,同时挥手示意曹变蛟和吴三桂等人不要只是傻站着,赶紧过去帮忙搬运麦子,并将它们整齐地堆积在一起,然后装进马车上。 众人纷纷忙碌起来,没有人敢偷懒。 有的人直接用双手紧紧抱住麦捆,有的则熟练地使用叉子挑起麦子,准确无误地扔进车厢里。 没过多久,大车上便堆满了如山一般高的麦子,但由于堆叠得不够紧实,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然而,还没等人提醒,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已经敏捷地跃上“麦山”,用力踩实麦子,拉紧绳索,将那一捆捆麦子捆扎得严严实实。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现在只需要等待车夫的一声号令。 而那位经验丰富的车把式,在这个时代可是一项备受尊崇的技术活,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自豪与仪式感。 这些老家伙以老孙头为首,对几个小伙子大呼小叫的催促声充耳不闻,依旧按照他们独有的节奏慢悠悠地做事。 只见一根根绳子被熟练地缠绕在单独的大车上,将麦子捆得严严实实。 随着车把式的一声响亮吆喝,马车缓缓地启动了起来。 由于装得实在太满,它前进的速度异常缓慢,但每一步都迈得无比坚定。 这场景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喝醉酒的壮汉,跌跌撞撞地走着;又像是一个酒足饭饱的大胖子,肚子里装满了粳米干饭和大肉,撑得圆滚滚的。 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大车们艰难地朝着村口的打麦场驶去,一旦抵达目的地,崇祯便不会再过问半句。 今日,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收麦冠军! 仅一下午的时间便收割了整整八亩地的麦子! 这一惊人成就,让吴三桂与曹变蛟这两个军中翘楚目瞪口呆,他们也算是紧赶慢赶只割了四亩地的麦子。 然而,细细观察就能发现,吴三桂和曹变蛟所收割的四亩麦地中,麦子成排地倒下,仿佛是有意为之,仔细一看,下面盖着的都是没割到的麦子。 这种行为显然是想通过巧计来减少工作量,企图蒙混过关。 结果被崇祯皇帝瞧见,引发了他的勃然大怒。 于是乎,崇祯下令两人明日必须继续前来收割麦子,而且不仅仅是完成收割任务就算了事,还要将田地里散落的麦穗一一捡拾干净,确保每一粒麦粒都归入粮仓之中。 相比之下,方以智则显得十分诚实守信。 他老老实实地收割了一亩多地后,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见 到崇祯皇帝时,他毫不犹豫地跪地叩头,表示愿意听从任何指示安排。 崇祯摇摇头,这人力终究是有穷尽。 “徐爱卿,赶明儿,朕画个草图,送到科学院机械工程院那里去,让他们抓紧研制出畜力收割机和畜力脱粒机来。 这人力实在是太不赶趟了,一般人顶多一天只能收割一两亩地而已。” “喏,陛下。陛下若是能设计出此等神物,必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此时此刻,天色渐晚,崇祯感到饥肠辘辘。 王虎得到请示后,连忙告知说村里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山野饭菜以及一些浑浊的酒水。 崇祯听后点头应允,并在返回村庄的途中向王承恩询问起其他事情。 “王大伴啊,福建那边的好汉们是否都已秘密入京了呢?” 皇帝看着眼前躬身而立的老者,轻声问道。 “回皇爷的话,老奴已然将他们妥善安置在朝阳门附近的民宅之中。 算起来,至今已有七日矣。 这些来自海上的蛟龙,到了陆地上竟异常安静,无一人咋咋呼呼,心生疑虑。” 王大伴恭声回答道。 皇帝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说道。 “嘿嘿嘿,那只是你未曾见到而已。 此刻的他们,必定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 至于他们为何如此老实,无非是被名利所驱动。 朕能够赐予他们光宗耀祖、堂堂正正行走于世间的权力。 这些人皆为利欲熏心之徒,遇到这般难得的翻身良机,岂会不好好把握? 想必熊文灿已将为汪直平反之事处理妥当。 朕所言及的那些合法证件,显然正中他们下怀。 既是如此,便也不必再拖延了。 此处距离他们的住所甚近,传个话儿,让他们速来觐见朕。” “喏。”王大伴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去,传达皇帝的旨意。 城南郊外,一处地主家的宅院内,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气势恢宏、布局精巧的官宦士大夫家的园林。 苏州以其精美的园林而闻名,但实际上京城的园林也毫不逊色。 这座园林原本属于当年东林六君子之一的顾大章所有,如今却已成为东厂的产业,曾经是魏忠贤魏公公的私人府邸。 魏公公慷慨大方地将其捐赠出来,供东厂公用,并成为当今圣上款待一些隐秘客人的绝佳场所。 在其中一处庭院内,为了方便识别和管理,番子们在每个院门口都精心挂上了标识牌,上面清晰地写明了入住者的姓名和籍贯。 在这处特别的院门口,一块悬挂着的木牌子格外引人注目,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福建十八芝之一,郑一官及其兄弟部众。\" 走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错落有致的假山,它们犹如一座座小型山峰,形态各异,给人一种置身于山林之间的感觉。 漫步其间,仿佛能够感受到北国风光的宁静与神秘。 除了假山,园林中还有精致的亭台楼榭,这些建筑不仅造型美观,而且布局合理,与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 站在亭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园林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此外,院子里还有一群漂亮的侍女。 第433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郑芝龙 “大哥啊,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我感觉自己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你说那皇帝会不会已经把我们给彻底遗忘了呢?”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大哥。咱们兄弟三人不远万里来到京城,会不会太轻率了些? 万一到头来一无所获,反而被那皇帝老儿给一窝端了,可怎么办才好啊!” 此时此刻,在一座宁静的庭院之中,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正赤着双脚、披散着头发,随意地盘坐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小巧的桌子,桌上除了一壶清冽的美酒外,便只有那一盘堆积如山的生鱼片了。 此外,在桌子边缘处还有一只精致的小碟子,其中盛放着米醋与鱼露等佐料。 只见大汉一边询问着问题,一边也不忘往嘴中送食。 他甚至懒得去拿筷子,直接伸手抓起一片鲜嫩的生鱼片,放入口中后轻轻一嗦,那鱼片便如同滑溜溜的泥鳅一般,瞬间钻入了腹中。 紧接着,大汉的脸上浮现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并赞叹道:“真是美味啊!没想到在这京城之地,竟也能品尝到如此鲜美的佳肴。” 另一人接口道:“谁说不是呢!若不是因为有这等美食解馋,俺早就逃回夷州去喽!” 两个说话的人一个是郑芝虎,另一个是郑芝豹。分别是郑芝龙的二弟和三弟。 两人身边坐着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这人对比庭院中那些五大三粗的人物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俊美非凡、风度翩翩。 此人便是郑芝龙,小名一官。 此时的他已然继承了李旦的全部家业,成为了十八芝之中最为强大的一股势力——海盗与海商的完美结合体。 他拥有着七百余艘商船以及上万名英勇无畏的水手,十八芝中就属他的实力最大 。 更为关键的是,郑芝龙并未满足于现状,他始终坚守着自己在台湾的根基。 在天启五年和六年期间,当福建遭受严重的灾荒时,他趁机招募了数万名灾民前往台湾开垦荒地。 经过多年的努力,如今的他已在台湾稳稳地扎下根来,并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产生了一些摩擦。 而此刻,台湾那边首任荷兰台湾殖民长官宋克所建造的热兰遮城(汉人称之为安平古堡)已然竣工。同时,西班牙人也占领了淡水地区。 尽管台湾以福建汉人为多数,但这些汉人多属于民间力量。这里 迫切需要大明官府的介入和支持。 这才是崇祯皇帝更为看重郑芝龙的关键所在啊! 毕竟敢于诱拐大批民众渡海求生且拥有相关经验之人,实在难得一见。 而这一点恰好与崇祯接下来那个大胆的计划完美契合。 令郑芝龙唯一闹心的就是,许心素和李国助二人也已追随而来,抵达京城。 说来也巧,他们所住之处竟然仅有一墙之隔。 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虎曾多次企图翻过墙壁,手持钢刀将那二人斩杀,但每次都因其兄不同意而未能成行。 郑芝龙并未立刻回应两位莽撞弟弟的疑问,反倒是悠然自得地对付起桌上那整只烧鹅来。 在明朝的京师,烧鹅被视为珍贵美食,上流社会对生鱼片并无太多喜爱。 由于一心追求官位,郑芝龙深知必须适应此地的饮食习惯。 待他吃完一只鹅腿后,他擦拭干净嘴角,并用清水漱口。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挺直身躯,宛如正经的官员老爷一般,目光专注,正襟危坐,甚至还顺便咳嗽了一声。 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的郑芝虎与郑芝豹互相对视一眼后,脸上皆露出了十分无奈的神情。 他们心中暗自叹息,实在拿自家大哥没有办法啊! 要知道,大哥其他方面都挺好的,但就是这官瘾实在太大了些,否则也不至于冒险行事。 仅仅只是从福建巡抚衙门那里得到了一封手书,再加上看到了皇帝的圣旨以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他俩匆忙北上帝京。 而此时家中仅剩下郑芝凤一人坐镇。 而且大哥郑芝龙在熊文灿和邹维涟的一番忽悠之下,郑居然从崇祯皇帝只言片语的话语之中悟出了一个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想当年,自己本就是一穷二白、身无长物之人,只不过是因为赌对了,选择跟随李旦,又恰巧赶上李旦的养子李国助并不在其身边。 于是乎,当李旦离世之后,年仅二十八岁的大哥郑芝龙得以顺利继承李旦在日本平户的全部资产,摇身一变成为了十八芝当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存在。 如今,必须得赌上一把! 毕竟,这位大明帝国的皇帝好不容易才向海商们释放出友好的信号,如果错过这次机会,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不能紧紧抓住这个机会,那么竞争对手李国助和许心素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遇。 实际上,郑芝龙早就已经与福建巡抚衙门达成共识,甚至还得到了福建那位德高望重的林淦老先生的担保。 当时,郑芝龙原本计划放弃在台湾的根基,返回福建中左所担任一名游击将军。 然而,世事难料,朝廷内部发生了剧变。 新登基的年轻皇帝崇祯对他们这些海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仅高喊着“明国人不打明国人”的口号,为五峰船主汪直平反昭雪、立碑纪念,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前往京城作客,并暗示他们将有巨大的荣华富贵等待着他们。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郑芝龙做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决定:他毅然带着自己刚刚出生不久的嫡长子郑森以及日本妻子田川松一同奔赴京城。 至于这又是为什么?何必急着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 因为熊文灿和邹维涟这两个厚颜无耻之人,一个身为福建巡抚,一个则是福州知府,他们二人竟然胆敢欺骗自家兄长,口出狂言,称当今圣上在夜间梦到了贵公子。 梦中的贵公子已然长大成人,成为了大明的大将军,并且始终守护在皇帝陛下身旁。 第434章 珍贵的生鱼片 这种毫无根据、荒谬绝伦的说法,简直比那些前往海外三山寻求长生不老药的传说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哥却偏偏相信了这些鬼话连篇! 世间众人皆有各自的弱点,而正是由于这些弱点,人们往往会做出许多离奇古怪、匪夷所思之事。 崇祯皇帝精准地抓住了郑芝龙追求官位的致命弱点。 此时,郑芝龙咳嗽了一声,他的两个弟弟急忙端正坐姿,齐声表示已经酒足饭饱,接下来便进入了商议正事的环节。 “你们两个人啊,稍安勿躁! 都已经到京城这么久了,怎么还总是想着那些没来到京城的事情呢? 我来京城之前,可是曾经询问过你们两个人的意见,是否愿意一同前来京城,如果你们不愿意来的话,那我就跟你们大嫂还有侄子先来好了。 既然现在大家都已经来到了京城,那就应该安定下来,不要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目前的情况,我一点都不感到紧张。 再说了,朝廷方面也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欺骗我们这些福建海商。 如果他们真的有想要杀掉我们的念头,恐怕早就在我们刚刚抵达天津卫上岸的时候,就已经将我们的头颅砍下来了。 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随着我们在这里居住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就会变得越发笃定,当今圣上对待我们十分宽厚优待,留下我们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用途。 你俩就不要胡思乱想,耐心等待就是。” “何以见得,大哥?” 郑芝虎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满。 兄弟四人当中,他对官府的招安最为排斥。 一方面,他担心招安后会受到官府的束缚,失去自由;另一方面,他也害怕大哥会落入官府的陷阱,成为第二个大明王朝的汪直。 郑芝虎目光扫过两人面前空荡荡的盘子,里面原本盛放着美味的生鱼片。 他脸上带着笑意 地说道:“看看你俩面前的生鱼片,这样的时节,这样新鲜的南边海鱼,你们难道不觉得它比我们在台湾海边上吃的要贵很多吗?” 郑芝豹和郑芝虎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郑芝龙开口说道:“而且,这些生鱼片能够保持如此鲜美的口感,一定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一路上商家贩卖这样的鱼片,必须用冰块冷藏,运到京师后还得放在地窖里冷藏。 从福建到京师相隔数千里里之遥,可以想象这一路上的花费该有多高! 说句羡慕的话,我桌上的烧鹅都远不如你们这两盘生鱼片值钱啊!” 郑芝虎和郑芝豹两兄弟知道大哥的意思是,这些生鱼片之所以如此珍贵,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本身的价值,更重要的是背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由此可见皇帝招安他们的诚意,毕竟将死之人实在是不值得吃那么珍惜的食材。 郑芝龙伸出筷子,精准地夹住了郑芝豹桌上的一片生鱼片,其实他馋这一口已经很久了,那烧鹅虽好,实在不合他海上人的胃口。 郑芝豹吃饭慢,这件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见郑芝龙迅速将生鱼片夹到自己碗里,粘上满满的佐料,然后就着米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啊?不是说好了分餐吗?” 郑芝豹怒不可遏,那可是他餐盘里仅剩的两片生鱼片之一啊! 尤其是当他得知这些生鱼片如此珍贵时,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对啊,对啊!当初你说要商议事情的时候,还明令禁止我们吃饭呢。 你不是常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怎么在分餐上说话不算话了,从兄弟碗里抢食吃,实在不是大哥做派。”郑芝虎也附和道。 郑芝龙见状,微微一笑:“哎呀,你们两个别这么小气嘛!等我们回到台湾,我一定让你们吃个够。” “哼,说得好听!等到那个时候,这台湾的生鱼片哪里有京城的生鱼片有味道。”郑芝豹依然不依不饶。 经过这一番小小的插曲后,三兄弟终于重新回到了正题上。 “按照大哥的意思,难道我们现在只能干等着吗? 南边的季风已经刮了好几天了,这么多日本和南洋的生意,你真的放心全部交给四弟一个人打理?” 郑芝豹质问道。 郑芝虎看着大哥,心里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四弟聪明机智,但毕竟这次涉及的生意太过重要。日本幕府断绝与荷兰红毛鬼的朱印船生意,意味着他们郑氏商船成为了这条黄金航线的唯一主宰。 可如今他们身处京城,远离南方的生意现场,这让郑芝虎感到有些不安。因为台湾那边可是有饥渴难耐的红毛鬼一直想进入明朝大陆市场,他们没有生丝的货源,他们就会去抢。 论起当海盗,不能不承认红毛鬼的历史更悠久,远洋作战能力更强。 “既来之则安之,到了京城了,你就别想着南边的事情了。 再说四弟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论计谋,咱们仨也比不上他一个人。” 大哥的话让郑芝虎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大哥对四弟的能力非常有信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郑芝豹皱起眉头,说道:“可是大哥,咱们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啊!那些日本人和南洋的商人都不是善茬,还有一直觊觎咱们的红毛鬼。 如果四弟遇到什么麻烦,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大哥拍了拍郑芝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四弟,但我们也要相信他的能力。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而且,我们现在在京城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不能分心太多。 再说这次京城的明交会之后,你应该考虑地更加深远一点才好。不要局限在福建泉州中左所这些地方了。 也许以后红毛鬼不会再烦咱们了。” 郑芝龙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复杂的。隆庆开海以后,福建一直是大明朝对外商贸的中心,封贡体制的崩溃带来的就是有限的海上互市贸易。 第435章 许心素和李国助 这种互市贸易成就了泉州,成就了中左所,成就了福建。因为隆庆开海开的就只有福建的海域。 可这种互市贸易限制很多,适用于和北方蒙古鞑子的交易货物,却不适用于海上的贸易。 互市贸易崩溃是迟早的事情,尤其是来自大航海时代的西方诸国,他们迫切想要融入以大明为主导的东亚贸易体系中去。 那取而代之的要么是回到封海闭关锁国的时候,要么是彻底放开海禁,大明从北到南,几万里的海岸线可就处处都是商机了。 很明显明交会的召开,证明了崇祯皇帝选择了后者。 郑芝龙忧心忡忡,有喜有忧,喜的是他这类见不得光的海商,终于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忧的是福建以后不再是大明海上贸易的中心,这几乎是肯定要发生的事实。 郑芝虎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他也明白大哥说得有道理。 他们来到京城是为了实现更大的目标,不能被眼前的小事所困扰。 “好吧,既然大哥这么说,那我就暂时放下心来。不过,要是有什么消息,咱们得尽快通知四弟,也好让他有所准备。”郑芝虎说道。 大哥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三兄弟决定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集中精力应对京城的局势。 郑芝龙慢慢地咀嚼完了最后一片生鱼片,并优雅地漱了口之后,才缓缓地开口道。 “你们不必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就算是当今圣上,若要天天请我们在京城品尝南方的生鱼片,恐怕也难以负担得起啊! 何况明交会召开在即,那些西洋人,甭管是相熟的弗朗机人,还是荷兰人、西班牙人、英国人、法国人,还是威尼斯、热那亚人,他们会蜂拥而至,一同拥入天津卫,想进京城看看东方大国,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帝都,究竟是什么样的。 皇帝陛下必须在这之前,料理完家中的事情,才好和这些外来者谈生意。” 两位弟弟听后半信半疑,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随后便是一名番子的呼喊声:“郑家三位爷,陛下有旨,请三位速速前去觐见。” 郑芝龙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之情。 他原本只是个海盗,出身低微,如今却有幸得到皇帝的亲自召见! 无论平日里如何故作镇定,此刻的他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与紧张。 郑芝龙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当他打开房门时,顺手递给那位番子几枚银光闪闪的银元。 郑芝龙早已皈依天主教,取了个西洋名字叫尼古拉,不仅精通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对西方的银元更是熟悉无比。 自从踏入京城以来,他便一直随身携带这些银元,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明朝的银币,他自然也并不陌生。 “上差 ,一点小意思。还请您笑纳,不成敬意啊!您这段时间一直忙前忙后,真是辛苦啦!” 番子这些日子跟郑芝龙等一众大海商混得很熟,深知他们出手阔绰大方,赶忙喜笑颜开地接过银元。 其实,他们这些当差的也有养廉银,但谁又会嫌自己钱多呢? “郑大爷果然豪爽大气! 这些天想必把您给憋坏了吧?今日终于得见天颜,实在是不容易啊! 不过,您几位可千万别嫌麻烦。那倒不是针对你们。 以往那些进京觐见皇帝的大官们,要走完一整套复杂的流程,先得挑选良辰吉日,然后沐浴焚香,还要斋戒七日,如此反复,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才能入宫拜见圣上呢。 现今圣上觉得这些礼节过于繁琐,已经废除了不少。只要求初次觐见的臣子们,提前做好准备,了解一些需要避讳的事项即可。” “在下多谢上差大人的提点教导。” “好啦,三位爷,我们稍微整理一下,就赶快启程动身吧。” “某家再请问一下,除了我郑家之外,十八芝海商们是否……”郑芝龙的话语尚未说完,院墙那头便传来了一阵惊喜至极的呼喊声。 “福建水师把总许心素!” “福建水师小队官李国助!” “叩谢上差指引,上差稍等,我等还有薄礼相赠……” 这两个声音,郑芝龙并不陌生。 他们正是在福建同安一带被自己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许心素和李国助。 如今,他们手下已无多少兵马可用,手下那杨六和杨七虽然也是十八芝成员,可是自从跟了许心素,屡次被郑氏集团打败,如今实在上不得台面。 不过,这两人手头有钱得很——作为荷兰人在大陆经销生丝的垄断代理商,许心素这些年来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引得十八芝中的众多海盗对其财富虎视眈眈。 郑芝龙自然也不例外,许心素暗地里造他谣只是表面原因,真实原因是经商方面,郑芝龙确实玩不过许心素这个漳州商帮的地头蛇。 随着时间推移,隔壁院子里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几不可闻。 可是之前的两声尖叫,已经回答了郑芝龙所提出的疑问:此次面圣,他郑家并非独自登场,唱一场独角戏。 郑芝龙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同时又因隔壁传来的欢呼声而感到有些尴尬和郁闷。 他何尝不想将隔壁那两个天天散布谣言、污蔑他杀害义父李旦并谋取李家财产的家伙置于死地呢? 然而,如今讨好当今天子才是头等大事。 圣上要求福建十八芝的海商们停止内斗,共同北上,共商大事,并承诺朝廷以后不会为难海商。 郑芝龙这个一心追求功名利禄之人只得遵命行事。 尽管他曾多次击败朝廷的福建水师,但他深知这个庞大帝国的真正实力。 他手下那些水手和海盗在海上厮杀时固然英勇无畏,但一上岸便成了毫无战斗力的软脚虾。 自己在海上纵能称霸一时,又不能称霸一世,终究有落叶归根的一天。 第436章 五岁的郑成功喜欢学习大人的模样 而且出身官宦之家的郑芝龙,终极的愿望还是封侯拜将,衣锦还乡。 这也是明朝这个时候,很多人的终极愿望。 估计这时候的李自成、张献忠也是一样的想法。 并不是谁生来都想造反的。 郑芝龙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位置,只要朝廷官府表现出一丝善意,他就必须紧紧抓住机会,成为攀附于其上的蔓藤。 郑芝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欢呼声一般。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上差,此次面圣,小人能否携犬子及贱内一同前往? 本不愿叨扰上差,但熊文灿大人和邹维琏大人皆曾言,圣上与我家犬子颇有缘分。 小人担忧若未携带犬子前往,圣上问询起来,恐添麻烦事。” “郑大爷自行决断即可,小的听说此次面圣之地并非皇宫,无需拘泥于过多规矩。 再者,郑大爷在小的跟前,切勿自谦称小人。 小的实难承受。 想必不久后陛下便会亲自赐予尔等官身官服印信,届时便是小的该尊称郑大爷为大人之时了。” “岂敢岂敢。”又是一轮寒暄过后,郑芝龙从后院唤出妻子田川松,与怀中抱着年已五岁的郑森一同现身。 来到前院之后,郑森努力从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挣出身子来。 他站稳后,仰起稚嫩的小脸,眼神坚定且认真地对田川松说:“母亲,孩儿已经长大,可以自己走路了,请您不要再抱着我啦。” 田川松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心中满是怜爱与欣慰。 她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缓缓蹲下身子,与郑森平视,并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不同于传统中国女性注重言传身教的教育方式,日本女性往往更倾向于听从家中男性成员的意见和指示,无论对方年龄大小、身材高矮或辈分长幼,她们都秉持着一种柔顺服从的态度。 “好的哦,我家的小少爷。妈妈知道啦,以后不会再抱抱你咯。” 田川松柔声回应道,但仍忍不住被儿子那副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逗笑,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伸出手轻轻捏住郑森圆滚滚的小脸蛋。 触感柔软滑嫩,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 郑森见状,像个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嗯,母亲说得对呢!而且您也快要抱不动我喽。”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受到了母亲的鼓励,郑森继续说道。 “没错,母亲能够听从儿子的劝告,这点确实非常出色。 然而,作为母亲,也必须展现出应有的威严才行啊。 自古以来,女子都需遵循三从四德之礼,在家时要听从父亲的话,出嫁后则要顺从丈夫,只有当丈夫过世后,才能听从儿子的意见。 所以说,母亲应当等待孩儿的父亲离世之后......” “住嘴!你这个忤逆不孝之子!” 郑森那小小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这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原来父亲郑芝龙正静静地伫立在自己身旁。 他急忙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正是父亲那张怒发冲冠、脸色阴沉得如同锅底一般的脸庞。 实际上,郑芝龙一直以来都对田川松所生下的长子宠爱有加。 毕竟他本身就是一名海盗,长期与西方的佛郎机人和红发荷兰人打交道,思想观念自然比较开明,并未受到传统嫡庶观念的束缚。 更何况郑森自小就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小小年纪便展现出大家风范,从未让大人们失望过。 郑芝龙即便是常年在海上漂泊不定,也不吝花费重金聘请名震一方的老师和德高望重的儒生来为自己的儿子开蒙启智。 不过,至于那些名师宿儒是否愿意跟随他登上船只,前往遥远的台湾岛和平户地区施教,则又是另一个需要考虑的难题了。 此时此刻,只见郑芝龙突然抽出腰间的皮带,脸上露出腾腾杀气,一步一步地朝着郑森逼近,同时嘴里还发出阵阵狞笑声。 “哼!果然还是不该让你读太多儒家经典啊! 等为父回去之后,定将这些迂腐不堪、误人子弟的教书先生统统捆绑起来沉入大海喂食鲨鱼! 现在为父要好好教训你这个兔崽子。” “爹爹万万不可……”郑森惊恐万分地喊道。 “住口! 不可?不可什么? 难道你这臭小子忤逆为父,为父连揍你都不成? 看看你都读些什么破书,竟敢胆大包天地诅咒你爹我早点去死! 待老子面圣之前,非得狠狠地揍你一顿,打得你屁股开花不可!” 说罢,郑芝龙扬起手中的皮带,作势就要往郑森身上抽去。 望着满脸狰狞可怖仿若钟馗般的父亲郑芝龙,郑森却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如常。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父亲大人,请万万不可啊! 圣人说得好,小杖受大杖走。 如果只是承受一些皮外伤带来的痛苦,孩儿还能够咬牙忍受下来; 但倘若真到了生死攸关之时,那么孩儿斗胆请求父亲您挥舞鞭子教训我之前,可否先给孩儿一点提示......\" 郑芝龙听完这些话后,差点没被气笑出声来。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狠下心来抽打自己的亲生骨肉,于是干脆将手中的腰带扔到一旁,然后一把紧紧抱住郑森。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经验老到的海盗们,站在身为一船之主的郑芝龙跟前时都会显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仿佛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唯独自己视若珍宝的这个儿子,哪怕面对自己怒目圆睁充满杀意的目光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凛冽杀气时,依旧能够处变不惊镇定自若,这份气度实在是非同凡响,将来必定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果真是郑家千里挑一的千里马、难得一见的麒麟儿啊! 第437章 面圣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庄,开玩笑吗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为父便饶过你那些先生一命吧。 只不过他们这帮迂腐不堪的儒生确实已经不再适合继续担任你的老师了。 为父自会想办法在京城里替你寻觅一位德才兼备的名师,用心栽培教导于你。\" “大哥,何必如此麻烦呢? 依我看啊,咱家这大侄儿聪明伶俐、机智过人,此番觐见圣上,必定能够深得圣上欢心。 待那时机成熟,再恳求圣上指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师教导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咱这大侄儿便会名满天下啦!” 郑芝龙听后眼前一亮,紧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他一边笑着,一边拍着二弟郑芝虎的肩膀说道。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太对了!没想到平日里粗犷急躁的老二,今日竟能想出如此妙计!” …… 此次北上之行,可谓声势浩大,以福建十八芝为代表的众多福建海商 几乎全都齐聚于此。 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毕竟大明朝的皇帝已然表明态度,要将他们这群人招安收编。 说到底,他们终究还是大明的子民。 尽管过去一直未能被大明的主流社会所接纳,但如今时局已变,门路已然敞开,成为一名堂堂正正、可以自由行走于陆地之上的大明子民,自然会让他们感到更加舒适自在。 不过,这些海盗们也并非毫无防备之心,有些人 前来的都是各帮派的二当家或是其家族中的年轻子弟。 这样一来,如果情况有变,好歹还能留有后路。 毕竟前辈们所经历过的惨痛教训依旧历历在目,令人无法忘怀,但那些胆敢舍弃全部身家性命放手一搏的船主们,仍然选择亲身前来赴宴。 除了郑芝龙以外,一同到来的还有许心素、李国助、钟斌、李魁奇以及刘香等人。 需要注意的是,在这几个人当中,除了郑芝龙以外,其他五人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融洽和谐。 在十八芝当中,郑芝龙被尊奉为龙头老大,而他的四个亲兄弟均属于十八芝中的一员,此外还有包括施琅父亲在内的几位忠心耿耿的部下追随左右。 郑芝龙的实力最强,其他五人也要唯其马首是瞻。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则要么无关紧要,要么就是下定决心要与朝廷对抗到底,最终必然走向毁灭之路。 因此,对于那些仅仅派遣二当家或亲信子弟前来赴宴的船主们,崇祯皇帝自然也会以同等规格的礼节去接待他们。 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就在此时,当来自福建各地的众多船主汇聚一堂时,郑芝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毫不留情地用力踩踏了一下李国助。 对于这位无论是行军作战还是经商贸易都表现平平无奇,却唯独拥有一张能言善道、擅长告状的嘴巴的倒霉家伙,郑芝虎简直一刻都难以忍受想要将其好好收拾一番的念头。 李国助的惨叫引起了前面熊文灿的注意,没错,这次是明朝有名的鸽派大佬,福建巡抚熊文灿亲自带队。 若不是这位位高权重的朝廷三品大员亲自率领队伍,恐怕这些海盗们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跟随入京。 熊文灿目光如炬,一眼便望见了身后李国助满脸悲愤交加以及他那一瘸一拐狼狈不堪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了一旁仿佛事不关己般的郑芝虎以及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笑容的郑芝豹。 熊文灿瞬间就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是李国助又挨揍了。 原来在此行途中,许心素和李国助遭受了郑氏集团多次明枪暗箭 。 不过只要不闹得太过火,通常情况下熊文灿并不会过多干涉。 此刻,许心素正站立于熊文灿身旁,转头对同样站在那里的郑芝龙开口说道。 “一官啊,此地乃京城重地,可非你我熟悉的福建漳州、中左所能比拟,更绝非你那地处偏远的台湾岛可以相提并论。 作为你的长辈,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凡事切莫做得太绝,以免贪多嚼不烂,最终自食恶果。 可别得罪了京城里的贵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芝龙冷哼一声,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刚想要反驳几句时,却听到熊文灿轻声咳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了口。 \"二位切莫如此针锋相对,请稍安勿躁。 一官呐,看在本官的薄面上,也请你多加管束自家兄弟。 眼下即将觐见圣上,务必确保令弟们知晓宫廷礼仪,万不可失了礼数。 若有闪失,不仅本官颜面无光,更恐惹怒圣上龙颜啊!\" 郑芝龙心头猛地一紧,暗自思忖道:一路走来,自己处处小心翼翼,甚至不惜在南郊城外苦守七日牢狱之灾,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期望能够在圣驾面前崭露头角。 倘若因这两个惹事生非的弟弟而触怒了圣上,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一念及此,郑芝龙急忙转身,脸色阴沉地对着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怒斥道,严令他们立刻向李国助赔礼道歉。 郑氏兄弟俩又是老大的不乐意。 经过一番喧闹折腾后,已经是走了三里地,大家惊讶地发现目的地距离并不遥远,原来竟然是一座农庄。 此刻夜幕逐渐降临,临近傍晚时分,庄子内并未如往常一般炊烟四起,反倒是村口的打麦场上火光熊熊,喧闹异常,人声鼎沸。 众人满心狐疑,暗自纳闷:天都已经这么黑了,皇帝怎么会不在紫禁城中歇息,反而来到这个偏僻穷苦的庄子呢? 此时正值麦收时节,难道是要与百姓一同欢庆丰收之喜吗? 站在一旁负责引路的一名锦衣卫见状,微微一笑,开口向众人解释道。 “各位有所不知,此地乃是四号厂皇庄,现归属于大明皇家公司旗下的农业公司所有。 今日恰逢庄稼成熟收获之时,再过几日便到了收取租子的时候。 陛下对此事极为重视,特意亲临田间亲自动手收割麦子。 诸位今日前来,可真是有福气啊! 说不定能吃上陛下亲自收割的麦子。” 第438章 一场简简单单的商号会议 众人听闻此言,脸上神情各异。 他们曾经无数次想象过面见圣上的场景,或许是在那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金銮殿中; 又或者是在武英殿、文华殿等重要宫殿之内; 甚至可能是如今备受瞩目的军机处或内书堂之中。 在露天的平台召对也行啊,十八芝这些人,却万万没有料到,竟会在此刻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农庄里得见天颜。 然而更令他们感到惊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打麦场周围摆放着许多巨大的水缸,里面装满了水。 这些水缸显然是特意布置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火灾发生。 庄头村的村口正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而人类的聚居地通常都会选择靠近水源的地方建设。 崇祯对此仍不放心,因为现代社会强调“安全第一、预防为主”的极端理念深深影响了他。 所以,他下达命令,要求在这个堆满干燥麦垛的打麦场上,必须准备足够多的水以备不时之需,用于扑灭可能发生的火情。 此刻,崇祯正围坐在火堆旁边,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作为一个成年人应有的端庄和稳重形象。 他一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边开心地笑着,和周围的亲信大臣打趣说笑,仿佛忘却了所有烦恼。 就在这时,魏忠贤悄悄走到崇祯身旁,轻声向他禀报:“皇爷,那些来自福建的海商‘十八芝’们都已经到了。” 崇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挥挥手说:“嗯,直接把他们叫过来吧。这里是庄子,没必要搞那些繁琐的礼节。哦,对了……” 崇祯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人都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而那些佃户和村民也都很识趣,吃饭时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心想:“这些人倒还懂得规矩。” 接着,崇祯转头对身旁的随从吩咐道:“去告知那些海商们,不必对我行三跪九叩之礼。此刻我仍是微服出访,若遇村里来人,只需称我一声‘五爷’即可。”魏忠贤领命离去。 没过多久,魏忠贤便领着熊文灿、郑芝龙、许心素、李魁奇、刘香、钟斌等人来到了崇祯跟前。 众人见到崇祯身着朴素的农夫装扮,手中握着一根骨头,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不禁心生疑惑。 若不是有锦衣卫点明这位正在啃骨头的农家少年郎便是货真价实的崇祯皇帝,恐怕在场之人谁也难以置信。 熊文灿毕竟聪慧圆滑,他快步上前,双膝跪地,向崇祯行礼,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跪地参拜。 “属下福建大掌柜熊文灿,在此向五爷请安问好!”仿佛事先商议过一般,紧随其后的十八芝成员们也纷纷以各自商号之名,向崇祯行礼问候。 “属下台湾分号掌柜郑芝龙,今携两位兄弟及众伙计一同前来,特向五爷请安问好。 此外,还有内人与犬子一同拜见五爷。” “属下系福建漳州分号掌柜许心素,连同副掌柜李国助,在此恭祝五爷万安,敬候吩咐。” “属下乃福建海澄县分号掌柜刘香,愿五爷洪福齐天,万事如意。” “属下福建泉州惠安县分号掌柜李魁奇,见过五爷,请五爷多多关照。” “属下福建同安县分号掌柜钟斌,绰号诸彩老,有幸得见五爷金面,不胜惶恐,在此给五爷请安问好。” 崇祯皇帝想不到,这些来自福建的海商兼 海盗 ,竟然会给自己来这么一出,倒是挺符合现在的场景。 他的脸色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啊,非常好!看来到目前为止,我这个商号里所有来自福建的人都已经聚齐了呢。 王管家,麻烦你去安排一下座位吧,确保每个人都有地方坐得舒适些。\" 听到吩咐后,王承恩迅速行动起来,带领着手下开始忙碌地布置场地。 尽管空间有限,但经过一番努力,众人还是勉强挤坐在一起,围绕着篝火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圈子。 崇祯的目光特别留意到了郑芝龙身上,果然如传闻所言,这位年轻的男子面容俊美如玉,宛如从画卷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尽管长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在生死边缘徘徊,但他的外表却丝毫不受海风侵袭影响,甚至比起京城那些风月场所中的兔儿爷更为俊秀迷人。 这种强烈的对比反而使得站在郑芝龙身后身形魁梧壮硕的郑芝虎和郑芝豹显得更像兄长一般。 郑芝龙与李旦之间那扑朔迷离、义父义子却又情同亲父子般深厚无比的关系,也无怪乎会被许心素和李国助二人加油添醋地编造传播上千次,甚至演变成了风花雪月的桃色绯闻。 关键原因还是二十八岁的郑芝龙骤得高位,人心不服啊。 暂且不论这些,还是回到那场篝火晚会吧。 如此新颖独特且略带平等意味的君臣子民见面会,即便是在遥远的西方也是前所未见啊! 此时此刻,郑芝龙不禁想起了狮心王理查德一世的传奇故事——传说中的圆桌骑士团正是代表着公平正义和平等自由精神,而如今这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上演。 这位通晓四门外语,并对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以及英国历史如数家珍的商业巨头,心中突然涌起这样一句感慨。 这场轻松愉悦、边吃边聊的篝火晚会迅速消除了十八芝海商们原本紧绷的神经。 崇祯皇帝随即命令侍从们呈上十几碗热气腾腾的撒汤。 这道美食乃是以鸡骨精心熬制汤底,再加入数颗八角等香辛料提味增香,将鲜嫩的鸡肉撕成细条状后放入锅中一同炖煮,待到麦粒膨胀至微微炸开并露出内部洁白部分时最佳,最后只需撒上一把咸盐,搭配切碎的香菜,便成就了一碗香气扑鼻、滋养肠胃的美味热粥。 崇祯皇帝端起碗,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热粥,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第439章 朕观此子不是池中之物啊 崇祯放下勺子,环顾四周,微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爱卿,今日能与朕一同品尝这新鲜出炉的麦粥,实在是莫大的福气啊! 此乃今岁新收之麦粒所熬制而成,朕还曾亲赴田间,亲手收割这些麦穗呢。 来吧,莫要辜负这一番美意,快快趁热享用,待放凉后滋味便会逊色许多。”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喜之色。 他们深知皇上平日里政务繁忙,但竟还抽出时间亲身参与农事劳作,并将收获的成果与他们这些海上盗匪 分享,这份关怀备至令他们倍感荣幸。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谢恩,也顾不得粥是否仍滚烫,仰头一饮而尽,表示对圣上的敬意。 崇祯与众爱卿谈笑风生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郑芝龙身旁的郑森身上。 小男孩乖巧地站在一旁,眼神清澈明亮,非常人者,不发一言坐与众人之中,也是如明珠一样璀璨 。 由于其母田川氏身份特殊,性别原因,按照礼仪规矩无法与众人共饮,其实崇祯也对这个时空的日本女人充满了探究和兴趣。 崇祯帝凝视着郑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开口问道:“一官啊,这位想必便是你的犬子吧?如此年幼,却已生得这般俊俏可爱,犹如精雕细琢而出。 更难得的是,从他的神情气质中,朕能感受到一种非凡的气度,将来必成大器。 观其面相,实非池中之物啊。 一官,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崇祯皇帝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啊! 他怎会不知晓郑芝龙的儿子叫啥呢?也是没话找话,作为一个引子提出来。 此刻的郑芝龙内心充满疑虑,对先前熊文灿所言半信半疑起来。 熊文灿曾告诉过他,说皇帝陛下早已梦见过其儿子,并预言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位极人臣,最起码也是挂号的大将军。 然而,当郑芝龙满怀期待地带着儿子郑森来到崇祯皇帝跟前时,故意让孩子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但崇祯皇帝却毫无反应。 正当郑芝龙心情低落之时,突然听到崇祯皇帝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精神一振。 他急忙施礼道:“五爷过奖啦!小人一介粗鲁之人,犬子也不过是乡野间没见过世面的娃娃罢了。 犬子名叫郑森,小名唤作福松。” “哦,这乳名倒颇具扶桑之风啊。” 崇祯皇帝轻描淡写地说道。 闻听此言,郑芝龙心中一惊,唯恐引起崇祯皇帝的误解, 赶忙想要辩解几句:“五爷,这个……其实这名字并无特别深意,只是微臣一时兴起随口取的,请五爷莫要在意。” 他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细汗,紧张地看着崇祯皇帝,生怕自己说错话惹恼了这位天子。 崇祯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笑容:“无妨,就叫福松吧。郑森啊,快过来,到五爷这儿来。” 听到这话,郑芝龙心情异常激动,连忙用力推了身旁的郑森一把。郑森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但在郑芝龙眼中,却是他们郑家迈出的重要一步。 崇祯凝视着宛如小大人般朝自己走来的郑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 尽管与岳飞岳王爷相比稍逊一筹,但郑森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民族英雄。 正当崇祯准备伸出手去抱抱这位可爱的小正太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郑森十分正经地站在远处,便向自己行起了标准的揖礼。 尽管年纪尚小的郑森并不理解为何父亲身为一名海上霸主,却要对眼前这位被称为“五爷”的男子这么客气,就连那熊大人也是执礼甚恭,但他深知其中必然有着一定的规矩和礼仪。 于是,年仅五岁的郑森一丝不苟地按照所学的礼节,恭恭敬敬地对崇祯说道: “属下台湾分号掌柜郑芝龙的幼子郑森,参见五爷!” 崇祯哈哈一笑:“哟呵,近前一看,这小家伙长得挺俊啊! 而且看起来还挺像个小大人似的呢。 怎么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老练呢?” 站在一旁的郑芝龙赶紧赔着笑脸解释道。 “五爷谬赞了!犬子年幼无知,可能是平时受到小人的影响,所以言行举止略显成熟一些。 其实,微臣也曾经聘请过不少名师来教导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却养成了这般过于老成持重的性格,实在惭愧得很呐,还望五爷莫要怪罪。” “诶,郑掌柜言重啦! 依我看呀,这可不是什么坏事。 自古以来,但凡有大才能者,往往都有着独特非凡之处。 此子如此特别,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啊! 说实话,我对他可是颇为喜欢呢。” 崇祯皇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可爱小正太的喜爱之情。 此时此刻,崇祯心中暗自思忖着:若是朕能有这样一个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的儿子该多好啊! 而就在不久前,他的皇后周梓童也传来了身怀六甲的喜讯。 如果按照历史发展的正常轨迹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即将诞生的这位皇子便是那命运多舛的太子朱慈琅吧…… 如今的崇祯皇帝对待孩童竟怀有一颗慈爱之心,眼见着郑森还要故作成熟、谦逊,崇祯便直接起身,上身微微前倾,伸出双手,迅速将身形笔挺如葱般站立着的郑森拽到身旁。 紧接着,崇祯一把将其紧紧抱住,并顺势用力揉捏起郑森头上绑着双髻形似丸子的长发。 崇祯的这一连串行为,无疑向在场众人释放出一个极为强烈的信号,犹如投石入水般激起层层涟漪。 郑芝龙自是激动万分,情难自禁,他扭头看向两位兄弟以及自己的忠实部下施大瑄和洪旭。 只见这四人眼中皆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喜悦之色。 此次郑家倾尽全力一搏,冒险远赴京城,可以说是踏上了一条通天大道,而今终于稳稳当当落地生根了,得了天子的垂青,对于没有一官半职的郑家来说,何其幸也。 这以后的前途,就和搭了天梯一样。 第440章 认爹吧,郑森,不,郑成功 只是谁能料到,郑家之前费尽心思贿赂众多福建官场的权贵显要,处处委曲求全,到头来竟然远不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奏效。 至于其他旁观者的神情,则颇具深意,令人玩味不已。许心素和李国助两人面如死灰、神色凄惶,仿佛死了爹娘一般。 尤其是李国助,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凑近许心素,压低声音道:“世叔啊,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难道我们今日真的要完蛋了……” 许心素见状,连忙伸出手捂住了李国助的嘴巴,示意这个蠢货闭上嘴巴不要再乱说话。 他心中暗自咒骂着,心想这个李国助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点心,完全没有继承其父李旦当年纵横四海、威震天下的英雄气概。 空有一张英俊潇洒的脸蛋儿,肚子里却都是些稻草。 尽管心中对李国助充满鄙夷,但许心素表面上仍要强作镇定地安慰道。 “贤侄不必惊慌失措,事已至此,我们已然走到了这般绝境。 若非陛下及时降下一道圣旨抵达福建,恐怕此时我们早已被郑芝龙那个恶贼攻陷了漳州城,沦为阶下囚,被丢进大海里去喂那些乌龟王八了。 还能活到现在,就是赚的。 因此,你无需担忧,于陛下来讲,我们二人尚还有利用价值。” 许心素好不容易才让李国助平静下来,同时又安慰着一旁的杨六杨七。 此时此刻,他们这群来自漳州的商人帮派早已变得惊慌失措,完全失去了曾经那种包揽荷兰人生丝贸易、垄断福建与台湾海峡时的豪迈气概。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在海上的船队实力不够强大,现在只能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他人摆布。 曾几何时,许心素就没正眼看过把兄弟李旦手底下的这个义子。 再看看熊文灿,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这个老家伙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发笑,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脸部肌肉是否会因过度疲劳而酸痛甚至抽筋。 熊文灿之所以如此高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郑芝龙乃是十八芝当中最为擅长阿谀奉承、讨好他并给予实际好处之人;郑芝龙得了彩头,他脸上也有光彩。 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察觉到了崇祯皇帝的处事风格。 很显然,只要自己这边办好差事,这位新上任的皇帝似乎比较容易伺候,而且颇具人情味。 对于身为巡抚的熊文灿而言,这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十八芝中的其他成员,如李魁奇、钟斌、刘香等人,现在表面上尚未与郑芝龙决裂,自然一个个也都是满脸笑容。 他们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位传说中的崇祯皇帝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原本以为皇帝必定高高在上、威严无比,没想到现实中的他却是这般随和亲切,仿佛邻家长者一般。 崇祯皇帝的实际年龄自然是被所有人忽略了。 此时此刻,这群海盗们宛如置身于梦境之中,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令他们感到难以置信。 崇祯皇帝则将目光投向怀中的郑森,只见这个小家伙老老实实地依偎在自己怀里,身体紧绷得像根弦似的。 崇祯忍不住轻声逗弄起郑森来,试图引他说话,但郑森却始终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 看着眼前这个可爱又乖巧的孩子,崇祯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愈发浓烈的喜爱之情。 他抬起头,微笑着对郑芝龙说道:“一官啊,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听闻你家中子嗣众多,而我至今仍未有一子一女。 不知可否将这郑森让给我 呢?” 郑芝龙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世间怎会有人如此直白地讨要别人家的孩子? 然而,当他意识到开口之人乃是当今圣上时,心中的震惊瞬间被敬畏所取代。 毕竟,对方可是拥有无上权力的天子啊! 哪怕自己仅有郑森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必须毫不犹豫地将其献给皇上才行。 旁边的熊文灿看到郑芝龙脸上仍有一丝迟疑之色,立刻就怒了:这般泼天大的荣华富贵摆在眼前,你竟然还要犹豫? 难道没听出圣上刚刚说的只是句玩笑话么! 正当熊文灿打算出声提醒一下时,崇祯皇帝再次开了口。 \"刚才不过是随口一句戏言罢了。一官莫要放在心上。 但我确实挺喜爱郑森此子的。 依我看啊,干脆就让我收郑森做义父吧,一官意下如何呢?\" 此时此刻,哪怕再愚笨之人也能听懂崇祯话语中的含意了。 其实哪有什么隐藏深意呀,这分明就是明摆着的意思嘛! 皇帝想和你拉拢关系,郑森这小子,他郑芝龙绝对生得值。 郑芝龙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同时忍受着身后熊文灿用力地拍打。 他心里清楚,这是抚台大人对自己的提醒,让他赶紧答应,莫要犹豫,但这力道着实有些吃不消啊! \"承蒙五爷厚爱,小人感恩戴德、无以为报。\" \"哈哈哈哈,一官不必如此拘谨,从今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咯。既然这样,那郑森便是朕的义子啦!\" 崇祯皇帝说完话后,便低下头去,脸上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目光落在怀中那个一脸茫然的小正太身上。 郑森此时仍然处于云雾之中,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只交谈了几句,自己就突然多出了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爹爹。 更重要的是,这位新认的义父究竟是否就是当今天子呢? 尽管年幼,但郑森已经历过许多风浪,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见识和阅历。 周围那些对崇祯毕恭毕敬的叔叔伯伯们虽然并未跪地行礼,但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此人身份定然非同一般。 然而此刻身处之地显然并非皇宫内院,这让郑森心中愈发疑惑。 面对崇祯那似笑非笑、充满深意的表情,郑森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对于成人世界中的复杂权谋与心机尚不能完全理解。 第441章 大明是团结的大明,大明是正义的大明 正当郑森茫然无措之际,忽然听到一旁传来父亲郑芝龙低沉而严厉的呵斥声:“臭小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拜见五爷,叫声义父!难道连这基本的人伦礼仪都还要老子来教你吗?” 郑森被父亲这么一骂,顿时回过神来。 他知道眼前之人地位尊崇,如果能成为其义子,无疑会给自己带来巨大好处。 于是,他连忙双膝跪地,叩头行礼,并脆生生地喊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郑芝龙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以身相代的样子,让崇祯身旁站着的王承恩看乐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样泼天的富贵,郑芝龙亲自当崇祯的儿子,让郑森当孙子也是极好的。 曾经,在那东南急报之中,那个雄霸一方、肆虐海上的船主郑芝龙,竟然也会流露出如此慈爱的父亲形象。 郑森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他小心翼翼地挣脱开崇祯温暖的怀抱,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崇祯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郑森一拜!\" 郑森那稚嫩的嗓音和清脆悦耳的童声,让崇祯皇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他低下头,在自己腰间摸索片刻,然后掏出一块洁白如雪、温润如玉的羊脂玉佩,递到了郑森手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身边也没带什么珍贵的物品,这块随身携带的玉佩就当作是义父给你的见面礼吧。收下吧。\" 待郑森叩头谢恩后,崇祯依然如旧般将郑森紧紧拥入怀中,仿佛在抚摸一只可爱的小猫一般,轻轻摩挲着这个乖巧可人的小正太,同时面带微笑,继续与郑芝龙交谈起来。 “三木成森,双木成林,此名之意虽佳,但总觉不够宏大豪迈呀。 一官啊,你这名字倒是不错,郑芝龙,听起来便气势非凡。” 郑芝龙闻得此言,犹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赶忙跪地叩谢道。 “多谢五爷夸奖!既然如此,属下斗胆恳请五爷能为犬子赐下一名。” “唔,好吧。虽说我才疏学浅,但也知晓‘大俗即大雅’、‘返璞归真’之理。 今日吾等同聚于此,实乃盛事一桩,不仅震撼大明,更将震惊整个天下。朕说的这个天下,那不是五湖四海,更不是两京十八省,而是更广阔的世界。 等诸位看到了全球坤舆图就明白了,这天下到底是有多大。 此番会晤必将成为一次伟大的胜利之旅,亦是一次圆满功成之会。 吾对吾之义子寄予厚望,不妨取名为‘成功’吧,郑成功如何?”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叫好不迭:“妙哉!真是个好名字!” “五爷起名真是一绝!” “郑成功,果然人如其名啊!五爷对我辈的厚爱与期许,令我等不胜感激涕零。” “日后追随五爷左右,必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一时间谀词如潮,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无论郑成功的名字是否悦耳动听,其实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罢了。 众人无不想趁此良机大献殷勤、阿谀奉承一番。 而在这群溜须拍马之徒当中,要数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的手段最为高明独特、别出心裁,甚至令郑成功连自己原本的姓氏都给改没了,国姓爷提早在几十年前就已横空出世。 只见崔呈秀满脸谄媚地向崇祯 恭贺道:“五爷啊!真是可喜可贺呀!您喜获麟儿作为义子。 依下官所见,此子气质非凡,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如今五爷的亲生骨肉尚未降生人世,倒不如将郑成功留在您身旁,并赐予朱氏之姓吧。 如此一来,待到他日小少爷诞生之后,也可有个年龄相仿的伙伴一同玩耍成长,彼此相互依靠扶持,让这郑成功做小少爷的伴读侍从。” 听到这里,郑成功总算是恍然大悟了。 赐予朱氏之姓,普天之下又有谁敢使用这般权力去随意更改他人的姓氏呢? 而且还能让当事人满心欢喜、感恩戴德。 那么这位义父若非当今圣上,还能有谁有如此权势与魄力呢?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恰好迎上了郑成功那既惊又喜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似乎已然洞悉了他心中所想。 于是乎,崇祯皇帝并未将放在郑成功头顶上方的那双大手移开,而是转头对着郑芝龙开口说道。 “只是不知郑掌柜是否舍得将郑成功留在我身旁呢?” 说话 的崇祯目光灼灼地看着郑芝龙,似乎在等待一个肯定的答案。 郑芝龙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而坚定:“承蒙厚爱,此乃小人之荣幸,岂敢推辞。” 就这样,小国姓爷的诞生终于画上了完美的句点。 紧接着,崇祯又开口说道:“诸位不必担忧,即便我赐予他朱氏之姓,也绝无夺人所爱的意图。 日后他不会归入我朱氏宗庙,日常仍可称呼其为郑成功,依旧是你们郑家的嫡长子。” 正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平静,带着一丝疑虑问道。 “五爷,属下曾经听说过,您这位义子的生母来自东边的扶桑日本......” 话还没说完,整个场面瞬间变得异常冷清,原本热烈的氛围仿佛被冻结一般。 崇祯帝猛地抬起眼皮,目光迅速扫过周围,想要找出到底是谁如此不知好歹,竟敢在这个时候浇下一盆冷水。 他定睛一看,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个迂腐的书呆子方以智。 嘿!想不到这个家伙对于外族之事竟然如此警觉。 “没关系,既然来到了中国,那就是中国人。 我们大明从来不会在意所谓的血统问题,当年刘挺将军身旁就有一支英勇无畏的黑人奴隶护卫队。 刘挺将军战死辽东的时候,他那支黑人卫队可是杀伤了不少建奴的八旗劲旅。 如今的大明九边之地,更是有许多蒙古人充当士兵,我朝猛将满桂同样也是蒙古裔出身。 再说了,恭顺伯就是最好的例证啊,历任恭顺伯的子孙们大多都为我大明奋勇杀敌,血洒疆场。” 第442章 朕不是宋徽宗,你们也不是梁山好汉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表明咱们大明朝始终秉持着包容与兼收并蓄的理念,擅长汇聚大多数人的力量,共同去击溃那一小部分不愿归顺朝廷、违抗王道教化的死硬派。 今日邀请诸位前来相聚,实则亦是遵循了我大明光辉璀璨的优良传统。 旨在联合各位福建的海上商贾,一同应对当前日益紧迫且严峻的海上局势。” 崇祯皇帝的寥寥数语,不仅消除了郑芝龙心中的疑虑,更将话题引入正轨之上。 就是这些话说得很不接十七世纪大明的地气。 紧接着,崇祯又示意田川松走上前来相见一面,果真是位清丽脱俗、乖巧柔顺的日本女子。 崇祯夸赞其教导子嗣颇有良方,并许诺郑成功他日必定能为她博取一个诰命封号回来。 这是崇祯五爷说的话,要是郑成功长大了,没有本事给他娘亲挣个诰命,他崇祯就再给田川松补一个。 “时辰已然不早了,在此,朕便先行阐明此次召集诸君入京之缘由,同时也略谈一谈对于诸位的部署及规划。” 此时的篝火旁,除了必要之人外,其余闲杂人等早已远远地退开。 崇祯皇帝身边站着一群重要人物:以魏忠贤为首的东厂和锦衣卫众人;以崔呈秀为首的支持皇帝的文官们;以及代表军机处的杨嗣昌、身为武将的吴三桂和曹变蛟等人。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崇祯竟然还留了下孙朝辉这位来自苏州的杂货铺商人。 郑芝龙本想让田川松将年仅五岁的郑成功带走,但崇祯摆了摆手,表示无需如此。 此刻留在场中的便是十八芝的成员们,他们都各自隐瞒了真实身份,但眼下并非正式场合,却要商讨最为严肃正经之事。 崇祯本人身上带有浓厚的旧时空现代气息,他立志要在大明王朝的这个时代里,给每一件有可能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都烙上独属于他个人的鲜明印记。 只见他目光坚定地说道:“咱们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为了你们这些人,我不惜亲自出马,这可是给足了你们面子。接下来,就看你们是否有能力承受得起这份恩赐了。” 崇祯摆手,不让郑芝龙等人开口,他继续说道。 “摆在你们眼前的只有两条道路可选,但这两条路皆是宽阔平坦、前途光明的康庄大道。 其一是接受朝廷的招安,从此归入大明武将之列,日后听从朝廷官府的调遣安排。 在此,我可以向各位作出一个承诺:十八芝的成员们一旦归顺朝廷,最低限度也会被册封为游击将军。 至于你们的首领,带头大哥郑芝龙,则将成为福建地区的总兵官——这个职位之前一直由俞咨皋担任。 只要他本人点头同意,此事便可成行。”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啊!话题终于触及核心利益,当听到福建总兵的宝座将会属于郑芝龙时,下方的十八芝众成员顿时骚动起来,现场一片哗然。 要知道,福建总兵可是堂堂朝廷经制二品武官,如果再继续晋升,那就有望加封都督头衔,甚至可能获赐杂号或正印的大将军封号了。 如此高位厚禄,怎能不让人心动?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目光都集中在郑芝龙身上,这些目光中有喜悦,也有不服,还有愤恨仇怨。 显而易见,崇祯帝可谓是满怀诚心,情意满满啊! 此次大明朝廷,嗯,不对,应该是崇祯本人可是下足了血本,展现出十足的诚意呢。 在这些海商们眼中,朝廷与皇帝几乎可以划等号,甚至有时皇帝的地位比朝廷还高。 他们哪里懂得大明朝外廷和内廷 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明争暗斗呀! 就连皇帝本人也难以置身事外。 相信他们也没有听说过言官指着皇帝的鼻子,唾沫星子都飞到皇帝脸上的典故。 “不过嘛,有些可能出现的后果,你们还是得心里有点数才行。 想必大家都读过《水浒传》吧? 其中关于梁山一百零八将的故事肯定有所耳闻,那么他们接受招安之后的遭遇,你们自然也清楚咯。 朕虽不会做出像书里那样兔死狗烹、过河拆桥之事,但你们若想在这大明文官占主角的官场上免受排挤,不被那些文官上司找借口调任,从而剥夺兵权,并逐渐将你们牢牢控制住,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一官,这方面你是有经验的。 当年你父亲的好友福建巡海道蔡善继招抚你成功之后,威逼利诱让你交出兵权,卸甲归田,你是不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是那倒了大霉的宋江。 先是你二弟郑芝虎跑了,接着你也是吓得连夜带领部众逃跑。 要不然福建的海疆早两年就平定了。” 说到正事的时候,崇祯不自觉用上了“朕”的自称。 郑芝龙对于之前做过的亏心事,还是自觉少说一点话为妙,虽然听着崇祯的话,似乎是挺向着自己的,但他心里清楚得很——伴君如伴虎啊! “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朕在这里也不是要追究你的过错。 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十八芝表面上说是海商,但实际上呢? 海上生意要是难做了,你们立马就会变成海盗! 现在既然选择归顺朝廷,那就必须要受到约束和限制。 这其中肯定会有一些偏见存在,就好比当年的宋江,他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才最终归降朝廷的。 他不得不忍受各种委屈,甚至还牺牲了不少兄弟,只为了成就自己。 可结果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不过,朕可不会让你们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朕既不是那昏庸无道的宋徽宗,身边更没有蔡京、高俅这样的奸臣。 只要你们忠心耿耿地为朝廷效力,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这是你们的第一个选择,怎么说呢,不好不坏,也算是一个归宿。”崇祯一脸严肃地说道。 崇祯说的最后两句话,估计在场所有的人都犯嘀咕,有点含糊,宋徽宗是亡国之君,这一点您确实还没有体现。 第443章 质子说 可陛下您身边有的是奸臣啊,就那一个魏忠贤,那知名程度,一个蔡京和一个高俅,还有一个童贯,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魏千岁有名。 还有什么是不好不坏,也算是一个归宿是什么意思? 怎么皇帝陛下说的话,有点阴阳怪气,不向着朝廷呢? 十八芝之中也有人听出来不对劲,听着皇帝陛下的话,似乎不想他们归顺朝廷当朝廷的鹰犬,那为什么又要招安他们呢? 就在这时,身材瘦小的刘香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竟然直接越过坐在首位的龙头老大郑芝龙开口说道:\"五爷,小的刘香有几句话想要讲一讲。\" \"有话便直说吧!\"崇祯也对这个后来威震南中国海的大海盗刘香很好奇,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郑芝龙看着刘香眉头微皱,但随即脸色恢复如常,后面的郑芝虎和郑芝豹外带洪旭和施大瑄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那是一脸的怒容。 很明显刘香越过龙头大哥朝崇祯皇帝问话,那就是没了规矩。 脾气火爆的施大瑄没有忍住,站出来说道。 “五爷,属下施大瑄插个话。十八芝同气连枝,公认郑芝龙郑家大哥为龙头老大,你这刘香好没道理,无视大哥,没了规矩·······” 崇祯本欲听取刘香所言,岂料中途竟杀出个程咬金来。 正当他心生不悦之际,脑海中忽地闪现出一条提示:施琅,未来之海军大将也! 崇祯精神一振,忙问道:\" 你说你刚才叫什么?\" 那人大惊失色,不知何故,颤声道:\"小人乃十八芝之一施大瑄。\" 崇祯又问:“你的儿子施琅今年多大了 ?\" 施大瑄闻言更是惊愕万分道:\"陛下何以知吾儿之名耶?\" 原来这施大瑄不过是十八芝中默默无闻之辈,平素追随郑氏集团厮混而已,实未曾料到当今天子竟会知晓其子姓名。 此时,一旁的魏忠贤见状,急忙挺身而出,厉声斥骂道:\"大胆狂徒!圣上有问,汝等理应如实作答,岂可反问圣上? 莫非尔等欲造反不成?如此无礼,当真无法无天!\" 被魏忠贤这般斥责,施大瑄顿时吓得缩首缩脑,再不敢多言半句。 崇祯见此情形,摆了摆手,对魏忠贤说道:\"罢了,魏大伴。此处皆乃海上之英雄豪杰,皆为真性情人也,毋须过分苛求责备。\" 言罢,他微笑着看向施大瑄,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崇祯看的看似是施大瑄,实际上是十几年后的施琅。 “施大瑄。”崇祯制止住魏忠贤之后,眼神温和地看着施大瑄,语气沉稳地说道。 “你只需如实地回答朕的问题即可,不必有任何顾虑。 朕再问你一次,你的儿子施琅今年几岁了? 是否跟在身边?” 施大瑄感受到崇祯皇帝威严的目光,不禁心生惶恐,连忙低头回话。 “回陛下的话,小人的幼子施琅现年七岁,较郑家大公子年长两岁。 目前他身在福建晋江老家,并未来到京城。 此次进京,小人并未将其一同带来。” 崇祯心中暗自盘算着,七岁的年纪正适合跟随自己读书学习,未来海军大将养成班已经可以开课了。 于是,他接着对施大瑄下令道:“你立刻修书一封,命你的属下将施琅带回京城。 待他们抵达后,安排施琅进入内书堂就读,和郑成功做个伴。 就让他们先留在朕的身边,好好学习一番吧。” 崇祯似乎觉得这样对待郑氏集团太过优渥了,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又紧接着补充道。 “你们十八芝的成员若是家中有未满十二岁的子侄,都可以将其带入京城,送入朕的内书堂接受教育。 待到学成之后,便可在内廷担任大内侍卫一职,以后就是朕的亲信,未来就是太子的亲信班底,总之好处很多。” 福建海商十八芝听闻此言,心中暗自欢喜,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美事。 自古以来,质子制度屡见不鲜,而如今圣上对他们如此看重,竟然主动提出让他们留质子于宫廷,这无疑是一种极高的殊荣。 众人纷纷叩头谢恩,表示感激涕零。 崇祯看着眼前尚未回过神来的刘香,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 “刘香刘船主,你继续说吧。” 那边刘香定定神继续说道:\"方才听陛下所言,这招安之事似乎并非美事一桩啊。 然而,陛下降下旨意于福建时,明明曾许诺给予我等福建海商一份惊天动地的荣华富贵。 敢问五爷,莫非您现在是言而无信,故意欺骗我们不成?\" 话音未落,刘香这番大不敬之言立刻引来一片哗然,崇祯皇帝一方更是群情激愤,纷纷出言指责。 就连郑芝龙此刻也已将自己视为崇祯皇帝麾下之臣,怒斥刘香目无尊长、缺乏教养。 刘香万万没有料到,自己随口而出的这么一句话竟令他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 但仔细想想,这话的确说得有些欠考虑。 正当他期期艾艾地想要辩解一番时,崇祯皇帝却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各位不必如此激动,刘船主见多识广且性格耿直,并无冒犯朕之意。 其实,他所疑惑之处恰是朕接下来正要谈及的话题。\" 崇祯皇帝面带微笑,语气从容地安抚着众人情绪。 刘香桀骜不驯,他是知道的。可他崇祯不是因言获罪之人,若是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还是不能让刘香走上正道,那就只能浪费刘香的一身海战本事了。 这个时代的人才,无论多坏,崇祯都是想挽救一二的。 崇祯手持烧火棍,轻轻地拨动着篝火,让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愈发耀眼夺目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围坐在篝火旁的众人,缓缓说道。 “诸位,朕赐予你们的第二个抉择便是——让你们全心全意去当海盗,从此无需忧心会遭到官府军队的围剿,亦不必顾虑明朝官府封锁海域导致无法补给物资。 如此安排,诸位觉得如何?” 第444章 朕想你们像德雷克一样 崇祯的这番话犹如一道惊雷划破夜空,震惊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些来自福建的海商们,包括郑芝龙,此刻他们脸上浮现出的并非欣喜若狂之色,更多的反倒是一个个巨大的问号,也一个个脑补出了更可怕的画面。 这位年轻的天子、大明帝国的主宰者究竟是怎么想的? 世间怎会有这般美事降临到他们头上! 要知道,他们这群海商往昔可是朝廷在东南沿海地区的心头大患啊! 不仅时常与官府作对,有时甚至还勾结那些红毛洋鬼子一同攻击大明水师呢! 这就一笑泯恩仇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位皇帝陛下脑子坏掉了不成? 还是说其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 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这位皇帝如此心胸宽广,究竟有何意图呢? 难道费尽心思招安他们这群海盗,不就是为了追求海清河晏吗? “嘿嘿嘿,朕前面说的话听起来是否让人心动不已啊? 既然如此,那朕便详细道来。 想必你们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应该也听闻过大明皇家公司之事吧。 其实说白了,朕热衷于经商,喜爱赚钱。 朕深知在大明境内赚取大明子民的钱财,远不如在海外获得的收益丰厚。 朕渴望亲身涉足其中,效仿那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开拓疆土、经营生意。” 崇祯话音刚落,在场的福建海商与十八芝海盗们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此时此刻,郑芝龙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直接尊称崇祯为陛下,并迫不及待地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 郑芝龙的神情充满了激动之情,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嘉靖年间五峰船主汪直的遗憾之事。 难道说,当年的遗憾如今将要得以实现了吗? 难怪崇祯皇帝要为汪直洗刷冤屈,重新正名。 “朕的意思很简单,你们这些福建船主都要加入朕的大明皇家海上贸易有限公司,如果觉得不太顺耳,也可以学学那些荷兰人,叫它大明东印度公司。 从今往后,咱们大明人不再内斗,而是团结一致,共同对外,专门打击外国心怀不轨的势力,还要从外国人身上赚钱。 如果朝廷里还有一小部分人反对全面开放海禁,那么朕将带领大明皇家公司以及在座的诸位,彻底摆脱他们的束缚,共同走向大航海之路。 是的,大航海之路,这是朕对这个时代的特定称谓,大明未来的前途必然是在海上。 依靠现在的生产技术和条件,现在的天下,现在的两京十八省已经养不活上亿人口的百姓了。”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终于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他想成为天下海贼王的雄心壮志。 “朕会赐予你们私掠许可证,准许你们合法地掠夺其他国家的船只。”崇祯皇帝紧接着说道。 “弗朗西斯科·德雷克!”郑芝龙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他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却一脸茫然,完全不了解其中的含义。 唯有崇祯皇帝流露出赞赏之情,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在澳门接受过洗礼深造的尼古拉·一官,对欧洲历史如此熟悉,真是令人佩服。 “一官不愧是十八芝的龙头大哥啊! 不仅懂得事情非常多,而且还如此见多识广! 有你在这方面辅助朕,朕日后在推行远洋贸易一事上定能事半功倍!” 崇祯皇帝面带微笑地说道。 “陛下谬赞了,小人不过是因为从小就在海外漂泊,常年游走于南洋与东洋之间,见识过太多的西洋商人,多少也了解到他们一些国家的历史文化,所以才会知晓德雷克这个名字,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之事。 反倒是陛下您,年纪尚轻,且一直生长在深宫之中,却对西洋外国的历史有着如此深刻的了解,陛下您才是真正的神人啊! 您简直就是天生的智者!” 郑芝龙连忙惶恐地回答道。 若是换成一个心胸狭隘,想得太多,有着病态自尊的君王听到这样的话语,恐怕早就心生怨恨,认为郑芝龙是在暗讽自己年轻没见识。 然而,崇祯皇帝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微微一笑,将这些话当成一种赞美接受了下来。 “一官,你太过赞誉朕了。 那些恭维的话,我们稍后再谈吧。 现在,朕想继续谈谈关于这次计划的具体细节问题。 其实,像这种事情,还是由你来讲述更为合适。 一官,不如就由你来给大家讲讲那位英国德雷克爵士的故事吧。 这位德雷克爵士的故事,就是朕想对在座各位想做的事情。” 崇祯皇帝温和地说道。 “是的,陛下。” 郑芝龙恭敬地答道,随即便开始向众人讲述那个发生在遥远国度——英国的传奇海盗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弗朗西斯科·德雷克,他曾经是个臭名昭着的海盗,但却凭借着自己的勇气、狡诈、凶狠与运气,还有对天主教国家西班牙彻骨的仇恨,逐渐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最终成为了受人景仰的英国英雄,甚至被封为爵士。 德雷克是这个时代,英国实力后来居上中,众多为国效力的海盗中的一个缩影。 这一切都离不开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所颁布的私掠许可证。 正是因为有了这份特殊的许可证,德雷克才能够合法地袭击其他国家的商船,获取财富。 当然这种合法就是披着英国绅士虚伪外衣下的强盗嘴脸。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功绩也越来越卓越。 最终,德雷克爵士成功晋升为英国海军中将,其职位相当于大明水师中的参将级别。 在德雷克爵士的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成就当属他以海军副帅的身份参与并指挥了那场决定性的战役——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 这场胜利不仅让西班牙彻底失去了海上霸主的地位,更使得英国从此崛起成为新一代的海洋强国。 第445章 合法私掠许可证 站在十七世纪大明本土的立场上,郑芝龙详细地为崇祯皇帝及在场众人解说这段历史。 崇祯听得如痴如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情壮志。 当郑芝龙讲完德雷克的故事,并深入阐述了私掠许可证对各方应承担的责任以及所能获得的利益后,崇祯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崇祯的中二之魂终于彻底燃烧起来,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不禁说出了一番超越时代、令人震撼不已的话语。 “在场的诸位,你们皆是我大明的英勇之士,是时代的弄潮儿! 过去,十六世纪的海洋属于葡萄牙与西班牙,十七世纪上半叶的海洋则归荷兰与英国所有,但如今朕已到来,未来的海洋必将独属于我们大明! 有生之年,朕要让日月山河永在,响遍全球。 朕要让大明变成真正的日月在大帝国,只要有日月的地方,必然有大明的领土,大明的子民! 在此,朕愿借用恺撒大帝的名言——‘我来、我见、我征服’! 朕的首要目标便是重建东亚封贡体系,并将其改造成为大明海上丝绸之路。 骰子已然掷下,诸君需携手共进、奋勇向前!” 崇祯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说。 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着他那张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庞,使得他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年仅十八岁的他正值青春年少,花样年华赋予了他在谈论国家大事时,总能展现出一种激情澎湃的浪漫主义情怀。 这种浪漫主义情怀很上头,也有点幼稚和热血,可人的一生不能死气沉沉,尤其是穿越者,总要跳脱一些才能自在。 可惜对面的福建海商十八芝都是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拼杀,从那充满尔虞我诈、背后捅刀子的日子里摸爬滚打熬练出来的老狐狸,岂能被区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所感动。 更何况他们压根儿就听不懂崇祯在说些什么中二的话语,即便是郑芝龙了解凯撒,但也不晓得该如何去配合皇帝这场表演。 于是乎,这原本激情澎湃的演讲,瞬间就变成了一场略显尴尬的脱口秀表演,崇祯自说自话,慷慨激昂了半天,下面一个捧场的都没有。 不过好在,只要有魏忠贤和崔呈秀在场,又怎会让崇祯感到尴尬难堪呢? 更别提还有杨嗣昌这样的后起之秀了。 眼见着十八芝毫无反应,这边崔呈秀恶狠狠地瞪了熊文灿一眼,心里暗骂:“瞧瞧这家伙带的队伍,一点不能体会圣上的意思,甚至连在一旁当个捧场的气氛组都办不到!” 魏忠贤和崔呈秀一见崇祯脸色即将变化,便立刻带头高声呼喊崇祯英明,杨嗣昌、徐光启、王承恩等大臣们也赶紧紧随其后。 熊文灿稍稍适应了一下这种氛围后,也匆忙跟上。 这十八芝的成员们终于意识过来,不管皇帝说了些什么,赶紧夸赞就对了。 于是满天喝彩声响起,空气中都弥漫着马尾草的清香。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对于如今众人齐心协力的场面,他感到非常熟悉且舒适。 毕竟,团队合作精神至关重要。 崇祯接着说道:“没错,只有这样才是朕所期望看到的。 无论我们要去做何事,都必须心意相通,力量汇聚一处。 朕实在厌倦了朝堂上那些不务正业,整天只知道相互掣肘的官员们。 正因如此,朕但凡想要做点事情,都会尽量避开朝堂上的那些人。” 崇祯再次抱怨起自己手下的一些官员,并透露一些朝廷内部的机密事宜,无意间也暴露出自己作为皇帝的无奈。 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了崇祯的意图所在。 崇祯一直以来都很欣赏西方国家的商业模式,并希望能够借鉴其经验,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商业公司。历史也验证重商主义是资本主义的催熟剂。 于是乎,他决定将这群海盗统统收入麾下,纳入他所创立的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之中。 在这个全新的体系下,福建海商们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因为他们是大明最具海洋开拓精神的一群人。 他们在前方展开掠夺行动,但这绝非杂乱无章的肆意妄为,而是有组织、合法合规的行为。因为他们得到了崇祯这位东亚甚至是全球最强大帝国皇帝的庇佑。 平日里,福建海商们全力以赴地维护着东亚、东南亚以及整个亚洲地区的海上商业秩序。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任何对大明构成威胁或怀有敌意的国家和组织都将成为他们劫掠的对象。 对于福建海商们来说,船只的维护和补给变得异常便捷。 只要手持私掠许可证,他们就可以自由地前往大明的任意港口进行补给。 而每当成功劫掠了商船并带回货物后,这些战利品必须被运往指定的地点进行销赃拍卖。 在这个过程中,劫掠船主、皇家公司以及当地的市舶司会按照一定的比例共同分享利润。 这样的安排既保证了各方利益的最大化,又促进了整个亚洲海上贸易生态系统的稳定与繁荣。 当然要是私掠船主利欲熏心,无差别攻击劫掠海上的商船,包括且不限于大明商船以及和大明友好国家的船只,破坏了亚洲海域的和平稳定的贸易秩序。 一旦被发现这种行为,那么他们将会自动丧失合法的私掠许可证,并沦为大明的通缉对象,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若是私掠船主不巧被敌国海军所俘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明并不会因为一两个私掠船主而轻易发动战争,但毫无疑问,如果这些私掠船主被敌国所杀,那么大明一定明明白白记上账,日后为了某个利益或者某块殖民地,以国民被杀为借口发动战争,定会为其报仇雪恨。 崇祯皇帝未曾言明的是,今后这些私掠船主手下的水手们,也将成为大明海军中的优秀士兵来源之一。 第446章 大明的皇家东印度公司 福建地区自古以来便是培养海军人才的温床,这主要归因于福建人具有最为强烈的海洋开拓精神,无论是出于主动追求还是因环境所迫而为之。 在东南亚吕宋岛和巴达维亚移民过去的华裔,很多都是福建人。 十八芝海商们了解了皇帝的想法,随即被崇祯皇帝安排送出去,他们还需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他们不仅需要参加首届明交会,还要在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完成战船及水手数量的注册登记工作,并确定好私下协商好的当前和未来的私掠范围,避免窝里斗。 此外,最重要的是要明确他们到底属于公有性质还是采用公私合营的模式。 公有性质就是彻底招安,公私合营自然就是加入大明皇家海上贸易有限公司。 这一世的郑芝龙在听到“私掠许可证”这个词时,他原本坚定的招安、升官发财的心态发生了动摇。 崇祯所描绘的公私合营共赢模式显然更符合这些福建海商的口味。 想想今后,有了大明官方的有力支持,那亚洲的海域都可以叫做中国海了。 尽管这种支持在某种程度上是打过折扣的,无论是受到一些法律法规的限制,还是由于皇帝权力与部分南方官员权力之间存在矛盾,都可能会对私掠海盗事业的蓬勃发展产生影响。 然而,相比之下,这样公私合营的选择还是更具吸引力。 毕竟,有了官方的背书和支持,他们将获得更多的机遇和保障。 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时代里,每一个决策都显得至关重要,而郑芝龙也深知这一点。 他需要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和团队的选择。 那些与他有异心的钟斌、刘香和李魁奇等人,无疑会选择公私合营的路线。 或许,这也是他郑芝龙走向成功的关键一步。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条前途光明、一帆风顺的宽阔大道! 不仅如此,崇祯皇帝更是许下承诺:倘若有人厌倦了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舔舐刀头、过着生死边缘的生活,大明皇家海军将会热烈地敞开怀抱,欢迎他们归来。 他们的官衔在大明军队里依然通用,不过到时候就要降一级半级的。 尽管目前而言,所谓的“皇家海军”实际上仍是登莱水师,是帝师袁可立正在苦心经营的远洋舰队,很多西式舰船,已经在登州造船厂建造,上面有重炮和欧洲流行的滑动炮架。 大明皇家海军虽然渺小,已然存在于崇祯皇帝精心绘制的宏伟蓝图之中。 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如出一辙,但与英国东印度公司那种由政府直接领导的垄断企业相比,还是稍显逊色一些。 那位徽州商人孙朝辉也被放走了,崇祯皇帝嘱咐他要用心经营生意,并在明交会上多成交几笔外汇交易,未来的大明皇家公司一定会有徽商的一席之地。 同时,崇祯皇帝还向他保证,未来大明的商业环境将变得更加美好。 一头雾水,却像是打了鸡血的孙朝辉走了以后。 崇祯皇帝依旧端坐在原地,杨嗣昌疑惑地问道:“陛下此番举动,是否仍然对这些福建海商心存疑虑和戒备呢? 微臣斗胆多说一句,陛下是不是担心,未来这些海盗真的全部招安了,大明海疆一时安定了,时间长了,大明水师就全都是他们的天下了。” 崇祯皇帝微笑着瞥了杨嗣昌一眼,然后回答道。 “文弱啊!有些话不必说得如此直白嘛! 如今朝廷的水师实力羸弱至极,根本无法与福建那些海商相抗衡,因此才出此下策,这其实也是一步妙棋啊! 长期以来,咱们一直未能给予水师足够的重视,仅仅将其视为辅助陆上军队作战的侧翼力量而已。有时候就是军粮军械运输大队。 然而时过境迁,现在必须做出改变了,你们军机处的诸位大臣们也应该转换一下思维方式,努力跟紧朕的脚步才行呐!” “微臣明白,陛下您这样做并非是养寇自重,而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将这些海盗转化为自己这边,并利用他们来屏障我大明辽阔的海疆,从而确保我们与海外的红毛夷之间能够保持一定的缓冲区域。” “嗯……这么说呢,也算答对了一部分吧,但并不全面。 办事情的时候,文弱啊,你的目光需要放得更长远、更开阔一些,也要更主动一点,不要只想着被动防御。 等到此次明交会正式开幕之时,相信你的视野便不会再仅仅局限于大明这区区一方天地之中了。 尽管咱们大明朝所拥有的土地已不算少,但若与整个世界相较而言,仍然显得过于狭小且贫瘠了啊! 而且你的思路千万不要一直局限于闭关锁国、平靖海疆这些想法上面,一定要懂得推开门去观察一下外面的世界。 如今的这个世界正处于不断缩小的状态之中,以往那些远隔万里之遥的国家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但现在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航海技术在不断发展,一年的时间你就能去到世界任何地方。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敞开自己的胸怀,热情地去拥抱这个美好纷争的时代,既不要故步自封,也不要狂妄自大。 现在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春秋战国时期,强则强,弱则亡。 只要让自身变得足够强大,那么曾经所有的敌人都会变成朋友。 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对:“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崇祯皇帝所说的这番话似乎有些令人费解,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给在场的所有人都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崭新感受。 这个庞大古老的帝国,其最为核心的决策圈子正在发生着一场深刻的变革。 无论他们各自的品德好坏如何,当他们站立在时代的潮头浪尖之上时,这一点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他们是否能够稳稳地站立在这股浪潮之巅。 第447章 郑成功等于刘封,那是不可能的 魏忠贤的本职工作虽然只是东厂的副提督太监,但由于他参股了大明皇家公司,所以实际上他也是该公司监理会中的一名重要成员。 就在这时,只见他站起身来向崇祯皇帝问道。 “皇爷,咱们本来是招安福建海盗的,现在看他们的意思,似乎都倾向于加入大明皇家海上商贸公司。”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嗯,朕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等到明交会的时候,他们必须给朕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过从今日的情形来看,除了郑家稍显犹豫之外,其余十八芝的人,还是更倾向于继续当自由自在的海盗啊。 嘿嘿嘿,与皇帝直接进行光明正大地贸易往来,皇帝做他们的靠山,说 抢谁就抢谁,还不用担心被官府围剿,官府还要帮着销赃。 这种事情翻遍史书恐怕也难以找到先例吧! 如此诱人的条件,又有谁能够拒绝呢? 他们肯定会乐不可支的。”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语引发了在场众人一阵哄笑。 的确,这般绝佳的挣钱机会,不仅令那些福建海商们心驰神往,就连他们这些身处京城的官员们也不禁怦然心动。 然而,就在此时,魏忠贤突然插话道:“可是皇爷您之前曾经许诺过要赐予他们一官半职,如今……”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但其中未尽之意却已表露无遗。 显然,他担心那些海盗们事后可能仍会感到不满,回到福建后依然我行我素,不听从朝廷的调遣。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招安的情况都如出一辙。 首先是乱民起事造反,官军奉命前去平叛,但地方军队往往难以抵挡,而朝廷的精锐力量又不愿轻易出动。 如果作乱的地区并非要害之地,那么此时就会选择招安这样省钱省力省时的高效手段。 一旦招安成功,通常会给这些人安排一些官职,同时掺入自己的人加以制衡,并将他们调离原籍,前往其他地方平定叛乱。 如此一来,就如同《水浒传》中的宋江一样。 那些桀骜不驯的英雄好汉,经过几番磨砺,最终也会变得默默无闻,被彻底消耗殆尽。 然而,现今的崇祯皇帝却采取了截然相反的做法。 他并不希望海盗们销声匿迹,反而期望他们日益强大。 难道他就不担心遭到反噬吗? “魏大伴啊,你的心思朕明白。 你放心吧,对于陕西和西南地区的乱匪流民,以及东南沿海的海盗集团,自然是要区别对待的,朕自有分寸。 不过你的提醒也有道理,这样吧,将所有十八芝的成员全部册封为参将,在皇家海贸公司里的参将。 如果郑芝龙还想继续做海盗,那就封他为副总兵好了。” “可陛下,这些都是朝廷的经制武官职位啊,他们都是大明皇家公司的人,朝廷中的人怕是会对此颇有微词……” “哎呀,魏大伴,你怎么变得如此迂腐呢? 可是没有一点以前九千岁的样子了。 无论是谁,只要是为朕效力,都应一视同仁。 况且,这些任命书皆是直接由大内发出,若内阁和兵部存有异议,便告知他们这乃是朕的皇家公司的安保力量,与朝廷兵部下属的九边及内地卫所毫不相干,也与各地募兵毫无瓜葛,自然无需向他们通报。 倘若他们仍坚持己见,魏大伴,你大可在皇家公司中,对着公司的安保力量全面采用西方国家的军衔称谓即可,如元帅、大将、中将、少将、准将等等。 如此一来,听起来倒也比咱们大明的武官名称更为悦耳动听些。” 言及此处,崇祯皇帝忽觉怀中有所异动,低头一瞥,竟是新认下的宝贝干儿子郑成功已困倦不堪,小脑袋不住地摇晃,犹如那巨大的摆钟般左右摆动。 小孩子总是容易困倦,此刻已至亥时一刻,大约是晚间九点钟的光景,崇祯皇帝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精致的怀表。 就在这时,原本沉浸在梦乡中的郑成功仿佛察觉到了周遭的细微动静,睡眼惺忪的他缓缓抬起了小小的脑袋,恰巧与崇祯皇帝的目光相对。 \"阿爸,这里是哪儿啊?\" 实际上,郑成功早在篝火晚会举行之际便已沉沉睡去。 这会儿他刚刚睡醒,意识尚处于迷蒙状态,尚未看清眼前之人,便下意识地喊出了 \"阿爸\" 这个称呼。 然而,这并无差错之处,因为崇祯皇帝正是郑成功的义父。 崇祯皇帝望着眼前一脸呆萌的郑成功,不禁心生愉悦之情。 实在难以想象,将来的郑成功竟会成为支撑起大明半壁江山的延平郡王。 现在历史改变了,大明栋梁之材在自己手中养成的奇妙感觉,充斥着崇祯的心房。有时候培养人才,看着一个人渐渐按照自己设想的轨道成长起来,也是一种莫大的成就。 崇祯皇帝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地对魏忠贤说道:\"魏大伴啊,被他人唤作父亲的感觉着实美妙。朕仅有一子便已足够欢喜,而你往昔可拥有众多子孙后代呢。\" 一旁的魏忠贤自然知道崇祯是在拿他开玩笑,这位小皇帝向来都是随心所欲地说话,并不会真的去厌恶某个人。 相反,正是因为关系亲近,才会这样跟人开玩笑。 魏忠贤赶忙说道:“皇爷您认的干儿子,那可真是人中龙凤啊! 跟老奴之前收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呀! 您说对吧,崔大人?” 魏忠贤此刻还记着仇呢,时不时地就要把崔呈秀拉出来当垫背。 崔呈秀干笑了两声,这次可是崇祯皇帝先开的头,他实在不好意思反唇相讥,对于魏忠贤的明晃晃的羞辱,只好选择硬挨着。 崇祯皇帝看到崔呈秀一脸的窘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崇祯站起身来,动作利落地将敦实的郑成功抱进怀里,完全没有要假手他人帮忙的意思。 第448章 大丰收,朕要掌控京畿地区所有的耕地 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抱,这样才能培养出最好、最亲密的亲子关系。 “乖儿子,这段时间就留在宫里陪着义父吧。” 当众人目睹此景时,他们对这个名叫郑成功的小孩在圣上心中所占据的地位,又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在皇长子或皇长女尚未降生之前,这位名为成功的小少爷无疑成为了宫中备受宠爱的金枝玉叶。 不过有人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宫里已经有了一个混不吝的曹变蛟,只是在前三殿闹腾,现在这个年龄更小的郑成功,可能会住在后宫,虽然看着老成,可毕竟是猫憎狗嫌的年纪,时间长了,在宫里住惯了。 依着崇祯皇帝放养孩子的性格,这成功很可能性情突变,到时候肯定又是一个混世魔王,那简直要搅得宫里安生不了一天。 “皇爷,王虎要过来禀告今年夏收的情况。” 王承恩恭敬地说道。“嗯,让他过来吧。”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示意。 王虎从后方快步走来,来到崇祯皇帝跟前,脸上洋溢着欢喜之色。 他毫不犹豫地跪伏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五爷,大喜,大喜啊!” 王虎的声音中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哦,田地的收成统计出来了,是丰收了吗?” 崇祯皇帝眼神一亮,期待地问道。 他深知粮食收成对于国家稳定和百姓生计的重要性,虽然现在只有皇庄彻底归他所管,可是只要皇庄管好了,其他地方就是顺势而为的事情。 若真是丰收之年,那将是一件令人欣慰之事。 “正是如此啊,五爷。 今年可真是托您老人家的洪福齐天呐,光是这一季的麦子产量,就足够四号厂皇庄周围二十五个庄子的佃户们整整一年都能够填饱肚子啦。 而且呀,五爷您收取的租子仅仅只有五成而已,但却比以往那些年份高达八成甚至九成的租子还要多得多呢。 想当年呐,哪怕是再好的肥沃良田,一亩地最多也只能收获三百多斤粮食罢了。 然而现今不同往日啦,自从得到了五爷您颁布的这些好政策后,再加上新修建的那些水渠,以及农科院徐老和他众多学生们的悉心指导下,现如今一亩水浇田竟然已经能够达到五六百斤粮食的惊人收成啦! 咱们下午在白杨套收的麦子,每亩地都是八百斤左右,就算是晒干收入粮仓也有六百斤的干头。” “好哇,好哇,非常好! 快快起身吧,你们几个,包括老郭头、陈老六在内,统统都是大功一件啊!” 崇祯皇帝此时此刻内心无比激动,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尤其是在当下这个时代里,粮食才是最为重要且关键的硬通货资源。 只要拥有充足的粮食供应,那么大明这片江山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坚如磐石、稳如泰山。有时候崇祯还会想念旧时空的美好。 旧时空哪个学校食堂,那些泔水桶里不是成堆的,只咬了一口的大白面馒头和堆成小山的肥肉片子。每当想到这个,崇祯总是想再穿越一回,弄个可以来回穿越时空的金手指,手里没钱就去收购泔水、过期食品,这要是能把这些餐余垃圾带到陕西,他还怕什么李自成和张献忠。 到时候朕的治下都是顺民,哪个不长眼的小卡拉米,比如李自成、张献忠想造反,不等崇祯派兵围剿,周围那些吃饱饭的农民就把他俩活活捅死了。 “不过嘛,五爷,小的还是有些担忧啊。 咱们皇庄经历了此次的大丰收之后,恐怕周围那些勋贵官绅地主之家就会更加焦虑不安了,毕竟他们手底下的佃户们估计都会纷纷跑路离开喽。” “真是咎由自取啊! 明明已经给他们指明了方向,那可是一条光明坦途啊,但他们却偏要固执己见、死撑到底。” “五爷啊,小的确实有点担忧……” “担心他们会冒险行事,派出些不要命的家伙来纵火焚烧庄子吗? 这倒也是个问题,毕竟在朕这儿吃了瘪,总有些不知死活的老顽固心怀不轨,想要给朕制造麻烦。 毕竟这些人都是盘根错节,和皇家关系亲密的人。 一些文官们整天念叨着什么与百姓争夺利益,导致民不聊生之类的胡言乱语。这些勋贵也是有样学样。 以为这样就会让朕爱惜羽毛,爱惜声誉。 狗屁,朕只看实际的东西,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朕不屑一顾。 要是再让朕听到这些荒唐之言,朕可不会再给他们好脸色看,就算顾及到一二百年的情分,也照样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流放琼州 。 过几年就会把他们流放到吕宋岛。 既然朕都如此豁出去了,你们这些手下之人更要挺直腰板。 你们都是皇庄的佃户,也是皇家农业公司的员工,你们背后就是朕这个皇帝,难道还会惧怕那些功勋权贵和地主豪绅吗? 如此这般,尔等近日务必严守谷仓,若当真捉到那妄图纵火之人,定要好生款待一番,而后交由附近厂卫校尉,依大不敬之罪论处。 朕要使人知晓,偏远之地朕尚无暇顾及,但在此京畿之地,朕之所言绝无半点折扣余地。” “遵命,陛下。” 此刻王虎回应之语,亦称崇祯为陛下矣。 既有崇祯之答允,王虎之心遂彻彻底底安稳下来。 “另有一事,今日丰收之况,对外宣传亩产量需统一定为七百斤。 尽数传播开来,令周遭众人观之,于皇庄劳作何其幸也。 朕要你们把声势闹大一点,明摆着告诉周围的官绅勋贵地主,朕的皇家农业公司有本事有能力代管他们的耕地,让他们不挨一点骂名,还要收到比以往还多的粮食。 王虎,你也应当鼓舞这些佃户们,于农闲之时,穿上新衣服,带上米面肉常往远方亲戚家往来。 自身过得甚好,不在亲戚面前显摆显摆,犹如锦衣夜行。 这酒足饭饱之后的时光,久而久之岂不 是没滋没味了?” “喏。” 第449章 死了爸爸的朱大典 “陛下,您当真是神机妙算啊! 长此以往,那些周边的地主们没了佃户们帮忙种地,肯定会哭着喊着要求加入咱们大明皇家农业公司搞联营呢。” “陛下,您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简直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明明之前已经有那么多在公司里占股分红的成功案例摆在他们眼前,可他们还是不乐意,非得等到走投无路了,才肯把土地交出来让公司托管。 陛下您又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地,只是想照顾他们一下。” 听到这里,后面的官员们纷纷附和起来,又有两名官员站出来捧场道。 崇祯皇帝对这番话很是受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唉,新的事物总需要一个被接受的过程嘛。 朕空口白话,就要支配他们祖辈传下来的土地,他们自然不愿意,只有朕做出了成绩,他们自然就明白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 这点时间,朕等得起。 不过这些新来的人一旦加入了公司,可就不像你们这些老臣子这么幸运咯。 他们不仅持有的股份会缩水,而且也拿不到原始股了。 以后每次扩充资本、稀释股权时,他们都得掏出真金白银来,才能保住现有的股份比例哟。 总之无论怎样,朕都要以最快速度将京畿地区三府的所有耕地彻底掌控在手。 朕想种植何种作物、想推广哪种农作物,只需下达命令即可。 到那个时候,河北的粮仓才是朕的,才是大明的。 有了这个粮仓,朕供应九边所有兵马的粮草,那都是供应得起。” 崇祯的这番话,有人听懂了,但也有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过,那些后来加入的勋贵官绅地主会明白一个事实 ,在这群先行入股的帝党面前,他们已不再占据优势,即便他们可能更为富有。 “陛下,微臣担忧,最近大明北方各地都有旱灾蝗灾的情况,若河南、山西以及山东的难民抵达京畿地区,这些地主岂不是有了新的佃户?” 崇祯的笑容并未减退,接着说道。 “不碍事,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农忙就那么几天,地里的庄稼可不会等待任何人。 况且那些难民到了京城周边,早已饿得骨瘦如柴,让这些小气的地主们在没干活之前就填饱难民的肚子,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咱们皇庄可以反其道行之,先让难民们吃饱饭再去耕地。 不要觉得这仅仅是慈善之举,朕爱民是因为不得不爱民,你们也是一样。 咱们这些统治阶层的人,要对底层的民众有敬畏之心。 刻入灵魂的敬畏之心,你们懂吗? 尤其是面对这些一无所有,只剩一条贱命的难民流民们。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要试着去践踏任何人的生命。 这是朕的处世哲学,是不是和儒家学说的那一套很不一样。 圣人的学说,学学看看都行,用在经世致用上是屁用也没有。 孔子到老死,在他那个时代也不是顶尖的人才。 不要说朕是所有人,是天下人的君父,那都是糊弄朕的阿谀之词。 朕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不过朕又有点和一般人不一样。 等明交会外商蜂拥而至,到时候你们会明白人口红利这个词语的含义,人力资源才是根本。 再者说,朕乃皇帝,手握兵权,难民去向何方,还不是由朕决定。” 崇祯皇帝一脸自信地说道。 此时,已经大概算出各自分红的小股东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他们纷纷交头接耳,对崇祯皇帝的话表示赞赏和认同。 尽管还是听不太懂皇帝陛下的很多话,可是崇祯皇帝陛下在位已经快大半年了,他的一些政策已经初见成效,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跟着他继续干下去,不用带脑子也许也能青史留名,博一个君臣相得的佳话。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洒落在天津卫大沽港的每一个角落。 崇祯元年时就担任天津巡抚的朱大典,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码头之上,凝视着港口内那密密麻麻、如山似海般的海外商队。 比他老家金华的城镇集市还要热闹。 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与烦躁。 朱大典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上一任天津巡抚黄运泰出事说起。 自从黄运泰出事后,黄运泰出事不是因为他是阉党,也不是因为他不想交赎罪银。 只是崇祯单纯地觉得,历任天津巡抚中,比如毕自严、李邦华等人,他黄运泰是一个最没有出息的官员。 出于某一种心理洁癖,崇祯把他列入了阉党中必须割舍的一部分人,比如冯铨、孙之獬等人,于是他黄运泰也上了断头台。 这一种骚操作也让现在的帝党,领略到了崇祯皇帝喜怒无常的冷血作风,想杀人,多出奇的理由他都能找到。 为了弥补日渐重要的天津巡抚的职缺,崇祯帝没有知会内阁和六部,就直接确定了自己心仪的人选。 并立刻派遣锦衣卫将远在金华老家的朱大典提溜了出来,让他接任这个职位。 在此之前,朱大典曾是原福建巡抚南居益的副手,是福建布政使司的左参政,之前是福建巡海道。 他们二人曾经联手抗击过红毛番,也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就在朱大典准备大展拳脚之际,他的老父亲突然病故。 按照明朝的传统礼仪,他不得不辞官回乡,守孝三年,即使他的心里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高官厚禄,但不得不走,不走的话,他以前只有贪墨的污名,这之后,就没有在士林待着的必要了。 当锦衣卫带着圣旨来到他家门前时,距离他守孝期满还有七七四十九天。 这就让人挺尴尬的,一面是君命难违,另一面是孝道还没有尽完。 朱大典原本打算坚守到底,等守孝结束后再重新出山,辅佐君王,报效朝廷。 毕竟,人伦孝道乃是明朝士大夫的立身之本,他相信新皇帝崇祯陛下一定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可惜事与愿违…… 第450章 一同死爸爸的马士英 那个锦衣卫告诉朱大典,以后皇帝陛下只准官员们因办理丧葬事宜而请假三个月,如果真的有孝心,可以选择在家守孝,但绝不允许以此为由放弃本职工作。 朱大典如果此次不来赴任,那就是辜负了皇帝陛下的恩赐,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在整个崇祯一朝都将永无出头之日,再也无法担任官职。 朱大典听闻此言,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矫情情绪,迅速擦去泪水,匆忙整理行装,便跟随锦衣卫一同北上前往天津担任巡抚一职。 然而,他的这个天津巡抚职位当得实在是比京畿地区其他两位巡抚——顺天巡抚和保定巡抚更为艰难、惊心动魄。 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他经历了前半生所有没有经历过的西洋景,诸事繁杂,重重压力让朱大典终于忍无可忍,向崇祯皇帝上书请求支援。 他急需一个得力的助手相助,否则他一天也无法再忍受留在天津这个如同火山口般危险的地方。 崇祯皇帝看完奏折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批准,并通过军机处的快速传递通道,命令锦衣卫迅速将消息传达出去。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锦衣卫派出的送信人甚至跑死了两匹骏马,终于成功地将正在贵阳老家守孝的马士英召回北方,任命他为天津布政使。 说起来也是巧合,朱大典和马士英这对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他们各自的父亲竟然是在同一年内相继病逝,一个在年初,一个在年末。 别人是同窗同袍关系最铁,他俩一同死爸爸一同守孝,关系铁不铁不知道,反正崇祯皇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很不厚道地笑了。 马士英本来还有一年多的守孝期,但在接到圣旨后不得不匆匆忙忙地踏上北上之路。 原因无他,传旨的锦衣卫手段更为狠辣,直接威胁说如果不去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别的文官风骨硬,被皇帝这么胁迫羞辱,宁愿全家死光光,也要在士林中美名扬,博个直名在人间。 一路上,马士英心惊胆战,提心吊胆。直到他到达京城吏部报到时,才得知自己之所以能够得到如此迅速的提拔,成为天津布政使(正三品官员),完全是得益于至交好友朱大典的极力推荐,以及崇祯皇帝的亲自认可和特别处理。 这是何等的卧槽尼玛的心情。 要是自己能够守孝期满,又是何等的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现在嘛,马士英只想问候老友朱大典的老母亲。 心情激荡的马士英就连面圣的环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新皇帝特别爱笑,特别亲切。 于是,马士英怀着满心的热忱与激情前往天津上任。 天津的夜晚静悄悄,布政使是连夜上任的,没有一个属官知道,也没有一个人迎接。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大明的官场不仅知道了马士英的与众不同,也明白了新皇帝的用人之道。 据那些能言善道、会讲相声的天津老人所言,新上任的天津布政使马士英大人,自抵达天津的那一刻起,甚至连自己的布政使司衙门都没踏足,便直奔天津巡抚衙门,拜访巡抚朱大典大人。 真的是秉烛夜谈,两人交谈得十分愉快,兴致高昂时,甚至手脚并用,比划起来,两人相会的密室里传出阵阵拳拳到肉的声响。 外面的人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两位大人多年未见,情绪激昂而采用的一种特殊表达方式。 反正从此以后,两人就是搭档了。 此刻,朱大典正伫立于码头之上,凝视着港口上密密麻麻的外国商船。 其中有许多红毛夷人,也就是皇上口中所称的荷兰人。 早在天启五年,他就已经与这些荷兰人打过交道,当时还斩杀了数百名荷兰人。 因此朱大典对于这些荷兰人,拥有着先天的心理优势,砍杀汝等,只是等闲。 听说他们在西方的欧罗巴,本来也就是屁大点的地方,人口和弗朗机人一样不到百万,赶不上大明朝一个富庶的州府。 之前还是被一个叫西班牙的国家占领,那时候还叫尼德兰,这才独立了没有几年,就凭借这精湛的造船技术和重商主义,成为了海上马车夫。 他们常年有二十万青壮年的男人,要奔波在海外,每年致死率很高,但也成了海上的霸主,只是这两年和以前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一样,越发显得后劲不足。 只是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成了主宰东亚东南亚,除了大明之外的最大海上势力。 他们渴望和大明经商,屡次求取经商未果,就和大明还有澳门的佛郎机人,也就是葡萄牙人开干,想和打东南亚土人一样打大明。 可惜每次都没有讨得了好去,每次战役的失败或者成功,只要让他们荷兰人死去的本土白人超过一百人,就是他们不可承受之痛。 这样的战役,就算是打胜了也是打败了。 相比于信奉天主教的葡萄牙,很明显信奉新教的荷兰在大明朝并不吃香,他们有点水土不服。 “瑶草啊,看你的样子,难道你还在生为兄的气吗?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都是大丈夫,何必斤斤计较? 咱们可都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啊! 既然陛下如此信任我们兄弟二人,那我们在官场上可算是志同道合、性情相投的知己。 何必要像东林党那些只知道钻营取巧、卑鄙无耻的儒生一样,在这里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呢……” “够了,你给我闭嘴!我马士英可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要不是这次你让我违背了人伦常理,我怎么可能会跟你计较这些?”马士英愤怒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那我不也是同样违背了人伦常理嘛!瑶草啊,皇上的命令不能违抗啊。” 朱大典还想继续狡辩。 “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我在京城早就打听清楚了,吏部和其他有关部门与我关系要好的同僚们,早就把真相告诉我了。” 第451章 天津一个大都市的雏形 “明明就是你这个无赖,自己一个人无法应对天津的局势,才用死来威胁陛下,硬把我也拖下了水!” 马士英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发激昂起来。 “那个与你相好,告诉你底细的同僚怕不是你的同年太常少卿阮大铖?” “这个不用你管,嘿嘿嘿,说起这个,我倒是有点好奇。 想这阮大铖比之我来,与你关系更好,更是臭味相投,不知为何你不向皇帝陛下举荐他为你臂膀?” 听到马士英说到这里,朱大典明白这阮大铖不是告密、挑拨离间之人。 “举荐了,皇帝陛下没有同意。” “咦,这阮大铖论资历和能力都是能当上天津布政使的。 他那太常少卿就是干一些礼部的活,听闻当今陛下有意裁撤不少小九卿的衙门。 你有这拼死得来的举荐权利,为什么不举荐阮大铖,皇帝陛下会不同意?” 朱大典看着已经陆续靠港,早已经人声鼎沸的码头,他的神经已经高度紧绷,只是没奈何,还要应付马士英的问题。 此时,朱大典心中暗自思忖道:“这马士英好生无礼! 竟如此咄咄逼人,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也罢,今日权且忍耐一下,待日后再作计较。等到来年他死了老母,我再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此处,他强自镇定下来,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说话间,一艘大船缓缓驶进港口。朱大典精神一振,嘴里却也不闲着。 “瑶草兄啊,你可能有所不知,那阮大铖可是皇帝陛下另有重用之人,此时将他外放至天津担任布政使,恐怕并不妥当!” 天津地界之上,两位地位尊崇之人正闲庭信步地聊着天,原本紧张的氛围逐渐缓和下来。 而周围的众多属官以及衙役兵丁们,也都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这些人实在是有些倒霉,天津卫如今每日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皆因崇祯皇帝欲打造一个自由贸易试验区,每日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圣谕自京城传来,遥控指挥他们。他们必须依照自己的理解去执行这些旨意,着实令人感到颇为头疼。 相较于往昔为九千岁魏忠贤四处修建生祠之时,此刻的情况更为棘手。 更令众人感到烦恼的是,巡抚与布政使两位大人之间关系不睦。 早有传闻称,这二人在早年为官时,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关系好得和穿一条裤子一样。 想当年他们一同声名狼藉,遭受东林党的排挤,甚至还一同贪污受贿……当然,关于最后一点贪污受贿,尚待进一步查证。 如此铁打的关系,按理说理应搭伙在天津好好干出一番业绩,让京城的大佬和皇帝陛下看一看,也好为下一步入阁入六部做好铺垫。 可是两人的不和,已经在天津城传开了。 天津虽然设有巡抚衙门与布政使司衙门,但实际上管辖范围仅限于天津卫及其周边的河间府而已。此外,还从顺天府和保定府划出两个小县城。 总体而言,不过是弹丸之地,理应不难治理。 况且天津卫城早已不再是纯粹的军事卫城,那些卫所的军队,不管是匠户、船户还是盐户,都已深深染上浓厚的商业气息。 明朝时期的天津港口,繁忙而壮观无比。 即便崇祯皇帝无需过多干预,它已然具备大都会的风范。 码头沿岸,千帆竞发,旌旗招展,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繁荣景象。 此地本就是海河、北运河以及南运河的交汇之处。 无论是海上运输还是内河漕运,天津皆是必经之地,其繁华程度比起山东的临清府钞关,甚至是淮河的清江浦,也是毫不逊色。 这样的地方做官,简直就是躺着就能挣来的政绩。 此时此刻,大明帝国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域仍然沿着江河运河布局,而沿海港口尚未成为最核心的黄金地段。 天津卫港口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那源源不断、数量高达上万艘的漕粮运输船只。 毫无疑问,这里设有皇家店铺,过去也曾有宦官太监在此征收店铺税款,亦即商业税收。 港口的水面闪烁着粼粼波光,深邃得令人难以见底。 微风轻拂而过,带来一丝淡淡的咸味。 码头边缘处,已成规模的苦力们正忙碌地装卸着货物,一包包粮食、丝绸和茶叶被迅速装载上船。 与此同时,也有外国船只在天津港卸下货物,周围环绕着一群群的官牙。 虽然明交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可是民间自发的对外商贸活动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既然都知道了大明最高统治者对商业经济的倾向,那民间的商人就不会犹豫,早投资早发财。 至于以前的官牙,如今,这些具有官方背景的中间人已被纳入大明皇室旗下的中介公司之中,他们拥有了全新的称谓——中介经纪人。 近几日抵达的外国商船队,无论运来多少货物,都会首先经过中介经纪人的筛选,这便是他们所享有的特权。 阳光洒在繁忙的港口上,映照出一幅生动而多彩的画卷。 船员们在船上大声呼喊着口号,紧张有序地操作着绳索与帆具,为即将到来的航行做好最后的准备工作。 现在交接货物实在太过繁忙,这些水手们甚至连上岸喝一杯的功夫都没有。 远处辽阔无垠的大海上,各式各样的船只穿梭不停:有的船只扬起风帆,向着东南亚和日本的彼岸奋勇前行。 有的则带着别地的特产,头一次踏足号称无物不缺的天朝上国。 时不时可以听到船舷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悠扬的号角声此起彼伏。 岸边的建筑高低错落,风格各异。 这些建筑大多已被精明的商人们买下或租用,其中既有宽敞的仓库,用于存放各类货物; 也有热闹非凡的酒馆和雅致的茶楼,供远航归来的水手们休闲娱乐,同时也是商人们谈生意的好去处。 第452章 渔夫的儿子和见习理事 在港口的一个僻静角落里,一群身着破旧衣裳的渔民正全神贯注地修补着渔网。 由于还没有尼龙这种先进材料制作的渔网,这些渔网极其脆弱,稍不留神就会破损。 再加上他们缺乏远海捕鱼的技术和装备,只能依靠简单的工具在近海捕捞,基本上是靠天吃饭。 每天抓到的鱼虾贝类必须当天全部卖掉,如果不能及时出手,很快就会变质发臭,变得一文不值。 至于用冰块保鲜或是用盐腌制等方法,对他们而言成本太高,根本无法承受。 在这群勤劳渔民的身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正在开心地嬉戏玩耍。 他们的玩具是五彩斑斓的海螺和形状各异的贝壳。 这些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给整个港口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家新开的店铺,那块招牌高高挂起,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大明皇家渔业公司”。 这个名字格外引人注目,让人不禁心生好奇。 这里的渔民们对这家铺子并不陌生,他们从读书先生那里听说过,这可是皇帝家的买卖,和他们有关系才开在渔民聚集的地方。 当今的少年天子,据说和他的祖父万历帝颇为相似,没有其他特别的爱好,唯独对银子情有独钟。 不过,这位少年天子的手段更为圆滑,他不仅喜欢银子,还喜欢亲自下场做生意。 如今,在京畿地区最为热门的铺子当属大明皇家公司。 过去那些做买卖的生意人开设店铺时,通常会取名为某某商号,但现在大家纷纷效仿,将店名改为某某公司。 崇祯皇帝在不经意间,已经引领了时代的潮流。 他凭借着大明皇家渔业公司,默默地影响着这里的渔民们。 这家渔业公司仿佛成为了一个标志,吸引着众多目光,也改变着港口渔民们的观念。 “阿爹,那什么皇家渔业公司铺子里的伙计说,以后咱们出海捕了鱼虾,送到他们那里,他们都是按照市价收购,绝不会压价的! 有多少他们都收。” 一个脸膛黝黑、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满脸兴奋地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然而,这位父亲——一个瘦高个子的渔夫,并没有回应儿子的话语,只是默默地拿着锥子和粗粗的渔网线,低头专心致志地修补着渔网。 岁月的沧桑早已深深烙印在他那布满皱纹、沟壑纵横的脸庞之上,磨灭了他曾经对于生活美好的憧憬与奢望。 在他眼中,无论是商人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府士绅老爷们,都不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罢了,他们的生活就是锦衣玉食,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为穷苦百姓们考虑呢? 因此,面对儿子所说的话,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或反应。 少年并未死心,他依旧兴致勃勃地对着父亲说道:“阿爹,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呢!” 然而,少年并没有等到父亲的回应,反倒是等来了阿爹递给他的大号鱼钩以及锤子等一系列缝补渔网的工具。 “别废话,边干活边说,臭小子可别想偷懒。你阿娘还在家里病着呢,如果不抓紧时间捕鱼卖钱换药,咱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少年听闻父亲提及母亲,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无比顺从起来,赶忙接过工具,一边缝补着渔网,一边与父亲交谈着。 “阿爹,您是真不知道那大明皇家渔业公司里面到底是个啥模样啊,到处都是亮堂堂的,晃得俺眼睛都快睁不开啦。 嘿嘿,其实是俺压根儿就不敢抬头看,生怕自己那双脏兮兮的光脚丫把人家干净整洁的地板给弄脏咯。那掌柜的很和气,跟每一个进去的人都说,咱们渔民的幸福生活即将到来啦。 以后这里将会成立一个渔业协会,其目的在于维护我们这些捕鱼人的切身利益。 只要大家心甘情愿,完全可以凭着自家的船只参与入股哦,没错,就是入股啦! 这样一来,大家不仅是员工,而且还是股东呢,到那时可就飞黄腾达喽。 嘿嘿嘿,不好意思啊,这些时髦词汇俺可是一个不懂,什么是时髦俺也不知道,只知道街上的小孩都是这么喊叫的……” 瘦高个渔民仍旧闷不作声,只是埋头苦干着手头的活儿计。 然而,当他不经意间回过头去,目光恰好落在那块悬挂着金字招牌的门脸上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毕竟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渔民罢了,得过且过、随遇而安才是生活的真谛。 风和日丽时,或许还能多捕些鱼,让家人吃得饱一些; 而一旦遭遇狂风恶浪,也只能咒骂几句老天爷,然后饿着肚皮束手无策地干瞪眼。 那间奇怪的店铺,也许真的能够带来变化,可他一个平凡的渔夫只需要等着不是吗? 上面的官老爷们,愿意让自己好过一点,那真是不枉自己多年求神拜佛。若是无视自己的困苦生活,那不也是应该的。 一个大明的穷苦渔民见识终究有限,也许只有变革深入到他的生活中,改变他,改变他的家庭很久以后,他才能在某天吃饱饭,打着饱嗝的时候,偶然间一个回想才恍然大悟。 自己普通的一生竟然活在了巨大的历史改革变迁中,自己竟然是这场伟大改革的受益者。 而此时此刻,对于这场变革浪潮逐渐拉开帷幕,并散发出汹涌澎湃、令人惊叹的气息,感受最为深刻的竟然是一群外国商人。 毫无疑问,正是由于他们所秉持的重商主义思维模式,才能与引领明朝这场变革浪潮的幕后主宰——崇祯皇帝的思维模式最为贴近。 换句话说,这种思维模式其实源自于旧时空现代人类的商业理念。 此刻,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见习理事德弗里斯正站立在一艘名为“奥维尔号”的盖伦商船的甲板之上,目光凝视着不远处那座东方大国的重要港口——天津卫。 第453章 愚昧的表现,本质上就是无知 德弗里斯的内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之情。 曾经有无数公司前辈,不惜挥洒热血、牺牲宝贵的生命,只为能够踏上这片充满神秘色彩的广袤大陆,和这片东方黄金国度做上一单生意。 可惜的是,这个东方帝国强大而神秘,还喜欢封闭国门,不屑于和来自西方的他们打交道,无论是己方的友善还是船坚炮利,都无法撼动这个伟大东方帝国分毫。 然而如今,凭借着这个帝国新皇帝陛下亲自发出的一封邀请函,他们不仅可以轻松自如地进入这片土地,更有机会前往明朝的京城——那个或许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庞大都市。 上百万人口!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在欧洲人的观念中,仅仅两千人的定居点就足以被赋予城市的称号。 相比之下,那些位于美洲和非洲的殖民地,可能只需几百人口就能被称为城市。 然而,明国的帝都却拥有上百万如此庞大的人口数量,已经是荷兰人口的总和了。 他们究竟是如何在这个巨大的都市中生存下来的呢? 每天又需要消耗多少物资来维持生活? 这里是否弥漫着各种排泄物的恶臭,人们是否都穿着高跟鞋行走? 每一次思考这些问题,德弗里斯都会感到无比兴奋,甚至难以入睡。 他已经连续失眠了两个夜晚,自从在台湾岛的热兰遮城启航以来,他原本是一只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小狮子,但如今已变成了一只小鬣狗。 尽管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深邃的蓝色眼眸透露出疲惫,金色的自来卷短发也乱成一团如鸡窝一般,但这一切都无法抑制住他那旺盛的精力和强烈的好奇心。 他依然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仿佛有无尽的力量等待释放。 实际上,此时此刻,船上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船长、大副、水手还是那些跟随而来的土人奴仆们,甚至包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特使以及台湾的公司委托长官普特曼斯在内,无一不是心潮澎湃、情绪激昂。 毕竟在此前的十余年间,荷兰为了打开大明的国门,直接与大明进行贸易,在拜访商谈未果之后,曾接连对由葡萄牙人掌控的澳门以及盘据于澎湖列岛,对大明的东南沿海发动了多次进攻,但每次都在大明水师与海盗及葡萄牙人的联手防御下遭遇惨败。 是的,一两次战役死了几百个白人,总计伤亡了上千人,损失了不到五十艘武装商船,这就是惨败了。 至此,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于能否成功打入大明内陆市场已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封来自遥远北方帝都的信件犹如天降甘霖般出现,而这封信竟然出自东方帝国那位伟大的大皇帝陛下之手,这位皇帝毫无征兆地开启了大明的国门,亲自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 这一消息让远在巴达维亚的荷兰当局兴奋不已,他们迫不及待地将原本应在明年才上任 台湾商馆理事 的普特曼斯提前派出担任特使。 至于之前的 荷兰台湾长官彼得·奴易滋,则因为宾田弥兵卫事件,连同他那心爱的儿子一起,至今仍身陷日本幕府的大牢之中。 世界历史在这一刻已经被搅和得面目全非,谁也不知道延续到十八世纪的大航海时代,一个全新的大明朝,是否有资格有机会坐在餐桌上用餐,而不是成为菜单上的内容。 德弗里斯右手拿着一块炭笔,左手架着一块画板,全神贯注地对着两岸的民居和百姓生活进行速写。 这不仅是他身为实习商务员的职责之一,更是他展示才华的机会。德弗里斯自幼便在阿姆斯特丹水坝广场旁的一座教堂内学习绘画技巧,经过多年磨砺,技艺逐渐精湛。 荷兰东印度公司看重他的这项特长,并为此每月额外支付二十荷兰盾的薪水。 有趣的是,正当德弗里斯取景作画时,他发现眼前正是渔民与其子修补渔网的温馨场景。 然而,他真正想要描绘的并非此处,而是不远处那栋让他倍感亲切的大明皇家渔业公司的两层楼房建筑。 这位勤奋好学的德弗里斯,早在台湾时就已向一些汉人虚心求教,学会了许多汉字。因此,他能够读懂房檐下悬挂的牌匾上的文字。 “大明皇家渔业有限公司”,在德弗里斯的概念里,一旦公司被冠以皇家的称号,那往往就和政府是脱不开关系的,也代表着垄断和实力雄厚。 而那位正在缝补渔网的渔民之子——那个活泼健谈的少年,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猛的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海边。 只见一艘造型奇特、古里古怪的硬帆船出现在视野中。 这是一艘拥有三根桅杆的大船,庞大的船体竟比岸边还要高出一丈有余。 这艘硬帆船显然正在排队等待入港,但这并不是重点。 渔民的儿子敏锐地注意到,甲板上有一个红毛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和他的父亲。 这个红毛番年纪不大,眼尖的渔民儿子甚至能够透过光线,清晰地看到红毛番脸上细细的红色柔毛,连他的衣着都显得与众不同,有着精美的花边装饰,窄袖窄裤,十分特别。 年轻的渔民儿子莫名地有种自卑感,和他一样年纪的红毛番,看起来衣服高级,还会识字,他应该算是红毛番那边的秀才老爷了吧? 此时,这个红毛番正对着自己,在一块板子上迅速地唰唰写画着什么。 透过光线的透射,渔夫的儿子可以看到北面那些线条交错纵横,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画符? 难道这个红毛番会施展法术,正在绘制那能够诅咒人的神秘符咒? 就像是那些茅山道士一样。 一想到这里,渔民的儿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恐惧和疑虑。 渔民的儿子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而危险。紧接着,这种紧张感迅速转化成了愤怒。 第454章 荷兰特使普特斯曼 渔夫的儿子紧紧拉住身旁的父亲,急切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父亲听了之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他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看了一眼船上正准备热情打招呼的德弗里斯,然后又将视线转向岸边。 这时,父亲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岸边上竟然停泊着一艘巨大无比的红毛番商船! 他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那艘船,只见数十个身材高大、毛发火红的红毛番在甲板上来回走动。 父亲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他扯开嗓子,高声呼喊道:“红毛番,是红毛番来了!” 与内陆的农民相比,渔民们的见识相对要多一些。 尽管他们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但凭借多年的经验,他们还是能够分辨出红毛番和佛郎机人之间的区别。 这些年红毛番可谓是在大明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是他们一直在南方活动,天津的渔民也就是听说了一点。 同时,他们也深知如今的大明王朝与佛郎机人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友好关系,而且大明对外的交流活动大多由佛郎机人牵线搭桥。 面对突然出现的红毛番,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 这些红毛番已经被传言成了食人的恶魔,捉魂的夜叉。 佛郎机人自向大明供应红衣大炮以来,不仅如此,他们还组建了一支由西方雇佣军组成的军团,效命于登莱府袁可立总督旗下。 这一系列举动使得佛郎机人和大明朝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密,成为其他西方国家羡慕不已的对象。 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葡萄牙佛郎机是与大明最为亲近的西方国家之一。 然而,回溯至正德年间,葡萄牙人的行径却与如今大相径庭。 那时的他们,与荷兰人如出一辙,驾驶着巨大的战舰和威力强大的火炮进攻广州,企图靠武力像征服南美洲一样,征服现在的大明。 起初,他们进展顺利,击毙了许多当地卫所的士兵和平民,成功占领了广州外围的屯门。 但好景不长,广州的大明官兵迅速采取行动,当时的巡海道王淦借鉴并掌握了佛朗机人的技术,大量仿制了佛朗机铳和佛朗机炮。 凭借着这些武器,大明官兵展开反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将这些葡萄人杀个驱逐回大海。 此后,葡萄人改变策略,变得低调谦逊起来。 他们在大明人面前故作可怜,通过欺诈手段租下了澳门,并在此建立起炮台和堡垒。 这一举动犹如在封闭的大明沿海打开了一道裂口。 而红毛番荷兰人在崇祯年间也如葡萄牙人一般,妄图复制他们曾经走过的老路。 起初,他们自恃拥有坚固的船只和强大的火炮,企图以对待东南亚土着的方式来对抗大明王朝。 然而,他们却遭遇了惨痛的失败。 仅仅死去了不足数百人,这些荷兰人便哭天抢地般地撤离了澎湖列岛。 尽管如此,他们并未死心,反而转头侵犯了台湾岛,此时的台湾岛开发程度还不太高,连琼州这样的流放之地都算不上。 荷兰人轻易就登陆了台南地区,并建立了热兰遮城,在台湾南部确立了自己的统治秩序。 不久他们强迫当地的汉人移民、日本商人和本地土着缴纳各种税款。 这些税种虽然数额不大,是十分廉价的什一税。 是的,十抽一,在欧洲人眼里并不重,在大明南方士绅老爷眼里,那是比死了爹娘还要重的税收,简直就是官逼民反。 然而,日本商人并不愿意缴纳这笔税款,于是引发了滨田弥卫门事件。 此次事件导致荷兰在日本的商业路线被切断,不仅台湾岛的鹿皮和蔗糖失去了销售市场,而且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无法再从日本获得白银、折扇等特色产品。 这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倒霉的前任荷兰台湾长官彼得·奴易滋,在日本蹲完大牢,还要接着在荷兰巴达维亚的大牢里继续蹲着。 而普特曼斯肯定会吸取前任的教训,如今他面临着这样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由于信息不通畅,导致岸上大量明朝渔民发生骚乱,进而引发不必要的误解和冲突。 这些已经被大明打得胆寒的荷兰人,现在他们能够看到与大明开展全面贸易的曙光,那就绝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在大明的首都附近、北方的第一港口城市挑起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 已经走出船楼、踏上甲班的普特曼斯看到,这样一幕生动的备战画面。 两侧船舷已经放下了炮窗,露出了黑洞洞的十二磅隼炮炮口。 尤其是靠近岸边一侧的船舷,更是推出了十五门十二磅的隼炮,长长的炮管暴露无遗,就像是在丈量岸上明军士兵的方阵厚度。 至于甲板之上,则有七八十门七磅轻型炮,它们不仅扯去了炮衣,还打开了炮门,旁边的火盆已经燃起。 十七世纪的荷兰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海上马车夫,关键就在于他们拥有二十万名以上的训练有素的水手和船长,以及每天不断操练的大炮技术。 人类的贪欲驱使他们制定严苛的作战准则,海盗的生活方式演练了他们如火焰般的战斗意志。 仅仅用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大炮便已进入待发状态。 相比之下,如今大明的火器部队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普特曼斯没有闲暇时间去夸赞自家水手的训练有素,他迅速命令手下的几位参赞和副手赶快制止周围水手那些鲁莽而致命的行为。 毕竟这里是渤海内海,如果引发冲突,恐怕还没逃出渤海内海,就会被登莱水师包围得水泄不通,给包了饺子。 那时候巴达维亚总督交代的任务完不成不说,还会成为其他大西洋北岸国家的笑柄,荷兰又一次和大明开战了,原因是岸上几个明国渔民尖锐的尖叫声。 当然,普特曼斯是按照自己这方的思维模式来思考明朝人的作战思路。 第455章 天津水师参将许心素 实际的情况却不可能是这样的,因为登莱水师没有那样的作战思路和能力。 即便现在的登莱水师再加上旅顺总兵刘永祚的分支舰队,战舰总数已经超过千艘,水师部队更是拥有三万多人这样庞大的规模。 此时的刘永祚,早就在之前的辽南反击战中凭借着出色的战绩,成功荣升为旅顺总兵,并占据了金、复、盖、海这四洲的一大半地区,使得金国的生存空间和纵深范围被进一步压缩。 如今,旅顺一带屯兵数量已经将近四万,而袁可立总督也时常在此地驻扎并处理公务事宜。 刘永祚这位旅顺总兵迅速崛起,其势力逐渐壮大,甚至与皮岛的毛文龙所率领的东江镇形成了分庭抗衡的局面。 这就是现在登莱镇和东江镇的整体局面,在这种战略形势下,只要辽东镇关键时刻给力点,蓟镇的防御更牢靠一些,金国想要翻天,已经只剩下理论上的可能。 金国的皇太极就是再英明神武,也只能困死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 只是这样的态势下,明朝的军队还是只具备防守反击的能力,远洋作战能力更是欠缺。 尽管在鲁豫总督袁可立的节制下,登莱和东江两镇不仅有骑兵、步兵、水师等兵种,还有屯兵和辅兵等各类军队加起来已不下于十万之众,但大明军的思维模式仍然较为僵化,始终保持着传统的陆地思维方式。 马上封侯的功绩,绝对好过伏波万里的功绩啊! 所以说,普特曼斯完全就是白担心一场嘛。 毕竟,就算袁可立治军再怎么严格,登莱水师的战斗素养也绝对不可能跟荷兰的那些武装商船相提并论的。 如今的渤海内海啊,对于荷兰人来说,简直就跟一个公共大澡堂子没啥两样,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毫无阻碍。 好啦,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是让我们回归到正题上来吧。 此时此刻,码头上的朱大典等人也已经注意到了,渔民那边似乎和一艘外国武装商船发生了冲突。 “熊大杰。” 朱大典突然开口喊道。 “军门,有何吩咐?”抚标营游击将军熊大杰立刻躬身而立,恭恭敬敬地等待着朱大典的指示。 “你派一队兵丁,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朱大典接着说道。“遵命。” 熊大杰连忙低头拱手答应下来,然后便准备转身去找个把总领一队人马前去查看情况,并按照处理刁民闹事的惯例进行弹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朱大典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慢着。大人。” 朱大典回头一看,只见来人正是新任上任的原福建水师把总、现任天津水师海防营参将许心素。 他身后还紧跟着游击将军李国助以及杨六杨七等人。 就在几天前,京城的十八芝福建海商们纷纷做出了各自的决定。 这其中,最令人意想不到却又合乎情理的是,曾经作为漳州商帮代表人物的许心素,尽管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海上力量,但他并没有像其他海商那样选择加入大明海上贸易有限公司,反而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并远离家乡福建,来到天津水师海防营担任参将一职。 对于双方来说,这个选择都是颇为满意的结果。 崇祯看重的是许心素与荷兰人甚至其他西方国家之间的熟悉程度。 随着天津港的全面开发,未来天津港势必需要这样一位长袖善舞、精通西方洋务的人才来协助处理相关事务。 而许心素也能借此机会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摆脱之前的困境。 而许心素却深知自身所处的困境,如果他前往大明海上贸易有限公司,领取一张私掠许可证,并带领着自己的几艘小舢板出海,那么下一刻他极有可能遭遇黑吃黑的情况,最终沉入海底成为鲨鱼的食物。 尽管崇祯皇帝曾言明国人不会攻击明国人,但并未提及福建人是否会攻打福建人。 更何况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由于恶劣的天气导致沉船事故,以及数百甚至数千人死亡都属于正常的损失范围之内。 因此,许心素毅然决然地率领着李国助和杨六杨七等总计一百多艘战船及两千多名水手,选择接受招安,远离福建,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的天津水师。 如今,许心素手下的两千多名海盗水手以及一百艘战舰组成了崭新的天津水师主力,统统归天津巡抚朱大典管辖调度。 此时此刻,身为水师参将的许心素与游击将军李国助、杨六杨七等人在天津卫可谓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要不说还是皇帝陛下出手阔绰,大气非凡,一上来就赏赐了三四品的参将和游击将军这样的高官厚禄。 哪像在福建的时候啊,即使动用了无数的关系,耗费了大量的家财,许心素才勉强谋得了一个把总的职位。 此时此刻,朱大典对许心素这位曾经在福建隐匿的财神爷格外重视。 毕竟,他们曾在福建共事过,那时,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四品文官左参政,而另一个则不过是刚洗清身份、只混得个把总官职的前海盗兼海商,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朱大典对钱财痴迷,已经不再满足于新增养廉银所带来的微薄收入。 因此,他对许心素表现出异常的亲近。 因为他深知,许心素必定能够为他带来巨额的财富。 此外,朱大典还敏锐地预见到,未来的天津卫将会成为大明朝北方最为繁荣昌盛的都市。 并且通过与许心素的交流,他也了解到了一些海上胡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大明朝全面开放海禁,这一消息并非所有西方国家都会欣然接受。 那群盘踞在澳门的佛郎机人对此并不乐意。 他们深知,一旦大明解除海禁,澳门将会迅速衰落。 其实现在中左所和海澄县泉州的兴起,还有台湾地区的开发,就已经让澳门渐渐失去了连接东亚、东北亚和东南亚的商品集散地位。 第456章 许心素的特长在发挥,都是自己人 可以预见,未来大明海上贸易的中心城市将不再是澳门,澳门只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路商船的补给点之一。 这是让佛朗机人最无可奈何的事实。 “许参将,无需如此拘谨,直接称呼本官的字即可。 你刚刚从京城赶来,还在内书堂参加了为期七天的短期进修班,有幸得到陛下的亲自教导,也算得上是半个天子门生了。 许多方面,老夫还要向你讨教一二呢。” 朱大典面带微笑,语气和蔼可亲,仿佛并不以许心素刚才突然插话打断自己的部署,而感到不高兴。 许参将连忙躬身施礼道:“大人折煞属下了! 属下此次前来,就是想在大人身前听用任大人差遣,以便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大人,属下觉得派一个把总去处理这样不妥。 若是按照普通纠纷处理,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熊大杰一听牵扯到了,虽是一个游击将军,却敢瞪了许心素一眼:“你懂什么?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许参将心中暗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一介商人,被本地军官排挤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又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他鼓起勇气说道:“大人,属下认为此事并非那么简单。那艘船……” “那艘船怎么了?”朱大典打断了他的话。 许参将深吸一口气:“回大人的话,那是红毛人的船。” “哦?这些西夷佛郎机人的船不是都一样吗?你是怎么看出来是红毛人的船? 本官在这里也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那些渔民在喊红毛夷。” 朱大典疑惑地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啊! 其实这些来自西方的家伙们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细微差别的。 您瞧,那个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驾驶的船只,它们的船楼可比其他国家的高出不少呢! 那种高大的西班牙式大帆船,不仅配备了大量的水手,还装载了一定数量的步兵团,以备不时之需,随时可以投入到登陆作战之中。 相比之下,荷兰和英国的船只就显得小巧玲珑多了。它们的船楼相对较矮,但船上装备的隼炮却更为犀利且数量众多。 由于船身容积有限,这些船上通常只会搭载水手和货物而已,并不像西班牙人那样携带专门用于登陆作战的步兵团。 此外,大人您再仔细看看那边。” 许心素敏锐地察觉到巡抚大人朱大典似乎对这些西夷之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迅速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指向那艘荷兰商船上方飘扬的旗帜。 “大人,您看,这就是荷兰人的商船,是不是比刚才过去的西班牙大帆船更低矮了些。 那面旗帜上有三个字母,这可是他们的荷兰语哦。 那个 voc 啊,实际上是一种他们文字的缩写,表示的正是在全世界都鼎鼎大名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他们的文字可以缩写,只用头一个字母就可以表示很多复杂的,特定的含义。 要不然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全称写上去,那面旗帜都不够写的。” “什么,非噢次,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 荷兰东印度公司,那又是什么意思?” 朱大典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波澜壮阔,犹如惊涛拍岸一般,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过,他毕竟是久经官场、见多识广之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并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公司?他们这艘大船所代表的难道不是他们荷兰国家吗?!” 朱大典心中暗自思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大人,您是有所不知。 虽然我们曾在福建与红毛人交过手,但对于他们的内情却知之甚少。 在他们西方国度里,商人地位崇高,备受尊崇。 而这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则可视为国家级别的大商行,其权力之大,足以全权代表荷兰王室以及议会来处理东印度地区的一切事务。 在他们的观念中,印度以东便是东印度,而咱们大明也恰好被他们归入了这一范畴之中。” “哼!小小蛮夷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将我大明归入所谓的东印度之中,还妄图以印度作为标准来划分我大明的领土范围,简直是荒谬绝伦、岂有此理! 难道说这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和陛下所创立的大明皇家公司是一个性质吗?” “回大人的话,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交由你去处理吧。 不过依本官所见,他们双方应该都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相互退让罢了。 毕竟我大明的渔民向来都不是喜欢招惹是非之人。 你去告诉那些红毛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们为荷兰人了。 陛下的意思是允许他们前来进行商贸活动,但由于近年来与我大明之间的摩擦和敌对关系,他们很难得到我大明百姓的原谅。 所以必须对他们之于别的外商要加以区别对待,让他们用实际行动展现出诚意,以此来修复并挽回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 嗯,以上这些均是陛下的亲口旨意,你只需如实转达即可。 本官觉得相比于咱们,这些荷兰人可能会更容易理解陛下所使用的新颖词语和表达方式。” “喏。” 许心素这个参将,其实看起来更像是旧时空的招商办主任的家伙,一脸笑呵呵地答应了。 朱大典和马士英这边就看着许心素这个国际掮客,穿着一身武将的棉甲,迈着四方步到了岸边。 只见他神情自若、老谋深算,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过也是奇怪了,许心素碰到了荷兰人,也许是碰见了旧日的相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双方之间传出的爽朗笑声。 紧接着,荷兰人顺势靠岸,显然不再需要等待繁琐的进港办手续了。 许心素则带人熟练地驱散了渔民,他不用和这些渔民多说废话,重点要攻略的是这些荷兰人。 对于这些渔民来说,这无关乎国与国的尊严,他们只想尽快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官兵们的驱赶,恰好符合他们的心意。 第457章 南洋汉人的觉醒 没过多久,许心素便和对面带头的荷兰人——那个名叫普特斯曼的家伙成功建立起了联系。 两人相谈甚欢,似乎有着某种默契或者共同的利益诉求。 在他们的交谈中,眼下的局势或许正在逐渐明朗化。 由于接到了荷兰巴达维亚当局的命令,连一向作风强硬,始终坚持以人道毁灭和征服当地土着作为主要手段的普特斯曼,现在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身段,准备改用传教士那种伪善的手段,来应对明朝的官员。 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生意嘛。 实际上,在巴达维亚甚至整个由荷兰统治的爪哇岛、婆罗洲以及整个东南亚地区,荷兰人虽然确实是统治者,但经济的主导者却是那些数量众多且非常善于经商的华人。 这些流落在海外的华人家族,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得到历代中原王朝的认可,甚至遭到驱逐和敌视,被视之为堕民或乱民。 最近的一次反映这种情况的事件便是,几十年前海盗林凤前去讨伐吕宋岛上胆敢屠杀华人的西班牙当局。 当时还是万历年间,明朝朝廷不仅没有提供任何帮助,反而在背后捅了林凤一刀,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将林凤的老巢给彻底铲除了。 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在世人眼中,这竟然还是一件绝对正确的事情。 因为海盗林凤最先开始起家,确实危害了大明海疆的安全,也对沿岸百姓进行了烧杀抢掠,这是不争的事实。 西班牙当局在事后,居然还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地给大明朝送去了锦旗和小花花,表示对大明的感谢与敬意。 这次荷兰的商业使团按道理来说,如果能搭配一些华人商人一同前来明国,那么肯定会更好、更方便与明国人交流。 然而,由于荷兰人企图割裂大明和海外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这艘荷兰武装商船上面根本就没有华人的身影,只有荷兰人和那些土生土长的白人,还有那些被他们驯化的土人。 不得不说,荷兰人的想法确实很美好,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已经看到翻身曙光的东南亚华人,除了那些改信基督教、数典忘祖、甘愿跟着荷兰人当狗腿子的华人之外,其他的华人都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荷兰人想隔绝他们和母国的联系,可惜大海上处处都是通风的,何况明国的皇帝这回是明码发电,那封写给世界各地,赤裸裸彰显崇祯皇帝想航海经商野心的信,也全部呈现给了海外的任何势力。 得知母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那些身处东南亚、饱受压迫却依然坚守汉家礼仪、书写汉字的华人们,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他们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方法,回到母国亲眼目睹这一切。于是,他们毅然踏上了归国之路。 然而,巧合的事情发生了。 当华人的商船从巴达维亚起航时,他们特意避开了荷兰当局的使团船队。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他们抵达天津港时,或许是受到季风和洋流的影响,两支船队竟然在天津港的海面上再次相遇。 而在此前,他们在台湾热兰遮城靠岸补给时并未碰面。 当时,台湾荷兰商馆的工作人员在遇见华人船队时,还误以为他们是来自福建的海商。 这种误解让现在天津港海面上的局面变得有些尴尬和古怪。 具体来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两支船队总共加起来有二十艘船,其中荷兰方面有十五艘,而南洋华人则只有五艘。 从数量上来看,双方比例为三比一,但实际上双方的实力却有着天壤之别。 在海面上经历了短暂而又令人尴尬的对峙后,普特斯曼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像个被惹毛的斗鸡一样跳脚大骂起来。 他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荷兰语中所有骂人的词句都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那场面真是让人咋舌不已! 然而,即使他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暴跳如雷,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并不是用舰船上那三十门威力巨大的十二磅重炮,将这些自以为能找到靠山的华人商船一举击沉的时候。 毕竟,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和棘手。 此时此刻,普特斯曼唯一能做的就是驾驶着他的旗舰奥维尔号先行进入天津港,并指挥其余十四艘装备精良的武装商船封锁住那五艘华人商船的去路。 如此一来,便可将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二等居民牢牢困在原地。 普特斯曼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他要抢在别人前面与明朝的官府取得联系,然后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诸于那些华人身上。 就像当年万历年间发生的林凤事件那样,借助明朝官方力量来铲除南洋汉人商队,这种借刀杀人之计可谓屡试不爽。 其实,这一招数地球人都懂,只不过东方人对此的总结更为精准罢了。 “阿生,阿爷不知道这次带着你们来明国是对是错?” 此时此刻,被众多外国战船包围着的华人商船之上,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年迈老者正伫立于船只的甲板中央。 他遥望着眼前那片越来越近的故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尽管这块土地自他出生以来从未涉足,只是在那些方块字和祖辈的话语中可以听到见到,但此刻却让他感到异常亲切。 “阿爷,您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眼看着我们就要抵达目的地了,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那些红毛番向来凶狠残忍,如果他们真要动手,我们早就小命难保啦! 不过幸好,目前看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您难道没看到吗? 这些荷兰人的炮舰只是围困住我们而已,并不敢轻易开炮攻击我们啊。想必他们也是畏惧明国的强大实力吧。 否则的话,恐怕我们这会儿都已经在大海里喂鲨鱼了。” 第458章 黑白颠倒的说辞 “您知道的,这些鲨鱼最喜欢跟着远航的商船,因为时不时就会有饿死或者的病死的尸体扔下来。” 与此同时,身穿短衣短裤、一副干练模样的年轻男子林阿生,正全神贯注地掌控着船舵,操纵着商船的前进方向。 他一边忙碌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回应着身旁的阿爷。 这个林阿生到现在还有劲头开玩笑,浑然不把周围这十四艘荷兰武装商船上,那无数黑洞洞的炮口当回事。 他们林家一直以来都是巴达维亚附近赫赫有名的华人家族,家族产业众多且经营范围广泛,不仅拥有庞大的种植园,还涉足香料等各类生意领域。 然而,由于林家始终拒绝接受洗礼并加入宗教,导致他们逐渐受到荷兰人的冷落与排挤。 此次林家可谓是冒险行事,即便没有崇祯皇帝开放海域的决策,他们也必须尽快离开巴达维亚地区。 \"但愿一切顺利吧,可如今该如何摆脱这般困境呢?阿生啊。\"老人忧心忡忡地问道。 \"阿爷,请稍安勿躁。 荷兰人的船不会围困咱们太久,他们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这时间一长,参与明交会的并非只有荷兰一国,今日必定还有其他国家的商船陆续靠岸。 再者,明朝天津方面的水师或许会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情况。 一旦局势发生变化,就不再由荷兰人掌控局面,那时便是我们摆脱困境之机。\" 林阿生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却未曾料到此刻的荷兰特使普特斯曼已被朱大典接见,而普特斯曼更是在不断向林家身上泼洒脏水。 “尊敬的天津巡抚大人,在此,我谨代表荷兰王国及其东印度公司,乃至我们尊贵的总督皮特·海恩阁下郑重地表达对您个人、对伟大的大明王朝,对至高无上的大明朝大皇帝崇祯陛下的崇高敬意! 愿地球两端的两个璀璨文明国度,自此筑起一座坚不可摧且充满友谊的桥梁! 总督阁下原计划亲身造访贵国,但因繁重的公务缠身,实在难以脱身,故特遣鄙人斯特里曼——现任台湾商馆之负责人——担任此次访问大明的全权特使,负责相关事务。 这封国书,敬请大人转交给贵国大皇帝陛下。” 不得不说,西方人在经商方面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无论面对战争还是妥协,只要能做成买卖,他们都能迅速转换角色。 前一刻还打得头破血流,此刻却又能像没事儿人一般,恭恭敬敬地上门求和,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你们荷兰人真是做事情让人叹为观止啊,前边刚挨了揍,这边我们皇帝陛下一有示好的迹象,你们就第一个冲上来了。 我国三国时期曾有一人名吕布,此人虽有勇力,然其心多变,唯利是图,不可信也。 其行如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便往哪边倒,反复无常,毫无忠义可言。 恰似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忘恩负义,令人不齿。 与此类人交往,犹如与虎谋皮,自招祸端,当远之。 贵国行事颇类此人,若是一人如此,还可理解,若是全国人都是如此,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朱大典之所以会如此说话,其实是受到了崇祯皇帝的授意。 面对毕恭毕敬、甚至可以说是谦卑至极的荷兰人,朱大典毫不客气地张开嘴巴,说出了一篇中西方结合的官样文章。 他的言辞之中,既有嬉笑调侃之意,又有怒斥责骂之情,可以说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然而问题在于,负责担任翻译工作的许心素个人文化素养实在有限,对于那些文绉绉且引用典故的话语,他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即使有些话勉强听懂了,他也不知道如何用葡萄牙语准确地传达给荷兰人。 虽然瞎子也能听出来朱大典的好赖话,可许心素却是不敢多加解释,只能做些简短的翻译,大体意思还是正面积极向上的。 这样一来,就导致了一种尴尬的局面:双方语言交流不畅,许心素只会说葡萄牙语,而荷兰人的葡萄牙语水平也只是一般般而已。 因此,许多朱大典用来挖苦和讽刺荷兰人的长篇大论,经过许心素的翻译之后,都变成了“好”、“很好”、“非常好”之类的意思。 许心素并不知道,在未来的大明皇家外语学院中,他那“和稀泥”式的翻译风格竟然成为了经典的教学案例。 以后从海军退役后,许心素便来到了外语学院担任客座讲授。 他的课程生动有趣,每一场都座无虚席,成为了最受欢迎的热门课程之一。 这些都是后话,普特斯曼经历了一番许心素精心修饰、如沐春风般的外交辞令洗礼后,内心突然变得膨胀起来。 他认为大明与荷兰已然成为了友好邻邦,过去所有的矛盾都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原本,普特斯曼打算对华人林家船队的事情采取冷处理方式,尽可能避免冲突的发生,等待自己完成这次大明之行后,再慢慢收拾这个已经落入陷阱的林家。 然而,当他看到和蔼可亲的朱大典时,不禁想起了在吕宋岛遭遇背刺的华人海盗林凤以及当时明朝政府的反应。 这一刻,普特斯曼似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 友邦嘛,自然就是要和至亲好友坦诚相待啦! 于是乎,普特斯曼便将此事转达给了朱大典。 说了一圈粉饰自己正义的话。 “你们大明啊,有一群被抛弃的子民和堕落之徒流落到了我们荷兰的巴达维亚。 我们荷兰人心地善良,好心好意地收留了他们,还帮他们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园,让他们能够繁衍生息。 可谁曾想,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不但不知感恩戴德,竟然还要恩将仇报! 他们组织了一批海盗,妄图在我们荷兰使团的必经之路上伪装成大明水师对我们发动袭击,然后再把罪名推到贵国头上,以此来破坏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第459章 西方人没有不能跪拜的习俗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我们荷兰人通过他们做中间商,偷偷摸摸地搞走私买卖罢了。 不过呢,当我们得知贵国的大皇帝已经全面开放海域之后,这种事情就绝对不能再容忍了! 只是,这群刁民毕竟跟贵国同文同种,如果因为一些误会而影响了两国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那就太可惜了。 所以呢,在处理这些刁民之前,我们还是希望能提前通知贵国一声。 此事之前也有先例可循,早在万历年间,贵国就曾出兵协助菲律宾的西班牙政府,共同围剿海盗林凤,成功维护了该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也让当时的西班牙人深切感受到贵国的伟大风范和高尚品德。 而今这群刁民已被我方困于港口外的海域之上,如果贵国有意愿,我们双方完全可以携手合作,共同剿灭这帮不法之徒,进一步增强彼此作为盟友的协同作战能力。 普特斯曼这一番不知深浅、四六不分的奉承话语飘然而至,但朱大典并未轻易上钩。 他始终牢记朱由检所传达给他的现行对外方针。 与此同时,他亦留意到停泊在港口外的众多船只,那二十余艘船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若无普特斯曼的解释,朱大典恐怕会误以为它们皆属同一家所有。 此刻了解情况后,朱大典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原因在于,对于所谓的海外南洋堕民问题,崇祯皇帝在他传至天津的圣旨中有特别提及并加以强调。 朱大典饶有兴趣地看着普特斯曼那红红的、略带卷曲的两撇八字胡,心中总是涌起一股笑意。 然而,此刻身处庄重肃穆的场合,身为三品封疆大吏的朱大典深知自己必须展现出应有的威严。 \"许参将,告诉他,他真是有福之人啊!至于他所提及的那群刁民堕民之事,皇帝陛下恰好有一道口谕下达。\" 许心素恭恭敬敬地转达了朱大典的话语。 普特斯曼凝视着朱大典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不禁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他暗自思忖着,渐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逐渐笼罩而来。 \"陛下口谕,教尔等番外商民知晓。\" 当朱大典庄严地说出这句如同圣旨般的话语时,周围的人群瞬间哗啦啦地跪倒在地,一片寂静无声。唯独普特斯曼和他的随行人员依然笔直地站立着,没有丝毫下跪之意。 朱大典微微斜视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并未做出任何明确的指示。 此时,抚标营游击将军熊大杰早已洞悉了自家大人的心思。 熊大杰手一挥,只听得一阵哗啦声响起,那是拔刀出鞘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熊大杰举起手中钢刀,也不管普特斯曼听懂没听懂,直接厉声喝道。 “陛下圣谕,尔等敢不跪接,该当何罪? 尔等就是想死,跪下接过圣谕再死。” 普特斯曼等人是一阵惊愕,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 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翻了脸呢? 难道大明朝的官员们都像狗一样喜怒无常吗? 一时间,众人心中涌起无数疑问和困惑。 好在此时,早已跪在一旁的许心素赶紧好心向普特斯曼等人解释道。 \"诸位莫要惊慌,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刚才普特斯曼大人提及的明朝堕民之事,恰巧当今圣上崇祯皇帝对此有过专门的口谕指示。 按照我大明朝的规矩,但凡听到圣上口谕,任何人都必须跪地接旨,无论中外皆然。\" 普特斯曼听后,皱起眉头,对许心素说道。 \"许将军,可否烦请您转达一下朱大人,我们荷兰乃是一个文明、平等的国度,对待自己国家的国王,也不过是鞠躬行礼罢了。 若要强令我们下跪接旨,恐怕会有伤两国之间的和气啊! 我们外面的战舰可都是装弹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和抗议,更多的是威胁,强盗都是这样。 “普特斯曼先生啊! 你我二人可算得上是老相识、老交情了吧? 想当年,努兹曼先生还在任时,你们对我信任有加,每每想要预订生丝,总是提前将货款专门送来,甚至还派遣武装商船为我的船队保驾护航。 对于我个人来说,实在是感念贵方对我多年来的信任。 正因如此,我才对你们的情况略知一二。 所以,休要跟我谈什么文明平等! 你们欧洲同样盛行跪拜之礼。 倘若你仍视我为挚友亲朋,那就听从我的劝告,速速跪地求饶,莫要自讨苦吃。 要知道,你们在巴达维亚的总督阁下若是得知你们为了维护那微不足道的自尊,竟然断送了荷兰人通往大明的贸易通道。 那么可以预见的是,等待着你的,要么是绞刑架,要么就是那不见天日的监牢生活。” 普特斯曼彻底无语了,他确实忘记了这位名叫许心素的参将。 想当年,许心素与荷兰人之间的关系可是亲密无间啊! 他本是荷兰人在福建精心栽培的买办兼合伙人,但打起海战来却实力不济。经过几场激战,他惨败于郑芝龙之手,输得倾家荡产。 不仅遭到大明福建官方的冷遇,连在台湾的荷兰商馆也对他弃如敝履。 这位许心素参将堪称荷兰通,对荷兰的情况了如指掌。 有许心素站在大明官方这边做参谋,大明对荷兰的情况洞若观火。 明白过来的普特斯曼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他示意荷兰使团的所有人都跟随着他跪了下来。 看到荷兰人下跪聆听圣训,朱大典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这些蛮夷啊,在海上或许还能嚣张一时,但到了大明的内地,就必须遵守大明的规矩! 眼前这个叫做普特斯曼的特使,倒是挺识趣的嘛。许心素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就乖乖就范,本来还想让他试一试大明的钢刀是否锋利呢。 看来只能等下一回了。 第460章 看送礼的方式就能看出谁是自己人 “朕特此诏令散布于七大洲四大洋各处、身处大明境外的大明后裔子民们。 大明子民与你们本就同文同种,本应视为一体。 过去对于你们这些所谓的堕民、弃民的称呼以及各种迫害政策,朕在此一律废除。 朕热烈欢迎你们重回大明,无论你们是来经商还是定居,都将受到欢迎。 倘若你们这些大明子民在海外遭受蛮夷的欺凌和屠杀,那么这些蛮夷便是我大明的敌人!” 朱大典复述完崇祯皇帝的口谕后,他用一种威严庄重的语气说道:“各位,都起身吧。”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在场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接着,朱大典将目光投向那位名叫普特曼斯特使身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峻与坚定。 “普特曼斯特使啊,本官已将我朝皇帝陛下的口谕转达完毕。 想必,你现在应该清楚我大明朝对于此事的态度了吧!”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你们现今暂且掌管着婆罗洲,可婆罗州并不是就属于你们了,此事暂且搁置,容后讨论。 那些大明苗裔虽归你们管辖,但切不可有任何歧视、区别对待之举,更不得以任何借口肆意杀戮。 至于那些特使口中所谓的‘刁民’,想必特使你应当知晓如何处置了吧? 无需本官多言了吧!” 朱大典到现在还是弄不懂,也懒得弄懂普特斯曼的叫法,代之以特使的称呼也是不错的。 此时此刻,普特曼斯特使心中暗自思忖道。 “如今我们身处他人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啊!” 况且当下荷兰人和汉人之间的关系尚算和睦,只是他们深知汉人聪慧且擅长经商之道,对其心存戒备之心。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已经开始蓄意挑拨汉人内部的关系,导致许多汉人逐渐抛弃了昔日的文化习俗…… 若非今日林家商船不慎触碰到了荷兰人的禁忌,恐怕普特曼斯自己也并不愿将林家人尽数沉入海中喂食鲨鱼啊! 想到此处,普特曼斯特使不禁感到一阵无奈与叹息。 如今啊,在得知大明朝的海外政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这位昔日的荷兰海军上校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之感。 那位年号崇祯、名为朱由检的东方大帝国皇帝,显然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和抱负。 或许用不了多久,大明就将把整个西太平洋视为自家的洗脚盆,而以其实力而言,拥有比全欧洲人口还要多的大明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 只不过,大明过去的统治者们并没有这样的觉悟罢了。 刹那间,普特斯曼恍然大悟。 原来,大明朝开放海域,全面放开与所有国家通商这件事,可能并不值得荷兰人如此欣喜若狂。 因为他们很快便会意识到,要与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且是自身百倍以上的国家,在这个国家的家门口去争夺海上利益,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届时,无论是荷兰,还是那些在西太平洋、东南亚甚至印度拥有殖民地的西班牙、英国、法国葡萄牙等国家,都将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任凭他们怎样竭尽全力,也难以动摇大明这个未来注定走向外向型的海洋强国,在这一地区的霸主地位。 当然这也许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到那时候的普特斯曼早就应该回国养老了,也就顾不上东方的事情了。 普特斯曼倒是挺爽快的,二话不说就给身旁的见习理事德佛里斯下达指令,要求他立刻跑步前往旗舰奥维尔号通知船长克里斯坦,通过旗语告知港口外的十四艘武装商船,即刻解除对林家汉人船队的包围封锁。 朱大典眼见普特斯曼如此知趣,心情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转头吩咐马士英要好好款待普特斯曼一行人,并且欣然接受了对方以个人名义馈赠的珍贵礼物——紫珊瑚以及秘鲁碧玺宝石项链。 朱大典仔细端详着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奇珍异宝,频频点头称赞,表示待会儿回到家中定会寻几幅上等的书法作品当作回赠之礼,此外还将赠予普特斯曼几套官窑烧制的青花瓷作为额外的赏赐。 此刻,双方气氛融洽和谐,丝毫不见方才紧张对峙的情景。 待到普特斯曼等人先行离开之后,那位身着华服的林家家主,一位年迈的老者领着几位年轻后辈走到了朱大典身旁。 “故宋遗民,福建漳州林氏一族,自祖上迁居南洋巴达维亚已逾两百年矣。 今日,老朽林芝段携孙儿林阿生、林阿贵、林阿杰惶恐拜见天朝上官,承蒙上官于危难之际施以援手,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此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朱大典赶忙令人扶起林氏祖孙,一番温言宽慰之后,又是打趣许心素,没想到和这林芝段竟是两百多年前的老乡。 林芝段一听大喜,忙和许心素又是续了一下同乡之谊。 朱大典心中不禁暗自感叹。 这林芝段不愧是经商之人,为人处世甚是圆滑,远胜那直来直去的普特斯曼。 且其仍谨记故国之礼仪,亦属难得。 可见陛下的决策是正确的,这流落在海外的汉人们多是心向我大明的赤诚之士。 此时,只见林芝段恭敬地向朱大典身旁的师爷呈上一份礼单,并表示待朱大人何时得空,便会亲自将南洋特产奉上府邸。 此番前来,只为略表南洋汉人对上官的感激之情。因事出仓促,所备礼品恐难合大人心意,还望大人大量,日后定当徐徐图报救命之恩。 朱大典满脸堆笑地接过礼单,随意翻阅了几眼之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哈哈哈……果然还是咱们汉人懂得如何打交道啊!” 他暗自思忖着,这位林芝段的南洋汉商与刚才那位普特斯曼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那个叫普特斯曼的家伙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送上厚礼。 第461章 西北望,朝天阙 虽然普特斯曼明确表示是以私人名义赠送,但那些珍贵无比的紫珊瑚和碧玺项链,恐怕连皇宫内都未必拥有。 朱大典心里明白,自己岂敢私自将这些宝物据为己有? 这紫珊瑚和碧玺项链必须赶紧快马送到京城,送晚了,就是厂卫来敲自己家门了。 而这位林氏家族的林芝段则大不相同。 他深知送礼之道,还特意说明这些只是些土特产而已。 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之人,更何况他们还是受到皇帝陛下特别关照的重要人物。 无论是为公还是为私,朱大典都觉得必须要对他们多加庇护。 朱大典欣然收下了那薄薄几页纸的礼单,这一举动让林氏汉族商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紧接着,他挥手示意林氏等人跪下,恭敬聆听圣上的旨意。 圣谕的内容依旧是那熟悉而庄重的文字,但换一拨人聆听,却会带来不同的触动和感悟。 普特斯曼听来是直白的警告和对老大帝国深深的忌惮,也充满了荷兰在远东地区前景的悲观看法。 而林芝段等人无疑是得到了那封信上最肯定的再次回复,是一段仙音。 当林芝段再次挺直身躯时,他那饱经沧桑的面庞早已被泪水浸湿。 他颤抖着双手,恭敬地朝着朱大典拱手施礼,并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老朽斗胆冒犯朱大人,敢问我朝天子所居的紫禁城位于何方?能否请朱大人不吝赐教,为我指引一下方向。” 朱大典心中已然明了,他已经知道这位来自南洋的汉人商贾接下来的意图。 他微微侧身,让出一个空隙,右手缓缓指向偏西北的方向,语气沉稳地说道:“从此处出发,沿着北运河一路向西,略向北偏移,便可抵达京师,距离约为两百四十里。” “多谢大人指点迷津。” 林芝段躬身致谢后,神情变得庄严肃穆。 他轻轻摘下头顶的一统六合帽,露出了一头灰白稀疏、几乎无法梳理成髻的白发。 紧接着,他转过头来,示意身后的林氏族人们效仿自己的举动。 瞬间,上百位林氏族人整齐划一地跪下,面向西北方。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 这壮观的场景令人不禁为之动容,众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这群虔诚的人们身上。 南洋遗民林芝段携林氏族人,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向皇帝叩头谢恩。 他们异口同声地高呼:“谢陛下爱怜我等海外遗民,愿意照拂我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周围的人群也跟着一起高呼:“吾皇万岁!”“万岁!” 这壮观的场面令人感动不已。 此时,天津的百姓们早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好奇地观看着这一场面。 他们大多数人眼界狭窄,以为来自海外的都是些金发碧眼、鹰钩鼻、深目的野人。 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些海外来客中竟然也有和他们一样,拥有黑发黑眼睛黄皮肤,同样说着汉语的自己人。 林芝段从朱大典手中接过一张鲜艳夺目的明黄色证书,上面用端庄秀丽的楷体字书写着几个大字——“大明朝临时团体居住证”。 朱大典向林芝段解释道,持有此证件就如同持有路引一般,无论是在大明的京城还是其他十三个省份,都可以自由通行。 而且,他们可以在大明境内居住两年之久。 相比之下,刚才那些真正的外国人,如荷兰使团,则只能持有大明朝的临时通行证,只能在大明境内待半年,逾期需要续签。 此时此刻,林芝段开口说道,表示自己恳请大明官府能够给予他一个明确的名誉身份,可以证明大明有意保护他们这些南洋汉人。 这样有了这个身份,南洋那些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对待他们这些南洋汉人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了。 朱大典听闻后表示此事容易解决,如果是文官职位可能有些困难,但武官职位则相对容易办理。 于是,他当即便写下一张条子,让林芝段前往巡抚衙门捐纳把总一职。 届时,林芝段将头顶着朝廷七品武官的头衔,胸前绣有象征坚韧犀牛的补子图案,回到南洋之后,如此一来,仅凭这身份,就没有一个西洋夷人和本地土人敢欺负汉商。 大明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外强中干,可是海外的国家并不知道具体的详情,还是以为大明是亚洲一等一的强国。 不过,这些官印、官服、所配带的兵器以及仪仗等等物品,都需要耗费一定数量的银币才能获得。 没错,大明对你们南洋汉人提供庇护,并不是无偿的,而是需要支付费用的。 不过这样也好,俗话说得好,免费的往往才是最昂贵的,只要是商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交代完毕之后,朱大典便在林芝段的千恩万谢之中返回府邸继续办公。 朱大典每天都会准时来到码头,风雨无阻,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处理那些突如其来的外商纠纷事件。 此次与荷兰使团以及南洋林氏相遇,并不是他有意为之。 身为天津巡抚,虽然他所管辖的地域范围在京畿地区的三位巡抚中最为狭小,但如今京畿地区唯一的出海港口却归他朱大典管辖。 这意味着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的地位都至关重要。 或许在未来设立北直隶总督之时,他朱大典将成为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之一。 林芝段默默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巡抚仪仗队,心中仍在波涛汹涌。 待到四周的人群逐渐散去后,如今的天津已不同往昔,这里的百姓们都忙碌得很,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看热闹。 无论是男女老少,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活计,在天津港不愁找不到养家糊口的活计 。 就连那七八岁的孩子们也不例外,他们无法承担扛包的码头体力活儿,但当个送信的小差使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天奔波下来,帮着商人跑个腿传递消息,也能挣得十几二十文钱呢。 第462章 当上把总回南洋 当然,帮会这种组织肯定是存在的。 而且,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也并不少见。 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经过一番努力,林芝段终于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随即向族人招手示意,让大家回到船上共同商议对策。 “阿生啊,你可是咱们族里最擅长操船的人。 听阿爷一句劝,带上你的人手,驾驶一艘船只尽快返回南洋的巴达维亚。 趁着东南季风还没有完全刮起,你们就紧贴着海岸线航行,速度应该不会太慢。” 林芝段语重心长地对林阿生说道。 听到阿爷的安排,林阿生不禁感到困惑:“阿爷?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大明一趟,况且母国的大官们正如信中所说,并没有驱赶我们,更没有将我们视为海盗或乱民加以处置。” 林阿生后面肉麻的话没有说,朝廷的三品巡抚还温言抚慰他们,当今皇帝的圣谕更是犹如春风拂面般温暖了林阿生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只要得到大明朝的强力支援,他们这群远在南洋的汉人便再也不会被视为低人一等的存在! 遥想当年,南洋汉人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却遭到那帮可恶的西方洋鬼子鸠占鹊巢,无情打压,甚至还常常教唆那些愚昧无知的土人去洗劫汉人的店铺。 吕宋岛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至今仍历历在目,不过才短短二三十年光景而已,但许多南洋汉人依然记忆犹新,并暗中谋划着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一个属于汉人自己的国家。 只是汉人们在南洋心不齐,还缺乏了血性,建国的事宜迟迟不成。 如今终于迎来了转机,有了大明朝作为坚实后盾,这些热血沸腾的南洋汉人即将在南洋掀起一场属于汉人的狂欢盛宴。 “你先别急,听阿爷把话说完,别老是打断。”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贵在旁边开口说道。 他向来不善言辞,若非必要,绝不轻易开口。 “阿生啊!阿爷我之所以如此着急地让你赶回家乡通风报信,原因就在于,仅仅依靠我们这区区百余人知晓此事远远不够啊! 我们必须要让远在巴达维亚甚至整个婆罗洲的汉人统统知晓,这南洋的局势才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要让那帮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杂种们清楚地意识到,他们逍遥快活的日子已经到头啦!” 林阿生至此方才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了爷爷林芝段的良苦用心,原来爷爷是希望自己尽快返回故乡传递消息。 倘若南洋地区的所有汉人都获知了大明王朝对待他们这些海外遗民的真实态度,想必大家都会迫不及待地前往大明朝一探究竟吧。 毕竟仅凭林家一己之力,想要成就一番大事简直难如登天,稍有不慎便会被荷兰人轻易镇压下去; 然而,如果上百万的汉人都了然于心,并拥有了大明这样一个坚强后盾作为精神支柱,那么浩浩荡荡的大势必然会应运而生。 到那时,林家自然不会显得过于突出。 而那些可恶的红毛洋鬼子往后必定,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欺凌压迫咱们汉人了! “阿爷,孙儿这就去。”林阿生一脸兴奋,扭头就要搭船帮上另一艘船上去。 “别急,回来。” 林芝段此时却又不急了,只见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旱烟锅,然后又从腰间摸出火镰子,点着之后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又怎么了?阿爷。” 林阿生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他心里想着,恨不得立刻把这封重要信件送出去,然后借着东南方向吹来的海风,再跑一趟大明。 “先让船上的伙计们下船来放松放松吧! 他们可以去岸上的茶馆和酒楼休息一下,顺便到那家皇家银行多兑换一些银元备用。 要知道,在这里,无论是荷兰盾、西班牙银元还是银两,都是无法使用的哦! 你自己不想休息也就罢了,难道就不懂得体谅一下自己手底下那些拼命干活的兄弟们吗?” “不对啊,阿爷。我们上次在福建泉州靠岸补充物资的时候,明明还能使用银两呢。”林阿生一脸疑惑地问道。 站在一旁的林阿杰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是啊,阿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孩子们啊,你们有所不知。 这京城一带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样,这里只认可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银龙币。而且,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明国恐怕都会统一使用这种银龙币了。 刚才那位咱们的同乡许心素许参将告诉我的。 不过你们放心,这些大明银龙币非常好用,它们的成色比荷兰盾和西班牙银元还要好呢!” 老人耐心地解释道。 林芝段接着说下去。 “阿生啊,伙计们去快活的地方,你可千万别跟着去啦! 家里头还有雅芝在眼巴巴地盼着你回来呢! 你赶紧去打听一下天津巡抚衙门究竟在什么地方。 然后嘛,拿着朱巡抚给的条子,去捐纳一个七品的把总职位吧。 记住哦,那官印和仪仗一定要妥善保管好,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对了,听说这官服是不会直接发放的,得去附近的裁缝店里量体裁衣,要另付钱才行。 等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再动身回家也不迟。” “阿爷,您的意思是让我来当这个把总吗?” 林阿生不禁吃了一惊,他原本一直以为会是他爷爷林芝段去捐纳那个把总职位呢。林阿贵和林阿杰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阿爷,他们知道林阿生肯定是下一任林家的家主,可是那个大明把总的职位那么宝贵,他俩也是难以相信阿爷就直接给了林阿生。 “哎呀,傻孩子,不是你还能是谁呀?你阿爷我这把老骨头可还想多活几年呢,哪经得起冲锋陷阵的折腾哟! 你们三兄弟当中,也就数你最有本事了,既能舞文弄墨又精通武艺,还会了西方人那边好几门语言。 这样的人才不当把总简直就是浪费嘛!” 林芝段语重心长地说道。 第463章 崇祯版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切记,在前往捐纳把总之时,首先要前往巡抚衙门后院朱大人的居所送上礼品。 料想朱大人未必会接见你这愣头青,只需放下礼物便可离去。 至于衙门内需要打点之事,无需我再多言。 接着,你需前往海防营参将许心素许大人处拜访叙旧,并准备另一份薄礼相赠。 不必担忧他与荷兰人关系密切,时过境迁,他现今已投身朝廷,自然会看重我们这些同乡之人。 都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即便相隔二百年之久,乡党仍是乡党! 许心素知道上面的喜好,自然分外看重我等海外之人,大家这也算是各取所需。 不过同是漳州人,到底是好办事。 正因为有这份传承,无论我们汉人走到天涯海角,始终都是汉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根本和出处。事不宜迟,赶快动身吧。” “遵命,爷爷。” ······· 京城这里的官员对于荷兰使团即将到来一事并不知晓。 即使他们知道了,按照礼部和鸿胪寺一贯的作风,肯定会轻蔑地一笑而过。 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些所谓的荷兰使团根本不值一提! 什么身份地位?还需要我们这些天朝官员特意去做准备吗? 要知道,荷兰使团能进京,那是因为当今圣上对这些海外蛮夷挺感兴趣。 但若是放在过去,荷兰人连当个外宾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荷兰人并非来自封贡体系中的藩国使者,压根儿没资格住进会同馆。 话说此时此刻的京城,当官的都忙碌于各自的事务之中。 而此时的崇祯皇帝,并未身着那套正式的朝服。 要知道,那种庄重肃穆且华而不实的朝服,即便是像崇祯皇帝这般强壮的体格,也难以承受哪怕仅穿上一个时辰、只是静静地站着而已所带来的负担。 就在这时,崇祯皇帝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但他并不知晓,远在天津港口之地,恰巧有一群南洋汉人正对着自己叩头行礼、顶礼膜拜。 此刻的崇祯皇帝,身穿一袭墨绿色的常服,胸前绣着精美的团龙图案,正站立于棋盘街之上,指挥着一场强拆行动。 没错,正是强拆! 在他的身后和身前,上千名城管队员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拆迁事宜。 原来,如今的崇祯在完成了对外围的防守部署,并妥善安排好了辽东、登莱、辽西蓟镇、宣府、大同以及四省巡抚等事务后,成功创立了军机处和大明皇家公司。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作为一国之君的自己,竟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在发现这个令人欣喜的事实后,崇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得意之情。 他决定深入探索人生的真谛,于是踏入了东西六宫。 为了维护夫妻间的和谐美满,促进阴阳之间的平衡协调,除了已怀有身孕的周皇后幸免于难外,其他妃嫔如田妃、袁妃、王顺妃等皆承受了君王恩赐的狂风暴雨和雷霆雨露。 在那些日子里,就连御花园中盛开的牡丹花、芍药花和月季花也似乎羞涩地合拢了花瓣,甚至有些直接凋谢了。 然而,暂时的闲适固然美好,但长时间的闲暇对崇祯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在尽情享受了东西六宫七十二美女的温柔乡之后,当然这里的“七十二”只是一个大约的数字,表示数量众多。 崇祯逐渐对这种生活失去了兴趣。 毕竟,现代人类的思维方式更为广阔,他们不会局限于中世纪皇帝们只知道沉迷于酒色、大肆铺张浪费、大兴土木建造宫殿或是追求虚荣和好大喜功等劳民伤财的行为。 崇祯皇帝势必会厌倦这样单一的造人运动,回到更高尚的活动中去。 在过了一段疯狂造孩子的活动后,崇祯有一天走出了紫禁城,走过了千步廊,过了午门,来到了大明门下。 这里是棋盘街,看着即使是百官府衙,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依然是脏乱差,人虽多,摩肩接踵,北境繁华尽在于此。 却还是旧时空里约热内卢或者三哥那种贫民窟的模样,污水横流,人畜粪便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名为自由的芳香。 崇祯怒不可遏! 他心想:“我虽然一时兴起成立了大明城管局,并招募了南海子的净军来担任城管队员,但目前来看,效果微乎其微啊。或许这种方式只对普通百姓起作用罢了。 不久前,徽商孙朝辉遇到的武大郎烧饼店被封事件便是如此。 然而,那些城管队员却绝不敢封禁像酒楼、丽春院之类的高级场所。 毕竟,在京城随便扔一块砖头,都可能砸到某个侍郎、郎中或勋贵。 城管局的权力实在太小,他们根本不敢轻易招惹这些权贵。” 整日无所事事的崇祯在军机处,突然喊出了一句响亮的口号。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你们替朕治理国家,朕已是垂衣拱手,悠然自得。 既然闲来无事,那朕便亲自打扫这间屋子吧! 朕要连续清扫一百天,让世上所有人,包括外国人,都见识一下朕的手段、朕的品味和朕的喜好!” 众人皆惊,谁也没想到皇帝会有如此奇特的想法。 一时间,宫廷内外议论纷纷,有人担忧,有人好奇,更有人期待着这位独特的皇帝究竟会如何实施他的计划。 而崇祯则充满自信地开始筹备这场别开生面的“扫地行动”,决心向世人展示自己的能力与决心。 当时在场的大臣们对于崇祯所说的“屋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其实并不知晓。 然而,当他们今日目睹崇祯召集了厂卫、城管、顺天府衙门的差役以及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时,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这支队伍堪称这个时代的联合执法大队,其规模之庞大前所未有。 从贯穿京城的中轴线——钟楼和鼓楼开始,一直延伸到正阳门外、戎政府大街、东西长安街,甚至包括各个庙宇集市,都被列为这次长达一百天的综合整治地点。 这支联合执法大队的成员总数超过了一万人,他们今天全体出动,陪同着崇祯皇帝一同清扫京城。 第464章 拍马屁的技术人才 这标志着京城百日文明卫生城市创办样板活动的第一枪正式打响。 此时此刻,那些大臣们方才明白,原来崇祯口中的“屋子”并非别的,正是整个京城! 随着崇祯皇帝一声令下,这场轰轰烈烈的行动拉开序幕。 一万多名执法队员分散到各个角落,展开全面清理工作。 他们有的负责打扫街道,清除垃圾;有的维护秩序,整顿市场乱象;还有的则向京城老百姓宣传文明卫生知识,倡导良好的生活习惯。 这场京城百日文明卫生城市创办样板活动不仅让京城焕发出新的活力,更为其他地方树立了榜样。 以上是崇祯理想中的模样,现实中没有那么多人去理解崇祯的超现实主义想法。 由于都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并无任何模板案例可以用作参考,崇祯皇帝遂亲自率领一千多名城管队员来到棋盘街,要给这些联合执法的队员们做一个示范。 “尔等皆需仔细听好,今日朕便立于此地,为汝等加油鼓劲! 朕倒要瞧瞧,究竟还有哪家店铺胆敢占道经营、乱搭乱建;又有谁敢随地吐痰或随意大小便;更有哪辆马车或是牛车竟敢肆意横行冲撞! 今日便是天皇老子亲临,也休想阻拦尔等执法之步伐。 汝等务必全力以赴,整肃京城之卫生环境!” 十八岁的崇祯玩闹起来,比他那先祖正德皇帝还要会玩更加胡闹,他就是十七世纪北方京城的顽主,可他真的只是一个顽主吗? “遵命!”一千多城管队员外加厂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分成四个方阵齐声应道,然后就齐刷刷朝着棋盘街分散开。 崇祯皇帝则端坐于一处凉棚之下,悠然自得地品尝着冰镇的酸梅汤。 其身后,有曹静照这位大美女正轻轻为他按摩肩膀,再往后,则是王承恩及其他诸多帝党成员环侍左右。 不多时,街上已是一片混乱喧嚣,鸡飞狗跳之景。不是东边噼里啪啦,就是西边哭爹喊娘。嚷嚷得更有人气味了。 一个城管队员从一家店铺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他站在街道中央,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棋盘街甲字第六号,原本是一家两层茶楼,茶楼店家私自将门前空地一丈多长,两丈多宽的地方圈占起来,用作自己的经营场所。 根据《大明京城市容市貌第一号令》以及《城管执法规则》第二项第三条的规定,我们联合执法大队有权对其进行强制拆除。 现在先给予口头通告,三日后会补发书面通告。” 这位城管队员看上去有些特别,因为他显然是个阉人,也就是曾经的南海子净军。 这些人都接受过为期一个月的专业培训,由于其中许多人本来就具备一定的识字能力,所以他们能够熟练背诵各种条例法规。 崇祯皇帝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吸溜着一碗酸梅汤。 虽然没有现代的塑料吸管,但这难不倒古人,麦秆、芦苇杆或者竹竿都可以用来替代。 看着眼前这一幕,崇祯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瞧瞧,这才叫专业! 朕所期望的官吏其实很简单,就是要熟读相关的条例法规,懂得依法办事。 如此一来,国家才能安定有序,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啊!” 崇祯被那个城管队员的叫声吸引,听到了那个队员标准准确的执法话语,不禁对身边的人夸耀道。 “陛下的用人之道乃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删繁就简、返璞归真,此实乃大道之行也! 专业之事应交由专业之人去处理,陛下虽对微臣等人谆谆教诲多次,但微臣等仍难以望其项背。 陛下的知人善任之能,微臣等自愧弗如啊!” 左都御史崔呈秀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第一个跳出来阿谀奉承的人。 这可把他身后那群错失良机的帝党成员们气得够呛。 “诶,休要讲那些虚无缥缈的话,崔爱卿。 拍朕的马屁也需有点真材实料才行。 整日里翻来覆去就是夸赞朕英明神武,堪比尧舜禹汤、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类的,毫无新意可言。 况且这些君王要么是开国明君,要么是上古先贤,将朕抬举到如此之高的地位,朕倒不知尔等大臣究竟是真心称颂朕呢,还是妄图捧杀朕? 崔爱卿,你不妨替朕分析一下方才那位队员的举动,哪些方面显得甚为专业?” 崇祯笑呵呵给他的第一马屁精出了一个难题。 作为崇祯新学的高材生,高级文官进修班的佼佼者,左都御史崔呈秀大人,自然不会在这样具有专业性知识的问题上怯场。 “陛下,微臣有一些浅显的见解,还请陛下指正。 首先,这个城管队员出门高喊,这是一种光明磊落、公开透明的做法,意味着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目的是让老百姓们都能够看到。 这是其一。” 崔呈秀口若悬河地说道,他的这番话不仅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赞同,下面的同僚们也纷纷跟着点头表示认可。 “其次,这个队员明确指出了违规茶馆的具体位置以及违规的原因,这就是在彰显其罪过,避免不教而诛的情况发生,而是要依法办事,以理服人。 这是其二。 然后,他说明了自己如此强拆的依据是陛下颁布的哪一条律令,这叫做有法可依,有法必行。 这是其三。 最后,他还要将处理结果落实到书面上,以便于后续的审查和盘问。 这是其四。 一个小小的城管队员,做起事来竟然如此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若不是陛下知人善任、选贤举能,让每个人都能够充分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微臣在此衷心祝愿天下太平,也为广大百姓祈福,苍天佑我大明朝能够拥有陛下这样一位圣明的君主。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这些人更应该......” “好啦好啦,快打住吧。” 第465章 再度出山的周奎 崇祯皇帝终于忍不住了,他从藤椅上站起身来,手中拿着玉如意轻轻敲了敲崔呈秀的脑袋。 这种亲昵的举动,若是换作李邦华、倪元璐、韩爌等人,崇祯皇帝是绝对不敢做出的。 只有面对这位愿意放下身份、一心讨好自己的崔呈秀时,崇祯皇帝才敢如此行事。 而对于杨嗣昌、侯恂等人来说,如果崇祯真的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么双方都会感到十分尴尬。 其实以前阉党之中还有很多像周应秋这样善于见风使舵、八面玲珑之人,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圆滑之才。 尤其是蹄髈总宪周应秋,他简直就是个两面派,经常两面三刀地反复无常; 还有那个给事中杨维垣以及阮大铖也是如此,他们都是些阴险狡诈、阳奉阴违的家伙。 只可惜啊,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崇祯皇帝对于奸臣佞臣已经习惯只用一个人,那就是崔呈秀。 其他的小人们只能先排队蛰伏着,等待机会再被崇祯宠幸吧。 毕竟,在帝王眼中,臣子们的形象与老百姓眼中那些当官的完全不同。 帝王欣赏的能干臣子,也许就是百姓心中的贪官污吏。 此时此刻,崔呈秀被这柄玉如意轻轻一敲,整个人仿佛骨头都软了下来,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激动地说道:“微臣谢陛下恩赐!” 崇祯皇帝听了之后,却是一脸茫然,疑惑不解地问道:“崔爱卿,朕恩赐你什么了?” “陛下刚才用玉如意敲打了一下,犹如菩提祖师在方寸山上敲了孙悟空一下,这是传道授业,醍醐灌顶之恩赐! 微臣感觉被陛下这么一敲,很多陛下平日教导的半明不懂的东西,很快就明白了。 对于微臣来说,这就是恩赐啊!” 崔呈秀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夔龙也是凑趣道:“陛下,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 看来崔大人是深得其中三味啊。” 崇祯皇帝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愉悦地再次拿起玉如意,轻轻地朝着崔呈秀的头上砸去。 这一次,他敲打的位置有些特别,先是在崔呈秀的脑门上轻轻一点,接着又在他的左右肩膀各敲了一下。 崔呈秀被崇祯皇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不敢躲闪,只能硬着头皮跪在那里,心中暗自揣测着皇帝陛下此举的用意。 难道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惹得陛下不高兴了? 还是陛下想要借此机会考验自己的忠诚呢? 正当崔呈秀胡思乱想之际,崇祯皇帝开口问道:“崔爱卿,朕再问你,朕这次敲你三下,是为何意啊?” 听到皇帝陛下的问题,崔呈秀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他本以为皇帝只是随意敲击,没想到竟然还有深意。 他紧张地思索着,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皇帝陛下总不能是让他崔某人半夜三更,潜入乾清宫与皇帝陛下相会吧? 且不说两个大男人半夜相会,是否会被人怀疑有断袖之癖。 单就夜闯宫禁这一条,那可就是图谋不轨、欺君犯上、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崔呈秀越想越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陛下……陛下这三下敲打,微臣实在不知其意。还望陛下明示。” 崇祯皇帝看着崔呈秀惊恐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崔呈秀抬头,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同时眼中还流露出一丝对崇祯的孺慕眷恋之意。 崇祯被他这样看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恶寒,但并没有继续打趣他。 \"好了,崔爱卿起身吧。日后对于一些事情不必过度解读,在朕看来,这位城管队员只是做了一些分内之事罢了。\" \"遵命,陛下。\"正当君臣二人交谈之时,甲字号街上那些被强拆的商铺中,终于出现了一个难缠的角色。 \"大胆!你们这些下九流的胥吏杂役,竟敢动当朝国丈爷的产业! 少拿这一套吓唬我们,我们可不吃这一套! 告诉你们,就算是皇帝老儿亲临此地,也要对我们酒楼客客气气的。 哼,一群阉人而已,又不是宫廷里的中官太监,有什么好嚣张的? 还敢强拆? 你们拆一块砖,就得用你们全家人的性命来赔偿……\" 在距离十丈远的一家酒楼之中,忽然传来中年男子的怒斥之声。 尽管其他人相隔甚远无法听清具体内容,但仍然能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如“皇帝”和“国丈爷”等敏感词汇。 原本欢乐祥和的君臣氛围眨眼间变得冷若冰霜、死气沉沉。 毫无疑问,在当朝政坛敢于自称国丈爷的唯有一人,此人便是现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当今皇后的生父周奎。 不仅如此,崇祯帝的听力超乎寻常敏锐异常,别人听不全,他即便身在远处,也将那酒楼中的责骂之词听得一清二楚。 崇祯心中暗自咒骂道:“怎么会如此凑巧,偏偏碰上这不省事的岳父大人。 真可谓有怎样的主人便有怎样的仆人。 这该死的酒楼掌柜,竟然如此大胆,竟敢断言我这位堂堂天子驾临此楼亦要对他客客气气。 还有那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周奎,哪怕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难道他会不晓得今日联合执法之事?” 自己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就端坐在棋盘街正中间,而且并未微服出巡,那个不知死活的酒楼掌柜必然知晓皇帝近在咫尺,竟然还如此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毫无疑问,他定是得到了其主子周奎的授意。 这周奎的女儿周皇后怀上龙种后,这个老家伙愈发得意忘形起来,料定崇祯皇帝不会因区区小事而降罪于他。 事实上,自己之前已警告过周奎一回,但这老家伙着实为老不尊,倚仗他作为自己唯一正统长辈的身份,整日不安分守己,净给自己找麻烦。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崇祯的面庞上瞬间闪过一抹凌厉之色。“魏忠贤,滚过来见朕!” 崇祯转头向后,低声怒喝道。 第466章 周家第二个胖胖的掌柜 其实后面的魏忠贤听到酒楼里提到国丈爷的时候,心中便是一惊,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这意味着之前皇帝精心布局在周家之事已然出现变故。 然而,于魏忠贤而言,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纰漏。 毕竟,皇帝本就欲让其岳父不得善终,只盼他身患奇疾,无法外出料理事务,好让大舅子周文炳顺势袭爵,执掌皇后娘家事宜。 此等心思,魏忠贤早已心知肚明,并已付诸实践。 只是,或许那慢性药的药效过于缓慢,超乎想象。 谁能料到周奎生命力如此顽强,尽管已连续服用五个多月的慢性毒药,却依然能够现身,四处招惹麻烦。 只是此时捅了篓子,却不是过多推脱的时候。 此刻,魏忠贤思绪翻涌,脚步匆匆地赶到崇祯跟前。 他效仿昔日干儿子崔呈秀之举,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崇祯面前。 “皇爷,是老奴的错,老奴太谨慎了,没想到那厮那么能活,整整用了五个月的时间,这厮都没有出现癔症、半身不遂之类的症状。 今天又出来给皇爷添堵,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满脸谄媚的老人,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崇祯皇帝心想:自己登基至今已将近一年,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逐渐削弱并掌控了阉党的势力,包括其核心厂卫力量。 如今,已经掌握了京师所有军事力量的崇祯,是否还有必要留下这个老家伙呢? 然而,当崇祯皇帝想到此处时,却又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毕竟,魏忠贤目前并未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留着他似乎也无妨。 而且,让这样一个看似恭顺的人留在身边,或许还能起到一些警示作用。 此时的崇祯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开始重新审视起魏忠贤的存在价值和意义。 也许该让这个老家伙成立一个培训班,让他发挥余热,教教书,给自己培训一下接班人了。 “休要再说那些该死不该死的话语。 若你们皆往生而去,一有过错就该死,朕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快些说一说,这五个月来,你们到底给用了何种药物?” 崇祯皇帝看似漫不经心,但其目光却紧紧盯着远处那家酒楼所在之处。 此时此刻,另一支小队的城管队员已然进入酒楼增援,其中更有一名锦衣卫小旗坐镇。 然而,这一切似乎并无太多作用。 那位酒楼掌柜显然底气十足,除了对那锦衣卫小旗 有所忌惮外,对于在场其他人,他可谓是毫不留情地无差别攻击。 好几个城管队员竟然被那酒楼掌柜给扇了巴掌。 “启奏陛下,为免事后难以收拾,我们所用之药乃是取自银杏茶的嫩芽尖挤出的汁液。 此药甚是珍贵难得,每日仅需往饭菜中添加一两滴即可,唯恐用量过多会令那厮尝出苦味。 如此一来,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除掉。” “不必如此麻烦,加大剂量便是。 或者直接换别的毒性更烈一些的药物。 这厮贪财或许不好色,但未必不能用其他手段置他于死地。 毒药若行不通,就换成春药试试。 正所谓‘色是刮骨刀’,最是能消磨人的意志和身体。 多给他用上几次大剂量的春药,定能令其欲火焚身、无法自持,最终导致马上风而亡。 反正朕不想再看到这厮出现在朕的面前,亦或是听到任何与他有关的烦心事。 若是他再次出现,你也不必活着回来见朕了。” 崇祯皇帝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冷酷无情的话语,令魏忠贤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时此刻,魏忠贤终于意识到了崇祯这位皇帝六亲不认的一面。 他心中暗自思忖道:“原来皇上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对待至亲之人,只要是给自己添堵的,统统都是一个字死的下场 。 看来我以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万不可有丝毫疏忽大意,否则恐有杀身之祸啊!” 这位年仅十七岁的皇爷,与他兄长天启皇帝的性格截然不同,宛如天壤之别。 他表面上似乎城府不深,行事随心所欲,给人一种随和亲切的感觉,但其内心深处却继承了洪武皇帝传承下来的老朱家刻薄寡恩的特质。 意识到这一点后,魏忠贤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低头应承下来,随即便匆匆离去,着手处理周家的善后事务。 魏忠贤刚离开,崇祯帝身旁的王承恩便流露出满脸忧虑之色。 这位大太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皇爷啊,如此行事,是否……” 然而,王承恩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始终未曾回头的崇祯帝挥手打断。 “好了,王大伴。朕知晓你想说何事。 对于坤宁宫那边,就全仰仗你把控得当,绝不能让皇后得知任何风声。 倘若周家那边真有丧事发生,朕自会吩咐魏忠贤妥善处理。 大家要统一口径,对外宣称是暴病身亡,清楚了吗?王大伴。” “喏。” “田尔耕、李若涟、许显纯。” 随着崇祯皇帝的话音落下,锦衣卫现任三巨头齐刷刷地站了出来,躬身领命。 “还是老规矩,派人把前面的酒楼充公,发卖,得来的银元算作你们锦衣卫的经费。” 崇祯皇帝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喏。”三人齐声应道。 很快,前面的酒楼里出现了一队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力士。 他们在一个百户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酒楼。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内涵皇帝的酒楼掌柜,此时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柜台后面算账,根本就不把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城管队员放在眼里。 然而,当他看到这队锦衣卫力士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场。 毕竟,他的后台可硬着呢! 那可是当朝国丈爷周奎周老爷啊! 虽然不能参政当大官实缺,但做生意什么的,谁能拦得住呢? 再说了,今天他只不过是私自搭建了一些虚檐,堵住了街道上的排水沟而已。 第467章 中古时代的城市改造总是要死人的 就算是他周家把整个街道都占了,把这里堵上一个月,又有谁敢对他们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酒楼掌柜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知死活的锦衣卫力士,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然而,酒楼掌柜并不知道,他的主人周老爷心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今天他家主人早早就知道联合执法,整治强拆的事宜,但他家主人却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 因为他家女儿已经身怀龙种不满两月,正是需要静养安神、片刻不能疏忽的时候。 年前,他家主人在十七岁的皇帝女婿那里落了面子,如今满京城的勋贵们背地里嘲笑他家主人是一个寡廉鲜耻、一味追逐铜臭的小人小丑。 这种屈辱和压力,让他家主人竟然对皇帝萌生了怨怼情绪。 而这种情绪,在东厂暗桩坚持不懈的投毒刺激下,愈发强烈起来。 银杏果汁液发苦且含有轻微毒性,并不会致人死亡,但却让他家主人的精神状态日益失常,变得易怒、易躁,甚至时常发疯。 这种毒素助长了他家主人内心的负面情绪,当得知宫中的女儿已经怀孕的消息后,他家主人长期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尽管明知皇帝陛下可能就在附近不远处,这位酒楼掌柜仍然敢于对锦衣卫趾高气扬地发号施令,展现出勋贵们那种不怕死、不怕惹事的豪迈气概。 只可惜这位酒楼掌柜本人长得白白胖胖,像个肉球似的,刚刚想要喊出“大胆”两个字时,就被一名锦衣卫小旗猛然扑上来。 这名小旗虽然身材干瘦,但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只见他面无表情,手脚并用,右手高举过头顶,如烈火燎原般向上推至胖掌柜的下巴处。 只听得“咔吧”一声脆响,还没来得及缩回舌头的胖掌柜,竟然在这股外力的作用下,让自己的上下牙齿给舌头来了一场残酷的“斩首仪式”。 还没等胖掌柜呼痛,将半截舌头和一口鲜血喷出来,小旗已经侧身撞进了胖掌柜的怀里,一记铁山靠,再来一记膝顶。 胖掌柜闷哼一声,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他口中哇哇大叫着,不断吐出鲜血、半截舌头、呕吐物和胆汁,这些东西四处喷溅,沾染了一众倒霉的伙计、过来捧场的客人,还有一些出场子找生意的妓女。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遭殃,那些之前跟着狐狸狐假虎威的伙计们,此刻也都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像厂卫这样的国家暴力机器,一旦皇帝亲自发话,他们便会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威势。 此时,身后的百户大人咳嗽一声,在那个小旗搬来的一张椅子上稳稳坐下。 他的眼神冷漠而威严,仿佛在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众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敬畏之情,无人敢与其对视。 “嘿嘿嘿,诸位!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快快退散啊! 本百户在此数数十下,如果还有无关人员在此逗留,那就全部送到永定河皇庄那边修水渠去吧!好了,我现在就要开始数数啦!一……” 百户大人刚刚说出这个“一”字,原本还在酒楼里凑热闹的客人们顿时慌了神儿,一个个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跑去。 这当中,还夹杂着几个头脑灵活、聪明伶俐的酒楼伙计,但一旁的锦衣力士们对此却视若无睹。 今天上头下达的指令非常明确,就是要专门收拾那些脾气倔强、死扛到底的蠢货。 就像那位此时此刻正靠在墙上,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的酒楼掌柜一样。 他显然就是这种不知死活的二愣子典型代表,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好了,本官数到十了。剩下的人都是局中人了。 来人啊,全部抓了送去皇庄去修水利设施去。 这栋酒楼把地契搜出来,如果搜不出来也无妨,知会户部和顺天府衙门一声。 锦衣卫奉皇命办案,这栋酒楼直接充公,要重新制作地契,告诉他们,这次是要加急的,陛下亲自催的,也关系到他们养廉银考核指标上,让那些官吏上点心。 李二,你迅速与大明皇家公司的拍卖行取得联系,让他们抓紧特事特办,将此楼插队进入拍卖流程。 所得到的款项,陛下已经亲自下令了,全部算作咱们的办案经费。 小的们,你们都明白本官说的话吧?” “明白!” 紧接着便是一阵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原本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的酒楼瞬间就变成了充斥着哭喊求饶声的人间地狱。 尽管世间之人皆知晓厂卫人马令人畏惧且实力强大,但唯有亲身体验过这种场景后,才能真切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悔恨之情。 此时此刻,哪怕是皇帝的姑奶奶亲临现场,那也是无济于事。 百户大人趁着空闲时间,瞄了一眼蜷缩在墙角处的那位早已没了任何气息的酒楼掌柜。 “来人啊! 立刻将这个现场仅存的死人,给我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居然敢阻挠锦衣卫办案,本官倒要看看,此事过后是否还有人胆敢来替他收尸!” 随着话音落下,一众锦衣卫齐声应和:“喏!” 此时,原本围聚在酒楼外看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 这些普通百姓们,皆被锦衣卫那凶狠凌厉的模样吓得不轻。 相比之下,之前的城管队员态度还算颇为客气。 紧接着,整个棋盘街的强拆工作进展异常顺利。 所有店铺门前的虚檐都已被拆除,而街道两侧用于排放污水的明渠也终于重见天日。 至此,这里彻底恢复了永乐年间的风貌。 仔细想来,这么多年以来,如此众多的木质结构房屋紧密相连,其间并无足够宽敞的防火间隔。 一旦发生火灾,整条街道恐怕都会被烧成一片废墟。 第468章 任大良把总和郑信生员 而那些杂乱无章、私自搭建的虚檐小木屋,无疑是最大的安全隐患所在。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棋盘街的拆迁工作便宣告完成。 后续的商户们眼睁睁地看着最大的那个“钉子户”已经被强行拆除——哦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钉子户”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随着这个事实烟消云散。 这些商户们纷纷老老实实地听从城管队员的安排。 有些商户甚至担心城管队员笨手笨脚会把自家的门面给弄坏,于是急忙自己动手组织人力提前开始拆卸工作。 一千多名城管队员成功处理完棋盘街后,又兴致勃勃地簇拥着崇祯皇帝冲向两条东西长安街。 这支跟随着皇帝的庞大队伍里,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精神抖擞,跟着皇帝办事,就是爽快,指哪打哪,哪个敢不服。 “胡闹,简直是胡闹啊! 一国之君,在宫中已经足够荒唐了,可没想到来到宫外后,更是荒唐透顶,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在这棋盘街上,乃是百官府衙办公之地,他竟然还如此肆意妄为,实在是无法理解! 他的身边充斥着一群佞臣奸臣,如果皇帝还不能迷途知返,一味地被这些奸臣所蒙蔽,那么大明朝如今面临内忧外患的困境,又摊上这么一位皇帝,国将不国 ,大明危矣。 ” 兵部左侍郎赵绂,这位曾经策划了加强版梃击案的人,此刻正站在兵部衙门的门口,目睹着崇祯皇帝在棋盘街上的种种荒诞行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愤怒和忧虑。 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忍不住说起了崇祯皇帝的坏话。 然而,这样的言论若是被锦衣卫听到,那可是犯下了欺君大罪。 一旁的管家赵德听到主人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不由得紧张地环顾四周,还好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赵德赶紧凑近赵绂身旁,压低声音提醒道:“老爷啊,隔墙有耳,您这话可说不得啊!小心被旁人听了去,给您招惹来杀身之祸呀! 如今这厂卫就像一群饿急眼的野狗一般,无孔不入地四处打探消息,到处安插眼线、布置暗桩。 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大肆兴起诏狱,但只要让他们抓住确凿证据,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老爷啊,上次宫里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完呢! 别看表面上厂卫好像已经放弃追查了,但实际上,朝廷五品以上的高官身边,不知不觉间多了很多明暗两面的探子。 幸好上次我们把首尾处理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宫里那些原本可以利用的棋子却全报废了,那几位大人对此非常不满。” 赵绂心中愈发烦躁,心想这管家怎么还在唠叨这些事呢? 对当前的局势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还是在向他这个主人炫耀自己的功劳。 赵绂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赵德别再继续说了。 “本官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公心,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诸位同僚,更是为了让陛下走回正途。 哪怕真被厂卫查出来,本官也毫无畏惧!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赵绂义正言辞地说道。 赵绂这边不管是嘴硬,亦或是内心的坚持,总之他心中非常清楚明白。 当下局势异常严峻,年纪轻轻的皇帝陛下,显然与士大夫们心目中期望的那种垂拱而治、无为而治的皇帝形象相去甚远。 甚至比起他的皇兄天启皇帝还要难以对付,梃击案不仅没能吓唬到这位年轻的小皇帝,也未能引得这位小皇帝大开杀戒,杀得满朝文武齐心协力,如泰山般稳固不可动摇。 相反,小皇帝却出人意料地反手将宫廷内部以及勋贵们清扫一空。 听闻小皇帝已将众多勋贵子弟统统驱赶至南苑的武学之中,其目的不言自明,显然是企图斩断文官集团对勋贵势力的侵蚀与渗透。 赵绂思索着这一切,却是苦无良策来应对如今的小皇帝。 其实他并非野心勃勃之徒,仅仅只是期望崇祯皇帝能够成长为他们士大夫所期望的那种仁德圣明的君主模样。 大明王朝已然传承了长达二百六十余年,算上现今的崇祯皇帝在内,总共历经了十六位皇帝。 除了建文帝朱允炆、明仁宗朱高炽、明孝宗朱佑樘之外,其余明朝皇帝似乎都与文臣心目中的圣君形象相去甚远。 难道说这种喜欢与文臣争斗,处处彰显叛逆、不听话的性格是老朱家祖传的秉性吗? 且先不论赵绂内心的自我怀疑和挣扎,在庞大的伴君随驾的胡闹队伍中,有两个奇葩异类格外引人注目,吸引了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的关注。 尽管这两人竭尽全力想要隐藏自己的身影,争取当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但就算头上戴着帽子,也难以掩盖他们那金钱鼠尾辫的独特造型。 很明显这两人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金国使臣,以前大明朝的臣属建州女真人派来的使者。 为了维护大金国的尊严,这两位汉人使者郑信和任大良无法戴上假发并身着明朝服饰,然而他们身上的文弱气息和面容,却又明显暴露出他们绝对是地道的汉人。 这样的汉人在辽东 不一定受女真人的待见,到了大明朝也是享受看马戏杂耍的待遇。 大明朝上上下下虽然都接受了大金国在东北的存在,这次崇祯皇帝亲自出面议和,而不是假托他人,找个顶缸的,因此那些文官们 的反应并不大。 可是几十年战争的血海深仇,让京城的老百姓 看着那金钱鼠尾辫,还是感到分外的刺眼。 跟着明国皇帝出巡的一路上,两个人犹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一般,战战兢兢地承受着明国京城老百姓异样的目光。 时不时还会有一些烂菜叶子和小石子朝他们飞过来。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心甘情愿地跟随着。 因为他们不仅是金国的使者,更是肩负着打探明国情报的重任。 第469章 两个汉奸的对话 面对可以跟随明国皇帝的如此难得的良机,任大良和郑信又怎能轻易错过呢? \"任把总啊,您看这明国皇帝究竟是何用意? 他做出这般嬉笑打闹、匪夷所思的举动。 为何还要带着我们一同前行呢? 难道就不怕我们识破了大明王朝的真实面目吗?这大明朝在 小弟看来,真是文恬武嬉,皇帝还做事荒唐。 难怪在辽东前线 次次打败仗。\" 金国此番派遣而来的两名使者,其中一个名叫任大良,仅仅是一个汉军把总;而另一个名为郑信,则连个官身都没有,不过是一介普通生员罢了。 原本,金国的皇太极派这两个地位卑微的汉人充当使者前往的是 辽东,会见袁崇焕,没想到让他俩去京城见到崇祯皇帝。 皇太极打的算盘便是抱着一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想法。 反正任大良与郑信二人身份低微,如果被大明朝这边拔刀相向斩杀了,他皇太极也不会感到丝毫惋惜。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今的大明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傲慢自大,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仍然坚持摆着天朝上国的架子,坚决拒绝和谈的外交态度。 他们竟然变得如此平易近人、接地气了起来! 当任大良和郑信携带皇太极的亲笔信越过了大凌河后,立刻感受到了袁崇焕部将何可纲的热烈款待。 紧接着,他们便被送往宁远的辽东巡抚衙门,并受到了辽东巡抚袁崇焕更为热烈的欢迎。 然而,在得知任大良和郑信地位卑微之后,这位与大金国有过多次激烈战斗的巡抚大人并没有因为皇太极的轻视而动怒。 相反,袁崇焕表示这封信乃是皇太极亲自写给大明皇帝的,他不敢擅自处理,必须以最快速度通过驿站的四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呈交皇帝亲自阅览。 至于任大良和郑信二人,同样可以作为使者前往京城。 面对这样的情况,任大良和郑信不禁犹豫不决,不敢就这样听从袁崇焕的要求。 于是急忙放飞海东青向皇太极大汗报告当前的局势。 得到海东青传书的皇太极,展现出了他果断的一面。 他迅速回信,并给予两人丰厚的赏赐——三个前程。 具体来说,任大良被提拔为游击将军,而郑信则成为了七品文官。 至于后续的官印和官服,则将根据他们在大明京城的功绩,待回到盛京后再做定论。 皇太极对两人唯一的要求便是结束当前辽西大凌河沿线重兵对峙的紧张局面,让大金的八旗精锐可以 更好地对付 察哈尔的 林丹汗,慑服蒙古部落,争取早日统一长城以北的广袤区域,对大明形成泰山压顶的包围 态势。 要是如果能够稳定住辽南的局势,让大明皇帝再撤回咄咄逼人的刘兴祚兄弟,那就更为理想了。 如今的大金帝国比大明王朝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小冰河时期带来的刺骨严寒,他们急需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 于是乎,任大良与郑信二人来到了京城,并出现在了崇祯皇帝随驾的队伍当中。 不过,因为明国的汉人对他俩并不待见,所以他们俩慢慢地就被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此时开口发问之人乃是郑信,可能是因为有些紧张吧,他还是用任大良过去的官职来称呼对方。 任大良心中自然有些不快,但还是回应了郑信。 “郑章京啊,大明国的皇帝陛下性格豪放不羁,做事更是犹如天马行空般让人难以揣测,这些跟从前的传闻相比已经得到证实了。 试问这样的君王,本官又怎么会知晓崇祯陛下的想法呢?” 郑信听完任大良所言,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任将军啊,实在抱歉,是小弟我失言了。 如今大汗的女真旗人一个都没来,只有咱们两个汉军旗的人在此。 许多事情咱俩实际上都无法做主,任将军您毕竟曾经为官一方,小弟我从前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生员而已,啥见识都没有。 一切事宜还得仰仗任将军您做主啊!” 任大良听了郑信的话,心中不禁暗骂。 “这些读书人真是狡猾!无论是金国 的还是明国的,一个个滑头的很。 当初出来送信时,郑信还充作正使,而自己最多只能算是个保镖护卫罢了。这时候竟然想着让自己一个武官做主,脸皮是真厚。 只是真的出了纰漏,两人都是逃不了一死的。” 然而,金国这边最为忌讳的便是不干实事、相互推诿责任。 任大良凝视着前方明朝皇帝的仪仗队,心中暗自思忖。 这位崇祯皇帝似乎偏好简约,对繁琐之事并不感兴趣。 只见他头顶仅有一顶华盖,两侧各有一把宝扇,其余的卤簿宝瓶以及肩舆等一概全无。 此外,随行的侍从队伍也并未携带各种用于洗漱和饮食的器具。 任大良缓缓地开口说道。 “这崇祯皇帝啊! 要说他是个昏君吧,倒也不太像。 想当年明朝那些着名的仁君,比如明孝宗之类的,也没见谁能做到像他这样轻车简从、贴近百姓啊! 可要说他不是昏君呢,又听说他对朝中事务并不上心,只是在乾清宫旁设立了一个军机处,只有碰到极其重要的军国大事时,他才会亲自过问一下。 至于其他那些事情,哪怕是勾绝死刑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他也统统交给刑部去处理,自己一概不过问。 那么,他到底算是圣君吗? 就拿今天发生的事儿来说吧,搞什么联合执法,还强行拆迁老百姓的房子。 这难道是圣君该做的事吗? 圣君应该关注的是国家大事,让四方蛮夷都心悦诚服地朝拜才对啊! 再看看我们大金朝的大汗,那才是真正有圣君风范的人呐! 大汗重用我们这些汉人,不许那些女真贵族肆意凌虐我等汉人,更不准掠夺你们 这些汉人生员为阿哈。 无论是礼仪规章还是制度建设,都效仿明朝的做法,还专门成立了内三院,招募你们这些汉人读书人来帮助大汗处理政务。” 第470章 一代目二代目三代目论 “即位大汗之后,大汗展现出了非凡的领导才能和战略眼光。 他率领着勇猛精悍的八旗铁骑们,向东征战朝鲜,一路势如破竹,打得敌人丢盔卸甲,朝鲜国王李倧对着大汗三跪九叩,开市纳岁币,所有子女都被扣留在盛京为质。 接着又向西进军,与强大的察哈尔林丹部展开激烈交锋,经过一番苦战,最终大获全胜,林丹汗被迫西迁。 此外,大汗还向南攻略 大明的辽东镇,使得大明关宁军不敢轻举妄动。 通过这一系列的军事行动,成功地扭转了老汗时期几乎崩溃的局势,并将其重新塑造成为一个幅员辽阔、威震四方的庞大帝国。 如今的金国,无论是在国力还是影响力方面,都超越了北宋时期的完颜金国,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强盛。 大汗真乃我大金天降圣主,大金没有大汗,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郑信在一旁听得心里直翻白眼,心想:“完颜氏的金国没进中原之前,那可是相当厉害啊! 他们早就把大辽和分裂的室韦打得稀里哗啦了。 再看看现在的爱新觉罗家的大金国,还差得太远呢!”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郑信心里明白,大汗攻打明国,并没有取得大胜,反而是亏了不少。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毕竟大金国虽然差得远,但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已然成为东亚地区最为强大的野战军队。 对于任大良的话,郑信点点头,大部分是表示赞同的。 然而,任大良和郑信也许并不知晓,亦或知之不详的是,此时此刻的金国并未停歇不前。 他们趁着与明朝议和、相互推诿责任之际,皇太极亲自挂帅,统领三大贝勒及两位小贝勒——多尔衮和多铎,率三万勇猛善战的八旗铁骑,同时带上附庸的喀尔喀部和喀喇沁部,如狂风骤雨一般向察哈尔留守的多罗特部发起猛攻。 金国的上层人士,并没有因为辽南战事的不顺利,被刘兴祚背刺一刀而沮丧,失去了进取心,相反他们的进取心和野心是无穷尽的。 大金国和历史上很多游牧强盗民族的崛起历史是一样的,富有开拓精神 和智慧远见的一代目、二代目还健在的时候,大金国势不可挡。 一旦让年轻的崇祯拖到金国的三代目开始掌权的时候,那么金国的军事力量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那到时候现在的大金国,或许 还不如完颜时代的大金 。 而由于常年的战争,大金国的一代目和二代目们身体状况都不太好,各个都不是长寿之相。 皇太极似乎也是觉察到这一点 ,因此他也是拼了命要为大金国争取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皇太极再次攻打察哈尔部意图很明显,从今往后,蒙古右翼只能听从一个人的声音,那便是他皇太极大汗的旨意。 此时,林丹汗已率众西迁,仅留多罗特部妄图守住祖庭。 没用几天时间,在敖木伦,即大凌河的上游地区,大金一举吞没了多罗特部,开始从大凌河上游威胁辽东镇的侧翼。 至此,金国的势力范围已从与明朝的辽东镇毗邻之地延展至西部与蓟镇交界之处。 多尔衮也凭借此役功勋获封“墨尔根代青”的封号。 任大良继续说道:“按照本官的想法啊,我们两个应该多看多听少说话,等到回去的时候,双方也就议和成功了。 这辽西地区肯定是不会打仗了,但看起来辽南那边却是不太安稳呐! 大汗就算不想和旅顺的刘爱塔打仗,也抵挡不住底下那些好战分子呀,毕竟鞍山距离盛京实在是太近了。 所以说呢,我们两个千万别多事,在明国的京城老老实实不多说话,再老老实实把明朝皇帝的旨意和信件完完整整交给大汗就行啦。 明朝皇帝崇祯打算让我们俩先去参加第一届明交会,见识一下天朝上国的万邦来朝是什么盛景。 然后再动身返程。 算下来也没剩几天时间咯。 哎呀,注意点,郑章京,那是块石子,可不是什么菜叶子,你得躲开它才行!” “多谢任将军提醒,小弟我一介书生,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反应也是跟不上。 哎哟,好疼。是什么? 太臭了。啊,竟然是粪便。 哎呀,任将军为何这次不为小弟遮挡一二?” 郑信一边狼狈地擦拭着脸上的秽物,一边抱怨道。 任大良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嘀咕:“真是个麻烦的家伙!自己家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闲心去管你郑信。” 他无奈地摇摇头,对郑信说道:“郑章京,咱俩是脱离了随驾队伍,这才招来这么多袭击。 快快跟上吧,不然咱俩恐有性命之忧。 幸好那坨粪便是干燥的,郑章京你自己拍打两下也就没事了。” 任大良深知在这个陌生的京城里,他们两人作为金国的使者,处境十分艰难。 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时刻面临着来自同族人、不同国家的无尽羞辱和谩骂。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郑信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喋喋不休地埋怨着。 任大良不禁有些厌烦,但又不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安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赶紧跟上随驾队伍,确保安全要紧。至于那些屈辱,就权当是一种磨练吧。” 郑信听了,虽然心里仍有不满,但也知道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 他点点头,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跟着任大良小跑着追上随驾队伍。 然而,这些微不足道的打击对于真正的汉奸来说,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崇祯皇帝对于他们二人的看法并不重视,毕竟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两个默默无闻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多瞧一眼的地方。 若是来者换成范文程、李永芳之类的人物,那么无论如何,崇祯都会打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不过此刻,就让他们随意观察吧。 第471章 周奎之死 崇祯所玩弄的皆是堂堂正正的谋略,使用阴险狡诈的手段如暗杀、投毒等,他是不屑一顾的。 当然,这也并非绝对,崇祯并不是像要面子的项羽那样的贵族出身,他的骨子里更像是平民百姓,深知只有奇正相辅才是正确之道。 暂且将强拆之事搁置一边,且说此时魏忠贤已率领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抵达周府。 由于所做之事涉及隐秘、阴毒,且不知皇上是否会事后算账,所以魏忠贤必须谨慎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首先魏忠贤带来的便是东厂理刑百户王体乾、冯永贞以及他的铁杆亲信李朝钦等老哥儿们。 紧接着,东厂便迅速将整个周府所在的胡同封锁起来,但这种封锁却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封锁。 只见巷子里仍有人来回走动,只是这些人皆由东厂之人假扮而成。 若有普通百姓想要从此处经过,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架住并推出胡同之外。 尚未成为嘉定伯的周奎所居住的府邸规模并不算大。 此刻,东厂的三位巨头已然站立在周府门前,魏忠贤并未急于进入府内,而是一边漫不经心地数着朱漆大门上的铜钉,一边询问身旁的李朝钦:“咱家问你,这周府现今府中究竟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出了门?” “回禀厂公,如今府内连同仆役在内总计有两百六十七人。两位国舅爷周文炳和周文耀已前往五城兵马司当值,其余周家之人皆留于家中。” 李朝钦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魏忠贤慢慢地点点头,同时也终于数完了门上的铜钉。 他眯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一边九个,咱家数完了。 你们看看,这铜钉也有点忒多了点。 国丈爷啊,真是太心急了,也是太逾矩了,这要是被有心人看见,恐怕都是过错啊。” 其实,明朝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礼仪崩坏、道德沦丧,人人都在逾越规矩。 那些商人都能穿上绫罗绸缎了,谁还会在乎门上有几个铜钉呢? 魏忠贤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动手的托辞罢了。 “去招呼一下门口的暗桩,让他们把门打开,控制住门子,确保周府一切照旧,绝不能让外面的人看出任何异样来。” 王体乾目光锐利,一眼便看懂了魏忠贤的手势,果断地下达命令。 冯永贞也是一脸凶狠之色,厉声道:“大家都心里清楚,咱们今天做的可是掉脑袋的勾当! 所以,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不仅咱家和魏厂公会性命难保,你们这些人也一个都别想活!” “遵命!”门下的一众番子齐声应道,声音整齐而响亮。 这周府居然是座五进的院落,实在出乎意料。 原来,周奎暗中增建了两进,以此彰显他尊贵而独特的地位。 魏忠贤率领着一众手下,在内应暗桩的引领下,沿着曲折迂回的回廊前行,终于抵达了周奎的住所。一路上,经过的庭院楼阁都悄然无声,显然,这些东厂番子们早已预先做好了隔音措施,生怕打扰到厂公大人办事儿。 此刻,即使周奎再愚笨,也深知魏忠贤这些东厂番子,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至他的居所意味着什么。 周奎推开怀中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娇媚婢女,那婢女衣衫凌乱不堪,显然表明国丈爷正打算白日宣淫,已然兴致勃发,正在入港的时候。 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要知道,天启皇爷驾崩尚未满一年,这周奎竟然如此大胆犯忌。 魏忠贤面露不屑之色,冷笑一声:“国丈爷啊,您这身子骨儿可真是硬朗啊!国丧期间居然敢干出如此龌龊不堪之事。” 一旁的王体乾也跟着附和道:“厂公说得是啊! 咱们这位国丈爷不仅白日宣淫,还不忘在外头跟皇爷较劲呢。 明明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该当值的时候,他倒好,竟敢教唆自己手下酒楼的掌柜去对抗皇爷的百日文明卫生城市活动。 这不是活腻味了吗?” 此刻的周奎哪还有半点国丈爷的威风可言,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跪在地上。 “下官、草民……不对不对,我就是个卑微的奴婢啊! 求求各位公公饶命,千万别杀我呀!” 魏忠贤满脸厌恶地盯着眼前那摊如烂泥般瘫倒在地的周奎,心中暗自思忖:堂堂国丈爷,眼看着就要晋升为大明的伯爵了,怎会这般毫无气节? 再瞧瞧从前同样是草包一个的成国公朱纯臣,人家至少死得有骨气,没给祖宗丢脸。 看到这样的周奎,魏忠贤心中一阵烦闷,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多余。 他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问道:“周围都是自己人了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魏忠贤稍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冰冷。 “厂公大人您放心,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外人能知道。”李朝钦小心翼翼地说道。 魏忠贤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冷冷地吩咐道:“好,收拾收拾,让国丈爷体面上路,暴病而亡要有暴病而亡的样子,让下面的孩儿们手艺不能潮了。 谁那里出了纰漏谁就给咱家去死。” 话音刚落,魏忠贤便转身走出了周奎的住处。 此时的周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如狼似虎的番子用破布捂住了嘴巴。 他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不一会儿,魏忠贤已经走出了院子。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公鸡打鸣的声音,不禁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厂卫们悄无声息地全部撤走。整个周府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下午申时一刻,周府内传出了惊人的噩耗——当朝国丈爷、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周奎在家中暴病而亡。 据当时发现这情况的下人说,老爷走的时候,并不孤单,是倒在了自己贴身丫鬟的怀里,享乐死的。据说是老年男人最容易得的马上风。 可见想要一树梨花压海棠,除了财富权势要跟得上,这身体的能力多多少也要跟得上才行。 只是奇怪的是,那丫鬟也跟着去了。 第472章 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和教导总队 府上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踏出家门寻找家中的大爷和二爷报告噩耗,就被魏忠贤麾下的东厂番子拦住了去路。 在询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后,他们表示这件事应当保密,不能公开丧事,要秘不发丧才是。 毕竟,此刻正值皇后娘娘身怀龙子的关键时期,如果皇后娘娘因为父亲去世而过度悲伤,导致胎儿不稳,皇子夭折了。 那么龙颜大怒,即使所有人都死了,也无法赎回这样的罪责。 家中的周老夫人也持有同样的意见。 等到厂卫派人叫来周文炳和周文耀之后,一大家子人经过商议,为了周皇后的身体康健,腹中的龙子安全,也为了周家的未来前途,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已经离世的周奎老爷了。 就当周奎老爷还活在这世上,还活在大家的心中。 于是,周家对外宣称当朝国丈患上了瞌睡症,不能见光,以后将不再接待客人。 当天晚上,崇祯皇帝就召见了周文炳和周文耀两兄弟,册封周文炳为嘉定伯,并任命周文耀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对于这样父亲健在,皇帝越过亲长册封后辈勋贵的事情,可以说是大明朝从未有过之事,甚至放眼整个中国历史长河,都是绝无仅有的! 此事可谓惊世骇俗,它不仅彻底打破了以孝治国的儒家理学基础,更动摇了几百万读书人心中的那块名为孝道的思想基石! 如此这般,势必会引发轩然大波! 然而,内廷与内阁方面反应迅速,很快便给出了一套全新的说辞来解释此事。 他们声称,皇帝陛下给这个爵位实际上是个虚名,仅仅挂在国丈周奎头上而已。 鉴于周奎的特殊状况,长子周文炳将出面代行嘉定伯的爵位,负责处理所有日常伯爵应出席的场合以及应当承担的责任。 尽管这套解释显得有些牵强附会,但好歹暂时掩盖住了儒家理学的棺材板,避免了在全国范围内激起士子们的群情激愤。 至于其中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周家自家人心知肚明,同时也有部分朝廷官员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 按道理来说,国丈爷身体抱恙,身为女婿的崇祯皇帝无论如何都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不说亲自前往周府探望,哪怕只是派遣一名太医送上些许人参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也算是尽到了孝道和关怀之意。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崇祯皇帝却什么都没有做。 这一举动实在让人大跌眼镜,也充分暴露出崇祯皇帝对周奎的极度嫌恶之情。 如此一来,一些人便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们担忧着,这周皇后的后位是否会因为她那位不让人省心的父亲而变得岌岌可危呢? 毕竟,在宫廷之中,亲情关系往往受到政治利益的影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这种猜测和疑虑在人们心中蔓延开来,使得整个内廷外廷的氛围变得愈发紧张和微妙。 ······· 南苑教武场这边,依旧是彩旗飘扬,明黄旗不倒,与往日并无不同。 然而,谁能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武举考试。 当时,共有六千名武举人参加考试,本以为考完试以后,没考中的武举人们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这也是以前的惯例。 但崇祯却食言了,一个人也没有放回去,而是将他们全部编入了大明皇家教导总队的一队、二队和三队。 每队人数包括队长在内总计一千八百人,这些人可都不是普通货色,他们是武举人,皆来自各地卫所、边军,是其中的精锐子弟。 如此高素质的兵员,再配上重甲快刀、硬弓骏马以及火铳等精良装备,其战斗力之强,即便是边镇总兵的家丁也难以望其项背。 可以想象,假以时日,经过长时间的严格训练,这支队伍必将成为崇祯手下的第一支近卫新军,成为他最为信赖的力量。 至于那六百名考中的武进士,自然更是备受崇祯的厚待。 大内的内书堂地方狭仄,已经不再适合教导他们了,于是,他们便全部留在了南苑的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担任教官一职。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接受了崇祯皇帝内书堂为期一个月的集训班学习,对崇祯的乌龟流作战思维以及未来创建新式火器军队的构想有了初步的了解。 不仅如此,军中宿将还给武进士们提供了专业的指导。 同时,武进士们也学习了崇祯的新学。 在这个过程中,帝党的崔呈秀和李夔龙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无私地担任兼职教师,为培养优秀人才付出了巨大努力。 这些武进士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亲耳聆听皇帝陛下以及众多大臣的授课,这让他们兴奋不已,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这些武进士享受着守备级别的待遇,而武举人则享受百户的待遇。 对于一甲的武状元、榜眼和探花,需要特殊处理,比如双状元郎的曹变蛟和吴三桂。 如今,崇祯所展开的各项事业逐渐开始盈利,皇家银行更是一个边扩张边开始生金蛋的老母鸡。这才让崇祯敢于在南苑另起炉灶,打算建立自己心目中的新式军队。 崇祯亲自担任校长,负责养活一支六千人大规模的皇家教导总队,还要用内帑养活一支四千人的白杆兵和一万两千人的勇卫营。 至于曹文诏麾下的一千关宁铁骑,早已被曹文诏带往大同镇。 这曹文诏被崇祯皇帝任命为大同总兵,身上肩负着无比重要的责任。 他不仅需要时刻警惕陕北地区的民变向大同镇和陕西镇扩散,还必须小心防范已经踏上西迁之路、一路狼狈不堪的察哈尔部林丹汗——也就是人们口中的虎墩兔汗。 崇祯皇帝对旧时空的林丹汗有些许模糊的记忆:这位林丹汗曾经在与女真人建立的大金国交战时失利,结果转头就在大同镇冲破边境防线,大肆劫掠大明的粮草财物。 第473章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是校训? 大同镇损兵折将,还被攻破了数座城池,大同还被林丹汗的部落兵围了半个月,此举令大明颜面扫地,令崇祯皇帝怒不可遏,盛怒之下处死了当时的大同总兵渠家祯以及大同巡抚,开创了崇祯朝擅自诛杀文武大臣的先河。 然而,这一世的崇祯皇帝吸取了教训,早早地便派遣英勇善战如尖刀般锋利的曹文诏及其麾下一千名关宁铁骑前往大同镇镇守,目的正是为了防备林丹汗这个老家伙。 因为谁都无法保证,像个乞丐一般四处乞讨却得不到大明任何好处的林丹汗,会不会趁人不备突然给大明来上一刀。 此时此刻的蒙古各个部落,无论是位于左翼或是右翼的,还是察哈尔、喀尔喀、喀喇沁等,甚至包括明朝一直以来仍称之为朵颜三卫的那些部落,尽管他们曾经都遭受过建奴与大明的胖揍,但同时也都受到了建奴和大明双方的极力拉拢。 在争取蒙古人这一方面,大明近年来明显处于劣势地位。 否则,八旗军队给予大明的压力只会局限于辽东镇和东江镇一带,绝无可能逐渐向西扩展至蓟镇和宣镇。 察哈尔部尽显颓势之后,蒙古各部落已经渐渐沦为大金国建奴的附庸。 如何拆散分化越来越紧密的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联盟关系,也是明朝君臣急需解决的问题,而崇祯皇帝似乎觉得这一届明交会上,他就能找出答案。 刚刚完成京城强拆打样工程的崇祯皇帝,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率领着他身边亲近的大臣们,前往南苑大明军事学院视察并指导工作。 如今的南苑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俨然变成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军营。 郑信和任大良原本打算跟随御前护卫队一起进入营地,然而当他们到达营门口时,却被一名锦衣卫挡住了去路。 “两位,请你们自重一些!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 此地乃是军事重地,闲杂之人不得擅入!” 那名锦衣卫面带笑容,但说出的话语却并不动听。 郑信和任大良听后露出尴尬的笑容,便乖乖地站在门外等待。 他们二人在大明京城十分乖巧,秉持着谁的话都听从的原则。 崇祯皇帝的治军能力,或许与旧时空的常凯申——那位声名远扬的微操大师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然而,崇祯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如果他一个前世的保安,水平能够达到常凯申那样的高度,那么在这个时代,他也可算作是独一无二的军事家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尚未研发出无线电通讯技术,无法让崇祯像常凯申一样,远程指挥辽东镇大凌河防线的墩堡向前移动十米进行修建。 南苑的围场位于西北方向,紧邻着大明皇家军事学院。 这座学院占地广阔,建筑雄伟壮观,是专门培养军事人才的地方。 而如今学院里最大的官便是教务处主任茅元仪。 说起茅元仪,崇祯皇帝又食言了 。 原本,崇祯答应让茅元仪前往四镇督师孙承宗处效力,但事后却又改变主意,亲自给孙承宗这位帝师写了一封信。 于是乎,茅元仪刚刚抵达孙承宗的督师府,便被毫不留情地赶回了京城。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回到京城的茅元仪来到了新成立的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并担任起教务处主任一职。 如果他表现出色,未来还有可能晋升为副校长呢! 此刻,茅元仪身穿五品武官服,带领着一群教员和杰出学生代表,整齐地站在学院大门前,恭迎崇祯皇帝一行人的到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并未跪地迎接,而是因为崇祯皇帝曾经有过特别交代。 “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将会成为大明军事人才的摇篮! 这里,就是一支军队! 朕的学生、朕的士兵,岂能轻易下跪? 忠诚与服从,并非流于表面形式,而是深藏于心。 朕欲效仿汉朝周亚夫之细柳营,今后在这军校之内,无需再行那君臣叩拜之礼,只需向君王和师长鞠躬便可。” 崇祯的这句话是在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成立的那天,在观礼台上说的。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彻整个学院广场。 众人皆知,这位皇帝陛下一直致力于改革创新,此次更是要打破传统礼仪的束缚,打破儒家读书人对军队、对武者的思想禁锢。 他深知,真正的忠诚与敬意,源自内心的认同与敬畏,而非简单的礼节形式。 在这个新规定下,学员们将以更加平等、自尊的姿态面对他们的君主和老师。 鞠躬,既表达了对权威的尊重,又不失独立人格的尊严。 这种转变不仅体现了皇帝对于军事教育的重视,更折射出他对于培养新一代军人素质的深刻思考,思考的是什么,是近代化职业军队的建设,是要建立一支超越这个时代,无限接近于旧时空的那支军队。 从此,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将焕发出崭新的活力,一种区别于儒家夫子庙、国子监、书院的活力。 在这里,学员们将接受最严格的训练,磨砺意志,锤炼品格;同时也将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氛围——思想可以碰撞,个性可以张扬。 学生兵,既是学生也是兵。 那高悬于大门之上的牌匾,赫然书写着“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崇祯帝的书法造诣颇高,这校名自然是出自他的亲笔御题。 崇祯皇帝本欲将校门设计成后世那般开放样式,但考虑到现实情况,最终还是听从了茅元仪的建议,采用了中式建筑风格的大门。 踏入学院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宽阔的照壁。 照壁上方同样是崇祯皇帝亲自题写的校训:“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这十个鎏金楷书大字,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光芒,散发出令人瞩目的光辉。 落款处,“朱由检题”四字更显这校训的不凡。 绕过照壁,往左看去,可以见到一排略显简陋的营房。 第474章 宿舍里的预备军官们 这些营房乃是此地教导总队的学兵们凭借自身努力,就地取材而建。 他们利用南苑树林中的木材,精心打造出了一排排木质房屋,其中包括床铺、桌椅和板凳等生活用具。 这点崇祯皇帝是赞同的,吃饱喝足的学生兵,没有仗打,就是要多找一些释放精力的方式。 旧时空的现代化军队建设,在和平时期也少不了组织各种各样的文体活动,目的除了增加部队的集体团聚心,也是为了消耗这些年轻士兵旺盛的荷尔蒙,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这是人的本性。 只有天天给这些士兵们找活干,动不动就是拉练、内务检查和学习知识,才能消耗掉士兵们多余的精力,倒头就睡。 这是近代以后全职兵员的训练方式,并不适合大明大部分都是主业是农民,兼职当兵的情况。 崇祯皇帝等一行人在茅元仪以及炮兵科主任孙元化、火铳步兵科主任毕懋康的陪同下,一同参观了学兵们所居住的营房。 需要说明的是,孙元化与毕懋康两人在军事学院内担任的职务只是众多职务中的一项而已,除此之外,他们还需同时兼顾位于西苑的皇家科学院那边的事务。 孙元化那边能者多劳,或者说他更官迷一些,连之前的兵部那芝麻绿豆的官职也没有舍得丢,崇祯皇帝也由着他,依旧是让他兼着,不过到底是给孙元化升成了兵部郎中的职位。 毕懋康从金陵城到了这里,并任职科学院和大明皇家军事学院,这也意味着他所研发的燧发枪,亦即所谓的自生火铳已然取得了成功。 崇祯随即下令让西苑的军工研究所着手规划生产工艺流程,紧接着便是安排兵仗局的工匠们依据流水线作业模式开始批量生产燧发枪。 截至目前,已有一千支燧发枪被分发给学兵们用于打靶训练之用。前装燧发膛线枪就是一段时期内大明新军的列式装备了。不一定比鲁密铳射程远,但肯定比鲁密铳射速快。 崇祯走进了其中一间宿舍,发现里面已经站立着四位身着作训服的学生兵,他们正是前几日考中的武进士。 此处乃是教师宿舍区域,而这些武进士身份特殊,不仅是学生,同时也是老师。 这些预备军官们直接接受着来自各系主任、兼职老师以及崇祯皇帝本人的授课。 他们需要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之后,才能传授给教导总队中的四个队的学生兵们。 这实际上就是军官与士官之间的区别所在,只是由于军事学院尚处于初创阶段,这种差异还没有那么显着罢了。 此刻,只见四个预备军官整齐地站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当崇祯皇帝走进教室时,他们一个个迅速立正站好,并开始依次自报家门:\"崇祯元年一期骑兵科张士杰。\" \"崇祯元年一期骑兵科李克勤。\" \"崇祯元年一期步兵科田娃。\" \"崇祯元年一期炮兵科阎应元。\" 每个名字都被清晰而响亮地喊出,仿佛在向皇帝展示着他们的决心和勇气。 听到阎应元的名字,崇祯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又来了一个历史名人。俗话说得好:“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如今梧桐树已经种下,凤凰自然会接踵而至。原来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中,这些被埋没的人才一直都没有机会崭露头角,但由于崇祯皇帝做出了改变,他们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转变,开始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四个学生兵自报家门之后,紧接着又齐刷刷地高声喊道:“见过校长!”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响彻整个走廊,让人不禁为之振奋。 皇帝陛下在学校里喜欢别人称呼他为校长,这已经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 果然,崇祯皇帝听了这个称呼之后非常高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上前来,逐个拍了拍四个人的肩膀,并说了一些温暖人心的话语。 这些团结人心的操作,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然而此刻,崇祯皇帝却有些后悔自己在旧时空时没有更加认真地学习时政要闻和钻研一些专业术语,如果当时能够多花些心思,或许现在会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张士杰是吧?朕可是对你印象深刻呢! 朕记得在武举考试的时候,你表现得相当出色,使用的是十五力硬弓对吧? 而且铜钱射得也很好,只是比朕的侍卫曹变蛟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你选择了骑兵科,这与你西北将门的身份十分相符。 毕竟你们固原镇的人擅长骑兵作战,这也是出了名的。如今陕西局势动荡不安,朕的白谷和亨九都在那里,相信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你要在这里努力学习,朕期望着将来你能够在朕的新军当中担任职务,为朕平定那些动荡的地方。” 崇祯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 崇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张士杰整理着衣领。 这款经过精心改良的作训服,巧妙地融入了许多后世现代化军服的独特元素,只是布料上不太挺括,让崇祯分外想念各种化学纤维的衣服。 那精致的小开领设计,仿佛是专为张士杰这样高大的士兵而设,让崇祯能够假模假式地帮助手下的士兵整理军服,展现出一种别样的关怀与威严。 崇祯细致入微地整理着,连张士杰肩膀上可能并不存在的灰尘也轻轻掸去。 崇祯的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一气呵成,透露出一种驾轻就熟的自然和从容。 此刻的张士杰,脸色早已涨得通红,激动的心情难以自抑,双手微微颤抖着。 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用略带颤音的语气回应道:\"学生张士杰,当不得校长如此,学生张士杰甘愿为校长效死!\"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到了李克勤身旁。 这位李克勤,皮肤白净,脸上还带着一丝可爱的婴儿肥。 第475章 活人不及死人香的阎应元 这不禁让崇祯想起了旧时空里那些整天蹲在方格间里敲击键盘的社畜们。 他们或许过着平凡的生活,但也有着自己的梦想和追求。 看着李克勤,崇祯心中涌起一股亲切熟悉之感。 只是崇祯对于李克勤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但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其他任何印象了。 毕竟,此次参加武举考试的共有六百名武进士,即便崇祯曾经亲自给他们上过课,也只会记住那些表现最为突出、最为拔尖的佼佼者罢了。 李克勤见崇祯一直沉默不语,这个傻大胆竟然毫不畏惧地出声提醒道:“陛下,您还记得吗?那天举行武举考试比试射箭之时,当张士杰射击铜钱时,我就是那个高举着铜钱的人啊!”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不禁哄堂大笑起来。 这有什么值得夸耀和炫耀的呢? 然而,崇祯却并未因此而动怒,反而面露微笑,语气坚定地鼓励道:“嗯,不错!你的勇气可嘉,是一个敢于将自己的生命交托于战友的好男儿! 而且你也是骑兵科出身,日后定要努力拼搏,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 李克勤能考中武进士,自然有他的特长之处,看起来个人武力不是特别出众,那就是理论谋略或者是后勤统筹上特别出色。 田娃身为白杆兵中的一员,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 要知道,这四千名白杆兵里,有一百人能够获得进入皇家军事学院深造的机会,而田娃便是其中的幸运儿。 与其他士官学员不同,一旦从这里毕业,田娃将直接晋升至守备以上的军官级别,这一百名白杆兵享受的是武进士的待遇。 不出意外的是,这位未来的可能将星田娃大字不识几个。其实明末军人武夫地位地下,很多参将也都不认识字,需要幕僚师爷帮忙看公文和文书。 在文官担任统帅的明朝,将领武官只需持矛架弓,上阵杀敌即可。其他战略上运筹帷幄,调度军械粮草的事情都交给文官就行了。 可想而知,在崇祯强调学科分化,武力学识并重的学院里,田娃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按说他是进不了这所军事学院的。 如今他成功地踏入了这所学府,这一切都源自于一个简单却至关重要的原因——简在帝心。 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廷血夜成为了田娃命运的转折点。 在那个生死攸关的夜晚,他展现出了纯粹的忠诚与服从,以一种超乎寻常的方式引起了崇祯皇帝的注意。 尽管他来自大明的最底层,还是一个土司的熟番人,但凭借着自己的英勇行为,成功地赢得了崇祯皇帝的赞赏和青睐。 “田娃啊,朕又见到你了! 你是步兵科的。很好,是自己选的吗? 那就好,证明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在学院里,不仅要好好掌握你的弓弩,更要学会打火铳。 朕依然要强调一遍,作为一名士兵,最重要的就是听从命令、服从指挥。 你能够成功射杀建奴八旗正红旗林中射手,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本事啊! 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未来必定无可限量。 朕非常看好你哦!” 崇祯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刚好到自己肩膀的白杆兵田娃,心中涌起一股亲切之感。 崇祯轻轻地伸出手掌,温柔地拍了拍田娃的头顶。 田娃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大山里带来的淳朴本性,面对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他紧张得连一句漂亮的场面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皇上的期许与鼓励。 崇祯来到了阎应元的身边,这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此时的阎应元并没有在自己的老家江阴县衙门里谋取一份差事,而是被今年的恩科武举考试所吸引,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北上京城之路,并参加了这场备受瞩目的武举考试,最终成功获得了武进士的头衔。 一脸稚气未脱的阎应元注意到崇祯皇帝来到自己身旁,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他心中一紧,连忙挺直了腰板,站得更加笔直挺拔了起来。 炮兵科主任孙元化看到崇祯皇帝来到阎应元面前,与之前的三个人有所不同,这位阎应元皇帝陛下显然对他毫无印象。 孙元化于是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向崇祯介绍道:“陛下,此人名叫阎应元,乃是江苏江阴人士,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天生就喜欢打炮·····” 崇祯微微点头,表示已知晓,接着说道:“朕早就知道他叫阎应元,据说他喜爱游侠生活,结交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人缘甚广啊。” 崇祯皇帝突然打断了孙元化的话语,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阎应元,仿佛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倾诉,但最终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崇祯轻轻拍了拍阎应元的肩膀,缓缓开口道:“你是炮兵科的吧?努力拼搏,好好干下去,将来朕会亲自册封你为将军!你一定不要让朕失望。嘿嘿,就是失望了也没事,朕再把你扶起来就是。” 说完这段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崇祯便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没有给任何人瞥见他此刻脸上真实表情的机会。 人嘛,可以理解。不愿意把自己感性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下面的人看。 其余人还没来得及细品崇祯方才的言语和举动,皇帝就已经走出了长廊,他们匆忙追随其后,一同走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宿舍里,只剩下了张士杰、李克勤、田娃以及阎应元四人,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刚才崇祯对他们每个人都有所夸赞,但唯有对阎应元做出了明确的承诺。 难道说,这个阎应元有着什么与众不同的特质,是其他三个人无法比拟的吗? 张士杰、李克勤和田娃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阎应元身上,眼中满是疑惑和好奇。 他们暗自思索着,试图从阎应元身上找到一些特别的地方。 第476章 皇帝不差饿兵 然而,此时的阎应元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对于崇祯的青睐感到十分诧异。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思考着自己是否真的有什么独特之处能够引起皇帝的关注。 崇祯下一个参观的地点便是学院的食堂,此时恰好到了开饭的时间点。 因为提前接到了通知,所以当崇祯这行人到来时,食堂内的师生们只是向他们鞠躬问好后,便自顾自地排队用餐去了。 崇祯希望看到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大家各忙各的,就像是平常一样,这样他才能看到相对正常的学院日常生活。 崇祯饶有兴致地走到分发食物的窗台前,这里的建筑设计与后世的学校食堂并无差异,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所有东西皆由木头制成。 “陛下,您瞧。”孙元化作为一名炮兵科主任,总是想方设法在崇祯面前表现自己。 此刻,他更是直接站到了不擅言辞的教务处主任茅元仪以及火铳步兵科主任毕懋康身前,谄媚地向崇祯介绍道。 “这里的杂面馒头管够,让人吃得饱饱的,肉和菜每人每天都有三两的配额。 一切都按照陛下的要求来办,必须要保证足够的油水,让学生们能够吃得饱、吃得好才行。 下官敢自夸地说,咱们这儿的伙食标准就算是跟那号称天下精锐的关宁军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就连郊区那些个地主老财们,也绝对没胆子像这样敞开肚皮大吃大喝。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陛下,在周围开设了养猪场、养鸡场和养鸭场。 让学院的全体师生们不等不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崇祯皇帝顺手抄起一把汤勺,在那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里轻轻搅动着。 他看着锅里那色泽诱人,颤颤巍巍晃动的红烧肉,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做得不错。这学院的经费没有浪费,都用在了刀刃上。 俗话说得好啊,‘皇帝不差饿兵’。 这些新军可都是朕的宝贝疙瘩,首先一条就是要让他们吃得好、吃得饱。 要不然的话,还谈什么上阵杀敌、忠君报国? 那全都是空谈!” “陛下圣明。” 红烧肉之后,还有煮鸡蛋、白菜炖肉等菜肴,以及几道素菜如豆芽之类的。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了开胃的辣椒。 要知道,辣椒至今仍然是稀有之物,目前皇庄所产出的辣椒也只能勉强满足宫廷和部分愿意付费的达官贵人家庭的需求。 崇祯皇帝一边看着这些食物,一边竟然感到饥饿起来。 于是他走到取餐具盒的柜台前,直接拿起一个餐盘,跟着师生们一起排起了队。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平日里非常平易近人,但这次崇祯皇帝如此超乎寻常,惊世骇俗的举动,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王承恩见状,连忙走上前来,直接从崇祯皇帝手中接过餐盒,并满脸笑容地说道。 “皇爷,哪能让您亲自排队等候呢?就让老奴来吧。” 与此同时,食堂的管事也急忙赶来,招呼了几名伙计过来侍奉着。 崇祯皇帝也是知道太过惊世骇俗也是不好的。平易近人,与士卒同甘共苦,做做形式就好,也不用真来,待时间长了,师生们都吃不好。 对于崇祯来说,这大锅饭也并不是真的好吃。 于是崇祯毫不犹豫地听从食堂管事的安排,前往小食堂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小炒菜。 在酒足饭饱之后,崇祯带领着众人来到了训练场,也被称为教武场,亲自观看学生兵们的实战演练。 大明皇家学院的六千多名学生兵,都严格遵循崇祯的指示,每天坚持出操。 他们的日常训练内容十分全面,不仅涵盖了冷兵器和火器的运用,还包括各种兵种的战术演练以及体能训练。 其中,以生员数量最多的步兵科为例,他们在兵器使用方面需要同时掌握火铳和冷兵器的技巧。 突然间,一阵急促而激烈的枪声响起,仿佛是一连串的雷霆之声,震耳欲聋。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成功地引起了崇祯皇帝的注意。 他的目光顺着声源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靶场上,一群年轻的士兵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射击训练。 崇祯皇帝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关注,他静静地观察着这些士兵的动作和表现。这时,身边的步兵科主任毕懋康,似乎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思。 毕懋康微笑着解释道:\"陛下,那里是步兵科一班的士兵们,他们隶属于教导总队一队。 此刻,他们正在进行日常的打靶训练,以提高自己的射击技能。\" 崇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对军事训练一直非常重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明国军队羸弱,就是平时训练不够,很多卫所军队都退化成了农夫,根本不知道出操为何物。 就是那些募兵制的家丁和巡抚的标营人马也做不到每月出操,一个个饷银都放不齐全,站在操场上,饿得风一刮就倒。 这样的饥兵,还拿什么训练,说不定练着练着就练死了。 崇祯见到打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兴奋之情。 这可是在他的倡导下,明朝组建的第一支火器化部队的实战演练啊! 与现今京城禁军中神机营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不同,比如什么神火飞鸦、掌心雷、火蒺藜等等,崇祯对于火器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好用、耐用、实用即可,别的一概不需要。 崇祯皇帝轻手轻脚地走到射击演练队伍的背后,静静地观察着这些年轻士兵们的演练,而那些随从官员自然也是轻手轻脚跟在崇祯身后。 帝国的皇帝此刻很安静。 只见这些学生兵们整齐地站成一排,每个人手中的火铳都闪烁着深邃的蓝光,显然是平时精心维护和保养过的。 随着训练的开始,一旁的值日官注意到了后方的皇帝,但见队列中的长官毕懋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执行任务。 值日官心领神会,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第477章 全员鲁密铳,这还不够好 \"预备!装药!\" 随着值日官的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低下头,动作轻柔且谨慎地开始装填火药和弹丸。 这些火药可不是普通的火药,它们经过崇祯皇帝命令下的研究所精心改良,变成了更为先进的颗粒状火药。 每一份火药都被精确地分装在小小的纸包里,很标准化的重量,都是三钱,铅子弹丸也是三钱,一丝一毫都不差。 现在,士兵们的操作变得简单而高效。 他们只需轻轻咬开纸包的一角,将火药倒入其中,然后将铅丸装入枪膛。 接着,用一根铁条,也可以叫搠条,插入枪膛,将火药夯实,整个过程就完成了。 这种改进彻底改变了过去的状况。 以往,士兵们完全依赖自己的直觉和经验来装填火药,稍有不慎,或者在紧张激烈的战斗中,由于情绪紧张导致装填过多火药,就会引发可怕的炸膛事故。 然而,如今的改进极大地提高了士兵使用火器时的安全性,同时也减轻了他们对火器的抵触情绪。 过去,许多士兵宁愿选择挥舞大刀片子,也不愿意使用火器,因为担心遭遇意外,火铳炸膛是一种对士兵最痛苦的刑罚,大半边脸都会被炸膛的火铳烧毁。 但现在,这种担忧逐渐减少,士兵们对火器的接受度也越来越高,不再身体 后倾,尽量让身体离开火铳最远的距离再点燃火铳,这样的射击精度效果那是可想而知的。 值日官见士兵们顺利完成了装药步骤,紧接着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全体都有,瞄准!\" 随着一声令下,五十名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火绳枪。 这些武器在大明被称为鲁密铳,乃是极为精锐的火器,普通的大明士兵可无福使用。 \"开火!\" 又是一道命令下达,士兵们迅速用火折子点燃了火绳,然后将燃烧的火绳凑近火药池。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砰砰砰的响声响起,五十支火铳的铳口同时喷出浓浓黑烟。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竟使得站在后方的崇祯皇帝一时之间无法看清前方的靶子。 此时此刻,射击效果尚未显现,但这声光烟雾所带来的震撼却是实打实的。 崇祯皇帝心中暗自思忖:如此壮观场面,实乃难得一见,单就这声光烟雾效果而言,朕当给予满分评价! 然而,由于火铳没有膛线,其射击精度大打折扣。 对于那放置在十丈开外的靶子来说,命中与否,怕是一半得看射手的个人技术水平,另一半则只能仰仗上天的旨意了。 当烟雾逐渐消散时,一些士兵们精准地击中了靶子,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显然,在平时的训练中,他们能够命中靶子的机会也只是对半开罢了。 然而,那些未能击中靶子的士兵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他们默默地清理着铳管,重新装填火药,准备再次射击。 紧接着,值日官不断下达开火的命令,训练场上传来阵阵清脆的火铳射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由于采用了新型的钢铁材料,火铳的使用寿命得到了显着的延长。 原本只有两千发到三千发就会炸膛的情况,现在已经可以延长至五千发以上。 再加上崇祯皇帝非常重视日常的实弹训练,并致力于提高士兵的射击技巧,并不在乎训练中对枪膛的损耗和火药的损耗。 因此学校中的士兵们都能够尽情地进行大量的训练。 火绳枪也许命中率感人,可士兵们只要不断地重复着射击动作,也能一定程度上提高自己的射击技巧。 崇祯观看了一阵,值日官带队的这五十名士兵也完成了今天的实弹训练,每人是十发的射击次数。 这五十名士兵完成实弹训练后,值日官眼神看向后方的教务主任和那群达官贵人,见他们并无其他指示,便带领着这一百名士兵前往另一边的冷兵器训练场,开始训练长矛技法。 “嗯……依朕所见,似乎只有将士兵们集中起来,实施大规模的弹幕攻击,方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鲁密铳的威力。若仅有一两名士兵射击,恐怕难以对女真族的骑兵构成实质性威胁。”崇祯皇帝观察片刻后,心中若有所思道。 “陛下英明!此种火绳枪的确需要士兵们紧密排列成一行,同时齐射,方可展现其最强威势。”身边的毕懋康附和道。 “方才朕仔细计算了一下时间,一名士兵从装填弹药至成功射出一发子弹,大约需要耗费一分钟至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呢。”崇祯微微皱眉,继续分析道。 崇祯皇帝从怀中掏出怀表,仔细地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继续说道:“以你们目前所使用的鲁密铳来看,其有效射程应当在七十丈左右,而精准射程则应在十丈开外。 不知朕所言是否准确?” 其实,崇祯皇帝心中还有未尽之言。 他深知,尽管鲁密铳颇具威力,但要想全面压制住来自东北的女真铁骑,仍显力有不逮。 原因在于,鲁密铳所发射的圆形弹丸对于身着三重甲衣的女真巴牙喇精兵而言,在远距离时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而在近距离作战时,那些天生悍勇的野蛮重装战士又会迅速逼近,令士兵们难有机会从容多次开枪射击。 然而,如果能将鲁密铳全面装备于大明的九边军队,并确保火铳和火药的质量上乘,同时加强士兵们的日常训练强度,那么对付女真骑兵便如同儿戏一般轻松。 无非是打对拼消耗的问题,一比十的消耗比例,崇祯也能消耗得起。 毕竟,女真人的巴牙喇精兵可是他们最精锐的部队啊! 其数量实在是相当有限,如果这些精兵在战斗中被消耗殆尽,那么对于女真人来说,这将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损失。 然而,此时此刻的崇祯皇帝却面临着巨大的困境。 他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为九边士兵全部配备鲁密铳。 即使是眼下,仅仅让六千多名学兵每人手持一支鲁密铳。 第478章 自生火铳 并确保他们这六千学生兵能够接受高强度的射击训练,已经是崇祯皇帝财力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陛下您真是博学多才、智慧过人啊! 您说得完全正确。 鲁密铳本身就是一款非常出色的火绳枪,而如今又采用了陛下您所发明的定装火药,这无疑是如虎添翼。 接下来,只要我们成功研发出新的机床,就能给鲁密铳刻上新式膛线,臣研制的自生火铳配上旧式膛线,威力并没有太大提高,也就不用在鲁密铳上了。 只要新式膛线刻上,这样一来,相信鲁密铳的精准射程肯定会得到进一步提升。 而且,在实际战斗中,我们还可以采用三段式射击的战术,以此来弥补鲁密铳射速较慢的缺陷。\" 一旁的毕懋康连忙回应道,表示对崇祯皇帝的赞同和支持。 崇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他深知鲁密铳已然达到了火绳枪技术的巅峰,再做更多的改进也不过是略作修饰、锦上添花,难以带来实质性的变革。 鲁密铳无法形成对建奴武器的代差优势,无法实现压倒性的胜利。 特别是现在正值女真骑兵战斗力巅峰的时段,他们悍勇的士兵,可以冒着低烈度的火器攻击,发动猛烈的冲锋,而且不能不承认,在冷兵器的锻造方面,女真人在得到了盛京、辽阳这些大城市以后,已经比大明更为先进。 粗暴直接杀人的管理方式,比之大明朝互相扯皮推诿的管理方式,不知道效率上要高上多少倍。 崇祯总是希望有代差的武器,碾压女真人的优势,他才好一战定乾坤。 他深知,要想彻底解决大明王朝所面临的困境,就必须拥有超越时代的武器装备。 那些跨越数百年的先进热兵器,如坦克、加农炮、火箭炮以及机关枪等等,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当然有些武器不现实,有些武器却是能够实现的。 只要有了这些强大的武器,配上忠心的军队,充实的后勤。 就能够给予敌人致命打击,将建奴女真一举击溃,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困扰中原王朝千年的难题。 他下定决心,要让蒙古各部和女真各部不再成为威胁,而是变成安居乐业、热情好客的和平部落。 “毕爱卿啊,朕对你寄予厚望。你所研制的燧发枪乃是国之重器,必须加快其进度。 虽然目前仍有诸多不足之处,但朕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定能取得突破。 燧发枪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自行点火,不用带着那根长长的火绳,射速快且无惧风雨雪恶劣天气,这一点远胜火绳枪百倍!” “是,陛下。 其实这初次装备的一千支燧发枪,已经赢得了众多师生的一致称赞。 而下一步,只要我们能在口径大小、火药颗粒以及膛线设计等方面再稍加改进,这款燧发枪便能够迅速定型投入使用。 微臣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是否该向陛下提及呢?” “但说无妨。”崇祯一听燧发枪即将成功定型,心情十分愉悦,立刻爽快地回应道。 “微臣恳请陛下亲自为这款全新的自生火铳赐予一个名字。” 崇祯微微沉思片刻后,随即开口说道:“这自生火铳乃是由毕爱卿所发明创造出来的,而且又恰逢朕即位后的首个年头。 那么不如就将其命名为‘毕氏崇祯元年火铳’吧! 只是这样听起来似乎有些繁复冗长啊?” 崇祯自己念完一遍“毕氏崇祯元年火铳”后,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这个名称实在有些拗口,而且也不太好记忆。 相比之下,那些掣电铳和神火飞鸦等名字听起来就要威风得多,更具气势。 毕懋康听到崇祯读出这个名字,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深知这可是犯了大忌啊! 哪有将自己家族的姓氏置于皇帝年号之前的道理? 这岂不是对皇权的不敬吗? 皇帝陛下敢这样起,自己可不敢这样应啊。 “陛下,请恕微臣斗胆直言。 您给这火铳命名,实在不该将微臣的姓氏放在前面。 陛下对微臣的眷顾,微臣感激涕零,但此自生火铳得以问世,并非微臣一人之功。 茅元仪茅大人、孙元化孙大人以及皇家科学院的众多同仁们都为此付出了心血。 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另赐一个更为合适的名字吧。” 毕懋康惶恐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崇祯看着毕懋康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禁暗笑。他当然明白毕懋康的担忧,但其实他并无此意。只是想逗一逗这位老实巴交的臣子罢了。于是,他故作严肃地说:“嗯,爱卿所言甚是。那依爱卿之见,该取何名呢?” 毕懋康稍稍松了口气,略加思索后答道:“陛下,不如就叫‘崇祯御制火铳’吧。这样既体现了陛下的威严,又表明了此火铳乃是陛下亲自监制之物。” “既然如此,那朕便听从爱卿所言,日后定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于爱卿。 毕爱卿,去寻一把自生火铳来,朕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模样。” “遵命,陛下。” 没过多久,一把约有七成新的自生火铳便被呈至崇祯手中。 只见这燧发枪的外形已与现代枪械颇为相似。 它配有枪托、准星、扳机以及膛线等部件。 胡桃木制成的枪托,不仅能让持枪者更为舒适地握持,还有助于持枪者在抵肩瞄准时增强稳定性。 而枪管上凸起的照星直至扳机处,使得步兵在射击时能够更轻松地找准准星。 至于扳机,则只需轻轻一扣动,就能令金属棒撞击到火石上,迸发出火星并点燃火药池,进而激发出弹丸。 崇祯接着又仔细审视了一番膛线,发现其刻印得并不太深,且并非规则的螺旋状,看来仍需作进一步的改良。 这种第一代的膛线,对圆头子弹的射程影响不大,还是要制作圆锥形的子弹头。 “朕决定了,就叫它崇祯一式火铳。 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第479章 拿破仑十二磅青铜炮 皇帝亲自赐名,那就是叫烧火棍也是极好的。 随从官员们自然没有异议,还纷纷夸赞崇祯起的名字响亮好记。 “皇上英明!此名甚好!” “陛下真是博学多才,这名字既好听又好记!” 一时间,校场之上赞声四起,崇祯皇帝龙颜大悦,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甚是满意。 然而,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开枪的梦想,崇祯皇帝也不例外。 他对这把新造的燧发枪爱不释手,把玩了许久。 终于,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决定亲自试射几发。 于是崇祯皇帝兴致勃勃地拿起崇祯一式火铳,对准靶子准备一展身手。然而,正当他要装填火药和弹丸时,却是突然跪倒了一大片官员。 他们齐声高呼: “陛下万万不可啊!以身犯险,实非明智之举!” “皇上乃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呢?” 崇祯皇帝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明白这些官员是担心他的安全,但他心中的热情并未因此而减退。他大声说道: “众卿不必担忧,朕只是想试试这火铳的威力而已。 若连朕都不敢尝试,又如何让将士们信任这武器呢?” 然而,那些官员们依然苦劝不止,他们认为皇帝的安危关系到国家的稳定,绝不能有丝毫闪失。 崇祯皇帝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亲自试射的想法。 接下来,便是令人期待已久的试练大炮环节。 众人紧紧跟随在炮兵科主任孙元化身后,一同移步至学院内的一处宽阔地带。 崇祯皇帝对于西洋加农炮有着全新的作战思路。 他深知,红衣大炮不应仅仅被用于守城,更应在野战中发挥其强大威力。 要是红衣大炮太过笨重,不适合野战。那就要减轻重量,为大炮量身打造炮车,即使缩减射程和威力也是在所不惜。 崇祯追求的就是炮火洗地,步兵只是上去捡漏和打扫战场的战争模式。 于是,崇祯皇帝大胆地提出了步炮协同作战的理论,并追求步兵炮的轻型化与高射速。 至于射程威力,倒并未作过多要求。 事实上,明朝军队中早已拥有虎蹲炮、将军炮以及佛朗机炮等早期的铜制铁制火炮,这些火炮也是跟随明军南征北战。 然而,这些火炮的威力仅相当于大号的火铳,类似大口径的抬枪散弹枪。 尽管如此,这样的大号散弹枪却并不符合崇祯皇帝心目中理想的步兵炮形象,因为它起不到一炮定乾坤的作用。 在崇祯皇帝的构想中,这个时代最为理想的步兵炮应当如拿破仑炮一般。 它具备强大的火力和精准度,也具备超高的射速,能够在战场上给予敌人暴风骤雨的致命攻击,让敌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种新型的火炮将成为明朝军队中的最具威慑力的武器,它会让以前可怕,畏之如虎的敌人变得可笑可爱。 标准的拿破仑十二磅青铜前装滑膛炮,它的自重仅仅只有五百五十千克而已,其长度更是短至一点八米,如此小巧轻便的体型,使得它能够轻松地被安装在两个轮子之上,只需要五六个人就可以推动它前进。 这种青铜炮之所以如此特别,在于其所使用的材料——青铜。 正是因为这种坚韧耐用的青铜材质,使得这门火炮具有极强的坚固性和耐久性。 即使一直使用到报废,它也绝对不会发生炸膛的危险情况。 曾经有一次,一名炮兵新兵在装填火药时不小心装入了两倍的药量,但令人惊讶的是,发射时巨大的动静虽然引起了军官们的警觉,但事后检查却发现青铜炮竟然毫发无损! 而如今的这门熟铁炮,则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来历,发明者自然是崇祯,设计者和制造者却是火炮专家孙元化。 崇祯皇帝亲自前来观摩打炮演习,炮兵科主任孙元化急忙一路小跑来到青铜炮跟前,准备亲自操纵这门大炮。这正是要表现的大好机会,孙元化可不会错过。 这门青铜炮可是他孙元化根据崇祯皇帝那犹如鬼画符般的草稿图,在机床上一点一滴精心打造而成的。要说也真是难为这位火炮专家了,可以凭借一张后世军工专家看了都直摇头的印象派草图,生生就仿制出了一模一样的拿破仑炮。 这次一共试制了三门这样的青铜炮,无论是全校上下,还是崇祯本人,都将它们视为珍贵无比的宝物。 由于这门青铜炮仍然保持着前装式滑膛炮的外形,因此它与红衣炮的操作方式基本相同。 说实话,拿破仑的制作技术含量还是很低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靠着几张水力机床和炮厂工匠就能用手搓出来的。 孙元化站在火炮右侧,神情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他挥动手中的旗帜,向手下的五名炮手发出指令。 一名炮手迅速拿起拖把,沾湿水分后仔细擦拭炮膛,确保里面没有上次火药燃烧后的残渣残留,以免影响炮击的效果。 另一名炮手则动作娴熟地装填火药包和圆形铁弹。 为了让火药能够充分燃烧,最好的包装物自然是丝绸,但由于其价格昂贵,通常会使用较为经济实惠的麻布来替代。 这次为了射击效果,用的是丝绸包裹。 炮手熟练地将火药包从火门处扎破,并插入引信。 与此同时,负责瞄准的炮手阎应元全神贯注地调整着刻度角。 经过精准计算,他将角度定格在五度,然后将炮口准确地对准了前方约一千五百米处的土堆。 那土堆上清晰可见一个用白石灰撒出的叉号标记,即使在远处也十分显眼。 一切准备就绪,孙元化深吸一口气,准备下达最后的命令。 炮手们各司其职,严阵以待,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发动这惊心动魄的一击。 值得一提的是,崇祯皇帝觉得以前那些丈啊、尺啊、寸啊之类的长度计量单位实在太过于繁琐复杂,于是他毅然决然地决定要创造出全新的长度计量单位来。 第480章 前装滑膛青铜步兵炮试射 那时候全院的师生都在,崇祯皇帝在他们面前,伸出了神之一手。 其实就是简简单单向前平平伸出自己的右手臂,然后从中指的指尖一直量到肩膀的位置,这段距离被定义为一米。 而十分之一米则被称为一分米,接下来还有厘米和毫米等等,全部采用十进制进行计算。 这样的长度计量单位很快就被科学院和军事学院应用上,抛弃了以前的计量单位。 此时此刻,站在观礼台上的众人纷纷手搭着凉棚,极目远眺。 相比之下,崇祯皇帝以及几位为首的学校领导和官员们,则拥有了单筒望远镜,可以更加清晰地观察远处的情况。 当孙元化看到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准备就绪之后,他立刻命令身边的传令兵前往观礼台,请示崇祯皇帝是否可以发射火炮。 崇祯皇帝凝视着下方那散发着黄白色光芒的青铜炮,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情绪,果断地下达了发炮的命令。 孙元化得到命令后,毫不犹豫地发出了一声怒吼:\"开炮!\" 紧接着,他迅速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与此同时,炮手们点燃了引信,瞬间引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爆炸。 一道耀眼的火光从炮口喷涌而出,犹如一条火龙腾空而起。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炮弹如同闪电般疾驰而去,划破了长空。 这一发炮弹并非普通的炮弹,而是一枚实心炮弹,其设计目的正是为了摧毁远处敌方密集的队列阵型以及坚固的防御工事。 在空中,圆形的炮弹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冲向目标。 它所经过之处,空气被急剧地压缩和坍塌,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 这股气流如同风暴一般,席卷着周围的一切,显示出炮弹的威力和速度。 然而,所有这些描述不过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 它的初速度甚至超越了音速,带来了毁灭性的力量和冲击力。 当炮弹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最终撞击到标志叉号的小土坡时,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撼。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土坡瞬间被击中,烟尘弥漫,碎片四处飞溅,掀起了层层汹涌的土浪。 这片土坡或许因为本身较为松软,又或者常常遭受大炮的轰击,使得实心弹在命中后并未产生过多的弹射效应。 它仅仅蹦跶了两下,便迅速失去了动能,那重达六斤的铁球炮弹就这样静静地嵌入了松软的土地之中。 在观礼台上,崇祯皇帝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情不自禁地啪啪啪鼓起掌来,紧接着,如雷般的掌声在整个观礼台响起,回荡在空气中,仿佛是对这次炮击试验成功的热烈祝贺。 鼓掌,是崇祯带来的新时尚,表达激动情绪的一种方式。 接下来,炮手阎应元又调整刻度到十度,炮口仰起一点,试射了一发开花弹。 这一次的炮击距离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九百米,已经是四里路了。非常符合现下说书人的夸张修辞法,说宁远那场战,袁崇焕亲发大炮,一炮下去,糜烂四五里路。 可惜的是,这么远的距离已经没有精准可言了。 由于炮架结构的限制,刻度盘最多只能提升十二度左右,也就是说这款青铜炮的射击最远距离也就是两千米多一点。 要想再提升射程,就只能拆掉炮架,垫高炮身,制造更大的仰角。 孙元化曾经试验过,可以射击到两千八百多米,不过那样远的距离,究竟还有没有威力,只能实战的时候验证了,毕竟拆掉炮架,也就失去了机动性,属于特种作战了。 测试完实心弹和开花弹之后,就开始试射散弹,明朝之前的虎蹲炮就是散弹炮。 与当时的绝大部分火炮相同,拿破仑炮不仅能发射实心炮弹、爆破弹、霰弹,还能够发射榴霰弹。 崇祯假想中在野外和女真人的遭遇战时,明军方面应该如何应对。 就在敌人步兵汹涌而至,离青铜炮仅仅三百多米之际,无论是鲁密铳还是弓箭,均未进入到有效射程之中。 此时此刻,从军阵当中就会推出几门由训练有素的炮手操纵的青铜炮。 这些炮手往往只需要发射数枚炮弹,便能击退一个拥有五百人之多的女真牛录。 哪怕这个牛录中的所有士兵全都身披重甲,推动包裹着牛皮的战车来承受伤害,也无法抵挡得住青铜火炮所发射出的数枚炮弹。 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火炮的射速太快了,那些操作熟练的炮手甚至可以做到每分钟平均发射两枚炮弹的速度进行射击,即便是一般的炮兵新手,也能够达到每分钟发射一枚炮弹的速度。 倘若选择以每分钟发射一枚炮弹的速度进行射击,则可以让炮膛获得充分的冷却,从而延长炮弹持续轰击的时间。 试问在这样高频率的散弹攻击下,只是披着铠甲的女真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估计两轮下来就士气低落,军心涣散了。 那些女真人确实由于炮火速度过快,导致他们第一轮没有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惯性向前冲锋。 然而,当第二轮炮火袭来时,他们虽然意识到危险,但已经来不及转身逃跑,再次遭受了炮火的洗礼。 崇祯皇帝目睹着下方那一排排已经东倒西歪的靶子,心中充满了喜悦。 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对火器时代的到来有着清晰明确的认识。 许多人因为明朝火器部队在战场上的糟糕表现,错误地认为骑射攻击才是无敌于天下的战术。 然而,明朝火器部队表现不佳的原因,更多在于战场之外的装备问题和训练不足。 唯有崇祯皇帝清楚地明白,未来是属于火器线性排队枪毙的时代,也将是大炮成为战争之神的时代。 孙元化完成一轮试射后,浑身烟熏火燎,满脸乌黑地来到崇祯皇帝面前。他恭敬地说道:\"陛下,微臣不辱使命,成功研发出这款可随步兵一同作战的步兵炮。\" 第481章 大明皇家报业集团 孙元化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求夸赞的神情,仿佛在说:“快夸夸我吧!” 崇祯皇帝自然不会扫他的兴,对这位能干的技术型官员给予了高度赞扬,并赐予了一块珍贵的玉佩和一百枚银币作为奖励。 同样受到赏赐的还有教务处主任茅元仪以及火铳步兵科主任毕懋康。 三人谢过皇恩后,接下来便轮到为青铜炮命名的环节了。这可引起了在场大臣们的浓厚兴趣,他们纷纷踊跃发言,想要为这门青铜步兵炮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有人提出了“无敌大将军”这个通俗易懂却缺乏创意的名字;有人则想出了“无敌飞雷神”,听起来比“无敌大将军”还要糟糕; 还有人提议叫做“将军炮”,虽然朴实无华,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甚至有人异想天开地取名为“小红衣炮”。 面对这些五花八门的取名,崇祯皇帝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微笑着倾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显然,他对这些凑合了事的答案并不满意。 这一世,这种前装滑膛青铜炮自然不能再叫拿破仑炮,毕竟此时此刻,那位被称为“拿破仑”的法兰西皇帝陛下,恐怕都还没有出生呢! 说不定他正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在某位丈母娘的腿肚子里调皮地转筋呢。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已然离开了观礼台,缓缓走到了青铜炮的旁边。 他先是轻轻拍了拍负责瞄准射击的炮手——也就是炮长阎应元的肩膀,表示对其工作的肯定与赞赏;紧接着,崇祯又仔细抚摸着那光滑无比的青铜炮身,仿佛在感受它刚刚经历过的激烈战斗所带来的余温。 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虽然总重量不过一千多斤,但却能够一口气打出二十多发炮弹,其威力之巨大、火力之凶猛,让崇祯皇帝印象极深。 然而,由于大明王朝缺乏铜矿资源,导致这种青铜炮本身就价值连城、极其珍贵。 相比之下,用铸铁来铸造大炮显然会更经济实惠一些。 一旁的崔呈秀显然对此并不了解,于是便好奇地提出了疑问:“孙大人,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选择使用价格更为低廉的铸铁来制造大炮呢? 这样一来,同样的成本或许可以造出好几门铸铁大炮呢!” 孙元化颔首点头,表示赞同道:“崔大人所言非虚,此铜确实稀缺无比,其造价更是比铸铁炮高出十倍有余啊! 然而,皇帝陛下却力排众议,坚决采用青铜炮。 下官也是极为赞同的。 究其原因,乃是由于铸铁炮存在诸多针眼,膛壁无法做到青铜炮那样光滑,致使其气密性能大打折扣,无法企及青铜炮的射程、射击频率以及使用寿命。 若欲彻底挣脱用材方面的束缚,唯有研制新的材料,能够大规模生产钢铁,并以此铸造火炮方可达成。” 此时,崇祯亦随声附和道:“孙爱卿所言极是,青铜炮纵然价格高昂,但相较于金子银子,甚至朕悉心培育的炮手们而言,实不足为虑。 为避免炸膛事故,提升其使用效能,选用青铜铸炮又何妨呢? 贵点就贵点,花钱能办成的事情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钱财赚取即为花销之用,而花销则务必用在关键之处。 朕身为一国之主,既不沉溺于女色,亦不渴求长生不老之道,更不曾大兴土木,耗费民力财力。 朕所做一切,无非是期望这些火器能够助力大明军队成为举世无双的精锐之师。” 崇祯继续摸着光滑的炮身,就像抚摸着自己最珍爱的宝物和女人一般爱不释手。 他轻声呢喃道:“这门大炮就叫崇祯炮吧,诸位爱卿觉得如何呢?” 起这样一个直白不要脸的名字,崇祯其实也是在向旧时空的拿破仑炮致以崇高敬意。 毕竟,他对于这门青铜大炮的喜爱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在旧时空里,那个被称为大漂亮国的国家,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南北内战。 而在这场战争中,使用频率最高的野战炮便是拿破仑炮。 尤其是在葛底斯堡战役时,南北双方更是动用了数百门拿破仑炮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轰,堪称前装滑膛青铜炮最为经典的战役之一。 然而,那场战役发生的时间已是十九世纪下半叶,距离如今这个时空已然过去了两个世纪之久。 换句话说,现在时空的崇祯炮,放在明朝的炮兵部队中进行操练和实际作战,就是绝对超级大杀器 。 崇祯这次如此独断专行地为这门大炮命名,引来了下方众人一片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之声。 众人心中暗自都在想:“这才对啊!好的燧发枪就应该叫做崇祯一式燧发枪,优秀的大炮自然要称作崇祯炮。 这样的名字直截了当、简单易懂又响亮霸气。还要咱们这些臣下起名字,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这崇祯炮比之前的红衣大炮、威武大将军炮、神火飞鸦之类听起来牛逼哄哄,但实际上没啥鸟用的名字可强太多了! 崇祯皇帝站在崇祯炮前,心中感慨万千,有很多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其实以崇祯现在的姿势,如果能让随身的记者做好报道,再让画家将他的伟岸身姿和感人的事迹描绘下来,并刊登在报纸上,一定会引起京城轰动,让老百姓们看看皇帝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英姿勃发。 这样的话,大明皇家报业集团也应该尽快成立才行,这样一来,阮大铖差不多就可以担任报社主编一职了。 毕竟那老小子最近既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又无处投靠,正急得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呢! 阮大铖没有前后眼,不知道崇祯皇帝相中了他,还在拼命对东林党和帝党轮番讨好,可惜的是两边的人,他都得罪地死死的,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在官场上能混到这样一步田地,崇祯皇帝也是叹为观止,很期待和这名大奸臣的邂逅。 看看给他换一条人生的车道,能不能改变他的一生。 第482章 战争就是买卖 看到崇祯皇帝那一副深思熟虑、反复斟酌的表情。 周围的大臣们都是跟随崇祯不短时间的亲近臣子。 自然深知这位主子爷好为人师,还特别喜欢演讲的癖好又犯了。 于是乎,众人纷纷默默地掏出了自己的小黄本本,拿起鹅毛笔开始写起硬笔书法来。众人的动作统一规范,根本就不用提示。 至于为什么用硬笔,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软笔在这种需要随时随地进行记录的情况下,确实远不如硬笔方便实用。 毕竟,硬笔轻巧便携,可以随时拿出来书写,而软笔则相对笨重,使用起来不够灵活。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许多书法大家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比如董其昌和倪元璐等大师级人物,他们已经开始深入研究硬笔书法的运笔风格了。 与此同时,一些书法大家的硬笔书法墨宝也开始在民间传播开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人们对这些新颖独特的作品充满了好奇和喜爱,一时间硬笔书法成为了一种时尚潮流。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一场深情的演讲。 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心机深沉、让人难以揣测的东方式君王; 相反,他更倾向于采用法国国王路易十四那样的风格——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并不会完全照搬照抄啦。 崇祯希望能够展现出自己的王者风范,让百姓感受到他的亲和力和开明思想,让大明摆脱封建王朝的窠臼,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诸位爱卿、各位学生兵以及朕的大伴们啊! 你们可皆是朕的亲信之臣,股肱心腹呐! 你们皆乃朕的左膀右臂,是朕实现心中理想与抱负的得力助手! 正因为有了你们,有了未来的你们,朕才能够实现心中所想; 而你们因朕,亦能收获名利,留名青史。 朕不想说些虚头巴脑的话,朕看重的便是你们对朕的一片忠心,但朕也深知你们并非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适当的欲望正是激发你们能力的内在因素。 因此,朕鼓励你们去追逐利益,但必须以国家利益为重,在此前提下去追求个人利益,不应受到道德层面的束缚与谴责。 就拿眼前的这门崇祯炮来说吧,朕坚信它能够领先于这个时代整整两百年! 待到朕的新军成军,规模达三万之众时,只需配备一些简单的步炮协同战术,便可轻而易举地击溃建奴八旗! 朕理想中的战斗模式乃是火器称雄之世,不论是火铳亦或火炮皆可独步天下。 个体之勇武、团队之肉搏已非决定战场胜负之关键要素。 将来由朕主导之战事之中,后勤方才是决定战争胜负之决定性因素。 朕欲言者,乃“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此语有双重意蕴:其一意为大炮造工昂贵,耗费甚巨;每发一弹,或许便是数户大明子民全年之开销。 其二意则深得朕心,汝等亦当乐闻。 大明之外,有西洋海盗之国,凭其坚船利炮,横行于世,四处侵占殖民地,行商贸易,沿途灭国无数。 彼等缘何未曾因穷兵黩武而陷入困境? 盖因彼辈视征战如营生耳。 只有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存在着利益,他们才会去发动战争。 例如,如今逗留在京城的荷兰使团,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使团,但实际上却是一群由商人、军人和流氓强盗组成的乌合之众。 他们来自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我们大明周边的地区,这家公司甚至能够代表荷兰这个国家对外发动战争。 而我们大明参与战争的情况则大不相同,大多数时候都是出于无奈,即使是主动发起的战争,往往也只是为了维护正义和声誉,并没有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从今往后,大明的战争模式以后就要变一变。 但凡由朕策划发动的战争,除了防御性质的战斗之外,其他所有的行动都必须以获取利益为核心目标。 那些主动挑起战争的将领们,务必在开战之前准备好详细的战争收益与支出评估报告。 就在前几天,宁夏镇送来一份军事情报,总兵吴尽忠旗下的守备张登榜竟然设下陷阱,诱骗了五百名饥饿疲惫的察哈尔部落牧民进入瓮城,然后将他们全部杀死,并把头颅砍下来堆砌成一座京观,试图借此向朝廷邀功领赏。 在给朝廷的奏报上说此次乃是虎墩兔汗主动挑起争端,犯我大明国边境。 我宁夏镇军民一心,同仇敌忾,英勇无畏地奋起反击,并精心策划了一场伏击战,成功斩杀了两千名精锐的鞑子士兵。 朕对于九边将士通过杀伤蒙古鞑子的潜在兵力来持续削弱其势力并不反感。 其实,朕对这种诱杀行为感到不满,但是它并未带来实质性的利益,朕就会感到生气。 虎墩兔汗并没有因为这区区五百部众的死亡而受到重创,反之,宁夏镇却需要时刻警惕虎墩兔汗的报复行动。 毕竟,哪有日日防贼的道理呢? 而且是在争取蒙古部落的关键时刻。 如此看来,这场战役毫无意义,既无产出,亦无利益可言。 这样的战役就是杀了一千人,又有何用? 那么,何为利益呢?真正的利益在于真金白银、土地和人口; 在于我方取得胜利后,从敌国获得的割地赔款;更在于敌国内部无数愿意为我们引路的人……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所在! 这样的战争才不是穷兵黩武,这样的战争才不会劳民伤财,而是越打越富,越打国家越强大。\" 崇祯皇帝意气风发地站在崇祯炮旁边,犹如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观点,仿佛要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智慧和理念都倾诉出来。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响彻整个操场,让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话语。 起初,只有崇祯身边的随从大臣们静静地聆听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 那些正在训练间隙休息的学生兵们,也纷纷围拢过来,想要一听究竟。 第483章 毛头小子夏允彝 对于这些年轻的士兵们来说,能够亲耳听到皇帝陛下的演讲,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一直身处深宫之中,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竟然亲自来到操场上发表演讲,这对于每一个明国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他们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倾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崇祯皇帝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震荡人们的心田, 让他们明白了战争。 崇祯皇帝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深刻的见解,阐述了利益至上、船坚炮利的理论。 实际上就是截取了旧时空一些似是而非的军事理念,不过在这些古人面前已经是足够用了。 他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长久以来被儒家思想渲染的虚伪面纱,让在场的武人们开始重新审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有些人已经想到了那北面的鞑子和建奴,圣上讲的不就是他们的样子。 只是大明王朝屹立中原两百多年,到头来还是不懂得怎么打仗,为什么打仗? 紧接着,崇祯又说道:“收税不能用来对外战争,那只能用来割地赔款。”这句话更是如一记警钟,敲醒了那些沉浸在幻想中的人们。 当这些天朝的武进士们听到皇帝的这番话时,他们心中原本被儒家学说所塑造的关于国与国之间关系的观念瞬间土崩瓦解。 那些曾经被视为天经地义的理念,如今在崇祯皇帝的言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国家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明朝英宗以后,文臣的地位远远高于武将,这种现象导致武官长期受到压制。 不仅如此,文官还通过各种手段限制武官的思想,使得他们在服从命令的同时,逐渐失去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 这种状况直接影响到明朝军队的战斗力,使其变得软弱无力。 崇祯皇帝提出的这种毫不掩饰、类似于达尔文弱肉强食的理论,对于在场的一些人来说,如同醍醐灌顶般震撼;崇祯就是要重塑武将的精神世界,让他们从心里摆脱文臣的桎梏。 而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则难以接受,甚至有人因此而提出抗议。 要知道,在当时的环境下,敢于质疑皇帝的言论,即使是在文官群体中,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名叫夏允彝的人站了出来。 他自报家门道:“陛下,学生夏允彝乃炮兵科一期学员,在此斗胆认为陛下所说之话有所偏颇。 学生夏允彝恳请陛下收回此言,我大明朝只是偶遇挫折,暂时进入低潮。 并不是军事制度出了根本错误。 想当年,太祖朱元璋洪武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他所制定的军户制更是精妙绝伦、无可挑剔! 此等军国大事,岂会有错? 陛下啊陛下,您如今这般斤斤计较、辎铢必较,酷似商人的做派,实在是有失偏颇,有损圣明之君的形象啊! 如此行径,岂不令天下读书人感到心寒?” 夏允彝,得了,这可又是出来一个名人呐!崇祯看着又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学子,心里忍不住感叹道。 他本应是崇祯十年才考中进士,随后便去当了个县令。 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县令罢了。 然而,在此期间,他最为卓越的贡献便是生育了一对德才兼备、出类拔萃的儿女,同时还结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好友陈子龙。 而真正等到他大放异彩、名垂青史之时,已然是那如回光返照般的南明时期了。 夏允彝的一番言辞,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引起了在场众多师生们内心深处的共鸣。 他们自幼便沉浸于儒家经典之中,凭借着对儒家学说的坚定信仰和不懈努力,才得以敲开了通往功名利禄的大门,很多人都是文不成,才学的武。 然而,如今崇祯皇帝却抛出了一种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驰的理念,这种理念源自西方国家的强盗逻辑思维,实则是残酷无情的丛林法则。 夏允彝的言论不仅激怒了以崔呈秀为首的帝党官员,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只见崔呈秀猛地伸出手指,怒不可遏地指向夏允彝,厉声道。 “好个狂妄自大的小子! 你不过是一介小小学生兵,即便有幸中得武进士,也绝不应该成为你如此嚣张跋扈的资本! 陛下天恩浩荡,让你在这里学习崇祯新学,陛下以你为心腹近臣培养。 你竟然敢当着众人之面,毫无顾忌地诋毁君父,视其不仁不义,莫非是想引得锦衣卫登门造访,将你全家捉拿入狱,最终与你一同走上刑场受死不成?”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震慑力,仿佛要将夏允彝压垮在地。 崔呈秀的话语充满了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暗自懊恼自己头脑不够灵活,反应迟钝,没有第一时间为君父说话。 但还是附和着崔呈秀的话,迅速抽出腰间的雁翎刀。 他身后的一队锦衣卫也毫不犹豫地跟着拔刀出鞘。刹那间,刀光闪烁,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恐怖笼罩全场。 此时,那些学生兵似乎才如梦初醒,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乃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明朝的历代皇帝凭借厂卫特务已经维持了两百余年的恐怖统治。 这两百多年,多少达官贵人被投进诏狱折磨致死,多少家族被九族消消乐。 无需他人提醒,教场上顿时一片混乱,众人纷纷跪地求饶,犹如惊弓之鸟。 就连挑起事端的夏允彝也被这阵势吓得不轻。 南方的读书人们早已习惯了自由散漫的市民文化,沉浸在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带来的影响之中,却忘却了来自北方君父的威严与可怕之处。 夏允彝倒也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崇祯并没有在意夏允彝的唐突直言,而是示意众人快快起身。 第484章 军机处成立的理由,离家近而已 “都起来吧! 学院里,朕曾经说过,不需要行跪拜之礼。 你们都是朕的学生,将来也会成为大明的将军,朕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看着眼前这个名叫夏允彝的人,崇祯心中暗自叹息。 他知道,想要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来说服这样一个已经三十多岁、人生观和价值观早已定型且学识渊博的文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为何夏允彝没有参加文科举,反而选择了武科举,崇祯并没有过多追问。 尽管他一直努力提高武科举的地位和影响力,但在世人眼中,能够在东华门外夸街游行的必定是饱读诗书之人。 罢了!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相信终有一天,这些忠臣良将们会明白,只有朕所坚持的道路才是真正能够拯救大明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正途。 崇祯转身离去时,留下了一句话,既是对夏允彝说的,也是对在场所有师生说的。 “夏允彝,你是读书人,朕说不过你。 可朕告诉你一句话,朕强大了,朕的新军强大了,建立了赫赫武功,自有大儒为朕辩经。” 这场纷争过后,崇祯皇帝虽然鼓励学生兵要有自己的个性和思想,但被人当面顶撞,指出不像明君,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虽然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这种事情发生还是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于是,在接下来的学生兵战术演练和体能训练中,崇祯皇帝并没有亲自前往观看,而是带着随从离开了大明皇家军事学院,草草地结束了这次参观指导活动。 第二天,崇祯皇帝在紫禁城中,原本打算去后宫消遣一番。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原来,崇祯皇帝的义子郑成功这几日一直住在乾清宫的偏殿懋勤殿,这里也是崇祯皇帝未当信王前在宫中居住的地方。 宫廷中的太监和宫女们看到皇帝如此安排,都明白崇祯皇帝对郑成功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否则一个前海盗的儿子,怎么可能住在皇宫,还住在皇帝潜邸之处? 好在这位小主年纪很小,却不是那种得志猖狂的轻薄之辈,对待下面的小黄门和宫女都是很和善。 这些天来,周皇后已经多次接见了郑成功。 这个孩子长得粉雕玉琢般可爱,而且非常懂事、安稳和老成,让周皇后特别喜欢。 这一世的崇祯并不刻意要求简朴,可周皇后她还是在宫中自己织布做衣,她赐给郑成功一身自己织布做的衣服。 此时此刻,崇祯心里正想着带着郑成功一同前往坤宁宫。 即将成为父亲的崇祯非常希望能够做好胎教工作,与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崇祯还是很希望那个注定叫朱慈琅的孩子,是个开朗可爱聪明的孩子。 然而,就在这时,杨嗣昌递上了条子 请求觐见。 崇祯在乾清宫南书房里接见了杨嗣昌。 原本以为这次会面是因为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商讨,但出乎意料的是,杨嗣昌所带来的却是关于荷兰使团的事情。 据荷兰使团反映,他们在大明京城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并强烈要求在明交会之前尽快拜见伟大英明的大明大皇帝陛下。 崇祯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杨嗣昌的汇报,而他身后的曹静照则小心翼翼地为他捶打着肩膀。 “朕有点好奇,这扯皮的官司为何会打到杨爱卿这里。 内阁那边不管这些事吗?” 崇祯皇帝一脸疑惑地问道。 杨嗣昌苦笑着,心中也是无奈至极。要知道,军机处大臣负责帮助皇帝处理军国大事,接待外国使团这样的事宜理应由礼部和鸿胪寺来承担。 然而,问题却出在礼部和鸿胪寺这两个衙门身上。 他们自恃清高,端着架子,以荷兰人并非天朝上国封贡体系中的藩属国为由,断然拒绝让荷兰使团入住四方馆,甚至不愿接待这个使团。 结果呢,以普特斯曼为首的荷兰使团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宛如一群无头苍蝇般在京城的大街上四处游荡。 这次荷兰人未曾带上巴达维亚当地的汉人充当向导,可谓是自讨苦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光想着如何防汉人,连已经归化过来,和他们信仰一样的汉商都不带,却不想想他们来的明国都是汉人,想给他们这群异国蛮夷穿个小鞋,那是很容易的事情。 崇祯皇帝听完杨嗣昌的汇报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显然,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内阁和六部一部分人的不满情绪,而根源的确在于军机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兴的军机处逐渐侵蚀了内阁的大部分权力。 在明朝,皇帝与谁关系密切,谁就能掌握大明政权的决策权。 由于大多数明朝皇帝都想尽办法偷懒,他们会想尽办法把日常政务的权利交给自己的亲信去执行,无论是内阁还是中官,崇祯这位特立独行的皇帝也不例外。 军机处原本仅负责接收军情急报,并协助皇帝处理紧急军情,仅仅侵犯了兵部的职权,但后来却演变成为崇祯皇帝偷懒的工具。 所有其他地方送来的奏折都要先在军机处商议,如果遇到无法决断的事情,则由李邦华、杨嗣昌、侯洵和倪元璐四位军机处大臣共同商讨解决方案。 这样一来,产生了一个结果:内阁逐渐变得像通政司一样,只是起到上传下达、过渡一下的作用,失去了实际权力。 相反,军机处则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明朝最具权势的机构。 对于崇祯而言,如此巨大的变革,其背后唯一的客观原因便是离家近些罢了。 不错,和旧时空一个叫流川枫的帅哥的想法是一样的单纯。 的确如此啊! 从乾清宫前往内阁需要穿越三座大殿,中间曲里拐弯的要有四里路。 但若是去往军机处,则仅需走出乾清宫大门,出门右拐,在天街上溜达几步,拐弯进了养心殿,也就到地方了,要是崇祯敢上墙,也就是一堵墙而已。 第485章 友朋至时奉琼浆,豺狼来时举火铳 内阁这边,对于这样的巨变,尽管佛系如首辅黄立极也声称并无大碍,但那些以韩旷为首的东林党人却无法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乎,他们便借助荷兰使团之事向军机处施加压力,说白了只是一种情绪的温和表达,崇祯还是能够理解的。 “杨爱卿,此事有何难处? 他们推脱,咱们便承接下来即可。” 杨嗣昌实际上等待的正是崇祯的这番话语,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毕竟,他也是个对权力极度渴望之人,正处于四十岁的大好年华之际。 他人所推诿逃避、不愿承担的艰难任务,他都乐意接手,只为能持续获得圣上的恩宠。 只是杨嗣昌没有听明白崇祯的话,崇祯说的是“咱们”,不是“你”。也就是说,有可能不是他杨嗣昌承接这桩事情。 杨嗣昌面露苦笑之色,对着崇祯皇帝言道:“陛下,微臣岂敢自作主张,一切还需听从陛下旨意,请陛下明示。” 崇祯皇帝轻笑一声,调侃起杨嗣昌来:“嘿嘿嘿,文弱啊,你这可是在跟朕耍小聪明呢。” 说罢,崇祯皇帝并未立刻回应杨嗣昌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身旁那个呆立不动、宛如老僧入定般的郑成功。 “成功,你给朕说说你的看法。” 年仅七岁的郑成功乖乖地站在崇祯皇帝身旁,听到义父发问,他急忙侧身施礼,然后轻声细语地答道:“陛下,儿臣尚且年幼,只能在旁聆听学习,实在没有资格发表意见和参与政事。”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对于郑成功这种一丝不苟、恪守规矩的性格,他谈不上有多喜爱,但也并无厌恶之情。 他不再勉强郑成功发表意见,因为之前也曾试过让郑成功畅所欲言,结果不仅令自己气恼不已,郑成功这个孩子也受了不少委屈。 于是,崇祯皇帝缓缓转过身来,重新面对着杨嗣昌,继续他们之间的交谈。 他语气坚定地说道:“关于这件事,杨爱卿无需再费心了。 就让朕的大明皇家公司来处理吧。 传旨召亢同德入宫觐见,与朕商谈此事。 哼,没有了礼部和鸿胪寺这些所谓的‘张屠夫’,难道朕就无法享用无毛之猪了吗? 其实,此次事件对朕来说恰是专业对口啊! 毕竟,这荷兰使团实际上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正与朕的大明皇家公司相对应。” 杨嗣昌听后,心中略感失落,但还是恭敬地回应道:“遵命。” 他的回答显得有些不太情愿,原以为皇上会将此重任交予军机处处理。 然而,崇祯皇帝并没有细腻的心思去揣度臣子们的想法,只是挥挥手示意杨嗣昌去忙自己的事务。 杨嗣昌见状,只得默默退下。 ······ “陛下的意思是,让微臣这个户部主事、大明皇家公司北方公司的理事去接待荷兰使团?” 亢同德这个山西临汾人,一个地地道道的晋商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在内陆经商闯荡,如今只是代理皇帝生意而已,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被当成礼部的官员来用,去接待外国的使者。 他不禁感到有些惊讶,但同时也感到一丝兴奋。 毕竟能够接待外国使团,这可是一份非常重要的任务,也是一种难得的机会。 这里他也能感觉到,皇帝陛下并没有把皇家公司当做一个单纯的商号来经营,皇帝正在让自己手下的商人参与到朝廷的政务活动中去,以一种很隐秘的方式。 “那还有假,这大明南边的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本身就是一个公司,朕用公司对公司,也算是正好的。亢爱卿,你去接待他们正合适。” 皇帝的话让亢同德心中一动。他明白皇帝的意图,用商业的方式来处理外交事务,或许真的能够取得不错的效果。 然而,亢同德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陛下,微臣多嘴一问,可礼部和鸿胪寺那边呢?他们应该负责这样的事情啊。”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个你不用管,专心去办这个差事。天津的朱大典朱爱卿传来了一则消息,说是跟着荷兰人来的还有一帮子海外遗民。 这些人身份特殊,需要特别对待。 当然也由你负责接待。 礼部和鸿胪寺那些官员,都是眼高于低的混账玩意,百无一用。 他们只会按照旧有的规矩办事,根本不懂得灵活应变。” 亢同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知道这次任务并不简单,不仅要接待荷兰使团,还要处理好与海外遗民的关系。 接着,皇帝又提到了那群海外遗民南洋海商。 “那群南洋海商为首的人叫林芝段,你可以拉拢过来。 他们长期与外国人打交道,肯定对荷兰人知根知底。 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忠诚,我们在与荷兰人的交涉中就会更有把握。 那林芝段肯定你一说,他就纳头就拜。” 亢同德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深知,在外交事务中,了解对方的情况是至关重要的。有了这些海外遗民南洋海商的帮助,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顺利完成这次接待任务。 崇祯接着说道。 “此外,还需寻觅一处得体的宅邸。 前些时日,我们刚从锦衣卫手中赎回一座酒楼,可将其精心改造为国宾馆,专司款待那些不请自来的异国使节团,诸如荷兰东印度公司等。 自此之后,大明的礼部与鸿胪寺便专注于接待藩属之国,而此国宾馆则负责应对这类猝不及防的外来外交使团。” “微臣斗胆一问,这座国宾馆日后的对外策略究竟为何? 微臣的意思是,微臣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些不请自来的外来者?”亢同德并未推诿,反倒询问起一个至为关键的问题。 “极易。”崇祯轻拍手掌,此时他的手上已满是花生皮屑。 “你只需依循商人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之习性,去接待这些西洋人即可。 他们自会感到舒适自在。 另有一言赠予你:友朋至时奉琼浆,豺狼来时举火铳。” “微臣领旨。” 第486章 亢同德接待荷兰使团 “切记,此时此刻,你已然成为了朕之皇家公司的代表人物! 一些没有实权的二品、三品朝廷大员皆无法与你手中权势相较量,即便是那些超品勋贵也有求助于你之时。 待到朕之皇家公司走上正轨,全面盈利,就像那些西方的东印度公司之时,你将成为朕掌控财富的首席官员,堪称货真价实的财神爷。 你要好好干,大胆干。 同时,需坚守你身为商人的天性与纯粹,不要认为朕说的话是戏谑的话,在朕眼里,商人比朕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要更干净,更有职业操守。 记住,切勿被大明混乱不堪的官场所同化。 待朕认为时机成熟之际,必将严惩那些贪污朕之钱财却未能尽职尽责的贪官污吏。 届时,你们皇家公司更应肩负起更大的责任,能否明白朕的意思?” 崇祯此番言论透露出其未来的工作方向,极有可能是推行吏治改革。 亢同德岂敢流露丝毫意见,唯有颔首应诺:“遵命。” “那个普特斯曼,你招待好了之后,就把他带来吧。哦,记住了。 一定要洗白白再来见朕。 朕听说这些西方人一辈子都不洗澡,全靠香料香水掩盖体臭。 不要让那些所谓的文明人,弄臭了朕的宫殿。” 崇祯皇帝一脸嫌弃地说道。 ······· “亲爱的亢,这就是你为我们准备的旅馆。 感谢神的安排,让我们在历经重重挫折之后,终于见到了光明。 亲爱的亢,你是不知道你们国家的礼部还有什么鸿胪寺的官员,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简直就像是在非洲我们对待黑奴的模样。 那是对待未开化的野蛮人的态度,你们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待你们的国际友人。 当然,每个国家都有一股顽固强大的守旧势力,他们排斥一切新生的事物,顽固坚守几百年的老传统,对我们有排斥感和敌意,我个人可以理解。 我们在你们国家的京城里,明明有钦天监一帮子西方朋友,却不能去寻求他们的帮助。 那个汤若望,还有他的弟子南怀仁,那些人只会看我们的笑话,一点也不会帮助我们,原因就是我们是新教,他们是葡萄牙国王资助的耶稣会,和我们派别不一样。 他们是顽固和守旧的,一直坚持着古老繁琐的信仰仪式,封闭了所有文明前进的道路。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我恐怕也无法遇见像亢你这样友善、聪明、睿智且志同道合的明国官员。 亲爱的亢,你与我们别无二致,同样也是一位卓越非凡的商人。 亲爱的亢啊,请务必理解,我们所处的国家皆代表着东西方文明的璀璨辉煌,因此必须肩负起将文明之光传遍全球的神圣使命,这便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所在。 亲爱的亢啊,听闻此地乃是棋盘街,街道两旁林立着众多你们明国的官府衙门。 而位于北边那座巍峨耸立的城楼宫殿,正是你们伟大且至高无上的大皇帝陛下的寝宫所在之地。 天啊,亲爱的亢,你待我们实在是太过于热情周到了! 竟然把我们安排在东交米巷这种帝国的中心地带,你是真的把我们荷兰人当成了朋友。 亲爱的亢呀,你已然赢得了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最为珍视的深厚情谊。 也许此刻的你尚未完全领略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但当你日后置身于浩瀚海洋之上,抵达南洋,乃至踏上印度的土地时——哦,印度先暂且不论……那时你自会明白其中的价值与意义。” 此时,身着华丽服饰、精心装扮的普特斯曼,站在原本属于周家酒楼、如今已改为国宾馆的三层楼房前,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谁能知晓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委屈呢? 而在一旁的亢同德,则一直面带微笑,耐心地倾听着普特斯曼的诉说。 待到将这群荷兰人全部送入二楼的客房休息,并告知普特斯曼做好准备,尤其要多洗几次澡,因为至高无上的大皇帝陛下将于明日接见他们之后,亢同德便抛下一脸惊愕且幸福感爆棚的普特斯曼,转身离去。 在国宾馆外,身为皇家公司高级南洋方面顾问的林芝段注视着亢同德,开口说道:“亢大人,这些荷兰人都是口蜜腹剑之徒,向来喜欢扮演那种道貌岸然的小人角色。 大人可千万别被他们的甜言蜜语所蒙蔽啊!” “本官知道,不就是一些不守信誉的小商小贩吗?本官省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亢同德轻蔑地笑了笑,似乎对这些人不屑一顾。 “不不不,大人。您有所不知,他们在他们自己定义的文明世界中,可是比谁都遵守信誉呢!” 林芝段连忙摇头解释道。 “哦?这倒是有趣。”亢同德挑起眉头,露出一丝好奇。刚才和普特斯曼一番恭维畅谈,不过是他身为商人的逢场作戏,实际上并没有对荷兰人有什么深刻的理解。 “他们会签订契约,把任何口头上约定的事情,想尽办法也要落实到纸面上。 对于他们来说,这份契约就如同铁律一般,不可违背。 而咱们汉人经商则大不相同,我们更讲究一诺千金,代代相传的口碑。 一个承诺,便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无需那张纸来约束。 这其中孰优孰劣,小人也不是太明白,不过他们可以凭借远洋商船,凭借犀利的大炮,就可以横行万里海洋,自然是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亢同德陷入沉思,这种差异让他感到十分新奇。 “所以说,他们虽是小人,是强盗,但同时也是合格的商人。”林芝段接着总结道。 亢同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皇帝陛下曾经说过,在这个马上就要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海洋的互通,商业的发展,各种文化和价值观相互碰撞、交融,这是一个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大争之世。 大明要在这其中寻求挣扎向前,登上世界之王的机会。 第487章 粉红少女之心的钻石 林芝段现在身上穿着大明皇家公司的制服,那是一套宝蓝色的直缀,这种颜色和款式可是只有公司高级管理人员才能拥有的着装配置! 这其实也是崇祯皇帝的要求,如果一个团队连统一的制服都没有,那团队的向心力肯定不会高到哪里去。 不过,这套宝蓝色直缀看起来跟外面那些有钱人的穿着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哦,唯一不同的就是胸前多印了一行字——大明皇家公司高级顾问。 这些天来,林芝段一直都穿着这件宝蓝色直缀,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样子,特别是刚才面对那荷兰人普特斯曼的时候更是如此。 亢同德说道:“嗯,林顾问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本官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这样吧,明天进宫的时候,你就跟着本官一起去吧。等本官去了司礼监王公公那里报备一下之后,再做具体安排。” “卑职谢大人提拔!” 林芝段直接跪下来,对着亢同德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声音哽咽地说道。 “大人对我这等化外之人有知遇之恩,如果没有大人的赏识和提携,我林芝段恐怕不能投到大明皇家公司,更遑论得见天颜。 今日承蒙大人厚爱,得以追随大人左右,实在是我三生有幸啊!” 亢同德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林芝段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哎呀呀,林顾问,你这是干什么呢? 咱们都是同事,理应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嘛。你若是如此客气,那以后咱们可就不好相处啦!快快请起吧!” 林芝段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恭敬地说道:“大人教训得是,是下官失态了。” 亢同德拍了拍林芝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林顾问啊,你要知道,当今圣上可是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之人。圣上用人最为看重的便是真才实学,只要你有能力、有本事,自然能够得到圣上的重用。 想当年,本官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临汾亢家庶子罢了,但凭借着自身的才华和努力,如今已然成为了亢家家主不说,还当上了户部主事这个六品官员,替圣上管理着偌大的皇家公司。 这一切,全赖圣上的洪恩浩荡啊!” 林芝段连连点头称是,表示自己一定会谨遵大人教诲。 亢同德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今日回去之后,便要好好准备一番,多搜集一些关于荷兰人的详细资料。 毕竟圣上日理万机,时间宝贵,若是问到你时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辜负了圣上的信任与期望吗? 另外,你是第一次回到大明国,很多规矩慢慢学,不要急。” “喏。”林芝段躬身应道。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紫禁城的琉璃瓦洒在地面上,仿佛给整个宫殿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崇祯皇帝身着华丽的龙袍,端坐在文华殿的龙椅之上,神情庄重而严肃。 在他的身旁,站着内廷的几位重要官员,包括王承恩、方正化、魏忠贤、曹静照等。此外,皇帝的义子郑成功也位列其中,此时的他就是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在殿内的两侧,还站着军机处的杨嗣昌、户部尚书毕自严、户部右侍郎兼总督仓场的南居益、大明皇家公司的亢同德、林芝段、大明皇家银行的姜赞堂,以及来京述职并负责接引荷兰使团的天津布政使马士英等人。 除此之外,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的十八芝成员也出现在殿内,其中包括郑芝龙等人。 这些人是崇祯皇帝夹带里信得过的海事经济方面的人才。 然而,由于参与接见的人数众多,军机处的场地自然无法容纳所有人。 同时,乾清宫作为皇宫中最高规格的宫殿,用于接见荷兰使团似乎有些过于隆重。 因此,内廷司礼监经过深思熟虑后,向崇祯皇帝请示将接见地点定在了文华殿。 当荷兰使团的十一人进入文华殿时,他们纷纷跪地行礼,表示对崇祯皇帝的敬意。 崇祯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静静地俯瞰着跪在地上的荷兰使团。 这位名叫普特斯曼的特使,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将一份精致的礼盒呈现在眼前。 他声称这是荷兰国王腓特烈·亨利殿下特意献给大明大皇帝陛下的珍贵礼物,听说是从南美洲葡萄牙人的殖民地巴西得来的。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个神秘的礼盒之上。 轻轻打开盖子,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间绽放出来。 原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巨大的钻石。 它的大小虽然不及鸽子卵,但也与鹌鹑蛋不相上下。 这枚钻石的独特之处不仅在于它的尺寸,更在于其棱角分明的外形和璀璨夺目的八星八箭光芒。 在流光溢彩之中,还闪耀着迷人的粉红色光泽。 后来,世界上出现了一颗名为“海洋之心”的蓝色钻石,其价值堪称连城。 那么,这颗粉红色的钻石是否可以被称为“女神之心”呢? 钻石以其永恒不变的特性而闻名于世,正如那句经典的广告语所说:“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崇祯皇帝凝视着手中的钻石,心中不禁涌起一个奇特的念头。 他想到,世间最坚硬的物质莫过于钻石,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钻石的成分竟然是碳。 于是,他开始思考是否可以将这颗珍贵的钻石放入高炉中进行炼制。 此时此刻,在宛平县,一项旧时空兔子家困难时期采用的土法高炉炼钢项目已经启动。 崇祯皇帝暗自琢磨着,或许那座高炉中的高温能够对钻石的稳定性产生影响。 他想象着钻石在高温下可能发生的变化,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手里把玩着那颗粉红钻石,脑海之中却是思绪万千、胡思乱想个不停,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轻声细语地让眼前的荷兰使者坐下。 第488章 自古以来这句名言,明朝的时候就有 待到双方都沉默片刻之后,崇祯皇帝率先打破僵局,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接着便拿出了一份精心准备好的礼物——一块上等的和田羊脂玉。 普特斯曼见状,赶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接过这份珍贵的回礼,并用他那并不算流利的中文说了一长串感激与恭维的话语。 经过这番你来我往的礼节性交流,原本略显尴尬与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热络且温和的交谈氛围。 崇祯皇帝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这种暗示与客套,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特使先生,我们大明有一句古话,叫做‘打开天窗说亮话’。 既然如此,那朕也就直接说明白朕所期望得到的以及朕所能给予你们的条件吧!” 崇祯说这句话之前,普特斯曼的心中是叫苦不迭的。 要知道他们这次前来大明可并没有带上精通明朝文化的人,因此他十分担心自己无法完全听懂或是误解明朝皇帝那充满韵律感、满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 听到崇祯皇帝愿意直来直去,普特斯曼更是喜出望外,一般的明朝白话他是能说也能听懂的。 只见他满脸笑容地说道:“皇帝陛下的话说到了外臣的心坎里啊!我非常乐意洗耳恭听陛下的教诲。” “很好!”崇祯皇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朕就先来说一下朕能够给予你们的优惠条件。 你们荷兰乃是以商业立国安身,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追逐利益。 你们不远万里、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我大明,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赚钱罢了。 所以,朕在此向你们许诺,只要你们签署一份协议,正式确立贵我两国之间的联盟关系,并明确约定好双方各自的权利与应尽的义务,那么我们便能够形成一种互利共赢的合作模式。 说白了就是你们享受可以在大明朝做生意的权利。 不过嘛,先别急着高兴,等朕把话讲完。” 听到了崇祯的话,普特斯曼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来之前,他一直担心明朝人会耍什么花招,毕竟明朝人可是出了名的狡黠和顽固。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多余的担忧! 这次与明朝的通商竟然如此顺利,不仅能够达成贸易合作,还能建立起联盟关系! 天啊,他在进宫前不断地向上帝祈祷,希望这位神秘的东方君主能够成为一个仁慈而开明的领导者。果然,上帝没有让他失望! 由于崇祯有言在先,普特斯曼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喜悦,只能连连点头表示感激。 崇祯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朕赐予你们的,便是贸易优惠国待遇。 简单来说,你们荷兰的船只可以在我大明的任何港口自由停靠,开展商业活动。 只要按照规定缴纳相应的税款,遵守我国的法律法规,并且不得贩卖违禁物品就行。 特使先生,不知朕所给予你们荷兰人的条件,是否正是你们百余年来梦寐以求之物呢?” 普特斯曼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喜和兴奋。 他拼命地点头,心中暗自庆幸:这次出使明朝真是太值了! 这个贸易优惠国待遇,对于荷兰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他们终于可以摆脱以往的限制,更加自由地与东方进行贸易往来,获取更多的财富和资源。 当然要是能够获得生丝和茶叶的独家垄断代理权,那是更好了。 虽然普特斯曼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现实。 崇祯看着普特斯曼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普特斯曼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说了一句话。“明国大皇帝陛下万岁!” 崇祯皇帝轻笑一声:“好了,不要给朕戴高帽子。 朕也是有要求的,还是很苛刻的要求。 你先听听再说话。 第一条,你们荷兰人的军队必须撤出台湾及其附属岛屿。 台湾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明朝固有领土,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止你们荷兰人,还有盘踞在台北的西班牙人,我们大明也要武力驱逐他们下海,还有那一小撮日本浪人。” 说到这里的崇祯皇帝,情绪有点激动,而普特斯曼则是表现得更为激动。 他是第三任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台湾的长官,他才不想当了一任特使,就把本职工作丢了。 台湾已经成为荷兰在东亚贸易体系中,最为重要的贸易中转站,每年都要为荷兰带来五六百万荷兰盾的收入。 尽管由于滨田弥兵卫事件导致日本的贸易路线被德川幕府封锁,但荷兰人早已遭受重创。 不仅如此,明国大陆的商业道路皆为走私行为,断断续续,无法稳定运作,这使得台湾瞬间丧失其作为贸易中转枢纽的重要地位。 与此同时,台湾本土的原住民竟然与移居至此的汉人勾结起来制造骚乱。 其中,许多动乱都是由明朝海盗郑芝龙一手策划的阴谋。 荷兰人在台湾的经营状况每况愈下,陷入亏损状态。 在巴达维亚,众多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东纷纷向总督施加压力,强烈要求撤回驻台军队,并集中精力发展东南亚南洋地区的香料贸易,以改善公司的财务状况。 然而,台湾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荷兰东印度公司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块风水宝地。 谁会傻到仅仅因为崇祯皇帝的几句承诺,就心甘情愿地将到嘴的肥肉拱手相让呢? 当然,这些观点仅属于普特斯曼个人的见解,未必能完全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高层的真实意图。 “尊敬的大皇帝陛下,请恕我直言。 我们荷兰人无法认同陛下所说的‘自古以来,台湾就属于大明国土’这一论断。 对于这个不认同,我有很详尽的理由。 早在贵国的天启五年,我国与贵国福建地区的地方军队因经商问题产生了摩擦。 出于礼貌和友好,我方主动退让,并计划效仿葡萄牙人,即你们所称的佛郎机人,在澎湖列岛建立一个补给点。” 第489章 所谓的外交讹诈 “打算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重启贵我两方的友谊。 然而,令我们始料未及的是,你们当时的福建巡抚南居益,也就是现在站在对面的那位户部右侍郎,竟然勾结当地的海盗,趁着夜色驾着小船偷袭,纵火焚烧了我方商船,杀害了我方士兵……” “哼,无耻之尤,说的话真是天花乱坠、信口雌黄。 本官真是恨不得当年的火势不能再大一些,将你们这些和倭寇一样可恶的红毛番海盗统统烧死在澎湖湾,也好让我省去听你们在此处喋喋不休地聒噪。 陛下,请恕老臣无礼。 实在是这个叫普特斯曼的特使,居心险恶,试图蒙蔽圣听。” 打断普特斯曼发言的人,正是当年的福建巡抚南居益本人。 对于当年的手下败将,南居益可不会惯着他们。 普特斯曼那竟然敢来先点名找他的茬,他自然要出头给怼回去。 南居益对着台上的皇帝一拱手,站出来直接呵斥普特斯曼。 也许是心中有鬼,也许是害怕横生枝节,普特斯曼根本不敢回应南居益半句话,依旧旁若无人地说道。 “即便面临如此艰难的处境,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依然以大局为重,并没有轻举妄动。 当看到你们大明的卫所士兵登上澎湖列岛,还设立了澎湖巡检司时,我们荷兰人充分尊重你们明国的意愿,抱着以和为贵的理念,主动退出了澎湖列岛。 一直以来,我们都对大明朝抱有极大的诚意,始终积极寻求和平解决问题的途径。 哪怕后来你们由于军事力量不足,不得不撤销澎湖巡检司,我们也并未再次派兵夺回澎湖列岛。 这就是我们荷兰人充分尊重大明帝国的证明。 为此,我们选择了远离你们大明统治区域之外的 台湾南部地区,从零开始,艰苦创业,建立起了热兰遮城和赤嵌城。 当时的台湾,在我们观察,只有当地的土人和一些日本商人和贵国的移民,并没有任何正规的政府衙门在这里建立统治秩序。 我们荷兰人认为,这台湾就是无主之地,按你们明国人的话是有德者居之。 我们荷兰人在这里确立了统治秩序,建立了商馆,拥有军队,定时收税,那就是有德之人·······” “特使先生,在明国的势力范围内,朕不要你们荷兰人以为,而是要朕以为。” 崇祯没忍住打断了普特斯曼的喋喋不休,狗屁的强盗逻辑,看似有道理,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强盗理论。 崇祯也懒得跟他多说话,对着一旁怒发须张的南居益说道。 “南爱卿,告诉他这个西方来的人,这台湾宝岛的历史。 说说朕为什么说自古以来。” “喏。”南居益拱手鞠躬答应,然后转头就对着手下败将普特斯曼开炮。 “呔!尔等蛮夷听着。台湾自古以来就是我们汉人的。 我们不同时代对台湾有不同的称谓,夷州、琉球、东番等。 三国时期孙吴政权就已经和台湾联系,东晋时期大将桓温曾经亲自驾船渡海平定台湾的叛乱。 而且这位叫普特斯曼的特使,你不了解历史,就不要胡说八道,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早在元朝时期,我们就已经建立了澎湖巡检司。 更别说贵国现在在的巴达维亚,那之前都是我国的旧港宣慰司。 我们明朝没有去找你归还你们所谓的巴达维亚,就已经是很看得起你们荷兰人了。” 普特斯曼还是想狡辩。 “那我们在澎湖列岛和台湾上面,并没有发现贵国有统治秩序建立的痕迹,那里只有被贵国驱逐或者放弃的遗民。 现在应该是个值得贵我两方,坐下来慢慢商量的问题。” “商量?商量什么?看来特使先生误会了朕的意思。 朕在这里提要求,不是非要你们荷兰人答应。 你们答应不答应,这台湾岛都是大明的。 朕只问你一句,你允还是不允? 如果不允,朕即刻把你们驱逐出境,让郑芝龙他们随后就跟着你们上台湾岛。 你们的火炮和战船虽然先进,可是你们的人少金贵。 我们大明的小船火攻,跳帮肉搏战,你们可是怎么也破解不了的。” 普特斯曼面露难色,还有一点点难堪,他是一个退役的军人,有些外交方面很委婉,以退为进的手法还没有学会。 对付现在这种恶语相向,近乎撕破脸的境地,他更喜欢用枪炮来说话。 只是如今只能委曲求全。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我虽然是本次访问贵国的全权特使。 可是让出台湾的权益,这样重大的事情,我不能做主······” “那你就出去吧。”崇祯皇帝倒也干脆,一个不能做主的特使,自己一个皇帝白扯什么,浪费口舌,浪费时间。 普特斯曼一看两边的大内侍卫已经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也是直接认怂了。 “伟大的大皇帝陛下,我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全权特使,同意陛下的第一条要求。” “这就对了嘛。朕已经在告知海外所有文明国家和文明势力的公开信里,释放了朕的善意。 你们识相的话,就应该要有不惜一切代价接住朕善意的觉悟。 台湾对你们虽有用,但比不上朕的善意。 这一点你要明白,特使先生。” 普特斯曼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一回他是不打算算滑头,为荷兰在谈判中争取更多的利益。 反正从巴达维亚总督府出发的时候,简·皮特斯佐恩·科恩总督,一位在万丹、雅加达、东帝汶、三佛齐、马六甲半岛,都实行铁腕统治,甚至动辄灭国灭族以维持荷兰在东南亚统治秩序的残暴统治者,告诉了普特斯曼一个谈判的下限条件。 “亲爱的普特,没条件,咱们荷兰这边没有任何条件。 只要你能谈成和大明帝国的这次商业条约,真的打开了大明的国门,让西方的文明吹进这个古老帝国。 那我会作为举荐人,向公司十七人董事会举荐你为下一任印尼总督。” 第490章 吕宋岛大屠杀 普特斯曼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上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位一向以强硬着称的总督大人竟然会对大明如此客气。 他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总督大人,您真的决定要放弃我们在大明的据点吗? 这些据点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放弃它们意味着我们将失去大量的财富和资源啊!” 总督听了普特斯曼的话,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普特,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和大明的贸易关系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如果能够得到大明那位皇帝陛下的欢心,那么我们所做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而且,我并不认为我们需要完全放弃在大明的据点,只需要适当地做出一些让步即可。” 普特斯曼还是有些不解,继续追问:“可是,总督大人,您为什么这么看重和大明的贸易呢?难道您不担心我们会因此失去更多的利益吗?” 总督摇了摇头,解释道:“普特,你应该知道,大明是一个庞大而强大的国家,他们拥有着丰富的资源和广阔的市场。 如果我们能够和他们建立起良好的贸易关系,那么我们将会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相反,如果我们因为一些小利而得罪了大明,那么我们可能会面临更大的损失。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以长远的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 普特斯曼听了总督的话,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明白,总督之所以对大明如此客气,是因为他深知大明的实力和潜力。虽然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地区拥有一定的势力,但与大明相比,还是显得微不足道。 最后,普特斯曼忍不住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总督大人,既然您对大明如此重视,那为什么当初还要派人去攻打澳门呢?” 总督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那时候我还年轻气盛,对于大明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我以为凭借我们的武力,可以轻易地占领澳门,驱逐葡萄牙人,就像是当初把葡萄牙人驱逐出马六甲海峡一样,然后取而代之获取那里的财富。 但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 大明并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的军队虽然不强大,武器也不先进。可他们懂得人多势众的道理,沿海的官员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硬骨头,转头就会学会制造我们的武器来打我们。 我们想要战胜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现在,我只能改变策略,尽量避免和大明发生冲突,寻求合作共赢的机会。 你不能忘记我们为什么会占领夷州琉球,不就是为了可以离大明帝国近一点,祈求对方可以给我们留出一条通商的口径。 从十四世纪的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到现在,我们欧罗巴人孜孜以求的不就是绕开阿拉伯人和奥斯曼人,与这个富饶强大的东方帝国,直接开展贸易往来吗? 现在他们的新皇帝陛下已经让我们达成了心愿,那台湾岛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你要明白,自由贸易一旦开展,那就是大明的广州府、松江府、天津卫等沿海大城市会成为真正繁华的商业城市。 咱们建的热兰遮城和赤嵌城,到时候连小渔村都不如,留之何用? 记住,亲爱的普特,咱们荷兰人不是那些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他们人口众多,可以疯狂地全世界圈地,狂妄地以为可以建立一个日不落帝国。 但咱们不行,咱们荷兰只是弹丸之地,人口稀少,所以只能将有限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最重要的地方去。 而现在,和大明帝国建立起友好关系,发展贸易,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咱们的人少,注定只能走纯商业的道路,能控制住东南亚的香料贸易,就已经是我们国家的极限了。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我们要清醒认识到这一点。” 普特斯曼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总督的苦衷。 “那么,总督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普特斯曼问道。 总督说道:“首先,我们要尽快派出使者前往大明,向那位皇帝陛下表达我们的诚意和善意。 其次,我们要加强与大明的沟通和交流,增进彼此的了解和信任。 总之,我们要尽一切努力,让大明感受到我们的友好和诚意。 亲爱的普特,咱们要收起面对南洋土着的残暴,也要从此善待巴达维亚附近的汉商。 从而促进双方的贸易往来。” 普特斯曼听了总督的计划,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 普特斯曼脑海里回想着总督科恩的话,心中长叹一声,知道自己是无法为公司争取更多的利益了。 他现在只能好好配合这位年轻皇帝提出的要求,尽量让双方都满意。 于是,当崇祯再次开口时,普特斯曼表现出十分配合的态度。 崇祯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是,希望荷兰东印度公司能与大明合作,共同将盘踞在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驱逐出去。 接着,崇祯开始讲述起一段往事:“朕的皇爷爷曾在明万历三十一年和明万历三十七年,派遣矿监张嶷、海澄县丞王时和、百户干一成前往吕宋机易山勘矿。 然而,这三人却分不清西班牙人和吕宋国王的区别,竟然与虎谋皮,和西班牙人商量开矿的事宜。 根本不知道那吕宋国已经被西班牙人灭国。 自从这三个人离开后,西班牙人对当地华人产生了怀疑,并认为他们心怀不轨,企图夺取吕宋岛。 于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发生了,整整六万多华商惨遭毒手! 这笔血海深仇,朕永远不会忘记!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朕也要让那些西班牙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崇祯皇帝说话时语气非常愤怒,咬牙切齿。 而台阶下面他的大臣们却表现出一种不重视的态度,他们认为皇帝有些过了。 第491章 吕宋岛 海盗们的天堂 自家一亩三分地还没整明白呢,去管海外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吕宋岛上蕴藏着大量的金银财宝,所以皇帝才会如此热衷于为那些已经死去多年的海外汉商报仇作为借口。 这些大臣们并没有犯错,毕竟目前大明王朝国内还存在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实在没有精力和资源去照顾海外的移民。 在大臣们的眼里,年轻的皇帝有点莫名其妙了。 在文华殿里,只有一人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持。 不用猜测,他就是那个南洋华商林芝段,也是现在皇家公司的高级顾问。 然而,没想到普特斯曼却再次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尊敬的陛下,对于这件事,我真的无法作主。\" 看到崇祯皇帝的脸色变得阴沉,似乎即将发火,普特斯曼心中一紧,急忙开口解释道:“陛下息怒!此事确实是我等疏忽,但并非故意隐瞒。只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欧洲本土的局势,荷兰和西班牙两国已经签订了三十年互不侵犯条约,如今仍在条约期限之内。 即使是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无法作主在远东地区与西班牙吕宋岛当局开战啊!” 崇祯皇帝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特使先生,这有何难呢? 既然贵国如此有诚意想要与我国结盟,那么朕便将话挑明吧。 你们的私掠船可从未停止过打劫那些从南美秘鲁驶来、满载着银币的西班牙大帆船,而这笔财富更是贵国东印度公司每年都能获得的一大笔重要收入来源。 那三十年条约对你们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约束力。” 崇祯皇帝这番话说出口后,普特斯曼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实在难以理解,一个长期处于封闭状态的帝国皇帝,为何对他们公司的内部事务了解得如此透彻。难道……有内鬼? 普特斯曼心头一惊,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站在对面的林芝段,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然而,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眼神重新变得清澈明晰。 不对,林芝段根本不可能! 这可是只属于荷兰人的秘密啊! 在巴达维亚只能算是三等公民的汉商们,怎么会有可能知道呢? 普特斯曼不禁疑惑地摇着头,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郑芝龙、李魁奇和钟斌等汉人海盗。 想到这里,普特斯曼猛地转过头去,目光直直地看向旁边的郑芝龙等人。 而此时的郑芝龙、李魁奇、钟斌三人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普特斯曼,仿佛在说:“哈哈,你们这些荷兰人还想跟我们汉人玩心眼儿?” 看到这些不知礼仪的家伙们,普特斯曼心里暗暗咒骂着,但同时也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些汉人海盗肯定知道荷兰人私掠船的事情! 一定是他们在投靠了自己的汉人皇帝后,转头就把这个重要的情报泄露给了自家的皇帝。 普特斯曼越想越气,心中愤愤不平地下定了这样的结论。 然而,即使他现在明白过来,却也无法改变任何现状。 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强大且充满智慧的汉人皇帝。 然而普特斯曼不知道更离谱的事实是,崇祯皇帝他自个儿什么都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的先知。 崇祯笑着看向普特斯曼,然后开口说道:“朕也不用讳言,朕的大明虽然强大,可是派出大规模的朝廷水师,远征吕宋岛上的西班牙当局,还是有点不现实的。 最起码在场的,朕的户部尚书毕爱卿,会竭力阻止朕劳师远征吕宋岛的行为,必要的时候,可能要给朕挂冠而去,撂了挑子。 现在是户部右侍郎的南爱卿,估计也是会跟朕闹脾气的。 因为大军一旦出行,就是钱粮无数。我大明还没有你们荷兰人那么会把战争的成本强加到被征服者的身上。 呵呵呵。” 下方站着的毕自严和南居益听到这话后,连忙走出来,对着崇祯拱手说道:“陛下说笑了,我等怎敢如此?” 不过他们的脸上却并没有害怕的表情,毕竟大明官僚有撂挑子的传统。 大明的财政状况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即使是崇祯即位快一年了,情况也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毕自严对自己能够解决大明朝财政入不敷出的问题充满信心。 毕竟,现在宗室俸禄的开支已经大大减少,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财政状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然而,他仍然感到有些担忧。 如果皇上继续折腾下去,那么一切努力可能都会白费。因此,他希望皇上能像过去一年一样保持冷静,不再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毕自严认为,目前国家的形势还算稳定,虽然陕北发生了民变,但经过一番平定后,局势已得到控制。 此外,西南地区的土司之乱也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然而,最令他头疼的是辽东镇的战事。尽管那里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但朝廷仍需不断投入资金以维持局面。 对于这种情况,毕自严感到十分无奈。 正当毕自严准备进言时,崇祯突然表示要派军队远征吕宋岛这个海外蛮夷之地。 听到这话,毕自严的脑子顿时一片混乱,差点想直接撂挑子。 不过,他还来不及开口,崇祯又接着说道:“朕可没说过要派水师去征讨吕宋岛啊!” 这句话让毕自严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朝廷不会派出水师,而他的户部也无需承担这笔费用。 于是,他立刻改变态度,表示只要皇上不派遣军队出征,其他任何事情他都将全力支持。 “特使先生,不要给朕说,你们本土签订的三十年条约,对南洋的荷兰私掠船会有多大的限制。 朕所做的就是也派出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的几位船主,和你们荷兰人的私掠船合作。 你们荷兰人甚至不用出面,只需出船出炮,我们这边出人也出船。 大家合力驱逐西班牙人,战争过后,这吕宋岛的利益如何分配,都是可以商量的。” 第492章 大明朝第二次的移民大狂潮 普特斯曼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我需要向国内请示一下。不过,如果我们荷兰人的私掠船只真的能与贵国合作,共同对抗西班牙人,那将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朱由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特使先生,希望您能尽快给朕一个答复。 如果您愿意合作,朕会让皇家海上贸易公司的船主们准备好船只和武器,随时可以出发。 当然,我们也需要制定一些详细的计划,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 普特斯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拒绝崇祯皇帝的要求,否则自己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艰难。 于是,他决定先答应下来,再想办法解决其他问题。 看着普特斯曼答应了第二个条件,朱由检满意地笑了起来。 “好!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朕的皇家海上贸易公司的那几位船主,可都是朕在编的海军军官啊。 他们以前可是福建十八芝的成员。 这么说来,你们和这位特使先生应该算是老相识了呢。 来来来,郑芝龙,钟斌、李魁奇、刘香,你们几个都过来跟特使先生打个招呼,大家以后可要一起并肩作战的哦。” 崇祯皇帝陛下微笑着说道,他很期待历史魔改的感觉,这一刻终于来了。 “臣等遵命。” 郑芝龙等人齐声回答道。 他此时,他们身上已经是崭新的武官官服,各个熊虎麒麟的张牙舞爪。 为首的郑芝龙抬头看向普特斯曼,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 “普特斯曼先生,我乃大明海军挂总兵衔,现任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理事的郑芝龙,特来向您问好! 想当年在台湾时,我们那时候无依无靠,只是一些海盗,受到了贵方诸多关照,郑芝龙在此深表感激。 就连本官和本官的众多兄弟们,在热兰遮城讨生活的时候,也曾遭受过你们税务官的征税啊! 这日后嘛……嘿嘿,本官定当加倍奉还!” 郑芝龙越说越激动,自己如今已背靠大树,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翻身做主把歌唱,虽和荷兰暂时为友,可日子还长得很。 他的话音刚落,其余十八芝成员纷纷哄堂大笑起来,其中以郑芝虎笑得最为响亮。 要不是身后的郑芝豹狠狠掐了他一把,这位堂堂海军参将大人恐怕就要在御前失礼了。 而一旁的普特斯曼则只能尴尬地干笑两声,面对眼前这位曾经担任荷兰商队翻译的尼古拉·一官,他实在无言以对。 这台湾岛已经让了出去,就让这些前汉人海盗张狂一些又何妨。 毕竟空口白话再多也是无益,只有白纸黑字的契约才能算数。 崇祯皇帝其实很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自家的海军陆军都要有股子张扬跋扈的劲才好。 现在只能把郑芝龙这些十八芝前海盗的人马当成朝廷的海军来用,崇祯刚才没有说的事实是,大明的水师除了刚有点出息的登莱水师之外,其他沿海的水师,都是聋子的耳朵,一堆摆设罢了。 他现在能依仗的就是这些敢下南洋的十八芝海盗们。 “好,那朕提一下第三个要求。 其实也不算是要求。对于你们荷兰人来说,还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崇祯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一脸坏笑地说。图穷匕见,到了他吐露自己真实意图的时候。普特斯曼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是洗耳恭听。 崇祯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知道你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垄断了欧洲与亚洲之间的香料贸易。 每年从东南亚地区运到欧洲的香料就有两百万磅之多。 而这其中又以胡椒和丁香、肉豆蔻等香料最为值钱。 你们以后也可以往大明售卖这些香料,但回程的时候,不能只从大明拉走生丝、丝织品和茶叶,朕要安排点其他的给你们。 “朕给你们的生意,就是你们每五艘来大明贸易的船只,必须有一艘船为朕移民吕宋岛做运输船。当然朕会支付运输费用的,用优惠的货物和政策交换也是可以的,这一点都是可以商量。 朕相信作为海上马车夫,拥有上万艘商船的荷兰,能做到这一点。” 听到崇祯的话后,普特斯曼并没有感到惊讶。 他已经知道崇祯皇帝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君主,所以对于这种提议并不意外。 相反,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商机,可以帮助自己赚取更多的利润。 然而,他还是有些担心,如果答应了崇祯的要求,那么就意味着荷兰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协助崇祯实现移民计划。 而且,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实施,将会让明朝在海外扩张方面取得更大的优势,这对荷兰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普特斯曼也明白,眼前最重要的是与崇祯达成协议,确保荷兰能够长久持续在中国沿海地区自由贸易,并获得更多的利益。 “正如陛下所说,确实是一门好生意。 我国在运送非洲的黑奴到美洲种植园,有很丰富的经验。而且我国自家国民现在都能远洋航行到世界各地,并能保证足够的存活率。 当然,在运送贵国移民的时候,绝对是区别于黑奴的另一个待遇。 我可以答应这个条件,至于具体的细节内容,还需要我回去询问总督和董事会。” 普特斯曼微笑着说道。 “嗯,很好!”朱慈烺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朕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落实这些承诺,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另外,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就是要确保这些移民在抵达吕宋岛目的地后,如果你们荷兰这边还有余力的话,可以为朕的百姓提供妥善的安置和保护。 如果做到这一点,朕还会为你们追加一笔报酬。 他们这些移民将成为我们两国友好合作的见证者,也是未来明朝和荷兰贸易往来的重要力量。” 第493章 朕要把陕北的人口都搬空 利之所至,无往不利。崇祯坚信只要给足了报酬,这些荷兰人会把天堂的天使拉下来,打包卖给他。普特斯曼恭敬地回答道:“请陛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来满足您的要求。 关于具体的细节问题,我将立刻回国向总督和董事会汇报,并争取早日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同时,我们也愿意派遣专员前往贵国,与您的官员们共同商讨如何更好地实施这项计划。”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如此甚好。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期待这次合作能顺利展开,为两国带来更多的福祉吧。 记住,普特斯曼特使先生。 我大明移民行动的顺利,决定着我们两国友谊的长久和坚固。” 在这场历史性的会议结束后,普特斯曼带着满意的笑容带着随从离开了文华殿。 郑芝龙等十八芝成员也在王承恩的示意下,去找普特斯曼商量出海事宜,如今的时节正是西班牙大帆船穿越整个太平洋,来到吕宋岛的关键时间节点。 果子已经成熟,错过了就是一年的时间都浪费了。 大明户部右侍郎南居益看了一眼旁边站得稳稳当当的户部尚书毕自严。 自从刚才这位户部尚书知道不用户部国库出钱征讨海外之后,他就跟睡着了一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可是南居益不能,他还是记挂着福建沿海那边,对于崇祯皇帝今天的骚操作,还是之前的把海盗十八芝招安到皇家公司,他这个正统官员,都是感到一点不安。 毕竟招安海盗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个麻烦事,招安好了就是良民,招安不好那就是更大的麻烦。 而看今天的情形,崇祯皇帝是要放纵这些海盗们发展壮大,只不过是壮大了去抢别人。不过在南居益这样的官员看来,那也是极为不妥的。 “陛下,老臣有话说。”南居益拱手说道。 崇祯皇帝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南爱卿,有话就直说。” 南居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陛下,老臣并不反对陛下开海,也不反对与曾经敌对过的红毛番和好。 然而,老臣实在无法理解陛下为何要征讨吕宋岛那样的化外之地,并计划向那里移民。 陛下既然了解西班牙这个国家,应该清楚他们在欧洲可是比荷兰更为强大的存在啊! 他们的海外领地加起来甚至比我们大明还要广阔。 如今,我朝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还要去招惹如此强大的海上帝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此外,陛下决定移民吕宋岛,这岂不是抛弃了陕西的百姓? 琼州本就是个充满烟瘴的地方,多少被流放的人在此丧命。 而据老臣所知,那吕宋岛更是一个烟瘴横行的地方,比琼州更为恶劣。 若是将陕西的移民迁往那里,恐怕会十不存一啊。” “很简单,朕只是觉得最近这几年天气太冷了。大明北方天灾人祸不断,也许养育了咱们汉人几千年的肥沃平原,已经累了。” 崇祯皇帝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用一种忧虑的语气说道。 他的目光深邃而遥远,仿佛能看到未来的景象。 这番话让人感到有些意外,因为通常情况下,人们会从政治、经济或军事等方面考虑国家的发展。 然而,崇祯却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生态环境出发,表达了对大明未来的担忧。 在场的众臣们听了,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明白小冰河时期是什么概念,崇祯皇帝自然也懒得解释。 发问者南居益更是想不到会得到陛下这样的回答,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原本期望听到崇祯皇帝虚心纳谏 ,打消那些不着根际的妄想,没想到却得到了如此抽象的答案。 然而,只有长时间与崇祯相处的杨嗣昌,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突然恍然大悟。 “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大明需要进行大规模的移民! 由于灾荒不断,北方的土地已经无法承载如此庞大的人口,必须寻找新的出路。” “还是文弱知朕心意啊。” 崇祯皇帝感慨地说道:“陕北民乱,从万历皇爷爷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哱拜之乱更是加剧了那里的混乱情况。 现在到了朕这会儿,天灾人祸不断,治下又都是武之望,胡廷宴这样老迈昏聩的糊涂官,只会得过且过,没有一点治乱世的魄力,王二等流寇犯上作乱,杀了县令,朕看还是杀少了这样的昏官。” 崇祯皇帝微微皱眉,语气沉重:“这时候的陕北,朕虽然派去了孙传庭、洪承畴,边上还有卢象升、陈奇瑜、耿如杞三人看着。 但朕心里清楚,陕西的局势已经是积重难返。 陕西这个地方,历史悠久,出过不少帝王将相。 当地胡汉杂居,民风剽悍。 秦兵若是练得好,那可是能成为战无不胜的锐士。 练不好,给不了吃的喝的,那就是最狠的造反军。 为了避免那么多好汉聚集在一起,引发更多的动乱,朕打算先将一部分陕西人移民出去。 特别是民风彪悍,胡汗杂居的固原镇、甘肃镇、榆林镇这些地方,要抽调四分之一的人迁走。 让他们去 南洋吕宋岛,咱们明国人不能一直囤聚在中原大地,儒家文化也要教给海外人听听看看。”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台下的南居益听闻此言,顿时脸色大变,他连忙出列再次劝谏道:“陛下,汉人在陕甘河湟陇西一带本就人数稀少,如果再移民到海外,这一路上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啊! 而且,如此一来,陕北立刻会再次掀起另一场哱拜之乱,何况那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已经西迁到宁夏镇以北,随时就会叩关,到时候关中地区没有那么多汉人,内忧外患之下,潼关以西恐怕将不再属于我大明领土,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494章 胡汉一起迁,谁也跑不了 “南爱卿所言甚是,但朕如今若再不对陕西做出改变,恐怕用不了多久,陕北地区无论是胡汉百姓,都会对朕不利,甚至可能危及整个大明王朝的存亡啊!”崇祯皇帝皱着眉头说道。 “而且朕的打算又不是只移民汉人? 是考虑让胡汉一同移民。一汉一胡,或者一汉多胡都可以。 这样既可以缓解内地的人口压力,也有利于边镇地区的稳定。 而且,朕的移民政策非常温和,不会给百姓带来太大负担。”崇祯皇帝耐心地解释道。 “陛下圣明!”众大臣齐声高呼。 “此外,如今陕西各地官府已经难以控制百姓的迁徙行为,保甲法、路引制等制度几乎都已形同虚设。 各州县治下的黎民百姓因灾荒而四处逃亡,成为流民。 如果我们朝廷不能及时采取措施加以解决,这些流民很有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社会动荡,接着就会变成流寇,扯旗造反。”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其实他也是馋啊! 馋的就是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利用好,这一大批已经和土地脱离了生产关系的流民们。 如果放在旧时空里,在那个资本和科技都高度发达的时代,这些流民可都是最优质、最便宜的劳动力资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口红利啊! 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一点水喝,他们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干活,成为让人感动的大明劳动模范团队。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如今的大明根本没有能力将这批人力资源转化为生产力。 “在朕的眼中,这些流民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是朕的子民。 朕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没有粮食、没有食物的陕北高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最后,那些妇女儿童、老人一个个倒毙在路旁荒野之中,而剩下的青壮们则因为失去了所有牵挂,只能揭竿而起,造官府的反,造朕这个皇帝的反。 到时候,朕就是再想花钱出人改变点什么,都已经是无济于事了。 虽然朕已经命令洪承畴和孙传庭切断了逃兵与流民之间的联系,但这种做法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 逃兵问题仍然需要从根本上解决,而那些一样嗷嗷待哺, 更具威胁的党项人、回回们也需要得到妥善处理。 怎么处理? 树挪死,人挪活。这是老祖宗给咱们传下来的至理名言。 因此,朕决定沿着京师至陕西的驿道设定路线,引导流民有秩序地通过,并在途中由驿站提供一些补给。 最终,他们将从天津卫出海,经由海路前往南洋地区,抵达台湾岛和吕宋岛。 这个计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欲速则不达,我们可以先开一个小口,每年移民十万人作为试点。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我们可以逐渐增加移民人数。 此外,移民并不仅限于陕西一地。 未来,无论大明两京十三省中的哪个地方遭遇无法由当地官府救助的饥荒,都必须立即向上级报告,严禁隐瞒不报。 朝廷将在出台救灾措施的同时,实施移民政策,永久性地转移部分人口,以缓解人多地少的矛盾。 为了确保移民工作的顺利进行,朕认为需要做到以下两点。 “朕要把这件事情变得有利可图,不仅要有短期的利润,还要抓到长期的利润点。”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神坚定地说道。 他深知驿站改革对于国家财政的重要性,因此决心将其变为一项盈利的事业。 在旧时空,邮政物流是国家产业支柱,这一点毫不为过。 紧接着,他又强调了全面维护驿道和驿站的重要性,并提出要建立健全、优化全国的驿道系统。 同时,他还计划增设民用邮局信件业务,以确保大明朝所有的百姓都能享受到驿站带来的便利。 这样一来,货物和商品的流通将得到极大的促进,大明朝的国家经济也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 正当崇祯皇帝滔滔不绝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转头看向杨嗣昌,语气严肃地问道:“文弱,朕记得之前崔呈秀提到过他手下有个名叫刘懋的御史,对驿站的利弊有着独特的见解。 崔呈秀可是对他这个手下赞不绝口,说他的才能当一个刑科给事中实在是屈才了。 也答应朕要尽快上一份有关驿站改革的奏折。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下文呢? 朕真的非常期待听到他的想法。 让他抓紧把奏折呈上来。” 杨嗣昌听后,立刻拱手作揖,表示会尽快催促此事。 他恭敬地回答道:“喏,陛下。臣这就去办。” 随着杨嗣昌的回应,此次御前会议在关于驿站的讨论声中画上了句号。 崇祯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他想要将国内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转移到海外去,这种开拓殖民地的野心让众人惊叹不已。 而这次,他的计划终于公之于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移民这个词,对明朝的百姓来说并不陌生。 早在洪武到永乐年间,一场长达十五年的洪洞县大槐树下的大规模移民活动就已经震撼了整个国家。这场移民潮波及到了大明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山西人遍布全国各地。 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晋商才得以兴起并繁荣昌盛。 无论走到哪里,他们总能找到自己的老乡,论起族谱来都是一家人。 而且各地都设有山西人的会馆,这无疑给他们的生意带来了巨大的便利。 “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 这句歌谣成为了所有山西人心中共同的记忆。 如今,崇祯竟然打算发起陕西人的大移民,这让人不禁好奇是否会出现一个类似于洪洞县老槐树那样的集合点。 对于京城的老百姓来说,这些消息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他们只是把它当作一件新鲜有趣的事情,听过便罢。 第495章 站在李自成背后的男人刘懋出场了 也许只有当拖家带口、浩浩荡荡的移民队伍从京师城墙根下路过时,这些生活在皇城根下的顺民们才会深切地感受到国家集权所带来的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的变化。 ······· 东华门外,刑科给事中刘懋手持一份拟好的奏折,静静地等待着崇祯皇帝的召见。 说起来,这份奏折也有他好友监察御史毛羽健的一份功劳。 只可惜,由于他投靠了帝党大佬崔呈秀,好友已与他割席断交。 斯人已逝,唯有抓住当下,抓住崔呈秀的关系,自己才能继续往上爬。 好在经过新皇帝登基的事情,这位崔大人多少收敛了一点,没有那么贪了。 他刘懋一个从七品的给事中也是能支应得上。 此刻,刘懋紧紧握着手中那份有关精简驿站、缩减开支以及杜绝公车私用现象的奏折,心中暗自为自己鼓劲加油。 因为他早已从上司崔呈秀那里了解到,崇祯皇帝对官场中那些肆意凭借堪合路引占用驿站资源的行为极为反感和厌恶。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写奏折,那自己的奏折肯定能讨皇帝的欢心,说不定还会得到皇帝的赞赏呢! 可是崔大人也说了,崇祯皇帝不想省钱,而且他不仅不想省钱,还要进一步扩宽驿道,增设驿站民用邮递功能,这样做不仅可以造福全国百姓,还能提升驿站自身抗风险能力。 虽然刘懋有点没听懂,但他还是明白这一点:自己的奏折和崇祯皇帝的意图是完全相反的。 就在刘懋还在患得患失的时候,一个小黄门把他领进了东华门。 过了文华殿,左手边一排低矮的建筑就是内阁值房,这里给人的感觉只有四个字:阴暗、潮湿、狭仄。 不过,崇祯后来也曾派人维护过这些内阁值房,可惜最后也没有什么改变。 有那高高的宫墙遮着,靠着墙根的内阁值房能不阴暗潮湿吗? 刘懋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小黄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内阁里似乎有人正盯着自己看。 他心中一紧,却是不敢抬头去看那些内阁大臣们,只能低着头一路急匆匆地跟着小黄门。 内阁的廊檐下,站着三位阁老,他们正看着刘懋的身影逐渐远去。 \"韩阁老,这个刑科给事中刘懋马上就是皇帝的新贵啊,看这样子应该是要去军机处了。 想当初他得罪了阉党而被罢官,还是我们保下了他呢。 可如今一转眼,他却投靠了帝党的崔呈秀,这下可要飞黄腾达咯! 刚才从这里走过时,竟然都不知道向您施礼。 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说话的人正是内阁中以年富力强、才华横溢着称的刘鸿训。 想当年,只有黄立极担任内阁首辅时,这位年轻人总是上蹿下跳,指手画脚,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存在。 更是想对崇祯皇帝的日常生活,处理政务的能力过多指摘。 但自从韩爌成为次辅后,这位青年俊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地位和实力,认清了现实,也认清了谁才是真正的大佬。 从此之后,他便开始紧紧地跟随在韩爌身后,宛如一个忠实的追随者。 “刘阁老,你说的这算什么? 现在内阁地位江河日下,昔年的内阁是何等尊贵体面张扬,张江陵秉政的时候,一些亲王投刺张首辅,那可是一律自称晚生,有的都叫门生。 那戚太保送到张江陵府上的名帖上,可是自称门下走狗。 六部连捅小九卿转送给内阁的公文贴,哪次不都是用双贴双红。 现在六部转内阁的公文都敢用单红帖了,偏偏内阁这边还不敢拒接。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最烦别人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可是你平时不讲究这些,如何能够体现内阁的权威? 真是岂有此理。” 这是另一个阁老钱龙锡的声音,他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怒色,语气很是激动。 韩爌还是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来:“当今圣上锐意进取,做臣子的跟着做事就行,不要计较太多。” 说完这句话后,韩爌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去,负手离去。 不再理睬这突然碰见的事情。 这位次辅大人宦海沉浮多年,经历过无数风雨。他曾有过被阉党追讨赃款,被迫卖掉祖宅,只能住在祖先墓地旁边的窘迫时刻,但他始终保持着镇定和从容。 这次内阁地位的逐渐下降,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大明朝一百多年历史中的一次重大变局而已。面对这样的局势变化,韩爌选择了以平静的心态应对。 作为历经四代帝王的老臣子,韩爌明白凡事都要从长计议,不能只争朝夕。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可以让一个励志改革,心怀大志的人,变成一个唯唯诺诺、蝇营狗苟的人。 这位年轻的崇祯皇帝锐意进取,不断尝试各种新奇的方式来推行他的崇祯新政。 其实,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 英宗、武宗和熹宗都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最终都因为受到挫折而改变。 他们要么选择遵循传统规矩,安心地做紫禁城的皇帝; 要么就是折腾得太过头,超出了皇帝的范畴,导致英年早逝。 所以,韩爌坚信如今的崇祯皇帝也将面临以上两种结局之一。 然而,在上次的加强版梃击案中,韩爌万万没想到小皇帝居然能够忍住冲动,听取他的劝谏,避免了兴起大规模的牢狱之灾。 历次兴大狱,无不是株连一片,到时候泥沙俱下,什么好的想法成果都没有了,只能推倒重来。 这让他对小皇帝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情,认为他具有英主之相,能够忍受常人难以忍受之事。 此刻,韩爌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漫步走到廊檐下的一处水缸旁。 水缸里的水清澈见底,里面不仅养着两株睡莲,还有几条色彩斑斓的锦鲤悠然自得地游弋其中。 这又是崇祯小皇帝的一项创新举措——每隔十丈,必有一个水缸,比宫中之前布置的水缸多得多。 第496章 驿站大改革 在防止宫中走水的同时,还能为宫廷生活增添几分趣味。 韩爌从袖中拿出一点干粮,撒给了锦鲤,看着锦鲤欢快地游动着抢食,他干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小皇帝在这些细节处,总是懂得熨帖人心。 “陕西那边已经赤地千里,饿殍遍野,这宫中的锦鲤倒是个个膘肥体壮,壮若硕鼠。” 韩爌没有回头,就知道这令人生厌的讽刺话语来自刘鸿训。 倒是那钱龙锡没有再说话。 刘鸿训此子在内阁待不长,没有中和之气,敢对宫中布局阴阳怪气,说宫中的锦鲤长得像硕鼠,这是赤裸裸的讽刺,怕不是觉得厂卫都是死了不成? 这边暂且不表,还是说回刘懋。 刘懋跪在军机处的波斯地毯上,手中的折子已经不见了。 “超过一千字了吗?” “回陛下的话,不算您最近规定加注的标点符号之外,有九百九十八字。 句句都是真材实料,字字珠玑。 文章平铺直述,没有引经据典,夸夸其谈,算是符合陛下对奏折的新要求。” 这是当值军机处候补大臣侯恂的声音。 此人在当山西道御史的时候,就是一个伯乐,以识人善任出名,曾经提拔过当时任邵武县知县的袁崇焕,也提拔过史可法,未来也许会提拔左良玉。 所以侯恂在军机处当值的时候,碰到刘懋这样先东林后帝党的小人,他递上来的奏折是真材实料的,他就会据实而奏,并不会因为刘懋的品行而诋毁。 刘懋不敢抬头,只是心中对侯恂存有感激。 现在帝党的身份不寒碜。 “是吗?拿来朕看看。” 崇祯皇帝的声音响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和好奇。 太监将刘懋的奏折呈给崇祯皇帝,崇祯接过奏折,仔细地阅读起来。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刘懋站在一旁,心情紧张又期待。 他知道自己的奏折内容可能会引起争议,但他坚信自己的建议是正确的。 其实奏折没有递上去的时候,很多同僚都已经知道了奏折裁撤驿站,抑制公车私用、斩断官员隐形福利的内容,他刘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崇祯终于看完了奏折。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刘懋身上,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王大伴,给刘爱卿赐座。”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便是帝王薄情之处,只有对有用的大臣才会恩赐座位,而那些没有价值的大臣,只能站着回话。 刘懋谢过皇上后,小心翼翼地在一个小黄门搬上来的圆凳上坐下。 然而,他不敢坐得太踏实,只是用一侧屁股受力,双腿依旧紧绷着,以便随时能够站起来。 这样的坐姿既显示出他的恭敬,又能让他在需要时迅速做出反应。 “刘爱卿,你的奏折写得非常好。 里面提到了精简驿站人员、减少驿站开支以及抑制公车私用等问题。 如今,各地官员滥用堪合,不仅官员本人出行,就连他们的家眷和亲属也都一窝蜂地要求使用驿站的马匹和车辆,而且还住在驿站里,一分钱都不用花。 这些现象,朕早就看不惯了。 你上的折子恰逢其时,实在是深得朕心啊! 自从朕施行养廉银制度,并发放银币薪水以来,一些官员仍然贪图驿站的便宜,这简直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只是这驿站之弊却是大明官员的隐形福利。 你孤身一人上这道奏疏,等于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官员。 到时候众口铄金,你就算是官声再好,也要被同僚们骂臭了。 那你这是为何啊?” 听见崇祯皇帝垂询,刘懋直接弹射起步,接着就跪在了地上。 刘懋一系列爽利的动作做完,心中想好的话也就脱口而出。 “微臣是个直臣忠臣,只需对君父忠诚,实心办事,解君父之忧。 就算是被同僚们误解谩骂,又有何妨。” “好好好,说得好听,朕也喜欢听。不过朕想听实话。” 崇祯的话敲在了刘懋的心里,让他想起了士林中对于这位皇帝的评价。 “不计较名誉得失,只计较利益金银,说话至简直接,洞察人心,行事不拘一格,颇为类似低贱商贾行事。” 这是私底下的评价,虽然话语中肯,但大多都是大不敬的言辞,可以看出来,崇祯皇帝在士林读书人的心目中地位并不是很高。 就在这时,福至心灵,他已经想到最好的回答崇祯皇帝的话。 刘懋磕头说道:“陛下,饶恕微臣的冒昧之言。 微臣今年四十三岁,已经在刑科给事中的职位上虚度了七八年。 现在六科给事中已经归入都察院管辖,失去了清高尊贵的地位以及封驳陛下旨意的权力。 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养老清水衙门。 微臣实在不想继续这样虚度光阴,很想再进一步,那个……” 说到最后,刘懋说话开始变得结结巴巴,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甚至脸憋得通红都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要把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对于一个明朝传统士大夫来说,这确实有些难为情。 崇祯皇帝才不管这些呢,听到刘懋的这番话后,他开怀大笑起来。 “好,刘爱卿。 在朕面前敢说实话,愿说实话,就是不可多得的品质。 要知道这满朝文武三千多人,有刘爱卿这样品质的人,可是凤毛麟角。”崇祯皇帝赞赏地看着刘懋说道。 听到这话,刘懋心中一喜,但还是故作谦逊道:“微臣惭愧。”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实话实说竟然能获得如此高的赞誉,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那好,既然刘爱卿敢于表达自己想要更进一步的愿望,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刘懋接旨!”崇祯皇帝突然宣布道,一旁的侯恂立刻招来一张空白的黄绢诏书,准备将旨意记录下来。 此时,刘懋才意识到君恩似海深,幸福来得太突然,赶忙跪地谢恩,聆听圣训。 第497章 铁路的前身木轨 而随着崇祯皇帝亲自宣读圣旨,一旁的侯恂也开始认真地将其转录到诏书上。 这一举动无疑削弱了内阁的权力,使得内阁的票拟权再次被削减。 “朕命你为兵科给事中,成立大明皇家邮政局,由你担任第一任邮政局总局长。大明驿站系统,不再专门由兵部管辖。 同时,朕的皇家公司也将成立大明皇家邮政公司。 从今往后,刘懋你将专门负责驿站改革事宜,大明二十余万驿卒皆听从你的调遣。” 崇祯皇帝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一言就把刘懋擢拔到他想不到的高度,虽然还是六科给事中之一,可历史上有哪个给事中可以随意调遣二十余万驿卒。 “微臣遵旨。”刘懋恭敬地跪地接旨后,起身谢恩道:“皇上隆恩,臣感激不尽!” 待刘懋领完旨,一旁的侯恂已将崇祯皇帝的口谕誉抄完毕。 他轻轻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然后将那卷黄绢圣旨递给刘懋。 侯恂满脸笑容地说道:“刘大人,恭喜啊!” 刘懋连忙拱手回礼:“多谢侯大人,日后还需您多多提点!” 崇祯皇帝微笑着示意刘懋坐下,并开始向他布置工作任务。 刘懋虽然还没参加过军机处的御前会议,但对其中的规矩还是心知肚明。 他急忙从怀中掏出鹅毛笔和一个小巧的笔记本。 如今的鹅毛笔已经在崇祯皇帝的提议下,加装了金属笔尖,算是延长了鹅毛笔的使用寿命。 崇祯原本还想更进一步,直接发明钢笔,可惜橡胶管无法制造出来,再美好的设想也只能作罢。 “刘爱卿,为了配合朕陕西大移民的工程。 你先从陕西到京师的这条驿站开始改革整顿。 大西北陕甘地区可是有着四万多名驿卒,四十三处驿站。 除了你折子中提出的裁撤老弱,精简驿卒,抑制公车私用、滥发堪合之外,朕要加上几条。 第一,是年轻力壮的驿卒不许裁撤,尤其是银川驿站的士卒。 不要问为什么,只要照办就是,你听明白了吗?” 皇帝一脸严肃地看着刘懋说道。 “微臣明白,一定牢记。”刘懋赶紧点头答应。 他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要这样做,但他知道皇上这么做肯定有其深意。 “第二是,积极配合大明皇家邮政公司拓宽驿站直道,说拓宽其实也不准确。 朕是打算在驿站直道的旁边再修建一条木质轨道。”崇祯皇帝接着说道。 “木质轨道?”刘懋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这也是朕从海外商人那里得来的灵感。” 崇祯皇帝解释道:“这种木质轨道可以让马车在上面行驶得更快更稳,而且还能节省马匹和人力。 朕已经派人去海外考察过了,发现那边早就有类似的东西,只是规模比较小而已。 朕觉得我们可以借鉴一下他们的经验,把它应用到我们的驿站系统中来。 当然,这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投入,但朕相信这将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程。” 崇祯信口开河,刘懋信也行,不信也行,只是一个借口。 “微臣明白了!”刘懋恍然大悟。 他心想,如果这个木质轨道真的能够实现,那么不仅可以提高驿站的效率,还可以促进木轨周边地区的商业和经济的发展。 也许这才是这位喜欢做生意的皇帝陛下,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 “那臣就着手准备此事。” 刘懋赶忙说道。他知道这个任务十分重要,如果完成得好,将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也会给皇帝陛下带来更大的利益,当然也少不了自己。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刘懋的信任和期望,一个敢于站在全体官员对立面,不怕被泼脏水的人,总是要给些机会的。 崇祯心里其实很想一步到位,修建一条从陕西西安到京师的铁路轨道,但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意识到目前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因为修建这样的铁路需要大量的钢铁资源,而目前大明每年的钢铁产量远远无法满足需求。 即使能够修建起来,也会面临后续的维护和管理问题,而且还存在被强人和盗贼破坏、盗取钢铁用于制造兵器造反的风险。 刘懋对于崇祯所说的木质轨道并不理解,但是他并没有贸然发问,而是选择了默默接受。 毕竟作为臣子,有时候只需要执行皇帝的命令即可。 不过,崇祯看出了刘懋的疑惑,主动向他解释道。 “所谓木质轨道,是一种创新的交通运输方式。通过将马车轮子安装在木质轨道上,可以减少轮子与地面之间的摩擦系数,从而节省马力,同时可以增加运输货物的数量,并提高行驶速度。 放心,这是朕的天启皇兄已经造出来验证过的,保管有用。 海外的西方国家也有在应用的,效果很好。 刘爱卿,朕看你是越听越不懂了,实在理解不了朕的话,你就当做是诸葛亮造的木牛流马吧。” 这下子刘懋就明白了,这木轨是奇技淫巧。 “第三条是你这个邮政总局局长,要抓紧招揽人才,组建自己的班子。 把每个驿站都要建成邮局,要创建邮局盈利的模式。 驿站这么好的资源,全部公用军用实在是浪费。 只有有钱挣了,一条好的政策才能延续下去。 至于怎么挣钱?” “朕想到了一个办法。 从前,民间寄送信件和家书通常会托付给行商或出远门的同乡帮忙捎带。 这种方式毫无保障可言,甚至无法确定是否会在中途丢失。 然而现在有了我们这些邮局驿站承担邮件包裹业务,老百姓们再也不必担心“家书抵万金”了。 他们每月都能写信、寄东西,而你们邮局驿站则可从中收取合理的手续费。 务必牢记薄利多销的原则,因为这可是独家垄断的生意。 说不定将来赚得的利润远比裁撤部分驿站节省的开支还要多呢! 赚钱无非就是开源和节流两个途径,但朕更倾向于前者——开源,扩大财源。” 第498章 第一届明交会正式开始 “毕竟只有把蛋糕做大,才能让更多人受益。 朕可不希望有人把这门好生意搞砸了。” “喏。只是陛下,微臣有一个问题。” “直说就是,朕不喜欢说一句请示一句。” 刘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是,陛下。微臣想说的是,到时候在驿站设立给民间使用的邮局,这传递信件的费用怎么支付? 是向送信人收取,还是向取信人收取? 到时候会不会扯皮?会不会要雇佣更多的人,增加了成本? 路程的远近、运输的成本、百姓要求的快慢,都会影响每封信的传递的价格。这样如何定价? 若是把定价的权利交给驿卒,微臣断定肯定会上下其手,朝廷和百姓反受其害。” 一旁侯洵抬了一下眼皮,心中暗自嘀咕:“好家伙,你这是一个问题吗?你是想一口气把自己的疑问都甩给皇帝陛下吧?” 崇祯则诧异地看着刘懋,心中不禁感叹道:“真没想到啊! 历史上这个名声不好的官员,李自成大帝的缔造者,帝国掘墓人背后的男人,竟然能够察觉到邮政物流系统的弊端。” 崇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刘懋,你当真是在刑科给事中的位置上屈才了,早该出来做一些实事。 朕给你一个提议,邮局先行售卖邮票。” 刘懋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邮票是什么东西?” 崇祯耐心地解释道:“邮票,就是一种用特殊手段制造的防伪小纸片,上面可以画一些景物、人物或者年画等等。 它的重要性在于不能被外人仿造,可以将其视为在我们邮政系统内流通的货币纸币。” 崇祯顿了顿,接着说:“这邮票,就相当于我们邮寄信件时所支付的邮资凭证。人们可以提前购买这些邮票,然后在需要寄送邮件的时候贴上去,这样既方便又快捷。 邮票上清晰地印着不同的面值,从一文钱到两文钱,甚至最高可达一百文等等。 接着将这些邮票出售给广大民众,让他们根据自身行程的远近,自行选择并贴上相应面值的邮票。 而在邮局驿站的门前,各条街道、市集和坊间,以及人口聚居的密集区域,都竖起了一块块招牌,并挂起了邮箱,以便于百姓们能够便捷地投入信件。 至于包裹的传递,则需要前往邮局驿站办理。 驿卒会每天定时前往收集邮箱中的信封,进行汇总和分拣工作,随后通过笔直的木质轨道迅速发往全国各地。 当然,现在用直道传递也是很快的。” “善,实在是大善啊! 陛下推行的这项邮政举措,不仅成功地让长期以来作为财政沉重负担的驿站系统焕然一新,实现了扭亏为盈。 更重要的是,它成为了一项德政,造福了全国的老百姓。 微臣大胆断言,这对于陛下想以商富国的国策,也是大有裨益。” 这是侯恂所言,一旁的刘懋也一边记录,一边对崇祯皇帝的政策赞不绝口,称这邮政驿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崇祯微笑着听了两人的恭维,心里美滋滋的,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并没有因为被夸赞而脸红。 脸红什么,他就是这个时代的近现代邮政物流体系的奠基人,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刘懋准备告辞离开时,崇祯的恶趣味又涌上心头。 刚才他已经叮嘱过刘懋不能裁撤大西北,尤其是银川驿站的青壮驿卒。 但此刻,崇祯觉得这样还不够保险。 于是,他特意对刘懋说道。 “刘爱卿,等你到达银川驿站推行邮政改革时,一定要找到一个名叫李鸿基的驿卒,并将他任命为新式邮递员。 所谓新式邮递员,就是专门负责走街串巷收集信封、为人送信的驿卒。 记得给他配上一匹老马和一条老狗,还要在他腰间挎上一个绿色的挎包。 这个李鸿基很好辨认,他有个小名叫黄来儿,是陕西米脂县人,也有说他是党项人的,而且还嗜赌成性。 记住,一定要让他认真工作,我会派锦衣卫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刘懋心里很疑惑,不知道皇帝为何让他去找一个名叫刘鸿基的驿卒,也不理解找到后为何不将其送往京城,反而让他担任邮递员。 但他深知圣意难以揣测,这也是常理之中。 因此,他只是磕头应承下来。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没过几天,时间来到了五月初六。 大明朝首届进出口商贸交易展览会的主会场被选定在戎政府街。 如今,这条街上大部分地方都属于大明皇家公司的势力范围。 其中包括大明皇家银行、大明皇家公司总部、大明皇家公司北方分公司、大明皇家渔业公司、大明皇家农业公司、大明皇家工业公司、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以及宝和六皇店等,此外,最近还新成立了大明皇家邮政公司。 崇祯皇帝站在宝和皇店的二楼上,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景象。 阳光洒落在繁华的街道上,映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们穿梭于各式各样的摊位之间,忙碌而充满活力,给这个老大的帝国带来最多的活力。 每个摊位都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 有来自南洋的珍贵香料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琥珀闪烁着神秘的光芒,珍珠圆润光滑,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还有来自印度和波斯的精美纺织品,细腻的象牙雕刻品以及镀金的豪华家具等等。 然而,数量最多的还是本国的特产:生丝、丝织品、精美的瓷器和上等的茶叶。 崇祯皇帝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孙春阳南货铺的掌柜孙朝辉。 他身着一袭华丽的服饰,笑容满面地向路过的客人们招手,热情地邀请他们来瞧瞧自己摊位上的商品,都是一些南方的特产,当然那些时节水果已经销售一空。 就在这时,楼下发生了一幕特别的场景,让崇祯皇帝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十七世纪航海商业气息。 第499章 大明皇家税务部 一个高鼻深目、红发和红胡子的荷兰商人出现在视线中。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口音,卖力地朝着那些他认为可能成为大客户的人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有趣的是,这位荷兰商人的商品天然吸引顾客,因为那都是一只只活物。 崇祯看着下面一堆堆的,和黑炭一样的昆仑奴,看着那位红发荷兰商人,像最蹩脚的老鸨一样,在卖力地推销着自己的牲口,不停地拍着奴隶的胸脯,还时不时掰开他们的嘴巴,让客户可以看看他们的牙口。 只不过周围的明国老百姓,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情形。地主官老爷家也有奴婢家生子,可是要说这么顺从和牲口一样的,还浑身上下漆黑一片的,那真是不多见。 航海贸易什么最赚钱,还是这种道德低下的黑奴贸易最挣钱。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忙碌的商人们,心中感慨万千。 还是希望东南亚的粮食大米来的更多一些才好。 他身后的大臣们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纷纷附和着说:“陛下,您举办的这次明交会真是太热闹了!这么多商人云集于此,看来咱们大明的商业繁荣啊!” 崇祯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你们觉得,朕举办的这次明交会,像什么呢?” 大臣们纷纷摇头晃脑地回答道:“陛下,您看这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景象,简直就是永乐年间万邦来朝的盛况啊!” 崇祯皇帝听了,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朕要的不是万邦来朝,而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过来,低声对崇祯皇帝说:“陛下,郑成功殿下求见。” 崇祯皇帝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挥手让郑成功进来。 只见郑成功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恭敬地向崇祯皇帝行礼。 崇祯皇帝笑着把郑成功拉到身边,亲切地问:“小家伙,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朕啦?这次出宫不去看看你父亲母亲吗? 朕的总兵大人可是要过些天就要去台湾岛和吕宋岛了。” 郑成功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回禀陛下,儿臣听说您在这里举办明交会,就想来看看热闹。” 崇祯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摸着郑成功的头说:“哈哈,原来如此。那好,朕带你去看看外面的热闹吧。”说着,便站起身来,抱着郑成功走到窗边。 要是自己不去抱着郑成功,这个五岁的孩子就和老僧入定一样,别人看窗外的风景,他就看自己眼前的那面墙。 哪怕是身高不够,他也不会踮起脚尖,去试着自己看看窗外。 崇祯指着街道上热闹的明交会现场,问道。 “成功啊,你说说,在你看来,朕费尽心思举办的第一届明交会,像个什么样子?” 郑成功看着下面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睛里多了一点孩童的兴奋和高兴,小娃娃脱口而出一句话。 “义父,儿臣看来这挺像福建中左所那里的市集,都是买东西的和卖东西的。” 听到这句话,崇祯皇帝心中暗喜,他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好孩子,说得对。朕想要的不外乎是大明各地都是这样热闹的集市。” 然而,大臣们却沉默不语,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若有所思。 在他们心里,士农工商,重农抑商的国策已经延续了两千多年。 商人对于历朝历代的统治阶级来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发动荡。 因为商人具有活力和不确定性,难以被统治者完全掌控。 相比之下,农民更容易管理,可以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让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分守己。 因此,大臣们并不喜欢商业过于发达,变数过多的社会模式。 这一点和崇祯皇帝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崇祯皇帝认为,商业的发展不仅能够带来经济繁荣,还能促进国家的稳定。 只有通过鼓励商业活动,才能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增强国家的实力。 他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活力、开放包容的社会环境,而不是传统的保守观念。 所以,他决心打破旧有的思维定式,推动明朝的改革与进步,只有全员进入近代社会的快车道,崇祯才能举重若轻地消灭内外的敌人,包括建奴和流寇,还有那些不听话的大地主大士绅。 崇祯皇帝微笑着抱着郑成功,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热闹非凡的场景。 这可不是一般的热闹啊!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集市嘛! 那些来自西洋的商人们,尽管刚刚来到这里,但在弄清楚大明并不是像其他许多地方的土着那样容易被欺骗和欺负后,他们迅速展示出了商人特有的笑容满面、热情好客的一面。 每个人都在大声呼喊,招揽顾客,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北方的晋商外,还有徽商、浙商以及潮汕商帮等,纷纷在这里开设了自己的铺面。 有些西洋商人已经与这些本地商人开始交流起来,双方比划着,讨论得十分热烈,或许已经谈成了几笔生意呢! 接下来就是商讨如何送货上门或者让买家上门提货的细节问题了。 虽然这些商人们并不完全理解崇祯皇帝打算举办怎样的明交会,但他们心里清楚,这次朝廷和官府搭建的这个平台,就是专门为他们这些商人提供的舞台,让他们可以尽情表演。 他们商人唱什么戏,皇帝陛下没有明说,那就闷头做生意就是,大不了主动去皇家税务部去如实提供商品种类和数量,如实交税就是了。 大明皇家税务部其实就是以前的户部的税课司,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里面的官员还是那些官员,不过吏员却是换成了原先晋商的一批大伙计,这些大伙计也是拿到了大明皇家工商学院的短期培训班证书之后,才当上了税务部的吏员。 于是户部那些官员就彻底被架空了,税课司的一个七品所正之下,剩下都是八品以下的照磨、所副、提举之类的不一而足,都算是不入流了的吏了。 第500章 大明皇家戏剧院 这大明皇家工商学院就在西苑,是从内书堂商务课衍生出来的。 现在围绕着大内内书堂,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已经把司礼监的几个大档头太监们忙得脚不沾地了。 崇祯皇帝只要动动嘴皮子,说一些他们听不懂,很深奥的大白话,他们手下的人就要跑断腿地成立一个部门公司,去贯彻崇祯皇帝想要达到的效果。 崇祯站在二楼,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甭管是表面的还是内里的,都在发生着变化。心中不禁感叹着时间的流逝。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明显的变化,但他能感觉到,一个改变社会,改变世界的框架正在逐渐搭建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露台上一阵热闹的歌舞声传来,还有杂耍表演也正精彩地进行着。 崇祯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发现那里正是大明皇家剧院的门前。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地方是专门用来演出的场所。 但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为何他们要在外面搭建舞台来唱戏呢? 崇祯暗自思索着,难道是因为自己那具有前瞻性的思维所编排的几部戏——《白毛女》、《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以及《盛京泣血记》并没有得到观众的喜爱吗? 也许它们的反响并不好,以至于这些剧院的工作人员,实际上都是些年龄较大的青楼女子,尤其是那些来自官办青楼教坊司的女子们失去了收入来源,不得不出来搭台唱戏以维持生计。 对于公司的经营模式,崇祯从一开始就明确规定,它们必须自负盈亏,如果长期处于亏损状态,就只能面临破产清算的命运。 这种制度既可以激励公司努力提高效益,又能够避免资源浪费。 不像朝廷的六部和内阁,不能推倒重来。 等等,好像后世也有内阁下台的说法。 这一下子思路就打开了。 想到这里,崇祯不禁感叹起来,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冲动和缺乏实际调研。 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仅仅凭借一时的热情而推行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政策,嗯,不对,是超前的戏曲曲目。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戏台上,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抹鲜艳的红色,宛如燃烧的火焰般夺目。 她的身姿婀娜多姿,动作轻盈灵动,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崇祯皇帝定睛一看,才认出那个女子正是红娘子。 他忍不住嘀咕道:\"原来那是红娘子啊! 没想到朕的宋院长真是心宽啊,居然让自家妾室出来抛头露面,重操旧业。\" 回忆起当初在街头救下宋应星和红娘子的情景,崇祯皇帝对红娘子的飒爽英姿仍记忆犹新。 然而,作为心怀天下的帝王,他并没有产生夺人所爱的念头,更不会因为私欲而破坏他人的幸福。 相反,他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主要是这红娘子的皮肤远观可以,近看太粗糙了。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在宫中充当月下老人,促成了宋应星和红娘子的美满婚姻。 此刻,那山东巡抚李精白的儿子李岩,对于自己被当今圣上乱点鸳鸯谱、失去未来挚爱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现在已经来到了京城。 这一切都是因为崇祯皇帝下达的一道圣旨:四品以上文官官员的子女,如果年龄适宜,处于十岁至三十岁之间,都有幸承蒙圣恩,可以前往西苑皇家各大院校学习培训,并且食宿和学费都将减半,这也算是官员们享有的一种福利。 而李岩的父亲李精白作为从二品的山东巡抚,自然符合条件。 于是,李岩选择自主报考了大明皇家工商学院。 这位在旧时空如同流寇军师般的人物,最初所喜爱的并非军事。 说回宝和皇店的二楼,一众官员听到了崇祯皇帝关于红娘子的话,都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毕竟他们可都是陪着崇祯皇帝微服出宫来玩的,要是真的道德水平很高,也不会这么干。 而且这些人里面,除了杨嗣昌之外,其他人的名声可都不太好。 不过大家也不在乎,只要能讨得皇帝的欢心就行。 甚至哪怕崇祯皇帝来了雅兴,想要去逛青楼,估计他们都会跟着一起去。 这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看到崇祯皇帝心情不错,于是赶紧开口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啊!外面的红娘子已经嫁给了宋应星当大娘子了。” “什么?”崇祯皇帝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朕才离开几天,她就嫁人了?难道那宋应星要演一出陈世美,给朕看不成?” 说完这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哪能呢,陛下。” 崔呈秀一看崇祯皇帝生气了,连忙解释道。 “陛下看重的人才,又是挂着正五品翰林院编修的官衔,还是大明皇家科学院的副院长,怎么可能会是陈世美那种龌龊不堪的小人呢? 他家老妻突然死亡,没那福分做官太太。” “这宋应星也是个情种啊!” 崇祯皇帝感慨道。 “他家那位老糟糠之妻也是走得是时候。” 听到这话,崔呈秀连忙附和。 “是啊陛下,听说那宋应星的妻子是在家时听闻自家相公蒙圣眷,骤得高位,一时欢喜疯了,迷了心窍,在屋里蹦蹦跳跳还不够,竟然闯了出去。 一屋子报喜的人,都拦不住一个妇道人家。 她家那里又紧邻着水房,出门便是一条河,她便这般跌跌撞撞地跳进了河里。 待被人救起之时,已然没有气息了。” 崇祯皇帝皱了皱眉:“这宋应星的妻子也真是命苦……” 崔呈秀接着说道:“可不是嘛。一天的好日子也没有享受到,生前却是受尽族里和邻居的讥笑。 对于宋应星宋大人却不是命苦了。 人生有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他宋应星可是全都占全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一旁的官员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低声议论起来。 “这宋应星可真是好福气啊!”一名官员感叹道。 第501章 再现红娘子 “是啊,升官发财不说,还能娶新妇,真是美事一桩。”另一名官员附和道。 崇祯皇帝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有些不悦,但并未表露出来。 崔呈秀接着说道。 “三个月后,宋大人在兄长宋应昇的主持下,将妾室红娘子抬成了正室大娘子。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红娘子之前只是个江湖卖艺的,如今却是明媒正娶的五品官夫人,坊间说什么的都有。” “他那亡妻也没有一个享福的命,真是可惜。 这样吧,为了安抚朕的宋长庚,追封他亡妻为六品诰命夫人。” “臣等对陛下怜悯臣子之心,实在是感佩莫名。 微臣替宋大人谢过陛下。” 这还是崔呈秀的声音,也不知道他和宋应星什么交情,能替宋应星谢主隆恩。 下面的官员没有一个因为女子,尤其是嫁为人妇的女子,还是朝廷命官夫人的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卖艺跳舞而感到愤怒,口诛笔伐。 这些官员都是真小人,崇祯皇帝喜欢啥,他们就喜欢啥。 崇祯皇帝龙颜大悦:“好!甚好!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大臣纷纷跪地拜倒,山呼万岁道:“陛下圣明!”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笑道:“走,看看去。” 崇祯皇帝兴致勃勃地抱起郑成功,急匆匆地下楼,身后紧跟着一群人。 走到大街上,早有隐藏暗处的厂卫悄悄清出了一条路。 崇祯皇帝每次外出都穿着便衣,这让他的下属们很为难。 不过熟能生巧,他们也能在困难的环境中,营造较为安全的环境。比如现在的明交会上,所有的客商都在没有感到特别不舒适,就被腾出来一条通道。 崇祯皇帝抱着五岁的郑成功来到了戏台前。 戏台上的红娘子仍然以她的绳技闻名于世。 即使她学习了崇祯皇帝的新戏,并嫁给了一位五品文官,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 她仍然喜欢在舞台上表演走钢丝的杂技。 街头人头攒动,戏台周围挤满了观众。 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身材修长,动作敏捷,仿佛在空中漫步。她的杂技技巧令人惊叹不已。 这个女人像一只轻盈的燕子一样,在高耸的钢丝上自由行走。 这种场景下,普通的戏班子根本无力承担如此昂贵的成本,更无法找到如此高质量的钢丝来表演。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红娘子的丈夫——宋应星精心设计制作的。 台下的观众们自然不会想这么多,他们只顾尽情欢呼喝彩。 而其中不乏许多外地赶来的游客,以及一群意想不到的人。 这群人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但面色红润,身材魁梧。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他们,不仅因为他们的衣着打扮,更是因为他们胸前绣有的“大明皇家农业公司员工”几个字。 正是由于这独特的标志,这些皇庄佃户们如今手头宽裕,敢于三五成群地来到京城游玩,为自己的妻子买几尺布,给孩子买点城里的饴糖,顺便给自己打几斤散装酒尝尝。 然而,城中的妓寮半掩门赌坊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批潜在的优质客户。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用各种手段引诱这些人上钩,试图掏空他们的钱搭子。 不过,没有人敢于伤害这些人的性命。 毕竟,现在京城的老百姓都已经知道,大明皇家公司的员工们可是一群特殊的存在,他们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吃皇粮”。 在这群看戏的人中,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郎格外引人注目。 他操着一口略带山东口音的话语,不停地为红娘子鼓掌喝彩。 而且,他时不时就会让身旁那个一脸愁容的管家去打赏。 这位管家看起来十分无奈,但还是乖乖照做。 也许是因为天生具有对人才的吸引力,崇祯皇帝忍不住多打量了这个白衣少年郎几眼。 他总觉得这个人长得过于俊俏,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 而那位白衣少年郎也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于是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贵公子正抱着一个表情严肃的小娃娃,身后还跟着一群随从和官家,贵公子正在打量着他,那种眼神多多少少有些居高临下,肆无忌惮。 白衣少年郎正想开口责问对方,又想到父亲在济南府的耳提面命,告诫他到了京城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轻易得罪任何人。 京城那是一个掉下一块石头,都能砸中一个五品堂官的地方。 于是,白衣少年郎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露出了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非常亲切。 崇祯见白衣少年郎态度友善,也不禁微微一笑,表示回应。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一同将目光投向舞台中央,欣赏着那名美丽女子的舞姿。 此刻,红娘子在台上尽情展现着自己的舞蹈才华,动作优美而灵活,充满了活力与激情。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旋转都吸引着观众们的目光,赢得阵阵掌声和喝彩声。 原来,在宋府里,红娘子本应安分守己,做好一个官家大娘子,但相公宋应星却对她十分宽容,并不反对她外出表演。 恰好此时,崇祯皇帝决定开办大明皇家戏剧院,红娘子凭借其独特的气质和出色的舞技,成功报名成为了戏剧院的台柱子。 正当红娘子全身心投入舞蹈之中时,突然在踩钢丝时,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瞥见台下的崇祯,正笑靥如花地看着她。 一时间,红娘子的心头天雷滚滚滚,好悬没有从钢丝上跳下来。 她心中暗自嘀咕:“我的天哪,这不是皇上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见红娘子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掉下来,下面的人群也发出了一阵惊呼,只见那位白衣少年郎毫不犹豫地跳上了戏台,来到钢丝下方,准备接住可能掉落下来的红娘子。 第502章 阮大铖未来的宣传部长 然而,一旁的丫鬟和家丁立刻拦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个家丁站出来,大声呵斥道。 “这是谁家的孟浪子弟啊? 我家夫人自有我家老爷照顾,何须你来插手?” 就在这时,后台急匆匆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神色慌张,张开双臂。 他口中喊道:“别害怕,娘子!为夫来救你了。” 台下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人们惊慌失措,不知所措。 而一丈多高的钢丝上,红娘子早已从摇摇晃晃中,很快就稳定住了身形。 随后,她一个灵活的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正当她准备下台向崇祯施礼时,注意到崇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来。 而且崇祯穿着一身普通的便服,显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红娘子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图,微笑着向台下的观众拱手施礼,脸上洋溢着恬静与安然。 “小女子学艺不精,出丑露乖,让众位乡亲父老见笑了。” 红娘子笑着说道,声音清脆动听。 下面的人群自然是群起响应,纷纷夸赞道: “红娘子说得太谦虚了!” “是啊,您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 一时间,喝彩声和掌声此起彼伏,场面热闹非凡。 如今的红娘子早已成为京城的红人,名角儿一个。 她不仅嫁给了大明皇家科学院副院长、挂着五品编修衔的宋应星,而且这场婚姻还是由当今圣上亲自牵线搭桥促成的。 要知道,当时她可是踩着襄城伯嫡子李国桢的脸爬上来的啊! 所以,无论是京城江湖卖艺的人都尊称她为红娘子,把她当作响当当的教头,就连青楼、教坊司的女子也对她敬佩不已,纷纷为她立碑着传。 市井街坊之间到处流传着红娘子的传奇故事。 可以说,现在的红娘子已经活得比戏台上那些故事人物还要出彩。 “红娘子说的哪里话?您可是咱们街坊的骄傲。”有人大声喊道。 “没错!红娘子如今虽然已是官太太,但还是跟以前一样,这唱念做打样样都行。”另一个人附和道。 “红娘子到了这戎政府街,那些地痞混混下贱泼皮们都不见了。这都是红娘子的功劳!”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眼中满是敬佩和喜爱之情。 此时的戏台下,百姓们对红娘子充满了赞誉之声,而戏台上却是三个人三种心境。 宋应星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台下的崇祯,他的一颗心一直扑在自己的小娇妻身上,好不容易休沐的一天,正想好好温存一二。 此刻的宋应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那白衣少年郎却是一脸的失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眼相中的街头卖艺的奇女子,竟然早就已经嫁为人妇。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感,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而红娘子则是在思考着如何不着痕迹,点醒自己的憨夫。 她知道,皇帝陛下正在台下看着他们两口子的西洋景呢。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一定要让宋应星意识到这一点,不能再继续真傻真愣下去了。 崇祯皇帝站在台下,他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台上正在表演的真实戏剧,心中却是暗自琢磨着一个新的想法:也许可以整几部用白话文演绎的话剧,专门演给全天下的老百姓观看。 他不禁反思,自己之前对《白毛女》的理解可能存在偏差。 这部剧虽然能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鸣,但对于封建社会中的劳苦大众来说,其影响可能并不如预期那般深远。 崇祯皇帝意识到,现在的社会环境还不具备足够的条件来激发人们对这类作品的共鸣。 相反,《白毛女》更适合在封建社会末期、面临重大变革且民众开始觉醒的时代背景下演出,因为那时的民众已经开始接触到新思想,有了更多的思考空间。 然而,当前的任务仍然艰巨,需要不断努力才能实现。现在的老百姓们不可能拥有强烈的觉悟,而且崇祯的基本盘还是一些既得利益阶层,煽动百姓起义反抗自己,多多少少脑子少根弦。 在这个关键时刻,崇祯皇帝深刻认识到掌握舆论阵地的重要性。 只有将这个关键领域牢牢握在手中,才能更好地引导民众的思维方向。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决定尽快与阮大铖见面,并深入探讨如何创作出符合百姓口味的剧目。 同时,他也希望能够见到南方的张岱。 这个人有着坚定的品格和独特的见解,比之阮大铖更符合崇祯心目中未来宣传部长的职业定位。 相信他们二人定能为新剧目的创作做出自己的贡献,最好是崇祯提供个思路,两人就下笔如有神,写出两三部脍炙人口的话剧来。 正当崇祯皇帝沉思之际,突然从街道另一边传来数声惊恐的尖叫声:“杀人了!当街杀人了!”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杀官了!有人杀官了!” “流寇进城了。” 随后,恐慌迅速蔓延开来,街道上一片混乱,人们纷纷惊慌失措地逃离现场。 随着恐惧情绪的传播,谣言四起,原本平静的街道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人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 这种紧张氛围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般迅速扩散,引发了连锁反应,形成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海啸。 此时的崇祯皇帝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身边的王承恩却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张开嘴巴,刚要喊出“护驾”二字,但又硬生生地吞回肚里,因为崇祯正狠狠地瞪着他。 王承恩连忙改口喊道:“快来保护五爷!” 然而,他的声音却有些颤抖。“你们都耳朵聋了吗?还不快过来保护五爷!”王承恩焦急地吼道。 事实上,无需王承恩呼喊,周围的侍卫们早已迅速行动起来,将崇祯皇帝紧紧包围住。 他们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刃闪烁着寒光,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第503章 当街杀人者,余姚黄宗羲也 尽管外面的人群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但由于侍卫们组成了严密的防线,没有人敢冒险冲向崇祯皇帝所在的方向。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钢铁刺猬,不知死活冲上来就是死亡的下场。 即使发生了踩踏事件,人们也只会选择避开这个充满危险的区域。 崇祯皇帝凝视着街口,那里已经有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和锦衣卫赶过去了。 他暗自思忖,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对于那些百姓口中喊着流寇进城的话语,若是换做十几年后的崇祯,恐怕会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 但如今,他已经成为一个全新的崇祯皇帝,而现在只是崇祯元年,他在京畿地区已经做了很多部署。 打死崇祯他也不会相信流寇会进京城,要知道这可是皇城啊! 而且京畿地区一直闹幺蛾子的白莲教和闻香教,一直到明亡了,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安下心来的崇祯,看看旁边的戏台,那也是不太安稳,临时搭建的台子,很容易就被拥挤的人潮给推倒 。 于是崇祯便吩咐一旁的王承恩,叫人把宋应星两口子一块转移到宝和皇店。 那白衣少年郎也是个自来熟的主儿,跟着也就一起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崇祯眼睛的余光却看向那些来城里看热闹的皇庄佃户们。 这些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四号厂皇庄的,因为崇祯对他们并不眼熟。 但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些人的精气神非常不错,身体也区别于周围百姓的单薄身材,变得充盈挂肉。 在遇到变乱时,他们还能自发地结成阵型,相互之间形成一个有效的保护圈,并缓缓撤离现场。 这种情况很明显表明,他们平时肯定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军事训练。 而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完全具备明朝初年精锐的军屯士兵的素质。 也许崇祯皇帝很快就能见识到,另一支自己的嫡系部队的诞生,那就是由京畿地区的自耕农武装起来的军队。 在宝和皇店的二楼上,崇祯笑着打趣了自己这位次席科学家,不待在科学院好好搞研究,跑出来在大庭广众面前秀恩爱。 打趣完宋应星夫妇,那白衣少年郎崇祯也知道了身份,竟然是来京上大学的山东巡抚李精白的儿子李岩。 真是太巧了,崇祯看着三人没有说话,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岩,崇祯心想,这回他要老老实实读好几年的书,估计是硕博连读了,也就没那功夫给李自成当军师了。 崇祯就把目光看向了外面。 看着狼藉一片的明交会现场,看着还有几个客商躺在地上呻吟哀嚎,都是踩踏事件导致的伤者。 看到远处被锦衣卫扭送过来的杀人犯,又是一个白衣少年郎。 崇祯心里一沉,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什么时候杀人不好? 非要挑他举办第一届明交会的时候,真真是一个好彩头。 这是不是预示着他这个崇祯皇帝,未来天天年年都是血光之灾。 崇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不禁想到:“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自己还是逃不出山河破碎风飘絮,尸山血海的亡国命运?” 他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当他再次望向那个沾满血色的白衣少年郎时,心中的疑虑又涌上心头。 此时,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路小跑着来到崇祯皇帝的面前,然后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行礼。 “陛下,锦衣卫百户王德顺将杀人犯带到,请陛下定夺!”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有些不悦。 他皱了皱眉,语气略带不满地说道:“一般的刑事案件,朕不是已经下放给了刑部处理吗?为何还要来烦扰朕?” 现在崇祯还以为当街杀人,只是杀了一个普通老百姓,之前有人喊的杀官和流寇进城,他都当做是以讹传讹。 王德顺早就料到崇祯皇帝会如此发问,赶忙拱手作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陛下,此人身犯命案,本应按律由刑部处理,但由于他在街上公然杀人,杀的还是京官武官,还惊动了圣驾,因此末将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陛下示下。”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冷着脸问道:“那么,这凶徒究竟杀了谁?” 在中国历史上,当街刺杀官员这种事情极为罕见。 崇祯皇帝印象里,唐朝和清朝各发生过一次类似事件。 如今又有人敢在京城当街杀人,而且还是个朝廷命官,实在是胆大包天! 王德顺连忙答道:“回陛下的话,被杀之人乃是锦衣卫佥事许显纯许大人。” 崇祯皇帝一听,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其中既有释然,也有惋惜和震惊,但却唯独没有愤怒的神色。 沉默片刻后,崇祯皇帝突然开口说出一个名字:“黄宗羲……” 王德顺闻言,脸色瞬间大变,露出惊骇之色。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低下头去,叩首回答道。 “陛下天算,当时许显纯许大人正在街上维持明交会秩序,防范宵小之徒时被刺杀,杀人犯当街用匕首捅死许显纯之后,并没有逃走。 而是当街大呼大叫,说杀人者浙江余姚黄宗羲是也。 如此连呼三遍,还当场供述自己乃前御史黄尊素之子,今日只为父报仇,诛杀阉党余孽,并不牵扯他人。” 听到这里,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宗案子居然涉及到一个官员被当街刺杀,而且凶手还自报家门,狂妄至极,一点也不把风头正劲,红的发紫的帝党们放在眼里,实在令人震惊。 周围帝党的人更是胆战心惊,心中涌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他们与许显纯一样,以前都是魏忠贤的爪牙,现在晋级了,成了崇祯的爪牙。 如今许显纯被杀,让他们感到缺乏安全感。 第504章 礼部尚书温体仁 同时,帝党的人对黄宗羲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认为他竟敢公然挑战朝廷权威,这是在啪啪啪打皇帝的脸,应该受到严惩,被诛九族都不为过。 而此时,崔呈秀、田尔耕等几个人站出来,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陛下,此子敢当街刺杀正四品朝廷命官,还是天子亲军的许显纯许大人,其罪行可谓恶劣至极,应立即将其凌迟处死,并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陛下,您去年就为我等近臣正名,已经为阉党一案盖棺定论,首犯就是冯铨、孙之獬、客氏等人,余者不论,我等都是被裹挟蒙蔽,缴纳一些赎罪银即可。 许显纯许大人并不在穷凶极恶的阉党之列。 陛下还为东林前六君子,后七君子平反昭雪,重新恢复官声名誉,荫泽了其子孙。 如今这个黄宗羲不识君恩,胆敢刺杀朝廷大员,皇帝亲军。 实属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欺君之罪。” “臣等附议。” 在场帝党的人都在崔呈秀和田尔耕的带领下,纷纷跪在了崇祯的面前。 此时屋内多数是帝党,或者是和帝党亲近的人,一时间声势浩大,让崇祯一时间真成了孤家寡人。 “陛下……” 一旁的杨嗣昌轻声提醒道:“陛下,您看这……” 崇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接着,崇祯缓缓开口说道:“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毕竟,黄宗羲乃是东林党的青年翘楚,他的言论对于天下士林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若轻易处置,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听到崇祯的话,那些跪地的大臣们脸色微变。 他们原本以为,只要摆出一副忠诚的样子,一副副死了爹娘的悲愤样子,便能让崇祯听从他们的建议。却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如此冷静,丝毫不为所动。 “陛下所言甚是。”崔呈秀上前一步,拱手道:“但黄宗羲竟敢诋毁陛下,此乃大不敬之罪,不可轻饶。否则,何以立威于天下?” 崇祯微微一笑,道:“杨爱卿说得有理。但朕认为,处理此事需谨慎行事。”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有时候沉默不语就是大臣对君王最大的不满。 崇祯皇帝见状,也没有再搭理地上跪倒一片的帝党官员们,而是笑着对身边的杨嗣昌说道。 “看见了吗?文弱。这就是一些官员的劣根性。 朕明明都把他们当成了知根知底,可以倚为肱骨腹心的近臣,甚至把他们称为帝党。 惹得朝中很多大臣的不满,可他们今天的表现让朕很失望。 一旦触及了自身的利益,这些人还是不太看重君父的意见。 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联合帝党的势力,对朕进行胁迫,一点也不问问朕的主见是什么?” 崇祯皇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房间。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帝党官员们的心上。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的行动可以逼迫皇上改变主意,却没想到皇上如此坚决,直接将他们的心思揭露得体无完肤。 随着崇祯皇帝的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帝党官员们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望着皇上,完全不知所措。 而作为帝党核心人物的崔呈秀和田尔耕更是吓得汗出如浆,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刚才只是兴之所至,集体做出了一项同仇敌忾的行动,没有想到却是引发了皇帝的多疑和猜忌。团结起来的帝党,要是不能全心全意站在皇帝这边,那还不如没有。 帝王之怒,有时候并不需要雷霆万钧、暴跳如雷,往往只在于那几句平平常常的话语,以及臣子们过多精彩的脑补。 此时的崇祯皇帝,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眼中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些曾经视为心腹的臣子们,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表面上却还是和杨嗣昌聊着闲话。 此时崔田二人心中,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他们已经想象着自己一家老小被押往刑场的场景,不禁感到一阵恐惧和绝望。 与此同时,杨嗣昌作为帝党的一员,也深知无法置身事外。 他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试图寻找应对当前局势的方法,其实就是在想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好让崇祯散去心里的戾气。 正当杨嗣昌苦思冥想之际,突然听到楼梯过道处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清澈而低沉,仿佛带着一种磁性,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与威严。 这声音让崇祯不由得抬起头来,好奇地望向楼梯过道处。 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缓缓走过来,他的面容慈祥而庄重,透露出一股令人敬畏的气质。 这位老者看面相就是一位清正廉明、忠诚勤勉的官员。 他的出现给人带来了一丝希望和安心。 \"陛下何必如此忧心? 在臣看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应当保持中庸之道,远离朋党之争。与其无谓争执,不如一名孤臣。 在场的同僚们不过是一时着相,也是人之常情,他们绝不敢有丝毫胆量去威胁陛下。 还望陛下胸怀宽大,饶恕臣子们的过错。\" 青袍老者言辞恳切,语气坚定。 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众人耳边,让人感到一丝清凉。 崇祯对这位青袍老者的话深感认同。 这位老者并没有穿着正式的朝服,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毕竟,身为六部尚书之一,这位老者在朝廷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即使崇祯有些脸盲,对于那些不太重要的官员可能会记不住,但对于朝廷二品大员这样的关键人物,他还是能够轻易辨认出来的。 “温爱卿说得好啊! 来,朕的孤臣快上前来,到朕跟前来,咱们好好聊聊。” 崇祯看到温体仁,心中十分高兴。 第505章 黄宗羲杀了许显纯 毕竟如今可用之人太多了,他都快用不过来了 ,却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能帮他处理这些烦心的事情,那就是眼前这位称心应手的大宝贝——温体仁。 可他居然将这个人给忘在了脑后,而且还一忘就是这么久。 此时,站在一旁的杨嗣昌听到皇上的话语后,不禁回过头去,侧着身子望向身后。 只见那位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温老帅哥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杨嗣昌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表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而是乖乖地退让出了陪伴在皇帝身旁的最佳位置。 “陛下,请恕微臣刚才冒昧直言。”温体仁走到皇帝跟前,恭敬地说道。 “无妨无妨,爱卿何罪之有?”崇祯连忙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多谢陛下不怪罪之恩。”温体仁感激涕零地回答道。 “哪里,是朕之前没有及时发现温爱卿的长处,朕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啊。 如果能够早一点发现,朕一定会让爱卿常常陪伴在朕的身边。”崇祯语重心长地说着,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和自责之情。 要知道,前世那些烂大街的情话,崇祯可是信手拈来。 此刻面对心爱的大臣们,他更是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真挚的情感。 而温体仁早就渴望找到一个机会接近皇帝,并趁机向皇帝解释一下,关于之前荷兰使团来访时,礼部那边为何会出现招待不周的情况。那是他的两个不省心的左右侍郎周延儒和钱谦益,两人联合起来在给他这个孤臣下套。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崇祯皇帝对自己竟然如此热情,甚至说出这样动听的话语。 这使得原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的温体仁内心顿时踏实了许多,同时也感到无比激动。 “微臣当不得陛下如此厚爱,微臣身为礼部尚书,不能为陛下分忧。让陛下还要忧心下面臣子,微臣汗颜。” 温体仁诚惶诚恐地说道,他深知皇帝的心思,这番话既表达了对皇帝的忠诚,又巧妙地避开了责任。 “温爱卿太客气了,依温爱卿之见,朕该如何处理这些跪在地上的臣子?” 崇祯目光深沉地看着温体仁,仿佛在考验他的忠诚度。 温体仁心中一喜,知道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连忙说道:“陛下英明神勇,智慧超群,自然能乾纲独断……” 崇祯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打断道:“温爱卿,说人话。” 温体仁吓了一跳,连忙改口道:“这些人其心可诛!” 这句话一出,温体仁立刻做出了崇祯最喜欢的回答,毫不犹豫就把所有的帝党踩在了脚下。 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赢得皇帝的信任。 对比杨嗣昌,温体仁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显得更加卑微和顺从。 他清楚地知道,只有完全服从皇帝的旨意,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而此时的崇祯,也被温体仁的态度所打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崇祯和温体仁你侬我侬,眼中的情意都要化不开的时候。 那些帝党仍然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作。他们感受到了皇帝的威严和愤怒,知道此刻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锦衣卫千户王德顺却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那个黄宗羲已经带到,是不是……” 崇祯皇帝看了一眼王德顺,中止了和温体仁的谈话,淡淡地说道:“带上来吧,朕也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杀了朕的四品武官?” 王德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便被五花大绑地押解到了御前。 崇祯皇帝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暗自叹息。 他没想到历史上的黄宗羲年轻的时候,竟然如此文弱,看上去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更没想到他会在一个骑虎难下的时刻,遇到这位历史名人。 崇祯又扫了一眼黄宗羲,心中不禁暗暗点头。眼前之人虽然年纪尚轻,但眼神清澈,气质儒雅,确实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再看他一身白衫,头戴方巾,更是显得风度翩翩,大体上符合自己心目中明末思想家、经学家、史学家、教育家的形象,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家,只不过现在年轻的过分。 “草民余姚黄宗羲拜见皇帝陛下。” 黄宗羲见了崇祯皇帝,自是上楼之前就有人告诉他了,居中坐的少年就是当今圣上。 崇祯看着跪在地上的黄宗羲,那些帝党官员已经退到一边了。 他心想,这黄宗羲看起来倒是个忠臣孝子。不过,他这样做是否有些鲁莽呢?毕竟,许显纯可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军。想到这里,崇祯决定先问问这个年轻人。 “朕问你黄宗羲,你只是一个书生,并无功名傍身。为何敢杀许显纯?不知道他是朝廷命官、朕的亲军吗?”崇祯面色严肃地问道。 黄宗羲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陛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许显纯此獠是阉党,是国贼,在诏狱中,他的手沾满了东林君子们的鲜血。草民不杀此獠,如何能苟活于世?” 说罢,他重重地磕了个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朕早就下诏明告天下,阉党首恶已除,余者不论,又为尔父等一干忠贞大臣平反昭雪。 为何还要滥杀无辜,当街刺杀许显纯?” 皇帝脸色阴沉,对着台下的黄宗羲大声呵斥道。 黄宗羲不卑不亢地看着皇帝,大声反驳道:“陛下何故自欺欺人?这许显纯是五彪之一,东林的君子们哪个不是被他亲手所杀? 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草民真正的杀父仇人。 那冯铨、孙之獬不过就是过气的蚂蚱,早就不是阉党核心人员。 陛下以为拿出几个替罪羊,就能抹除阉党的罪恶吗?” 黄宗羲顿了顿,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帝党官员皆是怒目而视,他却怡然不惧。 到了这个时候,黄宗羲已经抱了死志,反正左右都是一死,倒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第506章 许显纯的死分三步 “尔等满座禽兽不如,哪个不是贪赃枉法、恬不知耻之徒。 哪个不该死,哪个不该全家流放三千里? 一群国之蠹虫,祸国殃民之辈,仅仅交了一点赎罪银,就以为万事大吉,以前犯下的罪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简直是妄想! 你们这些蛀虫国贼,活过天启朝罢了,已经是便宜了你们。居然还敢在崇祯朝蒙蔽圣听,欺瞒少主,狺狺狂吠。 只是想堵天下悠悠之口,实在天真! 我黄宗羲竟然是替天行道,诛奸佞,清君侧,正朝纲,匡扶社稷······” 黄宗羲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然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心情激越之下,一些过了本分的话也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住口!大胆,尔黄家世受皇恩,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皇爷岂是汝等狂徒所能非议的! 来人啊,拉下去大刑伺候!免得污了皇爷的眼睛。” 说话之人并非崇祯,乃是其身旁的王承恩。 尽管黄宗羲说的话里,将矛头指向了在场的帝党,但也难免捎带了崇祯。 这使得这位帝国忠仆、崇祯皇帝的贴身管家王承恩难以容忍。 崇祯皇帝抬手制止了王承恩的冲动行为。 “王大伴,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一个读书人竟能做出这般事情,朕倒是挺钦佩他的血性。”崇祯继续问道:“朕且再问你,你不过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当街轻易斩杀一名武官呢?” 黄宗羲轻蔑一笑,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和嘲讽。 “陛下,不是草民夸口,那许显纯虽然身为武官,但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草包。 草民虽是一介书生,学的是孔孟之道,然自幼学习剑术,日夜勤奋练习,只问三两小人不敢近草民的身,却自认为连余姚附近卫所中的一名火墩长都不如。 今日在街上,草民只是大声一喝‘狗贼,拿命来’,那许显纯便已吓得三魂丢了六魄,完全失去了主见。 待到草民报出父亲的名号后,那狗贼更是惊恐万分,嘴里还念叨着‘饶命啊,他乃是孝定皇后的外甥,不可杀他’之类的胡言乱语。 草民哪管这些,心里只想去手刃了这个杀父仇人,甚至都没有动用手中的宝剑,唯恐玷污了宝剑的锋利,只用了一把锥子,在他胸口捅了数下,直至鲜血染红地面,他才倒地死去。” 崇祯皇帝听完这段描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震撼。 这哪里像是杀人,简直如同杀鸡一般轻而易举。只是锦衣卫佥事是鸡吗?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登上大朝会时,那许显纯可是轻轻松松地将瞿式?像拎小鸡一样拎出了大殿外。如今听到黄宗羲如此轻易地将其斩杀,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许显纯这样的武夫虽然称不上万人敌,但起码也得是个十人敌吧! 那黄宗羲能把他杀了,岂不是成了千人敌的猛将兄? 这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历史书上可没这么写过。 崇祯皇帝皱起眉头,一脸狐疑地看向王德顺问道:“王德顺,朕问你,当时的情形是否真如黄宗羲所言?他杀许显纯真的如同杀鸡一般容易吗?” 崇祯皇帝实在难以置信,那个平日里凶悍无比却又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憨傻憨傻的许显纯,竟然会被一个文弱的白面书生拿着一把锥子给杀死。 王德顺低下头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陛下,末将带着人赶到那里时,只见到许显纯大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他的身旁则站着浑身沾满鲜血的黄宗羲,周围还有四处逃窜的百姓。许显纯大人的身边,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侍卫在场。”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禁感叹道:“这个蠢货,居然如此托大!” 他心中暗自惋惜,原本对许显纯还存有一些好感,如今他死了,这份好感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黄宗羲身上。 许显纯死了,那就没有必要再让黄宗羲这个名人死了,这就是崇祯皇帝的历史名人逻辑,有时候做事情不分对错,只看对方是不是历史名人。 听起来挺没有逻辑的,可事实就是这样。 “陛下!末将捉来几个目击者,他们都说当时黄宗羲大喝一声:‘拿命来’、‘血债血偿’等鬼话后,那许大人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趔趄着瘫倒在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黄宗羲用锥子活活捅死,鲜血流了一地。 这样的说法,末将原本也是不信的,但现在所有目击者都众口一词,末将也只好如实禀报。” 崇祯皇帝听得一脸狐疑,心中暗自琢磨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过他并没有想当狄仁杰断案去查个水落石出的意思。 毕竟,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而且他也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于是,他摆了摆手说道:“传朕旨意,厚葬许显纯。 追封许显纯为锦衣卫右都督,并准许其后代一人世袭锦衣卫千户。” 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巧合和意外,许显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崇祯元年的命运,而且他竟然死在了自己曾经折磨过的黄尊素的儿子黄宗羲手中。 这让人不禁感叹十七世纪的大明朝,到处都是无法解释的玄学。 许显纯在崇祯继位之后,也算是比较恭顺听话,并没有什么异动。 毕竟他是厂卫系统的人,对于皇帝的权威还是非常敬畏的。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打手,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能够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性命。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非常低调,没有引起任何麻烦。 崇祯皇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知道许显纯这种人虽然有些手段,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或者说对他这个帝王来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因此,他决定好好地安顿一下许显纯的后事,以显示自己的恩宠和信任。 同时,这也是为了给其他的帝党们树立一个榜样,告诉他们只要忠心耿耿,就会得到皇帝的赏识和重用。这是必须做的。 第507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老不要脸的温体仁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黄宗羲了。 按照黄宗羲所犯下的罪行,就算不被凌迟处死,想要留下全尸恐怕也是很难的。 但是,崇祯皇帝心里清楚,黄宗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而是一个有着非凡才华和志向的年轻人。如果现在把他杀掉,不仅会损失一个人才,还失去了未来大明的忠臣。 于是,崇祯皇帝决定亲自审问黄宗羲,并给他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对黄宗羲说道:“黄宗羲,朕问你,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 如果你想死,朕可以立刻成全你;但如果你想活,就要向朕证明你有活下去的资格。” 这句话一出,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崇祯皇帝,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而黄宗羲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崇祯皇帝,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给自己这样一个选择。 帝党的官员们开始骚动起来,他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明白,崇祯皇帝这番话的意图,显然是希望黄宗羲能够活下去。 然而,帝党官员们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下来。 他们意识到,崇祯皇帝的目的不仅仅是救下黄宗羲,更是借此机会向他们敲响警钟。 今日之事,让皇帝对铁板一块的帝党产生了忌惮, 这是在警告所有帝党官员,不要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许显纯死就死吧,反正已经死了,不值当为一个死人和皇帝陛下硬顶犯别扭,要是活着还能求求情。 他们帝党没有东林党的精神洁癖。 崇祯皇帝说的话,也让视死如归的黄宗羲懵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 这还能选择生选择死的。 还是皇帝陛下在他临死的之前,还要调侃一下自己这个死刑犯。 此刻已经化身黄怼怼,已知必死的黄宗羲,对着崇祯皇帝说话也是不客气。 “陛下,对于我这个将死这人,还是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我黄家世代忠良,我父亲死后,草民视陛下就是君父。 君父要草民死,草民不得不死。 今日刺杀朝廷命官一事,罪过皆在己身,求君父不要牵连草民的家人朋友。 如今草民黄宗羲只求速死,求君父给个体面恩典。” 说完话的黄宗羲,毫不犹豫地将额头狠狠地撞向地面,发出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 他坚定地跪在那里,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石板上,仿佛要把自己的决心和忠诚铭刻在这片土地上。 然而,等待着他的并不是他所期望的死亡判决,而是崇祯皇帝那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 “黄宗羲,你这个草民听着。 朕的话,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通常不会重复第二次。 但今天,朕看中了你这份难得的勇气,所以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么现在,告诉朕,你究竟是想活下去呢? 还是一心求死?” 听到这句话后,黄宗羲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与崇祯皇帝对视。 尽管身体还在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变得坚毅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回答道:“陛下,请恕草民直言。草民希望能够活下去!”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点点头,表示满意,并说道:“很好,既然如此,朕可以免去你的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必须接受惩罚,以弥补你的过错。” 下面的帝党听了,一个个栖栖遑遑,黄宗羲杀了许显纯,在皇帝嘴里仅仅是一个能弥补的过错。 黄宗羲心中一喜,连忙磕头谢恩。 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会面临一些困难,但只要能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你父亲是黄尊素,是东林党的智囊之一,想必你也继承了他的智慧和刚烈。 从现在起,你就是朕手中的一把利剑。 过了这次明交会后,朕将册封你为九品司务,隶属于礼部。” 黄宗羲再次磕头谢恩,他感到无比激动。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同时也意味着他将有机会为国家效力,实现自己的抱负。 谁能想到,他黄宗羲当街杀官,竟然还能不死,还当上了官,关键是简在帝心。 “然后你就去内书堂报道,参加一个外交商务加强培训班,朕亲自给你讲几节课。给你洗洗你僵化的脑子,先把那套孔孟之道放在一边,学一些经世致用的东西。” 说到这里,崇祯转头看向身边的温体仁,笑着说道:“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凶徒挂在礼部的名下,温爱卿不会对朕有意见吧?” “陛下言重了,朝廷公器,选派调用人才,皆是恩出于上。 陛下选派如此青年才俊,微臣欢喜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意见? 只是微臣自己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徐光启才不在乎他手底下是不是多一个九品的司务,他要趁机拉近和皇帝的关系。 “哦,温爱卿只管讲就是,朕一并应允。” “微臣谢陛下隆恩。 陛下的崇祯新学,微臣心中向往久矣,只恨不能多多在陛下面前聆听教诲。 微臣也曾在崔呈秀崔大人那里拜读过几篇读书笔记,虽也有启发,却只能管中窥豹,然而终不能融会贯通,深以为憾。 这次的外交商务加强培训班,微臣也想跟着进修培训一下,若是能够亲耳听到陛下讲课,拜陛下为师,传授陛下的崇祯新学。 《论语·里仁篇》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话语,微臣愿以身践之。” 说到这里的温体仁,郑重站了起来,对着崇祯竟是行起了拜师礼。 杨嗣昌与崔呈秀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内心的想法。 这想法就是,温体仁这老匹夫真是无耻之尤,亏他还是天下百官表率的礼部尚书。 真真是老不要脸! 崇祯心中暗自高兴,堂堂二品大员居然也有这样的念头,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然而,当他想到这位二品大员正是温体仁时,一切似乎都变得可以解释了。 第508章 三老四严的工作作风 崇祯热情地抓住了温体仁的胳膊,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温爱卿也是想做一个知识型官员,想寻求学习进步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和好奇。 温体仁微微一愣,他对崇祯口中的\"知识型官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敏锐地察觉到皇帝此时的心情不错,于是连忙迎合道。 \"是的,陛下。微臣实在太想学习进步了,恨不能常伴陛下左右。\" 温体仁的脸上洋溢着诚恳与渴望,仿佛真的对崇祯新学知识有着无尽的追求。 “其实这外贸和外交培训班还会教授几门外语,温爱卿也想学吗?”崇祯微笑着看向温体仁。 温体仁连忙说道:“陛下,臣也很想学外语。 学外语好啊,更能使微臣进步,跟得上陛下的脚步。” 看着温体仁热情洋溢,一脸褶子的笑脸,竟是莫名戳中了崇祯的笑点。 崇祯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得意和玩笑。 “哈哈,这有何难? 朕给温爱卿也弄个军机处大臣当当。 只不过朕的军机处庙小,到现在还没有二品大员作为常务军机大臣。 朕的两位帝师孙爱卿和袁爱卿都是挂个职而已。 现在常伴朕左右的杨嗣昌,侯恂,倪元璐,都只是四五品官级,”崇祯笑着对温体仁说。 温体仁听闻大喜,心中激动不已。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琢磨如何能够得到更多的权力和地位,而如今皇帝主动提出让他担任军机处大臣,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原本一直渴望进入内阁,但此刻却觉得内阁已不再那么重要。 内阁已经是日薄西山,这是所有官员的共识。 温体仁连忙跪地谢恩,表示愿意为皇上效力。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知道温体仁虽然忠诚,但也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 这次给他机会,不仅可以满足他的野心,也可以利用他来推动一些改革措施。 “微臣岂敢,微臣就是个孤臣,愿愿意永远跟随着陛下。 不结交朋党。一心跟随陛下的脚步。做一个踏踏实实做事,勤勤恳恳的人。 只要是能够常伴陛下左右,时时聆听陛下的教诲。 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总结起来就是三老四严,微臣认为可以作为微臣乃至全天下官员的座右铭。” 崇祯一听笑了。这样细节的学问,温体仁都了解,可见平时确实对自己的语录和学问,做了深入系统的研究。 “哦,温爱卿还说对朕的崇祯新学知之甚少,管中窥豹。 你虽然没有之前没有进过内书堂,也没有去过军机处,可是对朕的语录还是很了解的。 那你具体说说,是哪三老四严。” “回陛下的话,三老指的是,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 四严是指严格的要求,严密的组织,严肃的态度,严明的纪律。 陛下总是从白话文中提炼出朴素,大道至简的道理。 这些话看似每一个人,甚至是田地里的老农都能说出来,可是像陛下这样高度概括总结,并能提炼出根本做人道理的,天下间没有一人能够做到。 就这三老四严的工作作风,为陛下操劳,鞠躬尽瘁,微臣孜孜以求半生,如今终于找到了为陛下效忠的方法。” 崇祯皇帝听到温体仁如此回答,不禁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他深知自己所倡导的这些理念对于治理国家和推动改革至关重要。 而温体仁能够准确理解并积极践行这些原则,无疑让他感到欣慰。 至于其余的臣子们呢,早就已经被这样的神仙对话给彻底整懵了,什么三老四严,皇帝陛下说过这样的话吗? 只有一人苦苦思索,那人是崔呈秀,不过他到底还是不能融会贯通,需要回家掏出厚厚的崇祯语录笔记本翻找,才能知道三老四严是在什么时候,崇祯在什么场合讲出来的。 这一点,崔呈秀就差了温体仁不少。 温体仁这历史上的大奸臣,都是要持唯物辩证法来判断,对于那些东林党来说,温体仁是大奸臣,对崇祯来说,他就是知朕心意的大宝贝。 崇祯皇帝心想:“温体仁虽未曾进入内书堂或军机处,但对朕的语录却能如此了解,可见其用心之处。这种对朕思想的认同与追随,正是朕所期望的臣子品质。” “哈哈哈哈,好,很好。 温爱卿,你身居高位,却是不忘学习,时刻汲取新的知识理论,是个好官,是朕的好官。 朕即位这么久了,怎么就漏了温爱卿这个近在眼前的贤才。 温爱卿当了礼部尚书,虽然没有屈了温爱卿的才华,可也是让朕遗憾啊。遗憾朕即位快一年了,竟然没有发现温爱卿的才华。” 崇祯皇帝龙颜大悦,看着温体仁一脸欣慰。 而温体仁则是惶恐不已,赶紧跪地谢恩:“陛下谬赞,臣惶恐不安。 今日之事,也是发现同僚们惹了陛下介怀,这才出言开脱一二。 臣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实在不配得到陛下如此夸奖。” “爱卿快快请起。” 崇祯皇帝亲自扶起温体仁,笑着说, “爱卿不必谦虚,朕心中有数。” 温体仁站起身来,感激涕零地说:“多谢陛下信任,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陛下重托。” 眼看崇祯和温体仁越发聊得投机,周围人只能赔笑,脸都笑酸了,也不敢打破这种君臣相得益彰,如鱼得水的温馨感人的场面。 毕竟他们谁也不想得罪这位年轻有为的皇帝和备受宠爱的大臣。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陛下,您似乎忘了草民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宗羲站在一旁,满脸不耐,是生死,抓紧给个定论,婆婆妈妈只吓人没个下文,这让他很受不了。 黄宗羲大声说话,打断了崇祯和温体仁的你侬我侬。 温体仁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恢复平静,用杀人的眼神直接打了过来,黄宗羲怡然不惧,直接迎了上去。 第509章 海洋!海洋!海洋! 倒是崇祯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和温体仁说话实在太过愉快,让他彻底忘了黄宗羲的存在。“黄宗羲,这次朕派你出使荷兰的巴达维亚,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荷兰既然派了使者团来我大明,我大明就要派使者过去。 但是你要记住,在和荷兰暂时交好的同时,也不要忘了那里曾经是大明的旧港宣慰司,也是三佛齐、爪哇等大明藩属国的故地,这时候不取,只是因为咱们大明不够强大。 另外就是要尽最大程度,庇护好当地的汉商,决不允许荷兰人和当地的土着肆意欺压汉人。 你可愿往?” 黄宗羲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回答:“臣愿往!” 他心里清楚,如果现在拒绝了皇帝,那么自己和家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崇祯皇帝看着黄宗羲,满意地点点头说:“好,朕果然没看错人,你真是我大明的文胆。”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不过你已经大仇得报,以后要是再出幺蛾子,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听到这话,黄宗羲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是他依然坚定地说:“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所托!” 崇祯皇帝笑了笑,说道:“很好,既然如此,朕再给你加派几个人手。他们都是朕的心腹之人,可以帮你处理一些事情。 再说朕的外交新政策,也需要一些人来帮你一起实施,在遥远的南洋,你一定可以代表朕的意志。 另外,朕会给你提供足够的资金和物资支持,确保你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当然,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向朕禀报。” 崇祯最后一句话就是空话了,从京城到南洋巴达维亚,已经是比海角天涯还要远了,谈得上什么随时禀报。 黄宗羲迎着崇祯期许的眼神,还有帝党官员幸灾乐祸的眼神,慨然应诺。 “谢陛下隆恩!臣万死不辞。”黄宗羲感激涕零地跪地叩拜道。 “好,若是大明人各个都是像你黄宗羲这样的草民,朕就是什么改革都不做,也不惧关外的建奴。” 崇祯和黄宗羲一对君臣打鸡血似的对话,打消不了在场其他人对于海洋的畏惧。 对于大部分没有出过海的大明人来说,那茫茫无尽的大海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出海远航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汉人虽然发明了指南针,但他们缺乏西方人的那种冒险精神。 西方人不仅继承了东方人的远洋技术,还将其进一步发扬光大。 他们创造了象限仪、星盘和航向记录表等工具,特别是经纬线的确立,使得西方人不再害怕无边无际的海洋深处。 他们可以在太平洋上畅行无阻,也可以在惊涛骇浪中的大西洋频繁往来,甚至能在北极圈圈占殖民地,很大程度上就是确立了全球经纬线的划分。 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对航海知识的深入研究和不断创新。 正是这些细节的东西,让西方人在海洋上如鱼得水,成为了真正的海洋霸主。 而明朝则将这些视为奇技淫巧,不屑一顾。 然而,黄宗羲却是一个非凡之人,他的心性和谋略都远超常人,读书人的倔脾气也是实打实的。 崇祯相信黄宗羲会在巴达维亚和当地汉商擦出不一样的火花,也会重新确立南洋当地的经济文化秩序,荷兰人的一时强盛说明不了什么,他们的短板太明显,人太少,始终融入不进东亚的大中华文化圈中。 荷兰人只能靠屠刀和拉一批杀一批才能勉强维持在南洋的殖民统治,可大明朝依靠经商条件束缚住了荷兰人的手脚,时间长了,荷兰的这群商人就会明白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黄宗羲的回答是一种回答,但却带出了三种心境和自以为是的态度。 对于崇祯皇帝来说,这可能只是他的一个决定,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崇祯皇帝有着历史名人收集癖,他喜欢收集那些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并希望他们能活下去。 即使这个人曾经杀死过自己的亲信爱将许显纯,也不能改变皇帝的喜好。 许显纯的死亡只能归咎于他自己的愚蠢,因为他没有听从皇帝的警告,最终导致了自己的灭亡。 而现在,皇帝选择将黄宗羲派往爪哇国担任特使,这对于帝党的官员们来说,就像是换个方式送他去死一样。 黄宗羲本人也持有类似的看法,他觉得皇帝可能仍然想要让他死去,但又不想弄脏自己的双手,于是将他这个棘手的问题扔到遥远的地方。 这样一来,即使他还活着,在皇帝心中也已经被视为死人。 然而,黄宗羲并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皇帝对他有任何好感或宽容,而是因为他的存在对于皇帝来说具有一定的价值。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那么皇帝早就可以将他处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他送到国外呢? 可皇帝毕竟给了他一线生机,还给了自己礼部九品司务的职位。 依着黄宗羲的性子,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就能死中求活。 只要能踏上巴达维亚的土地,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才华,一定能够再次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听说那里一年四季如夏,就是疟疾瘴气多了一些,不过克服一下就可以了。 听说京城已经有了治疗疟疾的特效药,荷兰人的使者那里应该也有特效药才是。 黄宗羲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慷慨激昂地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然而,就在这时,冷不丁的,空中突然飞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黄宗羲来不及多想,多年练剑带来的良好神经反应让他迅速做出反应。 只见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接,将那黑乎乎的东西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入手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暗器,因为这是手上的触感告诉他的。仔细一看,原来这是一块令牌。 第510章 闪电三连击,五彪死了四个 还没等黄宗羲低下头去查看,对面就传来了崇祯皇帝的声音。“黄宗羲,这是出入内书堂的腰牌。拿着它,准备一下,现在就去上学吧。” 听到这句话,黄宗羲心中一震,他知道这个腰牌意味着什么——他可以进入内书堂学习,更是可以出入宫廷没有忌讳。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他们万万没想到,崇祯皇帝竟然如此宽容地对待这位 今天杀了一位大臣的学子,许显纯算是白死了,嗯,也没有白死,追封了两级官位,还获得了一子荫封,不过想想他是皇亲国戚,又觉得崇祯皇帝给与的恩赏又有点太小,太寒酸了。 在处理这起杀官案件中,谁也没有想到崇祯皇帝会是这么一个处理方式。 这起案子给了所有人两个无比清晰明了的信号。 第一个信号表明,帝党并非如表面那样无条件受到皇帝的宠信。 也就是说,皇帝与帝党之间并非铁板一块、坚不可摧。 这让人们意识到,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不能轻易被表象所迷惑。 第二个信号则显示出皇帝对有才华、有血气的年轻人有着深厚的喜爱之情。 无论这些人属于哪个党派或传承,只要具备才能和血气,皇帝都会给予关注,并愿意提供机会。 这种态度坚持下去,会让崇祯皇帝站在党派之争的上端,使得许多年轻有为的人看到了希望,纷纷投身于仕途之中,为国家效力。 这边崇祯处理完这起莫名其妙的刺杀官员之案后,刚想歇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 “啊!啊啊啊啊!杀官了!” “啊!啊啊啊啊!流寇进城了!” 真真是闪电三连鞭,街道上又再次传来了惊吓的叫声。 而且这次叫声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是来自两个方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崇祯皇帝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但下面的大臣和侍卫们却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他们纷纷叫嚷着要保护皇上,然后一起朝着崇祯皇帝扑过来。 看着那些人急切的面容,仿佛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刺客。 这样的场合,就显示出了上位者能力的时候,崇祯正想要施展自己的无双怪力,让这些被外界危险刺激得无所适从的随从们,重新回到理智的状态。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响起:“住手!谁敢乱动,都是图谋不轨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这是距离崇祯皇帝最近的温体仁发出的声音。 一个文臣,竟然能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语,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一个个不准胡乱走动喧哗,敢东张西望,交头接耳者杀!” 这句话是由军机处候补大臣杨嗣昌喊出来的。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温体仁半拍。 正当崔呈秀和田尔耕准备上前说几句时,却被崇祯皇帝的话语打断了。 崇祯皇帝语气平静地说道:“崔爱卿,你是一个文官,帮不了太大的忙 ,站在一旁听候调遣。 田尔耕,你带领锦衣卫听从温爱卿和杨爱卿的指挥。” 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将崔呈秀和田尔耕从备受宠爱的小甜甜变成了被冷落的牛夫人。 他们深深感受到了新人和旧人的待遇差异,不禁心生疑惑:难道帝党的更替如此迅速? 难道自己已经失势了吗? 尽管心中充满了想要吐血的冲动,但崔呈秀和田尔耕还是勉强忍住,低下头遵命行事。 没过多久,街上的混乱局面再次得到控制。 按照之前的方式,不一会儿,又有两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年轻人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这两个年轻人同样也和之前的黄宗羲一样,显得视死如归,处之泰然,面对崇祯和众多高官,依然是镇定自若,嘴角噙着冷笑。 但他们的表演痕迹过于明显,紧张的眼神透露出他们内心的真实情绪,远不如表面上那样镇定自若。 此时,另一名锦衣卫百户上前禀报:“陛下,戎政府街街道东侧和西侧,同时发生了两起刺杀官员的案件。凶手同样使用一把锥子杀死了官员,并像黄宗羲一样镇定自若地在大街上说出自己的名号。” 听到这个消息,崇祯不禁笑了起来。 他没有急于询问凶手是谁以及受害者是谁,而是意识到一个黄宗羲已经让自己的明交会变得非常热闹,而现在又多了两个,似乎有人故意为之。 崇祯推测,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而且,此刻屋内的这些人中必定存在这两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的同谋。 他猜测,对方可能是在得知或亲眼目睹了自己处理黄宗羲的方式后,才如法炮制,派出了另外两名杀手。 用意是什么?很显然,在测量自己的杀人底线在哪里?又或者只是一个软弱之君,手中空有锋利无匹的尖刀,却是一个人都不敢杀? 崇祯皇帝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和处境,他想改变刻薄寡恩,急功近利,苛责大臣的性格,没想到却是矫枉过正,让一些混蛋觉得他好欺负了。 他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想要发泄出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他 知道,作为一个皇帝,他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的决策。 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他真的很难再继续忍耐下去。 然而,他也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靠一时的冲动就能解决的。 他需要深思熟虑,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来处理这些问题。 同时,他也明白,并不是所有有才华的年轻人都值得他去忍让。 有些人可能会利用他的宽容和仁慈,做出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情。 再说这些人只是看着有才华,并没有得到历史过多的记载和评价。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决定先了解事情的具体情况,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于是,他向那位锦衣卫百户询问道:\"说吧,这次杀的是谁?杀人者又是谁?\" 第511章 一样的经过不一样的结果 百户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被杀的官员一个是锦衣卫同知崔应元,另一个人是锦衣卫右都督杨寰。 杀崔应元者是湖广应山人杨之信,父亲是杨涟。 杀杨寰者是苏州吴县人周茂兰,父亲是周顺昌。 杀人的经过,据在场的百姓供述,与许显纯许大人被害经过,如出一辙。 皆是被凶手大喝一声,随即两位被害的大人就手足不能动,只是口里喊饶命,被用锥子活生生捅死。\" 这位锦衣卫百户虽然说话不多,但他所说的内容却引发了更为巨大的震撼和惊骇,甚至比之前五月初五发生的加强版梃击案更令人匪夷所思、毛骨悚然。 难道这大明的天下早已不再属于朱家了吗? 否则怎么会有如此众多直接打朱由检脸的事情发生呢?朱由检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光缓缓地环顾四周。 当他的视线扫过一圈后,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丝毫声音。 再次环视一周,屋内的气氛仿佛都变得冰冷起来。 在场的众人都是大明朝廷中的精明之士,他们从崇祯皇帝的神态和举动可以看出,尽管崇祯皇帝没有说出任何话语,但大家都明白这位帝王已经动怒了,而且是真正的愤怒。 “田尔耕,听见了吗? 此次死去的三人都是锦衣卫的成员啊! 不久前在梃击案中折了的孙云鹤,以及今日被杀的许显纯、崔应元和杨寰。昔日的‘五彪’如今只剩下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了。” 就在刚才,崇祯皇帝还让田尔耕听从杨嗣昌和温体仁的安排,但现在却突然亲自点名要他做事。 这变化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形势不同了。 皇帝的这番话,让在场的许多人恍然大悟。 曾经,在天启年间,帝党的势力如日中天,不仅有出谋划策,一肚子坏水的五虎,还有武艺高强,心狠手冷负责执行坏水的五彪,形成了一个严密的组织,并聚集了众多歪才。 正是凭借这样强大的实力,魏忠贤魏公公才能够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一手遮天。 然而,如今的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五彪中的四人已先后离世,只剩下田尔耕这位光杆笑面虎。 此刻,得到皇帝提醒的田尔耕,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浑身冷汗淋漓,心中充满了恐惧。 显然,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目的就是要铲除他们这些帝党成员。 首先被清除的便是锦衣卫中的武将,这无疑给了他们沉重一击。 那么,到底是谁有如此胆量,竟敢对皇帝的亲信下手? 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连续多次。 在场的帝党成员们先是感到震惊和后怕,紧接着便涌起无尽的愤怒。 “田尔耕!”崇祯的脸色阴沉,语气冰冷地又喊了一声田尔耕的名字,其中蕴含着无尽的寒意与杀意。 “末将在!”田尔耕再次恭敬地应道。 他感觉到皇帝陛下此刻的心情异常沉重,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这仇人都已经杀到家门口了,难道你们还打算无动于衷吗? 若不做出些行动来,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看轻了? 就连朕也会被他们小瞧。”崇祯的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的众人。 “末将愿听陛下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田尔耕连忙跪地,磕头行礼,态度诚恳而坚定。 “朕也不想再追问为何又是两个武官被读书人轻易杀害之事,这些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即使询问,这两人也不会如实回答,更不会透露幕后的主谋是谁。” 此刻,下面俯首戴罪的杨之信和周茂兰,却是忍不住心里嘀咕:“陛下,您问吧!只要您开口询问,我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您却连问都不问,怎能知晓我们是否愿意吐露真相呢?” 崇祯继续说道:“朕决定来点实在的,将这两个叫杨之信、周茂兰的人,诛灭其三族,本人则腰斩弃市。其余亲属一概流放到台湾岛和吕宋岛,充作开垦荒地的官兵奴隶。” 得嘞,大明朝继辽东镇和东江镇之后,流放的地方又多了两个好去处。 不过,这已经是崇祯能够做出的最大惩罚了。 毕竟,夷三族这种刑罚,已经让很多人丢了性命,而这些人都是国家的劳动力啊,崇祯可不想浪费任何一个人。 所以,他才会选择将这些人流放至海外,让他们去开拓新的疆土,被动地注入海洋冒险精神。 这样一来,既可以惩罚那些犯罪之人,又可以为国家的发展做出贡献,可谓一举两得。 当然,如果不是这次暗藏的敌人如此嚣张,到处惹事生非,让崇祯忍无可忍,他也不会下此狠手,杀了这么多人。 现在,杨周两家的三族被诛,起码有几百上千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时,崇祯皇帝的话就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帝党官员们心中的阴霾。 “臣遵旨!”田尔耕直接跪地领命。 而另一边,那两个年轻人,也就是杨之信和周茂兰,身穿白袍,身上沾满了鲜血,看起来比黄宗羲还要年轻一些,而且长得更帅。 然而,当他们听到崇祯皇帝对他们的判决后,瞬间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这时他们俩再也维持不了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杨之信喃喃自语道,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响:“不对啊,怎么会这样? 那位大人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我俩只要像黄宗羲一样做,绝对可以既杀了杀父仇人,又没有性命之忧,还能扬名立万,顶多就是发配边疆,过几年就会被那位大人联合同僚们给救回来。 一切都是好好的。 杀个三品四品的武将算什么? 明朝武官地位贱如狗,皇帝的亲军也不能例外。 只是怎么到了皇帝这里,一切都改变了。皇帝一句话都没有问,根本就不给我俩发挥的机会,这就完了,夷三族了?” 第512章 杨涟杨大洪绝后了,好像没有 杨之信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原本以为按照计划行事,可以成功地杀死仇人并获得声誉,但现在却面临着如此残酷的结局。 他感到自己被欺骗了,被利用了,而那个所谓的“大人”竟然将他们引入了绝境。 杨之信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的心性崩溃了,泪水顺着脸颊哗哗地滑落下来。 “嗯,不对啊,不对啊,那位大人不是那么说的……” 杨之信突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呆滞无光,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接着,他便像是发疯一样,口中发出凄厉的喊声:“不对啊,不对啊!这一切都错了,都错了……”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此时的杨之信完全陷入了癫狂状态,他一边疯狂地喊叫着,一边用力抓挠自己的头发,甚至把头皮都抓破了,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恐怖。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我不想当官了,我要回家,我要经营我家的粮店……” 杨之信如同失魂落魄般,双眼无神,目光空洞无物,仿佛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能力。 他不停地自言自语,语无伦次,就好像精神崩溃了一样。 突然间,他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去,似乎想要离开这里。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停地念叨着:“现在粮食收上来了,我要囤起来挣大钱啊……” 他的样子十分诡异,与之前那个沉稳冷静、视死如归的形象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杨之信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被屋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但屋里的人却对他冷笑不已。 他们心里清楚,如果在大明王朝仅仅依靠装傻充愣就能逃过一劫,那么监狱里恐怕早就挤满了这样的“疯子”。 此时,站在一旁的一名锦衣卫注意到了田尔耕投过来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并点头表示理解。 紧接着,这名锦衣卫迅速迈步上前,手中的雁翎刀甚至没有出鞘,直接用刀把横在身前,然后单手用力地甩在了正在哭嚎不止、装聋作哑的杨之信的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屋子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杨之信双手捂住自己高高鼓起的半边脸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下半身更是湿漉漉的一片。 这并不是因为受伤流血,而是被吓得小便失禁了。 那名锦衣卫一脸厌恶地看着他,右手伸出去抓住杨之信后背的衣服,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拽了下去。 如果再拖延一会儿,他担心杨之信可能连屎都会被吓出来。 到那时,面对皇帝时场面就难以收拾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崇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和感慨。 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惋惜:“杨涟的儿子真是豚鼠啊,连杨涟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单论骨气,那简直就是一无是处。真可惜,白白玷污了他父亲的清名。” 站在一旁的温体仁听后,立刻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 杨涟杨大洪一生英勇无畏,骨气凛然,当得起忠烈二字。 可他的儿子杨之信却实在令人叹息,可谓虎父犬子。此次更是犯下了杀头的大罪。 但陛下,恳请您念及杨涟杨大洪的赤胆忠心,还是给他的家族留下一些血脉吧。” 温体仁的态度显得十分诚恳,言辞之间充满了对杨涟的敬意和同情。 他深知杨涟的名声和功绩,因此希望能为杨家争取到一些宽宥。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杨之信的行为确实难以让皇帝宽宥,但他更明白,有时候在政治舞台上,需要保持一定的灵活性和策略性。 温体仁的话语看似委婉,但实际上也是一种巧妙的求情方式。 他既表达了对皇帝的尊重,又显示出自己的忠诚和善良。同时,他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良好的形象,让人们觉得他是一个有情有义、懂得感恩的人。 这种做法不仅可以增加他在朝廷中的声望,还有可能为将来与其他官员建立良好关系打下基础。 毕竟,谁都有可能遇到困难或麻烦,而此时能够得到他人的帮助和支持,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这时候的温体仁表面上是想做孤臣,暗地里却是想做一个八面玲珑的相国。 崇祯微微颔首,目光柔和地看向温体仁,轻声安慰道:“温爱卿莫要担忧,既然温爱卿有言在先,朕自然会给温爱卿一个薄面。 杨家、周家朕不会赶尽杀绝,若家中有妇女儿童,妇女儿童不杀,男子身高不及车轮者,朕一概不杀。 如此一来,夷三族原本应斩杀数百乃至上千人,如今或许只需诛杀百人甚至数十人即可。 不过这些活着的人,都要归入到台湾岛、吕宋岛大移民中去,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回到明朝故土了。” “陛下仁慈!”温体仁感激涕零,伏地叩首谢恩。 崇祯轻轻摆手,脸上流露出一丝谦逊之色。其实这也是他的本意,再大的案子,只诛首恶即可,余下牵连的人,都要被移民,这才能将人力资源最大化。 将来的驿站邮局改革,未来的北方海港开海事宜,还有大移民,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能听懂崇祯政策,会执行崇祯政策的人力资源。 杨家人也许短时间内会恨崇祯皇帝杀了杨家人,可是时间长了,周围都是白人殖民者和土着的威胁,为了自身利益考虑,他们会紧密团结在崇祯周围,做好崇祯开拓海外殖民地的马前卒。 “田尔耕,待此间事了,你前去询问那已被押解下去的杨之信,他家中有多少男丁身高超过车轮,无需审讯,直接于家中秘密处决,挖坑掩埋即可。 应该死不了几个人才是。” “喏!”田尔耕躬身领命。 第513章 周茂兰和周顺昌 “崔呈秀。”崇祯目光一转,唤出了另一人的名字。 “臣在。”一直站在一侧待命的崔呈秀赶忙拱手应声答道。 “你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发挥一下你的特长,给朕的这次抄家灭族的行动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朝堂之上要是谁有人敢攻讦朕和帝党,你手下的御史们就不要闲着。”崇祯看着温体仁说道。 温体仁赶忙躬身道:“喏!” 这是崇祯第一次直白地布置任务,皇帝的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平衡制约,但这一次他是管不了这么多。既然对方坏了规矩,一而再再而三地搞刺杀这一套,试图吓坏自己这个年纪小的皇帝,那就不要怪崇祯对他们露头的进行物理消灭。 倒是一旁的周茂兰还算光棍,对着崇祯一拱手,开口问了一句:“陛下,草民临死前想问一句,同样的事情,为何我二人死了?而黄宗羲却还活着,不仅活着,陛下还让他当官、当荷兰的特使。” 崇祯看了一眼周茂兰,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周茂兰清晰明了的问话,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崇祯的心窝,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这无疑是对崇祯心中猜测的一种证实,原来,在这一屋子的帝党官员之中,竟然隐藏着一个可恶的内鬼! 有可能内鬼不止一个。 内鬼不仅目睹了崇祯处理黄宗羲的整个过程,而且趁着众人不备之时,将所有的细节都传递给了屋外的同党。 而这些同党们则如法炮制,再次对帝党的官员实施了同样的刺杀行动。 尽管那位隐藏在黑暗中的大人并不清楚为何崇祯会放过黄宗羲,但他们依然大胆地采取了行动。 年仅十九岁的黄宗羲只是在浙江余姚一带稍有声誉,尚未拜入刘宗周门下,更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学术思想。 谁也不会想到,崇祯看重黄宗羲,保下黄宗羲,是知道未来的几十年内他会成才。 然而,这位神秘的大人却敢于冒险一试,甚至不惜以周茂兰和杨之信的生命作为赌注。 他到底是对崇祯的性格有着十足的把握,还是从上一次的梃击案中获得了足够的信心? 那位大人的出色谋划,戏耍了大明的厂卫。 厂卫部门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调查,结果却一无所获,反而赔上了一个孙云鹤。 “陛下,草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望陛下给个答案,让草民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周茂兰站在那里,一脸的平静,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哼,很简单的答案,你俩不配。” 崇祯皇帝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直勾勾地盯着周茂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周茂兰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崇祯皇帝竟然给出这样的回答。 不配? 他们不配什么呢? 是才华不够? 家世不好? 还是背后的势力不够强大? 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觉得自己和黄宗羲没什么区别啊! 周茂兰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他知道,即使问出了问题,以他的智慧恐怕也无法理解这位皇帝的心思。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两人拾人牙慧,却没有黄宗羲那样的好运。 周茂兰默默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下楼去。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仿佛背负着很大的压力。 成王败寇,他早有觉悟,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和杨之信最终会落得如此下场。 杀人之前,周茂兰也曾认真思考过其中的风险。 但他坚信,只要能够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他终究还是失败了,成为了这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而幕后的那位大人,周茂兰也没有主动说出来。 ······ 京城的东长安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一队队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迅速出现,将一座府邸团团围住。他们行动迅速而有序,显然训练有素。 一名小旗站出来,对着街道上惊慌失措的人群大声喊道:“锦衣卫奉旨查抄杨府,无关人等速速散开,否则等同案犯一并处理!”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此时的杨府中,一片混乱和紧张。 男丁们面色苍白,神情惊恐地站在一起。 除了杨之信外,还有他的长兄杨之易、次兄杨之言以及弟弟杨之斌。此外,还有十五名子孙在场。 另一边则站着一大群花容失色的女眷和小孩。 这里面年纪最大的就是杨涟的正室詹氏,由于是续弦继室,也是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容貌依旧俊俏,很有半老徐娘的味道。 带队查抄的正是田尔耕。 由于他身边的四大彪子已尽数陨落,如今只能亲自出马了。 而另一边的周家,则由锦衣卫同知李若涟带领队伍前去抄家。 杨之信懦弱地躲在角落里,眼神空洞无光,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当田尔耕逼问他时,他颤抖着指向家中所有直系男丁,表示这些都是杨家的人。 杨之信不敢看自己的兄弟,因为一些兄弟根本不知道他的图谋,却因为他一人的事情,导致整个杨家的覆灭。 田尔耕看着眼前这个懦弱的男人,心中涌起一丝不屑。他毫不犹豫地挥起手中的刀,猛地向杨之信劈去。 刹那间,鲜血四溅,杨之信倒在了血泊之中, 临走的时候,他倒是想说出幕后的大人是谁?可田尔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崇祯皇帝之前说过,不必再追查幕后真凶,只要抄灭杨周两家即可结案。 在崇祯皇帝看来,在暗地里蝇营狗苟,只知道暗杀之辈,始终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只要自己无敌金手指的身体还在,来多少就杀多少。 至于可能被刺杀的帝党成员,崇祯就只能怪他们没本事了。 其实这也是幕后那位大人的转变,他们也已经发现了崇祯异于常人的龙象身体,开始对崇祯身边的人动手。 田尔耕心中或许有些不满,但他深知皇命不可违,必须坚决执行。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动手,杀了杨之信算是泄愤 。 第514章 车轮放平 那杨之信既然不用审问,那就没有存活的必要了。 田尔耕挥起手中的雁翎刀,一记斜劈斩,寒光闪过,杨之信的脸上渗出血珠,一脸不可置信的倒下了。 他还以为他还能多活一段时间,他要找机会活下去,也许那位大人会救自己,就算是那位大人不救自己,那他就死心把那位大人供出来,来个鱼死网破。 可田尔耕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田尔耕抖动了一下刀把,刀身上的血珠被抖落下来,依然是光洁如新。自从他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刀,手里的雁翎刀已经成了仁慈之刀。 今天许显纯、崔应元和杨寰的死,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还是要抓紧练练自己手生的手艺,将来也好自保。 虽然那三人的死疑点重重,但不一定是因为他们自身武艺不行、实力退化的缘故,很有可能是中了暗算,才会被人如此轻易地杀死。不过不管怎么说,田尔耕勤练武艺,总是没错的。 “大人,车轮以上的杨家男丁已经全部诛杀,包括三家外姓的家生子,总计五十三人。”一身是血的锦衣卫百户王德顺快步走过来,抱拳行礼后报告道。 田尔耕缓缓收刀入鞘,面无表情地问道:“活着的男丁还有几个?” “回大人,活着的男丁,身高不超过车轮者,还有十一人。” “太多了,换一个矮点的车轮,继续杀!” “可是大人,这车轮都是一样的啊。” “胡扯!陛下新发明的木轨,那上面的马车车轮就比正常的车轮要小上一圈,你们去给我找一个来,继续杀!” “喏。” 又是半晌功夫过去,王德顺带着新鲜的血迹走过来复命了。 “大人,活着的男丁还有五个。又杀了六人。” “还是太多了,这样吧。” 此时的田尔耕已经在杨家的假山下,钓着杨家池塘的锦鲤。 钓竿自然不是崔呈秀带来的,而是杨府之物。 杨家号称是清廉之家,府上用度布置却不是一般官宦可比,听说杨家二郎做着一本万利的粮商生意。 府中之物各个不凡 就这一根钓竿,看着是竹竿,却是似金非玉,敲击之下隐隐有金石之声,极具韧性。 田尔耕见多识广,也是没有认出此钓竿是何材质。因为钓竿包浆了,遮去了本来的颜色。 此刻又把鱼竿甩了出去,头也不回的田尔耕说道: “别费那功夫了,你直接把车轮放平了吧。你懂得本官的意思吧?” 王德顺自然明白田尔耕话中的意思,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 “大人,是不是有点狠了?” 田尔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狠吗?他们现在是叛逆,你还当他们是人?” 王德顺的心里咯噔一下,田尔耕的话他肯定是懂了,那是杨家男丁一个不留,就连襁褓中的孩子,也不能留,自此刚烈忠直的杨涟可谓绝后了。 王德顺沉默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是!卑职明白了!” 王德顺不敢再多说,躬身领命而去。 王德顺走后,崔呈秀眯起双眼,凝视着平静的池塘水面,毫无波动的水纹仿佛在嘲笑他的诱饵不够诱人,无法吸引锦鲤的注意。 或许这些池塘中的锦鲤已经吃饱了,对一般的食物不再感兴趣。 田尔耕愤怒地扔掉钓竿,朝着池塘狠狠地吐了口浓痰。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口老痰竟然引起了一群锦鲤的欢快嬉戏。 \"这群该死的贱种!\" 田尔耕咒骂道:\"好的东西不吃,只喜欢那些肮脏恶心的东西。来人啊!派几个兄弟把这池子里的鱼虾和王八全部捞出来,一个个都给我放血,今天中午我们要吃全鱼宴!\" 田尔耕慷慨激昂地说道,他的手下们纷纷欢呼起来。 毕竟,如今这个年代,即使是锦衣卫的力士们,也很难保证每顿饭都能有荤菜。 正当杨府热闹非凡时,周府这边也不甘示弱。 锦衣卫同知刘若涟带领提督孙光以及北镇抚司百户马吉翔来到了周茂兰的家门前。 很快周府的家里就响起了惨叫声,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打砸抢和喊杀声。 介绍一下周府外面的情况。 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东交米巷胡同,名字一听便知,乃是运河粮食周转、粮行聚集之地。 如今,大明皇家农业公司在此处设立了一家粮店,实际上这家粮店就是原来山西亢家经营的那家,里面的伙计也都是原来亢家的那些人。 唯一的变化就是招牌换了,从亢氏粮店变成了大明皇家农业公司东交米巷粮食分店。 而且,无论是粮店的大掌柜还是跑腿的小伙计,都曾前往西苑工商学院接受过为期一个月的短期培训。已经算是半个吃皇家粮的皇家人了。 此刻,由于锦衣卫的突然涌入,原本热闹非凡的东交米巷胡同瞬间变得冷冷清清,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几乎所有的店铺都紧闭大门,谢绝顾客光顾,店铺的伙计掌柜们,只能透过那微露的门缝,窥视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而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已被填上了水泥缝隙,使得路面平整光滑,宛如镜面一般,坚固无比,比往日好走了不知道多少倍。 前文曾经说过,崇祯虽然目前还无法制造出现代的硅酸盐水泥,但他却可以直接烧制出一种原始水泥,即天然泥灰岩。 这种水泥只要与一比一的黏土混合,就能很好地将岩石黏合在一起,而且不会被雨水侵蚀。 在京城郊外的宛平县,已经建立起了一家属于大明皇家建材公司的建材工厂,专门负责烧制水泥和红砖。 然而,水泥并没有首先应用于军事防御方面,而是被东交米巷的粮商们看中。 他们不惜重金,购买了一千袋水泥来填补那些坑洼不平的青石路。 这些青石路崎岖不平,给运粮的车队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一旦不小心,车上的粮食就会洒落一地,而且很难清理收集。 第515章 《五人墓碑记》 所以当粮商们拿到十袋免费的水泥试用装时,他们立刻意识到这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并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 当然这其中大明皇家农业公司的粮店,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青石板路上已经静街,没有一个闲杂人等,此时的空气都是窒息的紧张。 锦衣卫之威,在京城老百姓这里可止小儿夜啼,端端是一味上好的中药药方。 可偏偏事情都有例外。一个皇家粮店的坐堂伙计叫阿武的,倚着门柱子,打量着过来的一队锦衣卫,因为这里面有他一个相熟的人。 “马哥,这是去干什么?是哪家粮商不开眼,惹了陛下不高兴,招来了你们这群人间太岁神?” 那队锦衣卫是由百户马吉翔带队,他根基浅,年纪小,捞油水的抄家活自然是轮不到他,只能在外面巡视警戒,看看有没有狗急跳墙的漏网之鱼。 马吉翔按住了旁边的暴躁小弟,那小弟正想开口大骂阿武不长眼呢,被马吉翔这么一按,立刻就闭上了嘴巴,毕竟马吉翔可是他们老大。 马吉翔心里想着:“这小子还真是没长眼睛,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产业,这伙计穿的是谁家的制服?要是一般人,哪里敢倚着门柱子和锦衣卫这么轻佻地开玩笑,分明就是自己人才敢这样做。” 马吉翔自然是认识阿武的,两人说来也巧,是在西苑公共学堂里上大课的时候认识的。 当时阿武坐在他前面,上课的时候老是回头找他说话,影响他学习。 马吉翔心中有些不悦,但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偶尔回应一下。 后来阿武主动跟他打招呼,告诉他自己叫阿武,还邀请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马吉翔觉得阿武这个人很有趣,也就慢慢接受了他。 “阿武,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平头百姓的样子,比那些文官们更看不起俺们锦衣卫啊。” 此时,阿武听到马吉翔的话后,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说道:“马哥,您可别逗我了。我们虽然都是皇家公司的员工,但我们是为皇上服务的,怎么会看不起锦衣卫呢? 不过,您今天来这里干什么呢?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听着周家那边已经鸡飞狗跳了。” 马吉翔微微一笑,回答道:“阿武,你还是那副脾气。 哥哥我现在正在公干,你也打听? 锦衣卫这身皮,在你们这些皇家公司员工的眼里,也就是那回事。 估计连宛平县衙门的官差的黑皮都不如啊。” “马哥,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啊! 我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能在皇家公司当差,全靠运气好。 这都是我们以前的亢东家有福气。 我可从来没敢对锦衣卫不敬啊! 这不,看到您来了,赶紧来迎接一下。 来来来,快请进店里喝杯茶,尝尝点心。” 在这家粮店中,除了掌柜的,就要数阿武地位最高、本事最大了。 掌柜的这会子不在,所以也只有他有资格邀请马吉翔进店。 马吉翔连忙摆手拒绝:“不用麻烦了。” 今天锦衣卫出了大事,死了三位大佬级别的人物。不管下面的人心里怎么想,现在都不合适表露出来。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啊! 如今他们死了,锦衣卫就会出现很多权力真空。 如果按照崇祯皇帝的意思,这些职位肯定会由他的心腹来担任。 而那些从西苑军校商校出来的锦衣卫新贵,正是崇祯皇帝的心腹。 其中最厉害的当属现任锦衣卫同知的李若涟。 马吉翔也有这方面的妄想,因为他是西苑在职培训班的高材生。 马吉翔没有进门,而是让手下的兄弟们继续巡逻。 他自己则靠在门柱上,与阿武闲聊起来。 \"阿武,我问你个事儿。这条街上的周府,在街坊邻居眼里是什么样的?\"马吉翔问道。 \"马哥说的是哪家周府呀?\"阿武反问道。 \"还能是哪家周府?当然是东林七君子之一的周顺昌家啦!现在的当家人好像叫周茂兰吧。就是现在哇哇叫的周府,你刚才问过的。\"马吉翔回答道。 阿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要的不过是能够和锦衣卫百户有来有往的问答罢了,那是有些官老爷们都做不到的。 阿武点燃了一支烟,也递给了马吉翔一支烟,这是卷烟,就是那卷烟的纸也是挺贵的,一般人根本没有见过,更别说抽了。 “哦? 竟然是他! 此人我有所耳闻,他爹虽然死得惨,但也算值了,毕竟南方复社的张溥亲自为他爹写的《五人墓碑记》在江南一带可是被广为传颂。 也不是为他爹,是为他爹而死的的五个打行的打手,反正都一样的。 如今这小子虽然只是一介生员,却已经结识了不少权贵,做起生意来也是风生水起,全靠他爹的名声。 据说他曾写下血书为父鸣冤,还在东交米巷宴请了街坊邻居整整九天,酒水和肉食不断供应。 众人都说这周茂兰不用参加科举,光凭祖荫就能谋个一官半职,而且这官位还不低呢。 可这都过去好些日子了,还是没见动静。 那周茂兰老爷的脸色愈发阴沉,不过今日倒是心情愉悦地坐着轿子出了巷子,想来应该是有什么喜事吧。 只是不知为何会落到你们锦衣卫手中,难不成他真的犯了什么天条?” 阿武对于东交米巷的事情显然非常熟悉,谈到周茂兰时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然而,马吉翔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以后你再也见不到这位周老爷了。 别废话了,兄弟。哥哥我问你,这复社的张溥是不是就是撰写《五人墓碑记》的那个人?” “没错啊! 张溥出生于苏州的官宦世家,但不幸的是,他是妾室所生,因此得不到家族的重视。 但他自己发奋图强,如今成为了苏州的贡生,并创立了应社。 后来,他与当地的读书人张采一同组建了复社。” 第516章 愚弄人心 “《五人墓碑记》讲述的正是天启六年苏州市民暴动的事件,当时市民们为了保护周顺昌,打死了朝廷东厂的缇骑,五个为首的义士从容就义的故事。 这其中还涉及到东厂魏公公在江南地区强行征收商税的问题。 在我们看来,这些都是乱臣贼子的行径。 但在那些江南的士子眼里,那些暴动的市民个个都是不畏强权、不惧太监,敢于为百姓请命的英雄好汉。 因为那些江南士子家家都开织布作坊,或者是大小股东。” “好了,阿武。你还记得那《五人墓碑记》里面的内容吗?” 马吉翔心中一动,问起来这个。 他知道,最近锦衣卫上层隐隐有种要往南方使劲的趋势,而原因自然是当今圣上对南方的事务开始变得热心。 圣上要问一些南方隐秘的事情,锦衣卫的头头们自然是要事先了解的。 “巧了不是,兄弟我正好知道一点。 那周茂兰当初为了给父亲鸣冤造声势,可是购进了几千本《五人墓碑记》,一本本免费赠送给东交米巷的商家们。 说是让咱们这些人也感受一些真正的为国为民的大人物是什么样的。 呸,老子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也就你们今天封街了,才会闲上一会。 这就算特殊情况了,待会兄弟我还要专门写一下工作日志,标注一下。 哦,对了,咱们这粮店里也有一本,我给你找找。 好像那本书不是叫《五人墓碑记》,是叫《七什么》来着? 放哪里了呢?” 阿武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这本书。 阿武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拍脑袋:“哦!我好像有点印象,之前看到过一本这样的书。不过……放哪去了呢?” “快找找看。”马吉翔催促道。 于是,两人开始在店里翻找起来。终于,阿武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已经有些破旧的书,他兴奋地拿起来递给马吉翔:“嘿,找到了!” 然而,当他看到书页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来,这本原本应该被珍藏的书籍竟然被人用来垫桌角,导致书页都有些褶皱和破损。 “哎呀,这是谁干的好事儿啊?”阿武不满地嘟囔着,“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书当成垫脚石呢?真是太不像话了!” 小册子的名字叫做《七录斋诗文合集》。 “马哥,你看看第三篇,就是《五人墓碑记》。” 马吉翔接过小册子后,便迫不及待地翻开。 这本小册子非常薄,总共只有几千字不到。 马吉翔迅速在这些文字中找到了他需要的答案,他知道南方的那些读书士子自由散漫惯了,肯定在文章里信口开河,对君父多有不恭和诋毁。 “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 马吉翔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心里想:“这可是个好机会!” 原来,崇祯皇帝曾下过一道圣旨,称魏忠贤公忠体国,并非阉党,并已为其正名。 然而,在此墓碑记中,张溥却公然将魏忠贤还是称为“魏阉”。 此外,对于魏忠贤的生祠,崇祯皇帝也有明确指示,要求一律改建成当地的学堂或学校。 更令人惊讶的是,连魏忠贤生祠中的雕像,崇祯皇帝也舍不得毁掉,而是让工匠们稍加改造,刻成孔圣人的模样。 这种匪夷所思的节俭行为引起了许多读书人的不满。 一些读书人文官在叩拜这些改良过的孔圣人雕像时,心中总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腻味感。 他们觉得眼前的孔圣人雕像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感觉让他们感到困惑和不安,仿佛自己正在面对一个陌生的存在,仿佛亵渎着自己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虔诚地叩拜一次孔圣人,就相当于亵渎一次孔圣人。 这样的感觉简直让读书人发狂。 然而,尽管心中充满了疑虑,他们却不敢轻易将其说出口。 毕竟,谁敢指着孔圣人的雕像,说孔圣人长得像魏忠贤呢? 这无疑是一种亵渎,更是对朝廷和皇帝的不敬。 这样的行为不仅会招来杀身之祸,更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世人唾弃。 因此,这些文官们只能默默忍受着内心的腻味,将这份不满深埋心底。 如今,吴中的苏州读书人缙绅们公然不遵圣旨,蔑称魏忠贤为“魏阉”,并将他的生祠改为墓地。 这显然是对朝廷权威的蔑视,也是对皇帝的挑衅。 此外,张溥在《五人墓碑记》中明确指出,是某些“贤士大夫”出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五人的头颅并用匣子装起来,最终才使得头颅与尸体得以重合。 这番言论无疑是对那些反对魏忠贤的缙绅们的歌颂和赞扬。 他们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如此一来,这些缙绅们的罪行便昭然若揭,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成为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而函之,卒与尸合。” 看到这一句话的马吉翔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冷笑。 他心想:“什么贤士大夫?不过是一群躲在幕后操纵苏州暴乱的指使者罢了! 他们藏头露尾,不敢轻易露头,直到有替死鬼死去才出来邀买人心。” 对于这些胆敢煽动苏州市民打死打伤京城缇骑的缙绅们,马吉翔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可言。 自古以来,百官畏惧的只有厂卫而已,但如今南方的厂卫显然已经被士大夫缙绅的势力所压制。 大明的南方处在失控的边缘。 马吉翔不禁想起了在西苑培训时,皇帝陛下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当时,皇帝陛下语气坚定地表示:“老百姓最好愚弄,又最不好愚弄。 我们必须夺回舆论的阵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只要在老百姓能够勉强维持生命的最低要求的前提下,那些阻碍我们的一小撮土豪劣绅,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就会被滔滔大势所淹没。” 第517章 李若涟剃发救人菩萨心肠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马吉翔的脑海里。 马吉翔回想着崇祯皇帝的话,心中忽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的意思是要善于运用宣传手段,让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市民阶层,能够站在朝廷这边。 厂卫不仅需要擅长使用暴力,还要学会巧妙地煽动民众情绪。 然而,马吉翔不禁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样做难道不就跟白莲教、闻香教等邪教组织如出一辙吗? 他们都是通过蛊惑人心来吸引信徒,如果控制不好方向,恐怕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灾难。 马吉翔甩甩脑袋,让自己不用想得那么多,自己只是一把刀。 高屋建瓴的事情,还是陛下和身边那群大臣多想想吧。 马吉翔接着往下看张溥的《五人墓碑记》,很快就看到了那些贤士大夫的名字。 “贤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也。” 这句话清楚地列出了三位出金敛葬五位义士的贤士大夫的名字:吴默、文震孟和姚希孟。 其中,吴默曾担任过万历年间的太仆寺卿;姚希孟则是天启时期的检讨;而文震孟如今正担任五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受到崇祯皇帝的重用。 张溥这个人实在得很,这篇《五人墓碑记》简直就是一份自白书,将犯罪的主犯和从犯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马吉翔心里暗自琢磨:“这事儿要不要上报?那三个士大夫里,除了那个文震孟有点难搞,其他两个都好对付,而且他们都是东林党的人,没什么实权。 可我上司李若涟好像对打压东林党没啥兴趣,他跟那些文官走得很近啊!” 阿武见马吉翔一直站在门口,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于是又一次邀请他进屋。 马吉翔摆摆手,表示拒绝,然后低下头,继续认真地看《五人墓碑记》。 马吉翔作为一名资深的锦衣卫,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判断,如今崇祯皇帝的脾气,再加上当前混乱不堪的局势,如果按照常理,这篇《五人墓碑记》简直就是白纸黑字的铁证。 只要顺藤摸瓜,追根究底,必定能够办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来。 想到这里,马吉翔仿佛看到了自己因为立下大功而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美好未来,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阿武见马吉翔不肯进屋,也不再强求,便打算跟他聊点别的话题。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周府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马吉翔警觉地竖起耳朵,紧张地注视着门口的动静。 突然,他听到了隐约的哭泣声和喊叫声,心中一紧,立刻探出头去张望。 只见一支庞大的队伍从周府大门缓缓走出。 这支队伍由众多锦衣卫力士组成,他们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柜子,押解着一群哭哭啼啼、神情哀伤的妇孺。 这些妇女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互相搀扶 ,泪水不停地流淌。 妇女有的只穿内衬,有的衣衫不整,不过无论年纪大小,都是颇有姿色,只是一个个面带凄惨,肯定都是刚死了丈夫和儿子。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锦衣卫同知李若涟。他身穿华丽的飞鱼服,面色冷峻,步伐稳健,仿佛对周围的哭声充耳不闻。 显然,这次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周家的财产被成功收缴,周家的男人都被埋了。 马吉翔见状,急忙招呼附近的兄弟们结束巡逻,迅速跟上了这支大部队。 身为百户,但与锦衣卫同知相比,地位相差甚远,根本无法直接与李若涟交流。 于是,马吉翔聪明地将目光投向了落在队伍最后的北镇抚司千户梁清宏。 马吉翔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讨好地说道:“千户大人,您看这周家的事情处理得如此迅速,真是令人惊叹! 咱们同知大人果然是个办事情的能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我觉得用陛下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来说,那就是高效率、高素质办事!” 梁清宏听了马吉翔这话,斜眼打量了一下这个下属,心中暗暗揣测着对方的意图,然后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自认为已经洞悉了马吉翔的心思,于是得意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放心吧,咱们都是自己人,我怎么会亏待你呢?这次抄家可是个大肥肉啊,肯定不会少了你那份儿!” 接着,他话锋一转,赞同地说。 “不过你说得没错,这次抄家确实够快的。 这周茂兰啊,他们周家到了他这一代,家里人丁稀少,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而且这周茂兰也许是坏事做多了,报应不爽,居然也只有一个独子。 那孩子今年才八岁,个头正好超过了车轮。” 说到这里,梁清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马吉翔耳边,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咱们那位李大人,真是心地善良,慈悲为怀,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啊! 在周茂兰的苦苦哀求下,他特意吩咐手下,把那个孩子的头发都剃光了,让他成了个小沙弥,再放到车轮旁边一量,果然就比车轮矮了一截。 这样一来,不就能保住周家的香火了吗?” 说完,梁清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觉得自己参与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而马吉翔则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感叹这位李大人的手段和菩萨心肠。 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是让对手知道了,怕又是一个把柄。 “这周茂兰感恩戴德地上路了,走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留恋。 他还痛快地说出了家中所有金银财宝的藏宝之所。 这样一来,他家的抄家工作才能够如此顺利。 李大人的这一招欲擒故纵,真是妙不可言啊! 我们都应该好好学习一下。 等到上峰在此事以后,突然变了卦有其他指示时,再悄悄地处理掉那个周家的独苗也来得及。 至于你那份,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自然会有兄弟送到你家里去。放心吧!\" 第518章 李若涟对张溥的看法 马吉翔心中暗自咒骂着,等一切安排妥当后,自己那一份估计早就进了你梁某人的腰包。 但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恭敬地回答道。 \"属下当然明白千户大人对兄弟们一向慷慨大方,绝对不会亏待大家。 属下现在想向您禀报的是另外一件事。\" 马吉翔从怀中掏出了张溥写的那本《七录斋诗文合集》,他轻轻翻开书页,眼神停留在了《五人墓碑记》那一篇。 原本马吉翔是打算将这本书直接交给李若涟,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样做可能不太妥当。 于是,他决定将这本珍贵的书籍交给千户梁清宏。 梁清宏接过这本薄薄的《七录斋诗文合集》,他好奇地打开书页,目光正好落在了《五人墓碑记》这一页。然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和不解,因为他对这些文人的作品并不熟悉。 \"马百户,你让本官看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本官不认识几个字吗? 我怎么看得懂这些文人的经史子集,还有他们吟诗作画的风雅之事呢? 你不会是在故意消遣本官吧?是不是认为本官将来会亏待你这次的功劳?\" 梁清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冷冷地质问着马吉翔。 他梁清宏对待下属,场面话必须说得足足的,就比如这次抄家的肥差,他会说给下属留一份。 梁清宏认为下属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即便日后没捞到好处也得承他的情,而不是心怀不满,故意找事消遣他。 马吉翔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导致上司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急于邀功,却忘记了梁清宏是个粗俗之人,最讨厌去西苑参加崇祯皇帝组织的各种知识、文化和技能培训课程。 于是,马吉翔急忙拍打自己的脸,并向梁清宏道歉:“千户大人,请原谅属下,属下真是猪油蒙了心,把这件事给忘了。” 接着,马吉翔从梁清宏手中接过诗文集,详细地向他解释其中涉及的违禁违规以及蔑视皇帝的狂妄言论。 梁清宏低头倾听,逐渐眼前一亮。 听完马吉翔的解释后,梁清宏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严肃地问道:“马百户,我问你,如果真的将这本书呈交上去,是否能立下大功?” 梁清宏并不理解书中的深意,更不清楚其中的复杂关系。 “千户大人只管放心,单单这《五人墓碑记》中,将魏公公的生祠私自改造成暴动造反五贼的墓地,违背了圣意,就是大不敬之罪。 更何况他们这些苏州的读书人联合缙绅,还大肆宣扬抗税,简直就是不把皇帝和朝廷放在眼里。 这种无君无父的狂悖之徒,陛下就是菩萨心肠,也要施展雷霆手段! 否则朝纲不振,如何能震慑宵小之徒,维护陛下威严?” 梁清宏重重点头,深以为然。他瞪大双眼,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梁清宏突然猛地惊醒过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随后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马吉翔。 “马百户,本官记得当初你到本官这里报到的时候,和本官一样,大字不识几个。怎么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彻底不一样了?” 梁清宏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他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个马吉翔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或者经历吗? 马吉翔听了梁清宏的话,心中暗自腹诽。 “这原因你还用得着问吗? 哪次去西苑在职培训的时候,你不是去打瞌睡就是让属下给你签到签退。 除了陛下亲自教的大课,你坐的笔直,两眼睛瞪得像铜铃,其实就是做个样子,陛下的话你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那些真正有用的文化知识,你更是一点也没有学进去。 要是给你这个千户上纲上线,你也要够得上大不敬。” 只是这样的话,马吉翔是不敢说的,于是赔着笑脸说道。 “属下资质愚钝,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上了陛下的培训班,学了许多崇祯新学上的知识,才会说那些话。 其实属下刚才的话,很多都是生搬硬套的,只是唬人,并不明了其中意思。” 梁清宏点点头,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能说出那么多道理来。 梁清宏又从马吉翔手中要来那本《七录斋诗文合集》,快步要上前告诉同知大人这个大好消息。 只是刚迈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马吉翔说道:“你马百户的嘴巧,也跟着来吧。” 马吉翔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应道:“喏!” 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跟在李若涟身边,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好处。于是他急忙跟上了梁清宏的步伐。 ······ 此时的李若涟已经回到了锦衣卫的衙门里。 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用湿毛巾抹了一下脸,然后捧起那本梁清宏交上来的《七录斋诗文合集》看了起来。 一旁站着的梁清宏有心想要给李若涟指点一下,告诉他那篇《五人墓碑记》在哪里,但看到李若涟如此专注地读书,便不敢轻易打扰。 至于靠后站着的马吉翔,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这样,两人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李若涟终于看完了手中的书。 他的脸上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神情,仿佛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无法自拔。当他翻到最后一页并合上书的时候,心中涌起一股赞叹之情。 他情不自禁地赞道:“好文章啊!” “大才,大才,真是大才啊! 文章字字珠玑,真知灼见,鞭辟入里,让人不忍释卷。 江南苏州才子俊杰何其多也? 难怪这进士要分南榜北榜,要是不分,北方士子怕是都要一辈子当举人了。” 锦衣卫同知李若涟激动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他眼神发亮,口中不住地赞叹着。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了梁清宏和马吉翔两个粗汉。 原本想要分享自己读书心得的心情瞬间消散,他不禁皱起眉头,心中一阵失落。 第519章 李若涟和田尔耕 李若涟踱步两下,缓缓坐回椅子上,重新翻开手中的《七录斋诗文合集》,继续细细品味其中的韵味。 每读一句,他的脸上都会浮现出赞赏之意,仿佛沉浸在书中的世界无法自拔。 李若涟的态度显然表明了他对这本书的喜爱之情,但同时也是对张溥才华的高度认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局面呢? 这与梁马两人之前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上官不但没有追查张溥的案子,反而对他的文采赞不绝口。 梁清宏和马吉翔两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尤其是梁清宏,狠狠地瞪了马吉翔一眼。 刚才若不是被马吉翔煽动,他又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地跑来告状呢? 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仅上官没有追究责任,甚至还对张溥夸赞有加。这让他们感到无比尴尬和懊恼。 马吉翔的心情此时同样有着巨大的落差,心中却是暗自思忖。 他绝不相信李若涟会看不出来《五人墓碑记》中的狂悖大不敬之语,但却不明白李若涟的态度为何如此,难道那张溥与李若涟之间有着什么特殊的关联不成? 正当两人的心情此起彼伏之际,李若涟再次将书本合上,轻轻拿起书本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本官想问问二位,可知这本诗集为何取名为《七录斋诗文合集》吗?\" 梁清宏瞥了一眼马吉翔,恰好马吉翔也向他投来了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整齐划一地摇着头回答道:\"卑职不知,请大人赐教。\" “好说好说!” 李若涟笑了笑,开始讲述起了张溥的故事。 “这张溥出生于苏州太仓的一个官宦世家,但他是妾室所生,因此不受家族重视。 家中的豪仆甚至敢凌辱他,断言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登不了大雅之堂。 然而,张溥并没有被这些挫折打败,而是选择忍辱负重,发奋读书。 由于家境贫寒,他买不起书,便只能借书来看。 每次看书时,他都会先将书中的内容抄下来,然后再将抄本烧掉,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地记住书中的内容。 如果还有没记住的地方,他就会重新抄一遍,如此反复多次,有时候甚至需要抄写七遍才能完全记住。 因此,他的文集名为《七录斋诗文合集》。 此外,张溥这个人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胆识过人,极富谋略。 他曾创建过应社,并通过煽动苏州市民引发了一场暴乱。 在此期间,他与东林党的一些重要人物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讲到此处,李若涟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惜啊可惜!有才华的人往往心性难以安分守己。 张溥尚未考取进士,却胆敢妄议国政,煽动暴乱。 如今有了这篇《五人墓碑记》,他恐怕离死罪已经不远了。 你们俩这次举报有功,本官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 真是雨过天晴,峰回路转,梁清宏和马吉翔都是大喜。 原来李若涟惜才是真惜才,却不会因为惜才而失去原则,这样的狂悖之徒该治还是要治的。 听到李若涟的话,两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们知道李若涟来到锦衣卫的时间并不长,却一直以来都是个公正无私、赏罚分明的人,这在锦衣卫中算得上仅有的一股清流。 这让他们对李若涟充满了敬意。 \"卑职不敢贪功,一切皆是大人统帅有方。\" 梁清宏恭敬地说道。 \"好了,本官这里不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是谁的功就是谁的功。 还有梁清宏,别以为本官看不出来。 这样的功劳你会拉着马吉翔一个百户来请功。 肯定不是你大公无私,多半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够,到时候本官盘问一些细节你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本官对你还是那句话,当今圣上,要的是可知之,亦可使之的官员,不是那种只会答应的糊涂虫,也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一位猛冲的杀才。 再不好好上西苑的在职培训课,本官就扒了你这身官皮!\" 李若涟严肃地说道。 说到最后,李若涟用手指关节重重敲了一下桌面。 咚的一声,梁清宏浑身也跟着颤了一下,很少见到李若涟生气,这一生气,吓得梁清宏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连连答应,狼狈而去。 这边李若涟也没有耽搁时间,收拾了亲信递上来的周家抄家册子,扫了一眼,就放进袖中,准备等会进宫面圣。 看看桌面上静静躺着的《七录斋诗文合集》,李若涟的脸上有一丝犹豫和不忍,说是说,那是对属下说的,心里却是挺同情这位叫张溥的读书人。 因为这位张溥符合他心目中读书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形象。 不过最后李若涟还是收起了那本诗文合集,职责所在,不得不做。 他是锦衣卫,就只能做锦衣卫该做的事情。 李若涟带人刚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吃完全鱼宴,一边剔牙一边回衙门的田尔耕一行人。 对于皇帝放在锦衣卫这边的亲信李若涟,虽是他的下属,田尔耕也不敢怠慢,赶忙热情上前打招呼。 其实他俩算是平级,都有随时进宫面圣的资格。 “李大人,这是周家那边的差事办妥当了吗? 李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不愧是陛下亲自点将的大才啊。” 田尔耕胖胖的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容,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对着下属笑成这样,也是有点难度的。 “田大人过誉了,确实是周家的事情已经了了,整理了一下资料就准备进宫面见圣上。 下官就不和田大人多聊了,告辞了。” 李若涟的表情淡淡的,眼睛虽说是一直看着崔呈秀说话,可崔呈秀能感觉到李若涟的视线一直没有在他身上,这个就叫做目中无人。 李若涟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田尔耕等人站在原地。 田尔耕心中暗自咒骂着李若涟,但表面上还是带着讨好的笑容。 第520章 现在的军机处全是地图沙盘 田尔耕看着李若涟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眼神眯成一条线,几乎看不见瞳孔。 这时,一名亲信走上前来,试图挑拨离间,外加拱火别跌份。 “大人,虽然李若涟是陛下的亲信,但他这样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实在过分。 看看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呢。 现在杨家的事情尚未解决,按照常理,李若涟应该等待我们一同进宫面圣。 就算是他可以随意进出宫廷,可锦衣卫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得。 他如此无视大人,简直是无礼至极! 要不要小的招呼那些千户,给他上点眼药。” 田尔耕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聚焦在这位拱火的亲信身上。 “田流,你说得没错,但这种话不宜在此处讲。 说实在的,本官挺感激你对本官的忠诚和维护之情,这些情分本官一直记在心里。 但你以后就不适合继续留在本官身边。 本官念你是本官多年的亲信,肯定会给你想个好去处。 因此,本官决定派遣你外出,外放南方海洋上吧。 刚好台湾岛和吕宋岛需要移民,预计会派遣皇家公司的人员和流官。 我们锦衣卫自然不能落后于人,这次你就跟随他们前往吧。 本官给你提个半级,在那里建个百户所,无论是台湾岛还是吕宋岛,你随便选一个。” 那个叫田流的亲信,听到田尔耕如此不留情面地斥责,心灰意冷,差点没哭出来,但又不敢多嘴,只能唯唯诺诺地回应道:\"喏!\" 然后磕个头便匆匆离去。 等这小子走后,田尔耕坐在那里沉思片刻,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他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赶快整理好关于杨家被灭门的案件卷宗,并准备进京向圣上禀报此事。 毕竟,他处理杨家的手段过于狠辣,几乎将杨家满门屠杀殆尽,而李若涟则不必多言,对于周家的处置肯定会相对宽松一些。 如果让圣上先看到李若涟的处理结果,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那么他自己将会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因此,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想到此处,田尔耕立刻吩咐手下人加紧整理案子的卷宗,同时对杨家收上来的众多粮店、铺面以及金银细软等财产进行分类整理。 然而,由于时间紧迫,许多财物难以准确区分公私属性,说白了就是还没有分好赃。 田尔耕看着账房先生还是一笔一划慢慢算抄来的杨家家产,气就不打一处来。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那账房先生被打得原地转了两圈才停下来,脸上多了两个清晰的手掌印,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田尔耕骂道:“狗东西,你这么慢,等你写完,老子早被皇上砍头了!” 说着,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卷宗,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紫禁城,天街。 养心殿,作为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就在天街的中间位置,而旁边还有一排的不起眼的建筑,就是军机处。 田尔耕心急火燎地往天街走去,突然,迎面走来两个扎着油亮水滑大辫子,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男人。 这两人是从宫里出来的,见到田尔耕后,他们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但并没有打招呼。 很明显对于锦衣卫的田尔耕,两人没有表现出明国人对锦衣卫该有的敬畏。 田尔耕看到这两个人,心中不禁冷哼一声,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刚见过皇上的关外使者,而且很可能是女真人派来的。 他们穿着汉人服饰,但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完全没有汉人那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女真人那种粗犷豪放的风格。 田尔耕心里暗骂道:“这两个使者应该叫任大良和郑信吧?真是数典忘祖的一对狗,穿得丑死了。”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跟他俩计较的时候,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田尔耕匆匆走过,与那两个使者擦肩而过。 田尔耕走到天街尽头,来到一扇门前,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军机处”三个字。 门口站着几个小黄门,看到田尔耕来了,纷纷向他行礼。 田尔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跟着一个小黄门走进了房间。 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大明地图,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地图上标注着各个省份的名称和边界线,以及一些重要城市的位置。 当然现在的辽东和北面的蒙古都被标成了红色,辽东是深红,蒙古鞑靼是浅红。 在另一面墙上,则挂着一幅万国坤舆图,展示了世界各国的地理位置和大致轮廓。 当然,这幅万国坤舆图并不是原版的,很多失真的地方都被崇祯微调过了,已经有了后世卫星地图的雏形,起码南极洲让崇祯画出来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洒在一张宽阔的书桌上,照亮了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书籍。 在这个略显昏暗的环境中,只有一束明亮的光线照亮了一幅巨大的全国地形图的沙盘。 那幅巨大的全国地形图的沙盘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中央位置,宛如一座雄伟的山峰矗立在那里。 看起来宫中的工匠梁九和冯巧是下了大功夫的,不过这样的只是精巧活,倒是也累不着兵杖局的工匠们。 现在的崇祯皇帝很少修建劳民伤财的宫殿,他要等着水泥够了,建造一栋水泥楼房,就在紫禁城里。 而在另一边的房子里,则整齐地摆放着两京十三省乃至各宣慰司的沙盘地图。 这些地图并非完整无缺,其中有些地方仍是一片空白,需要大明王朝派遣专业人员前往实地测绘才能填补缺失的部分。 而这些技术专业人员,也就是之前的工匠们,现在都在西苑学习着,每天崇祯皇帝都会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写一些他随时可能想到的知识点,这是他梦中仙人所授的秘籍。 谁能想象得到,这位当今圣上竟然对地图有着如此狂热的喜爱? 第521章 杨家的财产分派 相比之下,其他爱好如喜欢当道士、做木工、沉迷女色或热衷于战争等似乎更为人所知,但却难以理解。 然而,崇祯皇帝对于地图的痴迷却让人匪夷所思,这种独特的兴趣使得他与众不同。 崇祯皇帝此刻身处暖阁之中,正与李若涟等人交谈着。 田尔耕小心翼翼地走进暖阁,踏入这片宁静的空间。 此时的暖阁内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尽管外面的天气炎热难耐,但这里却清凉宜人。 四个角落都摆放着大块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 宫女们手持扇子,轻轻摇动,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爽的感觉。 这一切都展示出一种奢华与舒适,仿佛将科技无法创造的美好体验通过人工的努力硬生生地展现出来。 田尔耕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进入暖阁。 他的目光只能落在矮凳上那双明黄色的皂靴上,感受到了皇帝的威严与压迫感。 一个黄口孺子,只要披上了那张黄袍,就是世间最有权势的人。 只是这皂靴有点别致,很多镂空的地方都能看见里面的脚丫子,不用问,这也是崇祯改进出来的凉鞋。 这皂靴已经不能算是皂靴了。 田尔耕没有机会抬头去看暖阁里,还有其他什么人,直接对着崇祯皇帝跪了下去。 “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参见陛下,抄灭杨家一事已经完成,特来复命。” 崇祯此时正坐在龙椅上,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本翻开的书籍。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书页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田尔耕不用猜也知道是《五人墓碑记》。 听到田尔耕的禀报,崇祯抬起头,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田尔耕低着头,不敢直视崇祯的眼睛,但他能够感受到崇祯的注视。 崇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田爱卿,辛苦了。杨家之事办得如何?” 田尔耕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杨家已被抄没,全家老少皆被逮捕。财产、田地等也已清点完毕,等待陛下处置。” 崇祯微微点头,表示满意。他继续问道:“杨家可有反抗或逃脱之人?” 田尔耕连忙回道:“回陛下,杨家上下皆伏法认罪,并无一人逃脱或反抗。杨家的财物,微臣粗略估计,约有个二十多万银币的现银,家中田亩店铺还没有计算进去。 杨家是杨涟进京当官以后,才经营的粮店。 也就是几年的功夫,就积攒了这么多的家当,杨家人无法说明家中财产来源,杨涟就是死而复生,继续当上百年的左副都御史,也积攒不出来这么现银,已经属于陛下所说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微臣回去以后马上登记造册,至于入国库还是内库,还请陛下示意。” 要是按以往的规矩,诏狱的案子,抄家得来的钱财自然是归了内库,可是崇祯皇帝的爱财观念和别的皇帝不一样,不能只看表面。 “干得很好,田爱卿。那就分成三份吧,一份给户部的国库,一份给朕的内库,最后一份算是你们锦衣卫的小金库。” 田尔耕哪敢答应,连连叩首,口称不敢。 可崇祯皇帝执意如此,说是皇帝不差饿兵,这样的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再说又不是给他田尔耕一人,是给整个锦衣卫,也算是入了公账。 “这三份现银都要存入大明皇家银行,也算是支持姜赞堂的工作。反正你们锦衣卫和户部在皇家银行里都有公户。” “喏。” 崇祯笑着放下书本,对着田尔耕说道:“好了,说完了公事,就起来吧,自己找个板凳坐下。” 田尔耕不敢违抗,连忙谢恩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回头找到靠墙的板凳,半拉屁股斜签子坐下,等待着崇祯开口问话。 崇祯看着田尔耕紧张的样子,突然笑道:“田爱卿,估计过不了几天,你就除了笑面虎这个诨号,又会多出来一个诨号的。” 田尔耕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期期艾艾地问道:“微臣愚钝,不解陛下所说何意?” 崇祯见他装糊涂,也不点明,继续笑着说:“好,那朕给你一个提示,车轮放平。” 崇祯皇帝的这句话已经不是提示了,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田尔耕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终于明白崇祯皇帝的意思了。 原来,杨家男丁死绝这件事,肯定瞒不住皇帝,他以为崇祯皇帝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才敢在皇上面前如此平常心。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短短时间内,崇祯皇帝竟然已经了解到了所有细节。 皇帝可没有说过让他把车轮放平了。 扑通一声,田尔耕再次跪了下来,浑身发抖,冷汗直冒。 他知道这次闯下大祸了,如果不能让皇上满意,恐怕他的小命难保。 “微臣曲解陛下意思,微臣有罪,微臣该死!请陛下恕罪啊!” 田尔耕连连磕头,希望能得到崇祯皇帝的原谅。 田尔耕一边说着,一边磕起了响头,每一下都磕得极重,发出“崩崩崩”的声音。 他是个武将,力气极大,用力磕头时,连地上的金砖也被砸得砰砰作响。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金砖,心里有些担忧,生怕这金砖会承受不住如此大力道,突然咔嘣一声碎裂开来。 \"好了,别磕了!朕刚才只是说了句玩笑话而已,难道你就听不出来吗? 你这种态度,只会让朕不想和你多说什么。 麻溜滚回去坐好。\" 崇祯皇帝一脸不悦地训斥着田尔耕,仿佛田尔耕就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然而,对于田尔耕而言,这种方式反而让他感到轻松自在。 经过一番训斥后,田尔耕终于恢复了常态,像个哈巴狗一样重新坐回了原位。 \"朕的意思,你并没有误解。 相反,朕对你能够理解朕的意图,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思考表示赞赏。 朕曾说过,车轮以下的杨家男丁可以存活,但当时你是否认为杨家男丁存活的数量过多,因此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崇祯皇帝微笑着问道。 第522章 苏州暴民抗税 “圣明莫过于陛下,微臣这点微末伎俩,实在是在陛下眼中无所遁形。”田尔耕谄媚地笑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崇祯皇帝,然后又快速低下头去。 “确实如陛下所说,刚开始一般车轮以下的杨家男丁忒多了些。 微臣觉得实在不妥当,不符合株连的政策。 微臣就让人搬来了木轨上专用的车轮,那种车轮要小上一圈。 可惜的是杨家人普遍个子矮小,木轨用的车轮之下还是太多活人。 微臣承认当时气急了,就下了把车轮放平的命令。 不过立竿见影,一下子就好办多了,杨家总计六十四口男丁一个不剩,都被微臣带人埋进了池塘里。 那杨家的池塘被微臣用土填平了,也省了挖坑埋的麻烦。” 田尔耕笑着向崇祯皇帝解释着事情的经过,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崇祯皇帝的表情,想要得到皇帝的认可赞许。 “田爱卿会办差事啊。省了挖坑的功夫,却是多了抽水的功夫,顺便吃了一顿全鱼宴,那池子里的大王八可是肥美的很,崔爱卿怎么没有想着,给朕留下这大王八,这可是大补啊。” 田尔耕听出来崇祯皇帝打趣的味道,那就是没有责怪自己车轮放平,他一颗心算是放进肚子里了。 至于崇祯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抄家细节,不用问也知道宫里的密探已经安插到田尔耕的身边了。 田尔耕忙凑趣说道:“陛下若是想享用这王八,微臣是变不出来了。 可微臣愿意跳进太液池中,为陛下亲自捉三四十斤的大王八,为陛下补补身子。” 崇祯皇帝哈哈大笑,勉慰几句,又把目光对准了李若涟。 “李爱卿,你身为锦衣卫同知,还是要多向老大哥学习的。” 李若涟心中一突,他明白,自己这次抄没周家的行为可能引起了崇祯皇帝的不满。 虽然刚才没有说,可是现在有了对比 毕竟,作为天子亲军,如果与文官群体牵扯过多,就会像之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一样面临困境。 于是,李若涟沉声道:“末将明白!” 这时,一旁田尔耕才注意到暖阁中的其他人。 除了崇祯皇帝和李若涟外,还有贴身大太监王承恩、东厂副提督魏忠贤,以及四位军机处大臣。 此外,还有曹静照带领的宫女们在一旁伺候着。 这四位军机处大臣分别是杨嗣昌、侯恂、倪元璐和温体仁。 而温体仁这位礼部尚书也真是厉害,虽然皇帝的明文诏书尚未正式下达,但仅仅是一句口谕,他便如此上心。 这位堂堂二品堂官,居然因为陛下的一句话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军机处上任,完全失去了高级文官应有的庄重和体面。 温体仁如今将礼部的一切事务全都交给了钱谦益和周延儒这两位侍郎,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崇祯的军机处工作中。 这种毫无保留、一心一意的忠诚,使得崇祯对他大为赞赏。 崇祯皇帝反复诵读着《五人墓碑记》,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和亲切之感,仿佛回到了前世高中时代。 那时,他曾摇头晃脑地苦苦背诵文言文,那些青涩岁月里的苦涩与甘甜至今历历在目。 他不禁回忆起前排女生那轻轻摇曳的辫子,女老师飞扬的裙摆以及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年少时的纯真无邪,在青春荷尔蒙的作用下,只剩下女性角色这些深深烙印在心底的记忆。 周围的大臣们目睹着崇祯如痴如醉的神情,都不禁相视无言,一脸茫然。 他们不知道自家的皇帝脑子里想的,已经跑偏了十万八千里。 这篇《五人墓碑记》他们也都看了,有的是之前就看了,有的是现在才看,大家一致的感觉是还算一篇不错的墓碑记,可是要说写得让人神魂颠倒,却是也不至于。 而且全篇都是暗讽天启皇帝的不作为和任用魏阉的昏庸。 文章中还提到把魏忠贤的生祠给改成了墓地,这算是明摆着没把陛下的圣旨当回事,这看着陛下的样子,怎么还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崇祯从愣神中自己清醒过来,问道一旁的魏忠贤。“魏大伴,你说说这事情怎么处理吧?这里面可是点名骂了你,还有苏州织造太监李实,应天巡抚毛一鹭。” 魏忠贤嘿嘿一笑,说道:“皇爷,老奴在这件事情上,是不是应该避嫌?” 崇祯一听这话,笑骂道:“屁话!要不要避嫌,朕还不知道?你说你的,在朕这里,哪有什么避嫌?” 魏忠贤赶忙应道:“是,陛下。都怪老奴,老奴说话生分了。 这篇《五人墓碑记》老奴也觉得写得好啊,让老奴刚才看了,毛骨悚然,汗出如浆,前几天一直没有好利索的风寒,这次是彻底治好了。 这是天启六年的事情,老奴当时没有想明白,因为发生了民乱,老奴也是害怕了。 生怕动摇了朝廷东南财赋的根本,那时候辽东也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老奴只发作了周顺昌和那五个刁民,余者也没有问,后续也没有派出缇骑急需追查。 后来老奴静下来仔细想想,终于回过味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崇祯皇帝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你能这么想,也算是长进了。 这些东林党人,平日里高谈阔论,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便会变得自私自利。 他们所谓的‘义’,不过是用来维护自己利益的工具罢了。” 魏忠贤点点头,表示赞同皇帝的观点。 他接着说道:“陛下圣明,老奴明白了。 这些东林党人,名为君子,实则小人。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为国为民,但实际上却只为了自己的名利地位。 而那些真正的忠义之士,却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那场苏州民乱,表面看起来是为了阻止锦衣缇骑前去捉拿周顺昌,但实际上却是当地士绅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第523章 南方的婊子被北方的太监说 “他们雇佣了一群打行的打手,并煽动了织造厂里的工人,让他们加入到这场动乱之中。 这些人在街上游行示威,甚至冲进了织造府和知府衙门,以暴力手段抗拒纳税。 他们的真实意图,便是要让苏州的织造业免税。 事实上,这些刁钻的百姓早在万历年间就曾制造过一次大暴乱。 当时,数以万计的人堵住了织造衙门,将织造太监孙隆吓得逃到了苏州知府衙门寻求庇护。 然而,当时的知府朱燮元却对此视而不见,听之任之,导致这场动乱演变成了一场万人参与的大暴动。 最终,两名收税官被打死,而万历老皇爷也不得不停止对苏州织造业征税。” 魏忠贤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朕不想听你说这些,也不要提朱燮元,东拉西扯的都是些老黄历,说重点!” 此刻的朱燮元还在云贵川地区镇压平叛土司叛乱,崇祯皇帝并不希望将朱燮元牵扯进这件事。 尽管他清楚朱燮元和东林党的关系密切,其祖籍还是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眼前的案件。 明朝的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相互交织。 一旦涉及到某个人或某个案子,往往会牵连出更多的人和事。 因此,崇祯皇帝在处理问题时非常谨慎,尽量避免因一个案子而引发更大的动荡和混乱。 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办理案件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轻易搞株连,否则不仅无法解决当前的问题,反而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所以,他明确告诉魏忠贤不要再提及朱燮元,以免节外生枝。 魏忠贤心中暗自庆幸,幸好皇上没有怪罪自己。他深知崇祯皇帝的意图,于是连忙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 “好的,陛下。 那老奴还是讲讲这苏州暴乱的源头。 当时万历年间,织造太监孙隆定的是每张织机三钱银子的税收,每件丝织品三分银子的税收。 要知道制作一张织机,成本只有三两银子。 织出一件丝织品,价值约为六七两银子不等。 孙隆当时定的税收可不算高,甚至很低。 可这些拥有纺织作坊的士绅们还是不满足,就想一文钱的税收都不交,和他们在田税上的待遇是一样的。 老奴这次在明交会上也是了解了荷兰和佛郎机等泰西诸国的商业税收。 他们国家的农业税收不高,占比最高的就是商税,有的商品甚至都要收取六成的商税,他们国家的商人也不会联合官员暴动造反。 而我们大明呢?士绅们不仅不用交税,还能免税免役。 那些平民百姓们没有土地,只能去做手工业,赚些小钱,还要被朝廷课以重税。 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心里肯定是不满的。 于是,当有人煽动时,平民百姓,市井小民便纷纷响应,实际上不知道被别人当了枪使,这才酿成了这场暴乱。 当然老奴手下的人素质太低,吃拿卡要的也是中了他们的下怀,被他们下了套,钻了空子。 不过陛下现在西苑高等学府培养出来的专业税务商务人才,一定比老奴那些子上不得台面的手下儿孙们强太多了。” 魏忠贤说到最后,还是小捧了一下崇祯皇帝的重视教育。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硕鼠啊!硕鼠!说得可不正是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吗? 他们为了谋取丝织品的暴利不择手段。 这暴利有两个方面,一是物以稀为贵,二是免税。 魏忠贤啊,朕可真是小瞧了你,你这老狐狸越来越狡猾了! 朕以后要依仗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你可要好好给朕活着,再活个十几年。” 魏忠贤谦卑地弯下腰,谄媚地笑道。 “老奴多谢皇上夸赞。 龙虎山的天师给老奴算过,老奴 的命还硬着呢,活个十年以上不成问题。 皇上英明睿智,所言极是。 老奴之前重开江南商税时,曾与那些东林党及其背后的江南士绅斗智斗勇。 皇上创造的‘代言人’这个词,用来形容东林党这种虚伪至极的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东林党就是当地经营纺织和田产的士绅们的代言人。 老奴与东林党在江南商税问题上交锋多次,终于认清了这群人的丑恶嘴脸。 他们不只是贪婪的老鼠,更是一群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无耻之徒。” 崇祯皇帝听得心怀大畅,一个“好”字还没有喊出口,那边已经杀出来两个程咬金。 “大胆阉宦,妄议国家正事,蛊惑圣上!” “东林党各个都是忠臣廉臣,岂容你魏忠贤放肆诋毁。吾等耻与为伍。” “陛下,臣等请陛下斥退此獠,免去他东厂副提督的职务,让他去中都凤阳守皇陵。” 两个程咬金也是知道分寸,知道崇祯皇帝根本不会杀魏忠贤,只好退而求其次,打发他魏忠贤先离开京城,离开大明的核心决策圈,就算了结此事。 崇祯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侯恂和倪元璐,好嘛,妥妥的大忠臣,也是妥妥当当的东林党。 侯恂可以说是东林党的党魁之一,而倪元璐则是东林党的少壮派。 这两人平日里就喜欢和魏忠贤作对,但却也不敢轻易惹恼对方。 毕竟,魏忠贤可是掌握着东厂这个特务机构,手段狠辣无比。 但如今,他们见魏忠贤竟敢对东林党口出狂言,实在忍无可忍,便站了出来。 魏忠贤刚才说话确实是欠考虑,他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骂东林党是一群既当又立的婊子。 这不是相当于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嘛! 真是胆大包天,谁能忍受得了呢? 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也幸好侯恂和倪元璐两人及时出现呵斥,解救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否则,如果崇祯一个好字喊出口,那场面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侯爱卿,倪爱卿。 你们二位都是朕的忠臣啊,自然跟那些南方的婊子们完全不同。” 第524章 魏忠贤放卫星,江南筹集六千万枚银币的军饷 “魏大伴所说的婊子,是特指某些没有一点公德心,只知道维护自己的私利,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为国为民的恶心样子的人。 这样的所谓士绅大夫可不局限于东林党,任何党派里都会有这种败类。 只是东林党的人数众多,人一多比例就大,所以这类婊子特别多,特别突出罢了。 你觉得朕说得对不对?魏大伴。\" “皇爷圣明啊。说得都是老奴的心里话。” 魏忠贤的老脸上一朵菊花盛开,旁边的温体仁、杨嗣昌、田尔耕之流也是面色如常,不过眼睛中却都是笑意。 崇祯这番解释简直是火上浇油,还不如不解释呢。 他一开口就是天雷滚滚,婊子婊子的叫个不停,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婊子二字。 天下共主,堂堂皇帝竟然口吐脏言,如此粗鲁之语,着实令两位博学多才的大臣难以回应。 而且听皇上所言之意,似乎对魏忠贤毫无怪罪之意。这般毫不掩饰地袒护,使得两位东林党官员心生怨愤,同时也觉得自己在军机处以及皇帝身边的地位略显单薄,仿佛被他人排斥。 事实上,这不过是他们多虑了。 回顾一下军机处的诸位大臣,暂且不提那些在外地挂职的孙承宗、袁可立等边关重臣,单单是在京城担任实际职务的军机大臣们,如李邦华、侯恂、倪元璐等人皆为东林党人,占据了军机处的大半席位。 而余下的杨嗣昌、温体仁才属于帝党,哦不,温体仁乃是孤臣,应视为无党派人士。 由此可见,东林党依旧是军机处的多数派。 然而,每当商讨重大事宜时,崇祯皇帝却总是偏爱召集帝党成员与内廷的宦官们,召开军机处扩大化会议。 这样一来,侯恂和倪元璐便产生了一种“人少被人欺”的错觉。 倪元璐深知,能让皇帝亲自开口解释,已经算是对他们二人的歉意和让步了。 然而,他心中仍有一丝不平,可怜兮兮地说道:“陛下,臣也是南方人啊。这南方婊子实在是……” “好了,好了!不必再计较这些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倪爱卿你问心无愧,一片赤诚之心对待朕,你我君臣之间心怀坦荡,犹如砥石一般坚固。 因此,无需再去计较那些无意之语。 倘若日后东林党内你的同年、同乡或座师,以各种借口请求你前来劝谏朕,要求停止向东南地区征收商税,并给予当地士绅应有的体面与尊严。 届时,你只需一概不理会即可。 若被逼问得紧了,便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朕身上,让他们那群婊子直接来与朕求情便是。 且看朕如何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敲打这群婊子一番!” 说到最后,崇祯皇帝情绪愈发激动,“婊子”二字再次脱口而出。 侯恂和倪元璐对视一眼后,脸上露出苦笑。 他们知道崇祯皇帝的个性比较随意,但大明王朝是个讲究人际关系的社会,他们无法像皇帝一样自由行事。 然而,崇祯皇帝对他们的维护之情,令二人非常感动。 在解决了侯恂和倪元璐的事情后,话题重新回到了江南地区的商税问题上。崇祯皇帝将目光转向六十多岁的魏忠贤,并询问他是否愿意前往江南收取商税。 魏忠贤毫不犹豫地跪下,表示愿意接受任务。 崇祯皇帝满意地点头,并赐予魏忠贤蟒袍,同时赋予他钦差的身份,负责巡视南直隶以及浙江和福建等地。 崇祯皇帝要求魏忠贤在半年内筹集到两千万枚银币,相当于一千万万两白银的军饷。 他预感到大明的北方边境即将爆发一场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可能会持续多年。 其实就是旧时空皇太极绕过宁锦防线,武装大游行从蓟镇防线突破到了京畿地区,彻底揭掉了明朝天朝上国的遮羞布。 只是现在的崇祯记不清了,那场大变是什么时候,他只记得皇太极绕过了中路的一塔二塔三塔,直捣黄龙了。 魏忠贤没有丝毫迟疑,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若陛下能信老奴我,赐老奴我尚方宝剑和王命旗牌,江南厂卫、卫所兵马,一旦某地发生暴力抗税,都要归老奴一体节制,允老奴便宜处置。 则老奴能在一年内为陛下筹得三千万两白银,也就是六千万枚银币。” 魏忠贤的话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历来只有皇帝向下面要钱,下面的人一律哭穷,恨不得给钱的时候打个对折。 这魏忠贤可倒好,陛下要两千万枚银币,他敢夸口给六千万枚银币,这是要把江南的富户士绅们榨干抹净还不够,还要一个个像河里的王八一样,统统拉出来挨个放血。 还有你一个老太监几乎要来了东南半壁江山的兵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呢。 崇祯皇帝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想这个魏忠贤果然有两把刷子,虽然贪婪无度,但办事能力确实强于常人。 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对魏忠贤的提议表示认可,并说道。 “好,朕都给你。 再加上你在东厂的手下,王体乾、李永贞、涂文辅和李朝钦,你要谁跟你去都行。 还有你之前在阜城县遣散的五千多私人部曲,听说那里面还有西洋武器武装的火铳队,你也可以都招来,跟着你一起南下。 总之,朕能给你的都给你,到了江南,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崇祯皇帝说道。 “老奴谢主隆恩! 只是老奴也如辽东巡抚袁崇焕一样,害怕老奴不在京城的日子里,有小人在皇爷面前说老奴坏话。” 魏忠贤赶忙跪下来磕头谢恩,但他却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这个你放心,朕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的。” 崇祯皇帝看着魏忠贤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明白魏忠贤的意思,点点头接着说道。 “众口铄金,曾子母亲越墙而走的故事,朕是知道的。 好吧,为了让你在江南无后顾之忧,朕与你这个老狗定下一个君子之约。” 崇祯皇帝叹了口气后说道。 第525章 杀葛成才能干别的 崇祯皇帝转头看着杨嗣昌,目光坚定地说。 “文弱啊!你去起草一份诏书。 大意是不管魏忠贤在江南地区闹得多么厉害,哪怕江南民众情绪激动,抗税规模达到了数万人甚至十几万人,朕都不会干预,任由他去折腾。 最后就算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落,那也是有些人想找死,怨不得魏忠贤。 当然朕的建议是,能不杀人就还是不杀人,把财产没收了,人员全部发配到台湾岛和吕宋岛上去。 至于当地的巡抚、布政使司以及藩臬司道等各级官员,只要与商税相关的事务,必须毫无条件地全力支持魏忠贤。 如果他们不配合,就像之前的朱燮元那样选择不闻不问,那魏忠贤完全可以自行处理。 当然,如果遇到麻烦,魏忠贤也可以直接上报朝廷,朕会亲自安排那些不作为官员的下一步去向。” 尽管如此,崇祯最终并未赋予魏忠贤对地方官员生杀予夺的权力,而只是允许他随时向朝廷禀报情况。 然而,魏忠贤内心早已感到满足。 他原本的想法是尽量争取更多的权力,所谓满天开口,落地还钱。 但出乎意料的是,崇祯皇帝竟然如此慷慨,给予的权力甚至超过了他的兄长天启皇帝。 魏忠贤小心翼翼地问:“皇爷,老奴斗胆一问。这苏州织造府的李实,那肯定是听老奴话的。可是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和陛下的大明皇家公司南方分公司的田宏遇,是不是也听从老奴的调遣?” 崇祯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朕还是那句话,只要涉及到收取商税的环节,江南各级文武必须无条件支持你。” 魏忠贤感激涕零,立刻跪地磕头谢恩:“多谢陛下信任,老奴一定不负所托。” 已经站在靠门口稍远一旁的倪元璐和侯恂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他们心里清楚,宦官帝党和江南士绅东林党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双方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 倪元璐压低声音对侯恂说:“侯大人,还记得万历年间吗? 那时朝廷也是派了太监当矿监税监,去江南收税,结果激起了民变。 辽东当年也是太监私设皇庄收取商税,激起了民变。 如今皇上又让魏忠贤去收商税,恐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侯恂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侯恂叹了口气道:“是啊,咱们这位皇上真是雄心勃勃啊! 但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更大的动荡呢?” 倪元璐无奈摇头:“谁知道呢?但愿这次不会像当年那样闹得不可收拾吧……” 民间在读书人的宣扬下,在各种杂剧演义小说的熏陶下,都对太监这个群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在他们看来,身体残缺就意味着心理不健全,这些人都是大坏蛋。 不过崇祯自然不是这个想法,他还是想听听魏忠贤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最后问了一句:\"魏大伴,倘若到了苏州,你应该怎么做?\" 魏忠贤瞄了一眼崇祯手里的《五人墓碑记》,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如果说错一句话,可能就会招来崇祯皇帝的猜忌。 所以,他选择了谨慎地回应道:\"老奴愚钝,望陛下指点迷津。\" 崇祯看着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他觉得魏忠贤太滑头了,明明刚才的眼神和动作,已经清楚表明魏忠贤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时候魏忠贤过于谨小慎微,不一定就能得到他的欢心,尤其是像魏忠贤这样帮助皇帝干坏事的捉刀人。 但他还是决定给魏忠贤一个机会,让魏忠贤明白自己的意图。 于是,崇祯说道:\"你到了江苏,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万历年间抗税的领头人葛成,给朕找个罪名杀了。 这个人是苏州士绅立起来对抗朝廷收税的民间标杆人物,必须杀了他。 正因为万历朝有了葛成这样的标杆人物,才会有后来天启朝的颜佩韦、杨念如等五个乱贼打死缇骑,沽名钓誉的事情。 葛成就是苏州暴力抗税的标志,标志不死,你下面的差事就不好开展。 朕的崇祯朝绝对不允许这样以下犯上,肆意冲击官府缇骑的事情发生。出了这样的事情就要以杀止杀。 朕的北方是穷疯了饿疯了才有造反的百姓,可朕的南方多的是这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市井小民,必须要杀一儆百。\" 魏忠贤听着崇祯的话,心中暗自叹息。 他知道,崇祯皇帝对江南的局势非常担忧,想要通过严厉手段来稳定局面。 但他也清楚,这样做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反抗和动荡。 不过,作为一个皇帝的家奴,他只能服从皇帝的命令。 何况崇祯的命令也符合他魏忠贤的胃口,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有了暴力工具,还处处过得憋屈,那就是自虐。 于是,他恭敬地说道:\"老奴明白了,请陛下放心,老奴一定会按照您的旨意行事。\"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他相信魏忠贤能够理解自己的意图,并完成任务。毕竟,魏忠贤曾经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虽然被削去了大部分职权,但他的能力和经验仍然不容小觑。 而且,崇祯需要有人去江南打压那些不听话的士绅,而魏忠贤正好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手段来完成这个任务。 恶名也是名,魏忠贤的大名,在江南可以让一些胆小的士绅尿了裤子。 “你此去江南,最好找出离间士绅和当地纺织工人关系的方法,让这些工人不能轻易被士绅蛊惑。 如此一来,士绅失去了江湖打手和作坊工人作为羽翼手足,我们就能更好地应对他们。 另外,关于那个写《五人墓碑记》的张溥,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在北方可活,在南方必死。 如果他不愿意北上,那么当你启程回京的时候,就让他突然暴病而亡。 做这样的事你应该非常熟悉。” 第526章 喜欢晒背养生的阮大铖 崇祯皇帝对张溥的才华感到惋惜,因此决定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老奴谨遵皇上旨意。” 魏忠贤正要领旨谢恩,顺便提议让内廷司礼监派个人监视自己,这是外出镇守太监应有之义。 就在魏忠贤接过杨嗣昌递来的圣旨,主动要内廷监军的时候,一个小黄门面带紧张之色走了进来。 小黄门是不想那么莽撞的,可是外面发生的事情由不得他。 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身体微微颤抖着。 \"皇爷,你早晨要等待召见的太常少卿阮大铖阮大人,在文华殿门外匍匐跪了一个时辰,支撑不住,已经热晕过去了。\" 小黄门的声音带着些许惊恐和焦急, 让一个四品大臣晕倒在宫门外,怎么说这站在边上的内侍也是有责任的,要是皇帝迁怒,他是有可能被杖毙的。 小黄门的这句话,犹如一颗炮弹在朝堂上炸开。 先说一下在场的帝党和东林党的反应。 魏忠贤和田尔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侯恂和倪元璐则是一脸鄙夷不屑,他们认为阮大铖的行为实在是太过谄媚,让人不齿,这样的人之前还是东林党,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而杨嗣昌和温体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杨嗣昌他入帝党时间较晚,还没有亲身经历过阮大铖这种两面三刀、毫无原则的人,所以无法理解大家为何如此厌恶阮大铖。 温体仁是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不要脸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再看崇祯皇帝的反应。 小黄门这么一说,崇祯皇帝才恍然大悟般拍着额头,哎呀一声,想起今日原本应先召见的是太常寺少卿阮大铖。 只可惜后来被李若涟横插了一脚,过来汇报周家抄家的事情。 导致崇祯将阮大铖忘得一干二净。 可怜那喜欢卖弄的阮大铖,硬生生在炎炎烈日下被烘烤了整整一个时辰! 其实这事怪不得崇祯,毕竟帝王一时疏忽忘记接见臣子也是常有的事。 按说作为臣子,应当懂得随机应变,自行寻找一处凉爽之地等候便是。明朝的官吏可不是宫中的奴婢,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知道这养心殿并非如正中央的三大殿那般毫无遮蔽,而养心殿附近亦有诸多清凉大树可供休憩。 然而有些人总是过于自信,认为那炙热的太阳也赶不上皇恩浩荡。 当太常寺少卿阮大铖得知自己已引起崇祯皇帝关注时,便欣喜若狂。 在他来到养心殿门口时候,又听见皇帝有别的事情要延迟接见他,要是别的官员肯定有失落感和患得患失的感觉。 可阮大铖不一样,这更让他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崇祯皇帝有意考验他,想要委以重任。 因此他坚信皇帝陛下必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磨砺他的意志、锻炼他的身体,甚至让他忍饥挨饿、饱受困苦,以此来提升他的能力和品德。 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矣。 然后他阮大铖就要宣麻拜相,登上人生巅峰了!一想到这,阮大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为此,他顶着毒辣辣的日头,站在宫门外等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这时候,旁边一个小黄门过来,看他可怜,劝他道:“阮大人,皇爷一时半会怕是不能接见您了。 看看这毒日头,你这一脸油汗的,您要不先去旁边那棵大树下乘个凉吧? 要不然您就是等到陛下召见,面圣的时候,也是一身狼狈样,怕是不好吧?” 小黄门这些话有理有据有节,可谓是一片好心,没有收到好处的好心。 可阮大铖心中冷笑一声,狼心狗肺地拒绝了这个好心的小黄门。 心想:“我阮某人可是要当内阁辅臣,嗯,不对,是当军机处大臣的人,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于是,他继续坚定地匍匐在原地,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越来越毒,气温越来越高。 阮大铖开始有些吃不消了,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他觉得皇帝可能是事务繁忙,暂时忘记了他。 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忠诚和耐心,皇帝一定会注意到他的。 阮大铖以五体投地的姿态,穿着正四品的绣着云雁的官服,就那样匍匐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夏日的阳光早已将青石板的地面炙烤得如铁板烧一般。阮大铖的皮肤被烫得通红,汗水不断地流淌下来,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似的。 晒晕的阮大铖被抬进军机处的样子,是这样式的。 此时的阮大铖,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那身挺括的掺着亚麻的绸布官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十分狼狈。 这件官服可是阮大铖特意请会苏样的裁缝精心制作的,就连四季常服也是换着法儿来,尽显其奢华。 毕竟,他来自南直隶桐城,家中富裕,根本不缺这点小钱。 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中暑后才刚刚苏醒过来。 经过太医的一番诊治,阮大铖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像其他病人那样需要别人多说什么,也没有刚苏醒时那种犯迷糊的状态。 相反,当他看到眼前的崇祯皇帝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福至心灵,就是那四个字。 因为他看到了崇祯皇帝关切的眼神。 阮大铖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崇祯的龙腿,哇哇大哭起来。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陛下啊!微臣今日终于得以见到您的天颜,真是皇恩浩荡啊!呜呜呜……” 阮大铖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道。 他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不甘,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倾诉给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听。 崇祯皇帝被阮大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阮大铖,眉头微皱,心中暗自嘀咕:“这个阮大铖,怎么如此失态?” 第527章 面圣的阮大铖 然而,当着众多大臣的面,崇祯又不好直接训斥,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拍了拍阮大铖的肩膀,那轻柔的动作,倒真像是哄自家孩子似的。 与此同时,朝堂之下的大臣们目睹了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他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阮大铖的行为表示出惊讶和不屑。 有的大臣甚至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这个阮大铖,简直是丢尽了我们京城文官的脸!” 而另一些大臣则保持沉默,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暗自思考着。 在军机处里,就出现了千古奇景。 一名四品文官哭哭啼啼地抱着皇帝的腿,而旁边的人则纷纷劝他站起来。 这位官员名叫阮大铖,年约四十岁,留着一把大胡子,看起来很不体面,只是抱着皇帝大哭,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千古奇冤。 这时倪元璐看不下去了,他认为作为朝廷小九卿之一,阮大铖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有失体统。 于是,他开口训斥道:“阮大人,你这是什么样子?朝廷的体统在哪里?赶紧起来!” 倪元璐说话间,已经伸手去拉阮大铖,但后者却紧紧抱住崇祯的大腿不肯松手。 倪元璐无奈之下,只好转头对皇帝说:“陛下,您看……” 崇祯看着眼前的闹剧,心中暗自叹息。 他知道阮大铖此举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和亲近,但这种方式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他皱起眉头,语气略带不满地对阮大铖说道:“阮爱卿,你先起来吧。” 阮大铖听到皇帝的话后,假装大惊失色,仿佛是自己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大不敬。 阮大铖连忙松开双手,蹬蹬后退几步,然后跪下来,泪流满面地说道:“君父在上,微臣阮大铖君前失仪,实乃大不敬之罪。 然而,陛下对微臣如此亲切关怀,让微臣情不自禁,真情流露,还请陛下恕罪啊。” 崇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真是不太在意有些大臣故意的亲昵举动。 “好了,好了,起来吧。 让你在门外面被晒晕了,也是朕的过错。 不过,你也是榆木脑袋,大热天的,朕忘了召见在宫门外的你,你就在外面傻傻地等。 朕听说小黄门都让你在树荫下等待了,可你就是不听。 自个儿被晒晕了,那也是活该。” 崇祯嘴里说着责怪的话,面子上却是带着微笑亲昵的意思。 显然阮大铖来这一手苦情戏,很对崇祯的胃口。 阮大铖听了这话,心中一喜,连忙叩头谢恩道:“陛下圣明,微臣能得陛下如此垂青,真是三生有幸啊!微臣就算是被晒死,也是甘愿的。” 他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果然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和同情。 这时,崇祯摆摆手说道:“行了,别拍马屁了。 你先下去,沐浴一番,这文华殿后面就有内书堂的沐浴间,那地方应该你也熟悉。 一身臭汗的,朕实在是没有心情跟你说话。” 说完,他还故意皱了皱眉,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阮大铖赶紧磕头道:“臣惶恐,这就去沐浴。”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换了一身崭新的红色官服的阮大铖又恭敬地跪在了崇祯皇帝的面前。 此时的军机处只剩下了温体仁、杨嗣昌两人,以及伺候着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与曹静照。 其他人都已经各自散去了。 崇祯皇帝对于杨周两家的案子也就此打住不再追究了,至于隐藏在更深层次阴暗角落中的那些老鼠癞蛤蟆,崇祯并不想过多追问。 他每天需要处理繁多事务,手下的臣子们同样忙碌不堪,实在无暇顾及这些蝇营狗苟的阴谋手段。 只要他自己金手指一样的身体健康安全,根本不会受到这些小人的任何影响。 这些小人只会背后搞搞小动作,也证明了他们的黔驴技穷。 而对于那些臣子们,就让他们相互博弈去吧,反正帝党的人数众多,完全可以与之抗衡,死了一个帝党,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帝党顶上来的。 崇祯看着眼前这位身着崭新官服的阮大铖,语气温和地问道:“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找来?按理说,朕已安排你在内书堂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你应当明白朕的意图才对。” 温体仁虽然被怀疑与阉党有关,但他和后来加入帝党的杨嗣昌一样,对现在已经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阮大铖还算比较友善。 所以现在的阮大铖在军机处这边还能稍微放松一些。 听到崇祯皇帝的话后,阮大铖赶紧回答道:“陛下,微臣大致明白了您的良苦用心。您希望我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做出一件连历朝历代都不曾做到的大事。” 崇祯皇帝一听这话,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心想,这个阮大铖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于是,他催促道:“好啊!快给朕详细讲讲。阮爱卿,你也不用跪着了,起来坐个软凳慢慢说吧。” 阮大铖站起身来,学起了田尔耕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用半个屁股坐在软凳上,两条腿紧绷着,双脚也只有前脚掌着地,以便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够迅速弹起身来,俗称弹射起步。 “陛下,说这个之前,微臣斗胆说一下自己的处境,微臣认为这也是陛下愿意用微臣的原因。” 崇祯听了这话,仔细看了看阮大铖,四十多岁的年纪,也是一个中年文士的潇洒模样。 这个原来历史上,被人唾骂万年的大奸臣,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他做的最坏的事情,就是首鼠两端,得罪了东林党。 就这一点,他就被东林党写成了千古罪人,多么牵强可笑荒唐。 “说吧,阮爱卿。” “是,陛下。微臣其实现在的处境和温部堂有些相像的,都是陛下的孤臣。” 听到这句话,温体仁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着,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第528章 大明宣传部 温体仁心中暗自思忖。 “此等言论,实乃荒谬。 老夫自称为孤臣,乃是深知圣上心意,绝非真的就是一个孤臣。 孤臣岂能担任如此高位重权的礼部尚书之职? 最多就是如海瑞那样,最后当个应天巡抚就是很厉害了。 而你阮大铖,才是真正的孤臣,没有哪个同僚上司敢近身的孤臣。 你首鼠两端,背义弃盟,先是背弃东林党,而后又在投靠了阉党之后,看着陛下登基,阉党情势不妙,赶紧暗中捅了一刀阉党魏忠贤。 你这等行径,若非行事隐秘,恐怕早已如同你的挚友杨维垣一般,被外放为巡按御史。 哦,不,你连杨维垣都不如,你应当是在两党的重压之下,早早辞官归隐了。 若非陛下出手相救,此时的你,怕是只能在你故乡桐城县撰写杂剧罢了。 老夫身为清流之士,不屑与你阮大铖同流合污。” 然而,这些话语温体仁自然不会轻易宣之于口,他只是默默低下头去,佯装未曾听闻。 所幸的是,阮大铖提及温体仁不过是个引子,随后便将话题转向了自身。 “陛下也知道微臣是冤枉的。 那些泼在臣身上的脏水,都是攻击臣的个人品德问题,可臣在职责所在的范围内,并没有任何失责之处。 微臣曾经在自己的杂剧中,以委婉的方式为自己辩解了一些事情。 然而,东林党人却充耳不闻,纷纷斥责微臣,说臣是不世出的奸臣。 导致微臣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不过,这只是他人对微臣的看法罢了。 在微臣自己眼中,微臣拥有济世之才,虽不敢自比管仲乐毅,也是敢和本朝的几位阁臣相比的。 只是因为曲高和寡,无人能理解罢了。 陛下之所以任用微臣,正是看中了微臣的孤独。 微臣与朝中所有大臣们的关系都已经恶化,自然而然地,微臣即使被重用,也不会有人在微臣这里求情或托付事务。” “接着说。”崇祯点点头,示意让阮大铖继续讲下去。 对于阮大铖,崇祯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个人很听话,也不会像那些理学家一样死板地恪守礼节。 崇祯心想:我只是想利用一下这个奸臣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能脑补出这么多东西来。 “是,陛下。”阮大铖看到崇祯点头,心里顿时有了底气,连忙说道。 “陛下,这些天微臣一直在内书堂努力学习,仔细翻阅了陛下的所有读书笔记和重要会议讲话,还有陛下专门为微臣罗列的各种书籍,虽然有些只有大纲,但微臣已经认真阅读过了。 比如《大明社会文化的繁荣兴盛》、《浅析心学和理学的优劣,以及崇祯新学在当今时代的合理运用》、《隐藏在大明背后的势力》、《论厂卫的正确使用方法》、《如何合理引导坊间传闻》、《是谁掌握了大明舆论的话语权》、《关于童谣、民间传言的预言性分析》等等。” “微臣仔仔细细通读研究,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陛下要给臣一个前世未有,主抓掌控民间言论的机构,要在思想上统一老百姓的思想。” 说到这里的阮大铖,心情很激动,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他可以预感到,这个部门机构会是权威极重的部门机构。 到时候很多事情,也许就靠他和他的部门一张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解决。 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为上,崇祯皇帝真是深得其中三味啊。 “说得好,这些天阮爱卿的书没有白读啊,算是吃透了书里的意思。” 阮大铖激动地说道:“陛下圣明!如此一来,不仅能够控制民间舆论,还能引导老百姓的思想,使国家更加稳定。 更重要的是再也不会被东林党那群人,在舆论上牵着鼻子走了。” “朕很高兴啊。 温爱卿,看来这理解朕的崇祯新学方面,你是有对手了。” 温体仁听了就是浅浅一笑。“臣为陛下贺,又使朝廷一贤才归位,得以人尽其才。” 崇祯高兴地说道。 “温爱卿也说得好,这天下间,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十步之内必有贤才,只是世间少不了朕这样的伯乐。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崇祯正色道。 “杨爱卿。” “臣在。” 杨嗣昌站起来拱手道。 “为阮爱卿拟一道旨意,鸿胪寺正式改名为大明宣传部,是主抓大明意识形态的综合职能部门。 原鸿胪寺官员,阮爱卿你自己过一遍,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撤。 这个宣传部的主要职能,朕给你划分一下。 你们都要记一下,不只是阮大铖要记住。” “喏。” 在场的三位大臣齐声应道。 “负责大明朝全国上下的理论研究、学习以及宣传工作。 就是说,以后理学、心学,还有江南那边的各种学术学派,从成立到每次举办集会,收纳新人,必须在宣传部备案登记,否则就是非法集社,朕会派出厂卫予以取缔。 负责引导社会舆论,如民谣童谣、各种揭帖诗歌、各种讽喻官场时政的笑话传闻,戏曲杂剧,都要正确引导,要把这些反映底层老百姓心声的大众传播媒介,纳入到朝廷正规的秩序中。” 下面阮大铖唰唰记着,就算是崇祯说话故意放慢,阮大铖也是怕记错少记了。 “负责提出和制定各种文化宣传的政策和法规。 负责管理以后建立的报社、剧院、流动戏班子、诗人等一切关于舆论宣传的机构和个人。 朕以后要建立的皇家报业集团,也归你协同管理。” “以上便是你们宣传部需要做的事情,另外,对于那些有不良影响的书籍、戏剧等文化作品,你们也要及时发现并处理掉。 同时,还要鼓励和支持优秀的文化作品的创作和传播,比如《水浒传》、《金瓶梅》之类的,提高整个大明朝的文化水平。” 阮大铖听到这里,直接打了一个激灵,崇祯讲的那两句话:“必须在宣传部备案登记”、“一切关于舆论宣传的机构和个人。”。 第529章 魏忠贤南下收商税 让阮大铖敏锐地捕捉到了深层次的含义。 那就是说,以后那些在野辞官归乡的官绅,那些动不动就要发文章借古讽今的年轻读书人,只要是发表诗文杂文,召开诗词集会,那都得归他这个新成立的宣传部管! 一想到自从自己跟东林党闹掰之后,那些东林复社的年轻人们,包括陈贞慧、侯方域这些人,天天变着花地写文章讽刺他,把他的名声搞得臭不可闻。 要不是因为他及时被崇祯发现了惊世才华,现在早就被赶出朝堂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差点因为这些人的攻击而被迫辞去太常寺少卿的职务呢! 此刻,阮大铖差点在御前乐疯了,心中暗想: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今年终于轮到我阮大铖当家作主了! 待到我当上了这宣传部部长,嗯,应该是尚书,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东林余孽! 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炮制一下你们,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不过对于帝党嘛……还是需要斟酌一下,毕竟现在皇帝是圣君在世,还是以和为贵吧。 阮大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情愉悦地想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然而,他手中的笔却忘记了记录,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只是脸上还有傻笑。突然,杨嗣昌带着满脸笑容出现在阮大铖面前,并递给他一张圣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阮大铖如梦初醒。 \"阮大人,请接旨吧。\"杨嗣昌温和地说道。 阮大铖急忙起身,恭敬地接过圣旨:\"臣阮大铖接旨。\" \"阮爱卿,你这个宣传部目前还只是个空架子,你这位尚书可真是一无所有啊! 如果对原来鸿胪寺的官员不满意,你可以自行招募一些七品以下的司务和笔帖式等跑腿的官吏。 朕给你先划定一个范围,就是将朕的京畿地区治理好,确保民间舆论能够朝着积极健康的方向发展。\" 听到这些话,阮大铖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他原本以为崇祯皇帝会给予更大的权力和责任,但没想到仅仅局限于这么小的一片区域。 “陛下,这么好的政策,为什么不全国推行呢?” 阮大铖一脸疑惑地问道。 崇祯皇帝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息,这家伙有时还真是个政治白痴啊! 崇祯没有回应他,只是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阮大铖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乖乖地退下。 待阮大铖离开后,崇祯皇帝对杨嗣昌说道:“文弱,派人去浙江绍兴,找一个叫张岱的书生。 他家是官宦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曾担任官职,他父亲似乎在鲁王府任职长史。 如果在绍兴本地找不到,就去兖州府鲁王那里寻找。” 崇祯皇帝认为,让道德底线较低的阮大铖全权掌控宣传部,多少有些让人不太放心。 因此,他希望能给阮大铖找个副手。 而在原本的历史中未曾担任过官员的张岱,在崇祯眼中却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杨嗣昌听后,并未多问,而是恭敬地躬身应道:“臣领旨。” 随后便转身离去,着手安排寻找张岱的事宜。 宫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大明朝万里边疆,总是要把视线飞出宫墙,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次就飞出京城,落在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向江南的魏忠贤身上。 此时的魏忠贤已经带出来自己东厂的全部人马,身后的李朝钦捧着尚方宝剑,拿着王命旗牌,端的是威风八面。 身后更是旌旗招展,烟尘滚滚中那是数不清的人影马影。 此时的队伍已经到了张家湾。 理刑官王体乾站在魏忠贤的身边,看着眼前人喊马嘶,乱糟糟,码头周围还有耀武扬威的番子胡乱驱赶商贩百姓,让他们的商船靠边,让官船先行,一些西洋商人也是不能例外。 “公公,这一路上的开销可不小啊!”王体乾看着这样的情况,不无忧虑地说道。 他深知这次南下的行程将会耗费大量的钱财和人力物力,但却无法确定是否能够获得足够的回报。 魏忠贤听了王体乾的话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无妨,咱家自然有办法让这些花销都变得值得。咱这些花销到时候不一定是咱掏钱呢。” 说完,他转头看向远处, 。 码头上一片混乱,人群拥挤不堪,货物堆积如山。 这些天因为明交会的事情,漕粮有时候都不能及时靠岸。 “厂公大人,咱们这一行是不是太高调了一点? 按说咱们这趟本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凶险差事。 这要是再这么高调,怕是还没有到通州,雨点般弹劾厂公的奏折,就要飞到军机处了。” “无妨,无妨。” 六十七岁的魏忠贤已经老了,脸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眼神也有些浑浊。 刚才站着等着登船的功夫,就已经打了一个盹。 魏忠贤眯了一觉,却已经满身都是汗了。 身边站着的百户王英乖觉地拿着一把蒲扇使劲扇着风,还端来了一杯已经冰镇好的酸梅汤。 魏忠贤喝了一口酸梅汤,才接着说道。 “咱家要的就是高调,要的就是人尽皆知。 皇爷不是说了吗?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再说王老哥,咱们这样的人,难道不是越遭文官嫉恨害怕,越遭百姓谩骂不休,咱们越是能得皇爷的欢心吗?” “可是……”王体乾迟疑道,“厂公大人,咱们这次去江南,一路上几千里路,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啊。万一有个闪失……” “怕什么!” 魏忠贤打断了他的话,“咱家是什么身份? 东厂副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 只要有皇爷撑腰,谁能把咱家怎么样?” “是是是。”王体乾连忙点头称是,“厂公大人说得对,是属下多虑了。” “哼。”魏忠贤得意地笑了一声,“不过王老哥,你也是一片忠心,咱家不会怪罪于你的。只是以后不要再提这种事情了,以免影响士气。咱们此去江南,就算是没多大的把握,那也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第530章 魏厂公和东林党 王体乾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厂公说得极是,只是如此行事,久而久之,我们恐怕难以善终啊。” 魏忠贤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都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何必在意这些呢?” 正说着,他看到官船上的一个番子挥手示意可以起航了。 于是,魏忠贤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同时继续说道。 “王老哥,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依咱家之见,咱们到了江南后,就应该随心所欲地行事。 要是看谁不顺眼,根本无需咱家开口,只要咱家一个眼神,自然会有一群徒子徒孙冲上去将其乱刀砍死。 这场景想想就痛快,痛快啊,真痛快啊!” 在京城里,地位的落差,还是压制了魏忠贤一颗多年大佬的心,眼看已如困兽出笼,魏忠贤最后都喊了出来。 说完这段话,魏忠贤已经登上了官船的甲板。 陆路虽然速度快些,但却远不及水路的便捷与舒适。 随着船老大的一声呼喊,船上的水手们开始忙碌起来,推动着这艘广船缓缓启航。 王体乾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回答,而是转身去处理其他事务。 魏忠贤则端坐在前甲板的太师椅上,悠闲地欣赏着两岸缓缓掠过的风景,同时也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当人们看到船头飘扬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钦差督办江南商税之东厂副提督、协理皇家公司业务执行董事魏忠贤”时,无论是商人、百姓,还是那些看起来像是西洋人的商人,都纷纷跪下。 迎着徐徐的河风,魏忠贤仿佛找回了当年作为九千岁的感觉。 然而,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些让人不悦的存在。 岸上有一小群书生模样的人,不仅没有向他们下跪,反而用轻蔑的眼神望向官船,不少人还伸手指指点点。 岸上负责警戒的番子前来驱赶,但却被这些书生大声斥责后退缩回去。 不久之后,李朝钦来到魏忠贤身旁,轻声告诉他一些事情。 “干爹,是国子监和翰林院那帮穷酸,为首的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文震孟和修攥黄道周。” 魏忠贤眯着眼看着岸边,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些人竟然敢博自己的面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在天启年间,他早就将这些人下狱或者贬回老家了。 然而如今的崇祯皇帝却有着不同的治国理念,他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合作共荣、求同存异。 虽然魏忠贤对这些词汇并不完全理解,但他大致明白崇祯皇帝的治国用人思想——让干事的人放手去干,不怕犯错;同时也保留那些不干事的人。 尽管大家可以争吵,但绝不能进行人身攻击,更不能耽误正事。 总之这朝廷必须是和睦的,起码表面上是和睦的才行 想到这里,魏忠贤说道:“甭理他们,一群聒噪的蛤蟆,奈何不了咱们,抓紧时间前往天津。” “喏。” 岸边上,那群书生那里。 穿着青色长衫的文震孟看着渐渐远去官船队伍感慨道。 “使一阉竖当巡狩一方的钦差大臣,持王命旗牌,尚方宝剑,江南文武悉听差遣,而放着满朝忠良大臣不用,简直就是亘古未闻之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激愤和无奈。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附和道:“是啊,文起兄说得对,此乃千古奇事!”他的脸上也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黄道周却摇了摇头,说道:“文起兄何须莫名惊诧,晚唐时期,那些大唐的皇帝可是要叫大太监们仲父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文震孟皱了皱眉,反驳道。 “幼平兄才是大缪,晚唐皇帝昏聩无能,导致奸邪当道,妇寺干政,国祚已尽。 岂能和咱们国朝相比。如今是英主在位,大明朝中兴在即。 幼平兄何故发出这种亡国之音?” 黄道周冷笑一声,说道:“嘿嘿嘿,英主在位,就能使一个老阉竖当钦差耀武扬威,弃朝廷众多国之干城不用,这是寒了天下士子文官之心。”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和不满。 黄道周自从上次听说徐光启这个离经叛道的西学派得到重用之后,就越发对崇祯皇帝有所不满了。 好友面前,他是无所顾忌的发着牢骚。 “这简直就是乱弹琴! 那徐光启数典忘祖的东西,连祖宗都能不敬,一个离经叛道的西学派竟然能得到皇上如此重用,真是岂有此理!” 文震孟则皱起眉头,劝说道:“幼平兄慎言,当今圣上正值冲龄,心性不定,正是我等中直大臣好好规劝之时,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 两人争执不休之际,这群书生的后面有几个监生,却是在低声探讨。 其中一人神情紧张地说。 “诸位同年,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万分火急啊! 我们必须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 另一人附和道。 “是啊,九千岁即将来到江南,不仅要收织造行业的税,而且所有的商税都可能会被征收。 我们得赶紧通知家主,让他们做好应对的准备。”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他们决定通过飞鸽传书的方式,将这一重要情报传递给各自家族的主人。 “飞鸽传信还不够,信平兄,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派人快马报信,一定要赶到那位九千岁到江南之前,告知诸位家主大人。 小弟看他们这么多人,肯定是一路坐船走运河南下,咱们的人骑快马一定能赶在前面。” “不错,文常兄言之有理。只是对那老阉狗客气什么,还叫他九千岁,平白抬举了他。” “宣平兄,咱不去计较这些面子长短,还是大事为重,那位大人已经是定好了路数,我们只需照章办事就是了。” “对对对。” “是极是极。” 众人纷纷附和着,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那好,就按文常兄说的办,立刻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去报信。” “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那人便匆匆离去。 第531章 向死而生的魏忠贤 众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回头又开始听文黄两人还在争执,已经论到三皇五帝了。 官船没走出多远,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魏忠贤不耐暑热,还是在甲板上坐着,身边却是站了一位丽人。 她正是魏忠贤的义女魏廷。 \"魏廷。\"魏忠贤轻声唤道。 \"女儿在。\"魏廷欠身答道。 \"咱家那些子不成器的部曲们,都收拢起来了吗?\"魏忠贤说道。 魏廷并没有急于回答魏忠贤的问题,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船舷两侧站着的番子们。 \"无妨,咱家那点子家底,早就让当今的皇爷看得一清二楚。 咱家的事情无事不可说。 这也是皇爷的意思,让咱家带着这些不成器的部曲,将来到了江南,也许可以保的一命。 嘿嘿嘿,皇爷还是不舍得咱家这样好用的太监,白白死了不成?\" 魏忠贤察觉到了魏廷的顾虑,慢慢解释道。 然而,他最后的笑声仿若夜枭,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魏廷微微皱起眉头,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她知道义父的性格和手段。 魏忠贤接着说道。 \"咱家虽然失势,但毕竟还有些底蕴。 到了江南,就是转机 。只要活下去,咱家就能和那帮东林党死磕到底!\" 魏廷说道:“义父,那些部曲在阜城县被义父遣散之后,就被女儿带回了肃宁老家。 现在都在通州集合,共计五千多人,其中还有两千多人都配备了佛郎机人用的火绳枪!” “好,办得好。魏廷,你立刻让他们化整为零,悄悄地跟在咱家身后,到时候肯定会有大用处的。” 魏忠贤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满意地点头说道。 “喏。”魏廷恭敬地应道。 “好了,下去吧。”魏忠贤挥挥手,示意魏廷可以离开了。 魏廷躬身退下,准备回到船舱里去。 就在这时,魏忠贤突然又开口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他是壮年时期自残入宫的,嗓音和正常的老男人是一样的。 “等等,回来。”他喊道。 魏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魏忠贤。 “魏廷,现在时代不同了,咱家也没有那能力养得起你们这么多私人部曲了。” 魏忠贤叹了口气说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点无奈和沧桑。 “不过咱家也给你们这些暗里的人想好了去处。” “这次江南之行后,你们都进入大明皇家公司安保公司吧。” 魏忠贤说道。 “以后也算是正式吃上了皇粮。 咱家在皇爷那里,还是有这个面子让你们都成为正式在编员工的。” “这也算是咱家对你们这么多年忠心的一点交代。” 魏忠贤最后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和留恋。 他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星辰,思绪渐渐飘远。 这是在交代以后的事情了吗? 不知不觉中,魏忠贤觉得江南之行太过凶险,总要把该说的事情都先说一说。 这一刻,魏忠贤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和失落。 魏廷作为魏忠贤私人武装的头头,自然是反应过来魏忠贤的意思,她转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替手下们给魏忠贤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丫头。 你那边咱家也想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咱家到时候会放你自由,出去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 咱家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 魏廷一听这话,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哽咽着说道。 “干爹,女儿不愿。 女儿愿意一辈子跟着干爹,哪里也不去。 等干爹百年之后,女儿就去那尼姑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魏忠贤见她如此固执,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嘿嘿嘿,屁话。 这事情是你老子我当家,你可当不了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这婚嫁大事,也不是你这当女儿做主的。 下去忙去吧。” 魏廷知道义父心意已决,无法再改变什么,只好抹干眼泪,站起身来,缓缓地退了下去。 待魏廷离开后,魏忠贤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这丫头,真是倔强啊……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 魏廷沉默不语,转身走向船舱。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魏忠贤身边的阴暗角落走出,正是李朝钦。 他笑着对魏忠贤说道:“厂公大人对待小姐真是宽厚啊!” 魏忠贤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嘴硬地反驳道。 “甭说这些废话,咱家可不是那种仁慈的人。 咱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去找,怎么可能会心疼这个干女儿呢? 不过是想换个人在身边罢了。” 实际上,当魏忠贤处于天启时期最为辉煌的时候,他确实从未想过寻找被自己卖掉的结发妻子和女儿。 那时,他只认为大哥家的侄子才是他魏忠贤的亲人和依靠。 但如今经历过生死的魏忠贤明白了真正的亲人是谁。 那魏良卿实在不成气候,但可惜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已经失去了音信,无从寻找。 因此,魏忠贤只能将父爱转移到魏廷身上,毕竟她也是他的干女儿。 曾经,他只是把魏廷当作地位稍高一些的亲信和打手看待。 “说说那些子穷酸书生,白天看见咱家之后,都有什么动静了?” 魏忠贤站起来,来到船头,看着漆黑中倒映着灯光的江面,一脸平静地问道。 “是,经属下派人打探,果然如厂公所料。 这些子穷酸书生都在给自己的家主或者金主报信呢。 属下估计,咱们人还没有到江南,江南那边早就风声鹤唳,严阵以待了。 也有可能在运河沿途设计伏杀厂公您老人家。” 李朝钦恭敬地回答道。 “哼!”魏忠贤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些人,真是可笑至极!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咱家吗?” “那两个为首的文震孟和黄道周呢?”魏忠贤又问。 “两人一直在争执之中,除了要上本参厂公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动静。”亲信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嗯,这两人还算是坦坦荡荡的君子,值得咱家敬重一二,就是经常被人当枪使,显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第532章 天津港的偶遇 ”君子欺之以方,只要对方一副正气凛然,为生民立命的模样,这两个君子就很容易把对方当成自己人。” 魏忠贤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他略显浑浊的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似乎对这种行为早已洞悉于心。 “也就是两个走不出来,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可怜虫。杂家觉得皇爷肯定也会这么说他们俩。” 魏忠贤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他深知皇帝对这类道学家的看法,也明白他们俩在朝廷权力斗争中的地位。 无非就是斗争双方可以随意使用的刀而已。 “哼,他们这些人也就这点本事,咱家如今得了皇爷的命令,有了尚方宝剑和王命旗牌,手里直接能掌握的部下就有七八千人。 他们要是狗急跳墙,不闹出个几万人规模的闹事,根本就奈何不了咱家。 就算是闹出几万人的抗税,咱皇爷也是知道孰是孰非的。 到时候就算咱家吃了挂落,那些江南士绅也别想好过。” 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自信与得意,他相信自己手中的权力足以应对任何挑战,也抱着两败俱伤、鱼死网破的打算。 “厂公说的是,只是属下想问一下。 那些文官的通风报信的信使,还有信鸽,咱们这边派人拦截吗?” 李朝钦小心翼翼地问道。 “拦什么?为什么要拦着?” 魏忠贤反问一句,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让李朝钦不禁心头一颤,怀疑自己哪里说错了,应该没有说错啊。 “厂公,江南的士绅一旦知道厂公要到江南收商税的消息,必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属下担心厂公到时候会面对更棘手的情况,咱们也打不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李朝钦的担忧,厂公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嘿嘿,咱家可不这么想。 咱家这次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去,敲锣打鼓地去,要的就是让整个南直隶都知道这个消息。 要的就是让他们把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实力都使出来。 咱家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称一称他们的斤两。” 接着,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朝钦,下令道。 “还有,立刻派出信使,就走驿站快马,四百里加急送到应天巡抚衙门和南京镇守太监、苏州织造府等藩臬司道各衙门那里。 告诉他们,咱家即将前往江南,目的是清查历年欠的商税。 记住,是商税,不是田税,让他们做好接待工作,并保证沿途的安全。” 说到这里,厂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哼,这些江南士绅虽然势力庞大,但咱家觉得,皇爷说的一句话非常正确——这些人势力很大,同时势力又不大。” “这句话很难理解是吗?” 魏忠贤冷笑一声。 “在咱家看来,不能理解。 这些膏满肠肥,比咱家还能贪财,还要家财万贯的江南士绅,实际上是一群吃软怕硬的软蛋。 陛下在慢慢剥去这群软蛋那层坚硬的外壳。 如今那外壳已经被破了一角,陛下就迫不及待让咱家去江南敲竹杠了。 嗨,咱家问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你知道谁是那层坚硬的外壳?” 魏忠贤来了兴致,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朝钦,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就像是他以前府上的两颗西域过来的夜明珠一样。 李朝钦难得的脑袋灵光,根本就没有多想,张口就来:“厂公说的可是那群文官婊子?” 魏忠贤哈哈大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 “哈哈哈哈,李朝钦啊,李朝钦,你这脑袋瓜子终于开窍了。 可以啊,算是猜对了。 咱家也不多问了,多问了怕是你又成了榆木脑袋。 下去忙吧。” 李朝钦听了,心里有些委屈,忍不住反驳道。 “厂公,属下现在也在内书堂和西苑学习,虽说不是高材生,可也是成绩功课门门都是良的。这脑袋瓜子可不是榆木脑袋了。” 魏忠贤看了一眼李朝钦,没好气地说道:“下去。” 李朝钦见魏忠贤不相信自己,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递给魏忠贤,着急地说道。 “厂公,要不你看看属下这些功课成绩,属下可是都带在身上呢。 那百户王英可是考不过俺啊。” “快点下去!” 魏忠贤额头青筋暴起,心中暗自懊恼,完蛋了,这个第一亲信怎么还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过了一夜,终于抵达天津。 当他们到达天津港时,众人都以为会继续沿着运河南下,但魏忠贤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注意到码头上已有一支庞大的船队整装待发,准备出海前往荷兰巴达维亚。 这支船队由大明皇家海上贸易公司的各家船主组成,还有一支来自荷兰的舰队,领头人自然是普特曼斯。 普特斯曼这次在大明京城的收获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除了丢失了在台湾岛上的两个不值一提的小据点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他们荷兰人马上就要建立起包括大明在内的全亚洲的贸易网络,而且大明的大皇帝陛下答应他们,双方一起联合,动用任何可以用的手段,去迫使日本幕府改变现在的闭关锁国,不仅要恢复以前的朱印船贸易,还要全面开放日本沿海的自由贸易。 而且大明皇帝还提出了门户开放,最惠国待遇和自由贸易试验区等等,很多具有极高操作性的适应商业发展的措施。 在大明皇帝眼里,野蛮开发新世界的时代已经过去,需要重建整个世界秩序的时候到了。 普特斯曼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在巴达维亚的董事会了。 这支船队规模巨大,超过一百艘巨舰,将整个码头堵得水泄不通。 魏忠贤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心中暗喜,立刻对前来迎接他的天津巡抚朱大典和布政使马士英说道。 “两位大人,烦请你们替咱家向那些大人们引荐一下。咱家决定不再走运河,而是搭乘这支顺风船队走海路。 皇爷喜欢大海,喜欢海上的一切,咱家也要跟上啊。 咱家那小官船可经受不住海上的大风大浪啊。” 第533章 徐霞客和黄宗羲 在码头上,听到魏忠贤的话语后,朱大典和马士英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作为天津卫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将这位身份尊贵、以难缠和恶名远扬着称的大太监安全送出境。 至于魏忠贤选择走运河还是走海路,他们并不在意。 不久之后,三方的联合船队得知,他们的船队即将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而这支大明出访的使者团由七品礼部司务黄宗羲率领。 当黄宗羲听完巡抚衙门派来传达的消息时,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并冷淡地回应道。 “我黄某的船只狭小,海面上风浪又大,实在容纳不下天使的尊贵。” 这句话明显表达了黄宗羲对魏忠贤的不屑,暗示他不愿与宦官同流合污。 可是这支船队并不是真的由他做主。 大明皇家海上商贸公司这边倒是愿意接纳天使一行人上船,这次为首跟着去接收台湾岛的人是大明水师参将施大瑄。 其他钟斌、李魁奇、刘香等人都已经杨帆去了吕宋岛,已经迫不及待在西班牙大帆船的航线上设伏,开始伟大而光荣的私掠船事业了。 郑芝龙三兄弟则是还在京城西苑,一方面是还想陪着郑成功一段时间,另一方面是要接受一段崇祯新学的教育。 崇祯皇帝现在用人的理念就是,优先使用历史名人,其次是历史名人必须接受他的崇祯新学。 不管郑芝龙的性格缺陷,他的海上能力是现在大明缺少的。 富有开拓殖民精神的福建人,以后会是大明海外殖民的主力军。 施大瑄作为此次任务的负责人,自然需要全程参与和监督,确保整个行动的顺利进行。 他深知自己肩负着重大责任,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接到天使一行人的时候,施大瑄便立刻带领他们登上自家的海船。 然而,就在施大瑄带领天使们登上自家海船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天津港,皇家公司的三十多条船根本无法容纳下,钦差魏忠贤明面上连带随行的一千多人的庞大队伍。 因为皇家公司船队的船只都装满了移民、农具、种子和牲口等物资。 大家都知道钦差原本的计划从运河前往江南,谁也没想到会在天津港遇到钦差,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钦差魏忠贤选择了更为艰险的海路而非相对安全的运河。 此时,荷兰特使普特斯曼得知了这个情况,当他了解到这位尊贵的大明天使——魏忠贤,作为大明最神秘的特务机构头目以及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大太监,竟然要与一群脏乱的水手、移民、牲口挤在同一条船上。并前往大明最富庶的江南收取商税时,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普特斯曼立刻热情地邀请魏忠贤登上他们荷兰人的旗舰奥维尔号。 他明白,这样的举动不仅可以拉近与大明高层的关系,还能为荷兰商人打开通往繁华江南商业圈的大门。 普特斯曼表示了荷兰人最大的诚意。 他们荷兰人完全可以专程送大明钦差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前往江南,只要到时候,他们荷兰人能在钦差大人的引导下,顺便能参观一下大明最繁华的商业地带。 这就是荷兰人卑微的请求。 魏忠贤知道崇祯皇帝现在对待荷兰人的态度,在西班牙人没有吐出吕宋岛之前,是拉拢友好的。 魏忠贤欣然接受了普特斯曼的邀请,带着一千多随从上了荷兰人的旗舰奥维尔号和其他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上。 这支一起南下的联合船队,还没从天津港出发,就差点因为一个老太监分崩离析。 当黄宗羲打算独自出海的时候,谁也没有惯着一个七品的礼部司务。 当黄宗羲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指使船上的水手时,郑家船队的水手们却在施大瑄的嘱咐下,换上了一副全新的面孔来对待这位即将在巴达维亚上任的大明驻荷兰东印度公司大使。 他们的态度充满了难以捉摸的怪笑和无礼,就像在观看一只表演杂技的猴子一样。 黄宗羲心中愤愤不平,只能带着几个手下和仆人回到了船舱里。 船舱的雅间内,有一位面容沧桑的中年书生正低头摆弄着象限仪和星盘。 随着咚的一声开门声,中年书生恰好抬头看到了怒气冲冲的黄宗羲。 中年书生笑了,这些天他看惯了黄宗羲的乖张易怒和性情中人。 “太冲,如今你大仇得报,又得到了皇上的赏赐,成为了大明首任驻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特使,可谓是春风得意啊! 为何现在却是满脸怒气,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呢?” “哼,霞客何必明知故问? 我大仇得报确实不错,可是这特使职位,却只是一个名头。 天下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我是被移民了,被流放了,从此没有旨意,是再也踏不上这大明朝的疆土了。 这样的待遇,与以前的南洋弃民有何不同?” 从对话中就能听出来,中年书生就是崇祯极力培养的大明第一代冒险家徐霞客。 如今崇祯把徐霞客急不可耐推上了海洋探索的舞台上。 黄宗羲和徐弘祖能够在同一条船上,这无疑是一种缘分。 起初,崇祯皇帝曾在北京城内的书堂召见了徐霞客,并如他所言,给予了徐霞客“大明第一探险家”的称号。 同时,还赐予了他一个七品司务的职衔,这个职衔隶属于礼部。 然而,对于官员来说,可以享受的堪合、在驿站包吃包住包车补等待遇被取消了。 这意味着徐霞客必须换一种方式,享受国家的白吃白喝一路游山玩水的待遇。 这项政策在全面铺开的取消火耗、发放养廉银的大政策背景下,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顺利地得到了实施。 徐霞客之所以能够无忧无虑地四处游历山水,正是因为崇祯皇帝慷慨解囊,资助了他一笔资金,以支持他绘制所经之处的大江大河以及各地的地貌地形图。 第534章 德弗里斯的航海日志 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徐霞客专门在内书堂接受了一段时间的进修学习,甚至连崇祯皇帝都亲自出马,给他上了好几节课来强化训练。 不仅如此,那些来自西洋的汤若望传教士们也毫不吝啬地向他传授了西洋先进的地图测绘方法。 西洋人是很实际的,谁给薪水就给谁卖命。 其中,投影测绘、海岸线测绘和精确的数学改良等技术,给大明传统的抽象随意的测绘画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使得徐霞客开始接触到写实素描的新画法。 虽然徐霞客在礼部挂着名,但其实他真正的归属单位是大明科学院。 这次,徐霞客跟随施大瑄的船队出海,目的就是为了测绘台湾岛的地形地貌。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崇祯皇帝的一句话。 “朕要一幅最完整、最详细的台湾岛沙盘,包括周边的琉球王国这些附属岛屿。徐爱卿,辛苦你了。” 就这样,原本一直待在大陆的徐霞客,因为崇祯皇帝的命令,生平第一次登上了船,开启了一段属于大明冒险家的奇幻之旅。 听着黄宗羲的牢骚,徐霞客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天来的相处,让他深深感受到这位东林党的后生虽然有些发牢骚,但却并无其他东林党人那种傲慢和排外的狭隘心态。 相反,他对世间万物都怀有孩子般的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赤子情怀,崇祯皇帝才会对他另眼相看,并最终不忍下手将其杀害。 “太冲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是不是有点口是心非了? 难道你不知道吗? 自从三皇五帝时代以来,历朝历代有哪位仁慈的君主能够容忍,一个人当街公然杀害朝廷大员和皇帝亲军的行为呢? 如果不是皇上仁慈,又怎会饶恕你的性命? 而且,如果皇上真的想害你,何必大费周章地将你一个区区生员破格提升为七品官员,还特意派你到爪哇岛去呢?” 徐霞客微笑着问道,眼中闪烁着一丝调侃的神色。 他知道这位黄宗羲历来是嘴硬心软的典型,明明知道是这个理,可为了顾及脸面和所谓的道德,而说出一些不能代表心里所想的反话。 黄宗羲沉默了,按照他固化的思维模式,即使是接受了二十多天的短期内书房培训,还有幸听了崇祯皇帝两节课的内容。 然而,即使是这样,要让此刻仍然满脑子程朱理学的黄宗羲真正拥抱大海,深刻理解崇祯皇帝宏伟规划蓝图,这显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适应和转变观念。 因此,想要让他脱离大明士大夫的眼光,用一种全新的视角去看待这个老大帝国时时刻刻发生的变化,也绝非易事。 那么,我们不妨换个视角,从一个荷兰人的角度出发,去审视一下这个垂垂老矣的大明朝。 经过崇祯皇帝一年的不懈努力与折腾,在这些欧洲海盗眼中,究竟又产生了哪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又或者是在这些欧洲海盗的眼里,神秘的东方帝国依然是个体量巨大,却已经显出脱节的老态。 此刻,在奥维尔号的甲板上,见习理事德弗里斯正殷勤地招待着魏忠贤、王体乾、李永贞、李朝钦等一行人,邀请他们进入船长室稍作歇息。 魏忠贤对眼前这位年轻的荷兰人颇为顺眼,他那一脸雀斑虽然并不讨喜,但脸部线条却显得十分柔和,恰好符合了东方人的审美标准。 魏忠贤对德弗里斯的表现很满意,赏给他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算是对他里外忙活安排的报酬。 虽然德弗里斯并不清楚这块玉佩的实际价值,但他还是礼貌地向魏忠贤表达了感激之情。 但如果有人告诉他这块玉佩的真实价值,能够换来一座鹿特丹乡下像样的庄园,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跪下,亲吻魏忠贤那长满老年斑、如同鸡爪般干枯的双手以及那双皂靴。 完成接待明国贵人的任务后,德弗里斯便来到甲板一角,开始撰写自己的游记和航海日志。 自从《马可·波罗游记》畅销以来,西方人来到神秘的东方后,都会养成写游记的习惯。 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名叫德弗里斯的见习理事,此刻正在写些什么呢? “今天是一六二八年的八月十五号,这一天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我有幸作为一名公司的见习理事,接待了来自大明帝国的高级内侍,他们口中的钦差大人——魏忠贤。 当他们的钦差大人登上我们公司的奥维尔号时,我感到无比激动。 魏忠贤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他的神态让我想起了家乡鹿特丹郊区那些种花的老人们。 与许多明帝国的人不同,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们荷兰人的姓氏。 在这里,姓氏和血统并不是评判高贵的标准,除了皇姓和他们拜了千年的孔姓圣人之外。 可能我对大明帝国了解的不够深刻,这里有点没有表述清楚。 令人惊讶的是,这位魏姓老人曾担任过五六年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执政官! 是的,明国的人们都叫他九千九百岁,宫中的那位之前的天启皇帝,比较贪玩,愿意将处理政务的权利下放给他身边亲近的魏姓老人。 他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掌控着万里疆土,亿兆人口的大帝国。 这让人难以想象,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够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 我不禁对他的智慧和能力充满敬佩。 而魏忠贤老人对奥维尔号赞不绝口,称赞它的美丽和壮观。 他表示希望能与我们荷兰人保持密切的联系,进一步加强双方的交往。 这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让我对未来的合作充满期待。 相比起大明那座宏伟京城中的那些思想固化、做事死板的六部官员,还有那该死刁难人的鸿胪寺官员来说,这位名叫魏的老人的想法和处理事情的方式,真的让我们荷兰人感到非常舒服和亲切。” 第535章 一种全新的视角 “当然,除了这位老人之外,还有一位名叫亢同德的大明皇家公司的理事,也同样对我们荷兰人非常友好和热情。 不过,在这里,我却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在明朝的正规官场环境中,那些官员们似乎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他们有着自己一套固执己见的处世规则,不愿意轻易让没有身份和地位的人进入他们的圈子。 然而,那位年轻的大皇帝陛下所提拔的官员们,无论是才能还是其他方面,都展现出了非凡的实力。尤其是在人际交往方面,他们更是表现得非常出色。 魏老人还夸赞我身上的衣服非常漂亮,特别是那一圈花边和紧身裤,都非常有特色。 当我恭敬地将他送到船长室时,我才意识到,整艘船只有船长室的装饰条件能够配得上魏老人如此尊贵的身份。这是我的个人见解,并不是特意的恭维。 魏老人递过来一块洁白的玉石装饰品,那温润的质感和精致的雕刻让我不禁为之倾倒。 然而,我的心中却涌起一阵犹豫:这究竟是否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若是收下它,我应该如何回礼以表达感激之情呢? 如何回礼才能不有损公司和我个人的形象。 事后,我承认我想得太多了。 正当我犹豫不决之际,魏老人微微一笑,转身踏入了船长室。 随着木门缓缓关闭,他那份洒脱与自然,以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都令局促不安的我感到无地自容。 好了,不再纠结于此。 此时,悠扬的汽笛声已然响起,预示着公司即将再次扬帆起航,追逐无尽的财富与机遇。 这座名为天津港的港口,听闻乃是他们开国之初有一位伟大的皇帝陛下曾亲自登船的渡口,故而得此名。 大明皇帝又被尊称为天子,意为上天之子,总之并非我们所信仰的神明。 来吧,朋友们,一同眺望辽阔的海面,感受那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壮观景象,探索海洋的深邃奥秘。 这种勇往直前的冒险精神,才是真正令我着迷的地方。 来看看东西方的港口,到底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里毕竟是大明天津的大沽口港湾,与荷兰的鹿特丹相比,多少还是存在些差异的。 他们的码头设有一些新奇玩意儿,比如那些新式的机械装置,与我们那边使用畜力驱动的吊机有所不同。 此外,码头上还铺设了一条笔直的木轨,我深知在这种轨道上滑行的轮子,因其阻力减小,将比普通轮子转动得更快,也就意味着能提升运输速度并增加装载量。 防波堤内侧,海面风平浪静,一百多艘风帆海船整齐地停泊着,其中既有来自我们这边的盖伦船、西班牙大帆船,也有大明朝的广船、福船等。 说它们整齐只是一种光鲜靓丽的修辞手法,实际上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拥挤不堪且吵吵嚷嚷。 作为一名乘客而非船长,我对这些船只的性能并不太熟悉,但我知道我们船上的帆布属于软帆,而大明东方的船只则采用硬帆。 一阵凌厉的西风吹过,各艘船只上的船长们纷纷呼喊起来:“水手们!收紧你们的裤腰带,准备好!”紧接着,他们下达了一系列指令:“拉开船帆!收上船锚!”一时间,海面上一片繁忙景象,每艘船上的水手们迅速行动起来。 这些水手们身手矫健,如同猴子一般敏捷地爬上桅杆和绳索,展现出他们作为水上战士的天赋和技能。他们熟练地操作着船帆和绳索,调整着船的航向和速度。 与此同时,一旁的一艘明国商船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艘商船上的水手们原本是来自东方的海盗,但如今已成为大明皇家公司的员工。 他们对这片海域的水文条件非常熟悉,显然比我们这边的水手更加得心应手。 在这里,他们如鱼得水,熟练地忙碌着收缆绳、拉升船帆等工作。不仅如此,他们还密切关注着我们这边船只的动态,似乎在寻找机会展示自己的实力。 当我们这边某个粗心大意的水手不小心从桅杆上失足滑落时,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的声音。 毕竟,从十几米高的地方坠落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可能导致人员伤亡。 而那边的明人水手则借此机会嘲讽我们的航海技术不过关。 尽管双方之间存在竞争和矛盾,但彼此也有着各自的优势和劣势。 我们羡慕他们在近身战斗和跳帮战方面的强大实力,而他们则觊觎我们先进的船只和火力强大的武器。 这种相互嫉妒的情绪使得双方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而微妙。 这种近乎相等的关系,需要我们这些传播西方文明的人们,必须在以后认清的现实。 现阶段,身为见习理事的我——范·德佛里斯·海诺,对于荷明双方之间的关系有着自己的见解。 我认为如今的荷明双方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且能够正常交往的时期。 这是因为两国之间存在着显着的互补关系,这种互补性不仅体现在贸易往来上,更体现在文化、科技等多个领域。 因此,无论是在南洋地区,还是在全球范围内,荷明双方都有着广阔的合作空间与潜力。 “合作共赢”这个词汇,最初是由大明那位年轻而睿智的大皇帝陛下传授给我们荷兰人的。 他用自己的智慧和远见,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国际关系理念。 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拥有上亿人口和广袤疆土的大明帝国,其潜在的影响力是不可小觑的。 一旦这个庞大的帝国将其关注焦点从陆地转向海洋,开始全面经营周边海域,并培养出具有冒险精神和开拓能力的国民,那么它所带来的影响将会是全方位的。 尽管大明帝国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友好邻邦,但在各个方面,它无形之中给我们带来的压力依然是巨大的。 这种压力也许并不是它主动表现出来的。” 第536章 渔夫的儿子 毕竟,我们荷兰只是一个拥有一百余万人口的小国,在欧洲的本土面积还不如大明帝国的一个府县来得辽阔。 我们在南洋的殖民地在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东方邻居,我们需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和谨慎,不断提升自身实力,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挑战。 在享受大明帝国带来的自由贸易春风的同时,也要提防他们惦记着我们在南洋的殖民据点。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岸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之前那个渔夫的儿子。 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所以格外吸引我的注目。 还记得吗? 我曾与这位渔夫的儿子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过往,但最后还是在明国某位高官的介入下,事情才得以平息。 然而此刻,那位明国渔夫少年似乎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仅仅过去了三个月,他竟然穿上了一套蓝色的制服。 是的,我确定那就是制服! 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目前还没有形成统一着装的习惯。 但在遥远的东方,今年新成立的大明皇家公司却已有了成规模的制服制度。 据传闻,那位年轻的皇帝在创建大明皇家公司时曾表示,要将其打造成为一家足以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相媲美的大型企业。 这个想法是否能成为现实,目前来说还无法确定,毕竟这不仅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资源,同时还需要开阔的思维、广阔的视野以及过人的胆识,另外还要有足够多具有冒险精神且具备一定文化素养的民众参与其中。 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大明皇家公司的员工们能够统一着装,那么他们之间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将会得到显着提升。 这样一来,整个公司看上去会显得更为规范、强大,甚至更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等一下,我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个聪明绝顶的皇帝为何要设立大明皇家公司呢? 就在这时,岸上那位年轻的渔夫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向我投来了目光。 不过很显然,他对我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将头转回去,继续专心致志地练习跑步。 没错,在他周围还有上百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都身着相同的制服,正在奔跑锻炼。 而不远处那家店铺依然存在,店门上的匾额依旧清晰可见,上面写着“大明皇家渔业有限公司天津站”几个大字。 算了,今天就写到这里。 总之这次和大明帝国钦差大人短暂的接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仅让我感受到了明帝国的强大实力,更让我对他们的文化和传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将继续努力学习,争取为公司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同时也希望能与明帝国建立起更加友好、互利的关系。” “喂!”德佛里斯正写到精彩处,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德佛里斯!别他妈写你那破游记了,快到甲板上来帮忙!” 德佛里斯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匆匆跑到甲板上。 只见船长克里斯坦站在那里,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你们这些该死的荷兰人! 我们可是周游五大洋的探险家,居然连那些只敢在近海打劫的明人海盗都比不上! 看看你们,一个个像女人一样软弱无力,开个船都这么慢!” 克里斯坦咆哮着,嘴里吐出一连串脏话。 克里斯坦是奥斯曼人,只不过是被东印度公司雇佣的船长。 此时的奥斯曼还是中亚地区很强大的国家。 德佛里斯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一场麻烦之中。 原来,他们刚才在天津港停留时,由于准备升帆的时间过长,导致船只无法按时起航。 而那些明人海盗,现在却迅速离开了港口,这让克里斯坦非常恼火。 “快去给我帮忙,把这该死的船开出去!” 克里斯坦大声喊道。德佛里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加入其他水手的行列,开始忙碌起来。 经过一番混乱和努力,终于让十五艘盖伦武装商船驶出了天津港。 接下来的七八天里,他们顺利地穿过了渤海湾。 在此期间,他们还接受了天津巡抚朱大典的委托,为旅顺港的刘兴祚部和皮岛的毛文龙部送去了饷银和新的试用装备。 其中包括一千支新式鲁密铳和五门崇祯一式大炮。 一些心思细腻、观察力敏锐的人们会注意到一个重要细节。 那五门崇祯一式大炮并未被送往皮岛的毛文龙处,而是留在了旅顺港。 这一决策反映出朝廷的态度与鲁豫总督袁可立的立场如出一辙,他们对毛文龙近一年来消极怠战、一心只顾扩大走私贸易规模,使劲捞钱的行为表示不满。 与此同时,朝廷有意向刘兴祚部倾斜资源,试图将东江镇分割成两部分。 今后,旅顺和皮岛两地还计划设立大明皇家银行的分行,未来发放饷银的事宜将由银行全权负责,而兵部和户部则仅需开具相关条子即可。 普特斯曼等荷兰人深知大明朝在辽南地区所面临的严峻局势。 在北方,有一支鞑靼部落崛起,他们被大明人称为建州女真,是一群野蛮的敌人。 这个部落已在盛京建立起自己的政权,并迅速发展壮大。 曾经作为大明附属臣民的他们,如今却反过来夺取了大明的万里辽东土地。 德佛里斯在他的航海日志中 简短描写了这段辽东海域的旅行。 “我们作为荷兰人,明国的友邦,听从了当地官员的劝告,并没有在辽东旅顺这样敏感的军事对峙区域,选择登陆,看看是不是有做生意的可能。 毕竟明国对于这支名为大金的鞑靼部落政权,实施了严格的贸易封锁政策。 听说现在的明国皇帝陛下对他们进行了有限的贸易交往,可只限于明国和他们,遗憾的是并不包括我们。 当然我们也可以凭借自己先进的航海技术,避开明国人的海上封锁,和那群野蛮的鞑靼人做生意。” 第537章 东江镇的分裂和登莱水师的新战舰 “可这种行为充满了高风险和多种不确定性,公司的董事会一定不会为了一个贫穷的鞑靼部落,去得罪富有四海的明国皇帝。 这些野蛮人虽然现在刀锋锐利,但如果长期得不到贸易的支持,早晚都会变得迟钝。 只要英明的大皇帝陛下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鞑靼部落最终还是会回到大明的怀抱,当然这中间少不了铁与血的征服。” “在旅顺和皮岛这两个地方,我都观察过明军的情况。 他们都是明军的精锐水师。 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所不同。 旅顺的明军看起来更像一支正规的职业军队,纪律严明,装备精良; 而皮岛的明军则更像我们一样,是一支武装起来的商队,灵活性更强。” 此外,皮岛的明军似乎还拥有一些特殊的船只,这些船只可能被用于特定的任务或战术。 这使得皮岛的明军在海上具有更大的机动性和适应性,可以更好地应对各种情况。 相比之下,旅顺的明军更注重整体的防御和攻击能力,其舰队规模较大,武器装备也更为先进。 当然以上都是我个人的猜测,也可能是当地明军故意展现出来的雄壮一面,他们并不愿意让我们荷兰人看到他们虚弱的一面。 我不知道哪一种更好,但从两支军队的持久性来看,皮岛的军队似乎更具优势。 皮岛的军队更是一支支会做生意的小商队,他们中的一些小军头甚至趁着夜色的掩护,驾驶着小船来到我们这里与我们做生意。 这种冒险精神和违背他们军令的行为让我印象深刻。 他们带来了高丽参和各种名贵的动物毛皮,若不是他们的小船容积有限,他们说一定会扛上来几根原木看看能不能交易。 不得不说,这些毛文龙的军队是一些天生的商人。 听说前几年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朝廷的补给根本就没有,他们只能敲诈勒索朝鲜王国, 顺便再打劫落单的女真人,这才能勉强过活。 然而,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对皮岛军队的补给逐渐恢复正常,这使得他们不再需要通过敲诈勒索和打劫来维持生计。 相反,他们开始利用自己的资源和商业头脑,发展起了贸易活动。 当然他们的贸易活动只是一种走私活动,并没有得到大明官府的承认。 “遗憾的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们的船沿着辽东半岛的海岸线一直航行,但始终没有在海岸线上见到传说中的大金女真人。 这些被大明人视为野蛮人的家伙,确实如大明官员所说,已被牢牢地封锁在了辽东半岛,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当联合船队驶过威海卫刘公岛时,他们偶遇了三艘登莱水师的战船。 这三艘战船都是典型的福船构造,长约八九丈,船舷高耸,具有明显的明国特色。 德佛里斯先生在他的游记和航海日志中详细记录了这次偶遇,他用生动的语言描绘了当时紧张而刺激的场面。 “那是一天清晨,阳光明媚,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太阳的方向指引着我们庞大的舰队,让我们知道自己并未偏离航线。 实际上,只要沿着西面隐隐可见的海岸线航行,就无需担心迷失航向的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三艘大明海军的战舰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前方,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航海士,我敏锐地察觉到这三艘战舰与以往的大明战舰存在明显差异。 它们的舷窗敞开着,装备了不少于三十门的大炮,显得威风凛凛。 这种设计显然借鉴了佛郎机人的技术,而佛郎机人正是那些狡猾的伊比利亚半岛人。 他们与大明的交好要早于我们整整一个世纪。 套用一句大明人的话来说:“真是一步晚,步步晚。 伊比利亚的两兄弟——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利用这一个世纪的时间,将新世界的地盘抢占得差不多了。 当我们荷兰人登场时,无论在无形还是有形之中,都受到了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所制定的各种规则的限制和束缚。 即便如今我们荷兰人的实力已然超过了他们,不仅成功地夺走了南洋的门户马六甲海峡,更是彻底掌控了南洋的香料贸易,让那群葡萄牙人只能在明人的香澳、暹罗国等小据点苟延残喘,但有些时候却还是不得不遵循他们在当地流传已久的规矩。 这一点在明国人这里,也能得到深刻的体现。 即使我们做了很多次的解释,可是这群顽固的东方人还是想当然认为我们是一个国家的人,都是叫佛朗机人,最多我们欧洲的情形就是他们的春秋战国时期,打打闹闹之后还是要归于统一的。 这一点实在是无法理解。 身为一名见习理事,在返回巴达维亚后,我会向公司董事会提出一条建议:向大明朝推荐我们荷兰人的武器和大炮,它们绝对不会比那些葡萄牙人的差。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回到正题吧。 听说负责管理这支登莱水师的总督叫做袁可立,他可是个名副其实的清流文官呢! 对大明大皇帝陛下的内侍天使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文官对内侍天然能够接近皇帝,并轻易影响皇帝的决策,显得很不满。 文官厌恶太监内侍,在这里是一件政治正确的事情。 而这样的态度,显然也被他的手下们所继承。 率领着那三支战船的游击将军,在仔细查验了我们联合船队的身份之后,便用一种非常生硬的态度将我们赶出了他的防区。 那位游击将军似乎对魏老人脸上已经变得铁青的表情毫无察觉,这让我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面对这种情况,我暗自期待能更多地见到类似的场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全面、真实地了解大明朝的现状。” 时光既漫长又短暂,刘公岛上发生的不愉快瞬间消逝。 荷兰人德佛里斯错失了亲眼目睹大明新海军刘公岛基地的机会。 第538章 上海县也是华亭县 一路行来,除了偶尔会遇上几艘巡逻的明军战舰之外,联合船队并未遭受其他麻烦。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联合船队的旅程依然平静无事。 这一个多月的时光,对于那些泛波海上乐逍遥的人来说,比如魏忠贤,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然而,对于某些江南缙绅而言,情况却并非如此。 他们原本埋伏在临清府、济宁州、清江浦等地的运河要冲之处,企图伏击钦差大人必经之路。 伏击钦差大人,说起来是天方夜谭,可是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以实现的,特别是这个时期已经是明朝朝廷把控地方力度最弱的时候。 但这些地方的探子和打手们纷纷回报说,这支几千人的钦差队伍竟然离奇失踪了! 他们每天蹲守在运河边上,始终未能等到从北方驶来的官船。 正当江南缙绅们感到困惑不解时,突然传来了钦差即将抵达松江府的消息。 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这里正是大明科学院院长、上柱国、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的故乡,也是徐阶徐阁老的故乡,上海县也叫华亭。 此时的上海县远非后世那个繁华都市可比,更无法与世界一流大都市相提并论。 上海县县城门口,地面上已经是黄土覆盖,清水净道,看起来很是整洁干净,那些青苔和杂草都看不见了。 两旁站立着一群穿着官服的人,他们的表情严肃庄重,但又带着一些虚伪和谄媚。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衣冠禽兽”,他们虽然身居高位,但没几个有真正的道德和良心。 这时候的官场,谁不贪污腐败谁就是王八蛋。 不远处,是仪仗卤簿和敲锣打鼓的乐队,还有几抬装饰华丽的轿子。 这些都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准备的。 在这群衣冠禽兽中,除了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之外,其他五部尚书都亲自前来迎接。 南京作为明朝的留都,也设有六部,但其中以兵部最为重要,因为它掌握着一定的兵权,其余五部不是摆设,也是离摆设不远了。 吕维祺在天启年间曾因得罪了魏忠贤的阉党而被罢官,因此对魏忠贤心怀芥蒂。 此次他特意选择不来迎接钦差,就是要给魏忠贤一个小小的下马威。 毕竟这里是上海县,距离南京还很远,他认为等到钦差到达南京城后,自己再出来迎接也不迟。 现场还有那位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以及其他勋贵官员等等。 相比之下,上海县令冯斌只能排在最后一排,低着头看着前面人的屁股。 更糟糕的是,搭建的凉棚似乎有些不够大,到了冯斌这里,他的身体有一半都暴露在阳光下,忍受着炎炎烈日的炙烤。 正在昏昏欲睡中的冯斌,突然被一声响亮的声音惊醒,那声音就像打雷一样。 他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但很快意识到那可能是大船上的汽笛声。 就在这时,一名明军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诸位大人!钦差魏大老爷来了!” 这句呼喊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冯斌立刻清醒过来。 他连忙站起来,踮起脚尖朝黄浦江边望去。 突然,他看到江面上出现了十几艘奇怪形状的西洋船只,这些船的桅杆、舷窗和炮台都挂满了五彩斑斓的小布条,随风飘扬,非常漂亮。 一群身穿明朝官服和军服的人站在高高的甲板上,朝着岸边招手。 他们周围簇拥着一群好奇的高鼻子、深眼睛、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这种景象在大明王朝是从未见过的。 冯斌心中暗自嘀咕,然后跟上官员们一同前往江边码头的接官彩棚。 在这个码头上,有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台阶,一直延伸到鹅卵石铺就的大坝上。 从这里,伸出了三道宽阔的跳板,与一堆用作临时囤船的、扎得十分结实的木筏相连。 这些准备工作都是为了确保魏忠贤这位天使大人能够舒适地登上岸来。当地的官员和士绅们为此可谓是煞费苦心。 德弗里斯洋娃娃的模样就像一个剥了皮的鸡蛋一样,他的皮肤光滑细腻,让魏忠贤感到格外亲切和开心。 这位年轻的荷兰人就有幸成为魏忠贤的随从,参与了这次迎接钦差的盛大仪式。 德佛里斯在他的游记中详细描述了明朝地方官员如何迎接天使的场景。 这段记录后来被西方的君王所借鉴,并试图将其作为一种加强中央集权的手段。 然而,他们只是学到了表面功夫,却无法真正实现像明国人那样大一统和中央集权的治国方式。 因为这背后涉及到更深层次的政治制度、文化传统和社会结构等因素,需要更全面的改革和调整。 当大明朝踏入大航海时代后,欧洲各国之间依然存在着复杂的矛盾与利益纠葛,难以形成统一的力量来对抗大明朝。 每个国家都面临着资源有限、实力不足等问题,无法单独与大明朝相抗衡。 这种局面使得西方国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绝望之中。 然而,这一切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现在让我们将目光聚焦到德佛里斯的游记上。 \"非常荣幸能够成为大明魏大人的临时侍从,陪伴他在大明的江南度过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 当然,按照大明的规矩,我应该称呼他为魏厂公,但为了方便各位读者的理解,我将统称他为魏大人。 对于那些对这本书感兴趣的欧洲朋友们来说,如果你们想要亲身体验大明帝国的魅力,不妨亲自前往大明帝国一探究竟。 不过需要提醒大家的是,请确保你们的国家并未与大明帝国开战,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我眼中,这位年纪轻轻却又显得有些老成的大明大皇帝陛下,拥有着极其强烈的扩张领土的欲望,同时也具备与之相匹配的眼界与实力。 未来的大明帝国拥有着无限的潜力,它区别于任何一个欧洲的文明国家。” 第539章 上海县衙的后院 “显然,松江府上海县对于接待天使的规格非常高。 他们不仅在县城门口,还在码头上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彩棚,这种特殊待遇通常只给予钦差大臣。 如今,我们这群侍从跟随魏大人一同抵达了彩棚前。 令人遗憾的是,作为一个外国人,我并没有资格进入彩棚内部。 这并非因为大明人对我的歧视,而是他们的规定使然,只有钦差大臣才有资格独自进入彩棚。 幸运的是,彩棚的帘布并未完全封闭,我得以清晰地观察到里面的情况。 彩棚内部布置简洁明了,仅仅摆放着一张可供接受圣旨的香案。 魏大人伸出手示意我们这些随从停下来,他独自一人紧绷着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仿佛一具僵硬的僵尸笔直地立在香案旁侧。 请原谅我用这样的词语去描述这位对荷兰人友好的明朝官员,但那时候我的脑海里确实没有更贴切的词汇来形容他的神情,第一个浮现的便是“僵尸”这个形象。 实际上,我明白魏大人试图营造出一种庄重、严肃且神秘的氛围,以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与神圣不可冒犯。 这就如同那些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们,通过无人能懂的诵经声,宣称他们正在与神明进行沟通。 而至于真正传达了什么信息,唯有神明知晓。 紧接着,前来迎接钦差的地方官员们,逐一踏入了彩棚。 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不是所有官员都能进入,只有够的上资格的官员才有这个荣幸。 比如上海县的县令勉强够得上资格,而他下面的主簿、典史等官员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这时,我看到一个和魏大人穿着同样衣服的大人,这位大人便是皇帝陛下派驻地方的内侍,他第一个走进了彩棚。 接着,一群身着各种颜色官服的官员们也陆续走进了彩棚内。 他们按照官职大小依次排列,先是红色、青色、绿色、黑色等等,反正官员们身上的颜色真是五颜六色。 这些官员们走到空香案前,面北整齐地跪了下来,连续磕了九个响头。 然后,由领头的官员带头,用非常细微的声音问道:“皇帝陛下圣躬安好?” 魏大人此时应该回答道:“圣躬安好!……” 虽然这一切看起来有些形式主义,但却又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毕竟,这是对远在北京的大明大皇帝陛下的尊重与敬意。 虽然这些仪式可能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作为一种传统和规矩,它们仍然被严格遵守着。 等这套刻板的仪式过去之后,就是当地官员们起身与钦差相见,问候钦差沿途安好? 这时候也是我能和钦差汇合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敏锐感觉到,当这些官员知道钦差是走海路而不是走运河到的江南之后,有些官员脸上的表情是值得玩味的。 在这之后,就是官员私下里的一点薄礼相赠,不外乎是献茶、献酒、献果点。 我在这其中由于不通大明朝的礼仪,闹出了许多笑话。 比如那些茶水和果酒、果点,我真的伸手拿起来吃了喝了。 以上就是大明朝地方官接待钦差的仪式,在我看来,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更多的是客套,还有加深对皇权高高在上的印象。” 在这个场景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庄严而又复杂的氛围。 当地官员们恭敬地向钦差行礼,并询问他旅途是否平安顺利。 他们的表情可能透露出好奇、惊讶或其他微妙的情绪,但都被庄重的仪式所掩盖。 而在接下来的环节中,官员们献上薄礼,表示对钦差的敬意和欢迎。这些礼物虽然简单,但却体现了地方官员对钦差的尊重和重视。 然而,对于不通大明礼仪的人来说,参与这样的场合可能会感到尴尬和困惑。 总的来说,这段描述展示了大明朝地方官接待钦差的传统仪式。 它不仅是一种形式上的礼节,更是一种强调皇权至上、等级分明的社会秩序的方式。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些客套话和小礼品,但背后蕴含着深刻的政治意义。 同时,也反映出当时社会的文化和风俗习惯,以及人们对权力和地位的认知。 这是一个荷兰人的想法,是片面刻板的,仅供参考。 魏忠贤在进行完这场欢迎仪式之后,就开始找江南的帝党核心人物商量收取商税的事情。 其实这场商税之战早在魏忠贤尚未抵达江南之时便已拉开序幕。 此时,上海县的县衙后院中,县令冯斌恭恭敬敬地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魏忠贤以及另外两位大人,以便他们在此商议重大事宜。 这处干净素雅、宁静祥和的后院里,坐着三位深得崇祯皇帝信任的大臣。 他们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默,而桌上的茶水却已经更换了三遍。 尽管外面的大臣们,如南京兵部尚书吕伟祺等人,或许算得上忠诚,但毕竟未曾与崇祯面对面交流过,因此无法被视为亲信大臣。 任人唯亲,似乎成了每一位帝王难以避免的通病。 崇祯皇帝到了关键时刻,是不会让吕伟祺这样的官员商量如何收取商税的,要是真让吕伟祺商量,怕是商量来商量去,只剩下扯皮和从长计议了。 此刻,魏忠贤面带微笑,看着对面两位淡定自若、不愿先开口的大臣,终于忍不住笑道:“你们二位倒是沉得住气啊!” 接着他对右手边一个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说道。 “田国丈,您老是大明皇家公司南方分公司的大掌柜,又兼理了扬州盐业的买卖。 可以说是皇爷在江南的第一财神爷。 咱家到了这花花世界的江南,算是彻底迷了眼,属于睁眼一抹黑。 往后咱家的差事就拜托田国丈您给咱家多多帮衬才是。” 魏忠贤这话说得的身段很低,也是一脸的谄媚地对着田宏遇说着话。 田宏遇看上去约摸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面色红润,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锦袍,腰间还系着一条金色腰带,整个人显得格外富贵。 第540章 以身作则,先收田国丈的商税 这位中年人正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妃田氏的父亲——田宏遇。 别看他现在一副富贵逼人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出身并不高贵。 他本是一名武官,后来因为机缘巧合,这信王成了当今皇上,他那侧王妃的女儿就成了田皇妃。。从此之后,他便成为了皇亲国戚,身份地位骤然上升。 田宏遇的成功源于他家祖传的扬州养瘦马的手艺,被人称为田国丈。 田宏遇眼神犀利,透露出一股精明干练之气。 如今田宏遇受封锦衣卫指挥,当上了大明皇家公司南方分公司的经理,他的根基现在也在扬州,这是崇祯皇帝默许的。 扬州的盐业、脂粉行业,不能说是田宏遇的一亩三分地,也算是占据了半壁江山,这一切都源于自己有个皇帝女婿,而且这个女婿贼有钱,让自己在扬州利用自身的人脉资源,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滚雪球一样,把大明皇家南方分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 他自己也开了一家小点的商行,跟在皇家公司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公私两不误。 说实话,他是最不想现在的江南发生任何变化的。 江南的士绅们已经把他这位本地人的国丈给喂饱了。 只是魏忠贤的到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田宏遇知道自己是到了该付出代价,吐出来一点的时候了。 原本按照计划,只要将魏忠贤和厂卫引向东林党,然后自己再趁机浑水摸鱼,坐收渔利即可。 但没想到,这位九千岁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没有将第一炮打向代表东南士绅利益的东林党,倒是先让自己这个自家人出血。 这下子,田宏遇有些难办了。 毕竟,他既是皇亲国戚,也是本地士绅的代表,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会引起其他江南士绅的不满。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既要让魏忠贤满意,又要保护好自己的利益。 于是面对魏忠贤殷切期待的眼神,田宏遇笑了,笑得比那牡丹花还要好看。 “厂公大人说的哪里话,卑职就是一个不入流,只会做生意的人。 厂公到了江南,卑职唯厂公马首是瞻。” 他心中却暗自盘算:这个老狐狸,真会说话!不过,既然他想利用我,那就让他看看我的手段吧。 想到这里,田宏遇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见田宏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魏忠贤满意地点点头。 他知道,田宏遇虽然只是个商人,却是一个官商结合的,在江南地区有着广泛的人脉和影响力。 有了他的支持,自己在江南的行动将会更加顺利。 接着,魏忠贤又把目光转向了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 韩赞周微微一笑,说道:“厂公大人,莫要看咱家。 你的飞鸽传书和宫里内廷司礼监的密信,都已经早就给咱家了。 咱家明白怎么做。” 有了韩赞周这句话,魏忠贤终于放下心来。 他知道,韩赞周作为南京镇守太监,掌握着当地的兵权,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么自己在江南的运作会更加顺利,魏忠贤最担心的就是这位在潜邸中就伺候皇爷的韩赞周,会不服自己指挥,暗中给自己使绊子。 魏忠贤点点头,微笑着对两人说:“两位大人,加上咱家,总共三位,算得上皇爷在江南的贴己人了。” 说完,魏忠贤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安定。 他心里清楚, 他们这三个人只要不乱,不起内讧,就能在江南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京城的崇祯皇帝。 “那咱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京城是咱家说出来在江南一年之内抽出来六千万枚银币的军饷,本来皇爷是只要两千万枚银币军饷的。 是咱家托大了,那是咱家知道江南有这么多银子。 咱家是一心为了咱皇爷着想,东北要用钱粮,西北要用钱粮,西南要用钱粮,大明只剩下东南有钱粮了。 皇爷这个家很难当啊,处处都要伸手向他要钱粮。 当时咱家没有想那么多,就为皇爷为咱大明的安危应承了这份差事。 只是咱家这次却是平白让两位担了莫大的干系,是咱家的不是,咱家这里给二位赔个不是!” 说到这里,魏忠贤站起身来,郑重地韩赞周和田宏遇做了一个揖。 韩赞周和田宏遇虽然肚子里直骂娘,可是看到魏忠贤做的高姿态,他俩只好赶紧起身拦住了魏忠贤施礼,毕竟魏忠贤是钦差,尊敬他就是尊敬皇帝,这可马虎不得。 韩赞周连忙说道:“公公言重了,我等都是皇爷的奴婢,理应为皇爷,为朝廷效力。 况且公公您也是一心为公,我们自然会全力支持。” 田宏遇也附和道:“是啊,公公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协助公公完成任务。” 待三人重新坐定后,魏忠贤终于开口说道:“既然是收商税,那自然得按照皇爷的意思来办,先从自家开始。 田国丈啊,咱们都是明白人,也别藏着掖着了,你就直说吧,这大明皇家南方公司这次能拿出多少商税? 你放心,崇祯元年以前的商税,依旧按照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三十税一; 可崇祯元年之后嘛,就得根据具体情况分门别类地处理了。 有些行业可能需要征收重税,而有些行业则可以适当减轻税负,甚至免税。 嘿嘿,这些道理不用咱家教,你作为南方大掌柜,肯定比咱家更清楚才对。” 田宏遇万万没想到,魏忠贤收商税竟然第一个拿自家人开刀。 不过,这皇家南方公司毕竟是皇帝女婿的产业,他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反正收取商税只是皇帝女婿左手倒右手罢了。 田宏遇并没有着急给出答案,他先咳嗽了一声,然后仔细思考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厂公大人,我们这个南方公司从开始运营到现在,时间并不长。 包括苏州的纺织厂、扬州盐城的盐业、金陵的脂粉行业以及浙江的茶叶等项目,都是卑职最近才刚刚铺开的。” 第541章 吓坏了的田宏遇 “目前有很多地方还需要资金投入,毕竟万事开头难啊!” 果然如预想中的那样,田宏遇首先开始抱怨困难重重,表示自己很不容易。 接着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但是厂公大人您这次前来江南,是奉命来收取商税的。 所以作为皇家南方公司的代表,卑职愿意表态,可以拿出五十万两白银来交税。哦不,我差点忘了,现在皇家银行已经开到了扬州城,我们也开始使用银币了。 那么,我可以拿出一百万枚银币来缴纳商税,这就算作是崇祯元年,我们大明皇家南方公司的商税征收额度吧。 至于崇祯元年之前的商税,可没有我们大明皇家南方公司的事情。” 田宏遇脸上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仿佛要割掉自己身上一块肉似的。 魏忠贤呵呵呵一笑,看着田宏遇说道。 “田国丈,咱家可是在皇爷那里得了实信,这皇家在南方的产业可都是在您的监管下,以后这江南乃至湖广云贵川的矿产和织造府,说不定可都归您管着了……” 田宏遇不等魏忠贤说完话,伸出了两根手指,打断道。 “打住!两百万枚银币,这是最多了。 不能再加了,再加我田某人就要撂挑子不干,回京城找我女儿要饭去。” “不至于,不至于。” 魏忠贤连忙摆手,脸上依然挂着谄媚的笑容。 “两百万银币看来是田国丈的极限了,那咱家就不逼你了。 不过嘛,既然已经谈妥了这个,那咱们就进行下一个议题吧。 咱家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扬州有一家田氏商行,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啊。 不光做丝织品和盐铁,还跟着大明皇家南方公司后面捡了不少便宜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田宏遇。 “砰!”的一声巨响,田宏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忠贤,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如此得寸进尺。 刚刚要走了大明皇家南方公司的商税,现在竟然又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田家的商税。 他可是崇祯皇帝的岳父,自家人啊! “厂公大人,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田宏遇愤怒地拍着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摆出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但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继续。 思前想后,他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软弱无力的问句。 魏忠贤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故作疑惑地问道。 “什么过分了,田国丈? 您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您不清楚咱家此次南下江南的目的吗? 咱家不正是为了替皇爷收取商税,向那些从事商业活动或家族中有代理人经商的士绅们征税而来吗?” “田国丈到了这江南的花花世界,难道真的被迷惑住了双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 您可也是的明明白白经商的江南士绅啊! 皇爷让您来这里盯着那些满肚子坏水的江南士绅们,可绝对不是为了等到有一天开始收割时,却突然发现田国丈您已经成为他们那边的人了。 那样的话,咱家会很难做,相信京城宫里的田妃娘娘也会很难做的。” 听了魏忠贤的话,田宏遇那胖胖的脸上开始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暗自思忖着。 “这前朝的老太监们,难怪在新皇帝登基后都会悄然无息地被处理掉,真是一个个都成了精明的人精儿。 一般的新皇帝可真是驾驭不了,这样的老太监。” 然而,这样的话语,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毕竟,他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是,人的私心总是难以避免的。 这半年里赚到的钱财,比他前半生挣的还要多好几倍呢! 眼看着这么多财富即将白白流入皇帝女婿的内库之中,田宏遇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魏厂公,咱可都是自己人,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先集中力量,对付那些苏州商人,再说别的事情。” 田宏遇皱着眉头看着魏忠贤,他觉得这个老太监有些太贪婪了,何况还不是为了自个儿的贪婪,难道一向以贪财着名的魏忠贤,已经是彻底被皇帝女婿调教得变了性。 魏忠贤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仿佛真的是在为别人着想。 他叹了口气说:“田国丈,您真是糊涂啊。 如今是咱家一个奴婢给您说话,句句都是为您好,别看是为了让您交税。 可是您总算是有的挣不是。 这坊间市面上,一些混江湖帮派的还讲究收取个火红孝敬什么的,这是规矩。 现在是咱家在给您慢声细语,掰开了揉碎了给您讲这其中的要害,让您交税。 要是今天您拒绝了咱家,过后京城的皇爷知道了消息,那可就是另一个说道了。 您可是知道皇爷脾性的,性子起来了,那可是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长辈不长辈的。 咱家今天话说多了,可是一切都是为了您和田妃啊。 您要知道您的根本,可是在宫里啊。” 说完,魏忠贤摇了摇头,似乎对田宏遇的无知感到惋惜。 魏忠贤的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田宏遇恍然大悟。 实际上,前面的话语田宏遇并没有完全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 然而,当听到“您可是知道皇爷脾性的”这句话时,他立刻清醒过来。 他想起了不久前京城田家传来的田妃的口信:“父亲大人,小心。周父病了,不得出门。父亲大人要修心养性,不要太看重身外之物。” 田妃的话虽然有些隐晦,但田宏遇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周父即周皇后的父亲、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周奎,他是名副其实的皇帝的国丈。 现在周父生病了不能出门,这意味着周奎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因为紧接着田妃又劝他不要过于看重身外之物。 而京城中谁会让,谁敢让,谁能让堂堂国丈遭遇不测,恐怕除了宫里那位,再不做他人想。 第542章 田贵妃 想到此处,田宏遇不禁冷汗淋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自诩精明无比的人,也是被花花银币迷了眼睛。 田尔耕毫不犹豫地直接向魏忠贤跪了下来,表示自己对钦差大人的敬意和感谢,同时也是对崇祯皇帝的臣服。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跪拜并不丢人。 “多谢厂公大人点拨,卑职险些被猪油蒙了心。 卑职的田氏商行可以缴纳税金五十万银币,这是账面上所有的现银了。 若是厂公大人还需要,卑职可以去别的商会商行去拆借。” 这下子田宏遇的姿态就放得很低了。 魏忠贤一听这话,就明白田宏遇自个儿已经想明白了,他也就收回了已经拿在袖口处的,厂卫收集的田宏遇和扬州一些士绅交往的黑材料。 魏忠贤笑道:“这才对嘛。都是自家人,田国丈今天捧了咱家的场,那就是捧了皇爷的场。 您还愁以后皇爷不记着您的好? 还是快快起来,田国丈。 跪一下就行了,不用一直跪着。 咱家会把您的一片心意转交给陛下的。” 到了此刻,魏忠贤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散过,也没有站起身来。 对于魏忠贤而言,这些外戚们有何能耐。 他们不过是在高高在上的皇权之下难以施展身手罢了,就是人中龙凤,那也要在制度的框架下盘出一个好看的造型。 如今圣上开创了先例,允许一个妃子的父亲涉足经营皇家产业,那就应该小心谨慎、唯命是从才对。 而非羽翼未丰便妄图卖弄,徒增笑柄。 大明朝之所以未曾出现过于极端、危及皇帝性命安全的外戚与宦官专权现象,关键在于一种潜在的制衡机制。 这位田妃的父亲,日后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 田宏遇急忙起身,再度拱手道谢。 “卑职多谢厂公一番肺腑之言,待到此事了结,卑职另有心意,愿献于二位公公。” 魏忠贤眼见田宏遇已受够教训,是时候给他一点甜头尝尝了。 于是他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了田宏遇。 “此乃田妃托付咱家转交田国丈的一封家书。 放心,咱家知道里面是好事情,咱家在此先向田国丈道喜了。” 田宏遇迫不及待地接过书信,魏忠贤笑着说道。 “既然是恭喜的话,那么信上一定是好消息。田国丈不要那么小心翼翼才是。” 果然,田宏遇看了几行字后,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之前沮丧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 他兴奋地对两人说道。 “两位公公,这上海县实在是太小了,连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 等两位公公到了金陵城,卑职会包下钟鼓楼旁边的醉仙楼整整三天三夜,请两位公公和手下的兄弟们尽情享用美食……” 说完,他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此时,县衙后面的庭院里只剩下魏忠贤和韩赞周两个人。 韩赞周好奇地问:“厂公大人,不知道这田国丈在书信中看到了什么好消息,竟然如此高兴,甚至忘记了缴纳商税的肉痛,那可是他田家自己的产业,还要在醉仙楼包场三天三夜。 魏公公,您可能不知道,这醉仙楼的一桌酒席至少要花费十枚银币呢! 这次咱们这位财神爷可真是大出血了啊!” 魏忠贤笑一笑,脸上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他这是应该做的。那封书信里提到,他的女儿田妃自个儿争气,前些日子刚刚被皇爷册封为皇贵妃。 他这不是得拿出一些本钱来,请请我们这些无根之人,也就是在宫中伺候皇爷的人嘛。 毕竟,他也希望自己未来可能有的外孙,能够在宫中得到更好的照顾和保护。” 韩赞周听了魏忠贤的话,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田贵妃,我记得她好像并没有给皇爷怀上龙种吧?” 魏忠贤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地回答道。 “要不然怎么说田贵妃深得皇爷的宠爱呢。 如果换作其他普通的妃子,就算是怀上了龙种,也不一定能够轻易晋升为贵妃。 有些妃子就算怀上了龙种,最多也只能得到一个嫔的封号罢了。 而田国丈确实会教育女儿,让田贵妃能够讨得皇爷的欢心。 没有怀龙种,就得了一个皇贵妃的封号,这要是怀了龙种,那还了得。 要知道这周家········” 两个太监又是一阵闲话,这才说到了魏忠贤的江南任务上。 韩赞周从袖口里抽出来一个小册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厂公大人,给您瞧瞧这个。” 魏忠贤好奇地接过小册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江南缙绅百官名望录》。 魏忠贤饶有兴致地翻开这本小册子,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详细记载了其家族背景、祖籍所在地以及与其他官员之间的关系。 每页或者半页就是一个家族的介绍,包括该家族中有哪些人正在担任官职,职位品级如何,又有哪些人已经致仕回家成了官绅,此外还记录了家族中的姻亲和表亲等关系网。 魏忠贤仔细阅读着这些信息,心中不禁感叹,这简直比京城的官场还要复杂。 突然,他在众多人名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文震孟,另一个则是翰林院修撰黄道周。 魏忠贤对他们并不陌生,因为在京城时,他就已经了解到这两人的一些情况。 不过,他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些细节,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觉得与自己之前掌握的情况并无太大差异。 这些江南士绅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他们通过科举、婚姻、推荐和师生关系等手段相互勾结,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 即使是大明皇帝也对其深感忌惮。 在这些人中,或许存在一些真正读圣贤书、行圣贤之事的正人君子,但更多的却是自私自利、蝇营狗苟之人。 据估计,大明朝超过半数的财富可能都集中在这里。 而现在,魏忠贤即将开启这座财富之门,他是需要一把钥匙,还是直接挥舞着镐子,破门而入。 第543章 锦囊三妙计 \"韩公公,您实在辛苦。只要您能稳定住金陵城的局势,确保金陵留都不乱,那么其余的事情就无需您费心了。\" \"魏公公,您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为皇上办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到那时,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咱家也会陪着您一同前行。 不过在出发前,还请魏公公讲讲您收取商税的计划,这样咱家这个给您打辅助,敲边鼓的人才能心中有数啊。\"韩赞周的话说的在理,自己人总是要先通气的。 魏忠贤听到这句话后,缓缓地放下手中捧着的玉盏,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身材高大,站起来时头部几乎能够碰到院子里的葡萄藤。 魏忠贤伸出手摘下一串红得发黑、汁水饱满的葡萄,先摘下一颗,没有清洗就直接放进了嘴里。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摇晃着头,似乎在细细品味其中的甜美滋味。 \"这南方的葡萄果然比京城的葡萄更美味,甜得让人陶醉。\" \"确实如此,如果魏公公再来晚十几天,恐怕只能品尝到腐烂的葡萄了。\" 韩赞周看到魏忠贤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着急。 毕竟,他是南京镇守太监,接到的密旨就是要全力配合魏忠贤。 现在该着急的应该是魏忠贤。 距离魏忠贤和崇祯皇帝约定的一年期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目前却什么都还没做,时间 就已经走过去一个多月了。 “是啊,果子熟了,就要抓紧摘下来,正所谓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魏忠贤抓着一串葡萄,重新坐在藤椅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韩公公看咱家不急,其实是咱家早就已经胸有成竹。 在京城的时候,皇爷就已经给咱家想好了三条锦囊妙计。 所以咱家才能如此气定神闲。” 韩赞周闻言,心中暗自一惊,心想这老狐狸果然有后手,但表面上却装作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皇爷都说了什么?” 魏忠贤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道。 “三条妙计分急、中、缓,韩公公想听哪一条?” 韩赞周皱了皱眉,他实在受不了魏忠贤这种故弄玄虚的态度,不客气地说。 “魏公公就不要学《三国演义》中诸葛亮那一套了。 天色不早了,咱家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听您魏公公一直在这里卖关子不是?” 魏忠贤见韩赞周动怒,知道自己再拖下去可能会适得其反,便不再磨蹭,开口道。 “韩公公还是心急,好了,听咱家慢慢说。”魏忠贤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第一条妙计就是急的。咱们先在扬州找到一票子盐商,再到苏州找到一票子丝商,然后去金陵找到一票子开矿场的勋贵,最后再到海边搜罗一票子海商。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有钱。 咱家一家家上门,一户户收取商税,当场开具税票,谁要是不给,咱家就当场抄家!” 魏忠贤说话的口气,活脱脱就是一个土匪头子。 韩赞周听了第一条妙计,手中一哆嗦,薄胎透亮的汝窑瓷茶杯就掉落到了地上,只听咣当一声摔得粉碎。 他瞪大了眼睛,用着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魏忠贤。 “魏公公,这条妙计当真是皇爷所想的?” 韩赞周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魏忠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自然是皇爷想出来的,否则咱家也不敢如此行事。” “魏公公啊! 您难道不知道吗? 就算您的妙计还没开始实施,仅仅是您以钦差的身份在城墙上张贴一个告示,都会引起整个江南地区的轩然大波。 而您这样做,无疑是将自己与整个江南的官绅地主对立起来。 您真的认为,仅凭您所带来的数千名家丁和泼皮无赖,就能在江南横行无忌吗? 如果您逼得那些官员和绅士们无路可走,他们甚至可能会联合起来,秘密将您这位钦差以及您的数千人全部杀光。 不要怀疑,他们在江南有这个能量。 到那时,大不了他们只需找几个替罪羊来承担责任,就如同《五人墓碑记》中的那样。 您死之后,皇爷会为了您,直接派军队屠灭所有的江南士绅吗?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您这就算是白死。” 魏忠贤听完韩赞周的话后,竟然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他的观点。 “正因如此,这条妙计才是急策嘛。 因此,皇爷才特意让您这位江南的大管家、掌管军队的大管家前来,希望到时能保护咱家周全。 以防有人狗急跳墙,煽动那些市民百姓发动暴乱,抗拒缴税。 毕竟,咱家在天启皇爷时期已经吃过苏州民变的苦头。 再说这条急策也不一定要施行,咱家不是和您韩公公商议嘛。” 韩赞周听了魏忠贤的话,还想争辩一二,但随即又颓然一笑。 “这是不是条妙计先不说,却也符合咱们皇爷的秉性。” “什么秉性?” 魏忠贤有点好奇,他自认为自己和崇祯皇帝相处这么久了,应该很了解这位新皇爷才对,但此刻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崇祯皇帝的秉性到底是什么。 韩赞周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魏忠贤,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仿佛在质疑他为何连这点事都不明白,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该问,魏公公你越界了。 仅仅只是这一眼,便让魏忠贤恍然大悟。 “嘻嘻嘻……”魏忠贤尴尬地笑了起来,连忙解释道。 “好好好,咱家不问,咱家就不该问。 咱家接着说第二条妙计。 这第二条妙计就是釜底抽薪。 你知道吗,为什么咱们皇爷和朝廷会那么忌惮这些江南士绅,会忌惮苏州民变这样的抗税暴动? 那是因为这代表了民意,这代表了民心,这是一股不可控的洪流,一旦爆发出来,便会如洪水猛兽一般,脱离了官府的控制,而被士绅牢牢把控。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股洪流引导到我们想要的方向上去,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第544章 划时代的产物 “你能不能说得再具体一些? 再通俗一些? 咱家在这金陵城待久了,很久没听到皇爷讲崇祯新学了,现在连京城的大白话都有些听不懂了。” 韩赞周拿起身旁一直随身带着的讲义课本,翻来覆去地看,试图理解魏忠贤说话的重点,但还是感觉云里雾里。 崇祯皇帝喜欢给人讲课,那手下的太监就要一个个品学兼优才是。 尽管每个月镇守太监衙门都会收到从京城送来的崇祯新学书籍资料,但是韩赞周并没有亲身经历崇祯皇帝的教导,所以总觉得自己领悟得不够透彻。 “嘿嘿嘿,皇爷的意思是,如今的大明,尤其是江南地区,由于手工业的繁荣发展,特别是纺织业的兴旺,已经形成了相当规模的手工业群体。 这些手工业者聚集在苏州、扬州、金陵等地,成为普通市民,他们不再依赖土地生活,而是逐渐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们分散在城市周边,并且具有一定的组织纪律性和协作能力。 这些手工业者,或者说工人,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道德评判标准和对社会、政治的诉求。 皇爷将这种现象称为资本主义萌芽现象。 然而,大明如今的管理体制并不适宜于管理这些手工业者。 于是,这些手工业者便会被开设工场、手工作坊的缙绅们所引导、压制和管理,沦为他们压榨和剥削的对象,甚至成为在特定时刻要挟朝廷和皇爷的工具。” 韩赞周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这些话语他都能够理解,同时也让他深刻地明白了万历时期苏州暴动以及天启年间五人墓碑事件中,为何当时如日中天的阉党最终会如此虎头蛇尾。 尽管缇骑在这两场事件中被打死了好几个,但却并未深究,仅仅处死了五个打行的混混、游侠,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原因就在于魏忠贤所说的,这些手工业者每个江南大城市里都有上万到数万不等,一个豪绅开办的纺织工坊里,可以招募一两千的手工业者为他一人做工。 这一两千人吃住一起,领其工钱,吃其饭食,听其指挥。 豪绅振臂一挥,应者片刻云集。为这一两千人配上竹枪木棒,身上穿一件竹甲,那就是可以纵横府县的一股豪横力量,官府莫能制。 豪绅们再发一笔赏银,说几句“咱不是造反,咱是替天行道,清君侧,诛杀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大奸臣。” 那这些顺民的手工业者,就更没有心理负担,杀缇骑如杀鸡耳。 大不了最后死几个替死鬼,还能得到士绅们的集体追悼赡养遗孤,在乡间是一个响当当的任侠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想到这里的韩赞周,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种情况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他意识到,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些手工业者们虽然平时温顺,但一旦被煽动起来,他们的力量将会变得极其可怕。 而那些豪绅们只需要稍稍操纵一下局势,就能轻易地引发一场大规模的动乱。 韩赞周越想越觉得害怕,他深知自己作为朝廷的官员,必须要有所行动来避免这样的局面出现。 他开始思考如何应对这个潜在的威胁,同时也对那些豪绅们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警惕。 要是因为魏忠贤暴力收取商税,导致江南数个大的府县,统统出现手工业者暴动,那江南半壁江山,大明税赋重地就彻底糜烂了。 到时候北边是陕北民变和辽东建奴,南边是东南暴乱和安奢之乱。 崇祯皇帝的龙椅还能坐稳吗? “那你说说,这釜底抽薪是怎么一个抽法?” “很简单,咱家在江南各府县,以钦差的名义贴上告示。 告示上写着,为了更好地管理各地的工坊,不使其生乱。 要在苏州、扬州、杭州、金陵成立工会。 工会,工会,顾名思义就是为工人,为手工业者,为纺织工人做主的半官府结构。 商人有商会,工人就要有工会嘛。 这个所谓的工会,其实就是朝廷、皇爷用来掌控民间力量的工具。 通过建立这样的组织,可以将那些原本松散的工人和手工业者们聚集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那些士绅就是凭借这股力量,现在敢跟朝廷叫板,阳奉阴违。 同时,也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对这些人进行思想教育,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息息相关,与大明朝与皇爷都是息息相关的, 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此外,工会还可以起到监督和管理的作用,防止一些不法商人利用工人的无知和贫困来剥削他们。 总之,建立工会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举措,对于维护社会稳定和促进经济发展都有着深远的意义。 工会在官府的监管下运营,监督各地工厂主,也就是那些缙绅们,防止他们过度剥削工人和手工业者,促进大明工商业有序良性发展。 这些话都是皇爷说的。 咱家对这些也不是太懂,你韩公公不要问咱家。 这就是中间的计策了。” “停!打住!魏公公,你这说得还不如直接掏出来念呢。” 韩赞周皱着眉头打断道:“这个中间计策靠谱吗?你的那些手下,有能开那什么工会的吗?” 魏忠贤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说道:“这是皇爷说的原话,不过皇爷当时也说,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产物,可能会不适应当前的时期。 反正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了,管用不管用再说。” “咱家再说说这第三条缓计,这第三条缓计就是,打不过咱就加入。 咱们大内,咱们的大明皇家公司要在这上海县建个商业开发特殊自贸区。他们不合作,咱就另起炉灶,断了他们的上游产业。” 魏忠贤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做这些之前,咱家还要去苏州一趟,把那个皇爷如鲠在喉的葛成给找个理由处理了。只有处理了他……” 第545章 魏忠贤亲自杀人 “等等,为什么要处理他?”韩赞周好奇地问道。 “因为只有处理了他,才能让苏州的士绅们知道,朝廷对他们的态度已经改变了·······” 魏忠贤的话,到最后也没有说完,因为县衙外面有人死了。 死的人是谁? 有名有姓,就是那魏忠贤手里得力的大太监,现在在东厂任百户的涂文辅。 杀人者,和苏州的葛成、五人墓碑记的好汉如出一辙,是上海县有名打行的打手魏安乐。 杀人的理由嘛,替天行道,四字足矣。 京城缇骑欲锁拿忠良,鱼肉百姓,盘剥乡里,贻害江南。 今有松江府上海县一豪情游侠魏安乐,舍命杀一大太监于县衙门口,欲为天下示警,欲为圣明除弊事! 魏忠贤慌慌张张跑出县衙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魏安乐那凶性未退的眼神。 魏安乐赤着上半身,浑身肌肉虬结,犹如一头猛兽,被三四个番子一起扑上才算是勉强按住。 魏忠贤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声息,如同一个血人一样的涂文辅,心中一阵慌乱,继而就是愤怒。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得力手下竟然就这样惨死在了这里。 “大胆狂徒,竟敢杀害东厂的人!” 魏忠贤怒不可遏地指着魏安乐骂道。 然而,魏安乐却毫无惧色,冷冷地回应道:“哼,此贼乃是阉党爪牙,残害忠良,鱼肉百姓,我今日杀他,乃是替天行道!” 魏忠贤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打手竟然如此嚣张。 外面的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兵丁们组成了一道防线,将人们拦在了外面。 人群情绪激动,群情激昂。 不出所料,在这些人的前方,站着几个穿着儒服的年轻人。 他们挥舞拳头,口中高呼着口号:\"杀国贼,匡扶社稷!\" \"诛阉竖,清正朝纲!\" \"杀了这些鱼肉百姓的缇骑,绝了咱们江南的祸害!\" 声音整齐而响亮,仿佛要冲破云霄。 魏忠贤站着台阶上向下望去,看到那一张张被煽动得满脸通红、狂热无比的脸庞。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荒诞感。比看崇祯皇帝编排的白话剧还要让他感到荒诞。 这些人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煽动? 他们为何对自己充满如此强烈的敌意? 难道真的有人相信那些所谓的罪名吗? 他娘的,是咱家的人被你们这些暴民杀了! 你们杀的可是太监,是东厂的人,更是皇帝的内侍啊! 你们可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行吗? 可看看现在这情形,你们反倒像是受害者、受冤屈的一方,而咱家却成了施暴者,成了万人唾弃的罪魁祸首! 关键是咱家只是在县衙院子里商量着收税的事情,还没有正式实施呢! 没有想完的魏忠贤,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六十七岁的老叟竟然走出了鹰视狼顾,生人勿近的气势。 他来到了魏安乐的身前,反手一抽,便迅速抽出了旁边李朝钦挂在腰间的绣春刀。 刀身闪烁着冷冽的银光,散发出阵阵阴寒之气。 魏忠贤冰冷的目光扫视着魏安乐,声音低沉地说道:“给咱家把这凶徒给按住了,待会不小心卸了谁的胳膊手什么的,咱家可不问。” 三个按着魏安乐的番子听到魏忠贤那冷冰冰的话语后,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赶忙加大手中的力道,同时偏头和侧身,让出足够的空间给魏厂公施展他的刀法。 魏安乐此时也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尽管他在前来此地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他并未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原本,他只打算随便杀死一名缇骑,以完成恩主交给他的任务,却不曾想竟然杀死了魏忠贤手下一个有名有姓的大太监。 然而,事已至此,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无论是打死一名缇骑还是打死一个大太监,结果都是一样——死亡。 只是,他认为现在的死法并非他所期望的那样。 按照他最初的设想,他应该先被关押在大牢里数日,等待外界的恩主们煽动起百姓的情绪。 当事件引起轩然大波之后,他将在这公堂上激昂陈词,历数一遍阉党误国害民、残害忠良的罪行,引发堂下众人的叫好声、哭泣声以及同情心。 最终,他会引颈就戮,慷慨赴死,成就一段令人敬仰的义民壮举。 他魏安乐死了之后,那恩主还能请来张溥一样的人物,为自己写一段墓碑记,到时候他魏安乐一个破落户,也算是光宗耀祖,流芳百世了。 可是现在就被杀了,那挺不完美的。 魏安乐拼命挣扎,可惜人力时有穷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位皓发老者,提着快举不起来的绣春刀,在自己脸上狠狠切割着。 没错,就是切割着。 魏忠贤年老体衰,本来是想一刀劈在魏安乐脖子上的,结果手一颤就偏离了方向,劈在了脸上。 接着就是魏忠贤再也提不起刀来,劈第二刀。 可这不能解魏忠贤心头之恨,他就拖着刀,借助刀本身的重量,把刀当成锯子,在魏安乐的脸上拉了起来。 “啊!”魏安乐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了魏忠贤的衣衫。 魏忠贤却不理会他的痛苦,继续用力地拉扯着刀子,仿佛要将魏安乐的脸撕裂成两半。 就这样一前一后不停地拉着,哪怕是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啊。 魏安乐疼得死去活来,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能任由那把冰冷的绣春刀在他的脸上肆意切割。 每一刀下去,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 这位老丈,你的刀太钝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某家只求速死……”魏安乐艰难地喘息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眼前的老太监就是魏忠贤。 然而,那位老太监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第546章 死了两千人 “嘿嘿嘿,不钝,是咱家年老体衰,没了力气,搁你脸上磨刀呢。” 说罢,老太监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继续在魏安乐的脸上狠狠地拉扯着。终于,在经过长时间的折磨后,魏安乐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痛苦,他的生命逐渐走向尽头。 究竟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还是被活活疼死,已经无从得知。 魏安乐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但心中仍然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随着最后一丝生命力的流逝,魏安乐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挣扎。 魏忠贤喘着粗气,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低头看着魏安乐血肉模糊的脸庞,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满足。 一个刚才还在威武不屈,耀武扬威的汉子,如今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待魏忠贤将那胆敢在他面前撒野,杀了自己手下的恶徒魏安乐收拾得服服帖帖,并彻底告别人世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随着“当啷”一声脆响,那柄沾染血迹的绣春刀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却见台阶下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人们此刻皆露出惊恐之色,如见恶鬼般远远避开。 他嘴角微扬,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状若无人。 视线落到地上的绣春刀,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把本该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绣春刀,如今竟已变得血迹斑斑。 按常理来说,由精钢锻造而成的绣春刀,其刀刃坚硬无比,足以轻易斩断一般的兵器。 而血液一旦沾染到刀身,只需持刀者轻轻一抖,便可将血珠甩开,绝不会有丝毫残留。 可眼前这把绣春刀,不仅刀身沾满了黑红色的血迹,而且刀刃处还有许多血污已经干涸,牢牢黏附在刀身上。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便是,魏忠贤刚才在杀人时并未使用任何技巧或招式,而是慢慢地、一刀接一刀地折磨着魏安乐,折磨着他的脸,让他的脸上沟壑纵横,鲜血淋漓,皮肉外翻,让他受尽痛苦。 因此,在长时间的虐杀中,血液不断沾附在刀身上,最终形成了绣春刀这副血迹斑斑的模样。 就在这时,魏忠贤身后的李朝钦匆忙上前,扶住因长时间蹲着而有些摇晃的魏忠贤,并贴心地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他额头密布的汗珠。 李朝钦看着魏忠贤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上前扶着他。 “干爹,这种杀人粗浅的活计,你就交给儿子我好了。 您老都六十七岁了,只需要站在一旁指点就行。” 魏忠贤没好气地敲了一下李朝钦的脑袋,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说道。 “小王八羔子,少在这里跟咱家套近乎! 皇爷早有旨意,办差的时候要称呼官职。” 李朝钦连连点头道:“是,厂公大人。” 可李朝钦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搀扶着魏忠贤,生怕他干爹情绪波动大,再摔了跟斗。 魏忠贤瞪了李朝钦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转过头去,看向县衙门外面那黑压压一片闹事的人群,眉头皱起:“这里总共聚集了多少人?” “回厂公的话,总共有两千多人,都是当地的市井小民和地痞流氓,还有十个为首的读书人,是当地县学的监生。”李朝钦低头回答道。 听到这个数字,魏忠贤心中有些惊讶,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着眼前骚乱的人群,皱起眉头问道:“有把握吗?咱家问你。” 看到因为魏安乐血溅县衙门口,而变得躁动不安的人群,魏忠贤心里很清楚,这些人只是被煽动起来的乌合之众,只要给他们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可以轻易地将他们驱散。 但是,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因此,他必须要小心谨慎地处理这件事情。 当然以上都是常规操作,可自涂文辅死的那一刻,魏忠贤就不打算走寻常路了。 “都是些土鸡瓦狗,卑职顾忌的就是那十个监生的身份。 已经是秀才了,卑职确实是不敢妄动。”李朝钦恭敬地说道。 “无妨,找上海县的教谕,还有松江府的学政督学官,剥夺这十人的生员资格。”魏忠贤毫不犹豫地说道。 “喏。”李朝钦立刻点头答应。 ······· 十日后,六百里加急的急报送往京城。 一时间,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魏忠贤在江南干了多大的事情。 紫禁城军机处的暖阁内,崇祯皇帝穿着短袖的汗衫,嘴里舔着十七世纪大明造的冰淇淋。 这冰淇淋其实一点也不难做,有奶油、有可可粉,可可粉是明交会上买来的,还会制冰,有白糖、鸡蛋,就能制作很好吃的冰淇淋了,崇祯还贴心做出了煎饼卷,后现代主义的冰淇淋就诞生了。 看着呈上来的急报,听着杨嗣昌的解释,崇祯并没有急着有什么反应,而是回头示意跪坐在后面的曹静照,等会再用蒲扇扇风,别累着。 曹静照点头会意,带着余下的宫女悄悄离开了暖阁。 除了贴身大太监王承恩之外,崇祯其实不喜欢太监伺候。 这军机处里经常有宫女伺候,正经的道学先生倪元璐和李邦华都提出过反对意见,可惜崇祯就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头该照旧的还是照旧。 这暖阁里如今就只剩下了四人。 崇祯皇帝、贴身大太监王承恩、当值的军机处大臣温体仁和杨嗣昌。 崇祯皇帝看着自己手上的卷筒冰淇淋,心里一阵惋惜。 他还没有吃完呢,但又舍不得扔掉。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王承恩,笑着说:“王大伴,你把这个吃掉吧,不然放久了会融化掉的,扔掉太浪费了。” 王承恩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连忙恭敬地回答:“老奴谢皇爷赏赐!”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已经被崇祯皇帝吃过一半的卷筒冰淇淋,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第547章 吃葡萄 王承恩年纪大了,肠胃也不太好,所以崇祯皇帝平日里对他的饮食有所限制,很少让他吃这些冰冷的食物。 但今天能够得到皇上的恩赐,品尝到这难得的美味,王承恩感到无比幸福。 崇祯皇帝仔细洗净双手后,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用雪白的毛巾擦拭掉多余水分,最后才伸手接过那份加急奏疏。 展开来看时,发现原来是来自应天府的紧急消息。 站在一旁的温体仁和杨嗣昌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皆是明了这份急报的内容,因为早有人在这份急报之前,就把魏忠贤在江南的倒行逆施,传到了京城。 要知道,江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文风昌盛之地,人才辈出。 而如今,徐光启徐院长徐阁老的故乡——上海县,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了一起血案,一起骇人听闻的大大血案。 魏忠贤这个老太监竟然带领着厂卫人员,在上海县县衙门前杀死了两千多人! 这两千人其中既有平民百姓,也有侠义之士,甚至还有十位有功名的读书人! 自从洪武年间以来,大明王朝从未在江南这片重要的赋税之地大开杀戒。 这次事件可以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而魏忠贤无疑是打破了这个惯例,同时也惹恼了众多官员和勋贵。 这份急报正是由应天巡抚衙门与各地藩臬司道、巡按御史、巡盐御史以及南京的一众老牌勋贵联名上书的。 他们对魏忠贤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可是又不敢说得太过分,毕竟魏忠贤还在江南,撕破脸这个老杀才什么都敢干,于是扭扭捏捏的意思就是希望陛下赶紧一纸诏书,将魏忠贤和他的同党,赶紧召回京城,别再祸害繁花似锦的江南了。 这份急报也反映了魏忠贤现在孤立无援的处境,就除了南京镇守太监韩赞周、皇家公司南方分公司经理,锦衣卫指挥田宏遇和织造府太监李实这几个人之外,所有江南官面上的人都是齐心协力地站出来反对魏忠贤。 魏忠贤已经变成了所有人攻击的目标,大家都想尽快赶走他,魏忠贤用两千颗人头吓得江南士绅不敢说杀他的意思,只是赶紧撵走了事。 魏忠贤这个坏到流脓的大太监,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也有海瑞海青天的待遇。 崇祯本来就认为魏忠贤的江南之行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被众人唾弃,而且还敢于当街斩杀两千多人,使得县衙前的官道上血流成河。 崇祯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按照惯例看完急报后,顺手将它交给了两位当值的军机大臣,让他们也看一看。 等到两人都看完后,崇祯想听一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做出决定。 温体仁和杨嗣昌互相推让了一番,最终还是由资历较深的温体仁先看。 温体仁看完后,眉头紧紧皱起,一言不发地将急报递给了杨嗣昌。 杨嗣昌也用了不大一会的功夫就看完了急报。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仿佛在努力思考着什么,这急报和京城已经疯传的江南惨案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说说吧,言者无罪。 都帮朕参谋参谋,这棘手的事情怎么处理? 朕也不让你俩猜朕的心思,朕就告诉你们处理这件事情的前提就是,朕的东厂提督魏忠贤魏大伴不能有性命之忧,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量。\" 崇祯皇帝语气坚定地说道。 温体仁和杨嗣昌一听崇祯皇帝说这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们感到有些惊讶和感动,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崇祯皇帝仍然选择保护魏忠贤,并将其视为自己的亲信。 这种忠诚和信任让人感到温暖,但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然而,他们内心深处也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江南地区发生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朝廷和皇帝。 现在,这个烂摊子却要由他们来收拾,而解决这个问题的责任似乎又被推回到了京城,推到了军机处。 他们需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平息这场风波,恢复江南的秩序,并确保魏忠贤的安全。 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温体仁和杨嗣昌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俩能有什么办法? 要让朝廷的赋税重地不发生大乱,只能以安抚为主,但不治罪不杀了魏忠贤,或者就是让魏忠贤下狱,如何安抚人心。 这魏忠贤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嗜杀成性,把一个上海县的人口杀了一成。 温体仁和杨嗣昌两人相视一眼,其实他俩挺想说:“臣子们做不了主,伏唯圣裁。”之类的话,可是肯定知道崇祯皇帝不爱听。 于是温体仁开口了。 “陛下,微臣认为,如今江南局势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势。 当务之急是不谈收取商税的问题。 应该是想着如何安抚江南一地的民心……” 温体仁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一上来就抓住了重点。 他深知现在的局势如同一团乱麻,必须先解决最紧迫的问题——稳定民心。 而不是一味地强调税收和惩罚,这样只会让江南的局势更加激化。 温体仁的说法也没有错误,他是从那份急报上分析出来的,江南局势糜烂,如果不是夸张,那只能先委屈一下魏忠贤和他的党羽。 温体仁说到这里,抬眼偷偷看了一下崇祯皇帝的表情,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似乎并没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您觉得如何?”然而,崇祯皇帝仍然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温体仁心中暗自嘀咕,但仍继续说道:“陛下,臣认为此事关系重大,需慎重考虑。若处理不当,恐引起民怨沸腾。”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崇祯皇帝的反应。然而,崇祯皇帝依然没有表态,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专注于手中的果盘,一颗颗品尝着里面的葡萄。 第548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温体仁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他深知自己刚刚说的话并没有引起崇祯皇帝足够的重视,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他暗自思忖,看来必须得换个法子来阐述自己的观点才行。 想到这里,他稍稍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语气和表情,再次开口说道。 “陛下,此事关乎江南财赋重地,大明一半以上的税赋皆赖江南,江南一乱,东北、西北、西南等地区都会受到牵连,局势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啊! 请陛下务必慎重考虑!” 他言辞恳切,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崇祯皇帝,期待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然而,崇祯皇帝却突然抬起头,用深邃的眼神盯着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温体仁见状,心头猛地一紧,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恼了皇帝。 他连忙解释道:“陛下,臣绝无冒犯之意,只是……”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崇祯皇帝便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崇祯皇帝轻声说道:“温爱卿,朕知道你是一片忠心,无需如此紧张。” 温体仁这才如释重负,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感激涕零地说道:“谢陛下体谅,臣惶恐。”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喏,陛下。 微臣认为此件事情马上就要酿成江南多地民乱。 妥善之计就是撤回魏忠贤,让他回京,另择一稳妥正直之大臣,当钦差去江南安抚人心……” 温体仁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崇祯打断了。 “那听温爱卿的意思是,这江南收取商税的行动算是失败了。 朕还要派人给这些江南士绅们赔个不是?” 崇祯皇帝面无表情地说着,声音冰冷得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温体仁一听崇祯皇帝说话不对劲,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解释道。 “陛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只是想以退为进,避其锋芒……” “不不不,温爱卿。 你理解错了,这不是坐而论道,喝茶话会。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一步也不能退,退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崇祯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双手紧握,眼神坚定而又决绝。 温体仁愣住了,他没想到崇祯皇帝会如此坚决地反驳他。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崇祯皇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坐下,语气平静地说道。 “朕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这次江南收取商税的行动,朕已经决定了,绝对不会退缩。我们要向那些反对者表明立场,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决心和意志。 其实也就是朕的决心和意志。” 温体仁默默地站在那里,心中暗自思考着崇祯皇帝的话。 他意识到,这位年轻的皇帝有着超乎常人的决心和勇气,或许,这正是明朝所需要的。 江南的商税,这位崇祯皇帝是收定了。崇祯皇帝又看向杨嗣昌:“文弱,你的意见呢?” 此时一边的温体仁心头好似闪过了一万头南美洲特有的食草动物——羊驼。 温体仁要是知道双标狗这个词,他肯定在心里暗骂崇祯皇帝是双标狗。 搁他这里就是温爱卿,先让他说出心中想法趟雷;搁杨嗣昌这里就是更亲切的文弱,还直接告诉了他问题的答案。 这杨嗣昌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吗? 除非他杨嗣昌是个傻子,或者是个不愿意说胡话的清流直臣,他肯定会顺着崇祯皇帝的话说。 果然,温体仁听见杨嗣昌义正言辞地回答道。 “陛下,臣以为这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是到了不能退缩的时候。 魏忠贤魏厂公不但不能从江南撤走,还要再从京城抽调人手去助魏厂公一臂之力。 面对这样陡然而起,背后有人推波助澜的局面,必须针尖对麦芒,杀一儆百。 江南承平日久,江南士绅享尽了富贵荣华,太平盛世。 他们产生了错觉,以为这是他们应得的。 丝毫不认为这是君父,也就是陛下您在为他们扛住了东北西北西南的苦难。 如果他们不愿清醒,陛下也是时候让他们变得清醒。” “好,说得好!文弱的话就是朕想说的话。” 崇祯一拍身边的靠手,兴奋地说道。 一旁的温体仁听到这话,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当然不是因为江南的局势而感到愤怒和棘手,而是对眼前这种君臣相得的局面深感不满。 尤其是看到杨嗣昌那副谄媚的模样,他更是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不要脸的家伙。 在温体仁看来,杨嗣昌就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迎合皇帝心意的人,比他还会揣摩皇帝的心意,也比他温体仁更年轻。 杨嗣昌的那些言论虽然听起来义正言辞,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讨好皇帝而已。 而皇帝却偏偏吃这一套,被杨嗣昌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想到这里,温体仁心中暗暗咒骂着杨嗣昌。 他认为杨嗣昌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此时退一步就是在给江南的局势火上浇油,会让一些躲在后面的人,错误地以为朕担心江南乱套了,供应京城的漕粮就运不到京城,京城就会粮荒,朕这是退缩了,他们就会更猖狂。 可是他们忘了,以前江南是鱼米之乡,现在不是了,现在是蝉桑之乡。 江南早就不是咱朝廷主要粮食的供应区。 以前是江南熟,天下足。现在是湖广熟,天下足了。 所以,这江南只剩下钱了。 可朕目前来说短期内是不缺钱的,他们要挟不了朕。 朕这个商税是收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挡不了。” 崇祯皇帝猛的坐直了身子,双手撑着扶手,眼神坚定地看着温杨两人,像是要通过他两人和江南的士绅直接对话。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朕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朕不能因为困难而退缩。 朕要让那些躲在背后的人知道,朕不会被他们的威胁所左右。 朕要让他们明白,朕有足够的决心和力量来推行这项政策。” 第549章 狼群和京师哈巴狗 时间来到明年,按照旧时空历史的轨迹,如果历史的惯性不是崇祯皇帝努力一年,可以改变的话,那时将是崇祯登基后最艰难的时期。 届时,他需要全神贯注应对来自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的强敌。 因此,江南的商税必须如数收缴,无论是士绅、勋贵还是宗亲,都不能幸免。 目前,最大的挑战在于最难对付的士绅阶层。 可他崇祯皇帝就是有亮剑精神,他打的就是精锐,最难啃的骨头。 崇祯皇帝决心坚定:“即使朕拼尽全力,一意孤行坚持收取商税,会导致江南、南直隶、浙江和福建等地陷入民不聊生、四处民变的困境,朕也在所不惜。 一旦京畿地区的皇庄得以发展壮大,朕就不再完全依赖江南一地的财富。 此外,江南的士绅并非铁板一块。 尽管他们表面上声势浩大,甚至敢于雇佣人手在县衙门口杀害朕的东厂大太监,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一群纸老虎罢了。 即使他们拥有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但缺乏凝聚力,只会虚张声势,吓唬他人而已。 是纸做的东西,那就是再大,也只是一戳就破。 这江南的局势,在朕看来,只要狠下心来杀个一万人,便能平安祥顺一百年。” “两位爱卿再看看魏忠贤魏大伴给朕看的密折吧。 这份密折和刚才那份急报中说的,江南已经是生灵涂炭,遍地炉火的情形有很大的不一样啊。” 说完话的崇祯,转身走到后面的壁橱前,在腰间摸索一阵子,找到了一把钥匙,将钥匙捅进锁孔,咔吧一声,壁橱打开了,咔吧一声,温杨两人的心门也被打开了。 崇祯皇帝从壁橱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这就是魏忠贤的密折。 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把它递到了温体仁的手中。 温体仁接过密折,仔细地阅读着每一个字。 这份密折里详细地描述了江南地区的情况,包括当地的民情,官声等方面。 与刚才那份急报中的说法相比,这份密折中所描述的江南并没有那么糟糕。 温体仁三两眼就看完了密折,转手把密折交给了杨嗣昌。 密折上的内容很简单。 就两字,没事。 “陛下,忠贤在,江南无忧矣。” “臣魏忠贤忧虑的是京城,是陛下身边有小人进谗言。使臣功败垂成,不胜嗟叹。” 这时候,密折已经传回了崇祯皇帝的手里。 崇祯皇帝随手晃了晃手中的密折,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着自己的两位股肱之臣调侃道。 “听听,朕的魏大伴,曾经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九千岁,也是害怕臣在外,有小人在朕身边进谗言啊。哈哈哈。 朕看起来像耳根子很软的人吗? 他说的小人,不会是两位爱卿吧?哈哈哈哈·······” 温体仁和杨嗣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笑和无奈。 小人不小人的,他俩不知道,也不好回答。反正魏忠贤现在做的事情,适合崇祯皇帝的胃口,却是对的。 面对崇祯皇帝的质问,两人却不敢轻易回答。他们深知,此时的崇祯皇帝正处于一种微妙的情绪之中,如果答错一句话,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崇祯皇帝自以为是地说了一句和蔼可亲、接地气且幽默风趣的玩笑话,但在温体仁和杨嗣昌耳中,这并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 然而,他们也不好直接回应:“臣等不敢当。” 所以只能尴尬地干笑两声作为回应。 这时,崇祯皇帝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于随便了,于是继续念起了那份密折,并挑出其中一段认为比较重要的部分。 “自从臣在上海县县衙门前,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两千乱匪后,江南一带的那些小人物都被吓到了,纷纷派遣使者送来了名帖,表示愿意服从臣的征税。 正如陛下所说,这些人都是些贱骨头和婊子,只要我们态度强硬,他们自然就会变软。” “臣还没有到苏州,苏州十八布行的幕后老板,都是些当地的名门望族,已经来到臣的驻处,递上了名帖…… 崇祯皇帝念完这一段,就看向杨嗣昌:“文弱,你以为朕应该派谁去帮助魏忠贤?” 杨嗣昌沉思片刻,说道:“陛下,南苑的新勇卫营,应该可以出来实战一下了。 正如陛下所说,不见血的军队,就算训练再严格,也不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这次江南之行,正好也让一些人见识到陛下真正的力量。 此所谓正本清纲矣。” 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且,勇卫营自组建以来,一直受到陛下的重视和关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如果能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色,必将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 同时,也可借此机会向天下展示陛下禁卫军的精兵实力,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建议很满意,但又有些顾虑地问道:“勇卫营是否能胜任此次任务呢?毕竟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实战考验。” 杨嗣昌自信满满地回答道:“陛下放心,勇卫营的将士们皆是忠诚之士,且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实力不容小觑。况且,有魏公公在一旁协助,相信他们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崇祯皇帝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拍板决定:“好!那就依你所言,调勇卫营前往江南协助魏忠贤。希望他们不要辜负朕的期望,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为朝廷争光。” 杨嗣昌连忙躬身应道:“陛下圣明,微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全力支持勇卫营的出征。” “对,你说得对。”崇祯皇帝来回踱步了两下,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杨嗣昌,说道:“狼群调教久了,就该出去狩猎,时间长了,都成京巴了。” 杨嗣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崇祯皇帝又走了两步,然后说道:“杨爱卿,拟旨吧。” “喏,陛下请讲。”杨嗣昌正色展卷以待。 崇祯皇帝思考片刻后说。 第550章 十剑下江南 “令大内侍卫曹变蛟、吴三桂、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孔泽润、黄得功、孙应元、周遇吉和炮兵科优秀学员阎应元,总计九人为将,暂定职衔为游击将军。 九人各自在大明南苑军事学院中挑选一千名学生兵,共计九千人。 全部配备新式武器装备,九人不为统属,各凭本事,去江南帮助魏忠贤平定可能发生的叛乱。 这回学员兵大规模出征,朕的内库掏腰包,不要户部出钱! 告诉他们,皇帝不差饿兵,开拔费大大的有,只要他们能好好认真打仗。”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诸位爱卿,将此事通知下去,务必让这九人牢记在心! 此次出征可视为他们的结业考试,但朕不会设定具体的考核标准。 然而,有一条准则必须明确:沿途严禁骚扰劫掠百姓。朕并不强求他们达到岳家军那种冻死不拆民宅、饿死不抢民食的境界,但起码要保证不影响沿途老百姓的正常生活。 朕所说的百姓,是真正意义上的平民百姓,至于其他那些人,朕一概不予理会。 如今已至立秋时节,正是北方适宜出兵攻伐的时候。 让他们做好准备,一个月后再次出征。 德胜门外,朕将亲自送别这些年轻的游击将军们。 若他们表现出色,朕的勇卫营和禁卫军,就由他们九人担任主将; 倘若成绩不及格,朕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罢免,遣返学院重新学习。” “喏。”一声令下,一张圣旨如同一道闪电般从紫禁城飞出,迅速穿越京城的喧嚣与繁华,最终抵达人仰马嘶、热闹非凡的南苑军营和军事学院。 传旨的太监念完圣旨的这一刻,校场上欢呼声如同海浪一般涌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数日后,曹变蛟这位英勇无畏,其实是最骚包显眼的骑兵科教官,身着一袭威武的战甲,骑着一匹青鬃马,昂首挺胸地出现在南苑的教场上。 他身后紧跟着一队英姿飒爽的骑兵科学员,每个人手中高举着鲜艳的旗帜,旗帜上醒目地写着:“勇卫营第一骑兵营,主将勇冠三军曹变蛟”。 在军队中,信奉强者为尊的原则深入人心,而军事学院也同样如此。 每一个骑兵科的学员都对曹变蛟曹教官耳熟能详,他们深知他的勇猛与无敌。 曹变蛟带领着他的队伍在南苑军事学院绕行一周后,已有超过一千名的骑兵科学员加入其中。 此时,曹变蛟正带着他的心腹家丁,仔细挑选着合适的人选,希望能找到最精锐的士兵学员。 在不远处的小土坡上,吴三桂和孔泽润带领着他们自家的关宁铁骑,静静地观察着下方的热闹景象。 看了一会儿,一样是骑兵科教官的孔泽润,实在是看不惯下面那曹变蛟飞扬跋扈的劲,开口说道。 “长伯,瞧瞧这下面那小子得意的劲,想当年他们叔侄两人在辽东镇的时候,真是狗屁不是。” 祖泽润这位祖家大少,在学院里第一讨厌的除了东江镇三人组,就属这个从辽东镇走出来单飞的曹变蛟。 甚至某些方面,曹变蛟在祖泽润的心里,比那东江镇三人组更让他感到膈应。 人就是这样,往日的同袍,要是一直比不上你,你可能心里还好受点,要是比上了,还超过了你,那简直不要太酸爽。 此时的吴三桂早已经是披挂整齐,秋天的天气虽然凉爽,但身披一层棉甲一层铁甲的他,内衬早就湿透。 对于表哥说的陈词滥调,在学院半年,吴三桂也听了半年,耳朵都起茧了。 “表哥,如今我等皆是大明的臣子,何必再纠结于过去?”吴三桂淡淡的说道。 “哼!长伯,你还是这么天真,那曹变蛟现在可是圣上的心腹爱将,我们又能如何?” 祖泽润不屑地说道。 “表哥,你错了,我们都是为了大明而战,只要有能力,就能得到圣上的赏识。 何况我等在圣眷方面也是不弱于那个曹变蛟。 以后的战场上那是各凭本事,去博得一个公侯世家。” “哈哈,长伯,你还是那么天真,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陛下心中有了曹变蛟,你吴长伯就只能是排后,当替补的。”祖泽润冷笑道。 吴三桂并没有接过祖泽润的话题,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和途径。 所谓圣眷长盛不衰都是假话,哪有一成不变的形势。 曹变蛟有他独特的招募军队的方式,而吴三桂则拥有现成的军队资源,可以随时南下作战。 就像俗话说的:“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吴三桂依靠着关宁军的强大背景,自然能够轻松应对各种情况。 “祖宽!”吴三桂突然转身,朝着关宁军中大声呼喊。 “卑职在!” 一个身材魁梧、英姿飒爽的备御军官,立刻从队列中策马而出,恭敬地拱手回应道。 “立即召集兄弟们集合,动作要快! 告诉他们都打起精神来,今天我们很有可能有幸拜见皇上。” 吴三桂郑重其事地下达命令。 “遵命!”祖宽毫不犹豫地应道,然后迅速调转马头,奔回队伍之中传达指令。 事实上,早在军事学院刚刚成立之际,吴三桂便鼓足勇气向崇祯皇帝请求,希望能让他祖家和吴家的两千名家丁前来军事学院学习深造。 原本,他担心京城重地来了这么多骄兵悍将,崇祯皇帝会对如此众多的祖吴两家的家丁有所顾忌,但没想到崇祯皇帝竟然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使得这两千多家丁成为学院编制之外的旁听生。 如今的吴三桂,已然羽翼丰满,不仅成为了关宁军的翘楚,也是其父吴襄与舅舅祖大寿的骄傲。 更为重要的是,他已成为新皇帝崇祯陛下的嫡系将领,被皇帝亲自册封为勇卫营(即禁卫军)的游击将军。 此刻的吴三桂年仅十七岁,但他既有雄心壮志,又具备卓越的才能,更得到了皇帝的高度器重。 第551章 吴三桂偷袭曹变蛟 试问在这广袤的大明疆土,九州万方之上,谁能阻挡他吴三桂率领千骑铁蹄,纵横驰骋? 当然辽东关外的那些女真野蛮人除外。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应当心怀壮志,起而扶摇直上九万里。 表哥祖泽润还在这里蝇营狗苟,实在让吴三桂心中不耐至极。突然,吴三桂胯下的黄骠马扬起前蹄,长嘶不已,这匹神骏蛰伏半年之久,它也早已按捺不住。 此刻的吴三桂,心中豪情激荡,难以抑制。 只见他猛然策马跃起,黄骠马如同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三丈高的土坡在它脚下如履平地。 尘土飞扬间,吴三桂连人带马稳稳地落在了教场之上。 吴三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未吓到其他人,反倒是让身旁的大表哥祖泽润大吃一惊。 “长伯,你这是要去哪里?” 祖泽润焦急地喊道。 土坡虽然不高,但祖泽润的胯下骏马同样神骏。 然而,他的骑射本领却远不及表弟吴三桂。 因此,祖泽润根本不敢像吴三桂那样直接跃下马背。 吴三桂在土坡下听到了表哥的呼喊,立刻勒住缰绳,回头看着祖泽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表哥,您在这里稍作休息,等我找到那个姓曹的小子,好好跟他比划一下,给他一点教训,替表哥您出口气!” 话音刚落,吴三桂再次催马疾驰而去。留在土坡上的祖泽润对吴三桂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被这位表弟骗过了。 每次被骗完,还是依然相信,这也算是孽缘了。 只见祖泽润在土坡上扯着嗓子大喊。 “长伯,一定要狠狠地杀一杀那小子的锐气,让他知道,离开了我们关宁军,他什么都不是……” 祖泽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吴三桂的耳中。 吴三桂哂然一笑,不再多说。 “大丈夫何必斤斤计较这些琐事,岂不是与那些市井小民、长舌妇人无异?” 只见他骑着一匹雄壮的黄骠马,手中紧紧握着崇祯皇帝御赐的长枪,猿臂蜂腰,面如冠玉,真真是玉面小郎君,彩画少年将。 此刻,他距离曹变蛟所在之处尚有一百五十丈之遥,换算成崇祯皇帝制定的单位大约是四百五十米左右。 吴三桂心中暗自盘算着,根据经验判断,黄骠马在短途冲刺时所能达到的速度和距离。 然而,仅仅经过短短几次深呼吸,他便果断放弃了直接从土坡下发起冲锋的计划。 毕竟,这个距离对于黄骠马来说有些吃力。 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意图,黄骠马也默契地配合着,悠然自得地迈着步伐向前走,滴答滴答的马蹄声响彻整个教场。 在这片广阔的教场上,众多骑兵学员们并未特别留意吴三桂如此平凡且常见的训练动作。 当一人一马抵达三十丈(约九十米)的距离时,也是战马冲刺的最佳距离。 吴三桂也终于看清了曹变蛟手中所握的兵器——一对由熟铁混合其他金属精心打造而成的双锏,同样是崇祯皇帝赐予的珍贵之物。 当然关键不是这个,而是当初吴三桂在内武库中,是他先看中的双锏,而后来被曹变蛟这小子横刀夺爱。 这小子就是对崇祯皇帝多说了一句话,那双锏就从姓吴的变成姓曹的了。 自己吴三桂到现在,在皇帝陛下面前还是紧张胆怯地不敢多说话,可他曹变蛟已经能够在皇帝陛下面前侃侃而谈了。 想到这里的吴三桂,这戏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杀气。 “驾,驾,驾。”吴三桂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腹,胯下的黄骠马就知道了主人要发起冲锋的意图。 嗒的一声,黄骠马的猛然加速就只是在一瞬间。 周围训练的骑兵科学员,还在一板一眼得训练着,他们专注于自己的动作和技巧,完全沉浸其中,丝毫没有察觉一场即将爆发的激战正在酝酿之中。 然而,就在这时,风突然刮起,一阵沙尘扬起,仿佛预示着风暴的来临。 在这风起云涌之际,一员骁勇善战的将领悄然冲锋在路上。 他就是吴三桂,他的身影如同闪电般迅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又是几个呼吸间,吴三桂紧贴在马背上,弯下腰来,手中的长枪自然贴在腿上,枪尖向前。 这样的姿势不仅省力,更能让他在战斗中更好地发挥力量。 在骑兵作战中,马匹的动力是至关重要的,而骑手需要巧妙地顺应马匹的力量,借助马力,以达到最佳的攻击效果。 这种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的 骑兵打法,就是辽东骑兵的打法,当然射箭上,还是比不过东边的邻居。 “曹变蛟,你家吴爷爷来给你打个招呼。” 吴三桂一脸坏笑,他就是想要捉弄一下曹变蛟,所以故意在结业考试前给他一个特别的问候。 当然,他可不想被人说成是偷袭,于是在出手前先向曹变蛟发出了警告。 不过,吴三桂可不是什么君子,他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却是在曹变蛟背后发动攻击。 只见点点寒光突然闪现,仿佛是黑夜中的繁星一般璀璨夺目。 吴三桂抖动手中的长枪,挽出了数朵枪花。 而此时的曹变蛟正忙着和一群人商议如何编制军队旗号、指挥队伍,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就在这时,曹变蛟对面的副将金国凤眼尖地看到了气势汹汹而来的吴三桂。 他立刻警觉起来,并高声喊道:“小曹将军,小心身后!” 然而,让金国凤惊讶的是,曹变蛟的反应竟然比他还快。 尽管突袭而来的吴三桂处于曹变蛟的身后,处于其视野盲区,但越来越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让这位武将的本能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路过的骑兵科学员在练习助跑冲刺那么简单。 这一定是一名武将,甚至可能是一名教官。 等到吴三桂的“吴爷爷”三个字喊出口,曹变蛟也动了。 金国凤刚刚张开嘴准备发出警告,曹变蛟就已经迅速地调转马头,双手紧握着双锏,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霸气和自信。 第552章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在这一刻,一股雄浑的气势弥漫全身,年仅十九岁且正处于武力上升期的曹变蛟,口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贼子竟敢如此大胆?来尝尝你曹爷爷的一斧!” 他根本没有去看对面冲过来的是谁,直接举起双臂,对准来袭的骑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既不怕误杀同僚,也不担心自己会被人偷袭致死。 在整个军事学院里,敢于对他自称吴爷爷的,只有那个同样备受圣上宠爱、武艺稍逊自己一筹的吴长伯。 他坚信,这个狡猾的吴长伯绝对能够接住他这两败俱伤的双锏攻击。 果然别看吴三桂处于冲锋起来的架势,很占优势,可是竟不敢正面与还处于静止状态的曹变蛟正面交锋。 他想起来平时比试中,曹二愣子那不要命的架势。心中暗骂,果然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曹变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吴三桂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可以轻易地突破曹变蛟的防守,然后自己在枪尖抵住曹变蛟咽喉的时候,紧急刹住,这样既彰显了他吴三桂高超的武技,又让对面的曹变蛟很难堪。 但现在吴三桂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没想到曹变蛟会只守不攻,他心中暗骂。 “你个标准的二愣子!” 吴三桂心中暗恨,自己本就是想来吓唬一下眼前这个曹变蛟,没想到对方竟摆出一副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的模样,难道真打算与自己同归于尽不成? 就在吴三桂暗自思忖之际,现实中也没有忘了做出险之又险的反应。 只见吴三桂身处高速骑马之中,但仍能巧妙地调整身形。 他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做出了一个惊险的鹞子翻身动作,成功躲过了曹变蛟的双锏攻击。 紧接着,吴三桂右手轻轻一翻,红缨枪枪尖闪烁着点点寒芒。 他巧妙地挽出一个枪花,枪尖精准地点在了曹变蛟的右手腕上,企图逼迫曹变蛟丢弃手中的兵器。 然而,曹变蛟岂会轻易让他得逞? 只见曹变蛟迅速舞动起双锏,动作之灵活竟然超过了吴三桂的红缨枪。 他左手的锏早已将吴三桂的红缨枪荡开,化解了这致命一击后,曹变蛟双腿轻轻夹住马腹,催赶着马匹向前继续奋勇拼杀。 这场战斗仅仅是刚刚开始,而他也决心要大战三百回合方才罢休。 哪知道吴三桂这边,一击不中随即远遁,收起长枪的吴三桂,早就骑马与曹变蛟擦肩而过,到了前边十丈开外。 “曹小将军,适才我吴某人就是打个招呼。 这就告辞,咱德胜门外先去觐见皇帝陛下了。” 吴三桂在马上说话,却是片刻都不停留,一溜烟早就没影了。 远处的土坡上,也是听见一声号角吹响,两面大旗立了起来,一面吴字,另一面祖字。 接着就是人仰马嘶的声音,尘烟四起,两千关宁铁骑齐刷刷拨转马头,跟着自家主将一路向西。 真是兵如虎,马如龙,龙虎交汇,势不可挡,咦,怎么觉得这样形容骑兵队伍,有点猥琐呢。 曹变蛟眼睁睁看着吴三桂过来调戏一下他,又跑走了,他确实无能为力。 他胯下的战马不及吴三桂的黄骠马神骏,每次比赛骑马跑路,他都是输家。 “曹小将军,那吴三桂和祖泽润根本就没有挑选骑兵科的学兵,他们用的是自家的家丁。 这就已经集合好,去德胜门拔得见皇帝陛下的头筹了。 小将军看看是不是,咱们也赶紧过去?”金国凤一边说着,一边策马来到曹变蛟的身边。 金国凤是大同虎墩堡的操守官,而曹变蛟的叔父则是大同总兵曹文诏。 金国凤能够来到曹变蛟的身边,辅佐曹变蛟,显然是受到了大同总兵曹文诏的示意。 如今,曹文诏已手握数万士卒,坐镇大同,其势力虽不如辽西将门那般底蕴深厚,但对于曹变蛟来说,也是一棵可供乘凉、依靠的大树。 更何况,曹变蛟真正依靠的大树其实是崇祯皇帝,他的起点并不比现在辽西将门年轻一代中,一枝独秀的吴三桂逊色多少。 听到金国凤的话语,曹变蛟这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向金国凤,疑惑地问道:“什么?他们竟然没挑选学兵,而是直接用自己的家丁?” “陛下不是让我们十人从军事学院的学兵中各自挑选一千人吗? 吴三桂和祖泽润那个软蛋怎么能用自家的家丁,这不是作弊,投机取巧吗?” 曹变蛟气的脸都红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唾沫星子满天飞。 “这两个王八蛋敢抗旨不尊?” 金国凤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家这位小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容易冲动。 而且还是一个猛张飞一样的人物,虽然有时候也会玩一些绣花针的花活,但却轻易不愿动一下自己宝贵的脑子。 “小将军,吴三桂和祖泽润两位将军敢这样做,肯定是有把握的。 他们的两千多家丁,可是一直在军事学院里学习旁听,也算是半个学兵。 再说这两个不要脸的小将军,有可能瞒着骑兵科的大伙儿,悄悄去宫里找皇帝陛下求情去了。 软磨硬泡之下,只要是模棱两可的事情,陛下岂有不允的道理?”金国凤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再说,曹小将军,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抓紧整队开拔去德胜门面圣才是正经。 要是您这位武状元,落后另一位武状元吴三桂太多,天下九边,京营和南苑军校都是要嘲笑小将军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曹变蛟顿时眼睛瞪成了牛眼。 “抓紧让这些学生兵整队,也别整什么复杂的行伍了,就学鞑子那一套,五人选一伍长,十人选一什长,百人选一百户,本将军就是千户游击将军。 这就出发,骑兵学员们一路骑马快跑一路自行组队,到德胜门前,必须·······” 咚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好几声咚咚咚的巨响,那是西山的炮兵科在放炮。 第553章 德胜门外帝送行 最近一段时间,炮兵科的疯子们,一水的崇祯一式炮可劲的造,可劲的放,就这样不计成本的练习炮击,生生把两千多人的炮兵科学员,短时间内都喂成了神炮手。 只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骑兵科、火铳步兵科和炮兵科,其中以炮兵科的训练费用最为高昂。 有一次甚至差点让户部前来核算费用的一位郎中大人崩溃,这位郎中大人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么值钱的炮弹,都浪费在日常的训练中。 这位过惯了以前明军苦日子的郎中大人,上疏请求裁减炮兵的训练费用,表示一个月实弹射击训练一次就够了。 结果这位郎中大人上书的当天,就被崇祯皇帝踢到了僻远的贵州当一个知州了。 这一连串的炮击声,不仅吹响了一万人马西行德胜门、南下江南的号角,还打断了曹变蛟的命令,同时也惊扰了几匹战马。 这些战马纷纷扬起前蹄,几乎将背上的骑兵学员甩下马去。 \"直娘贼!\"曹变蛟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心里清楚这一定是炮兵科阎应元搞的鬼。 人比人气死人,他曹变蛟自问圣宠肯定是超过刚才走掉的吴三桂,这也是他得意之处。 可是比上现在放炮的阎应元,他的圣宠更是没边了。 虽然他曹变蛟曾自嘲说自己是靠着崇祯皇帝的宠信才得以晋升,但实际上,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有一部分靠自己在战场上的奋勇杀敌得来的。 无论是在关宁军中,还是在张家口平定晋商之乱时与建奴八旗正红旗的战兵短兵相接,他始终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可那个阎应元未曾立下任何功勋,也没有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迅速升迁,仅仅因为与崇祯皇帝见过一面,如今竟然成为统率炮兵的游击将军,与他曹变蛟、吴三桂等一众猛将并列。 这实在令人无法理解,让人上哪说理去。 无奈当今圣上就是这样的用人方法,如羚羊挂角,无处可寻。 \"走,赶快出发! 被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拉在后面,我认了。 若是我们被那些负责拉炮车的阎应元甩在后面,本将军据无颜见圣上,到时候直接就从德胜门出去跳进永定河里,来个一了百了。\" 曹变蛟突然变得冷静下来,调转马头,用力抽打马鞭,带领着部队向西疾驰而去,再也不看西山炮兵营一眼。 \"遵命!\" 随着一声令下,马蹄声响彻云霄,曹变蛟带着一千骑兵飞驰而去。 不久便是炮兵科那边大牲口和轮子碾压地面的轰鸣声,显然阎应元也是跟上了。 至于步兵科的东江镇三宝孔有德、耿精忠和尚可喜,他们则选择了一种轻松的躺平方式。 他们认为谁愿意争第一就让谁去争吧,反正他们三人将带领三千名装备鲁密铳的步兵,踏踏实实地以整齐的步伐前进,凭借自己的双脚走到德胜门,见了圣上,领了赏钱之后,就还是靠脚丫子到通州张家湾,然后通过运河乘船南下。 至于原京营的三宝——孙应元、黄得功和周遇吉,他们在原本的历史轨迹里,才是崇祯皇帝真正的嫡系军队勇卫营的将官。 然而如今,在曹变蛟、吴三桂、阎应元、孔有德等一众猛将的压制之下,这三个人的光芒似乎被掩盖住了,显得有些平凡无奇。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他们在众人之中处于相对落后的位置。 …… 在德胜门的东侧,有一座向外延伸出一部分的瓮城。而在这座瓮城下方,是一片宽阔的空地。这片空地,便是皇帝陛下特意为即将南下平定叛乱的一万名将士们准备的出征仪式场地。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和城市管理治安队的队员也全体出动,在这里戒严,拉出警戒线,禁止平民百姓靠的太近。 但是京城百姓们看热闹的热情实在太高涨了,毕竟大明朝上次皇帝亲自为出征将士们送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时间还要追溯到万历年间,当时正值三大征中的最后一场征倭战,万历皇帝拖着他那条患病的腿,亲临德胜门为征倭经略和征倭大将军李如松送行。 这一举动让郭经略和李如松感动不已,他们当场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誓言,指着上天发誓,表示不打败倭寇决不收兵。 正是因为这场送行仪式,后来才有了朝鲜王国这个对大明忠心耿耿、时常前来朝拜的忠实藩属国。 那时候的朝鲜王国这个藩属国可比旧时空的棒子国对美爸爸更忠心乖顺。 自那时起,德胜门再也没有出现过大明皇帝亲自为出征将士送行的壮观场面。 而上一次崇祯皇帝在德胜门送别四镇督师孙承宗时,虽然也在德胜门,但并不能算正式的出征送行仪式。 这次送行的地点是瓮城的真武大帝庙的外面,这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即使无法亲眼看到外面军队的阵容,京城的老百姓们依然兴致勃勃地赶来凑热闹。 这位崇祯皇帝别的仁政,还没有看出来多少,就是这闹大事的动静是不比前面几位皇帝少。 从万历往下数,万历之上的隆庆、嘉靖、正德等皇帝,那是年代太久远了,他们留给京城百姓的印象,已经随着时间的推进只能形成文字,束之高阁了。 平头老百姓只记得万历皇帝在位时间最长,他的可怜儿子泰昌就当了一个月的皇帝,最后听说是马上风死的。 倒是万历的两个孙子天启和崇祯,在位时间长点,当今的圣上崇祯也是当了一年皇帝了。 这哥俩当起皇帝来,一个比一个奇葩。 木匠皇帝天启就不说了,爱教书的崇祯皇帝在位一年,已经快把京城翻天了。 这些老百姓感触最深的就是,城管局的成立和由他们城管局主导的百日城市文明卫生活动。 这些城管队员,简直就是蝗虫,管天管地还要管他们老百姓的屙屎放屁。 自崇祯皇帝登基以来,北京城发生了许多大事情,让百姓们应接不暇。 第554章 关宁军先锋营莫老五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城管局的成立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件。 城管局的成立本身就让人瞩目,而更让人咋舌的是他们发起的百日城市文明卫生活动。 这个活动旨在改善城市环境,但却给百姓带来了诸多不便。 城管队员们以强硬手段执行任务,对各种违规行为严惩不贷。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小摊小贩,还是普通市民的生活习惯,都被纳入了管理范围。 百姓们戏称这些城管队员为“蝗虫”,因为他们似乎无处不在,什么都要管。 时间悄然流逝,随着城管的介入, 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德胜门城门处已不再有昔日的混乱和肮脏,人们不再随意大小便或乱扔垃圾。 当官府举办大型活动时,例如这次的出征大典,无需再专门铺设黄土或洒水。 百姓们自觉地站在石灰白线之后,秩序井然地观看热闹,展现出良好的素养。 曹变蛟率领着一千名骑兵科学员兵,马不停蹄地赶路,但仍与吴三桂拉开了一段距离。 当他抵达德胜门门口时,两千多名关宁铁骑已经排好队,逐个步行通过。 崇祯皇帝坐在华盖下,亲自为每一名士兵发放开拔费。 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壮举,由这位伟大的帝王开创,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止后面的曹变蛟看呆了,现在的当事人吴三桂和祖泽润都站在皇帝身边,都麻木了。 这皇帝也太大方了吧? 不止赏赐开拔费,还赐下美酒! 这可是御酒啊!而且还是宫里的大太监监制的! 要知道,这宫里的东西可都是最好的! 现在这些都成了他们的赏赐,这能不让人兴奋吗? 崇祯皇帝还别开生面地弄来了两个大陶缸,里面装满了长春露和长春白,都是宫中有大太监监制的御酒。 长春露其酒清而不冽,醇而不腻,味厚不伤人。 两种酒各有特色,长春白,其白如烧酒,彻底澄莹,浓厚而不腻,都是酒中绝品,是宫中不传之秘。 结果现在都被崇祯皇帝下令,倒到两口大缸里,配以高度烧白酒为底酒,再弄点薄荷叶和柠檬片,崇祯没敢往里面放鸡蛋清,怕味道实在太怪。 就这样,大明版简易鸡尾酒就让崇祯皇帝鼓捣出来了。 在这里,他要以这些美酒鸡尾酒来犒赏一万名即将出征的将士,并赐予他们御酒,以此来鼓舞士气。 然而,对于那些在御酒坊中的太监和酿酒师傅们来说,崇祯皇帝的行为简直是对珍贵佳酿的一种糟蹋。 站在一旁的东厂正牌厂公正方化,平日里的实际工作便是近身保护崇祯皇帝的安危。 他也是个喜欢喝酒的人,此时闻到阵阵酒香,不禁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方正化忍不住向身旁的王承恩开口道:\"王公公,您为何不去劝谏一下皇上呢? 如此这般饮酒方式,实在是有些浪费啊……\" 王承恩听到方正化的话后,看向前方专注于准备送行仪式的崇祯皇帝。 尽管王承恩深知崇祯皇帝听力过人,但还是压低声音回应道。 “闭上你的嘴吧,方公公。 只要皇爷高兴,就算是将宫中所有的御酒都倒入太液池中喂鱼也是可以的。 不要因为这点酒就忘记了我们作为奴婢的身份。” 方正化听到王承恩的这番话后,心中的酒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说道:“王公公说得对,是我被美酒迷惑了心智,才会说出这样不分贵贱的话来。” “那就好好看着皇上如何行事吧。今日皇上用这三百坛美酒来收买人心,这才是这些美酒最佳的用途。” “是。” 此时,崇祯皇帝已经开始亲自为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送行。 “关宁军……先锋……营甲字一队官莫老五,拜见陛下!” 莫老五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低级小队官。 当他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自己将要效忠的皇帝陛下时,心中充满了敬畏和紧张,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按照事先说好的规矩,身穿全身棉甲的莫老五并没有行跪拜大礼,而是行了庄重的军礼。 尽管他在之前的忐忑排队中,曾经无数次地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想象着在皇帝陛下面前,如何展现自己的勇武和忠诚。 但真正轮到他时,莫老五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说话变得结巴,脑海中一片空白。 身着戎装的崇祯皇帝,已经看过了一千多张神情相似、激动万分的脸庞,知道又是一个忠厚好杀生的好兵。 他亲切地拍了拍莫老五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关宁军先锋营的莫老五,对吧?朕记住你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暖流注入莫老五的心田,他激动得几乎要流泪。 皇帝陛下亲自与他交谈,并表示记住了他的名字,这对莫老五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他感到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得到了认可,同时也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亲民和关怀。 莫老五听到皇帝陛下的话语,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险些双腿一软跪下来,但幸好被身后的同袍扶住了。 崇祯皇帝从小太监手中捧着的贡缎托盘里取出一枚用红纸包裹好的银币,递给莫老五。 “拿着吧,莫老五。这是朕赏赐给你的开拔费,共有二十枚银币,少是少了点。 希望你莫要嫌弃,努力上阵杀敌。” 紧接着,崇祯亲自拿起勺子,从身后的酒缸中舀起一勺酒,倒入小太监端着的碗中,直到酒液几乎溢出。 随后,崇祯亲手将这碗酒端上前,感慨地说。 “莫老五,你即将为朕浴血奋战,朕无法报答,只能敬你一杯美酒。 请满饮此杯,愿汝一路珍重,待到功成凯旋归的时候,朕与汝把酒言欢,绝不戏言!” 崇祯皇帝这番亲切、体贴士卒的话语让莫老五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激动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在莫老五朴素的想法里,大明朝有这样英明,贴近他们底层士兵的皇帝存在,天下哪里不太平? 第555章 那一葫芦美酒 不太平,就让他们这些丘八平它。 这一刻,崇祯皇帝就是让莫老五转身就把边上两位祖吴两家的大少爷,捅个对穿,莫老五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感性的动物,多巴胺强烈分泌的刺激,让人会做出很多没有规律可循的动作。 待到莫老五喝完这碗鸡尾酒,崇祯皇帝又递上来一个酒葫芦。 “美酒需慢品,这一葫芦酒拿上,路上慢慢喝。” 莫老五颤抖着手接过酒葫芦,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但他努力控制住情绪。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对崇祯皇帝的感激之情。 莫老五将酒葫芦紧紧抱在怀中,感受着它的温度。 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壶酒,更是皇帝对他们这些将士们的关怀与鼓励。 莫老五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动。他抬起头,望着崇祯皇帝,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然而,就在莫老五准备表达自己的忠诚时,却被一旁护卫的一名锦衣卫,在背后不着痕迹地用刀把一捅咕。 莫老五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跄了两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为下一个等待接见的士兵腾出了位置。 这种和谐的气氛被生生打破了,莫老五感到有些尴尬和困惑。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或不满,反而意识到自己不能耽误时间,还有更多的同袍需要得到皇帝的接见。 于是,莫老五赶紧调整好状态,向身后的战友投去歉意的目光,然后转身继续跟上队伍前进。 尽管刚刚的插曲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莫老五深知这次见面的重要性。 莫老五紧紧抱着那根银币柱和酒葫芦,继续跟着同僚前进。 一万人啊! 崇祯皇帝居然要一个一个接见! 还要一个一个把开拔费发到每一个人手里! 一碗碗酒敬过来。 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相当耗费功夫的。 崇祯皇帝不在意,下面维护秩序的臣子们可都要考虑到。 要不然,只是崇祯皇帝一个个发军饷开拔费和敬酒给酒葫芦,发一天都发不完,那其他事情都不要干了。 “关宁军先锋营甲字士兵韩四哥……” “关宁军辎重营廖三利……” “关宁军陷阵营马永才……” 随着一个个关宁军的家丁骑兵报名,一个个骑兵对崇祯皇帝感恩戴德,甚至还有些夸张在心里要感谢崇祯皇帝八辈子祖宗。 以上只是戏言。 这些人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仿佛他们得到了无尽的赏赐。 而那些被崇祯皇帝叫到名字的人,则更是感激涕零,纷纷表示愿意效命。 看着眼前的情景,崇祯皇帝心中暗喜。 他知道自己成功地收买了这些家丁的心,让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 哪怕这种忠心可能是暂时的,需要持续不停的培养,可是只要砸进一个楔子,崇祯就有信心慢慢转化过来眼前这两千关宁铁骑,他们心中有祖吴两家,更会有自己这个皇帝。 而原本站在一旁激动不已、陪着笑脸的吴三桂和祖泽润,此时却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他们发现,崇祯皇帝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收买他们祖吴两家家丁的人心。这种行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却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段。 通过这种方式,崇祯皇帝可以逐渐掌握住这些家丁的心理,从而让他们对自己更加忠诚。 不得不说,崇祯皇帝亲自下场,收买下层士兵的人心,那简直就是神仙下凡打架的水平,旁人就是手眼通天权力再大,也是招架不住,祖吴两家,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辽西将门中,还是祖大寿和吴襄这些老一辈人当家做主,可是一些权利也开始下放给吴三桂、祖泽润这些年轻一代的将领。 这种边镇将门传承,宋代最为兴盛,明代也不遑多让。 吴三桂和祖泽润都是聪明人,他们很清楚,只有祖家和吴家牢牢掌握的不到三千家丁,还有属于他们指挥的两万多战兵才是他们的根本。 如今经崇祯皇帝陛下这么一弄,一个个不嫌麻烦,礼贤下士、不辞劳苦地这么放赏钱,说暖心话,看着那两千家丁一个个激动的模样,吴三桂和祖泽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危机感。 其实早在南苑大明军事学院时,这两千家丁便已经感受到了崇祯皇帝那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然而那时他们是一群人一同拜见皇帝,远不如现在这般能够逐个上前与皇帝见面、交谈并领取赏赐来得刺激。 今日的传奇经历,足以让这些关宁军的精锐家丁们吹嘘一辈子。 “老子或许没见过大世面,也没读过多少书,但老子见过皇帝,还得过他老人家赐予的赏钱! 还有那御酒,你们这些王八蛋祖上八代都没有喝过吧? 老子就喝过! 你们一个个自以为了不起,你们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今天的传奇经历会成为他们日后炫耀一辈子的资本。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这句千古名言同样适用于眼前的这些士兵。 吴三桂和祖泽润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他们意识到,这次事件可能导致这两千名原本属于祖家和吴家的家丁不再效忠于他们。 很难想象他们俩将来回到辽东镇后会面临怎样的情况,是否会遭到祖大寿和吴襄的严惩呢? 毕竟像这样的精锐家丁,祖家和吴家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千人左右。 而这次一下子就损失了两千名,这对祖家和吴家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然而,此时的吴三桂和祖泽润还只是两个充满激情与热血的年轻小伙子,他们一心想着要报效国家、尽忠职守。 对于个人的小家当,他们并不在意,认为只要能为皇上效力、建立功勋,其他都是次要的。 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两千名关宁铁骑就都得到了崇祯皇帝的接见,并亲手接过了皇上赏赐的军饷和开拔费用,还有那一葫芦的御酒。 第556章 大狼狗曹变蛟 有些家境富裕的小军官甚至已经暗自决定,绝不花费一分一毫的赏银和开拔费,而是将它们好好地保存下来,作为家族的珍贵遗产,供奉在家族的祠堂里。 而那御酒,却是不能保存了,由于是鸡尾酒,不耐保存,事先都有小太监告知他们了。 崇祯甩了甩手掌,这样不停停拍打了两千人的肩膀,就算是非人哉的超强体质,也是有点发麻发木的。 关键是这两千关宁铁骑,是真的武装到了牙齿,各个都是铁甲。 祖大寿和吴襄虽然贪点,可也是把本钱都砸在了家丁上,倒也算是有本事的,有眼力的。 崇祯看到那鼎鼎大名的三眼铳,咦,真是简陋的很,就像是三个炮仗绑在了一根木棍上。 不过三眼铳本来就是冷热兵器的混合体,临敌放上一枪,甭管响没响,中没中,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没了弹药打,可以直接拎起来当钝击武器的狼牙棒使用。 而且三眼铳就算是炸膛了,也不会炸伤士兵,深得关宁军的喜爱。 只是这种三眼铳再好用,也无法拉开热兵器和冷兵器的代差,它不是热武器发展的方向。 崇祯觉得这种设计挺有意思,便好奇地拿起一把三眼铳仔细端详着。 他发现这把三眼铳制作得非常粗糙,仿佛只是匆忙拼凑而成。 他注意到这些关宁兵的盔甲和武器都保养得很好,显然他们平时注重训练和准备。这让他感到欣慰,因为一支强大的军队离不开日常的磨砺和积累。 只是这样精锐,小规模的特种兵编制,已经不适合现在辽东战场上,建奴那种人人披甲、全民皆兵的大兵团冲锋模式。 崇祯必须要改变各级将领只顾着自家那一点家丁,而不管营兵的现状。 接着,崇祯走到一匹战马前,抚摸着马的鬃毛,感受着它强壮的肌肉。 战马也是好马,马腹马脖子上都是披了皮甲。 等崇祯皇帝完成休息后,正准备迎接下一批勇卫营官兵时, 他抬头看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曹变蛟。 曹变蛟这个人身材高大,体型壮硕,十九岁就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京巴犬,但实际上更像是一只凶猛的狼狗。 不过,这样形容自己的爱将实在有些不妥,毕竟崇祯皇帝还是很看重他的。 然而,当他看到曹变蛟在自己面前满脸笑容地站着时,他真的很难将他看作一个正常人,就像是曹变蛟一直在背后摇尾巴似的。 \"陛下,末将问您一下。 这将军的开拔费是不是比普通士兵要高很多啊?\" 曹变蛟笑着问,显然对这个问题非常关心。 他平时在崇祯皇帝面前自由自在惯了,所以并不害怕直接询问这个敏感的问题。 但崇祯皇帝可不喜欢他这种态度,于是直接从托盘里抽出两根绑好的银币,用力扔向曹变蛟,并顺势踢了他一脚。 \"滚蛋!别在这里碍事,到一边等着去。\" 崇祯皇帝毫不客气地说。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崇祯皇帝往日里也是这样对待曹变蛟的。 尽管崇祯皇帝如此暴躁,曹变蛟并没有生气或沮丧,反而笑嘻嘻地捡起银币。 然后真的滚了。 只是滚的方向不对。 曹变蛟趁势一滚,直接滚进了吴三桂和祖泽润的怀中。 这小子一脸得意,还很阴险地用那老虎钳子一样的手,掐住了吴三桂和祖泽润的腰间软肉。 吴三桂和祖泽润被掐得呲牙咧嘴,但却无法还手。 他们心里清楚,曹变蛟这是在报复之前校场上被他俩偷袭的一箭之仇。 他们俩可没胆子在崇祯皇帝面前,和曹变蛟一样嬉皮笑脸、调皮捣蛋。 等到一万名士兵都领完了开拔费,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即使是崇祯皇帝钢铁般的身躯,也感到有些疲惫。 这次把军饷直接发到每个士兵手中,完全避免了中间环节的克扣,虽然方法略显笨拙,但崇祯皇帝觉得值得。 旧时空的袁世凯的天津小站练兵,靠的就是这种朴实无华的发饷方式,才让满清对那些士兵,对袁世凯铁板一块的北洋军徒唤奈何。 内阁的几位阁老也前来捧场,给崇祯皇帝撑场面。 依旧是那几位阁臣,崇祯皇帝曾言明每五年更换一次内阁成员,于是便是五年一换,哪怕少一年也绝对不行。 内阁首辅黄立极年事已高且体弱多病,精力难以支撑,崇祯皇帝特意准许其站着一小会儿即可,意思到位就行,随后便命人将黄立极护送回府邸歇息。 在德胜门外,皇帝身后的一众大臣们,其地位高下,和皇帝的亲近程度一眼便可看清。 司礼监的太监以及军机处的官员与皇帝距离最为接近,紧接着便是那九位今日的主角——像曹变蛟、吴三桂这样年轻的小将军们,个个年纪不超过二十来岁。 他们中间隔着一层锦衣卫,再往后才是内阁、六部、小九卿和通政司的官员。 至于那些勋贵们,自打成国公朱纯臣莫名去世后,李邦华担任京营协理戎政一职,他们便无暇参与此类典礼,一个个都在京营中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李邦华第一条不准吃空饷,第二条不准奴役士卒,就这两条,就把京营的勋贵们折腾得哭爹喊娘。 勋贵们也不是没有想着反抗过,想着多少年的老交情,皇帝的内心里还是向着他们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的,这是历代皇帝的基本盘。 勋贵们仗着和皇帝沾亲带故的,纷纷托关系找门路,让家中的命妇们去宫中找张皇后和两位太妃哭诉。 可崇祯皇帝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宫中没有他一个正经长辈,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比他爷爷万历强万倍。 大明朝就是以孝治国,也不会让两个后奶奶钳制住皇帝,至于那张皇后,崇祯根本就没有把她当长辈看,二十六七岁的年龄,花朵一般,迟早是要让她出去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强过在宫中守着佛像孤苦无依。 第557章 出笼的困兽,没有监军的明军 所以崇祯坚决支持李邦华,就算是拼着和勋贵们几代人的交情不要,也要彻底整治掉这个已经成了毒瘤的京营勋贵上层。 在崇祯看来,这些勋贵虽然有一些忠心,但他们的能力和品性都只是比猪狗略高一些而已。 韩旷、钱龙锡、刘鸿训、李国普等阁臣也已经跟随站立了一整天。 终于,刘鸿训率先开口说道:“陛下,如此重视武夫,却对文臣冷漠相待,恐怕并非国家之福啊!” 然而,其他三位阁臣听到刘鸿训的话后,并未回应,而是默默地低下头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尤其是韩旷,更是直接将目光平视前方,对刘鸿训的话毫无反应。 刘鸿训所说的话语,不过是些常人皆能言的言辞罢了。 然而,这些话又有何实际作用呢? 说到底,他只是想要煽动其他阁臣向崇祯皇帝施加压力,其根本原因还在于他认为崇祯皇帝对内阁不够重视。 这次刘鸿训自讨无趣,也算明白了自己在阁臣中的地位:年纪最轻、性情浮躁、喜好惊世骇俗之言,难以成就大事。 既然如此,刘鸿训便不再多言,而此时,韩旷却开口说道:“钱阁老,我在此观察多时,发现这一万名虎贲之士中并未见到监军与兵备道啊?” “是的,韩阁老。我也没有看见。”对比刘鸿训,钱龙锡对韩旷的话,回答得很快。 “韩阁老,我以为这事情,陛下肯定是早有腹稿,他没有动用京营的人马,而是用的南苑的学生兵。 学生兵的来源就是那些武举人还有白杆兵、皇庄的佃户,都是从开始不归兵部制约的。 更何况陛下这回是动用自己的内库内帑做的开拔费,旁人更是说不出什么来。 兵部权力在军机处一成立之后,诚如陛下所言,就成了一个负责后勤征兵的装备部,但好歹还算是掌握在咱们文臣手中,只是兵部尚书王之心不争气,倒是那左侍郎赵绂很有锐意进取之意。 话还是说回到这次十位小将军,南下帮助魏忠贤平定骚乱。” 钱龙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韩旷追问道。 “只是这样一来,陛下就打破了文臣监军的传统,以后我们这些文臣就无法再插手军队事务了。最起码皇帝陛下的禁卫军,也就是勇卫营,咱们文臣是插不进手了。 他这支勇卫营,一不用户部发饷,二不用兵部考核功绩,评定品级。以上都是大内司礼监把控,其实也就是崇祯皇帝把控。 听说京营在整改以后,也是如此处置。不过倒是不归司礼监辖制,而是直属军机处。” 钱龙锡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自英宗以来,文臣一直都有监军之权,可以节制军队,防止将领专权,跋扈难治。 如今陛下却废除了这个制度,让武将独自领军,这岂不是给了他们专权的机会?” 刘鸿训附和道。 只是这刘鸿训的话,还是落到了空地上,又没有人接茬。 韩旷自顾自地说道。 “再看看吧,看看这次十位小将军的成绩。若是不行,吾等必须站出来说话,劝谏陛下一二才是。” 韩旷这位次辅在有限的几次君臣见面的时候,他所展现出的才能和手腕令人瞩目。 他曾提出过一些非常中肯且实用的建议,这些建议对朝局的稳定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然而,由于东林党的存在以及其内部的复杂关系,崇祯皇帝对于这位四朝老臣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 尽管崇祯皇帝欣赏韩旷的能力和手段,但心中对东林党大佬的负面印象使得他难以与韩旷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当钱龙锡、李国普和刘鸿训听到韩旷的话时,他们都感到十分惊讶。 他们意识到,韩旷这位真正的大佬似乎正在明确表达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他们不禁思考,随着兵部权力的逐渐削弱,如今这支一万大军中已不再有文官监军的身影,这是否意味着更好的养气功夫,更好的以退为进的策略也将失去意义? 正值冲龄的崇祯皇帝有太多自己的主张和见解,让每一位文臣都要拼命适应。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崇祯皇帝早已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不容许任何人再对此发表意见或干涉。 李国普感慨地叹息道:\"自此之后,皇帝亲军,禁卫军勇卫营,已经成为一个纯粹由武将掌控的军队了,文官们再也无法在这里发声了。” “所谓赞画方略、统筹后勤、谋定后动、安营扎寨、制定方略都是这些皇帝的亲信武将们,自己决定了。 此事有利有弊,我朝我等文官历时百年,才从五军都督府那里夺来了钳制兵权的手段。 如今,皇帝一言而决,兵部不像兵部,内阁不像内阁,颓败不已!” 钱龙锡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李阁老说的没错,不过这次皇帝陛下倒是一碗水端平,这一万兵马,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陛下也是放心,不仅文官没派去当监军,一个司礼监、御马监的大太监也没有派出来监军。 真真是对这帮年轻的武夫,做到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境地。” 对于这支纯粹由武夫组成的明朝军队,京城内的许多人都需要时间去适应。 他们习惯了文官掌控军事决策权的模式,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皇帝直接将权力下放给了武将们,让他们自主决策和行动。 这种变化既带来了机遇,也带来了挑战。 武将们不再受到过多的文臣干预,可以更自由地发挥他们的军事才能。 然而,这种改变也可能引发一些问题,例如军队纪律的松弛或战略决策的失误,还有更可怕的藩镇。 同时,对于那些习惯于传统体制的文官来说,如何与这群新崛起的武夫达成微妙的平衡制约,成为了一个重要的课题。 唐末藩镇藩镇之祸,文官贱如狗的时代,让所有明朝读书人都不想经历第二回。 第558章 十剑行军路线图 大宋朝一直以来都备受人们的诟病,被称为“弱宋”。 尽管金国和元朝曾经将两宋打得痛哭流涕,但宋朝的军事改革始终不敢给予武夫过高的权力与地位。 即使到了亡国的时刻,兵权依然掌握在一群文臣手中。 这是不可动摇的根本原则,因为在文臣看来武将不懂礼仪,不了解圣人之道,就如同被困在笼子中的野兽,如果放出来必定会反噬自身。 而现在的明朝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军事上的变革,是由崇祯皇帝陛下亲手推行的。 他要重塑大明初期五军都督府的体制吗? 难道这意味着天下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韩旷默默地凝视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忧虑和无奈。 要是陛下所托非人,酿成更大的藩镇灾祸,现在的大明朝,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 实际上,这一万人马下江南,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可以说是一次试验。 他想要看看江南的士绅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们的头骨是否真的像钢铁一般坚硬? 而这样的实验,对于这时候的崇祯来说,还是能承担得起实验失败的后果, 一万人马中吴三桂和祖泽润率领的两千关宁铁骑,则毫无悬念地选择了一条道路——平坦开阔的平原陆路。 然而,考虑到战马和士兵的饮水需求,他们决定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以确保水源供应充足。 这战马的饮水量比之人类士兵要高出一个档次,北方现在各地都是干旱。 吴三桂和祖泽润可不想还没有到江南水乡,就先渴死几千匹战马。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阎应元这位唯一来自炮兵科的游击将领,竟然与鬼鬼祟祟、热衷于打黑枪和搞游击战的东江镇三宝——孔有德、耿精忠和尚可喜——汇聚在一起。 从人数上来看,他们四人的兵力最为庞大。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 毕竟,这一万大军中,六千人都是骑兵,而他们四人的四千人部队则主要由步兵和炮兵组成,同时还拥有大量用于牵引火炮和运送火药等重型武器的牲畜。 此次南下江南,面对的并非正规敌军,用不着步兵和炮兵的联合作战。 南下作战应该是属于低烈度的初期农民造反的程度,所以那些骑兵自然不愿意放慢脚步,带着炮兵和步兵们缓慢前行,仿佛一场武装游行。 所谓步炮协同,就是要求双方保持一致的节奏与行动步伐。 然而在中古时期,由于缺乏即时通讯手段如无线移动电台等,步兵和炮兵在分别行进时往往会逐渐靠近并最终汇合。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骑兵们奔走如风,自然是机动性为第一要务,步兵们最好就是能做到移动堡垒的程度,再配以中远距离的火器攻击,自然是不会让敌方骑兵牵着鼻子走。 此外,还有三位神秘的划水人物——孙应元、黄得功和周遇吉,他们曾是勇卫营中的得力干将,最根正苗红的御林军,如今也是一同出征。 这三个人物如同隐身人一般低调行事,悄然行军。 他们手下的三千名士兵每人配备了三匹马,并携带火铳武器。 在行军途中,他们严格遵守规定,安营扎寨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前进。 每当到达集镇附近,他们便前往集市采购所需物资。 他们所选择的路线并非寻常之路,而是连接京城与杭州的重要驿道。 这条驿道自京城延伸而出,途径良乡、涿州、雄县、河间、献县、德州、兖州、徐州、凤阳、滁州等地,最后抵达南京。 其间共有三十九个驿站,全程长达两千三百六十五里。 而从南京出发后,又经过镇江、常州、苏州、嘉兴、北新关等地,最终抵达杭州。 这段路途共有十三个驿站,总长九百二十里。 其中后半段路程就要大部分坐船了,想想那么多马匹,也是一件很愁人的事情。 曹文诏孤家寡人,不和其他九人为伍。 和他叔叔曹文诏一样是精锐打法,也被称为救火队员,打哪算哪,正所谓正经的奇兵游击将军是也。 这样的打法是不受框束,坏处是一个不留神就被敌人包了饺子。 曹变蛟的一千人也是好办,不用计较太多,哪里是正南方,瞅准了就一路南下,此时天气已经是初秋,在小冰河时期,已经没有秋老虎的说法,显得十分凉爽。 出了德胜门,来到通州张家湾,这一万人马就分道扬镳,各有各的路径可走。 这里就说一下,人数最少,最跳脱的曹变蛟一千人马。 其他人马暂且不论,反正最后都是殊途同归。 这一千人马本来就少,自然要选择轻便快捷的路线。 金国凤策马来到曹变蛟身边,看着四散而去的骑兵大队,和正在搬运大炮上船的炮兵,以及齐步走的步兵团。 他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地问道。 “曹小将军,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呢? 是选择走陆路还是水路? 是否需要制定一个明确的计划?” 然而,曹变蛟并没有直接回答金国凤的问题,反而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他目光犀利地望着远方,声音低沉地问道:“那些来自东北的傻狍子,他们又打算走哪条路?” 金国凤心里明白,曹变蛟口中所说的“东北的傻狍子”指的就是吴三桂和祖大寿这两位将领。 虽然他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但作为一名小小的备御官,他不敢像曹变蛟那样直言不讳。 于是,金国凤恭敬地向曹变蛟拱手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曹小将军的话,吴将军和祖将军两人已经率领两千人马合并一处,沿着运河一路南下,选择走的是陆路。” 说完这句话后,金国凤默默地观察着曹变蛟的反应,等待他做出决策。 “嗯,这两个傻狍子倒也是聪明。 两千人马,人吃马嚼的,靠着运河也算是有了固定的水源。 起码不用担心战马会渴死。” 第559章 雄县的曹变蛟 曹变蛟微微颔首,对金国凤的做法表示认可。 他心里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规模骑兵,尤其是他们这种一人配三马的骑兵,依靠运河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那小曹将军的意思是,咱们也……” 曹变蛟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自己怎么能像他们一样跟着吃土呢? 于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 “哼,我曹变蛟岂能跟着他们俩一路吃土。 咱们走捷径,甭管运河的事情,直接走保定府南下,走河南开封。”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有人提出了担忧:“那是不是太过惊扰地方,若是有当地官员弹劾,咱们怕是要吃上挂落。 还有水源应该怎么解决?” 曹变蛟却不以为意,大手一挥,自信满满地说:“无碍,无碍。咱们一千人,也就是三千匹马,对比他们关宁骑兵,还是好了很多。 一日疾行一百多里地,何处找不得一条河流。” 然后他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加快速度,跟紧队伍。 接着,他转头看向众人,解释道。 “此时已经是秋天,是农闲时刻,地里面没有庄稼,这京城一直到开封府,可以说是一马平川,何处不是可以跑马的道路? 儿郎们,咱们就撒开欢往南跑就是,待遇到了过不去的大河,咱们就算是到江南了。” 金国凤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迟疑,心中不禁对主将所选择的这条非同寻常的行军路线产生了疑虑。 毕竟,他们将要穿越的是大明朝的腹地,一路上繁华似锦,到处都是有权有势的豪强士绅、宗亲藩王。 无论招惹到谁,都可能会惹来麻烦,难以脱身。 与九边之地相比,这里显然更不适合行军扎营。 然而,此刻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主将已经做出了决定,作为副将和部下,他们必须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于是,金国凤只得无奈地应道:“喏。” 这一万多人的军队,加上马匹、辅兵和民夫等,总数已超过三万人,对外可以号称十万之众,要是再不要脸一点,就可以说是三十万大军。 这种拥有六千人精锐骑兵的军队,到哪里都是可以左右战局的力量。 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这支新生的勇卫营实力上,已经和辽东的关宁铁骑不相上下,缺点就是还需要磨合和实战。 勇卫营中有关宁军、白杆兵和京畿地区皇庄的佃户农民,都算是崇祯的死忠。 这是崇祯皇帝积攒了整整一年的家底,而崇祯本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次确实下了一个赌注,将所有的筹码一次性押在了这场战争上。 京城内只剩下不太可靠的京营负责守卫,如果皇太极突然发疯,带领全家老小提前杀过来,情况将会变得十分危险。 到那时,他们就只能依靠老帝师孙承宗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在蓟镇所做的防御部署,以及他新编练的新军了。 可是人生何处不是赌博呢? 不拼一把,又怎能知晓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 而历史留给崇祯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 于是乎,金国凤一路上忧心忡忡地紧跟着主将曹变蛟,过着风餐露宿、电闪雷鸣的生活。 他们遇水搭桥,逢山开路。 偶尔遇到那一两群聚在小山上的毛贼,甚至无需当地官府主动求救于他们。 勇卫营的大兵,只需下马一阵冲锋,由百位士兵组成的队伍在百户的带领下,嗷嗷叫着,便将那些毛贼杀个片甲不留。 那些毛贼可怜的竹箭和锈刀,在身披两层重甲的勇卫营军士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如同隔靴搔痒。 山寨里原本囤积起来供毛贼们过冬的粮草,自然而然成为了曹变蛟军队的战利品。 至于那些沉重的家具和无法挪动的大件物品,曹变蛟原本打算一把火烧掉了事。 后来想到崇祯皇帝的经典语录:“坏人强盗的东西,拿过来也要爱惜使用,都是民脂民膏,不要把仇恨用在死物之上。” 这可是皇上的名言警句啊! 还有崇祯皇帝以身作践,做出了把魏忠贤的生祠改造成官学学校的举动,那生祠里魏忠贤的雕像都不舍得毁弃,让木工稍微雕刻两下,添个胡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孔圣人的雕像。 这一举动可真是让人咋舌,崇祯这个节俭至极的行为,无疑是给了那些读书人们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们心中的那块圣洁瞬间崩塌,魏忠贤这样的大太监、大奸臣居然只需要添个胡子就能变成孔老夫子,这怎么能忍呢? 这简直就是对孔圣人的侮辱! 就在曹变蛟苦恼着如何将这些大件物品变废为宝的时候,一伙人敲锣打鼓,牵着牛羊就来了。 原来是雄县县城的县令带着手下前来慰问勇卫营的军士们。 他不仅带来了丰盛的牛羊和美酒,还小心翼翼地向曹变蛟提出了自己的一点小要求。 “将军,您率领的这一千大兵不能进县城,但其他事情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是县城里所有士绅们共同的愿望,希望曹变蛟能够答应。 等大军离开边境后,雄县的士绅们还会准备一份薄礼献上。 听到这些话,曹变蛟微微一笑。 他心里明白,这些人显然把他们这些天子亲兵,勇卫营当作了贪婪无耻的土匪。 虽然说这个时候,有的地方是兵匪不分家的,可是不包括他曹变蛟率领的勇卫营骑兵。 于是,他向雄县县令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提供有偿服务。 他告诉县令要赶紧派人去召集附近乡镇的老百姓,让他们挑着自己家种的新鲜蔬菜、特产以及鸡、鸭、鹅、羊等物品,到牛头山下与官兵们进行交换。 虽然曹变蛟带领的勇卫营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币和干粮,但他们无法携带充足的新鲜蔬菜和肉类食品。 而如今的学员兵们,都因为崇祯推行的精兵政策而变得对食物非常挑剔。 是的,在这个处处灾荒,饿殍遍地的时代,崇祯皇帝高标准严要求,养出了一群老爷兵。 打仗没看出来多行,倒是对食物有很高的要求标准。 第560章 勇卫营门口的集市 曹变蛟的勇卫营可是精锐中的精锐,那一千骑兵更是个顶个的好汉。 他们出了京城后,日夜兼程地赶路,一路实战演练,陪着马儿一块儿跑,甚至还时不时地剿匪挣点外快。 这样高强度的行军和战斗,这些士兵们都没有喊过一声苦累。 但唯独让这些大爷兵受不了的,就是每天只能吃干粮和炒面。 于是乎,他们开始吵吵闹闹起来,要求恢复在军事学院时的待遇——三素一荤一汤,馒头米饭管够。 哪怕不能完全实现,至少也得做到一半吧! 要是换做其他边军,能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挑三拣四? 但在如今的勇卫营里,就连曹变蛟自己都认为这种要求合情合理。 然而,在大同镇待久了的金国凤却不这么想,大同镇的边军,包括那些精锐的夜不收们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觉得这一切太不合理了。 至于那些老百姓要是不要那些大家伙事、大家具,曹变蛟自然也有办法解决。 他会掏出真金白银,就是拿些银币来购买。 只是他说出要花钱买蔬菜肉食,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当曹变蛟抬头看到雄县县令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时,曹变蛟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对方觉得他把对方当成了傻子。 自古以来,当兵的经过百姓家,拿走百姓家的东西,哪有听说过给钱的呢? 他黄宗昌作为雄县县令,如果听信了这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的胡言乱语,真的把附近的百姓召集过来,让这群大兵祸乱百姓,那他可就是会被记入县志的千古罪人、大蠢货! 曹变蛟面对这种情况,应对得很果断。 只见他直接拿出一根二十元的银币柱子,这可是崇祯皇帝给他的开拔费用,他一个人就有整整四十根。 曹变蛟毫不犹豫地拆开了包裹银币的红布,哗啦一声将银币倒在了桌面上。 那白花花的银币,视觉和听觉效果都非常震撼,瞬间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黄大人在内,还有他身边那帮子随行的师爷和士绅们。 “曹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黄宗昌心里已经有点猜到了曹变蛟的想法,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所以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想要得到确认。 “喏,你都看见了。黄大人。 既然黄大人不相信本将军的话,那咱就拿真正的银币说话。 银币,知道吗? 京师都快发行一年了,京畿地区也不准使用碎银子,只能使用银币了。 你们别说你们保定府的人,不认识什么是银币?” 曹变蛟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地说道。他是皇帝亲军,不是一般的客兵,不受明朝文贵武贱的钳制,对待地方上的文官自然不用委曲求全,做个小媳妇样。 黄宗昌连忙赔笑道。 “哪能呢,曹将军说的哪里话? 咱们这雄县也在一个月前就用上了银币,各种面值的银币都有,五钱两钱的银币尤其好用。 陛下的这项废两改元的政策,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德政。” 他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黄宗昌说完话,还没有忘了朝北边京师的位置拱拱手,以示对崇祯皇帝的尊敬。 他深知在这个时候,表达对皇帝的敬意和忠诚是至关重要的,这是必须要有的步骤。 黄宗昌见到了桌上的银币,这紧绷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紧张的情绪也得到了缓解。 只要这伙从京城来的骄兵悍将,都是好说话讲规矩愿意给钱换物资的,那什么都不是事。 黄宗昌一边让一旁的师爷拿起一枚银币仔细验验成色,一边继续说着一些大家都喜闻乐见的话,试图缓和气氛。 “那好,本将军就拿出这二十枚银币做定金,让你们去召集附近的老百姓,给咱的这些军士们做生意。当然,这二十枚银币你们若是自家人想赚,也是可以的。” 曹变蛟说着,便将二十枚银币扔到了桌上。 这边师爷吹响了银币,放在耳朵边上听,露出了大家都懂的笑容,黄宗昌也就彻底放心了。 “好说好说,本官这就去准备。那就有劳曹将军在此耐心等候,约束好本部士卒……” 黄宗昌还待再说话,曹变蛟已经从桌子上拿走了五枚银币。 “再多说一句聒噪的话,可就没有定金了。” 于是黄宗昌的师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剩下的十五枚银币,拉着自家县尊老爷麻溜的走了。 往往有个好师爷,一个县令就好干一大半。 时间过得很快,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师爷就带着几个衙役和一些帮忙的人,领着一大群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百姓来到了军营门口。 这些百姓手里都提着各种包裹和篮子,里面装满了他们带来的物品。 师爷将一张账单递给了金国凤,上面详细地列出了用十五枚银币购买的所有物品。 原来,黄宗昌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他答应帮助曹变蛟购买所需物资,并确实做到了。 而且,他并没有贪污曹变蛟支付的定金,这种行为令人钦佩。 很快,关于雄县牛头山上出现了一群来自京城的奇怪官兵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这群官兵没有纵兵劫掠,而是本本分分要以物换物,用银币铜钱换蔬菜肉食,换的东西都是很好的。 于是曹变蛟的军营门口,成立了一个临时的集市。 不就是一些蔬菜和肉食鸡蛋吗? 谁家搜刮一下,去山里去菜园子里去鸡窝里寻摸一下,总是能有一些意外收获的。 老百姓缺的是可以用来交税的银钱。 大明朝缺铜钱缺银钱,说的就是市场上没有那么多流通的银铜货币,因为很多银铜货币都被那些老抠的士绅商人们,重新熔铸成金银铜锭,锁在地窖里不见天日,那样就失去了货币的作用,对国家来说就成了无用的石头。 崇祯的废两改元政策,目的之一就是让这些地主老财士绅们,把私藏的金银铜锭拿出来,交换成金币银币铜钱使用。 第561章 两只老母鸡的故事 至于他们这些老抠们是不是又死性不改地,继续把金币银币这些贵重金属币私藏起来。 那就是下一步需要考虑的问题。 反正通过置换新币,崇祯的皇家银行已经剥完一层皮了。 再剥皮就要启动更高级的股市、国债券之类的了。 \"军爷,我这里有一只已经存活了七年的老母鸡,您可以看看它的体型,再看看它鸡爪上的老茧......\" 一名百姓说道。 \"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换取我们营地里的什么东西?\" 一个略微有点胖的士兵实在是不耐烦,看着那个当地一口黄牙的老汉,提着他那只咯咯叫的老母鸡,伸长了胳膊,到处炫耀。 胖士兵还有很多事情,等会忙完这些采买事项,他还要去掌勺,为营帐里那些牲口们加餐。 哪有时间与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老百姓们多掰扯。 胖士兵直接指着满院子的大家伙事,大声问道:“你要哪样?” 老汉嘻嘻笑着,伸手颤巍巍地指着那张八仙桌,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胖士兵也没有回答。 后面排队以物换物的其他老百姓们,都开始起哄了。 “赵老头,不要污了咱们牛头山附近乡亲们的名声。 就你那二两重的不能下蛋的母鸡,还要一张铁柳木的八仙桌,你怕是觉得这些军爷不识货?” “就是,就是。 咱们牛头山方圆百里,那可都是良善那人家,除了这牛头山上的黑旋风那伙打劫劫舍,伤天害理。 现在黑旋风被军爷们给剿了。 还不祸害咱们。 呸呸呸,这位军爷见谅,小人说错话了。” “军爷们都是皇帝的亲军,是那天上的武曲星下凡,是正经的御林军,自然是向着咱们这些穷老百姓的。 你这赵老头,活该是个绝户头,就是一点心眼不正,如何不能断子绝孙?” 这些老百姓一起奚落黄牙老汉。 那口黄牙的老汉,根本就招架不住,直接拎着他的老母鸡灰溜溜走了。 雄县有老母鸡,北直隶河间府景州吴桥县也有一只老母鸡。 孔有德这位已经是大内侍卫,大明皇家内书堂的中等生,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教官,原东江镇毛文龙毛都督的义子,现在的大明勇卫营火铳步兵营的统领、游击将军。 终究是和旧时空一样,在吴桥和老母鸡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 此时的孔有德等四人,正带着自己的部队从京城向临清进发。 他们一路行军,经过了许多村庄和城镇。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引起当地百姓的关注和好奇。 孔有德四人的队伍纪律严明,士兵们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他们的装备精良,火铳和火炮都擦拭得闪闪发光,看起来更像是仪仗队,在替崇祯皇帝宣扬新天子的四方威仪。 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大明皇帝的亲军——勇卫营的火铳营和火炮营联军四千余人,在四位游击将军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和阎应元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吴桥县,并在此驻扎下来。 据说是因为运河上的船只需要维修,但这并没有让这些士兵们闲下来。 毕竟这里距离山东德州地界已经不远了,他们正好可以上岸溜达一番,感受一下岸上的风土人情。 当然换个说法就是,也实地勘测用兵作战的地形,为兵团以后应付各种地形作战积累经验。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聚集在一起,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者,那肯定会乱成一团糟。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掌管大局。 而孔有德作为四人中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的将领,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这个重任。 至于阎应元,他作为一名炮兵专家,对于谁来掌权并不太在意。 毕竟,他更关注的是如何更好地发挥自己炮兵部队的战斗力。 关键问题在于要少数服从多数。在这支联军中,来自东江镇的三宝占据了较大比例。 因此,最终还是由孔有德来掌控全局。而阎应元则把精力放在了炮兵上。 虽然他的炮兵部队中有一定数量的步兵,但这些步兵主要用于保护大炮并为其提供战场上的掩护和遮蔽。 可这还是远远不够,就算是行走在大明的腹地,行动迟缓的炮兵部队还是让阎应元感到自己时刻都是靶子和肥肉。 只有当大量步兵围绕着大炮时,阎应元才会感到更加安心。他阎应元愿意和东江镇孔有德三人走在一起,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在山东德州府的吴桥县,有一个名叫王象春的官员士绅家族。 他本人并不出名,仅仅担任着南京吏部考功司郎中的职位。 然而,他的哥哥王象乾却颇为着名,曾担任过兵部尚书和蓟辽总督等重要职务。 王象乾对蒙古鞑子采取了怀柔安抚的政策,与袁崇焕关系甚好,可以说是他的得力助手。 在旧时空的历史中,王象乾在蓟镇,袁崇焕在辽东镇。 两人配合默契,对北面的蒙古鞑子施行了绥靖安抚,给银子买平安的外交政策,对东北的建奴则是严防以待。 只是这种被动防守,到底是比不上皇太极主动进攻的策略,硬是凭着八旗铁骑,把蓟镇长城北边的察哈尔部打服打残,打得林丹汗远遁青海,打得剩下的多罗特部成了蒙古八旗。 那些子袁崇焕资助蒙古鞑子的钱粮,就算是彻底打了水漂。 很难说,当时那种艰难复杂被动的局面,袁王两人的做法是错误的。 如今,王象乾已年过八旬,但由于孙承宗被提前启用为四镇督师,崇祯皇帝便不再让这位年迈的老人再次出山。 与旧时空不一样,就让他在家中安心享受晚年生活吧。 与此同时,孔有德率领军队在距离吴桥县约十里远的十里铺安营扎寨。 尽管崇祯皇帝给予了他们许多新式教育,并重塑了军人的尊严和底气,但孔有德深知在京畿附近行事需谨慎。 第562章 一只值二十枚银元的老母鸡 那些饥饿的饥民,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毕竟此时正是崇祯元年,孔有德还没有亲眼目睹过那规模庞大、如同蝗虫一般肆虐的陕西流寇。 因此,他并不清楚当流寇成势之后,将会变得何等强大。 史书上所记载的前朝流寇暴动以及千里饿殍遍野等惨状,终究只是纸面上的文字,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无法让当下的人们真切感受到其中的残酷。 不能说统治阶级,掌握生产资料和工具的士绅地主们蠢笨如猪,他们只是反应迟缓一点,他们祖辈都是这样对待穷人的,都没有出了差错,为什么到了他们这一代,就会被推翻呢? 而在地方上,真正令人畏惧的并非这些饥民,而是那些宗亲士绅,尤其是那些开口闭口都是圣人之道、之乎者也的读书人。 文贵武贱已经成为汉人王朝发展至后期的一种通病。 尽管崇祯皇帝的新政在京城周边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对于更远的河间府吴桥县来说,却难以感受到他整顿新军的决心和举措。 更何况,自古以来皇权不下乡,县城以下本就是那些士绅们的天下。 那些士绅闹破了天,只要不危及到县城的安全,那大明的天下就是海清河晏。 在孔有德的部下中,有一名叫做卢汉的小队官,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馋意,想要前往十里铺的集市采购一些食物,顺便若是能够弄到一些美酒,那就更加爽快了。 这些天,他们这些人就没有得到外面的补给了。 原来,四千大军到达吴桥县后,由于早期有辽东灾民移民到此地,导致当地百姓对操着辽东口音的士兵十分排斥。 自后金崛起以来,每次朝廷在关外战事失利,广宁惨败、浑河血战,沈阳卫、辽阳、鞍山、抚顺失守,都会有大量的辽人通过山海关或海上,迁徙至京畿地区和山东地区,朝廷也没有合理的安置政策,使得当地人与辽人的矛盾不断激化。 如今,这些士兵来到此地,却遭遇了罢市的待遇,连集市里的商人都拒绝向他们出售物品,这无疑给军队带来了不少麻烦。 四千兵马中,有不少低级军官都是出自东江镇,操着浓浓的东北关外口音。 不过幸好勇卫营出征时都会自备七天的干粮,所以即便无法购买物资,也不至于影响行军进程。 只要熬过今晚,明天大军开拔,就能离开这个令人不快的地方。 为了尽快南下平定骚乱,孔有德等人决定暂时忍耐。 然而,将军们的决定有时并不能完全束缚住一些底层的小军官。 只要他们不被军中的巡察发现,同袍们通常会帮忙掩护。 下定决心的卢汉,佯装成采购物资的模样,成功地混出了军营。 独自一人来到了这十里铺的集市,这个地方位于河间府,人口密集,同时也是四方客商的必经之地。虽然只是一个小村庄,但却有一条常年设立的集市,就在那条南北走向的大街上。 卢汉身穿鸳鸯战袍,普通百姓自然不愿意与他打交道。 只有当地王象春的儿子王开进所开设的一家杂货店愿意接待他。 然而,即使是这家杂货店,在接待完后也开始仗势欺人。 店里的伙计根本没把他这个孤身一人的士兵放在眼里,竟然用一只所谓的“二十年的老母鸡”,将他裤兜里的一柱银币全部骗走。 卢汉被气得不轻,他忍不住想要上前与对方争论几句。 毕竟,他 这一柱银币可是二十个银元,可以在京城的醉仙楼摆上一整桌丰盛的酒席了。 然而,那个伙计却将小厮的八角帽戴得歪斜,还一脸正经地胡言乱语起来。 \"军爷,您见识广博,来自京城,自然是见多识广。 俺们这个十里铺的小乡村,民风淳朴,大家都没什么见识,但俺绝对不会欺骗您。 俺不清楚京城醉仙楼里的酒席到底需要多少银子,但俺知道您手中的这只老母鸡究竟值多少钱。 您仔细瞧瞧,这可是有着二十年寿命的老母鸡啊! 往后活的时间会更长呢。 您去问问,整条街就只有这么一只老母鸡,别的店家可都没有呢。 有句话说得好,鸡生蛋,蛋生鸡,这样循环下去,将会源源不断。 军爷,只要您把这只老母鸡带回家,再给它找一个公鸡伴侣。” “这位军爷,小的可没消遣您啊! 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真心话。 您想想看,这只母鸡,您要是能忍住几个月不吃它,等它下蛋孵出小鸡仔,那可是源源不断地财富啊! 到时候,您不仅能回本,还能大赚一笔呢! 小的这么说也是希望您能多子多福、长寿安康呀! 小的不求别的,也不奢望军爷您的报答,只要军爷在外面多说说俺们王氏杂货铺的好口碑,小人就知足了” 此时,杂货店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听到伙计这番嘲弄的话语,人群中不禁发出阵阵窃笑声。 而那歪帽伙计身边的几位伙计和掌柜则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卢汉不是傻子,他毕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一直在东江镇跟随孔有德经历风雨。 他见过无数像杀星一样凶猛的女真人,也曾亲手杀死过女真人。 从孔有德还是个把总开始,他就一直跟着他担任小队官,如今孔有德已成为游击将军,而他依然只是个小队官而已。 从这里能够看出卢汉的脑子,有时候确实是不够用的。 所以卢汉听了那歪帽伙计的话,憋得脸通红,才憋出了下面的几句话。 “混蛋东西,竟敢拿话消遣老子! 你们这些家伙敢讹诈老子,难道不知道老子是谁吗?” 卢汉心里憋屈万分,只想夺回被身后掌柜紧紧捏住的银币。 卢汉心中一阵憋闷,他没想到自己作为皇帝亲军的勇卫营,到了地方上,竟然会受到如此对待。 他愤怒地盯着对方,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腰牌,准备亮明自己的身份。 第563章 里外都挨揍的卢汉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为首的歪帽伙计却突然变了脸色,不再有之前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而是露出了一丝凶狠和不屑。 “哟,这位军爷,您以为您是谁啊? 敢在这里自称老子! 告诉您,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可是南京吏部王老爷家的店铺,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呢! 就凭您一个小小的当兵的,也敢在这里撒野? 俺们可不惧你们这些丘八!” 听到这话,卢汉心中更是愤怒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为皇帝亲军,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伙计如此轻视和侮辱。 他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说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皇上的亲军!” 然而,那歪帽伙计却毫不畏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皇上的亲军又怎么样? 告诉你,我家主子可是朝廷命官,我们家老爷可是门生故旧一大堆,就算是皇帝老儿亲自来了,在也要给三分面子! 你算什么东西?” 卢汉气得浑身发抖,但他知道不能轻易动手。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如果真的闹大了,对他也不利。 于是,他强忍着怒气,冷冷地看着那个歪帽伙计,心想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子不管,老子可是京城勇卫营的小队官! 你们这样做生意可不对啊,别想骗我,快把我的银币还回来!” 卢汉伸着手讨要自己的银元,可那些人哪肯给他呢? 卢汉着急了,也顾不上掏出腰牌了,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刀威胁他们。 这一下可好,原本还有理的他瞬间变得没道理了。 可以想象接下来的结果,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十几名如同梁山好汉般的伙计一拥而上,就算是能打虎的武松来了,恐怕也难以施展拳脚。 不过还好,这些伙计心里有数,并没有使用棍棒,而是凭借着拳脚功夫,就轻易地将卢汉打倒在地。就连他那抽出一半的腰刀,也被伙计们夺了过去。 最后,卢汉被四名伙计齐心协力,每人抓住一头,像扔垃圾一样从店里扔到了店外。 等卢汉好不容易央求到一个好心路人,把他送回军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个好心人并不敢进入军营,只把卢汉扔在了军营门口便离去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卢汉自然不愿意宣扬地到处人尽皆知,所以他原本是打算悄悄地潜入军营的。 至于报仇的事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记着这家人,瞅个兵荒马乱的时机,直接带兄弟们灭了他家满门。 这就是一只母鸡引发的一场灭门血案。 毕竟门口罢手的士卒都是自家兄弟,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 然而,让卢汉万万没想到的是,孔有德的亲兵家丁竟然会亲自巡查营门口,结果正好将他卢汉逮了个正着。 事实上,军营中有不少人今天出过营,但像卢汉这样被打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情况,却只有他一个人,亲兵不抓他盘问抓谁盘问。 在帅帐之中,孔有德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统兵一万,帐下猛将如云,粮草器械齐全的大总兵瘾呢,就走过来卢汉这个小麻烦! 要知道,在内地,有些总兵可能连两千士兵都难以凑齐。 而如今的孔有德,有四千战兵,再加上牲口、辅兵和民夫等,总人数已然超过一万。 这是很多总兵都没有的兵力,估计整个大明总兵之中,也只有宣府镇的满桂、大同镇的曹文诏、辽东镇的祖大寿、东江镇的毛文龙和刘兴祚,才有他这样的兵力。 孔有德本以为自己来到京畿地区后,面对官绅宗亲势力强大的局面,可以处处陪着小心,生怕惹恼了哪家不知名的官绅,这样就能顺顺利利出了京畿地区。 但谁能想到,最终还是在临近山东德州的吴桥县地界惹上了事端。 看着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小队官卢汉,孔有德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惹了事情就已经够心烦的了,结果这个卢汉惹完事情居然还被人给揍了,这要是传到崇祯皇帝的耳朵里,知道他孔有德带着一帮子怂包,恐怕很快就会传旨下来,让他带兵回京去京城南苑军事学院重新深造。 也别想着去江南花花世界游山玩水了,嗯,不对,是去平定江南可能发生的抗税暴乱。 想到这里,孔有德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对着卢汉问道。 “那你就是说,你不仅丢了御赐的赏银,连那只老母鸡都没有得到,而且最关键的是你身上的腰刀也丢了,你简直就是个冤大头!” 听到孔有德的话,卢汉低下头,满脸委屈地说道:“卑职,卑职当时实在是太慌乱了,猛虎架不住群狼,根本就无法顾及到那只老母鸡。至于那腰刀,那腰刀······” 孔有德闻言,愤怒地喊道。 “得了吧,你卢汉以后也别再自称什么卑职了,本将军现在就将你一撸到底,从今往后你就从火头兵开始干起吧。来人啊!” 随着孔有德的一声传唤,帐外走进来两名亲兵。 他们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孔有德的指示。 孔有德皱起眉头,指着躺在地上的卢汉,冷冷地说道。 “把这个丢人的玩意,给老子扔出去,先打二十军棍再说!” 卢汉听到这句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起来。他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心想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 在外面已经被打得七荤八素,没想到回到孔有德将军这里还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这一顿军棍下来,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在卢汉的苦苦哀求声中,两名亲兵毫不留情地将他拖出了营帐。 随后,一阵清脆的军棍声响起,伴随着卢汉痛苦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营地。 孔有德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挥挥手,示意亲兵们停下。 然后,他转头看向帐中的另外三位游击将军,开口问道:“三位兄弟,你们怎么看这件事情?” 第564章 我们是一支文明之师 三位游击将军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他们不明白孔有德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但他们知道,孔有德一定有他的深意。 听了孔有德的话,首先是耿精忠和尚可喜这两个与孔有德关系最为密切的兄弟,有了反应。他们深知孔有德的为人,所以对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着深刻的理解。当他们听到孔有德的问题时,他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孔有德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平息这场风波,让大家不要再追究卢汉的责任,丢了的腰刀也不再追问,暂时向当地的士绅王家低头,继续领兵下江南才是正经事。 “大哥,依着小弟的意思,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何况是这卢汉实在是太过蠢笨,还贪嘴,怨不着人家对他下手。” 这是耿精忠在说话,他其实不想受这窝囊气,在东江镇的时候,哪有那么多顾忌? 他只要看谁不顺眼,或者是哪家商人,谁惹到他了,直接一刀砍过去就是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是朝廷的军队,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约束。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魏忠贤,如果被这个老太监在江南知道他们不抓紧南下帮他,而是在吴桥县逗留,让这老太监抓住把柄,那就麻烦了。 “是啊,大哥。 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咱们南下才是正经大事,虽然陛下没有要求咱们这些步兵、炮兵行军的速度。 可是兵贵神速,咱们也不能等到骑兵那六千人,在江南吃干抹净了,咱们到了连口汤也喝不到啊。 这魏忠贤魏公公的本事,咱们在天启朝可是领教过的。 那真是功必赏,过必罚的。” 说话的是尚可喜,他和耿精忠一样,都是东江镇出来的人,对明朝的官场规则并不陌生,向来都是占便宜的抢着上,打硬仗的推着来。 尚可喜其实在东江镇的时候,和孔、耿两人并不熟悉,甚至还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要说打仗,他觉得自己谁也不怕,尤其看不起辽东矿工出身的孔有德。 实际上,他最擅长的是海战,但很遗憾,大明皇家海军学院位于威海卫刘公岛,而崇祯皇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把尚可喜转成了步兵游击将军。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崇祯皇帝偏偏喜欢将他们三个放在一起,即使彼此之间不太合拍,也要让他们共同作战。 谁也没法知道崇祯皇帝心中的恶趣味,旧时空历史中的三顺王必须要在一起的,这样才有看头。 至于那个卢汉只是孔有德手下的一个小队长,受气也是孔有德的事,跟他尚可喜没有关系。 孔有德听了两个兄弟的话,正要点头表示同意,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阎应元开口说道:“孔大哥,卑职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孔有德听到这句话,立刻明白这位炮兵游击将军有不同的看法。 “都是自家兄弟,还都是游击将军,阎兄弟还是不要自称卑职才是。” 孔有德一脸和气地说道。 “是,孔大哥。那小弟就说了。 在小弟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情。 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当地缙绅店大欺客,欺负咱们客兵。 可是刚才那卢汉都说了,他已经说明自己的身份,是天子的亲军,正经的勇卫营的士兵。 但是那些伙计还是打了他,还抢走了他的腰刀。 这性质就不同了。这打的不仅是卢汉的脸,打的就是咱四人的脸,打的就是勇卫营的脸,打的更是……”阎应元一脸严肃地说着。 “好了,别说了。” 孔有德突然打断了阎应元的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这阎应元起了高调,开始上纲上线,孔有德就知道这事情,只能往大了整。 “那依阎兄弟的意思,咱们又该如何?”孔有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想看看阎应元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阎应元把事情弄大了,真的不怕当地士绅的反咬,真的就相信皇帝陛下会维护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 “自然是有理有据有节地向那位王象春家的店铺,讨要回老母鸡,完成这笔实际的交易就行。另外那把腰刀也是要回的。”阎应元继续回答道。 “就这?”孔有德有点想不到阎应元的回答,他以为阎应元是要求出兵平了那家不长眼的杂货铺,管它后面是不是那南京吏部考功司郎中大人王象春。 “当然,陛下时常教导我们是文明之师,自然是要按照规矩来的。 卢汉心甘情愿用一柱二十个银币,换来一只老母鸡。 这是他自己的行为,是买卖行为。 我们作为他的主官,也是不好干涉的。 可老母鸡没拿回来,证明了咱们这边卢汉没有错。 这就存在欺行霸市的行为。”阎应元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要上门讨个说法,把老母鸡带回去。” 孔有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们现在身处京畿境内,任何行动都可能引发冲突,那是连环冲突。而且,对方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当地士绅同气连枝,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到时候北直隶和南直隶一起乱起来,那热闹可就大了,大明的半壁江山算是全乱套了。 然而,阎应元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他坚信,只要按照规矩办事,有理有据有节,配上纪律严明,战斗力强的军队就能解决问题。 同时,他也相信皇帝陛下的教诲,作为一支文明之师,应该以和平、公正的方式处理问题。 阎应元继续说道。 “而且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竟然发生在了我们这些朝廷的军队身上,那么那些普通的商人又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呢? 他们恐怕更要被欺压、掠夺吧! 如此一来,这里的商业环境实在令人担忧啊! 如果这件事传到皇帝耳中,必然会引起他的愤怒。” 第565章 带兵堵店门只为了一只老母鸡 孔有德看着依旧一脸严肃的阎应元,心中不禁感到困惑。 他挠着头问道:“那阎兄弟到底有何打算呢?” 阎应元冷静地回答道。 “其实方法并不复杂,只需派遣五百名士兵前往十里铺,找到那家杂货店,要求店主归还卢汉的老母鸡,并向他讨回公道。 此外,孔大哥,我们也应该为手下的兄弟们考虑一下。 若我们总是逃避问题、害怕惹事,一味迁就当地的官员和绅士们,那么我们的兄弟们将会心寒失望,对我们失去信任。 这样下去,队伍就难以管理了。 特别是当我们进入江南地区后,那里到处都是官员和士绅,如果我们不采取果断行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所以,我们在北直隶就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阎应元的这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孔有德顿时恍然大悟。 他只想着自己如何委屈求全了,却没有想到下面士兵的想法。 他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 “对啊!阎兄弟说得太对了! 就是这个道理!来人啊!击鼓聚将,点齐五百人马,随本将军杀向十里铺!” 然而,当孔有德对着帐外的亲兵下达命令到这里时,却突然有些迟疑,随后转过头来,对着阎应元喃喃自语道。 “阎兄弟,那咱这回兴师动众,难道真的仅仅只为了一只老母鸡吗?” 阎应元听后,不禁感到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明白了孔有德的顾虑,于是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正是如此,孔大哥。 我们这次行动所要追求的是公平和规矩。 至于我军的军纪问题,孔大哥完全不必担心。 所谓‘仓癝实而知礼节’,我们的军队衣食充足,而且士兵们都有文化知识,自然不会做出残害百姓、骚扰民众的行为。 我想做的其实就是让北直隶的老百姓们,让全天下的老百姓们知道现在的皇帝陛下,拥有了一支什么样的禁卫军勇卫营而已。” 待到孔有德和阎应元带领人马出去,帐内的耿精忠和尚可喜相视一眼,两人都不禁叹了口气。 “咱们这位大哥才是人精啊!” 耿精忠感慨地说道,他的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 “我刚才算是看明白了,基本上阎应元说啥就是啥,孔大哥没有不答应的。 其实早两天前,我就应该看明白的。 孔大哥一直对阎应元很殷勤。 孔大哥能当上这临时组合队伍的老大,那是因为阎应元不想当。 阎应元得圣宠远超我等三人,他才是咱们四人中的老大。” “那是。”尚可喜点了点头,赞同道:“阎应元本人也是有两把刷子,确实厉害。” 职业化军队集结起来就是快。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五百名长枪短刀,背着鲁密铳的士兵就来到了十里铺。 他们步伐整齐,纪律严明,士气高昂,一路上没有丝毫的喧哗,只听见铁甲兵器的碰撞声和踏踏踏的脚步声。 敢于大规模夜间行军,而不惧怕营啸,已经是当世一等一的强兵了。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天空中挂着一弯月牙儿,冷冷清清的月光洒下,让大地显得有些阴森。 而那个杂货铺却还是没有关门,正在点灯收拾物件。 还是那位歪帽的伙计,第一时间发现了街上的异状。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士兵。 他抬头朝着外面一看,街道上不知何时起,已经黑压压站满了穿着鸳鸯战袄的官兵。 这些官兵个个神情肃穆,手持武器,气势汹汹地将整条街道封锁得严严实实。 就这一眼,吓得歪帽伙计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一个短暂的瞬间,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下一步该怎么交代遗言,自己的棺材埋在哪里好,风水能够保证后世子孙发大财。 顶盔贯甲,身披大氅的阎应元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 他转头看向边上伤痕累累的卢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卢汉,是这家杂货铺吗?”“是的,阎将军。”卢汉连忙点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阎应元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身后的官兵说道:“走,进去瞧瞧去,看看你那只老母鸡还在吗?” 说完,他迈步朝杂货铺走去。 此时的阎应元已经是真正的话事人了,而孔有德则退居到二线。 卢汉哭丧着脸,紧跟在阎应元身后。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道:“阎将军,小人可不可以不要那只老母鸡?小人想要回那柱银元。” “那可不行,你们交易已经达成了。 本将军兴师动众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你讨回你的那只老母鸡。”阎应元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威严。 卢汉一听,顿时苦着脸,不敢再说话了。 歪帽伙计在屋里已经看见了卢汉,赶忙找来了掌柜,这样的事情他可是扛不住的。 不一会儿,掌柜的慌忙跑了出来,后面的歪帽伙计两边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 掌柜的也不管看见的是谁,只是一个劲作揖。 “几位军爷,莫要动粗,这可是当今南京吏部郎中王象春大人家的产业。 诸位行事可要三思。 至于那位军爷与小店的生意,可是你情我愿的。 小店可没有一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阎应元看着这个脸上有颗大痦子,一脸凶相的掌柜,也是笑容可掬。 “掌柜的,莫要慌张。 我们也不是故意来找事的,你和我们这边的卢汉小队官,用二十枚银元购买一只二十年的老母鸡,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我们犯不着兴师动众来找贵店的麻烦,只是这交易达成了,你们收到那二十枚银元了吗?”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们当然收到钱,但却不敢说。 “这……军爷,您看,这都是误会啊!可能是店里的伙计搞错了。” 阎应元笑了笑:“哦?是吗?那是不是应该把那只二十年的老母鸡还给卢汉小队官呢?毕竟他可是付过钱的。” 第566章 此鸡非彼鸡 “好教这位军爷知晓,小店确实是收到了二十枚银元,交给了这位叫卢汉的军爷一只大老母鸡,已经是钱货两清。 至于卢汉军爷身上的伤势,那是卢汉军爷想要反悔,拔刀威逼我等退钱。 我等迫不得已才伤了卢汉军爷,若是为这个而来,小店出于情分二字,倒是可以为他付一点汤药钱的。 还有卢汉军爷遗留在这里的腰刀,也在柜上妥善保管,正等着将军来取,或者明天鄙店派人送去,并不敢昧了卢汉军爷的宝刀。” 说着话的掌柜,指了指柜后面墙上挂着的腰刀。 阎应元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掌柜的一看就是心诚之人。” 那掌柜的听到这话,心里一松,觉得自己应该能逃过一劫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阎应元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阎应元接着说道。 “但是,掌柜的,你说钱货两清,可就不对了。 卢汉回到军营后,我们并没有见到他手中有一只老母鸡啊! 这件事,不仅有军营中的四千多人可以作证,还有那位好心将卢汉送回军营的人也可以作证。”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就是那位好心人。只见他拍着胸脯说道。 “军爷说得对,我当时在路上遇到受伤的卢汉,便将他扶回了军营。一路上并未见到卢汉身上有什么老母鸡啊!” 这一下,掌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掌柜的一听,心中便知此事难以轻易解决。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从阎应元这句话就能听出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味道。 这位名叫阎应元的游击将军显然有备而来,气势汹汹地带着五百名战兵前来。 就这一点,就不是一只老母鸡能打发的,估计把王老爷家的老母鸡都捉来也是不够的。 更糟糕的是,他们甚至请来了一位热心的客商作为证人,目的就是要回那只老母鸡。 掌柜的深知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于是干脆爽快地承认这只鸡是卢汉忘记带走的。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若不赶紧把事情处理好,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只是人家军爷就是来找茬的,他们也要一招一招接着,等到了彻底撕破脸皮再说其他。 掌柜一边想着应对之策,一边微笑着向阎应元解释道。 “阎将军说得对,确实是我们店的疏忽。 小人也忘记提醒卢汉军爷拿走那只老母鸡了。 不过您放心,鄙店已经将那只老母鸡妥善安置,准备等待卢汉军爷自己回来取走。 要是卢汉军爷不来,鄙店也会明日派人送去的。 崔四,快去后院抓那只老母鸡过来,送给卢汉军爷。” 随着掌柜的说完话,把目光看向一边,其他人的目光也是跟着看过来 崔四则是那位戴着歪斜帽子的伙计,他听到掌柜的指示后,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被掌柜的祸水东引给搞蒙了,看着阎应元和一众官兵冰冷的眼神,他更是难受害怕。 崔四心里暗暗叫苦。 “我的天呐! 那只老母鸡不是早让掌柜您老人家,为了犒劳我等立下此等奇功,赚了这二十元银币,宰了下锅和麦仁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粥嘛。 这下子,您老说得倒是轻巧,让俺去捉老母鸡,俺上哪找去啊,难道要到后院去捡鸡骨头不成?” 想到这里,崔四不禁有些犯难起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掌柜的正在给自己拼命地使眼色,顿时恍然大悟。 于是,崔四赶紧应道:“好的,掌柜的。小人这就去。” 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向后院跑去。 阎应元带着侍卫们,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示意卢汉把那把自己的腰刀给从墙上摘下来。 没过多久,只见崔四又像一阵旋风一样跑了回来,手里还真拎着一只芦花老母鸡。 阎应元让卢汉上前领他的老母鸡,这事情看着就算完了。 阎应元正转身带队回军营,掌柜的和崔四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那卢汉突然大叫道:“阎将军,不对啊,这颜色不对,斤两也不对,这不是俺下午买的那只老母鸡!” 已经转身往回走的阎应元听到这话,脚步顿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一直在店外等候的孔有德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心想,事情不简单就是不简单啊,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只是这阎兄弟做事情也忒磨叽,咱们当兵的做事情要爽利,现在有点太歪歪绕绕了。 难道这就是为了追求陛下要的那种程序上的公平正义吗? 而此时,掌柜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这次要大出血了。 卢汉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走到阎应元面前,顺便还瞪了那掌柜的和崔四一眼,下午的时候,就属崔四那个王八蛋打自己最狠。 卢汉大声说道。 “阎将军,您看看,这根本就不是小人原来的那只鸡! 这只鸡又瘦又小,哪能跟小人之前买的比?” 说着,卢汉将手中的老母鸡举高,展示给众人看。 这卢汉哪里还记得自己白天,买的是什么样的老母鸡,不过是借机发难而已。 年轻的阎应元笑着接过老母鸡,仔细端详了一番,点头道:“嗯,确实与你描述的不太相符。不过,也许是店家不小心搞错了呢?” 他转头看向掌柜,眼神带着一丝戏谑。 掌柜的连忙上前解释:“将军,这肯定是个误会!对对,将军,肯定是后院鸡圈里黑灯瞎火的,崔四这个瞎雀眼为了糊弄,随便抓了一只鸡……” 然而,还没等掌柜说完,阎应元便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那就把你们后院所有的老母鸡都拿出来吧。本将军想让卢汉 自己找找看,也许他能找到 他那只老母鸡。” 掌柜的一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面对阎应元坚定的目光,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赶紧吩咐伙计去将店里的老母鸡全部拿出来。 第567章 李自成当驿卒 不一会儿,伙计们便捧着一只只老母鸡摆在店门口,供卢汉挑选。 卢汉没有先看鸡,他是一个个看向对面的伙计们,这些人可是都打过他的,他一个个都记着。 卢汉一直看到这些伙计一个个低下头冒虚汗,有一个撑不住给自己噗通一声跪下了。 他才逐一检查每只鸡,时而摇头,时而皱眉,似乎没有找到满意的。 终于,卢汉停下动作,抬起头对阎应元说道。 “将军大人,这些鸡都不是俺白天买的老母鸡,俺那只老母鸡可是活了二十年,是独一无二的老母鸡。那伙计崔四都说了,整条街上就这一只。” 阎应元听了卢汉的话,笑着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看来你这个店里没有本将军手下的老母鸡啊,这下子你看怎么办? 你还是抓紧给本将军一个交代。 本将军军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若是贻误了军机,本将军说不得就要······” 随着阎应元笑眯眯的一句话,身边的亲兵对着后面的五百战兵命令道。 “预备,抽刀。” 只听刷刷刷的抽刀声,刚才在街道上还形似木桩的五百战兵纷纷拔出了雪亮的腰刀,顷刻间,杀伐之气弥漫整个街道。 掌柜的脸色愈发难看,咬咬牙道:“好,将军请开价。” ······· 此时,在京畿地区的两支勇卫营兵马,分别在不同地方,因为一只老母鸡而产生了闹着玩,但这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然而,在陕北延安府绥德州米脂县的银川驿站,却因为另一只母鸡引发了严重的问题。 这只母鸡并不是用来食用的,而是有着其他用途。 接下来,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严峻自然环境和艰苦的生活条件。 延安府本就贫困,而距离延安府以北四百里的绥德州的米脂县则更为贫穷。 这里紧邻着榆林镇的边界线,再往北便是广袤无垠的毛乌素沙漠,那里几乎无人烟,草木难生。 虽然地底下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可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卵用。 尽管米脂县的名字听起来颇为悦耳,有着一股江南水乡的味道,但实际上却是历史上着名的苦寒之地。 这里气候干旱,降雨稀少,土地贫瘠,缺乏肥沃的土壤。 特别是到了天启崇祯两朝时期,情况愈发恶化,不仅天气恶劣,而且庄稼的生长周期较短,每年仅有一季,导致粮食产量极低。 一旦这一季的收成出现问题,整个一年都会陷入困境,人们只能外出逃荒以求生存,待度过了这个灾年,能活下来的人再陆陆续续返回故土,继续看天吃饭。 这里地处偏远,土地大多被军队屯田占据,然而这些所谓的“军屯地”实际上只有一小部分归藩王、官员和卫所军官所有。 而真正的军户却一无所得,生活困苦不堪,甚至比当地的平民百姓更为艰难,他们不仅要遭受剥削,还要为卫所军官做奴隶苦工,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 除了军屯地外,其他稍微好一些的所谓良田水浇地,根本没有普通老百姓耕种的份。 他们只能在山间和沟壑间的小块田地上劳作,由于离河流太远,挑水浇地根本就供不上,只能靠着老天下雨,这里仿佛置身于世界荒芜的边缘。 此外,当地百姓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隐患,即流经此地的无定河频繁改道,给他们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 米脂县乃至整个绥德州都成为了另一个类似黄河下游的黄泛区。 这时候的李鸿基已经改名叫李自成了。 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更有气势一些,但实际上,他还是原来的那个李鸿基。 不过,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别号——鸿基,原来的名字当成号来用,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个文人一样花里胡哨,实际上什么用也没有,他还是那个在米脂县游荡的泼皮无赖,一个混不吝。 其实,李鸿基改名也算是机缘巧合。 那时,他被艾家赶了出来,连当个长工或帮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饿着肚子在米脂县的县城里闲逛。 就在这时,他看到城墙上张贴着一张告示,上面说银川驿站正在招募驿卒。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李鸿基立刻前去应试。 十七世纪大明朝事业编制,面试的情形是以下这样的。 当时负责面试的老驿卒问道。 “你是哪里人?” 李鸿基回答道:“俺是米脂县李继迁寨的人。” 老驿卒听后惊讶地说道:“哟,那可是出西夏皇帝的地方啊!现在那里怎么样了?” 李鸿基无奈地笑了笑,回答道:“不怎么样,村里的青壮年都饿得跑光了,只剩下老人和小孩。隔壁村里人都死绝了。” “唉,咱陕北处处都是这样,处处都是饿死人。 好在皇帝老儿给咱北边派来了一个活阎王的洪大人,南边派来了一个活菩萨一样的孙大人。 咱这日子才算是有盼头。” 老驿卒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和李自成说着话,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 李自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这个乡下小子,哪里知道什么北边的洪大人,南边的孙大人,心里好奇得很,但又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只能愣在那里嘿嘿傻笑,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老驿卒看着李自成那副傻样,也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便打住了话题,转而问道:“好了,老子跟你这没见识的娃子说这些话,干什么? 会不会识字? 简单的算账会吗?” 老驿卒问这话的时候,实际上是没有抱任何希望的,因为他们驿站招来的驿卒一百个当中就有一百个都是不识字的。 所以当李自成点头表示自己会时,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暗自惊讶。 “哦?你居然会识字?那好,俺来考考你。” 老驿卒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数字和文字,让李自成看了看,然后说道:“这里面是一些驿站的账目,你来帮俺算一下。” 李自成接过纸张,仔细地看了起来,然后开始认真地计算起来。 第568章 所谓豺狼 虽然李自成的算术水平并不高,但还是尽力去完成任务。 过了一会儿,他把结果告诉了老驿卒。 老驿卒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粗笨的小伙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对李自成的好感顿时增加了几分。 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高鼻梁高颧骨,声如豺狼的男子,老驿卒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他开口问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有钱人家出身,怎么会识字算数呢?” 李自成挠了挠头,咧嘴笑道。 “俺家前几年光景还算不错,家里有十几亩田地。 俺爹送俺上过几年私塾,学了些知识。 后来因为家里穷,实在供不起俺读书了,就没再继续念下去。 不过,俺也没闲着,又跑去延安府练了几年拳脚功夫。” 李自成这番话倒是让老驿卒颇为意外,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居然能文能武。 这在米脂县可是并不多见。也让老驿卒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就在这时,老驿卒已经决定要录用他了。 他拿起桌上的鹅毛笔,准备在纸上写下被录取人的姓名和籍贯。 毕竟,这是新任大明皇家邮政总局的局长,兵科给事中刘懋刘大人的命令。 以后驿站系统的公门中人,都要用鹅毛笔书写,还要用标点符号,这样方便快捷,看起来也省时省力。 原来,皇帝陛下派遣刘懋大人来到陕北地区,进行一次试点改革。 这次改革主要针对驿站和四万驿卒的改编扩编工作。 而此次招纳驿站新人也是改革计划中的一部分,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招募新的驿卒。 “你的姓名。” 李自成听到这句话时,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被录取了。 然而,李鸿基这个名字在李继迁寨和米脂县已声名狼藉。 这都归咎于他自己不争气,曾经当过放羊倌、酒佣、铁匠、雇工,但却无一长久。 如今离开了家乡两百余里,他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回长者话,小子叫李自成,木子李,自立自成的自成。” 后来,有人好奇地问李自成为何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名字,并取名为李自成,是否有什么特殊含义。 李自成神秘一笑,故作高深地说。 “一切都是天数! 前天夜里俺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位老神仙告诉俺,过去的名字李鸿基对俺不利,如果想要逢凶化吉,必须更换一个名字。 所以当那位老驿卒询问俺的名字时,俺脱口而出俺叫李自成,仿佛‘李自成’三个字就是为俺量身定制的。” 自从那一刻起,李自成就真正成为了那个闻名遐迩的李自成,而李鸿基这个名字则被深埋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名号。 他的脚步终于踏出了李继迁寨,迈向了更广阔的世界,成为了银川驿站的一名驿卒。 然而,对于那些熟知他的人来说,他们依然亲切地称呼他为黄来儿、枣儿之类的小名。 需要在此特别说明的是,这个所谓的银川驿站仅仅是一个地名而已,并非位于宁夏镇的银川。 实际上,这里的银川驿站距离米脂县有着两百多里的路程,但仍然处于米脂县的辖区之内。 尽管已经年过二十,李自成依旧四处游荡,毫无定性,宛如一个不羁的任侠儿,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沌生活,尚未踏上创业之路。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所下的这步闲棋,便是派遣刘懋负责监视李自成,确保他能安心做好一名邮差。当然,在暗地里,还有一些厂卫人员悄然监控着李自成的一举一动。 然而,邮政总局局长刘懋抵达西安府后,面对千头万绪的工作,实在无法脱身亲自前来观察李自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能令当今天子如此挂念。 于是,刘懋只能托人带话给银川驿站的管事,嘱托他们对李自成多加关照,但又担心不够稳妥,便再次恳请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转达米脂县县衙,要求县令务必多方面照料李自成,并确保他继续履行好邮差的工作职责。 然而,如果当事人不去,即崇祯皇帝不亲自前往,那么手下的臣子们很难理解崇祯对待李自成的真实意图。 究竟是打算留下重用,还是持续监控呢? 这一点弄不清楚,时间长了,下面的人就会把崇祯的经给念歪了。 崇祯布置任务给刘懋,刘懋再将任务给下属,一级推一级的,难免就会出现疏漏,让李自成后续的发展不在崇祯的规划之中。 似乎崇祯并不清楚的是,历史有着其自身的惯性,人性亦然。即使有人为的干预,也难以改变事物发展的既定轨道。 就像李自成头顶绿帽这件事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 这就是接下来要介绍的第三只鸡。 李自成在侄儿李过结婚之后,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 然而,由于他对另一半有着极高的要求和标准,所以一不小心就成为了大明朝的大龄剩男。 后来,李自成不再依赖于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寻找伴侣,而是凭借自己的眼光看中了一名女子。再说他那老子李守忠也是老来得子,如今已经是六七十岁的年纪,管不了李自成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令人惊讶的是,这名女子并非本地人,而是来自繁华的扬州,并且还是当地的一名名妓,外号叫做“一盏灯”。 实际上,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县城,是因为在繁花似锦的扬州已经无法立足,于是在老鸨子的带领下,辗转来到了米脂县讨生活。 虽然说她已经不再年轻,但其实也就只有二十岁出头而已,与李自成倒是相配。 在这个米脂县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地,人们从未见过像她这样来自江南水乡的美丽女子。 县城中的那些富家子弟们,没有太多的见识,见到“一盏灯”后,无不被她的美貌所倾倒,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第569章 一盏灯李氏 这些富户子弟们天天到这里来照顾一盏灯的生意,倒让一盏灯和那老鸨子着实大赚特赚,甚至都动起了常驻米脂县的念头。 当然,米脂县确实没多少繁华的地方,老百姓们也都穷得叮当响,但好在竞争压力不大,米脂县本地的那些名妓、暗娼还有半掩门的,都是些土包子,根本上不了台面。 哪里像她一盏灯这般容貌妩媚,举止妖冶,而且还吹得一手好箫。 可惜好景不长,一盏灯遇上了混不吝的李自成。 李自成这个人虽然做事情文不成武不就,也攒不下什么家业,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深得人心,有勇力,有号召力,身边总有一群信得过的兄弟。 正因如此,李自成成为了米脂县中赫赫有名的英雄好汉,黑白两道通吃,就如同武松武二郎那样的人物。 李自成虽然勇猛,但与武松相比还是稍逊一筹,他没有武松那样喝完十八碗酒还能打虎的气魄和武力。 李自成每天都要完成邮差的工作,这是个肥差,但他只能在县城周围打转,不需要走远路,也不必在外风餐露宿。 不过,即使遇到刮风下雨,他也得出去送信。 此外,他还要护送往来官员、重要宾客以及重要物资,并确保准时出发。 如果出现任何差错,都会受到官府的严厉惩罚。 驿卒的俸禄非常低,一天只有三分工银,一个月仅有九钱银子,换算成现在的银元还不到两个。 而且,西北地区的粮价居高不下,这点俸禄只够李自成一人勉强维持生计,无法养活家人。 就在李自成感到前途渺茫的时候,转机终于出现了。 大明邮政总局局长刘懋刘大人亲自来到了西安府,并主持了驿站改革和驿道升级改造的工作。 这使得小小的银川驿站成为了首批改造的试点驿站单位之一。 随后,大明皇家邮政公司在西安府成立了分公司,并承办了木质轨道的修建工程,陕西境内第一条木质轨道就是连接西安府到延安府的。 李自成也因此转行成为了一名邮递员,即邮差,并成为了大明皇家邮政公司的一员。 起初,李自成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感到难以置信。 他觉得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得到如此好的职位呢? 他老父亲就是在家里天天给自己上香拜佛,按说这样的肥差也不会轮到他李自成的头上,这可是一个月五枚银元外加包食宿的肥差。 或许是因为这项新兴业务的宣传不够到位,再加上商人和平民百姓对于过去仅供达官贵人使用的驿站系统能否真正为他们提供服务表示怀疑。 这邮局民间传递信件的业务,还没有多少人用,过来邮局买邮票的也都是一些闲的没事的富家公子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自成逐渐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并开始认真履行他作为邮差的职责。 李自成每天都过着悠哉悠哉的生活,他的工作轻松自在。 清晨,他会悠然自得地骑上一匹骏马,沿着县城漫步一周。 一路上,他会仔细查看那些崭新设立的绿色邮箱,期待着是否有人投递进来的信件。 就这样,他悠闲地度过了一个上午。 接下来,李自成来到邮局,先去食堂里吃一顿午饭。 这里是大明皇家邮政公司的所在地,原本是一座魏忠贤生祠,但经过简单的改造后,便成为了如今的邮局。 那魏忠贤的雕像还是坐落在正堂之中 李自成身着崭新的绿色对襟长褂,头戴绿色的八角帽。 这套衣服是邮政公司员工的统一制服,但却是李自成唯一感到不满的地方。 当他抵达邮局时,通常只会收到少量来自外地的信件和包裹。 这些东西并不多,只需用一个麻袋装起来,然后放在马背两侧,一次行程就能全部送达。 因此,李自成有大量的空闲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在这段闲暇时光里,他喜欢去逛逛妓院,也就是所谓的“窑子”。 正是在那里,他邂逅了一盏灯李氏。 看到一盏灯李氏那如花似玉的样貌,李自成不禁为之倾倒,心醉神迷。 当晚,他不再听小曲,也没有耐心去做那些表面文章的前戏,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强行与她发生关系,直接入港。 一盏灯的真实姓名并未公开,但可以得知她也姓李,或许与李自成有着遥远的血缘关系,五百年前也许是一家人也说不定。 然而,李自成身上流淌着党项人的血脉,这就有点悬了,追溯五百年可能不够到一家亲的地步。 如果追溯到更远的家族渊源,可能需要进一步探究。 这李氏并非本地人,对李自成的凶狠残暴的名声心生畏惧。 她深知只要稍有违抗他的意愿,便会遭受暴力伤害,无奈之下只能勉强应允。 久而久之,县城里的人们纷纷知晓了这件事,明白李氏已成为李自成的姘头。 而那些原本追求她的富家子弟们,因害怕李自成的凶恶行径,不敢再踏足她的妆阁。 这位曾经在米脂县声名鹊起的名妓,如今却因为李自成的缘故,门庭冷落,失去了客源。 更令人气愤的是,李自成几乎是白白享受她的身子。 李自成回到家后,总是对一盏灯李氏念念不忘,每天晚上都会去找她,并且整晚都留在那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提起裤子就走,连一分钱都不给。 然而,李自成却是个痴情种,是那种不愿意花钱的痴情种子。 自从有了一盏灯李氏后,他再也没有纠缠过其他妓女。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盏灯李氏发现了李自成身上的一些问题。 总的来说,李自成虽然很有那方面的渴求,几乎是夜夜笙歌,但男人的那话儿却是不争气,只是银样镴枪头,看着光鲜,一点也不中用,而且还不愿意花钱,实际上是没钱。 这让李氏感到非常不满,觉得自己一夜之间白忙乎了,夜夜都白忙活,她和母亲吃啥喝啥,这情况必须改变,李自成那个恶棍必须撵走。 第570章 明朝的三角恋关系 这一日清晨,李自成一脸满足、精神焕发地从李氏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充满了活力和自信,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给艾家放羊偷羊吃不怕东家揍的铁头娃。 然而,就在他走出房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盖虎儿。 盖虎儿是李自成的好友,也是县衙的一名衙役。 他与李自成关系密切,但同时也是少数几个不怕李自成的人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现在为数不多的愿意光顾一盏灯李氏的客人。 盖虎儿一见到李自成走远到了街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然后关上院门,径直走进了李氏的房间。 其实已经在街上的李自成对此并未在意,因为他深知他和盖虎儿之间的关系。 那一盏灯李氏就是一个窑姐儿,谁上不是上,自家兄弟用着就是了。 盖虎儿蹬蹬跑上了二楼,看着一脸红晕未散的李氏,就知道这娘们是没有吃饱。 盖虎儿也是不客气,也没有嫌脏,让李氏沐浴洗漱一下,直接抱着李氏,两人亲密无间。 盖虎儿和李氏正好站在窗前,而李自成恰好经过他们窗前。 此时,李自成正戴着绿帽子,穿着绿色制服,弯腰从路旁的邮箱里取信件。 \"呶,你看,宝贝,那李自成像个什么?\" 盖虎儿坏笑着问李氏,试图引起她的回应。 李氏冷笑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厌恶和不屑。 她望着李自成,脸上写满了嫌弃,仿佛他是世界上最丑陋的生物。 紧接着,她用樱桃小嘴轻轻地吐出了一句最为恶毒的话语。 \"哼,能像什么? 望之不似人夫。\" 这是这个时代,一个底层妓女对黑暗社会的无情控诉,是对一个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的无赖子最轻蔑的称呼。 盖虎儿听了以后,眼睛一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他迫不及待地追问:“宝贝儿,你是说这李自成不能人道,还是......” 一盏灯李氏偎依在盖虎儿的怀里,脸上露出娇羞的神色,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狡黠。 她任凭这个官差老爷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享受着这种被关注和抚摸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到了紧要关头,李氏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忍不住抓住了盖虎儿往下探索的手,轻声嗔怪道:“死鬼,你倒是轻点,那是老娘的肉,不是一块石头。” 一盏灯李氏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波光流动,仿佛随时都会荡漾出迷人的光芒。 她的声音充满了妩媚和挑逗,让人无法抗拒。 “嘿嘿嘿,小宝贝,哦,不不不,大宝贝儿,咱就好好弥补一下你,让俺那把兄弟李自成未完成的事业,由俺来完成。” 盖虎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和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够给一盏灯李氏带来满足和快乐。 随着两人的互动越来越热烈,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氛围。 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渐渐紧密贴合在一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男女之间私密而又激情的时刻,充满了欲望与冲动。 然而,这些细节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不便详述,只能留给读者们去想象。 而下面街头上,正在工作的李自成,已经打开了邮箱,开始收拾这些信件。 这些收上来的信件,需要经过他这个邮差的初步筛选,如果没有处理好,邮局里那些京城来的上差和一些厉害的婆姨都会责骂他。 所以,李自成不得不仔细检查每一封信件。 在翻找中,果然让李自成发现了一两个不符合规定的信件。 他顿时怒火中烧,高举着那封信,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对着来往的人群怒吼道。 “哪个混蛋干的!县里的告示清清楚楚地写着,信封上必须贴上邮票,根据送信距离贴相应金额的邮票。 邮票可以到邮局购买,有些县里的杂货铺也有代售。 可你们竟然什么都不贴,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白嫖吗?做你们他娘的春秋大梦! 难道还指望我们邮局是慈善堂、荣济院或者义庄吗? 可恶至极,让俺看看你这封信是从哪里寄出来的!” 李自成看着信封上的名字,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只见信封上只写着收件人的名字和地址,而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却模糊不清,只写着“田二”和“赵家庄”。 这种藏头露尾的行为让李自成感到十分不屑,他当着大街上众多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将这封没有贴上邮票的信件撕成碎片。 街道上的行人们看到李自成的举动,都不敢与他对视,一个个都像乖顺的孙子一般。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一盏灯李氏的妈妈,那位从扬州而来的老鸨,对李自成白嫖的行为已经厌恶达到了极点。 在有心人的指点下,她贿赂了县里衙门刑房的书吏。 这个书吏自然不知道李自成在上面的关系,他依然采用了陕北官场衙门的一贯手段,抓住了李自成在担任驿卒时的一些小疏忽——他的马匹经常接连死亡,甚至还丢失过公文。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问题,如今却成为了李自成的麻烦。 那些问题虽然当时被掩盖了下去,但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如今,这些问题又被县里的书吏翻了出来,并派了两名差役将李自成狠狠地责罚了一顿,脱掉裤子重重地打了五十鞭子。 李自成心中十分纳闷,这些陈年老账为何会被刑房书吏翻出来呢?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那名书吏派人前来劝告李自成,让他以后不要再招惹一盏灯李氏。 这时,李自成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名书吏老爷也拜倒在了一盏灯的石榴裙下。 然而,现在的李自成已非昔日可比。 他读过几年私塾,接触过官府的许多事务,能够读懂邸报和公文,见识也增长了不少。 李自成深知自己现在作为大明皇家邮政公司职员的身份与县衙并无直接统属关系,而是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 第571章 县令晏子宾 按理说,那个刑房的书办老爷是无权对他进行惩处的。 当时他被拉去打鞭子,一点也不反抗。 完全是因为还停留在过去,一个小小的县衙书办差役,在米脂县就能一手遮天的记忆中。 想通这一切后,李自成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发,他无法接受自己无端遭受这样的鞭笞之苦。 于是,他决定向自己的上司——米脂县的邮局局长诉说此事。 邮局局长深知李自成是个特殊的人物,需要特别关照。 当他得知李自成所受的委屈时,立刻采取行动。 他派遣专人前往告知米脂县的县太爷晏子宾。 县太爷听闻此事后,怒不可遏,这李自成不仅仅是邮政总局的局长刘懋让他关照,还有北边的延绥巡抚洪大人和南边的陕西巡抚孙大人,都命令他关照。 这要是李自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七品县令也就不用当了。 陕北民变在即,流寇自王二开始,就敢攻击县城,肆意杀害县令等县衙属官,眼看这陕西的官员是谁都不敢当的时候,崇祯皇帝派来了洪大人和孙大人,一通乱杀之后,这些流寇就像老鼠一样,躲到了犄角旮旯里,再也不敢攻击县城。 这陕西的官,又开始变得好当了。 于是米脂县县令晏子宾迅速做出决策,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将那个刑房书办革职,并查抄了他的家产,那些家产全部折算给李自成,用来安慰李自成受伤的心灵,和支付李自成的汤药费用。 经过这件事,李自成声名大噪,众人对他刮目相看,再也不敢轻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邮差。 李自成并没有等待太久来报复。 俗话说君子不报隔夜仇,他身上绑着绷带,就转身寻找那一盏灯李氏和老鸨子的麻烦。 待李自成走进一盏灯李氏的妆阁,却是发现自己的把兄弟盖虎儿坐在那里,桌子上摆了一壶酒,几碟下酒的小菜。 见到这样的情形,李自成疑心大起。他心想:“这盖虎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与这件事有关?” 盖虎儿这边见了李自成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笑着和李自成打起招呼来,似乎对李自成身上的伤痕毫不在意,也像全然不知自家把兄弟李自成上午被绑去县衙挨了五十鞭子的事情。 然而,实际上,盖虎儿虽然知道李自成挨了五十鞭子,但他确实不知道后来书办被开革抄家的事情,因为当时他已经离开了现场,来到李氏的院子里寻欢作乐了。 李自成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忍受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 于是,他不再掩饰内心的不满,直接发作,变下脸来,怒视着盖虎儿,质问道:“枉我李自成把你当兄弟,今天县衙刑房书办打了俺五十大鞭,是不是你盖虎儿和人串通,阴谋害俺?”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盖虎儿满脸诧异,双手一摊,大声说道。 “李大哥,你这话说得可太伤人了,简直让小弟我心寒啊! 咱俩可是歃血为盟、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呢! 你可别冤枉好人呐!” 李自成在男女之事上并无特别感觉,所以并不觉得盖虎儿,出现在一盏灯李氏的闺房中有何不妥。 被盖虎儿这么一说,他倒是生出了愧疚之心。 不过李自成却不会轻易表现自己的愧疚,他仔细思考片刻后说道。 “嗯,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这样吧,俺不会只听信你一方之言,等明天俺再慢慢打听清楚情况再说。”李自成说完这句话,盖虎儿那颗高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这件事就此揭过,不再提及。 果然是狐朋狗友,李自成与盖虎儿转而谈论起其他话题来,转眼间便聊得热火朝天。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最难得的便是寻觅到知心好友。 当下,李自成便吩咐李氏去整治出一桌丰盛的酒席来,并要她过来陪酒。 他现在的做派,简直就像是家中的男主人和官老爷一样。 李氏心中暗自愤恨,但还是和老鸨知会了一声。 老鸨此刻正感到后怕,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细节,急忙告诉李氏只要顺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的性子就行了。 酒宴间,李氏一边布菜陪酒,一边稀里糊涂地听着两个男人谈论着米脂县的情况。 虽然其他事情她没太听懂,但她却清楚地明白李自成,竟然得到了县太爷和最近新设立的邮政局局长老爷的欢心。 别看他只是个负责给人送信、送包裹的邮差,但实际上他的权力可不小。 那个刑房书办已经被开革并抄家,原因就是他今天打了李自成五十大鞭。 往日里也没有见李自成有那么厉害啊。 而那书办家中一半的财产,也全部赏赐给了李自成作为汤药费用,总共约有两千两银子,大约是四千枚银元之多。 李氏听到这里,特别是四千枚银元之后,看着这李自成又有点顺眼了。 那盖虎儿听到李自成即将成为驿卒后,内心充满了恐惧,但脸上却表现出极度的喜悦。 他连连向李自成表示祝贺,祝愿他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并希望李自成不要忘记提携他这个兄弟。 两人尽情畅饮,酒足饭饱之后,盖虎儿识趣地离开了。 李自成再次在一盏灯家留宿。 次日清晨,春风得意的李自成在李氏的悉心照料下,沐浴更衣,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 尽管他如今已是腰缠万贯,但却没有给李氏留下一分一毫的银子,又是一次白嫖,而且是那种只用手的白嫖。 这让身后的李氏欲火难耐,而那老鸨子更是对李自成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一天过后,李自成通过打听得知了老鸨子贿赂书吏、责打自己五十大鞭的事情。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盖虎儿帮他打听的。 李自成毫不怀疑,带着盖虎儿一同前往一盏灯的妆阁。 依旧如往常一样,李自成让一盏灯李氏出钱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第572章 老鸨子的风韵 李自成将那老鸨子叫来一起喝酒,老鸨子心中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 等李自成喝下几杯酒后,便装出醉态,目光与盖虎儿交汇时,见他微微点头示意。 李自成明白时机已到,突然抽出一把闪闪发光的牛耳尖刀,高声喊道。 “呸,你这老虔婆,这里是什么地方?俺心里清楚得很!大家都是客人,俺也是付过钱的!为什么你这老虔婆一样客两样待法?” 李自成说出这番话时,毫无羞愧之色。 的确,他嫖娼时确实给过钱,但并非每次都会付钱。 李自成手持牛耳尖刀,指向吓得脸色苍白的老鸨子,声色俱厉地继续说道。 “既然是妓院,俺也是花钱来寻欢作乐的,并不曾亏欠你这个老虔婆。 快说,你这老鸨子为何要贿赂刑房的书吏,让他对俺严刑拷打,打得俺差点丢了性命。 可惜那刑房的书吏并不知道,俺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俺平日只是低调了一些,不想惹麻烦,没想到麻烦却是找上了门。那书吏老爷为了帮你这个老虔婆,可是连身家性命都赔上去了。哈哈哈!” 李自成这句话分明是吹牛的,他哪里会知道米脂县的县太爷和邮政局的局长老爷,竟然会如此袒护他呢? 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但心中暗暗盘算着,如果日后能收到一些额外收入,一定要尽快向两位大人表示敬意。 其实,他这句话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李自成的关系确实非同小可,甚至可以说是通天的。 “可恶的老鸨子,俺今天跟你们俩贱货没完了!” 李自成说完这话,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封银币。 每一封都是整齐码放的二十元银币,两封加起来就是四十元银币,按照过去的银两计算,那可是整整二十两银子啊! 这些钱自然是从刑房书吏家中抄来的。 如今的陕西陕北地区,由于晋商的活跃,山西那边已全面推行使用银币,而陕北也受到了影响,银元在这里迅速普及开来。 主要还是因为银元的成色好,容易计量货币价值,再也不需要小剪子秤砣去称重,还不用检测成色了,实在是省去了很多做生意的麻烦。 李自成把两封银元往桌子上一放,这些洁白的银元在烛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比那牛耳尖刀更加明晃晃,更能慑动人心。 他的眼神坚定而自信,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仿佛要将他们看穿。 “瞧瞧,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 李自成大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他用力拍打着桌子,让那两封银元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们不要当俺李自成是白玩你俩,俺李自成是这米脂县里响叮当的好汉,是比那及时雨宋江还要仗义疏财的好汉。 这些银元你们可是识得? 它们可不是你们平日里使用的那种黑不溜秋、上下都是眼窝的、和煤渣子一样的银子所能比拟的。 这样的一银元,在下面的市集上可是能换的七钱的银子,那成色不好的银子,直接就能换得一两。” “也就是说老子今天带来的是四十两银子,老子有的是钱。 可白白受了你老鸨子的腌臜气,可恶的老鸨子,今天一定要吃俺两刀子,非要捅你一个三刀六洞,如此才能饶了你这个专会背后伤人的婊子!” 李自成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牛耳尖刀,快步走到那老鸨子的身边。 烛光的映照下,铁塔一般的李自成简直就是寺庙里那怒目金刚转世一般,早就把老鸨子和李氏吓得慌作一团,两个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竟是被唬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盖虎儿看着时机已经成熟,其实他也是知道李自成的脾气,怕这个混不吝的演得过了,脾气上来,说得出那就真的做得到,再加上喝了酒,真真控制不住局面,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出了人命就不好玩了。 只见盖虎儿赶紧走上前,紧紧地抓住了李自成的手,但又觉得这样抓可能还是控制不住他,于是便直接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李自成,这才终于止住了李自成这头牤牛般的冲劲。 这时,盖虎儿赶忙开口劝说道:“李家哥哥啊!您可千万别生气了,先忍一忍吧。 您现在可是前程无量,绝对不能因为一两个女人而毁掉自己的前程啊! 等俺好好跟那个老鸨说一下,让她给您好好赔个不是就行了。” 此时,那一盏灯李氏也终于回过神来,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老鸨子妈妈,然后坐直身子,对着李自成连连叩头求饶,祈求李自成能够看在他们往日多日的露水夫妻情分上,饶恕她们母女二人。 李自成看到李氏如此低声下气地向自己求饶,心中顿时感到十分愉悦和满足。 同时他又看到李氏跪在那里,不禁喉咙发紧,心里更是热乎乎的,差点就当场出了洋相,只好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小时候家里困难,李自成不得不做了羊倌,那是艾家的羊倌,以后艾家会出一个李自成的死对头。 因为一些事情,留下了隐患,这也是他去延安府拜师学艺的原因之一。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他身体强壮,但实际上,他已经落下了男性的隐疾。 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与李自成关系密切的人才知晓。 不过,李氏显然是了解情况的,因为她曾有名言:\"望之不似人夫。\" 这句话已经被盖虎儿传播得很远了,盖虎儿也是一个话多,嘴也没有把门的,就算是把兄弟,他也是照坑不误。 此时,盖虎儿已经将老鸨子从地上扶起,并趁机占了她一点小便宜。 虽然老鸨子被称为\"老鸨子\",但她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八九岁,还是有着一股女人味道的。 只是现在老鸨子吓得屁滚尿流。 盖虎儿立刻明白手中肯定是那不洁之物,赶紧一脸嫌弃地抹在了老鸨子的衣服上,让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第573章 李自成耍诈娶一盏灯 老鸨子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李家大爷,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李大爷,请李大爷恕罪啊!”说着,她又要跪下去给李自成磕头赔罪。 李自成看着老鸨子的样子,心中暗笑。他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你为何要污蔑俺?还不快把事情真相告诉俺!” 老鸨子吓得浑身发抖,连忙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她之前听说李自成得罪了有权有势的艾家,便想联系艾家一起整治李自成,可是艾家根本不屑于搭理他一个老鸨子。 于是老鸨子只好又找来了刑房书吏老爷,这才让李自成享受了一顿五十大鞭。 盖虎儿在一旁听了老鸨子的话,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自己没有直接参与此事,否则肯定会受到牵连。 “好你个老鸨子,敢攀诬俺这样公门中人,该当何罪!” 老鸨子被吓得浑身发抖,急忙慌张地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般回应着李自成说的每一句话,生怕他手中的明晃晃的牛耳尖刀会真的刺进她的身体里。 老鸨子跪的地方渐渐出现一滩水渍,并逐渐扩大开来,显然她又被吓得尿裤子了。 李自成心里想着,如果早知道老鸨子和李氏这么容易对付,他早就应该采取这样的手段了,也就不会遭受县衙的五十鞭刑了。 但好在这一次因祸得福,让他明白了自己在县太爷和邮政局局长那里的地位。 看到时机已经成熟,李自成将放在桌子上的两封银币拿起来,然后扔到地上,正好落在老鸨子的面前。 \"看清楚了吧?这些银元你先拿去用!\" 老鸨子一脸惊恐地看着李自成,完全摸不透他的意图,于是小心翼翼地推辞道。 “李家大爷,您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但这钱奴家实在不敢收啊!” 她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自己胆敢接过这笔钱,说不定下一秒李自成手中的牛耳尖刀就会无情地砍向她那只握着银币的手。 毕竟,李自成可是个出了名的说变脸就变脸的狠角色,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盖虎儿开口说道。 “李家大爷给你的赏赐,你竟然还敢推三阻四? 莫非你觉得钱太少了不成? 或者你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会儿,盖虎儿的话可比李自成更有威慑力。 老鸨子听到这话后,心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只得战战兢兢地弯身捡起地上的银币,然后满脸谄媚地对李自成连连道谢。 盖虎儿冷眼瞧着老鸨子,忍不住嘲笑起来。 “行了,既然拿了赏钱,就快点滚下去吧。 记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些,你看看你身上那股臊臭味道,简直让人作呕。 俺们还要跟李哥哥好好喝酒呢,可别被你坏了兴致。” 老鸨子听了盖虎儿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裙子都被自己的尿弄湿透了,一时间老鸨子羞愧难当,一脸惭色地退下去了。 经过李自成这么一闹腾,盖虎儿和李自成的酒兴不仅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更加高涨起来。 他们立刻叫来了李氏的小丫鬟,让她赶紧将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 随后,他们又坐下来继续喝酒吹牛打屁。 李自成紧紧抓住盖虎儿的肩膀,开始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自己现在在县太爷和邮政驿站老爷面前是如何吃得开,又是如何讨得两位老爷欢心的。 他还讲述了一些自己在官场中的趣事,听得盖虎儿羡慕不已。 盖虎儿心里很清楚,李自成日后必定会成为米脂县公门中的重要人物,因此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表现出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 而李自成也非常享受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越说越起劲,越吹越大。 在李氏的刻意奉承下,两人一直喝到天黑,直到月亮高悬、繁星点点才罢休。 等酒席结束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此时,外面的街面上早已实行宵禁,但这对他们两个公门中人来说却毫无阻碍。 李氏则默默地站在一旁,乖巧地等待着李自成。 她知道,如果李自成想要留在这里过夜,那么她必须要好好伺候他。 毕竟,上次李自成就是这样做的,当时盖虎儿很识趣地离开了,给李自成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可惜这次倒是出乎了一盏灯李氏的预料,李自成和盖虎儿径直出了院门,两人有说有笑地翻身上马回了衙门中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自成弄出了一个好大的阵仗,叫来了至亲好友一大帮,其中有他的侄子李过、好友铁匠刘宗敏、田见秀等人。 李自成喊上这么一帮人,和盖虎儿见了面,盖虎儿一看李自成那么多兄弟,心里就有些发怵,但又想到李自成头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心中便释然了许多,心想:“反正已经这样了,还不如让李自成的帽子更绿一些!”于是他硬着头皮走过去与众人打招呼。 李自成看着盖虎儿畏畏缩缩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办法,李自成花钱雇了一顶青衣小轿,和四五个吹手鼓手,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一大帮人簇拥着去了一盏灯李氏的家中。 当他们到达一盏灯李氏家门前时,周围的邻居们都被这阵仗吸引过来,纷纷议论起来。 到了院中,李氏还俏生生站在门口,心中纳闷:“哪有这种人?一大早就来逛窑子!” 然而,李自成却满脸笑容,紧紧拉住李氏的手,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旁边的老鸨子见状不妙,急忙指使一名青衣小厮挡住门,不许他们离开。 可这样的龟公怎能敌过李自成手下的兄弟呢? 只见那位比李自成更为魁梧、体型大一号的铁匠刘宗敏伸出他那双蒲扇般大小的手,轻轻一挥,那龟公便踉踉跄跄地滚到了墙角。 老鸨子见龟公如此不堪一击,无奈之下只能亲自上阵。 因为这盏灯李氏可是她在米脂县的一棵摇钱树,岂能让她不明不白地被人带走呢? 第574章 大明朝抢亲进行时 就在这时,李自成已拉着李氏走到了门口,而老鸨子则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死活不肯让李自成等人出去。 李自成心中有气,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不好对一个女人动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老鸨子。 而且此时他也无法离开这里,因为老鸨子还堵在门口,他李自成多多少少还是要顾着一些体统和面子的。 李自成见出不去,心中越发恼怒,便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死老太婆,真是不讲道理!昨晚你收下了李氏的赎身钱,把她卖给俺,现在居然不让俺带人走,这是什么道理?” 老鸨子听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原本涂抹得厚厚的脂粉被吓得纷纷掉落。 她用手捂着胸口,满脸惊恐地说。 “那两封信总共只有四十枚银元,昨晚李大爷明明告诉奴家那是赏赐给俺的,怎么会是李氏的赎身钱呢?” 李自成听了这话,不禁大笑起来,手指着老鸨子骂道。 “你这个贪婪的老虔婆,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整个县城里谁不知道俺李自成只是个普通的邮差,既没有钱,也没有权势和地位,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给你两封信的银元? 如果这不是李氏的赎身钱,还能是什么? 别再痴心妄想了!” “早早让开,莫要耽误了俺与这盏灯的好事!若是错过了良辰吉日,俺可要再娶你一个女儿,才能罢休。” 李自成不耐烦地吼道。 “话说回来,老鸨子,这一盏灯说起来还是你这妈妈正经养起来的闺女,你这当妈的若是还有理,合该送一份丰厚的彩礼与俺才对! 不该是急着吼着向俺要什么身价银子! 这里俺也懒得计较了,快快闪开,莫要搅了俺的兴致! 若真把俺惹恼了,俺可不管那么多,直接砸了你这妆阁,再将你这老虔婆和两个丫鬟一并带走,都跟着俺老李姓! 哈哈哈……” 李自成这番连威胁带戏谑的话语,引得院子里一众兄弟们哄堂大笑。 老鸨子无奈之下,已经看出来不太好和李自成这浑人讲什么道理的。 只好求助于一旁的盖虎儿,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 “盖大爷,昨晚您可是和李大爷一起吃酒的呀! 那两封银元确实是那李大爷赏给奴家的,他可是亲口说的,您当时在场,肯定听到了才是。 盖大爷,您可要给奴家做个见证,替奴家主持公道啊! 奴家这水灵灵,娇养了那么多年的闺女,晴天白日被李大爷掠了去,这可让奴家怎么活啊?” 说着说着,老鸨子悲从中来,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面对这样的情况,盖虎儿自然不可能站出来帮老鸨子说话。 只见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如同锅底一般黑沉。 他摆出一副衙门差役吓唬威胁老百姓的架势,威胁老鸨子说:“老鸨子,你不要哭丧了,大喜之日,你哭丧着脸给谁看。 俺告诉你,如今已是木已沉舟,你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 老鸨子,俺好心告诉你,你要支起耳朵仔细听,你不过是个外地人,俺劝你不要随意诬陷公门中人,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鸨子被盖虎儿这一吓唬,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瘫软在地上。 李自成看到老鸨子已经不知所措,知道盖虎儿的话是彻底吓住了老鸨子。 李自成心中暗赞,还是盖虎儿这样积年的老吏说话有分量能压住人,自己还要多学习一下才行。 李自成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慢,立刻趁机抓住李氏的腰,将她扛到肩上。 随后,李自成用力推开老鸨子,把那个老鸨子推得和之前的龟公一样,滚成一个皮球滚到了一边,随后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去。 李自成毫不留情地将李氏塞进外面停好的轿子里,招呼两个轿夫赶紧麻溜走,紧接着就是鼓手吹手吹着喜庆的曲子,一帮人抢了媳妇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茫然和惊恐的众位街坊邻居。 “好!大喜啊!” “李家大喜啊!” “俺李哥今天大喜,众位都可以去随个份子,去吃流水席。” 那一帮子兄弟也是跟着李自成纷纷起哄,乱糟糟地跟着闯了出去。 刘宗敏也是个好色之徒,趁乱瞅准了目标,心里想着:“既然带头大哥都吃肉了,俺怎么着也要喝口汤才行啊。”于是,他也有样学样,掠走了一个俊俏的李氏丫鬟。 可怜那丫鬟,长得如花似玉,却要遭受刘宗敏这样的粗汉的鞭挞。 不出几日,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旧时空历史上,这刘宗敏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真是一群虎狼豺狗呼啸而过,李氏的妆阁只剩下一片狼藉。 这院子里,只留下了哭哭啼啼的老鸨子和盖虎儿两个人。 盖虎儿看着哭得梨花带雨、风韵犹存的老鸨子,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他亲手将老鸨子扶起,趁机占点便宜。 这老鸨子定了定神,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院子,心里一阵发紧。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想往外跑,无论如何都要追回自己那宝贝女儿。然而,她刚迈出两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喝止。 “慢着!”说话的正是盖虎儿,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老鸨子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望着盖虎儿。 盖虎儿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说:“这姓李的可不是个善茬,他可是个混不吝、不要命的主儿。 你一个女人跑出去,能有什么用? 而且,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公门,深受县太爷和邮政局局长的器重,已然成为米脂县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你跟他斗,根本占不到半点儿便宜,还是别自讨苦吃了。”说完,盖虎儿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鸨子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她也知道盖虎儿说得有理。她咬咬牙,不甘心地瞪了一眼门口,然后转身回到房间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只是这老鸨子想来想去,还是不肯甘心,她突然大声嚷嚷道。 第575章 李守忠之死 “不行,还是不行。 奴家这下辈子可都要靠着这个女儿为生,如今被这姓李的无缘无故,抢掠了去。 也没有个说法,你们米脂县的人都是强盗吗? 这李自成还是公门中人,明明刚刚有了大把大把的银元,却不愿和和美美给奴家一个交代。 这让奴家如何能够甘心?” 盖虎儿见这老鸨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松开了搀扶她的手,也停止了占她的便宜,他冷笑一声说道。 “你不甘心又如何?又犯犟了不是? 俺可是好心提醒你,你可是收了那两封银币的,如今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要是你再敢纠缠下去,相不相信你连那两封银币都是没有了,说不定自己个都要进衙门的牢狱里面待着了。” “盖家大爷,若是奴家请那讼师写一纸诉状告那姓李的,强抢民女,你看如何?”老鸨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哈!”盖虎儿却是一阵狂笑,一脸疑惑地看着老鸨子,嗤笑说道:“老鸨子,你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得了失心疯不成?这样的招数你也能想得出来?且不说那李自成如今被县太爷宠信,单说你告状一事,强抢民女,你那女儿李氏是民女吗?那是贱籍,官府不管的。” 老鸨子听了盖虎儿的话,顿时脸色煞白,她自然知道盖虎儿所说不虚,但心中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奴家知晓,只是,奴家实在不甘心啊!” 盖虎儿见老鸨子如此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软,叹了口气道:“老鸨子,你也莫要怪俺说话难听,你我都是在这世上讨生活之人,有些事情便是再不甘愿也要去面对。今日之事,你便是闹到公堂之上,也未必会有结果,反而可能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老鸨子听了盖虎儿的话,心中也是一阵悲凉,自己一个女子,本就势单力薄,如今更是被人欺负至此,却无能为力。 想及此处,老鸨子不禁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奴家晓得,只是奴家这心里实在难受得紧啊!” 盖虎儿见老鸨子如此伤心,心中也是不忍,轻声安慰道。 “老鸨子,你也莫要太过伤心,既然事已至此,便只能接受现实。那李自成如今虽风光无限,但世事难料,或许将来会有转机也未可知。” 盖虎儿这时候也觉得,李自成对待一盏灯母女实在太过苛刻,明明都已经有几千枚银币的身价,却是只想空手套白狼。 不过盖虎儿立场不变,只是说了一些连鬼都不信的鬼话。 老鸨子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喃喃说道:“罢了,罢了,奴家认栽了。” 老鸨子这才彻底死了心,叹口气进屋收拾收拾,这房子也是租的,自然是带不走,只是带走了那个龟公,两个人栖栖遑遑地连夜回了扬州。 打算再从人牙子那里买个小姑娘,从头再来,培养下一个扬州瘦马。 于是这李自成就凭着四十枚银元,就轻易地带走了米脂县的花魁当娘子,这样的事情也是被当地的无赖子传为了美谈。 那些闲汉无赖都是羡慕嫉妒得紧。 而此时,李自成请了一帮子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地给自己办了一场婚礼。 然而,这场婚礼却与传统的婚礼大相径庭,一切礼仪都被简化到了极致。 没有繁琐的三媒六聘,也没有华丽的花轿仪仗,甚至连拜天地、拜高堂等基本环节都被省略。 这场婚礼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闹剧,但对于李自成来说,却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喜事。 就在这时,李守忠老汉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听说儿子竟然娶了一个窑姐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觉得自己的儿子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事情,丢尽了家族的脸。 然而,更让李守忠老汉气愤的是,李自成居然让自己的侄子李过带领着一帮人,将自己强行按在了太师椅上,使得他无法动弹。然后,李自成和他的新媳妇李氏一起向他行礼。这一幕让李守忠老汉感到无比羞辱,他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愈发旺盛,拄着拐杖,大骂李自成是不孝子。 成婚以后,李自成在毛四的协助下,在县衙附近购置了一座宅院,将一盏灯李氏妥善地安置于此。 然而,令李自成倍感晦气的是,此时他家的老汉李守忠竟因被他气恼而离世,未能如愿抱上孙子。 自己一辈子估计都被人戳脊梁骨。 尽管如此,李自成内心深处确实真诚地期望与李氏一同过上安宁平稳的生活。 无论他过去采用何种卑鄙手段,对待李氏的真心实意却是毋庸置疑的。 这时的李自成,还保留着一颗纯真少年般的心。 而一盏灯李氏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她想要摆脱过去的生活,重新开始。她希望能够与李自成共度余生,并守身如玉。 于是,她将内心深处最后一个秘密告诉了李自成:原来,她并不是真正的李氏,而是韩氏。 而那个老鸨子才是姓李的人。 李自成得知这个消息后,决定帮助韩氏摆脱贱籍身份。 他通过关系找到了衙门中的人帮忙,成功地在户籍中将韩氏的贱籍注销,并改为民户。 从此以后,韩氏正式成为了一名平民百姓。 韩氏非常感激李自成的帮助,她发誓要每天向菩萨烧香祈祷,祈求保佑他们能够生育一个活泼胖嘟嘟的男孩。 她认为这是对李自成最好的回报,同时也是她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 李自成能够娶到一盏灯韩氏,这其中盖虎儿可是出了不少力啊! 所以李自成打心眼里感激他。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无论是在衙门还是在邮局,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李自成甚至还多次在其他兄弟面前介绍盖虎儿,但无奈的是,除了李自成的亲侄子李过(即李双喜)外,其他人都不入盖虎儿的眼。 对于像田见秀、刘宗敏这样的平民百姓,盖虎儿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第576章 一女两夫,一个通勤一个兼职 日子久了,刘宗敏和田见秀都感觉出了盖虎儿对他们的不待见,自然也就不愿再去自讨无趣,渐渐地不再来往。但李过却不同,由于李自成打算让他接手邮局邮差的事务,给他也弄个大明皇家邮政分公司的员工编制,他李过不得不继续与盖虎儿打交道。 只因为那盖虎儿是县衙中,原来就和驿站打交道最多的官差。 那盖虎儿本就是个心思不正之人,看到韩氏如今已成为一名良家妇女,而且还是自己兄弟的妻子,心中不禁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对韩氏的渴望更胜从前。 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可在盖虎儿这儿就是反过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盖虎儿玩女人就是要玩个刺激。 家中那和砧板一样装死的妻子,相处久了,有何情趣可言? 再说这韩氏,也绝非什么守妇道的正经女子。 她生性风流,又怎能忍受得了这种清苦寂寞的良家妇女生活? 粗茶淡饭、洗衣叠被的居家日子没过多久,她便开始怀念起往昔,当花魁时候那种被众多男子追捧的热闹日子来。 每一次李自成热情邀请盖虎儿来家里饮酒作乐时。 酒过三巡之后,还没等盖虎儿主动去引诱,那一盏灯韩氏就会率先向盖虎儿抛媚眼,眉目传情。 这种暗示性的举动,让盖虎儿内心如同住着一只猴子般,无法平静,思绪万千。 这对狗男女已经是饥渴难耐,等不及苟合的那一天。 终于,在某一天,当盖虎儿得知李自成要出远门处理公务,需要送一封紧急信件,好几天后才会回家时,他迫不及待地在夜晚偷偷潜入了李家。 令人惊讶的是,韩氏与盖虎儿似乎有着默契一般,虽然事先没有商量,但韩氏早已脱光衣服躺在炕上等待着盖虎儿的到来。 \"俺的小可爱啊,俺的心肝啊。俺可真是等得不耐烦了!\" 说着话的同时,盖虎儿心急如焚地掀开了被子。 “你是谁?奴家可是良家妇女……” 那韩氏还想拿腔作调一番,不料被盖虎儿迅猛无比的行动堵了回去。 一夜良宵美景,说不尽的风流纠缠。 自此之后,盖虎儿每每都趁着李自成出外,过来勾搭韩氏,就连白天那都是不放过的。 可是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街里街坊的就有人开始传言这韩氏不守妇道,在家里招惹野男人。 这时候的李自成在邮政局里已经干得风生水起,已经从邮差干成了高级邮差,月薪也给他提了一个档次,局长在收到李自成的孝敬之后,大声夸奖李自成这小子懂事,相信他侄子李过不久也能进邮政局混个差事干。 如此风风火火的上升势头,李自成自然不想因为韩氏和盖虎儿而出现任何纰漏。 他李自成是家中的幺儿,父亲李守忠老来得子,对他宠爱有加。而亲侄子李过也与他年纪相仿,两人关系密切。 对于韩氏那些不守妇道的传闻,李自成并非一无所知,但他顾及面子,更担心自己不能人道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因此,只要事情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都会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然而,李自成这头豺狼偶尔想要忍耐一次,却不料那盖虎儿得寸进尺,竟然妄想在他头上拉屎! 李自成能够升官, 在李自成有限的认知中,除了自己福星高照之外,也要得益于县衙中有盖虎儿这样得力有用的把兄弟。 如今,刑房书吏一职空缺,盖虎儿通过一些手段和贿赂,成功地坐上了这个位置。 那他李自成更是需要仰仗盖虎儿了,可是李自成想退让,却是慢慢退让不得了。 自从盖虎儿与韩氏开始偷情后,他们越来越不满足于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方式。 每当想要尽情享受却又不能得逞时,盖虎儿就会感到无比郁闷。 同时,他也开始觉得李自成这个结拜兄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因为李自成总是妨碍他们的好事。 因此,盖虎儿在衙门里耍了些手段,安排李自成前往邻近府县负责木质轨道的建设工作。 这样一来,李自成经常需要离家十天半个月,甚至有时一整个月都无法回家。 然而,盖虎儿显然过于自信,竟然没有意识到即使李自成被派到远方出差,他那些兄弟们仍然留在米脂县。 更糟糕的是,由于他的傲慢和偏见,一直未能看清李自成周围兄弟们的真实能力。 尽管如此,盖虎儿依然我行我素,大胆地从后门进入李家,并与水性杨花的韩氏私通。 两人如胶似漆,日夜欢愉,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与此同时,李自成长期在外,自然有忠诚的兄弟主动承担起为李自成看家护院的责任。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李自成的亲侄子李过。 话说李过结婚可比李自成早多了,他可不像李自成那样有那么多花花肠子,随随便便就听了爷爷李守忠的话,娶了个平平无奇的婆姨就成家了。 要说李过这人吧,虽说对李自成找了个妓女当自己的婶娘这事挺看不顺眼的,更别提李自成那回回都气得爷爷跳脚的懒散行径,但对李自成这个小叔叔,那可是相当忠诚的。 不过呢,李过并不住在米脂县城,而是在李继迁寨住着,但他常常往米脂县城里跑,所以对他那位韩氏婶娘的性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有好几次啊,李过在县衙附近的茶馆里悠闲地坐着,都能瞅见韩氏婶娘还跟没嫁进李家门前一样,半掩着门,斜靠着门框,手握着一把瓜子,对着街上过往的行人痴痴地笑,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卖笑的姐儿。 李过每次瞧见这场景,都气得不行,可又拿自己家的婶娘没办法。 他也曾多次看到盖虎儿在李家门口偷偷摸摸,但侄子要去抓婶婶的奸情,他知道自己那个小叔父肯定不会感激他。 小叔父最要脸面,这件事情要是因为李过而传得沸沸扬扬。 第577章 李自成捉奸杀人 李过可以肯定,李自成这个小叔父不会想着先杀那对狗男女,而是先杀了自己这个侄儿才后快。 经过深思熟虑,李过最终决定将这些事告诉李自成,让他自己拿主意。 此时的李自成已晋升为高级邮差,手下管理着几个人,腰间还配备了一把钢刀。 此外,他还通过米脂县太爷的关系,从县武库中弄到了三副棉甲。 这三副棉甲可不像那些军户穿得破破烂烂、露出黑色棉絮的鸳鸯战袄,而是真正的内镶铁片、外嵌铜泡钉的正规盔甲。 这种盔甲不仅可以防御刀枪劈砍,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弓箭和火器的攻击,而且穿着轻便,御寒能力也比纯铁甲强得多。 最重要的是,它日常维护方便,易于保养。 得到了这三副棉甲后,李自成迅速拉起了一支小队伍,其中包括田见秀、李过、刘宗敏等得力干将。这些人纷纷投靠李自成,成为他麾下的力量。 如今,他们已逐渐发展成为米脂县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尽管此时的李自成与凭借十三副铁甲起兵的努尔哈赤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他已然具备带领兄弟们和一百多名乡勇出城野战的实力,即使面对上千名流寇也毫不畏惧。 此时的李自成身为统治阶层,对流寇可谓是深恶痛绝。 此刻,李自成正亲自在怀远堡南侧七里铺监督工程进度。 在这里,一些被招募来的流民和当地乡民正在努力修筑木轨。 怀远堡对李自成来说并不陌生,因为那里正是他母亲的娘家,也就是他的舅舅家,怀远堡的一些后生现在也都跟着李自成干,只是希望能混口饭吃。 李自成牵着侄儿李过走到一棵老槐树下,神色凝重地问道。 “过儿,此事当真?” 李过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叔父在上,婶娘韩氏待俺也算是不薄,可此事关乎咱老李家声誉,侄儿不得不说啊!” 李自成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心中暗自发誓:“这吃人的世道,俺李自成就是想当一回老实的绵羊,也是不行!”他知道,韩氏的放荡行为已经被侄儿知晓,那么县衙那条街上的人们肯定也都知道了他李自成戴了一顶比别人更绿的官帽。 李自成一直以来都是最爱面子的人,对于女人的事情,或许还能商量,但若是有人不给他面子,那可就绝对不能容忍了。 如今,盖虎儿不仅不把他当作兄弟,甚至还让他戴上了如此屈辱的绿帽子,李自成决定不再忍耐,决心要杀死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然而,此时的盖虎儿却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察觉。 他仍然在衙门里耍弄手段,借助旧驿站系统,给李自成安排了一项跨省的公差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前往兰州,传授米脂县关于邮政驿站改革的新经验。 李自成虽然心中不舍,但他确实舍不得刚刚结婚不久的妻子韩氏。 然而,韩氏却深知大义,她告诉李自成,前程更为重要,男子汉应该有远大志向,不必在意一时的欢乐。 此时,李自成的结拜兄弟盖虎儿也恰巧赶来劝说,表示他已经了解到一些内部情况,此次李自成外出办公回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甚至有可能调到西安府驿站担任管事一职。 “李大哥,你尽管放心,嫂嫂俺给你照顾好,在你不在家的日子里,断不会让别的登徒子占了便宜,毁了清誉。” 李自成被这对男女的劝说所感动,立刻决定动身赴任。 李自成出城后,并没有继续去兰州,而是没有走多远,就在十里亭坐下喝茶休息。 没过多久,他的侄子李过前来报告消息:“叔父,那盖虎儿真是可恶!您前脚刚离开,他就从后门进入了院子。” “可看仔细了?” 李自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陕北地区常年干旱缺水,每一滴水都显得格外珍贵。 此刻他心中虽已燃起熊熊怒火,但仍强忍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再谈其他。 “叔父,侄儿看得清清楚楚。 是婶娘亲自开的门,关门时还朝外张望了两眼。 幸亏侄儿机灵,才没被她发现。” “如此说来,便确凿无疑了。”李自成怒拍桌案,霍然起身。 “过儿,从今往后,不必再称那贱妇为婶娘!” 说罢,李自成大步流星地朝着城中家中走去。 李过忧心忡忡,担心李自成莽撞之下,会吃了大亏,他连忙喊道:“叔父,要不要侄儿随您同去?” 李自成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不过是对不知廉耻的男女,叔父一人足矣。” 言罢,继续快步离去。 李过在后面还是不放心,转头去找刘宗敏和田见秀了。 而李自成则来到县衙附近的自家院门口,见到大门没有上拴,心中冷笑,真是一对狗胆包天的狗男女,在知道自己外出公干之后,竟是得意忘形,连大门都不上拴。 李自成推门进入院子中,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是那内室之中隐约有男女的笑声传来,李自成凑近门缝一看,虽然早就知道盖虎儿和韩氏的奸情,但亲眼看到他们搂抱在一起,喝着交杯酒的亲密样子,他还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当即是伸出一脚,重重地踢在了房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黄土夯成的门框都被踢塌了,整扇门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里面的这对苦命的野鸳鸯惊慌失措,做鸟兽散,当然,还没有散开。 韩氏被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发出惊恐的尖叫,那盖虎儿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酒水洒了一身。 这边两人是吓得魂不附体,而另一边的李自成却是有备而来,他眼中闪烁着怒火和仇恨,嘴里大喊着:“奸夫淫妇拿命来!” 同时,他手中的动作也毫不含糊,噌的一声,迅速拔出腰间的雁翎刀,高举着就朝盖虎儿猛扑过去。 第578章 一对狗男女的死法 那盖虎儿好歹也是衙门的衙役,平日里跟着捕头和班头们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虽然都是些花架子,但毕竟也是练家子出身。而且,在这民风彪悍的陕北米脂县,他也算是经历过一些风浪,杀过人见过血的。因此,当他看到自己与韩氏的奸情被李自成撞破后,并没有惊慌失措地跪地求饶,而是迅速做出反应。 然而,李自成来得太过突然,让盖虎儿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危急,如果不立刻采取行动,恐怕会性命不保。于是,他来不及多想,便迅速从地上跳起来,准备迎战李自成。 此时,李自成已经手持钢刀冲向他,他知道自己不是李自成的对手,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只见他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把椅子,准备用来抵御李自成的攻击。他心中清楚,只有这样才能争取到一丝生机。 可惜的是,他还是低估了李自成的武力。李自成那一刀势大力沉,又是加了多重怒气值,可谓是他平生最厉害的杀招。 这一把普通的杨木制成的椅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李自成满腔愤恨的一刀呢? 只见李自成怒目圆睁,双手紧握刀柄,用尽全身力气砍向椅子。 眨眼间,刀身已经深深地嵌入椅子之中。在盖虎儿眼中,他认为只要用椅子阻挡一下,就能暂时阻止李自成的攻势。 这样一来,李自成的刀必然会被卡住无法动弹,而他则可以趁此机会逃脱。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顺利,今天注定是他盖虎儿的末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自成的钢刀竟然轻易地劈开了椅子,刀势依旧强劲,毫无衰减之意。锋利的刀刃从盖虎儿的右臂划过,仅仅一瞬间,就将他的右臂斩断。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盖虎儿顿时痛苦不堪,倒在地上翻滚,失去了任何抵抗和逃跑的力量。 李自成迅速上前一步,用力一脚踩在盖虎儿的胸口上,让他无法动弹。还没等盖虎儿来得及求饶,李自成的钢刀已经抢先一步,准确无误地插入了盖虎儿的胸口窝。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盖虎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在了李自成的刀下。 李自成杀得爽利,那边韩氏已经吓得两股颤颤,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知道趴在地上一个劲求饶。 屋里的动静已经惹得院外面李过他们三人的注意,李过三人赶紧涌进屋内,生怕李自成这个带头大哥吃了盖虎儿和韩氏这对狗男女的亏,被他俩给反杀了。 结果进来却是已经看到了盖虎儿躺在地上,血流一片,看来已经死了,那韩氏衣衫不整,正在跪地磕头的样子。 李过看着韩氏春光乍泄的样子,赶紧捂住了眼睛,对着李自成喃喃说道:“叔父,俺们是不是先出去一下?等你处理完了,再和俺们说一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去,似乎对这种场面有些难以接受。 而那刘宗敏和田见秀则是另外一番做派,他们看着韩氏白花花的身子,眼睛都直了,嘴角甚至流下了口水。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贪婪和欲望,仿佛眼前的女人就是他们的猎物。 不过他们的眼神也很快清明起来,看向李自成的眼神也带着探寻的问道。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这样的婆姨,看了也就看了。 韩氏,这盖虎儿已死,你且起来,与俺和众位兄弟斟酒。” 那李自成根本不看地上死去的盖虎儿,而是直接招呼李过、刘宗敏和田见秀三人坐下。 他的语气平静而从容,似乎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此时,桌上置办的酒席还没有动筷子,之前那盖虎儿只顾着和韩氏调情喝酒,根本就没有看那桌子酒席,现在倒是便宜了李自成等四人。 韩氏见李自成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甚至开始活泛起来。 这李自成看来还是迷恋于她的美色,就算是自己这支红杏已经长在墙外面了,李自成还是愿意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的。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她便使出浑身解数,展现出千娇百媚的姿态,对李自成百般奉承。 当看到李自成并不在意她伺候李过等人时,她更加大胆起来,时不时地去挑逗他们。 等到酒过三巡后,李自成谈笑风生,心情愉悦。 他命令韩氏脱去衣服和裙子,就这么光着身子,毫无女人的羞耻,坐在他和兄弟们中间,一起喝酒,并尽情享受风花雪月之事。 此时的韩氏以为李自成完全不会再难为她,于是更加卖弄风情,在四个男人之间勾肩搭背,逐渐变得放纵起来。 李自成一把搂住韩氏,将她抱在怀里,醉眼朦胧地问:“娘子,这种寻欢作乐的方式,是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 韩氏被酒精冲昏头脑,忘记了一切,笑着回答说:“只要夫君喜欢,奴家自然就喜欢。” 此刻的她早已失去了理智,脸颊上泛起红晕。 “这床笫之事,是那盖虎儿厉害,还是为夫厉害?”李自成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平静得让人害怕。 韩氏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夫君除了那方面,其他都厉害。” 韩氏倒是一个实诚人,什么话戳肺管子,她说什么话。 她心里是料定了李自成这男人没有出息,不舍得取了她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李自成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他猛地拔出一直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雁翎刀,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与那盖虎儿私通?难道俺对你不够好吗?还是你这婆姨生来就贱?”李自成怒目圆睁,声音低沉而愤怒。 韩氏惊恐地看着李自成,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既然你这么喜欢和那盖虎儿寻欢作乐,那你就下去陪他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第579章 延安府的猛人二号 李自成恶狠狠地说着,眼中闪烁着狰狞的光芒。 韩氏瞪大了眼睛,试图解释什么,但李自成不给她机会。他手持钢刀,一步步逼近韩氏,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不要……夫君,求求你放过奴家……”韩氏绝望地哀求着,但李自成丝毫不为所动。 “现在才知道后悔,太晚了!”李自成冷笑道。 就在这时,韩氏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双腿传来,她低头一看,只见李自成的刀尖已经搠入了她的下半截身体。 李自成用力向上一挑,只听噗地一声,韩氏的身体瞬间被削成了两半。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面。 李自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他只是觉得这女人的身体比起男人的身体来说更容易对付,更容易砍,根本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轻易杀死砍断。 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女人,李自成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他只是默默地想着,或许这样才能让那些背叛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也只有这样才能服人。 人死了,不服也得服。 此时才能发现,蛇鼠一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李自成杀了韩氏,面无表情,那边的刘宗敏和田见秀也是面色如常,照常饮酒吃菜,仿佛没有看见韩氏被削成了两半,这屋子里已经是血迹斑斑,气味早就难闻至极。 只有那李过面露不忍之色,不过还是收敛心神,杀了这对狗男女对李自成来说,这是弥天大罪,他开口问李自成下一步该怎么走。 “叔父,如今你杀了韩氏和盖虎儿两人,这可是犯了弥天大罪。 这米脂县城咱们是不是待不下去了。还是赶紧早做打算,早早跑了才是。” 李过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一眼李自成,只见他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自成淡淡地说道:“跑?跑到哪里去?难道要一辈子当逃犯吗?” 李过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叔父,要不我们先离开米脂县,到其他地方躲一躲风头。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李自成冷笑一声:“哼,俺李自成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既然杀了他们,就不怕承担后果。更何况,就算咱们跑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会被官府通缉。 与其这样,不如留下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一边还在喝酒的田见秀,也是赶紧附和道:“是啊,大哥。李过说得对,这有什么商量的,杀人偿命,自古皆然,咱们不吃眼前亏,还是赶紧跑吧。 咱去那固原镇,去那甘肃投军,听说那里的巡抚陈奇瑜陈大人和总兵杨肇基正在招兵。 北边的延绥巡抚洪大人和南边的陕西巡抚孙大人,把咱陕西的流寇撵得到处乱跑,山西他们过不去,很多人都跑到了更穷的甘肃镇。 那边现在为了剿灭流寇,正缺当兵的呢。” 听到了这里,刘宗敏也是来了兴趣,他将那大块卤肉囫囵放进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这才说道:“大哥,田见秀和李过说的有道理,俺老刘也是这个看法。” 李自成擦拭了一下雁翎刀,不急不慢地坐下来继续喝酒。待喝完一杯酒之后,吃了一口蚕豆,李自成才慢慢说道:“你们先别急,我还有话说。” 众人一听,纷纷安静下来,等待着李自成接下来的话。 “你们两个说得对,像这样的杀人罪行,俺只是一个小小的邮差,肯定无法承担。 只能用李某人的一颗项上人头来填,可那是以前。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俺们有钱了,可以用银子来买命。” 田见秀脑筋一转,立刻开口说道。“大哥的意思是,县城外那些插标卖首的灾民吗?” 李自成点了点头,笑呵呵地回答道:“没错,就是他们。” “大白鹅。”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大哥只需要去打点一下县太爷和刑房的师爷就行了。 这人命也就不是人命,而只是一把银币了。” ……… 米脂县的李自成,在经历了一番奇遇后,如今已经混得风生水起。 尽管犯下了人命官司,但对于他来说,似乎也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只需花费一些银钱就能轻松解决。然而,另一边的张献忠似乎也混得相当不错。 说来也巧,张献忠距离李自成所在的米脂县并不远,竟然在延安府担任捕快一职。 与李自成相同的是,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同样不太和睦。 忘了介绍,这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定数。 张献忠在崇祯元年末当上了延安府捕快,和李自成在米脂县当上邮差,竟是一样的年纪,都是二十三岁。 张献忠幼年的时候,家里经商,家境还算过得去,父亲把他送去私塾上学,学问没有学多少,倒是学了一身的暴脾气,经常在私塾外面和同学们约架,像极了旧时空中的不良少年。 张献忠从小就展现出了好斗的性格,喜欢与人争斗,而且下手狠辣,毫不留情。这种行为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并不罕见,但也反映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一日,张献忠因为口角之争,把一个同学生生用拳头活活打死。 这件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私塾的师生对他的行为感到震惊和愤怒,也是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张献忠应该是典型的超雄症患者。 张献忠的父亲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和无奈。他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陷入了无法控制的境地,必须采取措施来解决问题。 于是,他掏光了家产,四处奔波,试图平息这场风波。最终,他通过贿赂官员等手段,成功地摆平了此事。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张献忠的父亲意识到自己年事已高,已经无力管教这个脾气暴躁的儿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动用最后的一点积蓄,通过关系将张献忠送去了延安府,让他成为一名捕快。 张父也对外宣布,自己张家没有这个不肖子孙,自己也没有这个叫张献忠的儿子。 第580章 张献忠爱收义子 然而,张献忠并不擅长与人交往,喜欢用拳头和人商量事情,若是还不顺利,就会动用腰间的雁翎刀商量事情,总是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但他张献忠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非常喜欢孩子,对他们充满了耐心和爱心。 或许,这也是因为他在童年时缺少父爱,所以现在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吧。 张献忠并不认同“棍棒之下出孝子”这种观念,他认为用暴力和严厉并不能培养出真正优秀的人才。 因此,当他二十岁的时候,便开始收养一些孤儿作为自己的义子,并以一种温和、宽容的方式去教育和引导他们成长。他坚信,只要真心对待这些义子,给予他们足够的关怀和爱护,就能赢得他们的忠诚和信任。 同时,这样的教育方式也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强、勇敢和有能力。 无疑这样先进别扭,与众不同的教育方式,也让他在周围人眼中更是显得怪异。 可张献忠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 如果他真在乎他人的看法和意见,那他小时候就不会背上那一条人命官司了。 关于认义子,教养义子这一点,他不仅心里这么想,行动上也是如此践行的。 张献忠绝对称得上是十七世纪大明朝亲子关系的楷模啊! 张贤忠身材魁梧,面容狭长且泛黄消瘦,手掌骨骼突出,握起拳来仿佛一把沉重的骨锤,因此得了个“黄虎”的绰号。 他在延安府当捕快没多久,就因不懂得迎合上司,又不愿与同事们同流合污,整天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一心想用自己的双拳打抱不平。 只可惜他自视甚高,虽然有智谋,但缺乏伯乐赏识,没过几天就被同事们挤兑,还成了一起无头案件的替罪羊,最终被开除了捕快的职务。 不过张献忠倒是很豁达,并没有过分纠结于此。他深知“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道理。 张献忠身无分文,身边只有两三个忠心耿耿、犹如鹰犬般的义子。 这些义子年纪大约在十一二岁左右,他们也学到了张献忠的一些本事和脾性。 于是,张献忠带着他们北上榆林镇,投奔了延绥参将陈洪范,并在他手下当了兵。 由于作战勇敢,不久后便被调到了总兵王威麾下,当了一个队官。 而此时的延安府衙门内,张献忠离开还不到两日。 一天,在捕快们办公的班房里,一群捕快正围坐在一起打叶子牌消遣时光。 当时,《水浒传》已经流行了数十年,这种叶子牌便是根据书中的一百零八星宿设计而成,分为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 七八个捕快有的负责打牌,有的则在一旁围观,气氛十分热闹。 尽管府城外已是一片饿殍遍野的景象,到处都有成群结队的流民和逃兵,但只要这些人不攻击府城,就与这些捕快无关。 他们在城里还是过着太平盛世的慵懒生活。 何况这新任的延绥巡抚洪承畴洪大人,别看是个文臣,却是比十个总兵还能打仗。 他带着精锐的边兵和新编的洪兵,撵着渠首王嘉胤、不沾泥张存孟和闯王高迎祥等流寇首领,让他们在一个地方待不住五六天就要挪窝。 如果流寇们来不及挪窝,就会被官军撵上,随即被剿灭。 匪首根据残害百姓的程度,要么被处死,要么被鞭打。 而那些被俘获的强壮男子,因为已经习惯了劫掠为生,已经不适宜在本地,直接安置种田为生。 于是统统坐上了东去的木轨大马车,成为了南洋移民潮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陕北的民变也逐渐平息下来,维持在一种低烈度的旋起旋灭的状态。 府城县城的人们对此也不再感到紧张。 突然,砰的一声响,班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正在打牌的班头刚刚赢了不少钱,心情正好,正想回头骂人,但当他看清破门而入的人时,立刻闭上了嘴。 班头嘴里唾沫咽了咽,艰难开口道。 “典史大人,俺们这是忙完了巡街,抽空打两把牌。 不然闲着也是闲着……” 典史大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哼一声道:“丘山,本官来这里不是问这些的。本官问你,那一直在这里当差的张献忠呢?怎么这几天没有见了他的身影?可是病了?” 班头丘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坏了。 这张献忠平日里性子暴躁,同僚中没几个人愿意和他打交道。他就像一块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也不愿意去招惹他。 那上面的刑房书吏和师爷更是对他敬而远之。 可不知为何典史大人却突然问起他来,还如此关切他的去向。这典史大人按说是不该知道县衙里,有张献忠这号人物的才是。 难道这张献忠背后有什么靠山不成? 想到此处,丘山不禁暗暗叫苦。 “本官问你话呢!丘山,快点回答。外面的锦衣卫老爷都等得不耐烦了。” 典史见班头丘山迟迟不回答,心中不禁有些恼怒,赶忙催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典史一边说着话,一边侧身让开了一个身位,让这些油滑的差役们能够看清外面的情况。 果不其然,正如典史所言,外面院子的天井当中,悄无声息地站着三位锦衣卫,他们头戴斗笠,身上满是尘土,看起来似乎是刚刚赶到。 尽管正午时分阳光明媚,但这三位锦衣卫却仿佛身处阴暗之中,周围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令人感到阵阵寒意。 班头丘山见到这一幕,吓得牙齿直打颤,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锦衣卫老爷们他倒是见过一面的,可真正直面锦衣卫,这次可是头一回。 此刻,他哪里还敢撒谎,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出真话来。 “好……好叫大人知道,那张献忠已经不再是捕快了。” “嗯?不是捕快了?这是什么缘故?本官怎么不知道。”典史眉头一皱,追问道。 第581章 官吏一体化的露面 “前些日子,城西的李家大院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张献忠负责办理此案,但最终未能破案。因此,刑房的书吏将他革职了。” 事到如今,班头丘山也顾不上许多了,为了自保,他只能把刑房的书吏推出去当替罪羊。 毕竟,面对典史的怒火,他这个小小的班头可承受不起。 关键在于,典史虽然能够对付得了他这个小小的班头,但却无法撼动刑房书吏的地位。 只要事后他丘山再多送些礼,向刑房书吏赔个不是,事情也就过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典史大人听了丘山的话后,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做出明确表态,便转身出去与院子里的锦衣卫商议起来。 \"大人。\"典史恭恭敬敬地对锦衣卫中间的那位小旗说道。 \"有话直说吧,那张献忠是否还在这里担任捕快?\" 对于这位来自京城的锦衣卫小旗来说,区区七品以下、甚至连品级都算不上的典史,实在无需过多客套。 \"回大人,那张献忠已于三日前离开府城,向北而去了。这里的班头说,他因在一桩案件中办事不力,已被开除公职。\" \"哦?竟然如此巧合?那么我想问一下,在这桩案件中,是否仅有张献忠一人被开除公职呢?\" “回大人的话,好像是这样的。”典史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恐惧。 锦衣卫小旗抬起眼来,冷漠地看了典史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他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轻笑:“典史大人,这府衙侦破案件没成功,竟然把过错全部推诿到一个捕快身上,也不怕被外人笑掉大牙。” 小旗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和挖苦,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追问到关键问题上:“你可知道那张献忠去往何处?” 典史连忙回答:“丘山班头说,那张献忠去北边投军了,具体是哪位将军的帐下?他也不知道。” 小旗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他不再多言,甩了甩大氅,转身带着两个锦衣卫力士大步离去。 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留下典史站在原地,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走到院门口时,小旗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典史说道:“典史大人,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典史连忙恭敬地回应:“大人尽管开口,下官洗耳恭听。” “那好,典史大人愿意听,我就越俎代庖地说两句。 这些子胥吏捕快不能太放纵,放纵过了,迟早就是大人的祸害。 陛下的官吏改革马上就要开始。我看你这典史年纪不大,应该是本地人。若是还想往上升升,不想混吃等死一辈子,就要多看看京城来的邸报,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听到这话,典史心里一震,他知道这个锦衣卫小旗说得有道理。 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典史,但也希望能够有所作为,向上攀升。 他连忙点头称是:“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提点。” 这位三十多岁的典史心中暗自琢磨着,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的关注和了解朝廷的政策动向。他回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朝廷公函,其中提到了官吏初步一体化改革试行方案。 这个试行方案将从明年,即崇祯二年开始施行,其首要步骤便是打破县令以下佐贰官之间的壁垒,包括县尉、县丞、主簿、典史、巡检等这些地位较低的八九品官员,为他们提供晋升的通道。 这是官吏一体化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典史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决心要抓住这次机会,努力提升自己,争取更好的前程。 锦衣卫小旗点了点头,然后便带领着手下朝着北方出发,去追寻张献忠的踪迹。 三人很快来到大街上,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从衙门里传来的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那个班头丘山发出的。 \"小旗大人,那典史被大人打了鸡血,那捕快的班头,立刻就遭了老罪。\"这是力士甲的声音,话语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呸,活该。那班头害得咱们还要去榆林镇吃沙子去,把屁股打成八瓣都不多。\"这是力士乙的声音,他对去边关吃沙子这件事毫无兴趣。 如今,锦衣卫北镇抚司已经成为了整个锦衣卫的核心,而那些虚名头衔则被崇祯皇帝从锦衣卫体系中剔除出去。 同时,锦衣卫被分为内勤和外勤两个部门,东厂的机构也大致按照这样的方式进行划分。 这次来的三个锦衣卫都是内勤,享受二等出勤待遇,已经从大明皇家银行延安府支行领取了十五天的出勤补贴。 锦衣卫小旗感慨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陛下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利益,才是加深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第一利器。 要想让马跑得快,就得让它吃得饱;要想让一个人忠诚并努力工作,就必须给他们提供一个不断上升的机会。 那位典史如此,我们这些锦衣卫也是一样。” 另一个力士甲开口问道:“小旗大人,咱们去那榆林镇,要不要先去找一下当地的锦衣卫所,让他们帮忙?” 小旗摇摇头回答道:“不用了,监视张献忠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现在榆林镇和延安府的锦衣卫都懒散不堪,交给他们干,恐怕第二天整个陕北的官场和民间,都知道张献忠是谁了,那里跟筛子没什么区别。 要让当地的锦衣卫堪用,还要京城派人轮训一遍他们才行 还不如直接去榆林绥德找巡抚衙门呢。” 力士甲和力士乙齐齐应声道:“遵命。” ·······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此时的京城已步入初冬,但如果以小冰河时期的标准来衡量,现在的天气应该算是隆冬时节了。 永定门外,不断有饿死、冻死的流民被送至义庄。 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义庄也逐渐无法容纳更多的尸体,最后只能随意将其丢弃至乱葬岗。 第582章 野狗和橘座大人 此时此刻,那些原本就成群结队的野狗变得异常壮硕,它们不再惧怕人类,甚至大白天都敢用绿油油的眼神盯着人看。 那么多野狗,在冬天的旷野中肆意游荡,到处嚎叫跟踪人。让明朝老百姓觉得城池庄园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属于明朝了。 南洋移民行动虽然已经开始,但这需要时间来慢慢推进。 然而,灾民实在太多了,饿死和冻死一部分人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外城的百姓们天一黑便不敢轻易外出,因为他们害怕遭遇危险,要是被强盗和野狗盯上,几乎是没有活路的。 但只有那几处皇庄的百姓们无需为此担忧。 他们个个身强力壮,吃得比小地主富农还要好,长得比地主家的崽儿还要高还要壮。 平时还接受着严格的军事化训练。即使出门在外,他们也是三五成群,身上配备着腰刀和短棍等武器。 这时候别说是强盗了,就是那些成群的野狗,也是知道这些统一制服的人类很不好惹,钢刀的金属味道,还有火铳的火药味,老远就标记了这群人都是野狗的杀星。 这些曾经是皇庄的佃户,如今成为了皇家公司的种地员工,他们的实力比卫所的军户以及县城的乡勇还要强上数倍。 尽管如此,随着流民的不断涌入,他们还是在皇庄周围修建了柳条边的土墙,以防止大股的流民涌入。 对于居住在京畿地区的居民来说,他们已经能深切地感受到小冰河时期,各地灾民潮的加剧,已经影响到京城了。 养心殿墙上的军机处内,已是一片温暖宜人。 那位一直以来都善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崇祯皇帝,此刻正坐在龙椅上,聆听着军机大臣们念诵奏折。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是崇祯皇帝的自我意识,下面的大臣只是觉得当今圣上颇类武宗而已。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崇祯皇帝处理军国大事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不过那是在外面的人看来,其实崇祯皇帝和臣下商议大事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举重若轻的态度。 上次他还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听取奏报; 这一次,他竟然撸起了猫来。 自从崇祯皇帝在养心殿地下挖掘出巨大宝藏,并将里库的秘密公开后,那只被称为御猫的橘座便理所当然地进入了军机处。 这只黄色的狸花猫原本并没有名字,但现在,由于崇祯皇帝赐予它“橘座”之名,那原本就是有名字也会变得没有名字了。 橘座的身份变得尊贵起来。 关于橘座这个名字是否有其他深意,崇祯皇帝并未透露,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贸然询问。 唯一能够询问的人便是崇祯皇帝的义子郑成功,可惜他过于老成持重,甚至比那些老阁老更为拘谨守礼,根本没有询问的念头。 这也就断了一些人猎奇爱刨根问底的念头。 至于橘座为什么会被称为橘座,这主要源于它那极好的性格以及与人亲近的特质。 随着冬季的来临,天气渐冷,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橘座却闯入了如春天般温暖的军机处暖阁。 仅仅一次的体验,就让它决定在此定居下来。 而它能在暖阁里住下,也是因为它在崇祯皇帝脚边使劲蹭了两下,一下子就蹭到了崇祯皇帝的心里。 以往,橘座总是喜欢在养心殿的大门口晒太阳,同时也能享受到宫内从皇帝皇后到宫女太监为它供奉的各种美食。 这些食物种类繁多,有时是半块糕点云片,有时是春风露,而有些时候则非常符合橘座的口味,比如鱼干、火腿、鹅掌等等。 此刻,一脸官样的橘座正端坐在崇祯皇帝的怀中,眯着眼睛,表情威严地俯瞰着下方的大臣、太监和宫女们。 它的模样比皇帝更像皇帝。 确实如此,如今的崇祯皇帝需要精心伺候这位橘座大人,此刻崇祯皇帝正在温柔地抚摸着橘座,让它感到无比舒适,甚至打起了呼噜,一点也不在意周围的人类在聊什么国家大事。 崇祯皇帝其实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虽然嘴上说更喜欢狗,但实际上却更偏爱猫儿。 然而,自从橘座来到军机处后,崇祯皇帝便舍不得赶走它,让它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一同享受暖阁的温暖。 此刻的军机处,除了当值的军机大臣温体仁和杨嗣昌外,有刚被册封的延平伯郑成功、近身侍奉的大太监王承恩以及宫女女史曹静照,还有不知藏身何处的方正化。 这些都是崇祯皇帝常见的近臣侍从,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有时还会多一个容易激动、爱提建议的杨时化,那位指着朝天吼,冒死谏言的户科给事中,但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毕竟崇祯只是偶尔想被臣子犯颜直谏。 至于那两位轮流值班的军机处大臣侯恂和倪元璐,由于他们性格过于耿直,崇祯皇帝有些事情不愿意与他们商量,导致他们逐渐被边缘化,这似乎也是一个信号,东林党看似在朝廷上占优势,却是在崇祯皇帝这里并不得宠。 此外,还有一个李邦华,尽管他仍保留着军机处大臣的头衔,但实际上已被外放。 这与孙承宗、袁可立挂职的情况相同,过去内阁会挂上东阁、武英殿、文华殿等大学士的名号,以显示其地位崇高;而如今则是以军机处大臣的身份才能成为崇祯皇帝的心腹重臣。 然而,李邦华外放的地点并不远,就在京营。 如果他闲暇无事,也可以来军机处排班当值,但估计他应该不会有空暇时间。 虽然崇祯皇帝全力支持李邦华整理整顿京营,但由于京营存在一百多年的弊病,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且根深蒂固,绝非短期内能够改变。 李邦华是天天要和这些子勋贵们打嘴皮子。 不过,崇祯皇帝并不着急,因为他已经初步拥有了自己的勇卫营人马。 对于京营的十四万兵马,能改造到何种程度就到何种程度,如果实在无法改变,那就只能全部推倒重来。 第583章 朕到底干了什么 此时的崇祯正抚摸着橘座那光滑柔顺的毛发,一边听着温体仁念着奏折,思绪却渐渐飘远。 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暖阁内,原本暗淡的咖啡色已被明亮的光线取代。 如今京城外的门头沟龙泉镇皇家琉璃厂,不仅能够制造出色彩斑斓、图案精美的九龙壁,还可以生产出平整度和透明度都极高的专业实用玻璃。 崇祯已经示意皇家公司北方理事的亢同德,将指导和督促皇家琉璃厂研发镜子和望远镜镜片作为他下一个工作重点。 望着从玻璃窗投射进来的光芒,崇祯不禁陷入沉思:自己这位已经即位一年多的皇帝,是否比旧时空的崇祯做得更好呢?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崇祯皇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对于自己是否能够做得比前任崇祯更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旧时空,此时此刻,前任崇祯皇帝正在兴致勃勃地进行着一场轰轰烈烈的阉党整治扩大化运动。 那时的他被认为是最为英明却又最为昏庸的时刻,因为他完全颠倒了主次,无法抓住问题的核心和关键所在。 经过一年多的忙碌,前任崇祯仅仅完成了一项任务——将超过半数的大明朝文武官员划分为阉党,并对他们进行杀戮或流放。 此外,他还解散了厂卫,使得朝堂之上充满了正义的东林党之士。 前任崇祯皇帝原本以为这样一来,朝廷的官员将会自动变得清正廉洁,至于那些建奴流寇也会传檄而定,明朝也将迎来中兴的希望。 然而,当他抬起头展望未来,看看诗和远方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一群来自东北的爱新觉罗家族成员,以武装游行的方式闯入了他的大明京城腹地,掠夺财富和人口。 直接把大明朝京畿地区变成了战场,把大明朝最后遮羞的底裤也给扒了。 而现任的崇祯皇帝,乃是一个穿越者。 自朕来到这个时代后,便开始着手进行一系列的改革与布局。 首先,朕建立起了帝党,并巧妙地利用魏忠贤作为自己的白手套; 其次,朕设立了军机处以及大明皇家公司和大明皇家银行。 此外,朕还成功地剿灭了旅蒙晋商八大家,同时也分化了其他晋商势力。 不仅如此,朕更是提出了开海的政策,通过简单的几句话,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回了宝岛台湾,而且还让荷兰人对朕感激涕零。 与此同时,朕进一步加强了对建奴的封锁线,任命孙承宗负责蓟镇大同镇的防守工作,启用袁可立封锁了辽东半岛长达数千里的海岸线,使得建奴片帆不得出海,老老实实做一只旱鸭子,甚至还策反了刘兴祚这位敢于和建奴八旗兵展开正面对攻的猛将。 除此之外,朕还处理了藩王宗亲问题,推行了养廉银制度,平定了陕北民乱以及云贵川奢安之乱等等……如今,朕又将魏忠贤派出去处理江南地区的商业税收问题…… 瞧瞧朕这一年半的时间,真是做了太多有意义的大事!虽然有些大事情只是刚刚开始,但已经初见端倪;而另一些大事情却已经取得了显着的成果,比如那废银改元和皇庄改革。 与旧时空那个目光短浅、只会蛮横无理的崇祯皇帝相比,如今的朕简直好上太多倍! “陛下,陛下,陛下……”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将崇祯皇帝从混乱的思绪中拽回现实。 他的眼神逐渐清晰,正巧与温体仁那满含担忧的神情相对。 “陛下是否因昨夜忧虑过度导致脾脏受损,精神不佳?要不要传太医来为陛下诊脉?” 崇祯皇帝轻轻摆手,表示不用。 昨晚他确实去过田贵妃的寝宫,也去了张皇后的寝宫向皇嫂请安,但这些活动并未消耗太多体力和精力。 “无妨,有劳温爱卿费心了。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方才朕思绪有些飘忽,没能听清温爱卿所奏之事,烦请温爱卿再将重要事项复述一遍。” “遵旨,陛下。这两封奏折涉及阎应元勇卫营炮兵营的事务,还有关于陕北延安府李自成和榆林镇张献忠的消息。” 陕北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情况一直由锦衣卫内勤负责监管,按理来说,他们呈递的奏折,外臣通常无法看到。此次,崇祯皇帝特意将其取出,供温、杨两位军机大臣阅览。 “那就先谈谈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情况吧。”虽然崇祯皇帝知晓自己的勇卫营在河间府吴桥县杀了人,而且人数众多,但他仍然认为李张二人的问题更为紧迫。 “遵命,陛下。”温体仁这些天来可谓是做足了功课,对军机处的事务已了然于胸。 在温体仁看来,这军机处无非是离皇帝寝宫更近的另一处内阁罢了。 他暗自思忖,这一切不过是皇帝玩弄权术的手段而已。 然而,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将军机处安在养心殿却是一招妙棋。 这个位置离乾清宫仅有一墙之隔,可以说在空间距离上,完全打通了内外廷的联系。 这样一来,一些可能心怀叵测的太监们再也无法凭借一己私利,轻易阻断内廷与外朝之间的联系。皇帝也就不会因为听信一面之词而陷入偏颇,从而让大明朝这艘巨舰太过偏离轨道。 毕竟军机处的文臣,谁被太监刁难急了,嗷呜一嗓子,皇帝皇后在后宫那都是睡不好觉的。 可是,让温体仁感到困惑的是,崇祯皇帝为何对李自成、张献忠二人的琐事如此关注,却对河间府吴桥县百姓大暴动的事件不闻不问呢? 这京畿之地发生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可偏偏火烧屁股了,许多大臣都上折子弹劾阎应元和孔有德等四人,让崇祯从重处罚这些武人,最好杀鸡儆猴,不要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只有安抚了吴桥县的士子,才能平定当地的民乱。 可崇祯皇帝把折子都留中不发,被问急了就只是说一句,“朕知道了。”就彻底没有了下文。 今天的情况也是如此。 第584章 大臣心中的李自成 朝堂之上,许多大臣茫然无知,甚至不知道李自成和张献忠是谁,更别说了解他们的背景了。 而那些了解他们身份的大臣和亲信们,也对这两人并没有太多特别的认识。 他们不知道的是,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发展,未来的李张两人会是许多官员全家九族的掘墓人。 温体仁才不在乎这些呢,反正崇祯皇帝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就是崇祯皇帝让他研究橘座大人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意义,他也能研究得明明白白的。 温体仁停顿片刻,心中迅速组织好言辞后,便开口说道。 “陛下,那臣就先讲讲米脂县的李自成吧。 李自成如今是大明皇家邮政公司米脂县分公司的一名高级职员,属于可携带腰刀与火铳的外勤人员。这次密折是根据邮政驿站系统、府县衙门以及厂卫系统的综合报告,再经过锦衣卫内勤人员刘德凯、郭凯鑫的整理,最终呈报于皇上……” 还没等他说完,崇祯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道:“温爱卿,不必如此详细,直接告诉朕重点即可。” 这次听了崇祯皇帝话的温体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从皇帝的意思。 他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语气严肃地说道:“陛下,这不符合程序规章制度。”崇祯皇帝一脸错愕地看向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 他不禁想道,这个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臣子,怎么会突然如此坚持原则? 崇祯皇帝皱起眉头,表情显得有些不悦。 然而,温体仁并没有退缩,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密报奏折必须要说明情报来源、收集者和整理者,这是陛下您亲自制定的规矩啊!”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在提醒崇祯皇帝不要忘记自己定下的规则。 温体仁说完这番话后,目光诚挚地望向崇祯皇帝。 他深知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性格多变,但作为臣子,他们更希望能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制度可以依赖。 即便这些规则制度是由帝王本人所定,也能给予他们臣子一定的安全感和确定性。毕竟,面对一个难以捉摸的君主,明确的规则至少能让他们有所依据。 如果一个帝王连自己制定的规矩都无法遵守,那么对于臣子们来说,这样的帝王绝对是最难以侍奉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臣子们根本无法保证自身的安全。 幸运的是,崇祯皇帝并非如此。 尽管他有时会出现记忆不佳或选择性遗忘的情况,但总体而言,他还是比较靠谱的。 例如此时此刻,当崇祯皇帝听到温体仁的话语后,他的脸色从愤怒逐渐转变为困惑。 然而,他并没有向身旁的王承恩询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温体仁旁边的杨嗣昌。 如今,君臣之间的奏对大多是以坐而论道的方式进行,很少有人需要跪着,除非是在一些重要的典礼场合。 这也是崇祯皇帝所推行的一项新规定。 “对朕的忠诚要表现在心里,而不是这些表面文章上。” 这句话正是出自崇祯之口,并且被详细地记录在了《崇祯语录》这本书的第二章第三小节里。 正是因为崇祯皇帝有这样的说法,所以君臣之间少了太多的繁文缛节和琢磨心思,提高了不少执政处理政事的效率。 接着,崇祯向文弱问道:“朕可曾说过关于密报奏折必须要说明情报来源、收集者和整理者这样的话吗?” 听到这个问题,温体仁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虽然他对杨嗣昌有所信任,但面对这种情况,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些担忧。 不过,幸运的是,杨嗣昌并没有将心思放在陷害同僚或争夺圣上宠爱上,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年轻且资历尚浅,还未到能够扳倒老练的同僚并取而代之的时机。 杨嗣昌恭敬地拱手回答道。 “陛下,温大人所言属实。 陛下的确在军机处情报科上明确规定了这方面的制度,而且您的话语也被记载于《崇祯语录》的内部发行版本中,具体位于第五章第六小节的内容。” 杨嗣昌博闻强记,诸子百家还有崇祯新学无所不读,无所不精。 他就像一个移动的图书馆,对各种知识都有着深入的了解。 崇祯皇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事有不谐问文弱的好习惯。 这种习惯使得杨嗣昌成为了皇帝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 他不仅能够提供准确的信息和建议,还能帮助皇帝更好地理解问题,并做出明智的决策。 这样专精特新的高级秘书,高级助理,在旧时空的历史里也是很难找得到的。 他们往往需要具备广泛的知识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同时还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 而杨嗣昌正是这样一个人才,他的存在对于崇祯能够把控朝政,继而对明朝的稳定和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崇祯皇帝点头表示认可杨嗣昌的回答后,转头对着温体仁说道。 “温爱卿,那是朕错了,竟是记不住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好了,温爱卿,你继续吧。” 这句话体现了崇祯皇帝的坦诚和自我批评精神。 作为一国之君,他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承担责任,这显示出他的开明和大度。 在上位者与臣子之间建立起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有助于提高军机处的效率和稳定性。 然而,上位者没有错误,错误的都是手下人,这种观念在中原王朝中较为常见,但在崇祯皇帝这里却行不通。 他认为,作为统治者应该勇于面对自己的失误,并及时纠正错误。 只有这样,才能赢得臣民的尊重和信任,树立良好的形象。 相反,如果一味地端着架子,就算是犯了很低级的错误,也不愿承认担责,而是随便找个臣子背锅。 时间长了,也会让臣子们看清了上位者虚弱的本质和内核。 到那时,上位者将失去权威,所言所行在臣子面前都会显得无能和可笑。 第585章 喜欢给人戴绿帽的高杰 因此,崇祯皇帝选择了坦诚认错,展现出他的气魄和担当,他实在是受够了旧时空崇祯一出事就杀文武大臣,下个罪己诏比杀了亲爹还难受的毛病。 温体仁拱手道。 “陛下宽仁,勇于纳谏,虽古之圣君不如也。 好好好,陛下莫急,微臣这就说李自成。 李自成在米脂县当了邮差没几天,结拜兄弟与他的妻子韩氏奸情暴露。李自成出差突然折返,撞破他妻子韩氏和盖虎儿的奸情,用官府配备的雁翎刀,砍死两人之后,他没有逃跑也没有报官,而是从米脂县城外面那些流民中,找来两个替死鬼,为他承担了所有罪责。 代价就是让两个替死鬼吃了几天的饱饭,还认了三个义子。 民间把这种行为称为宰白鹅。” 崇祯皇帝皱起眉头,问道:“官府和厂卫对此有何反应?” 温体仁回答道:“回陛下,此事发生后,当地官府也曾追查过,但最终不了了之。” “米脂县县令晏之宾,假装被瞒在鼓里,实际上收了李自成一千银币。此事是由潜伏在李自成身边的一名暗桩汇报的。” “重赏那名暗桩,给那名暗桩升官加薪。那个米脂县县令晏之宾,李自成离开米脂县那一天,就让附近的锦衣卫拿下他,从重治罪。” “喏。” “话说那名锦衣卫暗桩叫什么名字?朕有点好奇。”崇祯皇帝问着温体仁,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 温体仁有点尴尬,咳嗽一声说道:“这份密折上只有概括的内容,倒没有写暗桩具体的人名。” 崇祯皇帝皱起眉头,不满地说:“嗯,这点不好啊。这可是朕心中的英雄,在暗处作战的大英雄。怎么连个名字都不提及呢?” 温体仁赶紧回答道:“皇上息怒,待臣去查一下。” 崇祯皇帝挥挥手,让温体仁退下,转头看向一旁的杨嗣昌。 杨嗣昌开口道:“陛下,臣倒是知道一些。” 崇祯皇帝惊讶地问道:“哦,密折上没写。文弱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那锦衣卫田指挥使是个细心的人,刚才随着密折也送来了,那位暗桩潜伏在李自成身边的工作日志。 方便陛下有兴趣详细了解的时候,有个参考。 方才微臣已经翻阅了一下,那位暗桩是个人才,事无巨细,都写得很仔细。 微臣也是看了这日志,才明白陛下重视李自成的原因。此等困于浅谈的蛟龙,确实要提防才是。”杨嗣昌说道。 崇祯皇帝并没有理会杨嗣昌的吹捧,而是直接开口问道:“那文弱,你告诉朕,那名暗桩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那名暗桩叫高杰。也是延安府米脂县本地人。”杨嗣昌回答道。 “谁?”崇祯皇帝猛的站起身来,脸色变得十分错愕有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怀中的橘座被吓了一跳,从他的怀中掉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尖叫。 橘座伸了一个懒腰,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然后跳到一旁的软榻上继续补觉。 对于它这个水光溜滑、天天吃饱就睡、睡饱就吃的大狸猫来说,什么国家大事都比不上它橘座大人眯一觉重要。 ……… “高杰,事情办得怎么样?” 米脂县城外,一处粥棚前,田见秀已经换上了一身官差的衣服,询问着旁边的男子。 这名男子相貌奇伟英俊,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名叫高杰。 他天生拥有一副连佛祖都会羡慕的好皮囊,但性格却十分懒散,不愿意老老实实地种田。 在十五六岁时,他就成为了十里八乡有名的二流子和泼皮。 家人无法管住他,便将他赶出家门。 在外闯荡的高杰不知道从何处学到了一身武艺,并与一群狐朋狗友整天靠偷鸡摸狗为生。 这里需要特别提及的是,如今已成为孙传庭麾下爱将的贺人龙,与高杰乃是同乡,皆来自米脂县城北菜地。 然而,贺人龙年长于高杰,此时的高杰仍处于懵懂无知的阶段,尚未领悟到投靠贵人、闯荡天下的道理。 直白地说,这个时期的高杰正处于贪玩的年纪,并未打算离家远游、闯荡江湖,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不能拼爹,又没有远大志向的高杰,只能窝在米脂县城混一天是一天。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天,高杰与一群小伙伴因偷窃了一家士绅家中的老母鸡而被送入县衙的牢狱之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让高杰深刻认识到一个重要的人生哲理:作为一名男子,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否则连士绅家的一只老母鸡都无法享用。 幸运的是,像高杰这样的杰出人物,注定会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光辉的一笔。 通常情况下,这类人才往往能够逢凶化吉,得到上天的眷顾。 命运的安排总是让人感叹不已。 上辈子就注定与李自成有纠葛的高杰,此刻正在监狱里遭受着痛苦的折磨。 而与此同时,他的前夫哥李自成却在县城外面享受着自由和快乐。 当高杰被牢头狱霸轮番折磨走旱道时,他的身体遭受了严重的伤害,甚至连两扁一圆都快要被折磨得变形了。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李自成出现了。 但并不是像西游记故事中那样,驾着七彩祥云来拯救高杰,而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监狱,寻找适合的打手。 李自成得知高杰来自米脂县李继迁寨,而且还住在隔壁的北菜地,立刻对他产生了兴趣,并认为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李自成决定收下高杰作为自己的小弟。 高杰在走出牢狱的那一刻,恍如隔世,笑着回头对那牢头说道,他会回来的。 这一刻,李自成和高杰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起来,成为了同党、同乡和同窗中的同乡同党。 同乡和同党可以合并称为乡党,这种关系在明代具有极大的凝聚力。 无论是民间社团的打斗还是上阵杀敌,乡党的团结和凝聚力都能得到充分展现。 第586章 所谓乡党和皇权 卢象升的天雄军是一支由乡党组成的大型团练,他们在郧阳区的表现非常出色,成功地剿灭了多股百年积匪老寇。 这些乡党的力量让他们能够克服重重困难,同仇敌忾,奋勇争先,最终取得了胜利。 然而,一旦遇到逆风局,这种乡党的力量也可能导致他们集体逃跑,从而造成脆败。 因为他们注重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有人逃跑,其他人也会跟着跑掉,结果只能是失败。 这样的缺陷现在却不会显现的原因就在于,天雄军现在的对手都是比陕西流寇还要弱鸡的,藏在伏牛山中条山上的积年老匪,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有一个单人武力值现在排第一的卢象升作为统帅。 郧阳毗邻陕西西南边境,而此时的李自成已经成为一名高级邮差,他经常阅读邸报,对卢象升的名声早有耳闻。 他意识到陕西的局势将会变得混乱,尽管有两位巡抚镇守,但即将到来的移民潮并不能解决当前如火如荼、遍地星火的局势。 为了应对这一局面,李自成想仿效卢象升巡抚,决定建立自己的乡党武装集团,也就是后世很有名的地主团练武装。 他并不是为了造反,而是希望在乱成一锅粥的陕西拥有自保之力。 他要的是若是有一天,米脂县城外已经被数以万计的流寇饥民所包围。 对于李自成这个新兴地主,未来的大明朝在米脂县城的利益代言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坚守城池,并等待着陕西、三边两大巡抚率领的精锐官军前来解围。 与此同时,让我们再来看看米脂县城内的那座粥棚。 高杰如今已是李自成的结拜兄弟,但由于他加入的时间相对较晚,所以在众多兄弟中排名靠后,被大家视为最小的弟弟。 其他兄弟们,如田见秀和刘宗敏,可以随意地与一只虎李过开辈分上的玩笑,比如让李过也喊他们叔叔,但高杰却不敢如此放肆。 这时,高杰听到了田见秀的话,急忙赔笑着回应道:“田哥哥,我的本事您还不清楚嘛!找两只大白鹅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那两只大白鹅的三个孩子,李大哥真的打算收为义子吗? 还是让俺去找个合适的人家,给些钱财让他们领养,你看如何?” 田见秀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不行,咱们的大哥非常重视诚信承诺,如果对那两只大白鹅许下了承诺,那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一定要兑现,没有反悔的余地。 而且经历过韩氏和盖虎儿那件事后,咱们大哥已经彻底心碎了,俺看着短期内是不会再找女人了。” 听到这里,高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脸上流露出深深的遗憾之情。 他对此有着切身的感受,心中默默希望能尽快为带头的李大哥找到一个合适的大嫂。 因为只有有了大嫂,大哥才能真正变得有人情味。 否则,性情容易发生变化,缺乏阴阳调和,容易变得暴躁易怒,甚至会动不动就杀人泄愤,到时候他这样一个小老弟可是要倒霉了。 田见秀看着眼前这位年纪最小、性格最温和的小弟高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这个高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大哥不找婆姨,他却比大哥还要焦急忧虑呢? 田见秀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开,继续说道。 “而且大哥今年实际上是二十三岁,虚岁二十四,但两头算下来已经是二十五岁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大哥如今在米脂县城也算小有名气,也有了一些家业。 然而,他膝下无子,难免会被小人觊觎。 虽然有一个亲侄子,就是李双喜,但毕竟不能过继过来。 找两个义子来填补心中的空缺,也是情理之中。 嘿嘿嘿,这义子只是一种备用手段,一切还得看大哥以后的心意。” 高杰连连点头称是。 “大哥正值壮年,春秋鼎盛,还是应该再找个称心如意的婆姨才是正道。” “这就不是咱们这些做兄弟的能操心的事了。 大哥的事业日后必定蒸蒸日上,自然会有贵人相助,为他打理操心这一切。” ······· 京城紫禁城里,养心殿军机处内,大明王朝最高统治者崇祯皇帝还在和两位军机大臣扯着李自成的八卦。 也不知道远在陕北延安府米脂县厮混的李自成,是不是这个时候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橘座大人换了一个位置,睡了两下,还是觉得没有崇祯皇帝怀里舒服。 于是,橘座大人傲娇地走了两下猫步,趁着崇祯皇帝重新坐下来的功夫,一个梯云纵,就跳回了崇祯皇帝的怀里。 果然,橘座大人还是觉得像崇祯怀里这样,自带恒温真皮,可调节座椅,还有威慑性卡通人偶的猫窝更舒服自在。 不一会儿,橘座就在崇祯皇帝的怀里打着呼睡着了。 崇祯皇帝这边已经自然地又撸起橘座来。 不过他关注的重点自然是不在橘座大人的身上。 此时,崇祯皇帝正与两位军机大臣谈论着李自成的事情。 而橘座大人则在一旁安静地睡着,享受着舒适的睡眠。 它似乎并不关心人类之间的政治斗争,只专注于自己的小世界。 “高杰?”崇祯皇帝在一次问道,他的问话里带着说不清楚的揶揄和难以想象的恶趣味。 “是的,陛下。高杰是米脂县北菜地人,和陕西巡抚孙传庭麾下的猛将贺人龙,是老乡。 他曾经因为作奸犯科,偷了米脂县大户地主艾家的一只老母鸡,而被打入县衙的大牢里。 不过,没想到这却让他因祸得福。 也许是因为他样貌俊俏,再加上能文能武,而且那李自成也与艾家有旧怨,小时候李自成在艾家当羊倌,没少被艾家折辱,所以这高杰就得到了李自成的青睐。 此外,洪承畴麾下的定边堡参将艾万年,就是米脂县艾家的人,艾万年也曾经狠狠走过一顿李自成。” 第587章 始于东南,终于西北 听完这番话,崇祯皇帝不禁为小小的米脂县感到头痛。 在这个时期,仅仅一个小县城竟然涌现出如此众多的猛将。这些猛将们个个都是人才啊! 旧时空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洪武年间,这朱元璋微服私访找了神算子就算过大明朝的国运。 那神算子也是真敢算,就说了八个字。“始于东南,终于西北。” 那个神算子,依着朱元璋的尿性,那肯定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那神算子的话,朱元璋算是听进去一点,把二儿子秦王和三儿子晋王,还有肃王、韩王之类的都扔到了西北做了塞王。 可这一世的朱由检,注定要破灭这星星之火。 杨嗣昌接着说道。 “李自成与高杰结拜为兄弟。派去监视李自成的锦衣卫小旗徐德才认为,这高杰是可以安插在李自成身边的最佳暗桩。 首先,他与李自成关系还不够亲密,容易被挑拨离间;其次,高杰这人是个官迷心窍的人。 果不其然,这高杰见到徐德才后,三两句话便验明了身份,随即叩头拜见,很是顺服。 关于李自成的详细信息,都是由高杰提供的。 有了高杰这个内线,就算李自成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也逃不出锦衣卫的天罗地网。” “这并不奇怪,如果换做其他人,朕或许不会相信,但如果是高杰,朕则会百分之百信任,他是朝廷这一头的。”崇祯皇帝一脸熟知高杰为人的模样,杨嗣昌和温体仁对他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 经常一些地方上莫名其妙的白丁,会因为陛下的一纸密诏,就被火速提拔,远的不说,近的就是那惹下了天大祸事的阎应元。 崇祯皇帝能相隔千里认识一个邮差和一个捕快,那多认识一个偷鸡贼,也是不足为奇的。 温体仁静静地听着,崇祯皇帝和杨嗣昌的对话,这种君臣对话,本来是应该由温体仁和崇祯皇帝说的。 可是因为自己准备不足,只能在一边静静地听了。 这并不代表着温体仁是一个温和公良的大臣。 崇祯皇帝不等杨嗣昌接着介绍,就直接说道:“朕知道了,对于高杰和小旗徐德才,应当给予奖赏。” 杨嗣昌微微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陛下圣明,臣也正是此意。” 崇祯皇帝接着说道:“高杰晋升为锦衣卫百户,徐德才亦同。两人各赏银币一百枚,存于大明皇家银行延安分行,可随时支取。” 温体仁心中暗自叹息,崇祯皇帝这一手真是厉害,既提升了高杰和徐德才的地位,又让他们感激涕零,同时还将银币存入银行,增加了朝廷的财政收入,似乎是赏了又似乎没赏。这样的手段,真是让人佩服。 杨嗣昌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清了清嗓子,正想接着讲述张献忠的事情。不料崇祯皇帝又开口了,年轻皇帝的脸上满是猎奇的兴趣。 “哎,你们说说。这李自成是不是有男人方面的隐疾啊? 都二十三岁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 对了,陕西那边把媳妇叫做婆姨,可他李自成靠着坑蒙拐骗,好不容易找了个婆姨,结果转眼那婆姨就给他戴了绿帽子。 就算那婆姨生性淫荡如妲己,一枝红杏出墙来总也得等个一年半载吧。 可这韩氏刚新婚不久,公公的服孝期还没有过呢。比那潘金莲还不如。 哦,对了,之前的密报中,那个一盏灯韩氏可是对自己的丈夫做过很直接准确的评价啊。 文弱……那韩氏说的是什么来着?” 崇祯皇帝此时聊的话题,已经彻底偏离了军国大事,而变成了他个人的恶趣味。 他甚至觉得,如果是旧时空历史专业的学生,完全可以就李自成是否有寡人之疾这个问题,写上一篇洋洋洒洒十几万字的毕业论文。 当然要是倪元璐、李邦华这些大臣在这里,估计崇祯皇帝的话音未落,他们就得劝谏皇上到太庙去祈祷,以谢上天之罪,根本就不会捧崇祯皇帝的臭脚。 然而此刻,军机处之上却是温体仁、杨嗣昌等奸臣当道,他们自然会顺着崇祯皇帝的心意行事。 只见温体仁轻抚胡须,谄媚地笑着说道。 “陛下聪慧过人,没想到只是看了一遍密折就能记得清楚这种小事情。当时那韩氏曾对他的奸夫盖虎儿言‘望之不似人夫’。 至于这句话传出来,自然是盖虎儿说给了其他衙门中人听的。 锦衣卫收集情报,也只是做了一个备选,没想到陛下却能记得清楚。” 杨嗣昌转头瞥了一眼温体仁,心中暗骂这老家伙不懂规矩,陛下明明是在询问自己。 但崇祯皇帝并未在意这些,反而大笑道:“说得好!韩氏所言甚是,‘望之不似人夫’,与‘望之不似人君’,可谓异曲同工之妙啊。 朕深知朕的某些所作所为,令下方官员心生怨恨,自然也有人编造朕的坏话。甚至传言朕的年号乃是‘重征’,意味着赋税要一遍又一遍地加收。” “这完全是谣言,重征?重征!简直就是可笑。 可朕即位以来,除了辽饷、岛饷、黔饷三大饷之外,朕没有再额外征收一笔税赋,相反,上次陈奇瑜上折子,朕还让内阁会同六部商议,免了陕西很多地方的税赋。 朕很多军事上的开支,包括九边和陕西周边四大巡抚的安置,还有勇卫营的扩编,朕的内库是拿大头的。 就这样,有些人还不知足,拿朕的年号说事。 更有甚者说朕望之不似人君,嘿嘿嘿,这简直就是没有脏字的骂人话。 你们还真的别说,有些方面,朕这个真龙天子,和李自成这个邮差,街头混混还是挺像的。” 朱由检一脸戏谑地看着众人说道。 “朕和他一样,都是苦命之人,都有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朕的目标是中兴大明,他的目标则是在米脂县混个人样出来。 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关注李自成和张献忠吗? 就是因为他俩在某些方面和朕很像,都有着远大的理想和为了理想百折不挠的精神。” 第588章 清平堡的张献忠 崇祯皇帝说了两个陕北的底层人很像他,两个军机处大臣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样的话也不是臣下可以和皇帝探讨的。总不能他们俩附和皇帝说,这李自成和张献忠说不定是朱家遗失在外的血脉,陛下和他俩扒扒族谱吧。 “温爱卿,这李自成就让他安心在米脂县经营吧。 这不是官吏一体化试行方案,要在陕西展开吗? 就让这李自成安心在延安府的官场上专营,磨磨他一身的锐气反骨,要是他能做到县尉典史,就让那晏子宾县令挪挪窝,让李自成做个百里侯。 若还是有所反复,就一纸调令,把他和他身边的兄弟们调往南洋当先遣队去。” “喏。” 温体仁听了崇祯皇帝的指示后,表示遵命,并表示会按照计划安排李自成的工作和发展方向。这个决定意味着李自成将有机会在米脂县继续经营,但同时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和监管。 如果李自成表现出不忠诚或不稳定的迹象,朝廷可能会采取措施将他调离。 然而,温体仁对这个决策并没有太多意见。作为一名资深的政治家,他明白皇帝的意图和战略考虑。对于李自成这种具有潜力但又存在风险的人物,需要谨慎处理。给予他一定的空间和机会,同时保持警惕,可以观察他的行为和忠诚度。 此外,温体仁也了解到朝廷正在推行官吏一体化试行方案,而陕西正是试点地区之一。 这一政策旨在加强官员的选拔和管理,提高政府的效率和治理能力。 通过让李自成在延安府的官场专营,可以更好地考察他的才能和适应能力,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磨练和考验。 最后,如果李自成仍然表现出不稳定的迹象,朝廷可以通过调令将他及其身边的兄弟们派往南洋担任先遣队。 这不仅可以避免他在国内造成更大的麻烦,还能利用他的军事才能和勇气,为国家的海外扩张做出贡献。 总的来说,温体仁理解并支持崇祯皇帝的决策。 只是还不明白的就是,作为一国之君的崇祯为什么对李自成这么重视,那是一种作为对手的重视。在温体仁看来,假设是对手的话,崇祯皇帝一纸密令,杀了其就是。 其实崇祯皇帝也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他是不想增加未来的不确定性,死了一个李自成,陕北的民情还是那个民情,自然会有其他李自成站出来,把那些流民裹挟起来,然后无数个这样的流寇首领就诞生了,而崇祯皇帝却无法确定,谁才是最后的养蛊大战中的胜利者,谁才是和他逐鹿的对手? 当然,以上都是陕北民乱落到最难最坏境地的时候,崇祯皇帝做出来的假设。 李自成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但要说李自成在米脂县已经享受到了西门大官人般的待遇,那么张献忠无论是在延安府还是在榆林镇,却连武松在县衙当捕快都头的待遇都没有。 然而,张献忠手中却已经掌握着令崇祯皇帝都垂涎三尺的人才。 “这张献忠在延安府做捕快没几天,就被排挤地北上投军。 陛下想关注的这位黄脸汉子似乎有点霉运缠身,他务农、从商都不行,当个捕快还是不行。 在延绥中路清平堡当大头兵的时候,他似乎无所事事,除了奋勇杀敌,去塞外割取鞑子首级,就是不断收养义子。 年仅二十三岁的张献忠,如今已有二十多个义子,他们既是他的孩子,又是他的得力部下。 其中最为出色的有四人,分别是张可旺、张定国、张能奇和张文秀。 其实微臣觉得这下面人有些夸张了,四个十几岁的孩子说出色,能有·······” 突然,啪的一声,崇祯皇帝又猛地站了起来。 橘座大人被吓得飞身而起,飞出数米之远,然后一溜烟出了屋门,这一次,无论如何它都不愿再留在暖阁之中了。 这时候正好也是饭点,橘座晃晃悠悠出了军机处,来到养心殿门口,在正门当中一趴趴,露出了柔软雪白的肚皮。他老人家要看看有哪位有孝心的小主子,小太监和小宫女,给他奉上点好吃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食物走过来,放在橘座面前。橘座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享用起来。小太监看着橘座吃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现在的紫禁城,从崇祯皇帝开始自上而下就没有那么多管束,总管太监王承恩也不是魏忠贤那样阴毒刻薄的人,一些属于人性的东西开始慢慢表露出来。 ········ 与此同时,在榆林镇中路神木道总兵王威清平堡处。 这里的兵力严重不足,只有六百零二名士兵和三百六十七匹马。 而他们需要看守的范围却是方圆百里,这实在是力不从心。 在万历时期,国家繁荣昌盛,国力强盛,这个城堡曾经驻扎了两千二百二十四名士兵,配备了一千五百九十八匹马,还有操守、坐堡、守备等职位。 那时的明朝威震北方,逼迫毛乌素沙漠以北的喀尔喀蒙古右翼退缩,气势恢宏。然而现在,由于各种原因,兵力减少,防守变得十分艰难。 如今堡内只剩下区区六百人,实力单薄,仅仅能作为一个前哨站存在,时刻面临被沙漠吞噬的危险。 每次和蒙古瓦剌人进行互市交易时,堡内的这些士卒都紧张得像惊弓之鸟,时刻提心吊胆,生怕对面的蒙古牧民突然不讲道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直接冲进堡内,开始烧杀抢掠。 当然汉人这边也有精锐夜不收,到北边的鞑子那边烧杀抢掠,大家厮杀两百多年,或战或和,小打小闹已经两百多年。 张献忠带着他的义子们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担任清平堡的一名斥候夜不收的小队官。 实际上,张献忠本应前往延安府定边县柳树涧堡服役,因为那才是他的故乡。 第589章 朕看中你儿子了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张献忠的父亲早已将他逐出家门,并召开家族会议,将他从族谱中除名。 柳树涧堡已经不是张献忠的老家,可以依靠的地方了。 此时的张献忠,宛如一个孤独的游魂,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作为一名普通的大头兵,他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回到老家,让那些曾经轻视他的老家伙看笑话。 他渴望能够出人头地,至少要成为一名守备或操守,带领着一群勇猛无畏的部下,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 然后,他要用那双锃亮的皂靴狠狠地踩在那老家伙的脸上,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然而,这样的荣耀并非一蹴而就,即使张献忠有着过人的武力和本事,也需要时间和机遇来实现。 他必须耐心等待,默默忍受,直到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时间无情地流逝,也许等到张献忠的白骨被黄沙掩埋时,他仍然未能如愿以偿。 在这种情况下,张献忠终究难以抵挡内心的躁动,很可能会被南方的流寇所吸引,毅然决然地投入到反抗封建统治、打击腐朽堕落的明朝统治秩序的伟大事业中。 这就是明朝的内忧外患,很多不甘寂寞,或者说是已经没有生活希望的边兵,逃离了守卫的边关,转而向内地寻求机遇,而那些士绅是他们最好下手的对象。 而此刻,有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落了下来。 摆在张献忠面前的是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只需他轻轻点头,就能轻松获得清平堡守备的职位。 在清平堡北部的沙漠边缘,靠近一片胡杨林的地方,张献忠这位勇敢的夜不收小队官,刚率领兄弟们和义子们穿越沙漠,成功袭击了土默特部的一个小型部落定居点。 不过,到了冬天,大雪还没开始下呢,那些穷得叮当响的蒙古牧民就没啥可抢的了。 除了他们的脑袋,就是些瘦得皮包骨头的牛羊。 张献忠带着队伍回来的时候,损失了四个兄弟,但带回了三十颗人头和一些牛羊。 这次出征,只能说是不亏也不赚。 一群人骑着马,每个人的马鞍上都挂着几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如今,北虏的人头越来越不值钱了。 英宗和世宗时期,北方的瓦剌和鞑靼相继崛起,成为明朝的心腹大患。 那时,北虏的首级可是很值钱的,价格从二十两到五十两银子不等。 但现在,随着东虏建奴兴起,蒙古人和明朝一样成了弱鸡,首级也就变得不值钱了,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也就是十个银元而已。也就是说,张献忠这一趟可能赚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也就是三百个银元。 听着挺多的,可是这三十颗人头很多都是妇孺,蒙古人妇孺的首级价钱更低。 兵部考功司和兵备道的官员查验首级的时候,可都是眼睛一个个毒的很,看牙口,看发茬,把首级扔到水里验明男女,男的脸朝上,女的脸朝下。 这赏银还要被各级上司盘剥,到了张献忠手里,能有个一百银元就算是上面人没有喝兵血,不苛待下面士卒了。 就在一伙人垂头丧气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在一片胡杨林里,被三个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这里是边塞,当地人对锦衣卫的敬畏程度比之内地人有所减弱,这伙夜不收又是边军中的精锐,带队的又是桀骜不驯的张献忠。 自然是面对锦衣卫,不会下马就拜,而是保持着一种几乎对峙的局面。 “你们是什么人?”张献忠骑在马上,斜眼打量着这几个锦衣卫。他知道,这些人可能是来调查他们的,但他并不害怕。 张献忠一脸狐疑地盯着三名锦衣卫,手里紧握着对方扔过来证明身份的腰牌,反复端详着。 腰牌正面刻着\"天子亲军锦衣卫\",背面则写着\"内勤小旗胡大海\"。 张献忠思绪纷乱,完全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通这些锦衣卫为何要找自己,毕竟他只是清平堡的一名普通大头兵而已,说是夜不收的一个小队官,却是连个有品级的把总都不是。 这连总兵王威大人都噤若寒蝉的锦衣卫,巴巴地在这里等着自己,这是干什么玩意? 既然想不明白,他索性不再纠结,直接将腰牌扔回给对面的锦衣卫小旗胡大海。 其实,张献忠并不认得这块腰牌,但他只需要确定对方不是敌人即可。 随后,张献忠翻身下马,走到三位锦衣卫身旁,拱手行礼道:\"不知三位上差,来找张某所为何事?\" 胡大海打量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面容桀骜的黄脸汉子,心中不禁有些不快。 自己可是天子亲军,堂堂正正的锦衣卫缇骑啊! 眼前这家伙,名叫张献忠,不过一个小小的队官罢了。 他竟然如此嚣张,连下马拜见都不做,只随意地拱了拱手,就把自己打发了。 这实在是太无礼了! 若是平常时候,自己只需向当地的守备打声招呼,就能让这张献忠换个地方继续受苦受累。 但如今,京城传来的六百里加急信件,以及命令他由暗中监视转为公开接触,都是为了与面前这位张献忠商讨一件大事。 因此,胡大海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满脸笑容地问道。 “你便是清平堡的夜不收军士张献忠吧?” 见张献忠点头确认,胡大海的目光不禁落在了张献忠身后那群气质剽悍、身材魁梧的小伙子们身上。“此处并非谈话之所,还请张大哥移步,我们另寻一处安静之地详谈。” 看到张献忠一脸的迟疑,胡大海心中好笑,他心想,这张献忠有什么迟疑的,自己这样的锦衣卫,若真想对他不怀好意,害了他的性命,根本不用出面就能搞定的事情。 “张大哥,放心。这是一场泼天的富贵等着你。”胡大海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献忠很快就自己想明白了, 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对面的锦衣卫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跟你们去。”说着,他跟着胡大海等人来到了胡杨林深处。 第590章 四个儿子换了个五品守备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脸喜色的张献忠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脸胜券在握的胡大海。 张献忠手里已经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那是他新任清平堡守备的官袍官印和一些银币。 “张可旺、张定国、张能奇、张文秀出列!”张献忠回到自己队伍前面后,立刻召集了他的十多个义子。这些义子们都长得彪悍勇猛,其中四个少年郎最为出众,他们分别是张可旺、张定国、张能奇和张文秀。 听到张献忠的命令,四人立刻走出队列,站在了张献忠面前。 他们个个都是人中之龙,身材魁梧,比一般的成年兵丁还要壮硕。 确实如此,相较于普通士兵那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这四位少年确实称得上是壮硕。由此可见,张献忠就是在物资匮乏的边关清平堡,他也没有亏待过自己的义子。 他们四人一同走出来,向张献忠行礼,并齐声说道:“义父,孩儿在此。您有什么吩咐吗?” 张献忠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他兴奋地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每个少年的头,满怀感慨地说:“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俺老张的义子了。现在,你们可以恢复自己本来的姓氏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孙可望,你就是李定国,你就是艾能奇,你就是刘文秀!” 张献忠的脸上洋溢着欣慰与自豪,因为这四个孩子虽然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倾注了无尽的心血来抚养他们。 尽管生活困苦艰难,但他始终坚持不让任何一个孩子饿死,这无疑展现出了他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深厚的父爱。 是的,他对别人刻薄阴险狡诈,却对自己的义子们是掏心窝子的好。 如今,孩子们即将踏上新的征程,或许未来难以再相见,但他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前途,这份成就让张献忠感到无比骄傲和满足。 在这四个少年中,孙可望年纪最大,已经十五六岁了。 面对义父突然决定不再认他们为义子的情况,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反而低头陷入沉思之中。他明白义父这么做必有深意,至于义父的表现,那肯定和那三个锦衣卫有关系。 剩下的三人,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却是不明白这样的情况。好端端的义父,怎么会不要他们四个干儿子了。 十一岁的李定国,也是延安府绥德县人,早早就父母双亡,生活无着,流落街头,要不是路过此地的张献忠看他根骨出奇,收为义子,怕是早就活不到现在,连骨头都要被饥民当柴火烧了。 如今张献忠突然说不要他了,李定国立刻泪水夺眶而出。 他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义父,你我父子情深,孩儿每每感念义父救俺于水火之中,恨不能以死相报。就想着每日在义父跟前报效万一。” “为何今天突然不认俺们。 义父放心,俺们早就不是孩童,不是那只知道哼唧哼唧要饭吃的孩童,断不能成了义父的累赘。 俺们亦能上阵杀敌,为义父挣个前程出来。 还望义父收回成命,让俺们继续为义父尽孝。” 李定国一脸严肃地对张献忠说道。 艾能奇和刘文秀这两个年龄更小的少年,听到李定国的话后,也纷纷效仿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齐声说道:“义父在上,俺和定国哥哥也一样的。” 他们的眼神坚定而执着。 一旁的孙可望见此情景,心中暗自好笑,都是看大戏看迷了眼。 虽然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义父的意图,但还是决定附和一下兄弟们的表态。 于是他走上前,诚恳地对张献忠说道:“义父,可是有什么好事情没有来得及说,这才让三位弟弟回错了意。”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仿佛真的以为张献忠有什么好事瞒着大家。 说话间,孙可望并未如其他三个弟弟般下跪,而是面带笑容地望向张献忠。 张献忠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名义上的长子已然注意到自己脸上的喜色以及手中的包裹,想必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好事。 紧接着,张献忠看到孙可望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落在身后的三名锦衣卫身上。 瞬间,孙可望的眼神变得热切而讨好,仿佛一只急于更换主人的狗。 尽管张献忠无法看到三名锦衣卫对孙可望的反应,但从孙可望随后的表情来看,他活脱脱就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看来不用自己多说话,这个孙可望就已经和锦衣卫联系上了。 张献忠心中暗自咒骂:“这十五六岁的孩子被收作义子,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更何况,这头狼崽子还是个精明到骨子里的山西人,其祖上还是商人。 只不过去年到了陕西地界,这狼崽子一家人赔了一个血本无归、倾家荡产,这才无依无靠投了自己。他张献忠这边刚说让他们四人恢复本姓,这狼崽子就不给自己下跪了。 张献忠心里这样想着,面子上却是乐开了花,毕竟在清平堡守备这个正五品,统率六百战兵的武官官职面前,几个义子又算的了什么,什么都不算。 自己只要当上了清平堡守备,可以说想收多少义子都有。 最主要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带上百八十个精锐骑兵马踏柳树涧堡,让张东阳那个老家伙尝尝被人踹屁股的滋味。 想到这里的张献忠,上前亲热地拍了拍孙可望的肩膀,开心的说道:“四子之中,俺是最看中你的。你果然是个人精,不像这三个傻小子。” 孙可望听后心中一喜,但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连忙说道:“义父谬赞了,孩儿只是略通人情世故罢了。” “起来吧,三个傻小子。咱们爷四个今天可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啊!那什么轮流坐庄,今年终于轮到咱家了。” 张献忠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差点把戏文里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此时的他一心想着出人头地,还未萌生出当皇帝的念头。 第591章 李定国,皇家军事学院二期生 紧接着,张献忠又说道:“瞧见了没?后面这三位京城来的锦衣卫老爷,他们就是咱们爷四个的大贵人呐! 有了这三位老爷的相助,俺才当上了这清平堡的守备老爷。 而你们四个人呢,更是幸运至极,被京城的贵人们相中,成为了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特招生。 别问俺啥叫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啥叫特招生。 俺只晓得今儿个咱们父子五人缘分已尽,各自都有着光明的前途,可不能互相耽误了。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那就临别前给俺老张磕个头,用自己本来的名字跟俺老张道个别,这样俺老张也算没白养活你们一场。” 说着话的张献忠,拿起那鼓鼓囔囔的包裹皮使劲擦了擦眼睛。 本来是卖子求荣的事情,却被他演得十分感人,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孙可望听了张献忠的话,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张献忠身后的锦衣卫。 只见那个锦衣卫小旗胡大海正对着自己微微点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胡大海走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 孙可望一听,赶紧应了一声:“小人在。” 而李定国、艾能奇和刘文秀则面面相觑,有点犹豫。 张献忠一看,顿时恼火起来,上前一步,照着三人的屁股一人来了一脚,嘴里还骂道:“胡大人问你们三个呢,还不赶紧回话!” 李定国三人吓了一跳,赶忙拱手道:“小人在。”胡大海见状,笑着摆摆手道:“张守备不必如此。” 胡大海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紧接着转头看向那四位小将,声音洪亮地说道。 “你们从此以后便是朝廷之人了! 多余的话,本官也不能多说,一切等你们到了京城,自然就会明白。 现在按照你们之前的规矩,给张守备磕个头,表示与过去断绝关系,以后就随本官返回京城,去享受荣华富贵吧!” 胡大海的话语落下后,孙可望立刻心领神会。 他明白了眼前的局势,于是毫不犹豫地对着张献忠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大声呼喊:“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这是孩儿最后一次称呼您为义父了,日后我们将各奔东西,山高水长,希望有缘还能再相见。” 磕完头后,孙可望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在胡大海的点头示意下,他迈步走到了锦衣卫那边,静静地站立在一旁。 这一幕让张献忠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但却无可奈何。 而此时的李定国等三位小将年纪尚小,对于世事并不完全了解。 既然义父以及那位锦衣卫小旗大人和兄长孙可望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便只能顺从。 于是,李定国三人也学着孙可望的样子,对着张献忠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走到胡大海身旁,站成一排。 张献忠看着锦衣卫带着曾经的四个义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心里有种抽空的感觉,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失落。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拎着的包裹,里面装着换来的官位和财富。 这些东西让他感到一阵欣慰,但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涌上心头。 而另一边,李定国、孙可望和艾能奇三人跟着胡大海走了十几里地,才逐渐从懵懵懂懂中清醒过来。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被义父张献忠卖掉了,换取了官位和财富。 李定国看着前方与锦衣卫小旗谈笑风生的大哥,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艾能奇瞪大了眼睛,满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和悲伤。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李定国,声音颤抖地问道:“二哥,是不是那姓张的把咱们卖给了朝廷,换了那官位?” 此时的艾能奇已经不愿意称呼张献忠为义父了,而是说姓张的。 李定国心中也有同样的猜测,但他不敢轻易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让人无法接受。 只是他也没有训斥艾能奇不尊敬张献忠。 另一边的刘文秀虽然年纪最轻,但头脑灵活,反应迅速,赶忙插话说道。 “三哥,俺认为不太可能。以俺们兄弟四人的情况,怎么可能值一个清平堡的守备,那可是五品武将。 倒是咱们四兄弟被卖到陕北的菜市,恐怕屠夫都会嫌弃咱们身上的肉太瘦太柴。” 刘文秀的这番话让艾能奇顿时哑口无言。 艾能奇低声嘟囔着:“那么义父为何见到上差后,转眼间就成为了清平堡的守备官,而咱们四个人却变成了所谓的军事学院特招生。 好了,不说这丧气话了。 反正咱们说好了,以后可再也不认别人当爹了。 这特招生怎么听起来感觉好像是要送咱们去上学堂读书呢? 二哥,你见识广,你来分析一下,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定国沉思片刻,随意地喊了一声“驾”,催促坐骑加快速度赶上前方的孙可望和锦衣卫上差们。 风中传来了李定国的一句话:“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能让咱们填饱肚子,那都算好事。义父将咱们卖掉换取一个前途,这也算是咱们尽孝了。咱们有贵人照拂,自当前往京城,再开创一番新天地即可。” ······· 一个月后,大明皇家军事学院迎来了四位特殊的学生——艾能奇、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他们分别被分配到骑兵科和火铳步兵科。这些来自陕西延安府的年轻人,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和独特的性格特点。 然而,他们的到来却引发了一场风波。在这个强调纪律与规范的环境中,艾能奇等人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好斗且不服管教,犹如四条鲶鱼般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校园生活。更糟糕的是,他们满口的方言让其他人难以理解,这也导致了交流上的障碍。 第592章 食堂大斗殴 一天中午,阳光明媚,学校的食堂里人头攒动,同学们都在排队打饭。 突然,一期步兵科的几个本地学员出现在食堂门口。他们身材高大壮实,肌肉发达,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霸道和傲慢。到哪里都有欺生的本地帮,这实在是无可厚非,升级不到民族劣根性的层面上。 这些本地学员一进来就毫不客气地插队,强行挤开了老实排队的刘文秀,将他推到了队伍外面。 其他同学对这种行为感到非常不满,但由于那几个本地学员人数众多且气势汹汹,大家只能敢怒不敢言。 然而,刘文秀却忍不住多嘴说了几句,结果立刻遭到了一个浓眉大眼的本地学员的狠狠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刘文秀眼冒金星,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愤怒的刘文秀毫不犹豫地抄起旁边的开水壶,狠狠地向那个打人的本地学员砸去。 滚烫的开水泼洒而出,溅到了那些高年龄的本地学员身上,让他们嗷嗷直叫,痛苦不堪。 尽管被烫伤,那些本地学员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反而带着伤痛嗷嗷叫着冲向刘文秀,誓言要将这个敢于反抗的乡巴佬小矮子,陕西延安府来的穷小子撕成碎片。 虽然刘文秀身形灵活,而且经常打架,但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他逐渐陷入了劣势。 在混乱中,他被人打倒在地,遭受了一顿拳打脚踢。 但他并没有屈服,仍然顽强抵抗,与对手展开激烈搏斗,用牙咬,用手抓,用脚踢,身体哪个部位,他都可以用来攻击对方,虽然打急眼了,忘了学院里教官教的太祖长拳,可是凭借着多年在外面和野狗,和人类抢食吃的经验,硬是打得一群大个子叫苦不迭。 只是这刘文秀迟早也是被制服,架着去茅房的命运。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原来是艾能奇。 他看到弟弟刘文秀被群殴,心中怒火中烧,立刻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 他一边喊着“文秀别怕,俺来了。俺看看这天子脚下,还有什么人敢欺负俺弟弟。”,一边对着那些欺负弟弟的人拳打脚踢。 而另一边,李定国则显得比较冷静。 他定了定神,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和武器情况。 发现对方只有十五个人,而且都还算讲武德,没有拿兵器的,只有刘文秀一开始用开水烫人,他是有点不讲武德了。 于是,他迅速拿起一把椅子往地上一砸,椅子顿时散了架。 李定国顺手捡起四根椅子腿,一手拿着两根,也加入了战斗,他想得挺好的,到时候兄弟四人一人一根,有了武器怎么打都不吃亏。。 然而,孙可望却有些犹豫。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人,确认其中并没有自己熟悉或结交过的人。 这样一来,他无法通过打招呼或求情来平息这场争斗。 虽然内心有些不情愿,但为了兄弟义气,他还是决定挺身而出。 只是在出手时,他特意提醒大家不要下狠手,毕竟这些都是同窗同学,将来走出校门后还要共事做同袍的。 孙可望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一本《大明皇家学院学生守则》,慌乱之中,那本守则被他紧紧攥住,仿佛是救命稻草一般。 他高举着这本红彤彤的小本子,在空中不停地挥舞,嘴里还大声呼喊:“各位同学们,打归打,闹归闹,大家可要记得当今圣上有令!校长有言在先!咱们都是同窗好友,都是志同道合的袍泽兄弟,打架是可以的,但绝不能下狠手啊!” 这些本地学员大多来自京畿地区三十多座皇庄的佃户家庭,如今他们已成为大明皇家农业公司的一员。 自从崇祯皇帝改革皇庄制度以来,这些曾经衣食无着、四处逃亡、生活困苦如奴隶般的皇庄佃户们,成为了这场变革中的最大受益者。 如今的皇家农业公司职员们虽然并不起眼,但却是对崇祯皇帝最为忠诚的一群人。 崇祯皇帝在不经意间,已然建立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利益集团阶层。 这些本地学员自然是奉崇祯皇帝的话,将其视为玉皇大帝下凡降下的仙音,不敢有丝毫违背。 他们中的一些人原本已经拿起了椅子腿,准备动手,但听到孙可望的话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其中一个为首的浓眉大眼的汉子,大声说道:“这是自然,我们自然时刻牢记着校长的圣训,也罢,既然你们人数少,那你们就拿着板凳腿吧! 哎呀,怎么这么快就开打了? 好,兄弟们一起上啊! 咱们就算赤手空拳,也绝对不会害怕的。” 于是,这十五个本地学员就这样赤手空拳地与那四个手持椅子腿的陕北外来户学生混战在了一起。 好在众人还是有一定自制力的,尽管打得混乱不堪,却始终没有把食堂里的饭菜打翻在地。 毕竟大家都是曾经挨过饿的人,深知食物的珍贵,对他们来说,食物有时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这场食堂群殴事件,迅速引起了整个军事学院的震动,甚至惊动了军事学院的教务处主任茅元仪。 无论是参与打架的一方还是另一方,都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们统统被带到操场上进行跑步训练作为惩罚。 然而,刘文秀在这个过程中嘟囔了一句“欺负人”,结果被罚多跑了整整十圈。 这十九个人,包括那个并没有真正动手的孙可望,都被关进了禁闭室,并被禁食三天以示惩戒。 而那些围观热闹的其他学生们也未能幸免,他们同样受到了处罚。 此后,军事学院原本每五天举行一次的五公里负重拉练,改为了每三天一次。 军事学院内无论发生大事小事,都会及时向崇祯汇报。 因此,这样一件不算太大但也不小的事情,自然也会被写成详细的报告呈递给崇祯皇帝的御案前,毕竟崇祯皇帝可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呢。 第593章 郑成功和孙可望 当崇祯皇帝仔细阅读了这份报告之后,得知仅仅是损失了一些椅子,有几个不幸的家伙被烫伤,还有些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但重要的是粮食并未被浪费时,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至于打架的具体原因,无论是插队还是其他原因,都是另外一种惩罚方式,而崇祯并不太在意这些细节。 当兵的,打打闹闹是正常,这才是有血性的表现。他想把所有的大明军队都变成学院派,以适应近代化火器部队的需要,可是敢持刀见红的军队,自然还是最好的军队。 冷兵器时代,见血,是最基本的士兵素质。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情况,心中不禁感叹:这一万多人的南下部队离开了军事学院后,剩下的人果然是吃饱了没事干,一个个都想找点事情来做。 他们每天进行着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持械训练,晚上还要参加文化课学习,每月还得举行实战演习,但似乎这些都无法消耗掉他们那旺盛的精力。 几天之后,在军事学院接受过一轮惩罚措施的十四个人以及其他学生们,终于迎来了来自紫禁城的崇祯皇帝兼校长的最终处罚命令。 崇祯一期的剩余一万多名教员和学员,将携带十日的粮草和辎重在三日后全部出发前往蓟州镇,进行为期一年的轮防驻训。 相应地,也会有一万名蓟镇边军来到军事学院进行深造。 这些蓟镇边军也是四镇督师的孙承宗,在蓟镇当地编练的新军。 崇祯皇帝允许各地封疆大臣拥有练兵带兵的权利,可他们编练的新军,无论是洪兵、天雄兵,还是秦兵、东江镇关宁镇的士兵,都要部分人及时到军事学院轮训。 这种轮训,就是避免藩镇的出现,提升崇祯皇帝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无论是地方军还是中央禁卫军勇卫营。 而对于那些惹出麻烦的陕北四人组来说,现在他们正站在养心殿门外排队等待校长大人的接见。 陪同他们的是新任延平伯,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义子郑成功。 在这里,他应该被称为朱成功才更为合适。 年仅七岁的郑成功,一脸严肃,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和庄重。 他身着伯爵的常服,外面披着一件小巧精致的红色黑底大氅,颇有几分大人模样。 此刻,他正在煞有介事地教导着四个初次进宫觐见圣上的年轻人,传授他们一些基本的礼仪规范。 “当今圣上虽然不喜欢繁琐的礼节,但作为臣子,应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例如,不要随意东张西望,也不要交头接耳。 咱们大明朝廷虽然不像宋朝那样有着长长的官翅帽,但身为官员,起码的威仪还是要有的。 你们都是天子的门生,早已被列为朝廷经制的预备武官,出来就可以是把总、守备一级。 这些礼节性的知识都需要掌握。 否则,一旦外出,失去了威仪,丢的可不仅是你们自己的脸,更是当今圣上的颜面啊! 本伯爵也是军事学院的学生,这么说来,咱们应该算是同窗了吧。 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你们可都要仔细听好,记在心里。” 孙可望第一个回答道:“是是是,延平伯说的是。 延平伯乃天潢贵胄,我等都是从那僻远地方过来的,粗鄙没有见识,见了延平伯已经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不想今日有得见圣颜的机会,一切还要延平伯多多提携才是。 要是等会见了圣颜,有什么出丑卖乖的地方,还要延平伯多多帮忙圆场才是。” 他高高的个子硬生生地弯成了一座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对着郑成功恭维道。 孙可望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也学会了不少场面话。 然而,这次面见皇帝的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觐见,没想到竟然出现了差错,而出来接待他们的居然是皇帝唯一的义子延平伯郑成功。 这让他这个见识有限的人感到十分困惑,实在猜不透崇祯皇帝为何要接见他们四个人。 在孙可望的心里,皇帝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觉得皇帝应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处理国家大事,享受着美酒佳肴,吃着珍贵的食物,就像神仙一样遥不可及。 他实在无法想象皇帝会有时间亲自召见他们这几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好说好说。到时候,进了军机处,一切看本伯爵眼色行事。” 郑成功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到别人的几句奉承话,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他总是愿意承担起别人的责任,哪怕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就在孙可望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手持拂尘的小太监从养心殿的门口缓缓走来,迈着四方步,显得悠然自得。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傲慢,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他径直走到众人面前,头微微扬起,用尖锐的嗓音喊道:“圣上口谕,宣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和刘文秀四人,由延平伯郑成功陪同,进殿面圣。” 听到这个消息,孙可望等人立刻跪地叩拜,齐声高呼:“臣等遵旨。”他们心中充满了敬畏和紧张,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可以亲眼见到皇帝陛下。 一阵字正腔圆、有板有眼的京剧唱腔和动作表演结束后,小太监迅速收起了严肃的表情,脸上又挂起了讨好的笑容。 他敏捷地走上前,谄媚地笑着,为郑成功系紧了大氅的带子,还顺手摸了摸郑成功身上的夹袄是否足够暖和。 “哎呀呀,我的小主子啊!皇上让您带着这四位小军爷在外面等候,可没说一定要站在这屋檐下啊! 这里毫无遮挡,没遮没栏的,冬天的穿堂风可是能把人冻死呢!那几个跟着身边的小黄门,也是半点不经心,只顾着自己喝酒耍乐。 赶明儿我一定给司礼监说一下,好好惩治一下才是。” 第594章 洛阳福王的近况 “小主子,您就不能去旁边的厢房里等吗?派个小黄门在这里守着不就行了嘛。” 传旨的小太监语气有点嗔怪,他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试图抵御寒冷。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郑成功,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之情。 郑成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赵大伴,这点儿寒风算不了什么。想当年我随父亲郑总兵在海上的时候,那海风可比这儿大多了,我都能安然无恙。” 郑成功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坚韧和自信,他并不讳言自己曾经是海盗儿子的事实。 那位小太监听了郑成功的话,不禁点了点头,心中暗自钦佩。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劝道:“可是小主子,您现在身份不同了,不再是那个在海上漂泊的孩子了。 这里是皇宫,皇爷又是如此疼爱您,您也不可太过苛待了自己。” 郑成功微笑着回应道:“我知道,赵大伴。但是,规矩不能乱。 父皇虽然提倡宫中不必过分讲究那些繁琐的礼节,但也要保持一定的礼仪规范。君臣之间要有区别,不能过于随意,否则臣子就会失去对君主的敬畏之心。 这一点我已向父皇进言,父皇也是赞同我的看法。” 那位姓赵的太监听了郑成功的话,连连点头称是。 “是是是,小主子说得都是,那咱们赶紧进去吧。” 说完,他便领着郑成功和李定国等四人走进了军机处。 此时此刻,在这帝国的最高决策者的军机处内,仅有杨嗣昌这位军机大臣端坐于此,今天是他当值,温体仁由于还是礼部尚书,不得已还是要回部堂衙门处理一些公务。 在旧时空里,杨嗣昌和崇祯帝可称得上是一对难能可贵的有始有终的君臣。 而在这个时空,崇祯皇帝依旧把杨嗣昌当作自己的得力臣子,对其充满信任。 在崇祯的眼中,杨嗣昌除了在导致卢象升战死这件事上需要承担一定责任之外,在其他方面并无任何策略上的失误。 杨嗣昌也是生不逢时,明朝的灭亡责任并不在他。 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如果穿越到三百多年后的时空,也许会和常凯申产生共鸣。 除了杨嗣昌,还有数位司礼监的大太监也在现场,其中包括曹化淳、王承恩、方正化、刘若愚等。 但令人意外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宇顺居然也出现在这里。要知道,一年前,他曾被派往洛阳担任镇守太监,此次是回京述职。 郑成功等人进来的时候,暖阁里的气氛非常热烈。崇祯和几位大太监似乎在讨论着一些重要的事务,而这些事务似乎已经快要结束了。 \"高宇顺,做得好!比那时候的曹大伴强太多了,没有被福王牵着鼻子走,而且态度也很端正。 那该属于中书舍人张同敞张家的银子、古玩、诗画和店铺等财产,就要在福王府门前正式签字画押并完成交接。 朕就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让洛阳的官员和老百姓,乃至整个河南省的官民都能看清一个事实:朕不是那种偏袒藩王宗亲的皇帝,藩王宗亲要是为害地方过甚,一样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从今往后,大明的宗亲制度必须进行改革。 而改革的第一步,就是从朕自己的亲叔叔福王开始,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公平公正。 下一步你要厘清福王府那些省外的资产,比如四川的盐井税收归属,还有湖广南阳等地被侵占的田土等等。\" 崇祯皇帝满意地说道。 高宇顺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有些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应崇祯皇帝的话语。 \"你这个奴婢,出去外面跑了一年,怎么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不必看曹大伴的脸色,他奈何不了你。\" 崇祯皇帝笑着斥责高宇顺。 高宇顺连忙拱手回答道:“奴婢明白,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 崇祯皇帝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好了,朕不要你觉得。你就按照朕觉得就行。” 说完,他看向郑成功等人,微笑着却是继续问高宇顺道:“朕那叔父福王,还有朕的长辈郑太妃现在身体如何了?” 此时,郑成功已经领着四位小将走了进来。崇祯皇帝挥挥手,示意他们先站到一旁听着。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也注意到了李定国的存在。这个人的名字在乾清宫御书房和军机处暖阁屏风后的人才榜上都被特别加粗标注过。 崇祯皇帝虽然以前没有见过李定国,但早就看过他的画像,所以立刻认出了他。 这是李定国到京的第一天,崇祯皇帝就让西洋宫廷画师给他画了一幅油画。 眼前的李定国果然是一表人才,双目炯炯有神,气质非凡。 崇祯皇帝对李定国是越看越喜欢,至于其余三个舔头,崇祯皇帝是一扫而过,中上之姿,朕夹袋中有的是,以后这三个添头还要发愁如何分配才是。 李定国一直低着头,却是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只是他不敢抬头,老老实实低头立正,贴着墙根站好。 他感觉那眼神实在是太过炙热,让他浑身不自在,就像是小时候下河捉鱼,让蚂蟥吸血的感觉。 剩余孙可望三人,也是一样的反应。 这边高宇顺听了崇祯皇帝的问话,自然是明白崇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赶紧回复道。 “回皇爷的话,福王殿下现在好多了。 自奴婢到任洛阳,三天两头去福王府上门请安问候,专门对福王殿下传授皇爷教的畊宏减脂操和减脂餐后,一个月后,福王殿下他日渐消瘦,精神头好多了。 至于郑太妃她老人家,奴婢福薄,只是到任的那一天,得见一面慈颜。后来郑太妃就在福王府后院设了一个斋庵,当上了信佛的居士,每日足不出户,吃斋念佛,与青灯古佛为伴。”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第595章 郑太妃快没了 毕竟,福王是自己的皇叔,虽然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但现在已经过去了。而且,郑太妃也选择了一种安静的生活方式,这让崇祯皇帝感到欣慰。 “好,你接着说。” “是,皇爷。 只是郑太妃她老人家因为思念万历老皇爷过度,多次欲寻短见,都被侍女太监及时发现。 不过救是救下了,却是落了病根,这是心病不可医,太医说了,也就是这年前年后的事情。” 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说道:“那调福王叔父进京入住,福王府资产托管于大明皇家公司的事情就缓一缓。让福王叔父安心伺候郑太妃,好好尽尽孝心才是。 待尽完了孝心,你就陪着福王一家人进京安置,朕以后也很想和叔叔一家常来常往的。” 高宇顺听了,心里不禁一阵寒意袭来,已经是明白了崇祯皇帝温情脉脉的话语背后,隐藏着冷酷到极点的无情。 这分明是要让他施展一些手段,让郑太妃尽快上路,以免耽误了各地藩王进京以及藩王资产托管的大事。 于是,他谄媚地回答道:“奴婢明白,如今天寒地冻,洛阳城外也是寒风阵阵,一夜之间就能冻死不少岁数大的人。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耽误了福王他老人家尽孝的时机。” 说完,他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狠绝。 他心里默念,福王殿下,莫要怪咱家,只是上代人种的因,这代人就要承受该死的果。 崇祯皇帝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缓声说道:“如此甚好,朕听闻福王叔父的身体欠佳,即便成功减重,状况亦不容乐观,此乃根子上的问题。你身为洛阳的镇守大太监,理应多加关照。” 高宇顺颔首应道:“奴婢谨遵陛下旨意,定会尽心尽力照拂福王殿下。” 稍作停顿后,他面露迟疑之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启禀陛下,还有一事,乃是福王殿下托奴婢转达给陛下的,但不知奴婢是否该说出来。” 崇祯皇帝轻抚怀中的橘座大人,目光投向下方的高宇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沉声道:“高宇顺,有何事但说无妨。” 高宇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回陛下,福王殿下请求陛下能否让他不要回到京城居住。” 说完这句话,他紧张地盯着崇祯皇帝,心中忐忑不安。 看到崇祯皇帝没有反应,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福王他老人家说自己年事已高,恐怕经受不起来京城一路上的颠簸,只想着能在洛阳终老。 愿意用世子朱由崧送京城为质,福王府所有资产一律充公,也不要托管了,只求能留下祖传的永业田六十顷……” 高宇顺的话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崇祯皇帝已经变了脸色。 只见崇祯皇帝搂着橘座大人站了起来,然后抄起茶盏狠狠地砸向了高宇顺。 随着砰的一声响,高宇顺的额头被砸出了血来,这一幕与当初曹化淳的遭遇何其相似。 那原本精致的景泰青花瓷杯茶盏瞬间摔得粉碎,碎片散落一地。 “朕是让你这奴婢去洛阳做好人的吗?” 崇祯皇帝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一旁的众人见状,赶忙整齐地排列在墙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高宇顺听着崇祯皇帝的话,一时间有些发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连忙磕头谢罪,口中不断念叨:“皇爷恕罪,奴婢该死。不该多说话。奴婢该死……” 崇祯皇帝发泄完怒火后,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抱起橘座大人,轻轻抚摸着它背上柔软光滑的毛发,心情终于得到了舒缓。 随后,他看着高宇顺问道:“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吗?” 高宇顺恭敬地回答道:“奴婢明白了!不出三个月,一定会把福王这一大家子人,全部请进京城,除了那位已经快要老死的郑太妃。 至于福王府的资产,一定全部交给大明皇家公司托管,而不是充公交给国库。 陛下所说的四川盐井税收和省外福王府侵占的田土,奴婢一定排查清楚,一并交于皇家公司托管。 陛下是出于天家亲情,对福王一家人做出的妥善安排,而不是福王他老人家犯了什么过错,而对福王府抄家。 关于这一点,奴婢一定会在洛阳,还有整个河南的官民都知道,陛下对福王的爱护之心·······” 崇祯皇帝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好了,既然都知道朕的意思,那刚才就不该出幺蛾子,说出那些混账话,惹得朕心烦。 去吧,高宇顺。接着办你的差事,本来朕还打算让你在京城过个舒心的大年三十呢。 这下子,你的差事看来没有办好,回到洛阳接着办!” “喏。”高宇顺顾不上擦去额角的血迹,凄凄惶惶就退了出去。 等到高宇顺退出去之后,崇祯皇帝才稍稍缓了口气,但脸色依然阴沉,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曹化淳、王承恩等一众太监,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们看,朕的这位叔父还是贼心不死啊,总想着摆长辈的架子。 自己老母亲眼看着都要归西了。 还说什么拿世子朱由崧为质?说什么要把自家家产充公?哼,这分明就是想跟朕作对!” “他把他当成什么,把朕当成什么了,难道是春秋战国时期,各国相等的待遇,他和朕之间互相交换质子吗? 再说,朕并没有觊觎藩王的资产,而是觉得他们不会经营,白白浪费了这么多优质资产,朕帮他们把蛋糕做大,帮他们赢来更多的收益。 他们躺在京城的王府里,就能数钱数到手软,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抓住扶手,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不满。 他的声音逐渐升高,语气也越发激动,仿佛要将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第596章 崇祯假想中藩王的理想生活 站在皇帝两侧的大太监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说话。 他们知道皇上此刻正在气头上,任何言语都可能成为导火索。 于是,他们只能默默地低下头,等待着皇帝的怒火平息。 过了一会儿,崇祯皇帝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脸上依然带着一丝怒容。他重新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朕并无心贪图藩王的财产,只是认为他们不善经营,白白浪费了如此宝贵的资源。朕只想帮助他们扩大产业,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只需安坐京城王府,便能轻松数钱,这样的好事,他们还有何不满呢? 朕的这片心意,你们司礼监要联合外面的厂卫,抓紧宣传给各地的藩王宗亲知道,必要的时候,要让阮大铖的宣传部帮帮你们。 厂卫可以用,但是太暴力了也不好,还是要让宗亲们知道朕的良苦用心才好。” 两旁的大太监见皇帝情绪稳定后,纷纷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一片好心,藩王们却不知感恩戴德,实在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朕听闻朕那最小的皇叔瑞王,得知自己无法前往汉中就藩,且成为朕树立的典范,以后也不可能出外就藩,只能待在京城之后,竟在京城的瑞王府大闹脾气,甚至打死了两名奴婢。 真是岂有此理!立刻派一名小太监传旨给他,责令他乖乖交出钱财,妥善安葬两名奴婢,并安抚其家属。” “告诉瑞王,让他消停两天,到时候京城里都是和他作伴的藩王。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封地,自然要比那些得到了封地,传承好几代再失去的藩王们更好受些。 有时候选择躺平了,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崇祯皇帝现在有事没事,都要把这个唯一在京城的藩王瑞王,拿出来鞭尸。 鞭尸也不对,瑞王毕竟还活着。 只是瑞王这个万历皇帝的小儿子,算是倒了大霉,摊上这么一个六亲不认,不尊长辈的皇帝侄儿。 孙可望在一旁听着,听得是冷汗直冒,浑身哆嗦。 他心眼多,脑子转得快,自然明白了崇祯皇帝和那位叫高宇顺太监,以及其他太监说的话是什么含义。 这意思是,皇帝要收拾全天下所有的藩王,将他们全都赶到京城来! 藩王的存在一直是个问题,朱元璋分封藩王,本意是想让这些藩王成为国家的屏障,但随着时间推移,藩王逐渐成了朝廷的负担。 而如今,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决心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手段强硬。 这不就是削藩吗? 建文永乐时期削藩,是因为朝廷害怕藩王手握重兵威胁皇权; 而如今崇祯皇帝削藩,则是由于藩王们过于富有,令朝廷感到不安,皇帝感到不平。 然而,这些事情与他们四个孩子又有何关系呢? 要知道,就在两个月前,他们四人还跟随义父张献忠在毛乌素沙漠中艰难生存,甚至还要与蒙古鞑子拼命,天天连个窝窝头菜饼子都吃不上的。 现在,他们了解到如此众多的宗亲秘事,是不是要主动回避一下? 相比之下,喜欢胡思乱想的孙可望显得有些多虑,而李定国等三人则更为单纯,更具军人气质。 当得知当今皇帝陛下、军事学院校长——他们的衣食父母召见时,他们便决定听从安排,不多加思考。 当然,这并不完全正确,年龄最小的刘文秀一直紧盯着他正前方茶几上的果盘和点心。 尽管现在已经能够吃饱,但刘文秀依然改不了随时随地都想着找点东西吃的毛病。 他才不会关心什么福王,瑞王什么的。 等崇祯皇帝发泄完心中的怨气后,他终于确定了明年(即崇祯二年)司礼监的一项重要工作任务。 必须将天下半数以上的藩王及其全家老小迁至京城。 藩王在当地的王府资产、田地和店铺将统一交由大明皇家公司代管,并为每位藩王在大明皇家银行开设一个户头,定期将他们产业的收益打入账户。 这样一来,藩王们每人都会拥有一张存折,里面躺着世间绝大多数人需要仰望的一大串数字。 有了这些存折上的数字,他们可以自由地挥金如土。 可以整天在京城的八大胡同、东交米巷、鼓楼钟楼正阳门下遛鸟、驾犬,一家大小还可以去春游、看戏,生活真是惬意极了! 有抱负的藩王宗亲,也可以去海外投资船队和种植园,成为真正的藩王。 “自永乐以来都是天子守国门,宗亲藩王们跟在朕身后,由朕为他们遮风挡雨。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朕希望他们能与朕一同经历风雨,共同承担责任。” 崇祯皇帝用这句话对藩王进京定居以及资产评估代管做出了最终定论。 这件事确实好办,外廷那帮人肯定不会反对,毕竟地方上少了那些藩王,对当地的官民来说简直是大快人心。 如今流寇逐渐增多,当地官府要么无力镇压,要么装傻充愣,把流寇当成普通的土匪对待。 陕西虽然有了孙传庭和洪承畴镇着,可他俩下面的文官,不一定各个都是能员干吏。 一旦流寇闹起来,攻进城池,藩王肯定是第一个被抢的对象。 虽然崇祯皇帝说了,失陷亲藩不追究责任,但真要是失陷了哪位亲藩,还是要有人出来担责的,这黑锅谁想背啊? 说不定藩王们哭哭啼啼地回京城时,身后还跟着一群敲锣打鼓欢送的老百姓呢! 其次,藩王们根本没能力闹腾,手下连一卫的兵马都凑不齐,只能听皇上安排。 杨嗣昌一直没说话,他才不在乎藩王的死活呢,他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怀里的那份奏折递上去。 这个奏折肯定会惹崇祯皇帝不高兴,毕竟谁也不愿意听别人说自己的不是。 但是,杨嗣昌作为一个文臣,一个饱读诗书的士大夫,自然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第597章 朕知道了 尽管如此,杨嗣昌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因为他相信,只要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崇祯皇帝应该能够理解他的苦心。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比皇帝的奴婢高宇顺要高一些,所以就算说错了话,也不至于受到太重的惩罚。 然而,杨嗣昌心里清楚,如果因为这份奏折而失去了皇帝的宠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得到皇帝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 于是,他开始反复思考如何措辞,才能既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又不让崇祯皇帝生气。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杨嗣昌终于下定决心,在崇祯皇帝慈父般的目光落在四位小将军身上时,开口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回应道:“哦?文弱啊,你有何事要奏?但说无妨,不必如此拘谨。” 杨嗣昌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陛下,臣想谈论的仍是吴桥县民变之事。 此前,我们曾在军机处商议此事,但陛下并未做出决断。 如今,这件事情愈发复杂,涉及到许多敏感问题,坊间已有很多不利于陛下的传闻。 朝中多数大臣纷纷上奏,请求陛下严惩杀人凶手阎应元、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等四人,并恳请陛下撤回近万名勇卫营士兵……” 崇祯皇帝听了,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朕知道了。” 杨嗣昌则拱手而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满心期待着崇祯皇帝接下来的话。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任何下文。 杨嗣昌不禁感到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这是……”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回答道:“朕说朕知道了,杨爱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他的语气轻松而自信,似乎对自己的决定充满了把握。 杨嗣昌心头一震,终于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图。 这位皇帝陛下显然已经学会了他祖父万历皇帝的治国精髓——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搁置一旁,暂不处理。 这种做法看似无为,实则是以不变应万变。 然而,对于那些急于解决问题、追求效率,追求一个结果的人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此时此刻,杨嗣昌意识到,崇祯皇帝的这个决定将会给以吴桥为中心的京畿世家大族带来巨大的困扰和压力。 原本他们或许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解决问题,但现在,由于崇祯皇帝的拖延战术,他们只能陷入被动等待的局面。 与此同时,勇卫营的态度愈发强硬,使得局势变得更加紧张。 面对这样的局面,杨嗣昌心中暗自叹息。 崇祯皇帝似乎秉持着无为而治的态度,但实际上,他的心思早已偏向了勇卫营一方。 如果这场风波引发了士兵的骚乱,让他们杀红了眼,那么吴桥县恐怕会变成一片废墟。 然而,对于这一切,崇祯皇帝并不在意。 那些令人厌烦的官宦世家,如果遭遇不幸,那就随他们去吧。 他坚信自己的学生不会做出天理难容之事,更不会相信那些士绅联名上奏的所谓事实。 至于前任蓟辽总督王象乾为其族弟南京吏部选功司郎中王象春上呈的辩解折子,更是被他视为无稽之谈。 要不是看在王象乾七老八十,快要为大明朝北疆事业奉献一辈子的份上,崇祯皇帝说什么也要让这个王象乾去南洋喂蚊子去。 这些奏折把他的学生们贬得一无是处,仿佛他们个个都是兵痞无赖、杀人如麻的恶徒。 崇祯皇帝决定对此置之不理,他想看看这些人最终是否会自行改口。 ······ 杨嗣昌默默无语地站着,心中却已明了崇祯皇帝的真实想法。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在这位帝王的眼中,那些从军事学院出来的学生们,远比朝堂之上的那群士大夫文官更亲近。 原本以为自己在陛下心目中有着特殊地位,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唉,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然而为何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苦涩? 这种感觉就像是蜜月中的妻子突然发现了丈夫与初恋的一些小秘密,从而引起心情的激荡。 崇祯皇帝并没有再去关注神情有些哀伤、内心略带创伤的杨嗣昌,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李定国等四位年轻将领身上。 其中除了孙可望自称来自山西外,其他三位小将都是陕西延安府人。 然而根据锦衣卫提供的情报显示,孙可望实际上也是陕西延安府米脂县人,这意味着他与李自成还是老乡。 至于孙可望为什么避讳自己的祖籍家乡,这似乎并不重要。 这让崇祯皇帝如何不感慨,这历史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 明初的淮西勋贵将星云集,到了现在人才都在陕西都司的延安府聚集,要不是魂穿的崇祯习惯釜底抽薪,抽了张献忠和李自成的柴火,崇祯皇帝还有点发愁呢,以后刀兵相见实在不舍得杀了那么多有才能的人。 此刻,崇祯皇帝那和蔼可亲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李定国的身上。 郑成功见状,赶忙招手示意李定国等四人跪下问安。 于是,他们整齐划一地跪地行礼道:“学生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参见陛下,圣躬安。” 待到四人站起身来后,崇祯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向其中的李定国招了招手,亲切地说道:“你是叫李定国吗?来来来,快到朕的身前来,让朕好好看一看。” 李定国听到崇祯皇帝的话,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和茫然。 毕竟他在四兄弟中排行老二,为何皇帝会越过孙可望,单独叫他出来呢? 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十岁的李定国大大方方地走到崇祯皇帝的身旁。 崇祯皇帝则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位虽然年纪尚小,但却一脸沧桑,脸颊上甚至还有伤疤的孩子。 最后,他温柔地问道:“李定国,你可愿意当朕的儿子?” 第598章 崇祯皇帝的四个义子 崇祯皇帝的这句话,让四位首次面圣的小将感到十分惊讶。 他们心想,还没跟圣上聊几句呢,这李定国怎么突然就变成皇帝的干儿子了。 这鲤鱼跃龙门的速度也太快了,马上就要和引见他们的延平伯郑成功一个地位了,这可是勋贵啊。 不用怀疑,皇帝的义子不比大兵头张献忠的义子,那是肯定以后能封侯封伯的。 崇祯皇帝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笑眯眯地对李定国说道:“你知道朕为何要收你为义子吗?因为朕做了一个梦。” 听到这话,一旁的杨嗣昌和王承恩等大太监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位陛下真是毫无新意啊!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在毫无征兆之下,相中了一个之前全天下都没有听说过的人才,当他面对亲信大臣们的疑问时,总是会说:“朕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之类的话。 如今,崇祯皇帝又开始重复这套说辞了。 “朕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告诉朕。这陕西延安府有大明朝需要的绝世猛将,此子名叫李定国。朕费了很多心思,才将你召到面前,没想到却是一个十岁的毛孩子。 不过是个毛孩子,朕反而感到更喜悦,朕想让你多在朕身边陪朕一些日子才好。 李定国,朕再问你一遍,可愿做朕的儿子吗? 帮着朕守护好这万里河山和亿兆子民吗?” 崇祯皇帝盯着十岁的李定国,说话说得很煽情。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煽情的。 只要他一声令下,就是八九十岁马上就要驾鹤西去的顾秉谦,也是要过来拜崇祯为干爹的。 毕竟这个时代,认义父是非常流行的事情,而且义子也会得到义父的荫庇,可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何况是崇祯这样的皇帝。 明武宗朱厚照就是其中的翘楚,也是很喜欢认干儿子的。 但是崇祯皇帝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认定了李定国,就应该用真心实意来对待他。而不是像那些奸臣一样,只是把义子当成工具或者棋子来利用。 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马,用自己的诚意打动李定国的心。 只是小小年纪的李定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崇祯这种超出规格的亲厚举动,而感动地涕泪交流。 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若要小子认陛下为义父,小子的三个兄弟孙可望、艾能奇和刘文秀,陛下也要认为义子的。 因为俺们四兄弟同甘共苦,胜如亲生兄弟。 陛下若只认俺为义子,让俺如何在三个兄弟中自处?” 这李定国小小年纪,倒是不怯场,竟敢狮子大张口,让崇祯皇帝一口气认下四个干儿子,真的以为皇帝的干儿子是批发的吗。 不过李定国越是这样,崇祯皇帝越发是喜欢。 历史上青史留名的大忠臣,南明擎天一柱,就该十岁的时候就有着成年人都不曾有的魄力。 崇祯皇帝上手了,他摸着李定国的头,开玩笑地说。 “若是朕不答应你的要求呢?” “陛下是君父,陛下不答应小子的要求,小子也是无话可说。” 李定国回答得挺干脆。 倒是让崇祯皇帝打愣了神,摇摇头才明白李定国的意思。 “好孩子,你说朕是君父,那朕这个君父就如你的愿。” “小子谢过陛下恩典。小子向陛下保证,小子的三个兄弟,论起才能比小子高得多。”李定国此时的小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崇祯皇帝听到这话,不由得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孙可望、艾能奇和刘文秀的身上。 说实话,对于这种认干儿子认一送三的情况,崇祯皇帝心里并不太乐意。 毕竟,这三个人的才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与李定国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而且那个孙可望,出于精神洁癖的缘由,崇祯皇帝打心底里不太喜欢。 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李定国说得有道理。如果只认李定国为义子,而忽视其他三人,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不仅会失去这三位得力的将领,还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反感。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禁感叹,自己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李定国一个人身上,却忽略了其他三人的感受。 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无疑是一种捧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而且,李定国虽然年纪小,但他的见识和智慧已经超出了常人。他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更懂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道理。这样的品质在如今这个时代是非常难得的。 而作为崇祯皇帝,更要明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的道理。 旧时空历史上,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各有特色,完全可以做到紧密团结,互补互助,以西南一隅之地扛起南明的大旗,把满清重新打回关外。 可惜四个义子谁都不服谁,白瞎了大好局势。 现在他崇祯要明确四人中,谁是真正的老大,谁是主帅的道理,让以后四人在未来找到谁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想到这里,崇祯微笑招手,对着还在墙角站着的三个小将说道。“定国说的有道理。你们仨也都过来吧。” 做戏要做全套,既然心中认可了李定国的说法,那就注定了崇祯皇帝今天会有四个儿子。 崇祯皇帝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缓缓地将怀中的橘座大人放下来,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接着,他伸出手,将年龄最小的刘文秀拉到身边,眼中满是慈爱之情。 崇祯皇帝指着茶几上摆放着的精美点心和新鲜水果,笑着问:“朕老早就注意到你一直偷瞄这些吃的,是不是饿了呢?” 刘文秀有些紧张地看着崇祯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孙可望已经拱手行礼,恭敬地回答道:“小弟无状,望君父见谅。” 郑成功也赶忙拱手向崇祯皇帝道歉:“父皇,是儿臣督导无方,让刘文秀在君前失仪了,请父皇责罚。” 第599章 天下义子,皆入彀中耳 崇祯皇帝微笑着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他温和地说:“无妨,又不是在那庄严肃穆的皇极殿那样的大殿中,这里是军机处,气氛总是要随意一些才好。” 然而,当崇祯皇帝无意间瞄了一眼孙可望时,却发现孙可望正以一种孺慕的表情凝视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与敬仰。 不管是真心假意,崇祯皇帝都是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孩子啊! 崇祯皇帝原本对孙可望并无太多好感,但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后,心中顿时泛起一丝疑虑。 毕竟,孙可望的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认他为义子似乎不太合适。 不过,一转念间,崇祯皇帝想到这个时代认义父、收义子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便也不再过多纠结于此事。 还是那个不要老脸的顾秉谦起到了模仿带头作用,自己七老八十不能拜魏忠贤为干爹,就让自己的儿子拜魏忠贤为干爷爷,这样顾秉谦就变相成为了魏忠贤的干儿子,就是这个骚操作,让他顺利当上了内阁首辅。 有了顾秉谦这个珠玉在前的榜样,崇祯皇帝也开始效仿起来。 刘文秀哪管崇祯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摆放得整整齐齐、色彩斑斓的糕点。 每一种糕点都是他从未尝过的,而且看起来非常诱人。再加上崇祯皇帝和蔼可亲的样子,仿佛邻家哥哥一般,让刘文秀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年纪最小的刘文秀盯着果盘,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小人想吃……来面圣之前,教官不让俺们吃东西,怕面圣的时候内急,会失了臣子的礼仪。可俺早就饿了!” 崇祯皇帝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并对一旁的王承恩吩咐道:“好好好,知道说饿了就好,朕最讨厌口是心非的人。王大伴,把那几样果盘都端过来,这文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好嘞,皇爷。” 王承恩答应一声后,便带着两个小太监上前帮忙,将几盘精致的果点小心翼翼地放在刘文秀面前。 尽管此时正值隆冬,但由于物资匮乏,宫廷中的食物供应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即使如此,盘中摆放的干果和点心依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干果有柿饼、桂圆、荔枝、花生、栗子等;而糕点则有云片、枣泥糕、奶酪等。 虽然这些食物并非稀世珍宝,但对于四人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 尤其是在军事学院中,他们每日只能以饱腹为主,根本未曾尝过这般精美的甜点,更别提以前在延安府清平堡吃沙子的时候了。 刘文秀胆大包天,毫不客气地伸手抓起一块柿饼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番后又继续尝试其他食物。 艾能奇同样大胆,但嘴巴却不如刘文秀那般灵巧,看到刘文秀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壮起胆子伸出手,也不说些讨喜的话,只是低着头学着刘文秀的样子拿起食物品尝起来。 然而艾能奇心中不禁嘀咕道:“这到底算怎么回事?之前张献忠把俺们卖给锦衣卫时,俺曾发誓不再做别人的干儿子,可如今却再次违背誓言。” 然而,如果成为皇帝的干儿子,那就完全不同了。 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有可能被封为伯爵。 看看旁边年仅七岁的郑成功就明白了。崇祯皇帝看到这一幕,也示意有些拘谨的孙可望和李定国一起跟着吃点心。 待四人吃饱喝足,又各自喝了一杯柏酒给圆滚滚的肚子溜溜缝后。 崇祯皇帝已端坐在龙椅上,王承恩也面带微笑地看着四位小将。 \"哎哟喂,吃了皇家的饭,还不快下跪,认领这泼天的富贵。你们这些小子,看起来挺机灵,但这回却如此迟钝,没有一点心机。 难道还要让皇爷再问你们一遍吗?\" 李定国等四人急忙磕头,口中大喊:\"父皇在上,请受儿臣一拜。\" 郑成功也跟着凑个热闹,一起拜了下去。 崇祯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下方的四个宝贵义子,看了这个又看那个,颇有一股天下英雄尽入他彀中的感觉。 崇祯皇帝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啊!朕有这五个儿子,足以守护这万里河山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度过了万寿节、大年三十以及元宵节。 崇祯皇帝认为自己还年轻,不愿意大肆庆祝万寿节,于是仿效民间的风俗,在宫中摆了一桌宴席。 这次宴会没有邀请朝廷大臣,只有后宫的嫔妃、太监和他的五个义子一同参加。 崇祯皇帝本人则简单地吃了一碗长寿面,就算是过节了。 对于这种极度节俭的举动,大明朝宣传部的阮大铖得知后如获至宝。他立即派遣手下的文人、编辑和记者们行动起来。 这些人都是阮大铖的门徒弟子,同样被东林党所排挤。如今跟随了阮大铖,他们在这皇家报社里可谓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大明日报》作为大明朝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其最新一期的头版头条引起了广泛关注。 这个头条新闻以“崇祯皇帝万寿节食长寿面”为题,详细报道了崇祯皇帝在庆祝自己生日时,选择简单地享用一碗长寿面的感人故事。 与此同时,文章还巧妙地暗戳戳讽刺了以东林党为代表的一部分士大夫们奢华浪费的私人生活方式。 在这个时期,南方地区也发生了一系列重要事件,这些事件与大明朝的发展息息相关。 此外,海外的趣事也不断涌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随着大明朝官方关注点逐渐向南转移,这些事件成为了养心殿军机处需要认真商讨的议题。 其中一件引人瞩目的大事便是荷兰人决定从台湾岛撤离,并将大部分权力割让给大明朝水师参将施大瑄。 他们仅在岛上的赤嵌城和热兰遮城保留了商馆,其他一切权利都交予了大明朝。 第600章 十七世纪的台湾岛 这一步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标志着大明朝在收回台湾岛之后,有了一个伸出海外的支点,海外领土扩张方面会在以后取得日新月异的变化。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荷兰人却怀着一种“要死一起死”的心态。 也就是死贫道也要死道友的心态。 既然俺们不能在台湾岛逍遥快活,那剩下的那个国家也不能在台湾岛逍遥快活。 当荷兰东印度公司全权特使普特斯曼先生抵达台湾岛并与大明官府进行交接时,他出人意料地请求明朝派遣水师和步兵登陆台湾岛北部,以剿灭盘踞在那里的西班牙殖民者所建立的圣多明哥城和圣萨尔瓦多城,也就是后来的淡水城和鸡笼城。 此时的圣多明哥城和圣萨尔瓦多城,总共只有三百多名西班牙士兵驻守,其余大部分是来自吕宋岛的土着仆从军。 实际上,西班牙人殖民台湾岛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遏制在东亚地区贸易商战中日益强大的荷兰人。 他们希望南方的汉人商队能够继续保持南中国到马尼拉的固定经商航线,而不被荷兰商人引诱到爪哇一带从事商业活动。 然而,西班牙人却难以从台湾岛上获得如荷兰人般丰厚的贸易利润,短期内也无力战胜荷兰人。 这三百多白人军队的驻防费用,仍需依赖吕宋岛的马尼拉予以支持。 久而久之,他们便难以维持下去。自从今年初开始建设圣多明哥城与圣萨尔瓦多城后,西班牙人的心态逐渐变得被动。 他们是一种被迫营业的态度,而非如荷兰人那般积极拓展,在岛上建立秩序,开始收取商税,也在试图让当地土着信奉他们的主。 如今的西班牙已失去了十五十六世纪世纪时“日不落帝国”的雄风。 这个由国王专政统治的国家,在海权时代的崛起浪潮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种体制与英国的君主立宪制有所不同,更是无法与荷兰这样以商业为主导的国家相提并论,它从南美运走的大笔金银币,只是为了供应西班牙王室无休止的挥霍,而不是去建造实业,发展纺织业。 新的“日不落帝国”正悄然兴起,如果按照历史规律发展,接下来将轮到荷兰马车夫、大英帝国以及高卢雄鸡的崛起。 然而此时此刻,大明帝国正处于崇祯皇帝的统治之下,逐渐从陆权国家转变为陆海权并重的国家。 未来,大明帝国将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日不落帝国,将如豺狼般贪婪的英法两国阻拦在马六甲海峡之外。 目前,西班牙人像咬住鸡肋一般不肯松手,而荷兰人自然不会在撤退时让他们轻易得逞。 施大瑄听到普特斯曼的提议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激动。 如今的台湾岛局势颇为复杂,台湾岛北部被西班牙人占据,台湾南部则是荷兰人的领地,而台湾岛中部地区则有一个名为大肚王国的土着人联合部落。 大多数从福建过来的汉人客商只是短暂停留于此。 尽管在他到来之前,大明朝已经开始从陕西移民,但要确保移民工作的顺利进行,首先需要解决台湾北部的西班牙人侵略者的问题。 毕竟,在此前的大明朝《明荷协定》中,西班牙人已被列为不受欢迎的野蛮国家,是明荷两方共同在东亚地区的敌人。 明荷两方也在遵照协定,试图协同作战,去吕宋岛抢劫西班牙大帆船和夺占马尼拉。十八芝的成员大部分人马,如刘香、钟斌等人都已经去了那边,磨刀霍霍向猪羊。 而施大瑄这边就有些犯难了,毕竟自己只是个参将,贸然攻击西班牙人,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一方面,他赶紧派人上岸,走六百里加急的驿站塘报送抵京城,请求崇祯皇帝拍板做主;另一方面,也就近差人联系福建巡抚熊文灿,希望巡抚大人可以派出福建水师和卫所的官兵,来台北做他攻击淡水城和鸡笼城的奥援。 此时的熊文灿已经早早回到了福建福州的巡抚衙门,他并没有去参加什么第一届明交会,而是早早回去做好福建人下南洋创业和经略吕宋岛的准备工作。 陕西人是被迫下南洋的,可福建人,只要是大明官府出了一些利好出海的措施,福建人会前仆后继地驾驶着小船去往南洋,就算是子孙都在船上出生,也是可以的。 熊文灿作为一个有见识、有能力的官员,自然知道现在的形势对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且,经过在内书堂深造,上了一期大明朝高级官员进修班后,他已经深刻了解了崇祯皇帝的执政思路——重商富国。 所以,对于这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熊文灿对施大瑄的做法感到十分不满,因为事情实在是太紧急了! 现在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还要慢慢吞吞地向京城汇报,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难道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吗? 当初十八芝当海盗时,专门攻打掠夺闽浙地区,也没有见到他们事事都要向龙头大哥郑芝龙请示啊!现在招安成为朝廷的水师,怎么反而变得畏畏缩缩了呢? 于是,熊文灿决定亲自带领福建水师以及抚标营、抽调了各地卫所的兵马,总共六千多人,这侧面反映了当初郑芝龙把福建水师打得有多。 熊文灿直接与施大瑄和荷兰人的船队在福建中左卫所汇合。这时,荷兰人的特使船队已经跟随魏忠贤游历了一遍江南,然后重新回到了台湾岛。双方一见面,立刻达成了共识。就这样,三方势力——福建海商、大明福建官方和荷兰友邦势力,成功会师。他们一共聚集了一万多水陆兵马。 熊文灿集结好三路人马后,当仁不让地担任起了主帅的角色,明荷两方加起来就属他这个左副都御史,福建巡抚的官衔最高,他不当老大谁当。 他还以恩主的身份责备施大瑄在面对敌人时决策不当,耽误了战机。 第601章 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结束了 什么“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 “善为将者,必因机以立胜也”。一番兵书名言一说,把只知道怎么跳帮战的施大瑄说得惭愧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合船队逐渐靠近了台北淡水城和鸡笼城,此时船上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升起了大明福建巡抚熊文灿的帅旗,旗帜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这一举动无疑向世人宣告了这支船队的来意——讨伐西班牙人。 当庞大的舰队出现在淡水港时,整个海面都被遮盖住,仿佛一片乌云压境。 这样的场景让身在淡水城的西班牙第一任淡水城长官伐尔得斯感到震惊不已。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朝会派出如此众多的兵力来对付他。 毕竟,淡水城只有区区两百名士兵,而明朝却带来了整整一万兵马。 西班牙在吕宋岛的总督府,很明显在信息情报上出现了一定的滞后,或者说大明、荷兰和佛朗机人也就是葡萄牙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遮蔽了西班牙的耳目。 让西班牙人没有及时了解大明朝这个东方大帝国的掌舵者,在近期做出了对于他们西班牙人极其激进不友善的行为。 关键是大明朝还懂得联合荷兰人,这注定了西班牙人在台湾岛,甚至是整个南洋的败局。 尽管伐尔得斯对明朝的实力感到恐惧,但作为一名西班牙的皇家上尉军官,他仍然决心扞卫这座城市。 当然,在西方人眼里,一个人口超过两千人的人类定居点就是城市了。 那他眼中,那只有一个石堡,周围有些低矮房屋和衣不遮体的原住民和他们这些文明世界的拯救者,这样一个圣多明哥城就是相当不错的城市了。 在他眼中,虽然明朝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但要突破由火铳枪和火炮武装的精锐皇家步兵团两百人所防守的棱堡并非易事。 而且,棱堡内还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可以支撑他坚守下去,等待马尼拉总督府派遣的援兵到来。 然而,伐尔得斯万万没有想到,在望远镜中,他发现了一些悬挂着荷兰三色旗的船只正在港口外游弋。 这些船只的出现令他心生不安,因为它们显然是与明朝合作的一方。 更糟糕的是,那些船只的炮口正对着淡水港口,黑洞洞的炮口让人不寒而栗。 伐尔得斯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胜算。 当他听到荷兰武装商船正在使用隼炮和加农炮试射时,他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随着一声声炮响传来,那巨大的水花溅落在海面上,仿佛预示着他们的命运,那是那些该死的荷兰猪在测试射距,再犹豫的话,炮击就要延伸到沙滩,延伸到石堡了。 伐尔得斯毫不犹豫地向他的手下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在棱堡的城头举起白旗。这一举动意味着他们正式投降,但同时也是一种耻辱。然而,在这种绝境下,他别无选择。 当伐尔得斯将指挥刀交给对方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荷兰一方的领头人——普特斯曼。 伐尔得斯冷笑一声,很明显他认识这位荷兰的特使,他对着普特斯曼说道。 \"普特斯曼先生,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西班牙和你们荷兰之间还有停战协议吗?\" 普特斯曼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他回答道:\"伐尔得斯先生,你应该明白,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无情。在这个时代,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而你们显然不是强者。至于你说的那个停战协议,它在这里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伐尔得斯愤怒地质问普特斯曼:\"那么,你们为什么要与明朝人勾结呢?他们可是一群异教徒!难道你们忘记了我们的信仰吗?我们才是文明世界的主人。\" 普特斯曼嘴角微微上扬,嘲讽地笑了笑:\"伐尔得斯先生,你真的以为我们会在意什么宗教信仰吗?何况我们信仰的是新教,和你们的天主教还是有区别的。 在这个世界上,权力才是最重要的。而现在,明朝人拥有强大的实力,他们能够帮助我们实现目标。所以,我们当然会选择与他们合作。\" 伐尔得斯咬了咬牙,对普特斯曼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选择了与西班牙国王作对,与神圣的罗马帝国作对这条路,那就让主来评判吧。但记住,你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将会受到 神的惩罚。 还有那停战协定,你们荷兰人先撕毁,那必然会在欧洲被各国唾弃,你们荷兰人注定要接受所有欧洲人的怒火。\" “尊敬的伐尔得斯先生,这里是远东,不是欧洲。 你说的停战协定只是国与国之间签订的协议,并不能限制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为了商业利益所采取的武装行动。 我本人很遗憾。而且伐尔得斯先生,希望你在做俘虏的日子里,认清自己的地位,明朝的官员并不认可我们文明世界的那一套,他们有自己处事的一套规则。” 说完这番话后,普特斯曼就没有再理会眼前这位愚蠢的西班牙人。 而此时,一旁等候的一位郑家前海盗,现在明朝水师的水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伐尔得斯,然后一脚将其踢得往前走了几步。 伐尔得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措手不及,但他还是强忍着疼痛,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那个水兵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倒在地。 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伐尔得斯,普特斯曼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快意。去年七月的时候,他作为荷兰在台湾的军事负责人,曾经策划阻止了一场北上偷袭西班牙人的战役。 可是面对棱堡和西班牙人的火绳枪,荷兰人铩羽而归。 如今,他们终于也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接下来,这些西班牙士兵以及那一千多吕宋岛的土着仆从军都将面临着艰苦的劳役生活。 第602章 大明朝礼部郎中马懋才 这一批西班牙俘虏还有那一千多的吕宋岛土着,被押解到了淡水鸡笼两地的郊外,在这里他们要开始漫长的苦役生涯。 这里的环境恶劣,气候炎热潮湿,蚊虫肆虐,疟疾横行,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努力地平整周围的土地,建造简陋的茅草屋,为之后大明移民的到来做好准备工作。 他们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疟疾的折磨,但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只能默默承受。 只有当明荷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结束后,双方互相交换俘虏或缴纳赎金时,他们才有可能重获自由。 大明陕西地区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移民行动。 这场移民虽然缺乏周密的规划和充足的物资保障,途中充满了困难险阻,许多人可能会因此丧命,最终能成功抵达目的地的移民可能不到五成,但崇祯皇帝仍然坚定地发动了这次陕西大移民运动。 这项伟大的功绩,其艰难程度可与洪武年间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的那次大规模移民相媲美。 对于后世的大明而言,这将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至少在崇祯皇帝看来,如果让这些陕西人饿死在陕西,养蛊剩下来的人不停造反。 倒不如让他们下南洋谋生计。 崇祯在荷兰人和福建海商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那些南洋当地的土着,又矮又黑懒惰至极,还狡诈残忍。 这样的人反而从不会担心粮食食物短缺的问题。 当地丰厚的自然条件,充沛的雨水,让他们从不种植庄稼,只需躺在香蕉树下随手摘香蕉便能果腹。 这种现象无疑是一种不公,对于勤劳、坚韧且聪慧的汉族人民来说,这是极大的不公平。 汉人需要寻找更为理想、优越的生存环境。 如今全球已无未开垦之地,唯有通过铁血手段才能争夺到资源和土地。 南洋是一块巨大的蛋糕,明朝必须抓紧行动起来,用人口数量堆积出在南洋的绝对优势。 当来自京城的使者乘着顺风抵达时,他们带来了崇祯皇帝的亲笔书信和口头谕令。 此时,台湾岛北部和南部已经被纳入大明的统治范围,但台湾岛中部的大肚王国仍然只是一个原始部落的联盟。这个联盟虽然有一定的规模,但整体来说还是相当落后的,他们还保留着一些原始社会的特征,比如酋长制度、简单的农业生产方式,还是母系社会,女尊男卑等。 对于这样的原始部落联盟,大明官员们普遍认为它们并不值得一提。 从巡抚熊廷弼到负责组织移民工作的福建各地州县的佐贰之官,大家都坚信,面对大明王朝的强大压力,这些部落联盟必然会迅速屈服,无需费太多周折就能将其平定。 正所谓传檄而定,不费一兵一卒耳。 此刻的熊文灿在淡水原西班牙长官府里,那座全部都是石头垒成的阴暗潮湿的大厅里。他端坐在一张铺满柔软鹿皮的椅子上,周围是他的手下官员。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这封信正是崇祯皇帝的亲笔信,他先与属下们一起焚香祷告,完成了迎接天使的庄严仪式后,才缓缓打开信封。 读完信后的熊文灿心情激动不已,他爽朗地大笑起来,并环顾四周,得意洋洋地对身边的人说道:“陛下果然有着雄心壮志啊!本官真是幸运至极,成为了陛下开拓疆土的先锋。本官邀天之幸,尔等多多勉励,都可为我大明朝的伏波将军。本官惟愿一展班固之志足以。” 说完这句话,熊文灿兴奋地展开信件,让在场的所有人一同观看。 以施大瑄为首的下属们围上来,信件上崇祯皇帝的话只有一句。 “台湾岛自古以来就是大明的固有领土,此番前线诸君不必犹疑,大胆攻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明崇祯二年二月十六日,台湾岛正式纳入大明朝的统治范围。 为了方便,先在台湾岛上设立台湾府,由福建巡抚熊文灿代管,置府县三级,府治在热兰遮城,现在更名为安平县。 另有两县为淡水、鸡笼,熊文灿对荷兰人起名字的方式不感冒,热兰遮城和赤嵌城的名字一个没有留。 大明朝北方边境岌岌可危,逐年萎缩的情况下,大明朝京城传来了南方福建的喜讯。 福建以东台湾岛,归属大明朝,已经编户齐民,大明经此一役,开疆拓土两千多里。 崇祯皇帝在军机处看到捷报的时候,正好是二月二十八日,坤宁宫那边的周皇后也是传来了喜讯。 周皇后诞下了嫡长子朱慈琅。 这一天对朱由检来说,堪称是双喜临门。 此时,无论是从南边赶来传递消息的使者,还是来自坤宁宫前来报告喜讯的总管太监,都未能让崇祯皇帝完全放松心情。 甚至连杨嗣昌截获的关于泰西地区的新闻,一位外国国王的趣事,也没能让崇祯皇帝高兴起来。 就在去年七月,泰西各国中有一个位于极北之地的国家叫瑞典,该国国王古斯塔夫二世自视甚高,倾尽全国之力建造了一艘名为“高脚杯”号的战列舰。 然而,在试航当天,由于船只重心过高,最终导致倾覆,致使四百多名船匠和水手丧生。 古斯塔夫二世成了全欧洲的笑话。 这则新闻通过荷兰商队传入大明京城,让众多大明百姓首次目睹了西洋人的奇闻异事。 但即使面对如此离奇玩笑滑稽的事件,崇祯皇帝也并未因此而感到一丝喜悦。 因为马懋才来了。他是礼部郎中、西蜀参议,去年奉旨在陕西灾区调查情况的官员。 如今已经回京复旨了。 马懋才也是陕西省延安府人士,和李自成、张献忠都是老乡,他是安塞县马家沟人,和正在造反的闯王高迎祥是老乡。 此刻的马懋才已经匍匐在地,跪于养心殿门外,天街之上,等着崇祯皇帝的召见。 马懋才已经跪着等了一段时间。很明显宫里人有人不待见他。 第603章 备陈大饥疏 而崇祯皇帝此时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马懋才所呈递的《备陈大饥疏》。通篇下来,其实表达的就是一个简单却又沉重的信息:陛下啊,请您务必想出解决之策,因为臣的故乡陕北延安府的百姓们如今已饥饿难耐,甚至不得不以石头充饥。 崇祯皇帝反复将《大饥疏》研读了两三遍,期间福建巡抚的信使以及坤宁宫的总管太监皆只能在门外焦急等待。见此情形,王承恩深知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便挥手示意二人先到外面的偏房等候。 崇祯皇帝无奈地叹息一声,随即将《大饥疏》递予身旁的温体仁、杨嗣昌与侯恂传阅,并对王承恩吩咐道。 “王大伴,烦劳你去将门外的马懋才请入殿内。朕有要事询问于他,特别是有关这封奏疏中的一些细节之处。” “喏。” 王承恩手持拂尘,面无表情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出了院子后,便朝着养心殿走去。 不多时,王承恩便来到了养心殿门外,抬头已经看到五体投地爬伏在青石板上的马懋才。 看着眼前的情景,王承恩心中冷笑不已:“哼!这姓马的,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啊,知道自己今儿个递的折子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了。” 随后,王承恩提高了嗓音,对着马懋才喊道:“马大人,陛下有请,请移步军机处,让马大人为陛下解惑。” 听到王承恩的话,马懋才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和帽子,准备跟着王承恩往里走。 然而,就在这时,王承恩却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对马懋才说道:“马大人,如今陛下心情不佳,咱家劝你,还是不要火上浇油才好。否则,到时候可别怪咱家没有提醒过你。” 马懋才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恭敬地点头道:“多谢王公公提醒,下官明白。” 马懋才人如其名,一张马脸,满脸悲戚,听了王承恩的话,更是把一张马脸拉得老长。 王承恩一听,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心想这马懋才怎么如此不开窍,难道看不出来自己的暗示吗? 今日可是皇帝嫡长子诞生的大喜日子,后宫正在等待皇帝的驾临,百官也在等着朝贺,岂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给皇上添堵? 然而,马懋才却早已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军机处。 …… “马爱卿,朕看了你这份奏疏,其中提到青叶石,味道腥臭滑腻,少量食用就会感到饱腹,但没过几天就会腹痛难忍,不能消化,肚胀而亡。你所描述的青叶石,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观音土?”皇帝脸色凝重地问道。 马懋才神情严肃,声音低沉:“回陛下,臣所言青叶石正是那观音土。臣的家乡安塞县,如今已经没有良善百姓,饿死的都是因为不愿做盗贼,宁愿吃观音土饿死的人啊!” 自天启五年中进士,入朝为官四年多以来,马懋才没有再回到过家乡安塞县,哪知道再回去已经是一片死地。 “唉,安塞的汉子,米脂的婆姨。朕没有想到,一年的时间,朕的安塞就成了鬼蜮。 看来在去年朕看了当时还是陕西右参政的陈奇瑜的,关于陕西灾情的折子之后,派你去陕西查看具体灾情的命令是对的。 这让朕看到了最真实的大明陕西。”皇帝叹息道。 “陛下圣明!”一旁的杨嗣昌赶紧说道:“若不是陛下英明决策,派人实地考察,恐怕臣也无法如此真切地了解到陕西的灾情。” “朕虽身在京城,但心忧天下。”崇祯皇帝一脸凝重,该往脸上贴金的机会,他是一次都不错过的。 “朕深知百姓之苦,尤其是灾区的民众,他们生活艰难,急需朝廷的援助。此次你所经历之事,更是让朕深感责任重大。 只是朕没有想到啊。这大饥疏写得好,就是看着不舒服。” 崇祯皇帝其实早就知道马懋才会写出这样一篇奏疏,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这份奏疏是否与原来历史上的有所不同。 毕竟,他已经即位一年有余,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努力地应对各种问题,试图改变局势。 他想知道,经过自己的努力,陕西的局势是否真的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然而,当他反复阅读那篇《备陈大饥疏》时,却发现它竟然一字未改!里面依旧充满了死亡和绝望,处处都透露着官逼民反的困境。 这种情况让崇祯皇帝感到无比的挫败。他自认为已经采取了一系列有益于民生的举措,派遣了他心目中最合适且最有能力的孙传庭和洪承畴前往陕西。他们一南一北地治理当地事务,不仅成功剿灭了王二、杨六等流寇头目,还压制住了即将爆发的流寇高峰期。但为什么那份该死的《备陈大饥疏》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呢? 马懋才此刻拱手道:“诚如陛下所言,微臣的家乡安塞县已经成了一片鬼蜮。盗者云集,已无一人可以为朝廷纳粮服役,更无一人是陛下的子民。” 马懋才的声音幽幽而出,几同死人。 把一边的王承恩听得差点吐血,自己在外面已经给姓马的点醒了,他也点头表示明白,看来这是自己白提醒了。 一时间,军机处的气氛异常沉闷,没有任何人说话。 今天军机处的三位军机大臣温体仁、杨嗣昌和侯洵在看完了崇祯皇帝递给他们的《备陈大饥疏》之后,也都是沉默,表现得一句话不愿意说。 这封奏疏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痛着他们的心。 当然他们仨的心肠一般都很硬。 陕西的旱灾和饥荒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而这些情况,作为朝廷的重臣,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温体仁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心中暗自咒骂着这个可恶的马懋才。他知道这份奏疏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压力,但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表态。 第604章 崇祯元年的苦难 杨嗣昌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像是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深刻地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解决方案。 钱粮二字看似简单,但面对陕北这个无底洞般的困境,再多的钱粮也无法填满。 侯洵同样忧心忡忡,他不禁担忧起来,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陕西将变成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引发更大规模的动乱。 他来自河南,对当地的状况有所了解,如今的陕西与河南处境相似,只是尚未爆发大规模的灾祸罢了。然而,要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整个北方的农耕社会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痈疮,表面上却是只有陕西破了口子,其实底下早就全是脓水,没有一块好肉了。 崇祯皇帝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三位军机大臣,期待着他们能够给出一些回应和建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而又压抑。三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嘴巴。 他们并非陕西本地人,无法像马懋才一样对当地的惨状有着切身的感受。 作为臣子,他们不能像马懋才那样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皇帝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泄情绪,抱怨百姓们不再是他的子民,指责盗贼横行,这些都是皇帝的特权。然而,对于臣子来说,这样的言论是绝对不允许的。 起码在这三位大臣心里,他们还是要看着崇祯的眼色过活,并不是那种直通通的直臣,要是倪元璐或者李邦华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此刻军机处的屋顶应该都要掀了。 杨嗣昌、温体仁、侯洵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谨慎之意。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还是等待崇祯皇帝表明态度后再发表意见。 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子,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冷漠,有点不似人音。 “诸位爱卿,朕还记得,崇祯元年,朕刚刚登上皇位,天灾人祸便接踵而至。” “崇祯元年四月十一日,南赣地区的乱民竟然胆敢自称‘夺天王’,建立年号‘永兴元年’,率领众人攻破安远县城,抢劫库房,释放囚犯。 安远知县沈克封吓得弃城逃跑。 幸好附近的卫所官兵迅速平息了这场叛乱,沈克封最终被斩首。 这可是朕即位以来首次遇到有人造反! 朕怎么也想不到,南方竟然会率先爆发动乱。 紧接着,七月份蓟镇、宁远、固原等地又险些发生兵变,幸得两位孙爱卿和小袁爱卿及时平定,才避免了更大的灾祸。 南方自南赣动乱之后,倒是显得越发平静,只有朕的北方,就像是那蒸汽机里滚开的水,再也没有不冒水泡的时候了。” 崇祯皇帝的语调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着在场众人的心。 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三日,那一天浙江东部发生了严重的海啸,海水淹没了大量的人畜和房屋,无数生命瞬间消失。 嘉兴遭受了狂风暴雨的袭击,沿海和城郊的居民被淹死的人数不计其数。 绍兴刮起了大风,海水直接冲入郡城,街道变成了可以行船的河道。 山阴、会稽、萧山、上虞、余姚等地被淹死的人,数以万计。 朕的浙江一夜之间就成了一片泽国,朕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郑芝龙是个海盗,他经常上岸掠夺浙东地区,给当地百姓带来了双重的苦难。 所以朕也决定为了弥补郑芝龙的罪过,他们这些私掠船主,先期一部分的收益要捐献给浙江福建一带的老百姓们,这一点他们这些私掠船主也是同意的。 再后来,建奴一方面与朕和谈,另一方面却与科尔沁、敖汉等蒙古部落结盟,确定了攻打察哈尔部的战略意图。 于是,他们不停地骚扰辽西走廊这个狭小的地区,让大明的北方处处设防,处处疲于奔命,成了千里防贼的局面。 一会儿在黄泥洼,一会儿又在石门宁远,忙得不亦乐乎。幸好有孙袁两位爱卿的巧妙调度,才没有酿成大祸。 朕的天下已经千疮百孔,朕一直在努力修补,但当抬起头仔细观察时,仍然发现这片土地依然破旧不堪。 爱卿们。” 崇祯皇帝自顾自地说着,将崇祯元年以来糟糕透顶的局势一一道来。 这大明疆域辽阔,小冰河时期漫长,外忧内患纷至沓来,仅凭他一己之力,即便身为皇帝,也难以改变大局。 他不禁感叹道:“爱卿们,你们觉得朕这一年的皇帝当得如何?是否称职呢?” 温体仁、杨嗣昌和侯洵听到这话,心中大惊失色。 他们听出皇帝言语间流露出的颓丧之意,似乎有自暴自弃之感。还没等三人回应,一旁的马懋才却抢先开口了。 马懋才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能对陕西灾民的苦难感同身受,已是难得可贵,何必过分自责呢?若能促使朝廷加大赈灾力度,减免陕北三年赋税,微臣便认为陛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圣明之君。 陛下初登皇位之时,铲除奸佞,广纳贤才,平反冤狱,又何尝不是奋发有为……” “行了!不要说这些废话,朕只想知道大饥疏里的事,你也只能回答大饥疏里的问题,别的国家大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崇祯皇帝微微泛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马懋才,心中有些厌烦大明士大夫们总是以天下为己任,却不顾自己行为的对错。 马懋才本就是个为民请命的直臣,刚想梗着脖子跟崇祯皇帝争论一番,但想到安塞县水深火热中的百姓,还是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是,陛下。微臣知错了,请陛下继续问,微臣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朕问你,除了那些被遗弃在粪场的婴儿外,还有一些孩子,有的哭泣,有的喊叫,有的呼唤他们的父母,有的吃粪便和泥土,第二天都不见了踪迹,是不是被人吃掉了?” 第605章 陕西是个死局 “只是第二日又有被扔到粪场的婴儿,如此往复,直到安塞县无一婴儿为止。 也不说出了门就被别人抱走当食物吃的稚童,堕落成盗匪的饥民以其骨为柴,煮其肉果腹。只是这样吃法,饥民也只能勉强多活几日,便遭报应而死……”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没忍住,红了眼眶,眼泪忍不住往下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当国家上层的士大夫官员都忍不住为底层的老百姓们哀叹时,那就说明一个事实。当地的老百姓过不下去了,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王承恩递过来一块手帕,让崇祯皇帝擦拭眼泪。 崇祯皇帝看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立刻心领神会,悄声说道:“皇爷放心,这是曹静照女史的手帕,您就用吧。” 听到这里的崇祯皇帝,心中不禁一动,他默默地接过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崇祯皇帝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动情绪。 他明白,如今的局势艰难,百姓生活困苦,但作为皇帝,他必须承担起责任,努力改变现状。 “朕记得,曾经给内阁和户部下过旨意,让他们酌情减免陕西受灾州县的赋税。 可你为什么还要在大饥疏上写,一两人不足一户按一户课税,一两户不足一甲按一甲课税。 以上推之,里和县皆是如此,所以安塞的老百姓背井离乡,无恒产,抱恨而逃,此处逃至彼处,彼处逃至他处,周而复始,无处安身,遂成为盗,陕北盗匪遍地。 这样的话是事实吗? 还是你马懋才夸大其实,在朕面前邀功?” 马懋才听后脸色穆然,叩首于地,却没有说话。 崇祯皇帝见此情形,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 好好的经书让歪嘴的和尚念歪了。 自己下达的指令,到了下面就完全变了样。 这些官员们为了政绩、利益,不择手段,根本不把百姓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禁长叹一声:“唉,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朕本以为,只要政令一出,便能解民倒悬。如今看来,却是一场空欢喜。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朕又能如何呢?”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马懋才。 马懋才依然沉默不语,崇祯皇帝知道他不敢说真话,但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他真想将这些贪官污吏全部抓起来严惩不贷,但又担心会引起更大的动荡。毕竟现在国家内忧外患,需要稳定的局势来应对各种危机。 不过也是时候让反腐小达人韩一良出面了,不知道他那篇反腐檄文写完了吗? 正当崇祯皇帝想要继续质问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马懋才之所以不愿意回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自己的问题。 崇祯皇帝曾经在处理陕西灾荒的问题上,提出过一个前置条件:陕西的老百姓就算都饿死,也不准许出省逃难! 这道命令被严格执行着,陈奇瑜在甘肃、卢象升在郧阳、耿如杞在山西,他们三个巡抚锁死了陕西灾民出省的道路。 一省哭强过数省哭,要是必须如此的话,崇祯宁愿将陕西困成一片死地,也不放出来一个搅乱了整个天下。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过于极端的手段也需要得到一些补救。 否则,连年的灾荒过后,新出生的陕西人恐怕不会再对他这位皇帝怀有丝毫的孺慕之情。 \"杨嗣昌。\" \"臣在。\" \"军机处拟一道旨意,转给延绥巡抚洪承畴,告诉他朕给予他足够的钱粮和兵权,让他自行招募并训练士兵,组建带有他个人印记的军队——洪兵。” “朕不仅仅是要他洪承畴满陕北地撵着流寇打,还要连根拔起流寇的根基。 朕希望他既能上马替朕治理天下,又能下马替朕管理天下。 陕北的官场必须整顿一下了,就让他这个延绥巡抚亲自带队,将延安府三属州十六县以及陕中的部分州县都巡查一遍,如果发现有贪污腐败、强行征收赋税等不良行为,县令及以下的官员他都有权就地免职,并由佐贰之官,如县尉、典史、主簿之类的官员接任。 这样一来,也就算是开始实行官吏一体化了。” “喏。” 杨嗣昌一边聆听,一边迅速记录下来。等到崇祯皇帝讲完话时,杨嗣昌已经完成了草稿的誊抄工作,还顺便举起纸张吹干上面的笔墨。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既有效率又很是赏心悦目。 他这手速记功夫让年老体弱、记忆力衰退的温体仁十分羡慕嫉妒,而在崇祯皇帝眼中,更是觉得自家这位文弱的臣子才是真正的王佐之才,完全就是侍从室高级侍从主任的不二人选啊! “马爱卿,朕问你,朕的关中汉中,那八百里秦川,也真是如此境地吗?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吗?”崇祯皇帝面色阴沉地问道。 马懋才沉默片刻后,拱手恭敬地回答道:“微臣惭愧,大饥疏中用词不当,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秦中’二字应该是指陕北延安府、榆林一带,还有宁夏镇和固原镇。至于关中汉中这些陕南地区,乃是陕西膏腴之地,有孙传庭大人坐镇,情况尚可。” 崇祯皇帝死死地盯着马懋才,就这样怔怔地看了他半天。这个家伙真是好大的口气!朕的白谷治理陕西一年,制服藩王、平定军屯、剿灭王二等流寇,在他马懋才的眼中竟然只是情况尚可。 渐渐的崇祯皇帝看马懋才的眼神有点危险,露出了杀气。 刚才马懋才直言说安塞县成了鬼蜮,说没有良善之民是他崇祯皇帝的子民了,他没有生气。 可马懋才居然说,他的孙白谷治理的陕西,情况尚可。 这就有点狂生谏客的味道了,他崇祯生平最恨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提出问题不解决问题的人了。 第606章 藩镇如何抑制 那边的马懋才也察觉到了崇祯皇帝的异样,他迅速意识到崇祯皇帝可能误解了自己的话语。 于是,他急忙补充解释道:“陛下,请恕微臣直言。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陕北地区地势险要,可以俯瞰整个关中汉中地区。 一旦铜川耀州失守,就会面临一马平川的八百里秦川。到时候陕北流寇一拥而下,如决堤江水,其势不可制。” “如果朝廷不能尽快剿灭流寇,他们将会不断骚扰关中汉中地区,甚至南下威胁到四川和湖广,东出潼关威胁到河南山西。 因此,朝廷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加强对陕北的防御,并加大对流寇的围剿力度,务必将他们彻底消灭!” “如果不能有效治理陕北,任由匪患泛滥,而王嘉胤、王自用、王左桂、张存孟、高迎祥等各路首领联合起来,势力将难以阻挡。 只要他们冲破铜川要塞,即使关中汉中有再好的局势,也只是虚幻的泡影,如镜中月水中花,无法长久维持。 微臣听闻铜川守将是陕西镇游击将军贺人龙,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孙巡抚的爱将! 此人勇猛无比,号称万人敌,最擅长剿灭流寇。 然而,即使有这样的猛将镇守一方,也难以保证能堵得住流寇时刻想南下的道路,也保不住关中长治久安、天下太平。 微臣认为,孙传庭孙大人治理关中汉中已有一年多,虽然还不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至少陕西的混乱局面在西安府并没有丝毫显露。 孙大人麾下一万有余的秦兵人人手持先进的鲁密铳,战斗力非常强大,而且还有军屯之利,可以解决后勤辎重的问题。 在微臣看来,到了孙大人亮剑,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 现在正是秦兵主动北上,与洪承畴洪大人的洪兵会师,南北夹击,剿灭流寇的绝佳时机。” 马懋才越说越是激动,仿佛自己就是那坐镇中军帐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一般,一时间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大有指点江山之意气风发。 说实话,崇祯皇帝听了也很心动,让孙传庭的秦兵北上,把那些烦人的流寇首领全都给抓起来,然后一个一个拉出来放血。 但是这样真能让陕西太平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不过是个治标的法子罢了。 只要小冰河时期还在,灾荒不停,这陕北和整个陕西都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移民,一直移到陕西没有那么多人口可供折腾为止,那时流寇自然就会平息了。 崇祯皇帝的热情很快就消退了,他看着马懋才,缓缓地说道:“马爱卿所言甚是,但此时并非最佳时机。朕也不能仅凭你一人之见便仓促行事。” 看着马懋才还想说什么,崇祯皇帝打断了他,转头对着杨嗣昌说道:“文弱,朕记得之前有大臣说过,让驿站的马匹拉货跑商。朕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试试嘛。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以军机处的名义给陕西的邮政总局局长刘懋,以及陕西巡抚衙门和陕西布政使司发五百里加急塘报,让他们加快陕北驿道木质化轨道的建设,抓紧运输陕北流民、流寇俘虏当移民,走驿道到天津港,再装船下南洋。 这期间产生的费用,你们要和大明皇家公司、大明的各个友邦如荷兰、佛郎机等多多协商。 我大明朝国民那都是一等一的开疆拓土,既能扛枪又能扛锄头的多面手,最能干最能吃苦耐劳,是为南洋种植园主创造利润的优秀劳动力资源啊! 那个谁?刘若愚刘大伴和方正化方大伴在吗?”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便见从一旁站立着的司礼监太监中走出两位大太监。二人齐声应道:“老奴在!”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魏忠贤魏大伴现在去江南了,你们俩就得多担担子。 替朕去大明皇家公司那边多走动走动,告诉那里的大小股东以及与我们有长期贸易往来合作的外资企业、国家和个人。 重点向他们介绍我们大明朝拥有大量优质且价格低廉的劳动力资源。 只要他们愿意在前期投入一定资金,就可以与从陕西来的移民签订长达十年的雇佣协议。 而且,这一点可是得到了大明朝官方的背书和保护哦!”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们一定要放开思想,要灵活应变,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资本力量,努力把移民这件事做好。 咱们这次下南洋的大移民浪潮,不但不能成为朝廷的负担,反而要让它变成一个盈利的项目。记住了吗?” 方正化和刘若愚对视一眼,他们听出来了,皇上这是要让他俩去干人牙子的活儿啊! 不过这种事儿还用得着别人来教吗? 他俩心里门儿清,连连点头应道:“遵旨,老奴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说完便躬身退到了一边。 一旁的马懋才也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愤之情。 他心想,这小皇帝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竟然公然贩卖自己的子民,简直跟人牙子没什么两样! 他本想开口反驳,但想到如今安塞县的惨状,却只能无奈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在这个时候,安塞县的百姓连插标卖首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当地根本没有人愿意买他们。 市场上只有肉市和菜市,百姓们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廉价,只有死去的百姓才有那么一点食用价值。 如果有人能把这些百姓买走,哪怕是一辈子背井离乡、再也无法回到故乡,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但这样的德政背后,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背负千古骂名呢? “文弱,再拟一道旨意。现在是二月份,今年九月份,让四位挂军机处候补大臣,开府建牙的巡抚。 陕西巡抚孙传庭带着秦兵五千人,延绥巡抚洪承畴带着洪兵五千人,郧阳巡抚卢象升带着天雄军五千人,甘肃巡抚陈奇瑜带着五千甘肃镇边军。” 第607章 大梁王王大梁 “哦,对了,还有山西巡抚耿如杞,也带上山西镇兵马五千人进京述职,顺便在南苑轮训他们手下的军队。 到时候朕会亲自给他们两万五千人上几堂大课,发一笔补贴款,让这些在边关,在剿灭流寇第一线的官兵感受到朕和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 另外,朕还想借此机会跟他们聊聊家常,听听他们这些下层官兵对于当下局势的看法和建议。 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不能错过啊!”皇帝慷慨激昂地说道。 马懋才站在下方,听到这话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按照他的设想,忠臣直臣最好的进言劝谏,结局就是崇祯皇帝虚心纳谏,表示全盘接受臣子提出的中肯建议,无论是免去三年五年赋税,还是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带着钱粮去赈灾,这才是应该有的程序,这才是千古君臣相得的佳话。 最坏的结局无外乎是崇祯皇帝是个昏君,根本不在乎陕北百姓的死活,依旧是歌照唱舞照跳。 那这样的堪比桀纣的昏君,也是在位不了太长时间。 他这样直臣忠臣,最多就是如海瑞海刚峰一样,上了治安疏就是下诏狱。 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崇祯皇帝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反应,而是让他先下去休息。 马懋才心中暗自思忖着,难道自己的进言不够诚恳?或者是崇祯皇帝对这个问题并不重视?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可还没有等马懋才多想,崇祯皇帝就让他回去歇息,等一个月后,再去陕西看看,以礼部郎中的职衔,做一个延绥巡按御史,继续当他崇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马懋才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也只能遵命行事。 此时的军机处还是那些真正能决策大明局势的人,那个马懋才虽然忠心可嘉,可才具不够格,旧时空的历史告诉崇祯皇帝,马懋才最出名的也就是写了这篇《备陈大饥疏》。 在场的人,只有杨嗣昌感觉到崇祯皇帝的关注重点已经从陕北的灾情流寇问题,转移到了如何制衡四大巡抚的兵权问题上。 这四个巡抚能上马上阵杀敌,下马抚民安境,已经有了自己的幕府,实际上就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藩镇。 时间长了,就会和大明朝京城,和皇帝陛下产生了离心力。 到时候,即使是四位巡抚忠心耿耿,下面的人也会想法增多,这就是陈桥驿兵变未进行时。 所以崇祯皇帝要轮训他们手下的官兵,让每个士兵的身上,都印上崇祯皇帝的印记,在他们心里印上具体的忠君心思。 这也是永乐年间三千大营训练的模式,秋操。 只是后来军纪废弛,京营上不了台面,皇帝更是深居后宫,靠着太监遥控指挥朝政,隔绝内外,远离百官更别说亲近官兵了,这等笼络军心的措施也就没有什么效果了。 杨嗣昌心里暗暗想道:“皇上真是深谋远虑啊!” 他知道,一旦这些巡抚手中的兵力被分散、削弱,那么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将会大大增强。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有效地遏制流寇的发展,还能够避免出现类似于陈桥驿兵变那样的局面。 同时,通过这种方式,皇帝陛下也能够更好地掌握军队的动向,确保朝廷中央皇权的安全稳定。 ······· 崇祯二年正四月,正是阳光明媚,万物复苏的时候。 然而,对于大明王朝来说,这个春天并不平静。 在这一年,被延绥巡抚洪承畴胖揍一顿后,曾经嚣张一时的王嘉胤终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如今,他又在延安府与西安府接壤的三水地区重新出现,默默地蛰伏着,等待着下一次机会的到来,而他的澳援之一就是闯王高迎祥。 与此同时,在汉南地区,一个自称为“大梁王”的人物——王大梁,带领着他的三千流寇从巩昌府东南部的成县出发,气势汹汹地向汉中的略阳发起了攻击。 这位王大梁倒也是个有趣的角色,他的外号简单而直接,只需要把自己的姓氏加在名字后面,就成为了一个响亮的称号大梁王。 更难得的是,他还颇有头脑,深知西安府的孙承宗兵力雄厚,难以攻克,因此明智地选择避开西安府,转而攻打相对薄弱,但同样富庶的汉中府。 在当时的流寇队伍中,大多数都是步兵,他们大多是被裹挟而来的流民和无业者。 只有极少数来自边镇的逃兵拥有战马,这些人大概只有十来人左右。 王大梁对这些人视为珍宝,并将其组建成了自己的亲兵营。这支亲兵营虽然规模不大,但却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了他最值得依靠的亲信骨干。 略阳,这座城市位于汉中市西部、嘉陵江上游,秦岭南麓西段。 这里也是汉中仙毫的产地,去年陕西巡抚孙传庭匹马入秦王宫,劝秦王量力而行,多多捐输时,秦王以汉中仙毫款待,而此时的略阳,却要经历一场激战。 王大梁率领的农民军已经逼近略阳县城,他们的目标是夺取这个陕甘川交汇的重要据点。 对于王大梁来说,略阳不仅是一个战略要地,更是一个商贾云集、财富和粮食汇聚的地方。 如果能够攻克略阳,他的三千多名饥饿士兵就可以得到温饱,有一个稳定的落脚点。 王大梁才不会关心汉中仙豪是不是好喝。 略阳县城的防守并不轻松。城中的守备黄元极手下仅有三百名士兵,但县令迅速召集了衙役和城中的乡绅富户家丁共同守城。尽管如此,他们也只能勉强拼凑出一千人的兵力来守卫四面城门。 由于长期没有战争威胁,略阳县城的城墙已经年久失修,高度仅一丈有余,这种夯土包砖的城墙,很多地方都城砖破损,露出了里面的夯土。 城外也没有设置羊马墙、堡垒等设施来迟缓敌军的进攻。 更糟糕的是,精锐的骑兵只需蓄力助跑,便能轻易跃上城墙。 第608章 略阳守备黄元极 如此严峻的形势对于守城一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略阳县城内人心惶惶,因为他们所得到的来自巩昌府成县的情报已经经过多次辗转传递,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到了他们这里,就已经是接近传说级别了。 据传闻,大梁王王大梁率领着一万多名精锐士兵,人人都骑着战马,身披铠甲,而且个个擅长射箭,其中还有许多凶猛如野兽般的羌人。 据说这位王大梁身高超过一丈,青面獠牙,眼睛如同铜铃一般巨大,他的嗓音更是如同雷霆万钧,最为可怕的是,他最喜欢吃小儿的脑髓。 如今成县方圆百里之内已经荒无人烟,所有的人都被这群流寇吃光了,这些流寇都是天上的凶星转世,来到这凡间历练的,杀了人吃了人那也是不沾因果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略阳县城的人们终日惶恐不安,城中的陕西、四川和甘肃等地的客商们纷纷匆忙地装载货物,准备离开。 而城中的乡绅富豪们也惊慌失措,急于带着家人出城前往乡下的寨子或汉中府城躲避流寇的侵袭。 谁也不相信,这略阳一丈多高,不到半丈宽的城墙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一万流寇大军。 这些子殷实人家一个个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体颤抖着,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他们拼命地往略阳县城的东门跑去,那场面就像一群无头苍蝇四处乱窜,乱哄哄一片。 东门一下子被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涨红了脸,发疯般地大喊大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一旦被流寇攻破城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大家都想早点出城,去寻找安全的地方。 如今的老百姓已经很清楚,流寇最喜欢的目标就是那些当官的、绅士和富有的地主,然后就是有钱的商人和富裕的家庭。 而对于他们这些贫穷的老百姓来说,流寇根本不会在乎他们是否有财物或粮食可以抢夺。 他们只会被流寇裹挟,成为攻打城市的炮灰。 因此,面对这种情况,很多人只能选择逃跑,希望能够保住性命。 然而,当人们涌向城门时,却发现那里挤满了人群,无法通过。他们疯狂地推搡着对方,试图挤出一条生路,但结果却是谁也走不了。 城门口的巡检士兵们看着这一幕,也感到十分无奈。他们原本应该负责守卫城门,但此时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他们只能躲到一边,以免被卷入其中。 整个场景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人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哪位大神正在渡劫,在凡人眼中,这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可他似乎就是为了混乱灾荒而生的。 只听他在慌乱的人群深处,扯着嗓子嗷呜喊了一句:“流寇进城啦,流寇进城啦!大梁王进城啦,大梁王进城啦!” 这一声喊叫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原本众人就紧绷的神经被彻底击溃,转瞬间,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声。 “杀人啦,流寇杀来啦!” “西北角被攻破啦,西门沦陷啦!快跑啊,就剩东门了。” “县太爷和守备老爷早就跑了,咱们也赶紧逃吧。” 还有那一群泼皮无赖、地痞流氓,他们却在人群中逆流而上,丝毫没有对流寇的恐惧。 到时候随便找块头巾戴上,在街上肆意抢掠一番,再糟蹋几个良家妇女,反正凭借他们那一身打架的本领,以后跟着大梁王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人群涌动,人与人之间相互拥挤、碰撞,混乱不堪,很快就引发了严重的踩踏事故。然而,还未等到流寇大梁王的到来,略阳县内已然是一片混乱,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和损失。 当略阳守备黄元极率领他的部队抵达并试图平息骚乱时,略阳城东门已是满地狼藉,死伤无数,到处都是痛苦的哀嚎声。几个泼皮流氓仍在搜刮着妇女和孩童身上的贵重物品,并趁机占便宜。 黄元极神情严肃,悄然靠近那几个泼皮流氓,一言不发地拔出腰间的佩刀,瞬间砍掉了两人的头颅。其余的泼皮流氓被溅得满脸鲜血,惊恐地发现是一名武官到来。他们匆忙将抢到的金银首饰丢在地上,拼命向黄元极叩头求饶。 黄元极对这些泼皮流氓毫不留情,示意手下上前处决他们,并将他们的首级悬挂在城门上方示众。而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金银细软,竟还有个不明事理的老妇人试图伸手拾起,结果被一刀斩断了三根手指。 那老妇人也是一家士绅富户的老太太,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当下便杀猪般的惨叫起来,浑身疼得直打哆嗦。 她刚要继续哭嚎,却正好对上黄元极那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她顷刻间就止住了哭声。 一旁的管家见此情形,赶紧凑上前去,谄媚道:“大人,这是俺们城西李家的······” 黄元极却不买账,冷笑道:“这是赃物,谁的也不是!你们家要是再敢有下次,砍的可就是脑袋了!”说罢,他将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去。 等到自己手下人欢天喜地拾取地上的赃物时,黄元极已经站起身来,目光环视四周。 然而,周围的人群实在太多,而且已经魔怔了,并没有因为自己刚刚杀人立威而出现场面安定的情况。 场面还是混乱不堪,满地都是血迹伤员。 看着还有人在挣扎着出门,黄元极心中有些不悦,这是一点不把自己这个五品守备放在眼里。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守着东门的小队官身边,此时的那个小队官,只知道杵着一根红缨枪,靠在城门洞子边上,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杀人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黄元极见状,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狠狠地扇在了对方的脸上。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响彻整个城门口。 第609章 吾视之如草芥耳 “妈了个巴子的,你这孬种,去关城门!再晚一会,老子劈了你! 那流寇没进城,就这副模样,要是那流寇来了,你还是这副没卵子的样子,老子第一个宰了你祭旗!” 那小队官原地转了一圈,捂着腮帮子,这才从失魂落魄中醒过来,看到黄元极到来,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带着手下七八个兵丁收起吊桥,关上城门。 这下子那些千难万险,踩死了好几个人,眼看马上就要出城门的商人富户们,都不乐意了。 刚才黄元极砍断一家富户老太太三根手指的行为,他们拥在门前,并没有看清楚。 一个五大三粗,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出来,厉声喝骂道:“混蛋,快点打开城门。你知道俺是谁吗? 城西的张老爷,和你们汉中府的分管汉中道参政刘应遇刘大人都是称兄道弟的,得罪了我,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他身后跟着一群家仆,簇拥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拉满了行李细软,显然是准备逃难出城的。 张老爷一脸横肉,三角眼瞪得溜圆,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气势汹汹地盯着黄元极。 “哼!”黄元极冷笑一声,“张老爷,对不住了,现在谁也不能出城。正是汉中府的刘应遇大人有令,关闭城门,防止流寇入城。你若不信,事后可以自个儿去找刘大人问个明白。现在嘛,必须给老子回城里待着。”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刀,指向张老爷,“谁敢不听号令,格杀勿论!” 张老爷被吓得一哆嗦,但他仗着自己的身份,仍然不服气地说道:“放屁!你这粗鲁武夫,参政刘大人怎么会下这种命令?你这小卒子是不是假传军令?” 黄元极冷笑道:“是还是不是,刘大人就在汉中府调集人马准备支援略阳,现在估计在路上呢。 你若不信,稍等个一天半夜的,就可以在刘大人进城的时候凑上去问问。不过,本官还是劝你最好不要上去,免得刘大人怪罪下来,你担待不起。” 黄元极也是看穿了张老爷和刘应遇刘大人的交情,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张老爷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害怕,但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赌一把,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好,既然参政刘大人有令,我们自然不敢违抗。但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还请黄大人大人给我们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流寇。” 黄元极心想这家伙还挺会顺坡下驴的,于是点头说道:“好吧,你们先退到城中的城隍庙内暂避一时。等流寇退却后,再做打算。” 张老爷无奈,只好带着家人和仆人往城隍庙走去。其他的商人和富户见此情形,也纷纷效仿,纷纷抱怨着离开了城门。 只是这其中还有第二个愣头青,一个看着地位就不高,只穿着打手装扮的人站出来又要作妖。 “黄大人,俺·······”那个胖胖的打手,他的话没有说完,脖子上的脑袋就已经不见了,接着就是喷泉一样的血液,从开放的脖腔里喷了出来,浇得周围几个一样胖胖壮实的人,那是一头一脸。 这些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地的守备老爷黄元极不仅嘴皮子利索,狠起来就根本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 这些士绅富商这才像火烧了屁股一样,撤回城中的城隍庙,以备随时见势不妙溜之大吉,要么流寇进城了,也能抵抗一二。 黄元极身为略阳守备,在略阳城中并无多少实权。但如今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先以武力镇压众人,关闭东门。 暂时稳住了略阳县城的局势。 黄元极深知事态严重,一面派人前往汉中府报告紧急情况,请求支援;另一方面加强戒备,组织人员登上城墙抵御敌军。 幸运的是,略阳县令年事已高,自知无力应对如此危机,早已将守城的权力全权交给了黄元极。 此时已是上午辰时,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做好准备。黄元极深知敌人随时可能来袭,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原来,大梁王率领三千人马裹挟着一些流寇,从西北方向杀来。他们气势汹汹,如潮水般涌向略阳县城。 黄元极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敌军来得这么快。 黄元极身披重甲,手持锋利的兵器,站在城墙之上远远地观望着敌军。 当他看到所谓的一万虎狼之师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轻蔑和贪婪的念头。 原来这些士兵大多面容憔悴、身体瘦弱,手中拿着锄头,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显然只是一群普通的农民。 如果他作为一名守备就能击败这支被陇西人称为大梁王的军队,那么战后他升官至游击将军或参将等职位将会轻而易举。 如今皇上非常重视武学和武将,如果能有机会到京城的大明军事学院深造,聆听陛下的教诲,那他回到陕甘川地区后将成为天子门生,可以横着走,以后飞黄腾达,游击、参将、总兵不是梦。 想到这里,黄元极激动得热血沸腾,全身充满了力量。他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身旁白发苍苍、形如老翁的老县令说道。 “老县尊,想是那陇西成县、两当一带定是无人了,才把这等乌合之众说成是虎狼之师。吾视之如草芥耳,一群拿锄头都拿不稳的饥民,被巩昌府的人吹成了上天入地的神仙妖魔,当真可笑。” 黄元极冷笑一声,对老县令说道:“老县尊稍待,末将去去就来,定能带着儿郎们,杀了那大梁王,取了那厮的首级,让这巩昌府的人看看,他们畏之如虎的大梁王,是如何被末将斩于马下的!” 黄元极自信满满地说完这段话后,根本不给老县令说话的机会,转身甩动披着的大氅,猎猎风起,转眼间就下了城墙。他心中充满了轻敌之意,认为这些流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值得一提。 第610章 明朝守备的实力 黄元极凭借着手下拥有整整三十名身着坚固铁甲的家丁以及多达二百人的营兵,心中充满了自信和傲慢。 他认为自身实力超群,弹指间就能让对面的流寇灰飞烟灭。 对于老县令苦口婆心的劝告置若罔闻,老县令的劝告是稳一点,保守的守城方式,坚持选择留守城池,并等待来自汉中府的援兵抵达后,才会考虑下一步行动方案。 然而,黄元极却一意孤行地决定亲自率领部队出城作战。 他计划是带着自家家丁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冲向城外广袤无垠的旷野,与那些四处流窜的贼寇展开一场激烈硬碰硬的野战。 更令人惊讶的是,黄元极竟然对派出哨探夜不收前去探查敌军情况毫无兴趣可言。 原因无他,只因他刚才坚信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时,已然将敌方的兵力部署、战略意图等关键信息尽收眼底,无论是敌军的前锋还是后卫,皆难逃其锐利目光。 通过一番大致估计,黄元极断定对面的流寇仅有区区两千余人而已。 至于不远处的山坡后面,视野的盲区也没有见尘烟四起,想是没有伏兵。 而且,这些所谓的敌人不过是一群手持锄头的乡野村夫罢了,根本不足为惧。唯有位于队伍中央那约莫一二十名驾驭骏马、挥舞长刀的悍勇之士,或许正是那位传说中的大梁王及其核心精英部下。 相比之下,黄元极所统领的一方则配备了二十余名的家丁骑兵,各个都是武艺娴熟,单兵作战能力极强。 尽管他们身上穿着的铁甲并非真正意义上坚不可摧的精良装备,但毕竟也是镶嵌了铁片的厚实棉衣甲胄,足以提供一定程度的防护作用。 再加上要派出的,能担当斥候夜不收的兵士,都是他精锐的家丁,黄元极有点不舍的,生怕一个不慎,这些精锐家丁死在一群农民手上,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在黄元极心中,压根就没把这些流寇放在眼里。 对他而言,根本无需使用什么诱敌深入之类的计谋,只要带领部下勇往直前即可。 待到那时,必定能够势如破竹、一举攻克敌军防线。就如同猛虎冲入羊群一般,只需一路冲杀过去,那些乌合之众般的流寇必然会吓得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不过有一点必须要特别留意,绝对不能让那个为首的大梁王趁机逃脱。否则就是杀了再多的流寇也是白搭。 实际情况正如黄元极所料想的那样。 此刻,城头上响起阵阵激昂的战鼓声,是在为即将出征的将士们加油鼓劲;众多守城的衙役和乡勇们更是扯开嗓门,高声呼喊着杀敌的口号,声音响彻云霄。 城下那两百多位早已酒足饭饱的明朝士兵,受到城中众人热烈氛围的感染,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逐渐高昂起来。 守备黄元极深知,此时此刻正是鼓舞士气的最佳时机。 于是,他翻身跃上一匹黄骠马,此马乃是去年陕西巡抚孙传庭大力整顿军屯马政之时,黄元极从陇西秦王所属的一座田庄中领取而来。 那时的情景,黄元极还是记忆犹新,那位秦王的管庄庄头,脸色阴沉得犹如锅底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饲养的马匹,一匹又一匹地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官军牵走,而且还是分文不取。 然而面对朝廷的命令,尤其是陕西巡抚衙门的命令,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罢了。 秦王拿陕西巡抚都没有办法,何况他这个小小的庄头。 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秦王府数丈的高墙里传来了比死了亲娘还要难受的哭嚎。 黄元极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也未曾亲手斩杀敌人了。 他稳稳地骑在马上,穿越那古老而厚重的城门洞,跨过宽阔且深不见底的护城河,一路疾驰来到前方一片开阔的空地之上。 此地紧邻着汹涌奔腾、急速流淌而过的汉水。 一旦越过略阳这个地方,便是一望无际、地势平坦的汉水谷地,而那里正是富饶繁华的汉中府所在之地,但同时也是毫无险要地形可以防守之处。 黄元极微微弯下腰来,轻轻地拍打了几下座下那匹威风凛凛的黄骠马,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群密密麻麻挤作一团、甚至连基本的军阵都无法摆出的庄稼汉队伍。 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嘿!好兄弟啊,今天就跟着本大爷一起杀个痛快吧!你可要给俺争气啊,尽情跑起来,径直朝着正前方冲去,因为那帮人的身后就是咱们此次要攻击的目标。 只要能立下赫赫战功,等事成之后,俺保证会让你每天都享受到美味可口的黑豆拌着新鲜鸡子呢!” 悄声与黄骠马说完这番话后,黄元极迅速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两枚早已煮熟的鸡蛋。 由于战况紧急,他根本无暇顾及剥去蛋壳,便毫不犹豫地将它们直接塞进了黄骠马的口中。 紧接着,黄元极挺直身躯,猛地抽出悬挂于腰间的锋利雁翎刀。 只见那刀刃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雪亮光芒,仿佛散发着丝丝寒意,摄人心魄。 “儿郎们!都给本将听好了!今日随我一同杀敌者,每斩获一枚敌军首级,便可获得整整二十枚银币!若上头赏赐不足,本将军定会自掏腰包补齐!”黄元极大声吼道,声音如雷贯耳。 “杀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百余名明军士兵在主将黄元极以及他那二十名家丁的率领下,如饿虎扑食般嗷嗷直叫地朝着大梁王的阵营冲杀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黄元极到底是武举出身之人,且在固原镇历经数年磨练,眼光独到非凡,一眼便瞧出这些所谓流寇不过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罢了,简直就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犹如纸糊的老虎一般,看似威猛吓人实则毫无威胁可言。 只见黄元极身先士卒,领着那二十名骑乘战马的家丁,如离弦之箭般发起一轮凶猛的冲锋。 第611章 一个被撞飞的流寇 方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那群流寇,此刻却如同惊弓之鸟,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抱头鼠窜。 更有甚者,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居然吓得扔掉手中紧握的锄头,双手紧紧抱住脑袋,嘴里发出阵阵惊恐的尖叫声,径直向他们狂奔而来。 如此景象令人瞠目结舌,这哪里算得上是军队? 分明就是一群走投无路、被迫聚在一起的饥饿灾民罢了! 面对这群毫无战斗力的乌合之众,黄元极毫不留情,依旧驱策胯下的黄骠马全速前进,丝毫没有减缓速度之意。 眨眼之间,一个可怜的犯了癔症的憨货便被疾驰而过的黄骠马无情地撞飞出去。而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刹那间,黄元极也终于看清了那个憨货那张惊恐万状的面庞…… 这哪里是什么成年人啊,也根本不是一个士兵! 分明就是个稍微高点儿的小孩儿罢了。 看其年纪,与自家孩子相仿,估摸也就十一二岁而已。他的头发呈现出一种枯黄之色,仿佛被烈日烤焦;面色更是犹如枯槁之木,毫无生气可言。 然而,唯有那双眼睛还算得上灵动,透露出一丝微弱的生机。 此刻,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如泉涌般堵塞住了喉咙,使得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而那个可怜的小饥民流寇,濒死之际,那道目光却死死地定格在了黄元极的面庞之上。 令人诧异的是,流寇的眼神之中并未充斥着怨恨或癫狂之意,取而代之的仅仅是无尽的释然和解脱,以及深深的麻木不仁。 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小饥民那瘦弱得如同纸片一般的身躯无力地坠落到了这片黄土地上,激起层层尘土飞扬。 他那原本就显得空洞无神的双眼缓缓抬起,凝视着上方同样灰暗阴沉的天空。 紧接着,后方奔腾而来的骏马一跃而过,其中一些马蹄毫不留情地狠狠踩踏在小饥民的身躯之上。 可惜的是,此时的小饥民早已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他那残破不堪的躯体宛如一块破旧肮脏的抹布,静静地躺在那里,再无任何反应。 小饥民仅仅只是这场激烈战斗中的一段小小插曲罢了。 待到黄元极率领着那二十名家丁,如猛虎下山般冲入由两千余人组成的饥民流寇队伍之中时,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就此展开! 只见黄元极身先士卒,手中长枪上下翻飞,所过之处,饥民流寇纷纷倒地毙命或身负重伤。而跟随着他的二十名英勇无畏的家丁,亦是奋勇杀敌,毫不退缩。 经过一番浴血奋战,黄元极及其麾下的二十名骑兵成功地在这庞大的饥民流寇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并击毙击伤了多达一百余名敌人。 然而,与此同时,他们与后方那些紧追不舍、累得气喘吁吁的两百名正营步兵之间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 原本紧密相连的双方部队,此刻却因混乱不堪且黑压压一片的流寇们横亘其中而被迫分隔开来。这中间的距离足有两里之遥! 就在这时,黄元极心头忽地涌起一丝警觉之意。 他猛地勒住缰绳,让胯下战马原地踏步不前,同时举目四顾,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其身后的那二十名家丁见状,亦纷纷效仿,紧紧跟随主将的步伐,勒马停驻下来。 此时此刻,众人皆沉浸于追击流寇的兴奋之中,全然未曾留意自己已然不知不觉间绕到了一座土坡背后。这座土坡宛如一道天然屏障,不仅阻隔了略阳县城中剩余守军的视线,更为这片战场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之感。 站在略阳城墙之上,那位年迈的县令以及其他留守人员所能望见的情景便是:城外西北方向约一里之地尘土漫天飞扬,遮天蔽日。官兵与流寇相互交织混战一处,但从整体局势来看,显然是官兵占据了绝对上风。 两百名穿着鸳鸯战袄、配有齐全刀枪的官兵步卒,在那位满脸络腮胡的把总指挥下,迅速排列成紧密而有序的战斗阵型。 他们手中的长枪齐刷刷地指向外侧,对于那些流寇来说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 紧接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箭雨骤然降临! 密集如蝗的箭矢呼啸着划过天际,无情地倾泻而下,瞬间将那些毫无防备的流寇打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许多流寇被射中要害,惨叫着倒地不起;更多的则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原本看似汹涌澎湃的队伍顿时变得支离破碎。 然而,这些流寇显然缺乏有效的远程攻击手段。他们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简陋的锄头和镰刀,妄图凭借自己单薄的身躯冲破官军的防线,与敌人展开近身搏斗,以命相搏。 但事实上,这群从未接受过哪怕一天正规军事训练的饥饿民众,即便心中怀揣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也难以实现。毕竟,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官军,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值得一提的是,这支仅有二百人的官军队伍里,仅仅配备了区区五十名弓箭手,甚至连一名火铳手都未曾拥有。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能够牢牢压制住人数多达两千余众的饥民流寇,使其毫无还手之力。 正所谓“将乃兵之胆”,一开始当这些明朝士兵听闻有关那支号称有一万之众且凶猛如虎狼般的敌军流言时,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瑟瑟发抖,完全丧失了迎战的勇气。 不过好在主将——守备老爷黄元极身先士卒,毫不犹豫地带领着自家的二十名家丁率先冲杀而出。 见主将如此勇猛,其余士兵们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呐喊着紧随其后,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场激烈的战斗之中。 这是他们觉得激烈的战斗。 然而当这些步卒真正踏上这片断肢纷飞的沙场时,眼前的景象却令人瞠目结舌——这里哪里是什么激烈交战之地,分明就是一片狼藉不堪、亟待清理的战后废墟! 第612章 轻敌冒进 且看那黑压压一片宛如一群呆头呆脑的大鹅似的流寇大军,他们原本气势汹汹,自以为胜券在握。然而,当遭遇黄元极所率领的那区区不过二十人的英勇无畏且擅长战斗的骑兵部队时,形势瞬间发生了逆转。这些骑兵们如猛虎下山般凶猛冲击着流寇大军,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一时间人仰马翻。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又是一轮密集如雨滴般的凌厉箭矢铺天盖地袭来。刹那间,流寇们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哀嚎声此起彼伏。 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流寇虽然人数依旧不少,但个个都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变成了一只只受惊过度的小鸟。有的人甚至直接被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拼命四散奔逃,根本顾不上其他同伴;还有些人则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就像即将被宰杀的绵羊一样浑身颤抖不止,又或者好似田野里已经成熟到极点、只能静待收割的庄稼一般,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可言。整个场面可谓惨不忍睹! 那位满脸络腮胡的把总不像一般的兵士一样站得笔直,而是不丁不八地站着。 他那坚毅而冷酷的眼神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火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流寇,对面的流寇在他的眼中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 略阳县的武备还算精良,那些随着他手臂的挥动,一支支锋利无比的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狠狠地射向流寇阵营。 在连续发射了三轮令人胆寒的利箭之后,这位把总身旁的五十名弓箭手们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们原本紧绷的肌肉此刻也变得松弛下来,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 然而,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并没有丝毫慌乱,而是迅速放下手中已经拉满弓弦的长弓,动作整齐划一地从腰间抽出那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雁翎刀。 与此同时,前排那些犹如钢铁长城般坚固的盾牌手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他们手中高举着巨大的盾牌,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为身后的袍泽们提供了最为可靠的防护。 略阳县,那些步卒 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是他们的队伍混乱,而是他们身处一片混乱之中。 他们的视野受到极大限制,只能专注于眼前那些饥饿难耐、四处逃窜的流民和流寇,完全无法顾及到自己军队的主将——那位守备大人黄元极以及他率领的那二十名英勇无畏的骑兵。 他们在何处方位,已经是看不到了。 然而,那位满脸胡须的把总却敏锐地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些流寇虽然如同被宰杀的牛羊般轻易倒下,但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仿佛无边无际的海洋一般。即使要像杀猪宰羊那样逐个消灭,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这位经验丰富的把总深知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迅速跨上马背,仔细观察起整个战局。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前方不远处那个小小的土坡外,便是一群杂乱无章的流寇。 经过深思熟虑后,把总果断决定召集麾下的两百名官兵,一同向土坡挺进。因为占据这个制高点,不仅能够俯瞰全局,清晰地了解战场态势;还能在此稍作休整,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成熟再发动攻击。同时,这样做既能与略阳县城遥相呼应,形成相互支援的犄角之势;又便于寻找自家主将的下落,可谓一举多得。 在把总的指挥下,这支队伍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向着土坡疾驰而去。 二百步卒行动间的声势,仿若千军万马,扬起阵阵尘土。而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流寇们见状,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其实他们一直惊慌失措,只不过现在更厉害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群官军竟然如此果敢决断,竟敢快步推进,推进的位置还是他们不想这些官兵去的位置。面对气势汹汹的官军,流寇们纷纷四散奔逃。 仅仅才往前迈进没多少步而已,那位满脸络腮胡的把总突然之间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出现了错觉一般。他赫然发现,原本看上去依旧杂乱无章、脆弱无比,似乎一碰即碎的流寇队伍,此刻竟然莫名地让人感到有些棘手起来。 把总不禁抬起头,朝着前方望去。好像是因为之前自己的队伍对流寇的过度压迫,导致他们的队列被迫发生变化,变得异常厚实紧密,犹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令人难以轻易突破。 这是意料不到的事情,不过煎饼就是煎饼,摞多了顶多是累得牙疼,还是能咬得动,咽进肚子里的。 稍作思考之后,把总果断地扬起手臂,下达命令:“第一排盾牌手听令!原地立正!”只见第一排手持厚重木盾的士兵迅速停下脚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木盾用力插进地面。原来这木盾底部还装有一枚锋利的铁锥子,可以轻而易举地与地面紧紧相抵,确保盾牌不会轻易移动或倾倒。 紧接着,弓箭手们再次从背后抽出弓箭,准备展开一轮新的攻势。把总的作战策略其实非常直接明了。如今对方既没有强大的骑兵冲锋陷阵,也缺乏有效的远程攻击手段,而反观自己这边,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明朝军队。在这种绝对优势之下,敌人除了乖乖挨打之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既然这群流寇已经被逼迫到无法继续向前推进的地步,那么只要想办法让他们的防线再度薄弱下来就行了。 随着一声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点般飞射而出。刹那间,天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一场血腥残酷的杀戮就此拉开帷幕…… 让我们把目光转回到土坡的另一侧。 此时,不仅仅是黄元极察觉到了异常之处,就连他身旁那些家丁和骑兵们也同样心生疑虑。 第613章 一个小山坡 那位身为家丁头子、同时兼任亲兵队长的黄二,策动着马匹迅速靠近黄元极,并将视线投向土坡上方。 然而,由于此地正对着阳光,那片光秃秃的土坡显得格外耀眼,使得他难以看清其中究竟隐藏着何物,只是感觉一片灰蒙蒙的景象笼罩其间。 黄二略作思索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向黄元极禀报:“老爷,依小的之见,此处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 听到这话,黄元极不禁皱起眉头,斥责道:“休得胡言乱语!这里是军中,理应按照军规礼仪行事,需以官职相称才是。” 面对黄元极的责备,黄二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赶忙应声道:“遵命,守备大人!”暗地里却咒骂黄元极过于拘泥小节,在如此紧要关头,竟然还执着于这些繁文缛节。 紧接着,黄二继续说道:“卑职实在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方才在城头之上,分明还瞧见众多流寇的骑兵骨干在此活动,怎地此刻竟全然不见其踪迹?卑职担心其中恐怕暗藏玄机,怕是有诈啊!”言语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与警惕之情。 黄元极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开口问道:“那么按照你的看法,我们现在究竟应该如何行动呢?是立刻调转马头撤回城内吗?亦或是坚守原地等待援兵到来呢?” 不得不说,黄元极确实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稳与镇定。 对于那些所谓的流寇以及传说中的大梁王,他根本毫无畏惧之心,更不担心对方会耍什么阴谋诡计来伏击自己。 毕竟在此之前,他早已站在城头之上将流寇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无非就是一二十名骑着战马、手持大刀的强盗罢了。 即便这些人皆是从三边地区逃窜而来的久经沙场的老兵,但想要凭借这点兵力设下埋伏并成功消灭自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因为他所率领的这支铁甲骑兵中的二十名家丁,个个都如同那怎么煮也不会变软的铜豌豆一般坚硬无比。若是有人胆敢轻易尝试去咬上一口,恐怕只会落得满嘴牙齿崩坏的下场。 至于那些流寇中的步卒,黄元极刚才已经测验过了,实在是不值一提。 这时,一旁的黄二连忙拱手回答道:“守备大人,依属下之愚见,咱们选择调转方向返回略阳城固然可行。然而,最为保险妥当的办法,莫过于抢先攻占前方的那个小土丘。如此一来,我们便能占据高处,俯瞰全局,清晰地掌握整个战场的态势变化。而且,咱们跟那两百多名步兵已经失散太久时间了……”说到这里,黄二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黄元极微微点头,表示明白黄二所言之意,同时抬起手轻轻一挥,示意其无需再继续讲下去。 黄元极凝视着前方那座高度不足十丈的矮小山坡,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马鞭,毫不犹豫地转过头去,对着身后那群身强力壮、士气依然高昂的家丁们高声呼喊。 “儿郎们!听从本将军的号令!你们可见那座小小的山坡?那便是我们今日致胜之关键所在!这些蠢笨至极的流寇,根本不懂何为兵法之道,居然连占据高地这等兵家常识都茫然无知,更别提分出一支部队在此驻守了。此刻正是天赐良机,让咱们一举夺下此高地,从而掌控全局,使那可恶的大梁王贼寇无处藏身!待到成功登顶之后,大家暂且稍作休整,养精蓄锐,以待稍后与敌交锋之时能够全力出击!” 正当黄元极慷慨激昂地激励众人之际,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响。 受到惊吓的黄骠马猛地抬起前蹄,发出惊恐的嘶鸣声。 黄元极心头一紧,但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迅速冷静下来,并竭力安抚胯下躁动不安的黄骠马。 然而,当他终于稳住坐骑,重新集中精神时,却惊愕地发现已有十几股凶悍异常的流寇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眨眼间便将自己和所属的家丁们围困得水泄不通。 这略阳县不是平原,虽是谷地,但地势崎岖不平,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山谷幽深,简直就是一片天然的迷宫。 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藏匿一支军队进行伏击,就算敌人走到眼前恐怕也难以察觉。 更糟糕的是,这十几股流寇与之前遇到的那些饥饿难耐的灾民完全不同。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穿上了皮质盔甲,手中紧握着原本属于官府的锋利长刀和长枪。显然,成县和两当地区的县衙武器库房已经遭到这群悍匪的疯狂洗劫。 此刻,一群面目狰狞、眼神阴狠恶毒的老家伙正围拢在周围,人数大约有四百多人。从他们那剽悍凶狠的模样来看,无疑是经验丰富、心狠手辣的老土匪,不是之前那些脸现菜色的饥民可比。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才是大梁王麾下真正的精锐核心力量! 面对如此险恶的局面,黄元极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就这样区区三四百人的乌合之众,而且全都是步卒而已,于我等而言,有何惧哉?” 说罢,他振臂高呼道:“儿郎们,这些便是贼寇的精锐所在,但既然他们不再躲藏逃避,那正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让咱们尽情杀敌吧!冲啊!” 话音未落,只见二十名英勇无畏的官兵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径直朝着那三百多名来势汹汹的流寇,其中一角猛扑过去。刹那间,喊杀声、兵器相交声响彻云霄,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就此展开…… ······· 时光倒流至一盏茶之前,且道那小山坡看似无人,但实则大梁王早已在此静候多时。 须臾之间,山坡上的王大梁就看到了一名身着重铠、威风凛凛的武将率领着十几名精悍的骑兵踏入了山坡下方的包围圈。此人顶盔贯甲,昂首挺胸,一副气宇轩昂之态。 \"大王,小人在此恭贺大王旗开得胜!此番出师,首战便能斩杀朝廷一位五品守备,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第614章 贾秀才的策略 说话之人乃是一位身着儒生服饰的文士,其名曰贾秀才,很明显也是个诨号假名。言语之中,谄媚之意尽显无遗。 然而,面对这阿谀奉承之言,大梁王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个贾秀才!你这家伙还真是不简单呐!想那三国演义,你贾家先祖便是以智谋闻名于世,想必那贾诩定当是你的先辈无疑了。\" 听闻此言,那被唤作贾秀才的读书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鄙夷之情。他暗自思忖道:\"此等粗鄙之徒,竟也知晓我贾家祖先之名?只可惜,如今我虽有满腹经纶,却只能屈居于这草莽之中,与这些武夫为伍......\" 想到此处,贾秀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且说这位所谓大梁王的“穷措大”,其实也并无太多过人之处,无非就是时运尚佳、兄弟众多罢了。 然而,正是这些因素相互交织,再加之那帮如狼似虎的成县衙役们带队强行催缴课税,最终竟然逼得有人走上绝路,枉送性命! 而那位名叫王大梁的人呢,他原本只是成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屠夫而已。 整日里在菜市场挥刀剁肉,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单调乏味的生活。时间一长,连可供宰杀的牲畜都所剩无几了,仿佛已到山穷水尽之境。 现今只能在外面的菜市上,悄悄卖人肉了。 或许是厌倦了这般平淡无奇的日子,又或许是受到了早已被官兵处死的王二的启发,王大梁毅然决然地振臂高呼起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声呼喊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成县两当等地竟是应者如云。 这群乌合之众顺势攻破了县衙的大牢,那些身负重罪甚至被判死刑的囚犯们自然也毫不犹豫地选择追随他们而去。 在这群逃出生天的罪犯之中,有一个人格外引人注目——那便是因犯下种种恶行,诸如欺凌婶婶、扰乱伦理纲常等罪行而被剥夺功名的贾秀才。 此人虽品行不端,但毕竟饱读诗书多年,不仅文笔出众,而且精于算计和言辞便给。没过多久,他便凭借自身才华成功登上了王大梁领导的这支流寇队伍中的重要位置——狗头军师。正是这位贾秀才极力劝谏王大梁率领部众向南进发,挺进汉中府,并沿着汉水谷地一路南下。不得不说,这一路上可谓风调雨顺,异常顺利。 在贾秀才的心中,他坚信自己所选定的这条道路是无比正确的。 陇西巩昌府下辖的成县和两当地区贫困至极,简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而且它们与固原镇、甘肃镇相距甚近,如此险要的地理位置注定会引来大批官兵前来围剿。 相比之下,南下前往汉中府才是明智之举。 那里可是一片繁华似锦、物产丰饶的富饶之地啊! 原本这片土地乃是瑞王朱常浩的封地,当地各级官府,就连户部和工部的大小官员们,也早已摩拳擦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瑞王殿下大驾光临,就此就藩。 然而世事难料,最终瑞王竟然未能如期就藩。 但即便如此,那座宏伟壮观、气势磅礴的瑞王府已然屹立于汉中府城中,其规模之大,足足占据了整座城池的三分之一。 此次王大梁率军出征的终极目标便是攻占汉中府,并将这座瑞王府据为己有,改名为“汉中王”府邸。 待到事成之后,他们究竟是要效仿三国时期的张鲁那般割据一方、称雄称霸呢?还是选择按兵不动、静待时机,等待着朝廷的招安呢? 无论如何抉择,至少在这混乱不堪的西北局势之中,他们总算能够拥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可以暂且站稳脚跟了。 这便是贾秀才精心为王大梁——这位未来真正的大梁王所描绘出的宏伟蓝图和伟大霸业! 尽管他手下的部众以及那些被裹挟而来的饥饿灾民、流离失所之人加起来总共还不足一万之数,但作为一个人,如果没有高远的志向和抱负,那又跟一条毫无生气的咸鱼有什么分别呢? 况且世事难料,谁能保证这样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不会成真呢? 贾秀才心中暗自思忖良久,面对王大梁的夸赞并未直接作出回应。只见他轻摇着手中那把精致的羽扇,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王大梁行了个礼,并开口言道。 “大王啊,您瞧这官府的六品守备,竟然如此轻而易举便被您给引诱出城,由此足以见得此人不过是个徒有其表、无能至极的废物罢了。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恳请大王立刻率领咱们本部最为精锐的兵马,如同猛虎下山,迅速斩杀此贼,夺取他的首级。 紧接着,咱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攻占下这略阳的战略要地。 据城中潜伏的探子提前传来的消息称,那里不仅储存着大量的钱粮物资,而且商业繁荣,富商巨贾汇聚于此。 只要大王得到这些丰厚的财富,咱有钱了,便可广纳贤才、招募士兵,从而真正在陕西这片土地上扬名立万。 待到那时,咱们占据了略阳这块风水宝地,进可以主动出击攻打其他地方,退则能够坚守城池抵御官兵围剿,再不行还能沿着汉水撤回成县、两当一带,继续和官兵周旋。 如此一来,咱们在略阳站稳脚跟,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们定然会听闻大王的威名而纷纷前来投靠。 到时候,就能和陕北的各路好汉南北呼应,让官兵首尾不能相顾,如此这般,大王您的大业必成无疑!” 贾秀才站在高处,他身姿挺拔如松,目光炯炯有神,一副卖相极佳的身材,不然也不能勾搭上同族的婶母。 这厮转而对着后面的流寇精锐鼓劲道。 “诸位英雄好汉兄弟!如今乱世当道,正是我辈大展宏图之时!咱们要效仿古代那些开国帝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疆拓土、称王称霸!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第615章 逃兵凉席儿 这番话犹如一把火,点燃了在场众人心中的豪情壮志,纷纷站起身叫好。 尤其是那位自号大梁王的屠夫——王大梁,更是听得热血沸腾、心花怒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心想:“哈哈,原来我真有机会实现裂土封王的梦想啊!以前总觉得遥不可及,但现在听贾秀才这么一说,似乎并非不可能之事。” 此时此刻,这群流寇虽然四处作乱,但尚未确立明确的造反纲领。他们所采取的策略,大致与梁山好汉的“替天行道”相似,无非就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然后等待朝廷招安。然而,王大梁却有着更为远大的抱负。 只见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把锋利无比的大刀,威风凛凛地环顾四周。 此时,他身边聚集的不是跟随他多年、来自成县两当地区的老伙计,便是近期招募而来的逃兵和亡命之徒。 王大梁高举大刀,大声喊道:“兄弟们!今日便是咱们扬名立万之日! 让咱们一同冲杀下去,干掉那个可恶的狗官守备! 随后直取略阳城!待城破之后,本大王承诺给你们三天时间 可不封刀! 城中所有的金银财宝、婆姨,任凭你们尽情夺取,本大王绝不染指分毫!”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时此刻,王大梁能够非常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周遭众人的呼吸频率正在逐渐加快。 毕竟身处这如同乱世般混乱不堪的西北地区,能够填饱肚子、痛饮美酒,再搂着一个温柔娴淑的婆娘躺在温暖舒适的炕上,已然成为了一种最为奢求的梦想。 \"大王无需赘言,请赶快下达指令吧!\" 突然间,一声粗犷而响亮的呼喊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一名身材魁梧壮硕、脑袋硕大无比且面容之上横亘着一道狰狞可怖伤疤的大汉。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根本不存在任何具备高超外科技术水平的缝合手术。 一旦有人遭受刀斧之伤,所能做的无非就是迅速止住流血、涂抹一些药物并用洁净的布料加以包扎罢了。至于那些伤口,不论其尺寸大小还是深浅程度如何,统统只能听凭人体自身机能去肆意发展。 正因如此,出现大量增生组织实属平常之事,导致最终愈合后的模样变得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甚至与那拥有无数条腿的百足蜈蚣毫无二致也并不令人感到奇怪。 当王大梁目睹那位大头疤脸男子主动请缨之后,内心不禁涌起一阵狂喜之情。他当即高声喊道:\"凉席儿啊,就看你的啦!本大王现特封你为先锋队统领,率领你麾下十八个骑兵兄弟径直冲杀下去。本大王将会亲率大军紧随其后,为你断后掩护。 倘若你能够奋勇杀敌、斩获敌将首级并成功夺取敌方旗帜,率先登上城头立下先登之功,届时必将得到丰厚赏赐,别人都不能动,让你和你家兄弟先抢三个时辰!\" 那位诨号被称为“凉席儿”的疤脸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表示应允下来,只是那笑容看着比哭更难看。 紧接着,他转过头去,轻吹一声口哨。这声清脆的呼哨如同信号一般,瞬间唤醒了在一旁休憩的那十八个人以及他们的马匹。只见这些人动作迅速地站起身来,有条不紊地理顺身上悬挂着的各式兵器和装备,然后敏捷地翻身跃上马背。 自始至终,这十八人的举止都显得颇为慵懒随意,仿佛他们并不是要奔赴充满血腥杀戮的战场,而是准备去郊外踏青游玩一般。 然而,正是这种看似散漫不羁的态度背后,却潜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强大气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气息,就好像一群随时可能扑向猎物的猛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只需一瞬间便能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这样独特的气质使得这十八人与周围那些粗俗不堪的流寇形成了鲜明对比,宛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当凉席儿率领着他的十八名骑士,一边呼喊叫嚷着,一边犹如一阵黑色的旋风般疾驰而下土坡时,王大梁则带领着其余一百多位老哥儿们、老伙计们缓缓跟随着。 与下面山坡流寇不同的是,王大梁等人皆身着正规的皮甲或棉甲,全副武装。而且,让人眼前一亮的是,王大梁竟然不知道通过何种途径弄到了一套闪耀着寒光的明光铠,并将其穿戴在自己那魁梧粗壮且满身赘肉的身躯之上。尽管如此,这套铠甲穿在他身上倒是颇具威势,显得格外威风凛凛,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看着凉席儿带着十八个骑兵,风驰电掣下了坡。 贾秀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缓缓靠近王大梁身前,然后将头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大王啊,请您务必要多加留意、时刻警惕那凉席儿一伙人! 这帮家伙藏头露尾,来投靠大王根本不敢亮出自己的真名实姓,居然用如此滑稽可笑、令人捧腹大笑的‘凉席儿’这种荒唐至极的外号来蒙蔽大王您呐! 依小人之见,他们极有可能就是从甘肃镇亦或是固原镇逃窜而来的那些边军士兵。 如今跑到这里来,无非就是想把大王您当作跳板罢了,压根儿就没有真心诚意想要归附于您。 一旦将来局势有变,情况对他们不利之时,这些个忘恩负义之人必定会成为率先在大王您背后暗下毒手、捅刀子的卑鄙无耻之徒啊!” 虽说贾秀才打心眼里瞧不起王大梁的品德和才能,但此时此刻的他已然走投无路,再无其他更好的去处可供选择。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尽管自认为是一只优秀的鸟儿,然而命运多舛,运气不佳,无奈之下也只得暂且委身于王大梁这棵歪曲不正的大树之上寻求庇护。 因此,他自然是不期望王大梁这么快便步了王二的后尘啊! 第616章 黄元极之死 王大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贾秀才啊,就凭那张凉席儿还有他身边那十八位骑兵兄弟的行事作风,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们必定是来自边镇的逃亡士兵。像这样的边关士卒,如果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走投无路,又怎会千里迢迢地跑到咱们内陆地区来,跟随我们从事这种掉脑袋的勾当呢?” 说到此处,王大梁稍稍顿了一下,目光深邃而坚定地看向远方,继续言道:“罢了罢了,贾秀才,无需多言,本大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都清楚明白着呢!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集中精力顺利度过今日这道难关才是正理。其他的以后再说。” 正当两人交谈的时候,只见那凉席儿如同狂风一般疾驰到山坡下方,他所带领的十八名如狼似虎的骑兵紧随其后。眨眼间,他们便与黄元极统领下的二十名精壮的家丁骑兵狭路相逢,刹那间,一场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激战轰然爆发! 此时此刻,双方骑兵展开了一场最为原始质朴的正面对决——对冲!没有任何花哨的战术或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较量。 然而,这场战斗对于黄元极来说却极为不利。他手下的这支军队堪称疲惫之师,此前已被那群如潮水般涌来的饥民炮灰以及狡猾老练的土匪们死死缠住,历经长时间的鏖战。尽管他们奋勇杀敌,成功地击毙和击伤了数以百计甚至上千计的敌人,但自身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由于被密密麻麻的敌人紧紧包围,他们失去了作为骑兵最重要的机动性优势;在一次又一次艰苦卓绝的缠斗中,更是有两三名家丁不幸阵亡。 就在黄元极内心纠结万分、难以决断究竟要不要舍弃进攻土坡的计划,转而调转马头去与那两百名步兵率先会合之际,这些流寇步卒已经非常难缠,而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梁大王的骑兵所在,这是一个在他心中慢慢放大的隐患。 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令人毛骨悚然的马蹄声响彻云霄。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好似近在咫尺,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此时此刻,黄二那因极度惊恐而瑟瑟发抖的嗓音在黄元极耳畔回荡:“守备大人,您快看土坡那边!”听到这话,黄元极连忙顺着黄二所指的方向望去,刹那间,他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那原本看似平凡无奇的土坡,此刻竟成为了最为致命的威胁源头。 十数骑流寇的人马正在朝着他们冲来,马蹄声已经盖过了周围的喊杀声。 那些狡猾的流寇步卒,也慢慢和官兵们脱离了接触,离开数十步的距离做好警戒。 黄元极的瞳孔急剧收缩,心中暗骂道:“该死的流寇骑兵!竟然就是这区区十几个家伙,一直藏匿于这座小小的土坡之上。” 仅仅数个呼吸之间,无数念头如潮水般涌上黄元极心头。他深知此番行动已然失败无疑,而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过于轻视敌人所致。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怯懦情绪悄然爬上心头,令他萌生出丢弃手中兵器、只顾自身安危落荒而逃的冲动。 然而没过多久,黄元极便迅速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决定要正面对抗敌人。实际上,这实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抉择啊!毕竟当骑兵与步兵交锋时,如果骑兵战败,只要没有被重重包围困死,那么他们完全能够依靠自身强大的机动能力轻而易举地逃离战场,并实施战略性撤退,留下如同乌龟般缓慢移动的步兵们望尘莫及、干瞪着眼。 但此刻情况却截然不同——双方皆为骑兵,那就意味着要么屈膝投降,要么拼死一战。倘若临阵脱逃转身狂奔而去,恐怕只会死得更为凄惨,甚至连最后一丝尊严都将荡然无存。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元极毫不犹豫地高高扬起手中那柄寒光四射的钢刀,带着手下官兵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山坡上汹涌而下的那群流寇骑兵猛冲过去,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冲较量。 黄元极那身显眼夺目的五品武官装扮,自然而然地引起了对面流寇骑兵的高度关注。 尤其是那位脸上横着一道狰狞可怖、犹如蜈蚣般扭曲的刀疤,脑袋硕大无比的流寇头目,更是不假思索地将黄元极锁定成为自己首要攻击的目标。 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的黄沙,仿佛一道厚重的黄色帷幕,将天地间一切都笼罩其中,让人难以视物。黄元极的耳畔传来阵阵急促而沉重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一般,那是无数马蹄踏地所发出的声响,伴随着流寇骑兵们发出的怪异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氛围。 突然间,一道寒光划破沙尘,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只见一柄长枪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硬生生地撕裂了由黄沙编织而成的帘幕。冲在最前方的黄元极终于看清楚了来袭之人,竟然正是那个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家伙!刀疤脸咧嘴怪笑一声,手中长枪猛然向前一挺,直直地朝着黄元极的面庞刺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黄元极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迅速挥动手中长刀,以巧妙的力道拨开了刺来的长枪。然而就在刀枪相交的刹那间,黄元极却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撞击和力量对抗之感。相反,那柄长枪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轻易地从刀疤脸的手中脱落,径直坠落在地面之上。 正当黄元极惊愕之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紧接着,一团浓密的黑烟骤然升腾而起,宛如一朵巨大的墨云,迅速弥漫开来。这团黑烟不仅遮蔽了人们的视线,使得周围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更令许多马匹受到惊吓,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黄元极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第617章 三眼铳 刚才与刀疤脸的交手不过短短一瞬,但此刻对方竟然已经如鬼魅般冲到了自己的身后。而此时,刀疤脸手中紧握的不再是之前的长枪,而是一把造型奇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三眼铳。 三眼铳是边军喜欢用的火器,尤其是辽东镇边军喜欢用。 只见那三眼铳此刻正不断地冒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仿佛在向黄元极宣告着它已然圆满地达成了自身所肩负的使命。 而此时此刻,黄元极方才察觉到一股钻心般的剧痛自胸口传来,犹如万蚁噬骨,难以忍受。定睛一看,数十颗细小的铅弹碎片竟然已深深地嵌入进了他的胸腹之中,原本坚实的胸腹部位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了下去,触目惊心。 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朝时期特有的“散弹枪”啊!如此近距离之下,即便黄元极身着武官专属的特制棉甲,也依然无法抵御其强大的杀伤力。随着痛苦的加剧,黄元极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紧接着,一大口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形成一道血箭,溅落在地上。随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直挺挺地向后栽倒而去,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之上,当场气绝身亡。 正所谓高手过招,瞬息万变,生死只在须臾之间。往往一个不经意的招式便能决定最终的胜负,其中充满了无数的偶然因素以及难以预料的变数。或许前一秒还占据上风之人,下一刻便会命丧黄泉;又或者看似处于劣势之辈,却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过人的技巧反败为胜。这便是骑兵冲杀的残酷之处,也是其魅力所在。 原来就在方才,那刀疤脸看似威猛无比的长枪一击,实际上不过是个迷惑敌人的幌子罢了! 而其真正致命的杀招,却是一直暗藏于腋下、早已悄然引燃火绳的三眼铳。 早在山坡之上时,机智过人的凉席儿便凭借着精准的计算与敏锐的洞察力,成功预估出了火绳燃烧所需的时长,并预先截取了恰到好处的火绳长度。 紧接着,凉席儿动作娴熟地点燃火绳,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火门之内,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最终时刻给予敌人意想不到的突袭。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对面那位身为五品守备的强敌,所有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凉席儿手中的那杆长枪之上。 此时此刻,凉席儿能够清清楚楚地瞧见,当对面的守备老爷察觉到自己手中的长枪毫无阻力地滑落时,脸上流露出的那一抹惊愕之色;同时,他亦目睹到在“砰”的一声巨响过后,三眼铳发出震耳欲聋的枪声,而那位守备老爷的胸腹部瞬间凹陷下去,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与惶恐至极的神情。 然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须臾之间,转瞬间凉席儿便无法继续观察那位守备老爷的表情变化了——因为身下的骏马已然驮着她冲向了下一名敌手。 不过,尽管视线受阻,但凉席儿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噗通”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重物如同腐朽的木头一般重重坠落在地…… 凉席儿背对着后方,根本无需转头去看,便能清晰地知晓那位守备老爷已然命丧黄泉,绝无生还可能。 只因紧接着要面对的敌手——那名守备的家丁骑兵,此刻满脸尽是惊恐之色,甚至不由自主地失声惊叫起来:“不妙!老爷他……归天了!” 凉席儿嘴角泛起一抹狰狞的笑容,心中暗自鄙夷。像这种长年累月经历过演练洗礼的家丁,哪怕他们装备再怎么精良,身体锻炼得如何强壮威猛,但一旦登上真正的战场,遭遇强劲对手时,便会如同柔弱女子一般不堪一击。不仅如此,就连他们发出的呼喊声都尖锐刺耳得与女子毫无二致。 “莫要慌张,莫要喊叫,老子这就送你陪你家老爷去!” 只见凉席儿迅速俯下身姿,稳稳握住手中的三眼铳,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家丁骑兵的面庞狠狠砸去,犹如疾风骤雨般凶猛凌厉。这三眼铳乃是凉席儿最为倚重的兵器,每射击完后,不用像其他鸟铳一样,被敌人近身就是累赘了。 它可摇身一变成为威力巨大的狼牙棒或铁骨朵,在战斗中发挥出惊人的杀伤力。而其坚固耐用的特质更是让它成为明军中最为粗犷实用、经久不衰的热武器之一。 只不过三眼铳并不符合,未来火器研发的正确方向。 黄二在这慌乱至极的时刻,脑海里一片空白,口中不停地呼喊着自家老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因为此时此刻,他亲眼目睹了自家主将惨遭杀害! 然而,当他面对着那个冷酷无情、满脸狰狞刀疤的凶手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尽管对方身上穿着一件破旧不堪且满是补丁的棉甲,手中握着的也仅仅是一把失去了铅弹的三眼铳,但不知为何,黄二就是无法鼓起与之抗衡的胆量。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黄二还曾肆意地挥刀斩杀那些可怜的饥民,那时的他可谓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但如今,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与无助。 眼看着刀疤脸步步紧逼,黄二只得硬着头皮举起腰间的大刀试图抵挡。只可惜,仅仅一个回合下来,黄二便觉得手臂一阵酸麻,再也握不住那沉重的腰刀。伴随着“当啷”一声脆响,腰刀脱手而出,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二瞅准了时机,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准备逃离现场。然而,凉席儿又怎会轻易让他得逞呢?对于这种临阵脱逃的懦夫行为,凉席儿心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作为一名家丁,本应为主将效命,哪怕前方困难重重也绝不退缩。 第618章 边镇逃兵vs内地守备兵 可如今,黄二竟然连主将的尸首都不敢去抢夺回来,如此胆小如鼠之人,留着还有什么用处呢? 只见黄二拼命催赶着胯下骏马,想要尽快摆脱身后追兵。但凉席儿岂肯善罢甘休,他紧追不舍,手中紧紧握着那柄三眼铳。突然间,黄二猛地挺直身躯,似乎想要做最后的挣扎。说时迟那时快,凉席儿眼疾手快,迅速将三眼铳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黄二。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三眼铳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黄二的后背要害处。与锋利的刀剑枪相比,像三眼铳、狼牙棒、铁骨朵以及短斧之类的钝性兵器虽然没有那么锐利,但它们却拥有更为强大的破甲能力。一旦被这些武器击中,即使身披重甲,也难以抵挡其威力,往往会给铠甲内部的人体带来极大的创伤和内伤。 那三眼铳如同一颗炮弹一般狠狠地砸在了黄二身上!遭受如此重击,黄二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便如同被伐倒的树木般直直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就这样,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步了他主将的后尘,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显然已是死得透透的了。 凉席儿见状,不禁冷哼一声:“哼!果然是个外强中干、虚有其表的家伙!就像那驴粪球一样,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内里一团糟粕,完全就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罢了!” 就在刚刚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中,仅仅只是双方骑兵的一次正面交锋,流寇一方的首领凉席儿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成功斩杀了五品守备黄元极以及他身旁的亲兵。 不仅如此,他手下那明显都是边兵斥候的十八铁骑同样表现出色,在与敌军对冲过后,当双方马头交错,再度折返时,官兵这边已然仅剩区区五名骑兵存活,而流寇方面却仍有整整十六骑尚存,仅损失了区区三名骑手而已。 那五位幸存的官兵骑兵彼此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心中便已明了对方的想法。 面对眼前这般惨不忍睹的战局,他们深知大势已去,根本无力回天。 于是乎,众人不约而同地再次调转马头,准备绕过山坡,逃回略阳城中以求自保。 不得不说啊,这些略阳守备的士兵们运气真是太差劲啦!如果只是碰到普通的强盗土匪啥的,那绝对是轻松加愉快地就能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然而呢,偏偏不巧让他们撞上了正儿八经的边军里的精锐骑兵部队,还是做斥候的那种。这下可好,原本威风凛凛的守备兵瞬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简直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只有挨刀子的份儿咯! 再瞧瞧那位惨死的黄元极将军吧,他的尸体竟然落入了敌人之手。尽管大家心急如焚,但眼下确实没办法立刻施救,只好暂且忍耐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做打算喽。 这五位勇敢无畏的官兵心里还美滋滋地盘算着未来的美好前景呢,却没料到那群身披皮甲的步兵流寇又气势汹汹地包围了上来。 不仅如此,刚刚发动过一轮猛攻的流寇骑兵此刻也再次发动了凌厉的攻势。刹那间,喊杀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闪烁不停。可怜那五名官兵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如此凶猛的攻击啊!没过多久,他们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惨遭乱刀分尸,惨不忍睹呐! 就在这时,王大梁急匆匆地从山坡上狂奔而下。等他赶到现场时,这场惊心动魄的骑兵对决已然落下帷幕。 只见满地狼藉,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首和残肢断臂。王大梁他快步向前走去,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热忱,同时不忘向身旁几位经验丰富的老伙伴下达命令:“快!赶紧把那几匹还算完整无缺的马儿都集中起来!其余那些受了伤或者已经死去的马嘛……唉,也没啥用了,干脆杀掉取肉得了。” 说话间,一旁的凉席儿小心翼翼地捧着刚刚割下的守备将领黄元极的头颅,呈到了王大梁面前。那颗头颅面目狰狞,双眼圆睁,仿佛还残留着生前最后的惊恐与不甘。 要知道,这般朝廷五品武官之首级,实乃自王二举旗反叛以来,于陕西地域惨遭杀害之朝廷命官当中,层级最为显赫者!此等壮举,无疑是对义军斩杀朝廷官员纪录的全新突破。毫无疑问,如此赫赫战功,堪称提升义军首领声誉威望之绝佳利器。 王大梁满心欢喜地对着凉席儿大肆夸赞一番之后,旋即便当机立断,擢升凉席儿为先锋大将军,并下令让其率部乘胜追击,一举攻陷略阳县城。 面对此番重任,凉席儿毫不畏惧,一口应承下来。紧接着,他便率领着残存的一十六名的骑兵弟兄,以及多达百余众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老匪们,火速驰援位于山坡之上正与敌军鏖战不休的流寇队伍。 此时此刻,山坡另一端的流寇们正身陷绝境,苦苦抵御着由大胡子把总统领的整整两百名官军组成的坚如磐石的步兵方阵。 眼看着己方防线即将土崩瓦解之际,突然间,只闻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彻云霄。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从侧翼猛然杀出一队气势磅礴的骑兵劲旅。大胡子初闻那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时,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是主将守备黄元极前来与我部会合?然而,待他定睛观瞧之时,却是惊得面无人色,浑身战栗不止,仿佛瞬间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 只见远处尘烟滚滚,马蹄声震耳欲聋,大胡子把总定睛一看,竟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流寇骑兵如饿狼般冲杀而来! 而冲在最前方的那个满脸狰狞、刀疤交错的男子手中,赫然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鲜血顺着脖颈滴落,令人毛骨悚然。仔细观察那颗首级,从其佩戴的头盔款式以及那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神情来看,可以断定此人正是他们的主将——黄元极! 第619章 略阳城下县令和师爷 \"你们的守备大人已经命丧黄泉,还不赶紧放下武器投降!\" 刀疤脸得意洋洋地叫嚣着,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犹如夜叉的嘶吼。然而面对如此情景,大胡子把总却沉默不语。他深知此刻军心已然大乱,因为在场众人皆认得黄元极守备老爷的模样,即便自己百般辩解黄元极守备并未身亡,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胡子把总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拿起身旁的弓箭,紧闭左眼,用右眼紧紧锁定正围绕着官军方阵来回盘旋,并不断挥舞着头颅以扰乱军心的刀疤男。只听\"嗖\" 的一声尖锐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弓弦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鸣响,一支离弦利箭如同闪电一般径直朝刀疤脸疾驰而去。 可惜的是,这支由不足十力的软弓射出的箭矢,其杀伤力着实有限。对于那些身着破烂衣裳、毫无防护装备的流寇而言,或许尚能造成一些伤害,但想要一举射杀眼前这个凶悍的敌人,显然是痴人说梦。 这等软绵绵的弓箭,对于身披两层厚重甲胄——外层是坚韧无比的皮甲,内层则是厚实柔软的棉甲的刀疤脸凉席儿而言,简直如同隔靴搔痒一般微不足道。 凉席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他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疾驰而来的箭矢,仿佛早已看穿了它的软弱无力。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凉席儿迅速抬起粗壮有力的胳膊,手中的护肘犹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精准地挡住了那支来势汹汹的箭矢。 刹那间,那支原本气势汹汹的箭矢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变得绵软无力,轻飘飘地悬挂在了他的棉甲之上,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更别提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了。 凉席儿见状,心中顿时燃起一团怒火,他瞪大双眼,怒目圆睁,口中怒吼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动右手,朝着身后用力一挥。随着他的手势,身后那群凶神恶煞、虎视眈眈的流寇们如同潮水般汹涌而上,瞬间将整个战场淹没。他们人数众多,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一千人之多,其声势浩大,令人不禁为之胆寒。 已经不是之前那些流寇饥民可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战场上的局势逐渐明朗起来。 那位满脸胡须的把总尽管英勇无畏,但终究寡不敌众,最终因力竭而壮烈牺牲。 与此同时,还有一百多名士兵选择放下武器,向敌人投降。 王大梁既往不咎,让这一百多名士兵作为先登士卒,城破后可保城中家小平安,若城中无家小,可找个婆姨就地成家。 至此,略阳县城已经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城内再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抵御流寇的进攻了。毕竟,那些所谓的衙役和乡勇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他们根本不具备真正的战斗能力和守城经验。 就在王大梁来到城下,将手中锋利无比、闪烁着寒光的长矛狠狠地插入黄元极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之中,并将其高高举过头顶之时,整个略阳城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之上,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城中的官员们面色惨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而普通士卒则满脸惊恐与绝望之色,他们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位年迈的县令大人,此刻更是心如死灰般绝望至极。要知道,在这大明王朝,向来都是以文人来驾驭武将,所谓\"文贵武贱\"早已成为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 按理说,身为堂堂七品县令的他本应能够轻而易举地约束住那位五品守备黄元极,但出于对文武和谐共处的考虑,再加上深知自己只是一介文官,根本不懂得如何去指挥军队打仗,于是便故意表现出一副宽宏大量之态,毫不犹豫地将所有权力统统交予了黄元极。 结果却导致如今这般田地——自己只能坐守后方,徒留一座空荡荡的城池,如同上演一场荒诞不经的空城计罢了。 老县令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视了一圈身旁那些吓得双腿发软、浑身发抖不止的衙役以及乡勇们,又看了看身后那群畏首畏尾、眼神飘忽不定的士绅们,心中已然清楚明白今日这场劫难恐怕难以逃脱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轻声询问站在身侧的师爷道:“师爷啊,不知那汉中府派来的援军究竟何时才能抵达此地呢?”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透露出的焦急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师爷稍稍沉默片刻后,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无奈地说道:“东翁啊,您又何必要这般明知故问呢?那黄元极守备刚刚派出信使没多久,便已惨遭败亡。 依我看呐,那信使恐怕压根儿就无法抵达汉中府。即便真的能够抵达,一来一回也足有四百余里路程,再加上整支队伍集结开拔所需耗费的时间……东翁,咱们恐怕是难以等到他们前来支援了。 所以,还是趁早另作谋划方为上策啊!” 师爷所言虽然委婉含蓄,但却清晰地点明了老县令如今所处的艰难困境。 待其言罢,脸上亦是流露出一片凄楚之色。毕竟此刻那城门已然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待会儿若真到了那般境地,好歹也要让自己保持几分体面才行。 老县令听到“另做谋划”一句话的时候,脸色惨然,已经明白师爷的意思。 于是,师爷见状紧接着继续劝解道:“东翁啊,虽说当今朝廷已不再硬性规定必须坚守疆土之责任,即便是不慎丢失了城池,然而您身为这一方水土的父母官,肩负着守护百姓的重任。” 第620章 师爷没死,县令死了 “只要能够成功保全大多数百姓的性命、保护好粮草物资以及麾下的军队,那么此番撤退便可算作并非丢失城池与土地,至多不过受到些许斥责而已,甚至还有可能获得允许以戴罪立功之机来弥补过错。”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东翁您竟然选择置之不理,袖手旁观,任由黄元极肆意妄为,如今略阳城内已然没有任何守城的士兵了。 一旦这些流寇攻破城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届时整个略阳县城必将陷入一片 生灵涂炭之中,百姓们将遭受灭顶之灾,能够侥幸存活下来的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啊! 这一点东翁怕是难辞其咎,最终要落个斩首弃市的下场。东翁可是知道中丞大人的厉害。 学生我 最后提一点建议,东翁啊,此刻我们已身陷绝境,万劫不复,只希望东翁您能够走得稍微有尊严一些吧!” “哎,罢了罢了。想当初,如果本官能够成功拦下那两百名士兵一同参与守城之战,或许局面就不会发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就在老县令和师爷交谈之际,西北角的城墙突然轰然崩塌。 原来,这些流寇并没有采用多么高明的攻城策略,仅仅使用了二十几把简陋的钩索而已。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将这些钩索用力甩向城墙,而这座所谓的城墙,高度不过区区一丈有余,对于那些钩索来说,轻而易举地就能攀附其上。紧接着,二十几匹马同时拉紧绳索并一齐发力,由于这城墙年久失修,且仅仅是以夯土堆砌而成,其坚固程度实在有限,最终难以抵挡这股强大的拉力,逐渐开始坍塌。 实际上,略阳城虽然名义上被称为县城,但它的实际状况却与普通的土围子相差无几,甚至可能还不如下方各乡镇豪强自行修建的寨子来得牢固可靠呢。 城墙上早已空无一人,众人皆惊慌失措地匆忙奔逃而下。“东翁啊,请您速速做出决定吧!以免遭受贼寇的凌辱,有损我朝之颜面!学生定当追随东翁左右,决不会贪生怕死、偷生苟活于世间!” 老县令闻此一言,便不再赘言,旋即毅然决然地取下头顶官帽,以长发遮面,在师爷的扶持之下,登上了那高耸的女墙。 他直面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急切猛攻城池的流寇们,高声呼喊道: “诸位曾经亦是安分守己的良善之民,而今却不幸沦为贼寇,想必实乃情非得已。本官身为这略阳县的一县之父母官,于国于民无益。在此厚颜恳请诸位英雄切莫丧失良知,待到攻破城门后,只求抢掠钱财粮草即可,万不可伤害无辜百姓的性命。今日有本官一人赴死,已然足够!” 话音未落,老县令便毫无迟疑地头朝下纵身一跃,从城墙之上坠落而下。 当师爷满心恐惧、身体颤抖着趴在城头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下方望去时,眼前的景象令他惊恐万分——那位年迈的县令大人竟然已经坠落在地,头部破裂不堪,脑浆四处飞溅,原本苍老的面容如今已面目全非,惨状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就在他想要再次确认这可怕场景的时候,老县令的遗体却早已被如潮水般涌上城墙的流寇们无情地踩踏在脚下,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而关于老县令临终前所说的话语,仿佛也如同轻烟一般,随着微风飘散远去,杳无踪迹。 这些饥饿至极、双眼发红的饥民和流寇们,又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老迈县令口中所谓的那些华丽感人的言辞呢? 那些话语只是老县令临死前的一厢情愿,老县令在世的时候,也不是一个精干廉明的官员,只算是和光同尘,少贪一点罢了。 对于流寇们来说,唯一渴望得到的只有食物,如果找不到食物充饥,那么这座县城中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他们果腹的对象。 \"恭送大明略阳县县令踏上归西之路啊!\" 师爷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后,紧接着便手脚并用艰难地爬上了女墙,正打算纵身一跃,追随自己敬爱的东翁一同奔赴那阴森恐怖的黄泉路。 如此一来,在路上有东翁作伴,身为学生的自己也就不会感到孤独寂寞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依旧是那座熟悉的土坡,但此时此刻,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呜呜呜号角声,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沉重战鼓声响彻云霄。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犹如万马奔腾之势,原来是大批骑兵疾驰而来,马蹄声响彻天地,宛如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一般气势磅礴。 师爷猛地停下手中动作,如同被施法定格一般,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身躯微微弯曲着站立于女墙之上。此刻的他似乎忘却了恐惧,亦或者根本不知晓下一步应当如何行动。 毕竟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意识到,或许自己无需面临死亡的威胁。 此处的女墙异常坚固,尽管两侧已然坍塌,但这仅剩的三四丈女墙却依旧稳稳矗立。 而城下的王大梁同样察觉到了异样,他端坐于马背之上,转头凝视着西北方向——那正是他麾下上万大军前来的方位。 就在这一刻,王大梁整个人都呆住了,不仅是他,包括贾秀才、凉席儿在内,以及那些正下到一半的充当炮灰的饥民们,无一不是惊愕得无法动弹。 因为这些人都亲眼目睹了此生罕见的震撼场景:一道由人与马匹共同构筑而成的高墙,正缓缓朝他们逼近。 一眼望去,便可知晓这些人马皆是朝廷的精英之师,清一色身着鸳鸯战袄,身披铜钉棉甲,头戴半开领铁盔,每个人皆跨坐于骏马之上,背后背负着一支鲁密铳,腰间还配备有一把锋利的腰刀。 这些人马宛如幽灵一般悄然无声地行进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们的静默所吞噬。 第621章 秦兵现身 没有一匹战马嘶鸣,也没有一个士兵呼喊,只有那沉闷而有节奏的鼓点声,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引领着他们坚定地向前迈进。 每个人、每匹马都紧密配合着鼓点的节拍,步伐整齐划一,犹如训练有素的机器。 一眼望去,人群密密麻麻,绵延不绝,仿佛一片无垠的海洋。 人数之多,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范围,让人不禁感叹人类力量的无穷无尽。 这道由人和马组成的坚不可摧的城墙,正以一种缓慢但却无法阻挡的气势向前推移。左右两侧的视野尽头消失在了遥远的地平线处,仿佛这支部队永无止境。 当这支朝廷援军距离流寇后队仅有一百丈时,原本呆呆地站在城楼墙上的师爷突然间像是发疯般地大笑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原来,他终于看清了那支援军的旗帜,只见中军大旗高高飘扬,上面赫然写着“陕西巡抚孙”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师爷万万没想到,自己苦苦等待的并非来自汉中府的援兵,而是远在西安府的孙传庭孙巡抚率领的秦军! 这个意外让他喜出望外,但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之中。他一边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哭泣,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更是因为想起了自家那位勇敢无畏的东翁——县太爷。 此时此刻,他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一方面庆幸援军及时赶到,另一方面却又为县太爷过早选择跳楼殉城而感到惋惜和愧疚。 师爷深知,日后东翁的家人必定会找上门来询问事情经过。到那时,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合理且令人信服的说辞,向他们解释清楚这一切。然而,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他究竟该如何应对呢?思绪纷乱如麻,师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然而没过多久,那位师爷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变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只见他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向下方那些正在张牙舞爪的流寇们,扯开嗓子便是一顿臭骂:“你们这群挨千刀的杂种!居然敢胆大包天地造反,难道没看到老天爷已经开始降下惩罚了吗?你们这些短命鬼,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还妄想攻打城池?赶紧夹起你们的狗尾巴逃命去吧!说不定还能侥幸逃出那么十几二十个人呢。不想当顺民?那可由不得你们!就算把你们活活饿死,也绝不容许你们造反闹事。咱们大明王朝可是有着残酷至极的连坐之法,可以诛杀整整十族人啊!哈哈哈......” 这位师爷似乎觉得仅仅只是放声大笑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畅快与得意之情,于是乎,他干脆站到了城墙之上,扯开喉咙唱起了那首经典的陕西梆子曲目——《空城计》。 只听得他摇头晃脑地高声吟唱道:“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 而此刻正藏身于城中某处的凉席儿,听到从城头传来的阵阵嘈杂之声,原本就已心生恐惧、惴惴不安的他,心情愈发地焦躁烦闷起来。 心里暗自思忖道:老子现在到底是生是死都尚未可知呢,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家伙,今日恐怕必定难逃一死! 想到此处,凉席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日你先人板板的,烦死了!” 只见凉席儿稳稳地握住弓弦,将箭矢搭上弓弦,并用力向后拉扯,直至弓弦被完全拉开,蓄积着强大的力量。目标正是那位头发散乱、身着文人服饰的男子。随着凉席儿手指轻轻一松,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嗖!仅仅一箭,便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个正在起劲演唱《空城计》的师爷的胸口。 然而,这位师爷并没有家丁那样拥有护身铠甲可以抵御攻击。 刹那间,箭头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他痛苦地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同时,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周围的空气。 紧接着,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师爷无力地倒在了城墙上,然后顺着城墙滑落下去,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此时此刻,在远处的一个土坡之上,站着一位威风凛凛的人物——领大明兵部右侍郎衔、军机处候补军机大臣以及陕西巡抚孙传庭。他头戴凤翅盔,身披鱼鳞甲。 此刻,他悄然放下手中架在鼻梁上的望远镜,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转身面向身旁的幕僚贾汉复,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此忠贞不渝的臣子和侠肝义胆之士,朝廷理应给予褒奖。对于已经逝去的略阳县县令,我将亲自动笔向圣上上书,恳请陛下对其进行追封。至于这位忠心护主的师爷,应当按照八品主簿的规格予以厚葬。” 贾汉复恭敬地点头应道:“遵命。” 两人面色沉静如水,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对于眼前这多达一万余人的大梁王流寇队伍视若无睹,仿佛他们压根儿不存在一般,亦或是将其视作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当秦兵那一万名骑兵抵达距离敌人仅有八十丈之遥时,伴随着激昂雄壮的战鼓之声戛然而止,这支威武之师犹如被施了魔法般瞬间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令人惊叹不已的是,整整一万人竟然能够如此默契地如同一个人般行动自如,整齐划一地停下身形。 经过长达一年之久的艰苦训练,孙传庭所统率的秦兵已然初露锋芒,初具规模。 此次紧随大梁王而来的不仅仅只有孙传庭麾下的秦兵,更有固原总兵杨骐以及陕西总兵杨嘉谟率领的两支劲旅,总计兵力已达两万之众,且皆为精锐骑兵。 正如二月份于京城之中马懋才觐见时所言那般,如今的秦兵在练兵与屯兵方面已然取得阶段性成果,可谓小有成就。 第622章 一个时辰结束战斗 此时此刻,八百里秦川之上,北到榆林、甘肃、宁夏三镇,唯有一个名字的声音响彻云霄——那便是孙传庭! 在广袤的陕西大地之上,如今已没有任何人可以对孙传庭构成约束与掣肘。 哪怕是那位地位尊崇且权势滔天的秦王以及其秦王系下众多位高爵显的郡王、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们;又或是掌控着一方政务的陕西布政使司官员们;亦或是主管司法监察事务的按察使司;甚至连统辖军事大权的都指挥使司将领们,还有身负巡查监督重大责任的陕西巡按御史许誉卿等一众显贵人物,都丝毫不能动摇孙传庭半分。 当然这里的都指挥使司,已经是没有一点影响力了,取而代之的是募兵制的总兵。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延绥巡抚洪承畴,他整日忙碌于剿灭四处流窜作案的贼寇,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况且,他在许多方面还需要依靠这位财大气粗、富甲一方的孙传庭孙巡抚呢! 在此也要特别提及一下许誉卿这个人,他原先是兵科给事中,在原来那个时空的历史长河之中,当圆嘟嘟(袁崇焕)提出那荒谬绝伦的“五年平辽”大骗局时,许誉卿可是扮演着正义之士的角色,是可以预见到袁崇焕悲惨结局的先知者! 然而在这个时空,就在前一段时间,由于他胆敢公然驳斥皇帝下达的旨意,结果被迅速派遣至陕西地区,并成为了孙传庭的“得力助手”。 正因为许誉卿的封驳中旨的行为,六科给事中从此完全丧失了他们所拥有的封驳权力,六科给事中转而被纳入到都察院中,由崔呈秀和李夔龙这两人来管辖。 崇祯皇帝,这位以强势着称的君主,绝对无法容忍区区七品的言官拥有如此巨大的权力,竟敢凌驾于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上! 就算是百年的成规,他爷爷万历也要捏着鼻子认这个规矩,可他崇祯皇帝就是不认中旨可以随意被六科给事中批驳的规矩。 要知道,这种情况实际上与旧时空百年后的雍正皇帝所做的朝廷职务调整如出一辙。 而崇祯皇帝始终铭记着那几句堪称经典的话语,它们已然成为他在这个时空中的座右铭之一:“朕绝非明朝的万历那般昏庸无能,朕可是历经四十五载岁月磨砺、身经百战的皇阿哥啊!无论是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在刀光剑影之间,朕都能游刃有余;不论是在六部处理繁杂事务,还是在外省闯荡打拼,朕皆是铁血硬汉……” 崇祯皇帝可能记得不太清了,大概意思就是这个。 许誉卿原本心怀壮志,欲在陕西大力整顿官场风气,但事与愿违,仅仅尝试了两次,便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孙传庭的掌控节奏之中。 那时,孙传庭仅对他说了寥寥数语,然而这些言语却如同重锤一般,深深地敲打着许誉卿的心弦,让他难以自拔。 “许大人!陛下可是有密旨在身交给本官呢,今日在此,本官也只讲给您一个人听。咱这陕西地区呀,那可是实打实的军管,简单点来说吧,就是本官这个拥有开府建牙权力的陕西巡抚说了算啦! 而您呢,身为巡按御史,可以去搜罗本官那些所谓的不法行为,然后再慢慢地整理成奏折,送回京城便是。但是目前嘛,您啥事儿都别干,更别挡了本官的道儿。 要是把本官给惹恼了,那不好意思喽,只能请出王命旗牌和那尚方宝剑来对您施行军法!” 许誉卿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孙传庭一边悠然自得地吸溜着茶水,一边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说着这番话。 “孙传庭,本官定要弹劾于你,哪怕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告发你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全然不顾及朝廷的纲常纪律!”许誉卿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地吼道。 “随便您!”孙传庭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最终,许誉卿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陕西之地的确被孙传庭牢牢掌控着,可谓是只手遮天! 且看那五位镇守总兵,除去甘肃镇的吴自勉、宁夏镇的尤世禄以及延绥镇的王承恩外,剩下的两镇总兵——固原镇的杨骐和陕西镇的杨嘉谟,全都听从孙传庭的调遣指挥。 换句话说,在那声名远扬的四大巡抚之中,若论及实力最为强劲者,非孙传庭莫属。 而这一局面的形成,实则是由崇祯皇帝亲自促成的。 令人诧异的是,崇祯皇帝似乎对此颇为自得,不仅没有丝毫收敛之意,反而愈发变本加厉地赋予孙传庭更多的权力与重任,唯恐其在陕西之地遭受半分不公待遇。 许誉卿见状,也曾试图向皇帝进呈一份奏折,弹劾孙传庭骄横跋扈、肆意妄为,甚至欺凌宗室亲王等种种恶行劣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崇祯皇帝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复了一封书信,信中仅有简短四字:“老子乐意。” 面对这样的回应,许誉卿顿时哑口无言,只得安分守己起来。 但值得一提的是,他这份安分却又与常人有所不同。 自那以后,这位原本应履行监察之责的巡按御史,竟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他不再专注于本职工作,而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对孙传庭的关注之上。 其内心想法单纯至极,无非就是想要弄清楚,孙传庭这位昔日仅为区区五品的吏部主事,究竟凭借何种手段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赢得陛下的青睐有加,并获得这般前所未有的放权优待,以至于连朝廷亲王的颜面尊严都可以弃之不顾。 且说那许誉卿往昔可是兵科给事中啊!即便称不上顶尖谋士,但好歹也算文臣之中对兵法有所涉猎之人。跟随在孙传庭身旁,多少也能充当半拉子军师。 只听得孙传庭一声令下:“去告知贺人龙,即刻展开攻势,务必于一个时辰之内结束这场战斗!” 第623章 一万杆鲁密铳 孙传庭话音刚落,身后一名亲兵当即恭敬地抱拳应诺,随即便手持令旗奔至阵前传达军令。 此时此刻,固原镇总兵杨骐麾下有一员猛将名曰虎大威。 此人原本乃是塞外的一名降卒,说白了,究竟是羌族还是蒙古鞑靼之人,着实难以分辨。 要知道,明朝的边军中像这般情形者可不在少数。 如今在勇卫营的周遇吉将军,据说也是蒙古人的后裔。 而在陕西镇还有一位游击将军名叫猛如虎,同样也是来自塞外的降卒。 仅从他们二人的名号便可窥知一二,想来是在归入大明户籍以后,特意更改的姓名。 如此命名无非是想凸显出那种威猛霸气的军人风范罢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秉持着打不过便加入的信条,虎大威与猛如虎毅然投身于明军阵营。 没想到竟似蛟龙入海、猛虎归山般顺遂,硬是凭借自身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赫赫战功,一路累迁至游击将军之位。 现今更是统统归属孙传庭调遣管辖,深受孙传庭的器重与信赖。 只见那虎大威猛一勒缰绳,座下马儿嘶鸣一声稳稳停住。他端坐于马背之上,身形魁梧壮硕,犹如一座小山般令人瞩目。他一双铜铃大眼炯炯有神,透着威严之气,此时正抱拳向孙传庭施礼,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 “中丞大人啊!您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咱们这陕西之地,您手下可不止贺人龙这么一位将军呐! 然而每次剿灭流寇时,让谁去当先锋呢?中丞大人您总是只派遣贺人龙一人出战,把我们其他人都当作旁观者来看待。对此,末将心中着实不服啊!” 站在旁边的猛如虎听了这话,也是满脸愤懑之色,同样抱拳说道:“中丞大人,俺也是这般想法!” 两人皆是一脸义愤填膺之态,显然对孙传庭此举颇有微词。 面对虎大威这番毫不客气的质问,此刻已权势渐隆、堪称大明王朝实际意义上的陕西之王的孙传庭却并未动怒。 相反地,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对于这些有着真才实学的武将们,孙传庭一向颇为宽容大度。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然后和声细语地解释道:“虎将军、猛将军切莫急躁嘛! 日后像这样小规模的战斗机会多得是呢。 本官所统领的这支秦军刚刚组建完成,急需寻找一处合适的战场来检验一下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 就好比一把新铸的宝刀需要找到一块磨刀石来磨砺锋芒一样,此次让贺人龙先行出征,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汉中的流寇虚实罢了。 待到时机成熟之时,自然会轮到两位将军大展身手啦!” 还没等虎大威和猛如虎来得及张嘴说话呢,只见孙传庭猛地扬起手中那根马鞭,直直地朝着略阳所在的方位指去,随即便巧妙地将话题给岔开了。 “各位将军们快瞧!那边已然开打啦!咱们秦兵可是凭借着火器致胜的! 如此这般,恰好契合了当今圣上——崇祯皇帝陛下对于未来大明军队建设的宏伟构想! 一年前,本官何其荣幸能于京城之地,紫禁城内书堂内,承蒙陛下亲身垂训! 那时节,本官并未觉得陛下所教授的崇祯新学有关火器方面的知识有多少特别之处,但好在本官记性不错,做了些笔记下来。 时至今日再细细回想,当真是受益匪浅! 所以说呀,诸位将军今天务必要勤奋好学、多多观察才行呐!到时候诸位将军可能都会有机会去军事学院深造。” 显而易见,孙传庭压根儿就没把大梁王麾下的那一万流寇放在眼里,只将他们视作一道餐前小点罢了。 果不其然,正如孙传庭所料那般,由贺人龙统率的三千名先锋部队,早在距离敌军八十丈远的地方便纷纷下马,并迅速排列成规整的方阵。 这些个秦兵跟普通的草原牧民骑兵在战斗方式上有着天壤之别,他们仅仅将马匹当作一种便捷的移动工具而已,要的只是机动性。 待到真正投入战斗之时,绝不会选择在马背上厮杀,而是必定会下马整队列阵迎敌。 秦兵虽然无法像北方草原牧民那般与马匹完美融合,但其中更重要的缘由在于唯有下马结成阵势,方能充分展现出鲁密铳那惊人的杀伤力。 这一特点恰好与关外建奴八旗军队在下马步战时,使用硬弓射箭的策略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而蒙古人所擅长的骑射游骑战术,对于明朝以及建奴而言却并不适用。 没过多久,方阵便迅速排列完毕,依旧采用的是神机营一贯沿用的三段式射击战术。 只见第一排士兵笔直地站立着,手持鲁密铳;第二排则处于待命状态,随时准备接替前排;而第三排则专注于装填弹药。这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的操作模式,能够确保远距离攻击火力源源不断。 然而,由于鲁密铳本质上仍属于火绳枪范畴,其射击频率相对较慢,导致每次射击之间存在较长的间隔时间。 面对这种情况,孙传庭并未打算尝试任何新颖独特的作战方式。 自从崇祯皇帝下令开放海禁之后,西方那种利用火绳枪进行排队枪毙的战斗技巧,他也曾在邸报之中有所耳闻。 况且,明朝本身就拥有由沐王爷传承下来的三段射击法门。 秉持着“拿来主义”的原则,孙传庭毫不犹豫地选择依照既有之法行事。 毕竟,明明已有现成且行之有效的手段可用,又何必费尽心思去追求所谓的创新呢? 有时候,过分追求新奇,创新多了并非明智之举。 在孙传庭的眼中,无论是在地方大力推行屯田政策,亦或是对鲁密铳的强大威力与卓越性能寄予更多信任,这两者无疑皆是最为稳健可靠的策略选择。 然而,面对崇祯帝力推的一式自生火铳时,孙传庭却显得兴致缺缺。 第624章 秦兵李德润 在孙传庭心里,这种新式自生火铳尚处于发展阶段,技术尚未完全成熟,存在诸多不稳定因素。因此,他对其持有保留意见,并无意轻易接纳。 至于那些所谓的“崇祯新政”,孙传庭同样抱持着一种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态度。 他并未表现出过分的热情或积极主动地去迎合这些变革举措。 或许在他看来,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沉淀和检验,过于急切地投入其中未必能取得理想的成效。 故而,他宁愿选择观望等待,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做定夺。 商业税十抽一还是可以收一收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孙传庭竟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崇祯皇帝满心欢喜送过来的那整整十门崇祯一式火炮! 要知道,这种火炮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拿破仑青铜炮! 那是在十九世纪初还是主力火炮的拿破仑炮。 只可惜,瞧瞧当下这般局势,恐怕这些威力惊人的崇祯一式青铜炮怕是派不上用场。 且看那三千名手持火绳枪的士兵们,他们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般径直朝略阳县城步步紧逼过去。 当他们与那些流寇之间的距离缩短至五十丈(约合一百五十米)时,一直坐镇于方阵右侧、骑着高头大马发号施令的贺人龙突然猛地扬起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指挥刀。 刹那间,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雪亮雁翎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弧线,仿佛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与此同时,从方阵之中骤然响起一阵激昂高亢的号角声。 紧接着,原本还在稳步前进的三千名将士如同训练有素的机器一般,齐刷刷地原地立正站定。 随后,在每一名小队长官那响彻云霄的口令声中,众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紧握的鲁密铳高高举过头顶。 继而用枪托抵住肩窝,目视前方。 这个庞大的方阵正前方足足排列着一百五十人之多,根据操令的严格规定和要求,处于最前排的一百五十名士兵迅速以半跪之姿稳稳端起火铳,并小心翼翼地在火门上压好早已被点燃的火绳;紧随其后的第二排士兵则笔直挺立,同样也已点燃了火绳;至于最后一排,则静静地持枪待命,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这整整一百五十号人紧密地依偎在一起,他们相互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确保了每个人都能自如地操作手中的火铳,又使得彼此间紧密相连、毫无缝隙。 如此一来,便能在特定范围内形成密集而强大的火力网,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毕竟,这火绳枪乃是滑膛之器,所发射出的弹丸不过是些形状不规则的圆球状铅质丸子罢了,其射击精准度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因此,想要取得战斗胜利,就唯有依靠大量的射击次数,造成一定范围内的弹幕效果方可奏效。 待到那拥有线膛且采用后装弹药方式的新式火枪问世之时,这种古老的“排队枪毙”战术方才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李德润老老实实地立于队伍的首排位置,谨遵队官下达的指令。 只见队官高高举起一面鲜艳的小红旗,李德润便立即跟随旗帜的引导,以半跪姿势稳稳地托起了那杆鲁密铳。 想当初,李德润原本只是西安府万年县一名再平凡不过的樵夫而已。 就在孙传庭前来西安出任陕西巡抚之际,恰巧遇上他前往西安售卖木柴。 无意间瞥见一张征收商税的告示后,他被迫把自家的木柴卖给了抚标营,又追随孙巡抚的标营一同制作火把,并于一夜之间成功将秦王府团团围住,迫使高贵的秦王伏低做小。 那一刻,在陕西这边天地高傲了两百多年的秦王,终于脱下了皇帝的外衣,向三秦父老展示了他虚弱无能。 自那时起,他李德润仿佛突然间开窍一般,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豁然开朗,毫不犹豫地投身军旅之中,成为了一名经过扩编后的秦军士兵。 李德润随着抚标营来到位于西安府附近的蓝田县后,便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屯田与 练兵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他只回过一次家。当见到久别重逢的老父亲时,老人家忍不住埋怨了几句,但李德润却二话不说地从怀中掏出了十枚闪烁着银光的银币,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父亲。 此时的李德润,仅仅是秦兵队伍中一名再平凡不过的大头兵罢了,每月所领的俸禄仅有区区两枚银币。 然而,好在军营之中提供食宿和衣物等基本生活用品,所以他能够真正拿到手的银子都是实实在在的收入。 每个月固定的两枚银币,既不会被无端克扣,也不存在任何折扣或变相减少的情况。 毕竟,这可是孙传庭孙大人直接统领的标营秦兵! 在这里,没有人胆敢贪污挪用军饷一分一毫。哪怕是那位平日里咋呼得厉害、先锋营里以“一身是胆”而闻名的贺人龙参将,面对如此严明的军纪,也是丝毫不敢造次的。 因此这抚标营的月俸,比那边兵要多得多。 四镇边兵虽说已经补上了大部分的缺饷,可还是日子过得挺紧巴的 李德润并未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交予老父亲,出门在外已逾一年之久,且当兵生涯也持续了一年有余的他,如今已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听从了老队官的建议,将剩余的大部分银币——共计十二枚,存入了大名鼎鼎的大明皇家银行西安分行。 李德润也建议他老爹把这十枚银币,也存进大明皇家银行里。怕老汉不相信他的话,李德润还复述了在老汉眼里顶有本事的老队官的话。 听那位经验丰富的老队官讲道:“把钱存进银行里面啊,不仅安全可靠,而且还能够产生利息呢!您呐,只需要拿着一本小小的存折就行了。” 第625章 存钱就存皇家银行和三段击 “要知道,这可是咱们皇帝陛下开办的银行啊,只要大明朝屹立不倒,这家银行便永远不会倒闭。” 听着是老队官的话,李德润的老汉还是将信将疑,他不能相信一张纸片就能换走他的十枚银币了。 老汉小心翼翼地捧起手中那沉甸甸的十枚银币,眼中满是欣喜与自豪。 现如今,陕西地区的老百姓对于这种银币早已不再陌生,无论是一角、两角还是五角的银币,都时常可见,但像这般一元面值的银币却实属罕见。 老父亲脸上原本的不满和抱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喜笑颜开。 他拍着胸脯向儿子保证道:“儿啊,今年爹一定在咱老家万年县那儿,给你寻摸一个屁股大大的好生养的媳妇儿回来。等到明年呀,咱家说不定就能添上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啦!到那时,咱们就在这西安府城里购置一套宽敞明亮的宅院,爹再帮你物色一个贤惠的后娘,如此一来,咱们这一家子可不就又幸福美满咯!” 这是他李德润老汉的话,也是秦兵中无数个士兵老汉的话。 财大气粗的孙传庭,无意中制造了先军政治体制,最受益的无疑就是军人士兵。 虽说李德润入伍从军领取军饷不过短短一年有余,但此时此刻的他,已然算得上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了。 广袤无垠的八百里秦川大地,以及西安府周边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过他们这一万名秦兵坚的足迹。甚至连那些向来行踪诡秘、独来独往的江洋大盗们,也有许多被他们如搂草打兔子般一网打尽。 此时此刻,李德润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大约一百多米远的那些流寇们。他们脸上满是惶恐之色,仿佛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般,但在李德润眼中,这些人却如同一根根毫无生气的竹节树桩子。他内心平静如水,毫无波澜起伏之感,只是如同机器般精准而熟练地操控着手头的鲁密铳。 这把鲁密铳重量有六至七斤上下,所配备的铅丸不过区区四钱重罢了,而火药也同样仅需四钱而已。尽管看起来不起眼,但其威力却远超普通的鸟铳,杀伤力更是令人胆寒。 明朝历代鸟铳之中,唯鲁密铳最毒。 李德润早已将首发的铅丸与火药稳稳当当地塞入枪膛之中,那坚实厚重的枪膛是整块精钢片卷制而成,能够确保绝对不会发生炸膛这样危险至极的事情。 经过数百次的实战射击检验后,李德润对自己手中这件“老家伙”的可靠性已然深信不疑。 由于李德润身处队伍的最前列,因此他只需稍稍侧转一下脑袋,便能借助眼角的余光清楚地看到位于右侧首位、正端坐在马背上的先锋营参将贺人龙。 虽说名义上只是个参将,但实际上其所统领的兵力甚至比一些普通的总兵还要多出不少! 只见贺人龙高高举起那柄锋利无比的雁翎刀,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挥而下。 可即便如此,李德润依然稳如泰山,纹丝未动。因为他深知,必须静待小队长官下达开火指令方可行动。 “预备,放!”随着第一排小队官那声铿锵有力的命令响彻战场,李德润迅速将沉重的枪托紧紧抵住自己宽阔的肩膀,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刹那间,绕轴飞速旋转的龙头如同凶猛巨兽一般,携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绳,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入了火药池之中。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然而,李德润的内心却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丝毫不受影响。 与此同时,他的耳畔几乎同步传来一阵犹如爆豆般密集而清脆的枪声。 就在方才,他全神贯注地瞄准着一名身着坚韧皮甲的流寇小头目。此刻,枪声一响,他根本无暇顾及射击的成效如何,而是身形敏捷地猛然站起身来,弯下腰,迅速转过身去,灵巧地从身旁袍泽们之间狭窄的缝隙中穿梭而过,急速撤退至后排。 紧接着,他动作娴熟地开始装填弹药,为即将到来的下一轮击发做好充分准备。 之所以如此匆忙,原因有二:其一,黑火药剧烈爆燃后产生的滚滚浓烟宛如厚重帷幕,瞬间遮蔽住了人们的视线;其二,则是必须尽快撤退回后方,以便给后排的袍泽们让出足够的射击空间。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果行动稍有迟缓,便极有可能扰乱整个方阵的射击节奏,从而招致小队官狂风暴雨般的怒斥与责骂。 “砰砰砰……”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鲁密铳枪响,紧接着便是第三轮、第四轮……连绵不绝的枪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激昂壮烈的战歌,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李德润透过烟雾的缝隙,到底是看到了那个流寇小头目躺在了地上,他的心里得到了满足,比之前当樵夫砍伐树木的时候,更加满足。 阳光洒落在山坡之上,让远处的烟雾看起来很有颗粒的质感。 孙传庭身姿挺拔地骑在马背上,在孙传庭看来,当文官时要有文官坐八抬大轿的派头,做武官的时候就要时刻给身边士兵一种尽在掌握的安全感。 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有让人敬畏的感觉。 他手中紧握着那块崇祯御赐精致的怀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心里默数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秒钟仿佛都变得格外漫长。终于,当一分钟过去时,孙传庭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地点了点头。 根据他的计算,这短短一分钟内,士兵们成功完成了三次鲁密铳的射击,算得上达到了赵士祯的要求。 这个实战射击成绩也意味着他们已经达到了京城大明军事学院所规定的火绳枪射击标准。 对于这支由他亲自训练的秦军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然而,面对射击频率更为迅速的自生火铳,孙传庭并没有急于恳求需要。 第626章 战斗结束 孙传庭决定等待勇卫营的人马熟练掌握了,实战中确实有超过鲁密铳太多的性能优越。 孙传庭再考虑是否向崇祯皇帝请求配备这种先进武器,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崇祯皇帝会不给秦兵配备。 不知不觉间,孙传庭内心深处悄然滋生出一种特殊的情感——作为天子近臣的自觉以及些许惫懒。 如今的他深信不疑,只要自己在陕西西安府开个口,哪怕是那高高悬挂于天际、遥不可及的月亮,崇祯皇帝也会竭尽全力去帮他摘下。 尽管这一切仅仅存在于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尚未被清晰地意识到,但或许只有在面临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人们才会惊觉原来他孙传庭早已成为帝党中的核心人物,坚定不移地站在了皇帝身旁。 三轮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秦兵前锋营的前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掀起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黑色帷幕,滚滚浓烟腾空而起,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直冲向云霄。 那浓烈刺鼻的黑烟,不仅让人呼吸困难,更是彻底遮挡住了秦兵们的视线。 然而,这黑火药所展现出的强大威力,并不仅仅局限于将弹丸深深嵌入敌人体内那么简单。 事实上,它真正令人胆寒之处在于其震撼人心的声光效果。 当这种新型武器首次问世之时,人们便意识到它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和耀眼夺目的火光足以让任何第一次碰到火药的敌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 南宋的突火枪其实就是专门吓人的。 尽管贺人龙并未下达进一步的命令,但训练有素的秦兵们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们熟练地操作着手中的鲁密铳,有条不紊地扣动扳机,使得枪声响彻云霄,连绵不绝。 与此同时,这支军队犹如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一边持续不断地释放着强大的火力,一边以稳健的步伐向前推进,就像一个巨大的滚筒缓缓滚动,势不可挡。 由于黑烟的阻挡,秦兵们无法清晰地看到前方流寇们的具体情况,但从耳畔传来的阵阵凄惨哀嚎声可以判断出,这些流寇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这种独特的战术安排巧妙地结合了厮杀与休整两种元素,既能够保证远距离攻击的连续性,又有效地弥补了鲁密铳射击间隔较长的缺陷。 通过这样的方式,秦兵们成功地压制住了流寇,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刻,就是一种凌驾一切的姿态,也许他们留出一定的空档期,说不定流寇就会弃械投降了。 当那排成整齐纵队的部队面临战斗之际,只见后方的士兵们有条不紊、源源不断地横向跨越向前,轮流投入激烈的战斗之中。 此处的激烈是声光效果的激烈。 而那些原本处于前排的战士,一旦被拥挤至队伍末尾,便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奋勇向前冲锋陷阵,如此循环往复,持续不断地与凶残的敌人展开殊死射击。 这样一种彼此间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战阵形式,只要能够确保鲁密铳具备卓越的品质以及麾下士兵拥有过硬的素养,那么它无疑将成为这个时代任何一支冷兵器军队都难以匹敌的强大存在。 此乃所谓“夺前蛟势”,其独特之处在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有效规避火药燃烧所产生的滚滚浓烟对作战视线造成的干扰影响。 倘若保持原地站立不动,则构成了另一种名为“三叠阵势”的战术布局。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尽管这种“夺前蛟势”具有一定的优势,但实际上仍属于权宜之计。因为若遇到风向不利或者前方敌情模糊不清等状况,这种阵势其实也是聊胜于无,看不清还是看不清的。 恰好在此时,河谷地区突然掀起一阵猛烈的西风,吹拂而过。 借助风力,远处距离已不足百米之遥的流寇身影逐渐清晰可见。 贺人龙见状,当即果断扬起手中的腰刀,示意暂时停止射击,并迅速传达命令:全体将士即刻拔出腰间佩刀,取出盾牌,着手做好近身肉搏的战斗准备。 贺人龙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虽然还是不太适应鲁密铳这种火器部队的指挥作战,可是该有的敏锐观察力还是有的。 流寇的惨状清晰可见,就在略阳县城前方,流寇们的尸首与伤者如扇形般铺陈开来,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大片土地。 那些不幸遭受动能强大的铅丸袭击的流寇们,若是能够一枪致命,或许还算是比较幸运的结局;然而最令人恐惧的,则是那种受伤却未立即丧命的状况。 要知道,铅丸在空气中飞行时,其实正进行着一种持续扩展其运行轨迹的前行动作。当它击中人体之际,从外表看来仅仅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孔,但实质上,人体内部已遭到严重损毁,惨不忍睹。 而且,这些负伤的流寇最终毫无生还之机。暂且不论铅丸本身含有毒性这一因素,光是缺乏适当的防护外壳以及面临破伤风的高风险性,就足以让这些伤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能在无穷无尽的痛苦呻吟声中走向死亡。 待贺人龙仔细审视完整个战场局势之后,毫不犹豫地下达了继续向前推进的命令。他深知此时正是乘胜追击、一举击溃敌人的绝佳时机,绝不能有丝毫迟疑或手软。 这一群乌合之众般的流寇们,此刻在贺人龙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之中,仿佛已经变成了待宰羔羊一般。 经过十几轮枪林弹雨的洗礼之后,他们显然已毫无还手之力,更别提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了。 中丞大人竟然要求他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解决这场战斗,简直就是对这群贼寇的一种莫大高估啊! 要知道,鲁密铳这种强大火器所释放出的凶猛火力,一旦由上千名训练有素的官军同时发动攻击,即便是凶悍无比的陕西流寇也绝对难以招架得住。 而那位所谓的流寇头目王大梁嘛,恐怕也只能从这群残兵败将当中仔细搜寻才能找到了吧。 第627章 王大梁的下场 贺人龙猛地一拉缰绳,驱使胯下战马调转方向,然后抬头望向后方山坡处高高飘扬的帅旗所在之处。然而,那里并未传来任何新的指令或信号。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扯开嗓子,高声下达命令:\"前锋营听令,给我全速冲锋向前,务必将这些流寇斩尽杀绝,胆敢顽抗者,一个活口都不许留下!\" 随着他的呼喊声响起,一名身背令旗的传令兵迅速策动坐骑,如同旋风一般疾驰而出,围绕着那规模庞大、足有三千人之多的方阵开始传递军令。 \"贺人龙将军有令在此,全体将士立刻收起鲁密铳,拔出腰间佩刀,奋勇向前杀敌!对于主动投降之人可免其一死,但若是负隅顽抗者,则格杀勿论,绝不姑息!\" 听到这威严十足的号令声,整个军队齐声回应道:\"遵命!\"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坡之上,无需任何传讯命令,人们仅凭肉眼便可清晰地洞察出略阳县当前的局势已然趋于稳定无虞。 那些曾经肆虐横行、令人闻风丧胆的流寇们此刻仿佛都被彻底击溃,陷入了呆滞与茫然之中。 \"录事参军贾汉复!\"一声威严而洪亮的叫声。 \"卑职在!\"贾汉复赶忙应声答道。 \"此间之事既已了结,本官便不在此处过多耽搁。 接下来,由你来全权负责收拢这些流寇投降之卒,并安排贺人龙将军押着他们踏上驿道,一路向东进发,与正在迁徙途中的移民大军会合。 截至目前为止,今年的移民人数竟然还不足五万之数,这着实令本官难以向陛下交代! 待完成此地事务后,即刻返回西安府城。 至于这座略阳县城,如果其真的残破不堪至百姓无法在此继续耕耘劳作,那么就将其纳入移民之列吧,绝不可任由百姓擅自沦为流离失所的流民。\" \"谨遵大人命令!\"贾汉复拱手应诺,表示定会全力以赴执行任务。 在略阳这座古老而坚固的城池之下,一队队破衣烂衫,依稀可见公门打扮的壮丁在往城墙上跑。他们便是当地的衙役与乡勇们,此刻在县衙县尉和主簿等官员的率领下,再次集结于城墙之上。 当看到朝廷派来的精锐天兵终于抵达时,这些原本恐惧,已经跑回家等死的人们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变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 无需过多的鼓动言辞,他们自发地齐声呐喊,声音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与此同时,他们奋力挥舞手中的武器,将刚刚爬上城头的流寇们硬生生地逼退下去。 流寇转瞬间陷入了腹背受敌。 此时此刻,身处战场中央的大梁王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且危险的困境之中。 前方的略阳城看似摇摇欲坠,但却始终难以攻破;而后方则是更为令人畏惧的秦兵,如潮水般步步紧逼。 这位曾经 纵横陇右无敌手,打得两座县城,自封为大梁王的渠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绝望之感。 回想起自己曾见识过成县武库中的那些所谓“鸟铳”,王大梁不禁摇头叹息。 那些老旧的火器不仅威力微弱得连一只小鸟都无法击中,甚至使用一次后就让他心生怯意——因为从火门处泄漏出的火星几乎要炸瞎他的双眼! 与眼前秦兵所手持的先进火铳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大王啊!眼下局势如此危急,已到生死攸关之际,您必须当机立断呐!” 贾秀才此时满脸惊慌失措之色,心中惶恐不安。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边竟然一直被一支来自朝廷的军队给盯上了,而且领军之人乃是陕西巡抚率领的精锐秦兵。 此时此刻,他们身陷绝境,两边一方是险峻的峡谷山脉,另一方则是汹涌澎湃、波涛滚滚的汉水,简直就是无路可走。 更糟糕的是,那些流寇们早已军心大乱,根本无法有效地组织起来形成战斗力。 原本就狭窄局促如巴掌大小般的略阳县城下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流寇,但与秦兵对峙的那一侧却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如今这般情形,真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王大梁身旁仅剩下当初从成县一同带出的十几个心腹老伙计罢了,至于其他众人,他已然完全失去了控制。 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传来,王大梁那双布满血丝、红彤彤的眼眸狠狠地瞪向贾秀才。“少他妈啰嗦!老子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不用你多说废话,你这个混蛋。” 这一刻,王大梁紧握着那把沉重巨大的砍刀,仿佛又变回了昔日那个杀伐果断的屠夫,即便是对待贾秀才这样的谋士,也难以再维持住那份礼贤下士的姿态了。 贾秀才满脸惊恐,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颊,仿佛生怕再遭受任何一丝伤害似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再也不敢发出半句言语。 此时此刻,场面一片混乱不堪,流寇们四处奔逃,呼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些饥民流寇甚至跑进了汉水之中,被活活淹死。 就在这片慌乱之中,凉席儿领着四五名头上戴着毡帽的弟兄们奋力挤开人群,来到了王大梁身旁。 他的脸色充满了焦急与惶恐,声音略微发颤地对王大梁说道:“王大哥啊!眼下这种局势,您和贾秀才是否想出了什么计谋,可以帮助咱们逃脱这场生死劫难? 小弟看着后面的秦兵,那可不是打算轻易放过咱们。咱们这些领头的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王大梁看着眼前的凉席儿,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却丝毫不敢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过去。 相反,他只能皱紧眉头,一脸愁苦地伸手指向远方。只见那些原本还在休整的官兵们此刻已纷纷抽出腰间锋利无比的钢刀,如饿狼扑食般朝他们这边汹涌而来,显然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628章 大哥,借你的头用一用 面对如此险境,王大梁不禁长叹一声道:“这位朝廷派来的孙巡抚可真给足了我王大梁面子啊,居然亲自出马前来剿灭我等。 想来定是我那‘大梁王’的称号过于嚣张跋扈,引起了朝廷的警惕,成为了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哎,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此地已然沦为绝境,不过听闻这陕西巡抚孙传庭比起那犹如阎罗王一般凶狠残暴的洪承畴,可要仁慈许多……或许……” 说到此处,王大梁突然止住话语,眼神中闪过一丝侥幸之意。 王大梁的话语戛然而止,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已然不言而喻,在场众人皆是心领神会——王大梁意欲投降!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凉席儿此时却蓦然流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神情,悄然凑近王大梁耳畔轻声低语道:“大哥,小弟心中藏有一妙策,或可助众兄弟化险为夷、逃离此劫。” 王大梁闻言,喜出望外,未曾料到素有“小诸葛”之称者并非那贾秀才,而是眼前这位冲锋陷阵的猛将凉席儿!他激动万分,紧紧攥住凉席儿的双手,言辞恳切地说道。 “贤弟倘若真能襄助我等脱险,实乃恩同再造。他日若我有幸称王称霸,定当封弟为大凉之王!” 凉席儿微微一笑,继而回应道:“多谢大哥美意,此事倒也不难。只是小弟这计谋颇为独特,尚需向大哥借用一样物件方能成事。” 凉席儿话锋至此,面庞之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但当听闻后方官军逐渐逼近所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时,其神色亦流露出些许急切之意。 此时此刻,贾秀才已然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头,刚想要张口出言警示,却未曾料到背部竟已被一柄锋利无比的尖刀死死抵住。 贾秀才惊恐至极,而另一边的王大梁尽管心中慌乱焦急万分,但同样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只见他佯装沉思状,目光环顾着四周。凉席儿带来的那些头戴毛毡帽之人已然将他团团围住,并且在不知不觉间还将他的一些旧日老伙计给分隔开来。 眼前这般场景,看上去竟是如此眼熟,王大梁也曾熟读《三国演义》,须臾之间便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自己竟然成为了那位可怜的粮官王垕! 王大梁心思如闪电般飞速转动着,刹那间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他觉得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干脆利落地赴死来得痛快些,然而在临终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全那几位一直追随自己左右的老兄弟们。 想到此处,王大梁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缓缓开口说道:“哦,那让我猜一猜,贤弟此番借取此物,莫不是想要我这颗项上人头吧?” 凉席儿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愣,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他轻声说道:“大哥果然聪明过人,不愧是带头大哥,你曾经当屠夫,说实话小弟还曾经看你不起,如今小弟要给你赔个不是。 既然如此,不知大哥是打算独自踏上这条不归路呢,还是需要小弟和众兄弟们助您一臂之力呀?” 话音落下之际,凉席儿眼神向身旁两名头戴毡帽的兄弟示意了一下,只见这两人立刻手持利刃迈步向前逼近过来。 此时此刻,王大梁身旁的心腹旧部早已尽数被制服。 面对此情此景,王大梁却显得异常镇定自若。 他轻轻一挥手臂,将手中紧握的长刀高高举起,嘴角含笑言道:“无需这般大费周章啦,大哥我自行了结便是。大哥我怎么说也是称过大梁王的,不要让我失了体面。 不过嘛,在临别之前,还恳请凉席儿贤弟能够满足愚兄最后一个心愿呐。瞧瞧这些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们……” 说到此处,王大梁伸手指向那些正被牢牢控制住的老兄弟们,接着又开口道:“他们可都未曾在官衙那儿留下案底,也没有名号挂出来,故而往后还烦请凉席儿贤弟收留他们,莫说给他们谋个什么锦绣前程吧,只求能让他们混口饱饭吃就行。如此一来,俺即便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安心瞑目咯!” 王大梁这番话语甫一出口,其身旁的一众老兄弟们皆是情绪激昂,一个个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前去营救自家大哥。 然而,他们这种鲁莽冲动之举,换来的却是王大梁严厉的斥责之声。 王大梁此时面色凝重,他紧紧握着那锋利无比的砍刀,缓缓地将其放置于自己的脖颈之上。 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直直地凝视着凉席儿,仿佛要透过凉席儿的双眼看到内心深处的答案。显然,他正在苦苦等待着凉席儿能够给予他一个足以让他安心赴死的回应。 凉席儿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与认同。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沉稳而坚定的口吻说道:“王大哥您的为人没得说,无可挑剔。 若不是今天咱们身陷这等绝境之中,要是还如往日一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手玩女人,咱们必定会始终如一地追随您左右。 请您放心吧,俺们只需您和贾秀才两位在官府留下姓名,成为有名望、有地位之人的首级即可。至于其他众人,皆可随俺一同投靠官府。 你和贾秀才的首级就是俺们的投名状。” 听到这番话语,王大梁脸上露出一丝宽慰之色,但更多的还是决绝之意。 伴随着凉席儿的话音落下,王大梁突然仰头发出两声豪迈大笑。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带着无尽的悲壮与凄凉。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挥手中的砍刀,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起足足一尺之高!随后,他的身躯如同失去支撑般颓然倒下,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位曾经在陇右巩昌府一带叱咤风云长达半年之久,亲手斩杀过两城县令及县尉以下多达十五名官员,并率领一万余人作乱的匪首,最终却在略阳城下遭遇如此悲惨结局。 第629章 王大梁的首级不如高迎祥远甚 王大梁大梁王——被自己那骄横跋扈的部下逼迫至不得不拔刀自刎。 在一旁的贾秀才看着王大梁被一个凉席儿的手下,举起砍刀,一刀就剁下来项上人头,提着人头呵呵直笑,他吓得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两条腿仿佛失去了支撑力般不住地战栗着。 当他瞥见凉席儿那充满凶狠光芒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尽的恐惧。与王大梁那种面对死亡毫无畏惧、毅然决然的豪迈气概相比,贾秀才显然相形见绌。 毕竟,他并非屠夫出身,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参与了这场造反行动,成了让先人蒙羞的流寇,还出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坏主意,但双手尚未沾染过任何一条人命。 死亡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贾秀才感觉到了不可承受之重。 刹那间,贾秀才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伏于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磕头求饶之声。 \"凉哥儿!凉哥儿!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小人还有用处,真的非常有用啊! 凉哥儿,像您这般英雄豪杰,身边怎能少得了能文能武之人呢? 若没有一个精通文书算术之人辅佐,恐怕诸多事务都难以顺利开展啊! 小人知道凉哥儿肯定不愿一直屈身于官府,将来肯定有了时机,还是要出来搏一搏的,到时候小人的用处肯定是最大的。” 凉席儿听后,眼中精光一闪,这个贾秀才可不能小瞧,看人真的挺准的。 凉席儿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对身旁众人吩咐道:\"看在曾经一个马勺里吃饭的兄弟份上,贾秀才不敢自己动手,你们过去帮衬一下贾秀才吧。\" 望着眼前那个哭得涕泪横流、被人用绳索紧紧勒住脖颈却仍拼命挣扎不肯就范的贾秀才,凉席儿又继续开口说道。 \"说实在话,俺内心深处着实希望能够将你这位足智多谋的军师留在身边。 然而,你应该也清楚明白,对于朝廷和官府而言,他们或许并不那么憎恨像俺这种出身卑微的兵痞无赖起来造反闹事; 但最为深恶痛绝的,则当属你们这群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竟敢参与起兵造反之事。 天天给你们读书人免税免服劳役的,临了了没点气节,俺们一逼迫就从贼了,要是换成老子是官府,老子也要先活剐了你。\" “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然而这王大梁自从得到你之后,宛如脱胎换骨一般,不仅打起仗来有条不紊、颇有章法,更是深知这汉中略阳之地的富庶程度。你所传授的那些计谋策略,可以说是每一招都让官府如芒在背啊!是的,咱需要你,那是以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现在只能委屈你,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贾秀才。” 话音刚落,只见那贾秀才听到这番话后,拼命地挣扎起来,仿佛要挣脱身上的束缚,他扯着嗓子大声嘶吼道。 “这到底是什么歪理邪说?难道我十数年如一日,埋头苦读那圣贤之书,到头来竟然成为了犯下死罪的根源……” 可惜,贾秀才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紧紧缠绕在脖颈处的绳索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双眼翻白,双腿无力地蹬动了几下后,整个身躯便直直地僵硬了下去。 流寇们已经是溃不成军,不过还是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悍不畏死之徒,领着人马给秦兵造成了一点小困扰,不过总体上就是流寇慢慢被挤压,最后就是灭亡。 就在此时,一阵惊呼声骤然响起:“大梁王死了,大梁王死了!降了,都降了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凉席儿高举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高声呼喊着。 随着这声呼喊传出,原本喧闹嘈杂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众贼寇们皆呆立当场,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与惶恐不安的神情。他们失去了主心骨,再也没有了战斗的勇气和决心,一个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纷纷双膝跪地,乖乖地等待着官兵前来处置。 半个时辰之后,贺人龙兴冲冲地提着两颗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人头走上了山坡,身后紧跟着几名双手被紧紧捆绑的流寇。他们一同走到孙传庭面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贺人龙一脸谄媚地说道:“中丞大人!末将真是不辱使命!现在特地将那恶贯满盈的大梁王以及其手下诡计多端的军师贾秀才二人的首级呈献上前。另外还有从流寇当中弃暗投明、迷途知返的凉席儿等人,是末将也一并带来了。 要知道,正是这些义士们突然觉悟,毅然决然地手起刀落,斩下了这两个罪大恶极之人的头颅,并敬献给咱们朝廷,咱们秦兵也是少了一些伤亡! 根据凉席儿等人交代,他们原本可都是固原镇靖边堡里的军士啊,但无奈的是,军队的军饷竟然已经拖欠了整整五个多月之久,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无法生存下去了,最后迫不得已才选择落草为寇这条不归路……” 然而,孙传庭听完这番话后,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动一下。 他面沉似水,冷冷地回应道:“无需再多说废话,凡是弑主投过来的流寇,按照惯例,每逢十人抽取一人斩杀,剩下的人员全部编入死士陷阵队,算是戴罪立功。至于那两颗首级嘛,好好用硝石腌制处理一番,火速送往京城去领功受赏吧!” “遵命!”贺人龙原本满心欢喜地前来表功讨赏,却万万没有料到,对于那至关重要的大梁王的首级,孙传庭居然丝毫提不起兴趣,仅仅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他给草草打发掉了。 此刻的贺人龙不禁感到一阵失落与沮丧,心中暗自嘀咕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如此战果,本以为能得到中丞大人的褒奖,谁知竟是这般冷淡对待……看来以后还是得加倍努力,争取立下更大的功劳才行啊!” 想到此处,贺人龙只得无奈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去执行命令去了。 第630章 曹操罗汝才 贺人龙转过身去,迈着大步离去,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只见猛如虎和虎大威两人快步走上前来,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两人一左一右,把贺人龙堵了一个结实。 这三位将领,宛如三头猛虎一般,气势磅礴汹涌。 只是三人在一起为下,孙传庭在上,三人再龙精虎猛,也只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然而此刻,当他们相聚在一起时,却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就好似三个憨厚老实、不善言辞的大汉,嗯,不对,三个铁憨憨。 \"哟呵!这位难道就是刚才出彩,一顿排枪打得上万流寇溃不成军的贺人龙贺参将不成? 瞧瞧您呐,刚刚才打了一场如此辉煌的胜仗,怎地却这般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呢?\" 猛如虎率先开口说道,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可不是么!俺老早就瞅见贺将军您啦,远远望去,您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晦气,那张脸拉得比驴还长,活脱脱像个输光了钱财、被债主追讨的倒霉蛋儿!任谁输了钱都不会愿意给您这样的脸色瞧啊!\" 虎大威紧接着附和道,脸上同样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听到这话,贺人龙不禁冷哼一声:\"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本将军尚有诸多军务需要处置,哪有闲工夫跟你们这两个穷酸文人争辩不休。等我先把这几个投降的士兵安顿妥当之后,再来跟你们俩好好计较一番!\"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双手被紧紧捆绑着的凉席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急忙插话说道。 “将军大人啊!俺们可都是弃暗投明之人呐,杀掉那可恶的大梁王,就是为了向朝廷表达俺们的忠心耿耿啊!怎么能把我们当成普通的降兵对待呢?这实在太不公平啦!” 然而,贺人龙却显得异常烦躁,他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踹向凉席儿,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吼道:“去去去!少在这里啰嗦!等会十抽一地杀你们,你们还这么急,真是贱骨头。有多远给本将军滚多远!别妨碍老子办正事!” 看到这一幕,另一边的猛如虎不禁皱起眉头,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满继续追问:“贺兄啊,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由您担任先锋大将冲锋陷阵,而等到我和兄弟上阵杀敌时,往往只剩下清理战场的活儿了。所以啊,对于那些胆敢自称为大王、大星星还有天罡地煞之类名号的匪寇首领们,究竟有几斤几两,我跟我兄弟二人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仔细估摸估量一番呢。 你给兄弟们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些敢称王的流寇,到底有没有硬茬子?” “什么玩意儿啊!狗屁的货色。 现在的鲁密铳枪手只要练好了,栓条狗在指挥的将军位置上,也能击败这些流寇。 当时俺可真是一头雾水。只晓得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紧握着锋利无比的钢刀,朝着天空胡乱挥舞那么几下子,紧接着好几排鲁密铳喷射而出的铅弹如同雨点般砸向敌人,就算是那些凶残至极、悍不畏死的流寇们,也会在刹那间命丧黄泉。 俺压根儿就没机会跟敌人来一场近距离的贴身肉搏。 这战斗就结束了。俺贺疯子奉劝两位哥哥,以后咱官兵打仗,可能不太需要咱这样事先士卒的急先锋了,而是需要识字会用脑子的将领。” 话音刚落,贺人龙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徒留虎大威与猛如虎二人呆立原地,满脸惊愕,尚未回过神来。 刚才的战斗,他俩在山坡上也就看个大概。确实没有看懂秦兵鲁密铳的作战方式。 若是将来整个大明陕西地区的军队全都配备了鲁密铳这种厉害的火器,而且听闻京城那头居然还有更为先进的崇祯一式自生火铳,那像他们这样热衷于冲锋陷阵、擅长近身格斗的将领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吗? 贺人龙带人押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凉席儿等一百多人来到了山坡下方,准备在这里十抽一。 贺人龙一声令下,手下的兵士们迅速上前,将绑缚着凉席儿等一百余人的绳索尽数解开。而此时,贺人龙的身后也整齐地站列着另外一百名全副武装、手持鲁密铳且已点燃火绳的士兵,他们严阵以待,只待命令下达便可随时开火。 \"罗汝才啊,方才你可是亲耳听闻中丞大人说的话了吧?\" 贺人龙面沉似水,语气严肃地对眼前之人说道:\"按照规矩,流寇的骨干分子,如积年老匪、你们这样的边关逃兵,逢十抽一。不过呢,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本官就卖你个人情,由你来亲自挑选要处决之人罢。\" 从贺人龙说话的口吻来看,他与这凉席儿显然颇为熟悉,想必二人之间定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此刻,那被唤作凉席儿之人——哦,不对,如今或许该称之为罗汝才更为恰当些——正轻轻揉捏着自己因长时间捆绑而略显酸痛的手腕,并面带微笑回应道: \"呵呵呵……贺大哥所言极是,贺大哥给足了小弟面子。如此之事,小弟又怎会让您为难呢?\" 说罢,罗汝才那双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猛地睁开,连带着脸上那道吓人的疤痕都哆嗦了一下,他的眼中一道精光从中闪过,仿佛在瞬间做出了某种决定。 “小弟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怎么会舞文弄墨,但好歹还是能分辨出是非善恶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啊,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谁能想到呢?短短不到两年时间而已,贺大哥您居然已经从区区一个五品的守备,一路高升成为了三品的参将! 这可真是太厉害了!想必一定是遇到了大贵人相助吧? 嘿嘿,这位贵人该不会就是那位中丞大人吧? 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都成了同朝为官的同僚啦,哦,不对,小弟罗汝才永远是大哥的跟班……” 第631章 按下葫芦起来瓢 贺人龙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道:“行了行了!赶紧给老子利索点办正事要紧,别他妈那么多废话!想当年大家都还在固原镇的时候,老子就最讨厌你罗汝才这张破嘴,整天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说是广交英雄好汉,其实就是为了自个儿。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越活越回去了。” 罗汝才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连连点头称是。 这贺人龙以前是兄弟,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虽心中郁闷,却是半点怠慢不得。 罗汝才然后转过头去,对着身后那整整一百号人高声喊道。 “各位兄弟听好了,现在开始挑选人员升天堂啦!每十个里面抽取一个,咱们得赶紧选好合适的人选,可别耽误了良辰吉时啊!” 那些曾经与大梁王并肩作战过,都是成县两当的老流寇们,尚未回过神来,便接二连三地被从背后刺中要害。 他们毫无防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倒下了。而这群惨遭毒手的人,不多不少,恰好有十二个之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然而对于罗汝才来说,却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知晓是他杀害了黄元极守备。 “哈哈,干得漂亮!手段够狠毒。从今往后,你罗汝才就是我的手下了。这支死士陷阵队由你来统领,我会给你安排个把总的职位。眼下正值朝廷急需人才之时,我们成功剿灭了汉中剩余的流寇,接下来就要对付陕北那群更为强大的流寇。 届时将会有无数场硬仗等着我们去打,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能凭借战功获得晋升。不过你可要牢记,以你逃兵的身份,此次机会实属难得。倘若再有任何背叛之举,恐怕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挽救你的性命!”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俺罗汝才不是那样的人。 贺大哥啊,俺之前实在是迫不得已呀,在那偏远的边镇当兵时,真的是被饥饿折磨得受不了啦,只能逃跑保命啊! 从古至今,您可曾听闻过当兵的不是战死沙场,反倒被活活饿死在长城之上这种荒唐事? 如今有幸跟随贺大哥您一同在秦兵之中闯荡,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算让俺当只缩头乌龟、做个挨千刀的王八蛋,俺都绝对不会选择逃跑的!” “你小子会说话。” 就在二人谈笑风生之际,一阵嘹亮的号角声突然从山坡下方传来,打破了此刻的血腥和宁静。 贺人龙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带领着他新招揽的部下罗汝才等一行人,迅速奔向山坡上方集结地点。待到众人抵达之后方才知晓,原来是陕北一带的流寇再度猖獗起来,已经进逼到铜川。 而他们这支拥有一万兵力的队伍——向北走子午道,穿过雄伟险峻的秦岭山脉,回归至关中地区。 时间来到崇祯二年四月初八这个特殊的日子,此时的陕北延安府下辖多个县城已然陷入一片荒芜之境,土地干裂,颗粒无收,就连一滴雨水都未曾落下。 即便手中尚有珍贵的种子,但饱受饥寒交迫的百姓们宁愿将其吃掉充饥,也绝不愿再将希望播种于这片贫瘠干涸的大地之下。 老百姓们把珍贵无比的粮食种子都吃掉了! 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后的生存依靠,陷入了绝境之中。那些年迈体弱的老人们以及无助的妇孺只能待在家里,默默地等待死亡降临或者被迫采取极端手段——易子而食来延续生命。 而年轻力壮的人们则别无选择,只能眼巴巴地盼望着各个地方的流寇首领前来招募他们,并将其卷入到一场与官府对抗的风暴当中。 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抢夺那些富有的大户人家所囤积的粮食,以此求得一线生机,尽管这无疑是以卵击石,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此时,府谷县的王嘉胤、清涧县的王左桂以及安塞县的高迎祥三位领袖人物联合起来,率领着足足三万名士兵,对外却宣称拥有二十万之众。 这支庞大的队伍气势汹汹地朝着延安府和西安府的交界处——耀州铜川进发。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群流寇之中,首次出现了一支颇具规模且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人数多达七八千之多。 然而,王嘉胤、王左桂和高迎祥这三个人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并非出于深思熟虑之后对攻打西安府的战略考量。 事实上,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经过长期的战乱和天灾人祸,延安府和庆阳府早已变得民不聊生,土地荒芜,人口稀少,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资源供他们掠夺;其二,则是因为他们一直受到坐镇榆林镇的延绥巡抚洪承畴的追击和围剿,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另寻出路。 虽然这些流寇的头目们也曾听闻过孙传庭的赫赫威名,深知他比起前任陕西巡抚胡廷宴(因其善于掩耳盗铃而被白水王子顺称为“省城贤主人”的绰号)要厉害许多倍,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于这些流寇而言,孙传庭的英勇事迹宛如遥不可及的神话故事一般,尽管口耳相传,但毕竟未曾亲身经历过他的厉害。 然而,心中那份对关中繁华世界的向往和渴望驱使着他们,毅然决然地要踏上这片充满诱惑的关中大地,决好好洗劫一番,再杀一两个宗室郡王的助助兴 。 自那时起,西安府便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整日提心吊胆、惶恐不安。 起初,有消息传来称这群流寇企图趁猛将贺人龙外出之际,集中兵力猛攻关中的铜川地区,妄图一举攻下耀州后,再沿着渭水两岸肆意横行。 谁曾想,那位负责留守铜川的副将竟然毫不示弱。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他率领仅有的两千名士兵坚守城池,宁可像只缩进壳里的乌龟般据守城内,也坚决不肯出城冒险迎战。 第632章 流寇的本质 尽管流寇们数量庞大,但由于缺乏必要的攻城器械,面对坚固的城墙只能望而兴叹,无可奈何。流寇们试图用各种方法突破防线,但都被顽强抵抗的守军一一击退。 这场激烈的攻防战持续数日,双方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无论如何,铜川始终屹立不倒,成为阻挡流寇前进的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流寇平日里就如同无根之萍般飘忽不定,聚合之时犹如熊熊烈火,分散开来则似漫天繁星。倘若并非如此,即便延绥巡抚洪承畴率领着洪家军一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纵然能够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血肉,但也绝无可能与这群民军展开最终的生死对决并将其彻底歼灭。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三位流寇头目凑到一起商议对策。毕竟,他们最初的目的仅仅只是抢掠财物,而非攻占城池、扩张地盘。如今这铜川城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难以攻克,甚至有可能让自己损兵折将、得不偿失。与其在此处浪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选择绕道而行。 就这样,铜川城的副将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城头之上,眼睁睁地看着数万名流寇组成的庞大队伍,宛如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自北向南奔腾而去,源源不断地涌入广袤无垠的关中平原之中。 在旁边不远处屹立着金锁关,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而,令人惋惜的是,负责此处的巡检司巡检王廉,由于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撤回到关内,便不幸被如潮水般涌来的流寇大军所吞噬。 这金锁关所在之地,乃是一处神奇而壮观的地方——神水峡。这里两侧高山耸立,山峰紧紧相夹,形成了一道陡峭的峡谷。绝壁高达数千尺,仿佛直插云霄;湍急的水流奔腾而过,发出阵阵轰鸣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声势浩大,令人胆寒。 可以说,金锁关实乃榆塞秦关的关键咽喉要道,其战略地位至关重要。它与其他四座关卡共同守护着关中地区的安宁,成为抵御外敌入侵的坚固防线。 此关共有三道城门,其中两座通往延安和榆林方向,另一座则通向宁夏以及甘肃等地。所有的城墙均由坚硬的石条精心堆砌而成,坚固无比。尤其是第一道关门上方,还刻有“金锁营”三个醒目的大篆字体,彰显出这座关卡的威严气势。 从关门向东延伸,跨越同水河,直至女回山顶,又筑起了一座寨子。这座寨子地势险峻,防守严密,堪称固若金汤。 那些流寇们面对如此坚不可摧的关隘,依然束手无策,只能望洋兴叹。 如今的流寇势力虽然看似强大,但实际上他们连普通的县城都难以攻破。毕竟,想要攻克一座城池并非易事,需要足够的兵力、精良的装备以及高超的战术指挥。而这些流寇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因此只能在城外徘徊,寻找机会。 毫无疑问,如果流寇执意选择与城池死磕到底,耗费长达两到三个月之久,那么当城中粮食耗尽之时,这座城必然会不攻自破。然而,如此这般的情况对于流寇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流寇自身并不具备充足的后勤保障。数量众多且无所事事、不从事生产劳作之人汇聚一处,倘若在某一地点滞留达两个月之久,恐怕连泥土都会成为他们果腹之物。毕竟,“流寇”这一称谓已然注定其一生都将在四处逃窜和流亡的道路上度过。他们所能做的唯有持续地破坏途经之地的每一项生产秩序,宛如蝗灾过境一般。他们斩杀官吏、地主以及士绅等阶层人士,掠夺一切可用的生产资料,并胁迫那些失去生活希望的贫苦民众和佃户一同参与叛乱。 因此这时候的流寇区别于元末江南起义群雄,他们可以生产,有着稳固的根据地。 其次,更为关键的因素在于,后方穷追不舍的官兵绝对不会允许这群流寇在任何一地长期驻足。 现今的陕北地区涵盖了榆林镇、延安府、庆阳府以及平凉等地,而这广袤区域皆由延绥巡抚洪承畴全权掌控。所有的卫所募兵均听从于他的幕府所下达的调遣指令,其他任何人都无权对其发号施令。 洪承畴对付流寇的策略可谓独具匠心且行之有效。他明令禁止其他卫所士兵以及各地总兵、游击、守备所属军队擅自离开各自负责防守的区域。 对于规模较小的流寇团伙,洪承畴要求当地守军自行设法剿灭; 而一旦遇到大规模的流寇队伍,他则会亲率洪家军与榆林镇的精锐边军一同出征,予以坚决打击。 这些参与作战的将士皆为善战骑兵,只要给足了军饷,他们就会如风驰电掣般追击着流寇,使得后者疲于奔命,不得不分散开来,藏匿于陕北广袤无垠的沟沟壑壑、崇山峻岭之间。 若非此次巩昌府的王大梁闹腾得过于嚣张,甚至成功攻入汉中府的略阳县城,吸引了大部分明军的注意力。 恐怕高迎祥、王左桂、王嘉胤这三位流寇头目仍会继续隐匿于某个不为人知的山谷角落,与洪承畴周旋到底,就如同孩童间的捉迷藏游戏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早已通过不知名渠道获知了,关中地区孙传庭率领的秦军已抵达汉中府这一重要情报。此时此刻,关中地带兵力空虚,若能一举攻克铜川,前方道路必将畅通无阻,宛如一片平坦开阔的原野展现在眼前。 然而,即便无法攻克铜川,这群流寇仍不得不选择南下,毕竟身后那位如同阎王爷一般穷追不舍的洪承畴已然步步逼近。 此类流寇并无固定后方可供劫掠粮草,只能一路漂泊,走到哪儿便就地取材解决温饱问题。 铜川副将只得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化作无数小股势力,从华山金锁关的众多狭窄小道中鱼贯而入。 第633章 延绥巡抚洪承畴 没过多久,那数以万计的流寇便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杳无踪迹。 这里多多少少有些传奇意味。和读书人描写红衣大炮一发炮弹糜烂四五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仅仅过了一天,一支高举着“延绥巡抚洪”旗号的朝廷追兵风驰电掣般抵达此地。 身材并不高大,但同样身着厚重铠甲,披着大氅的洪承畴,身手敏捷地登上了金锁关。 他的家乡福建也是多山的地方,爬山登高对于他这个文官来说,不算难事。 放眼望去,只见这座关卡自北至三关口,向南延伸至神水峡,顺着铜水河绵延长达三百余米,宽度亦有百米之遥。 实实在在是一座雄关。 洪承畴对于帝王的爱好,展现出了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学精神,对于崇祯年间兴起的崇祯新学——有关距离、长度以及重量单位的换算新知识,例如米、公斤、吨等等,他不仅早已烂熟于心,并且能够在实际运用中游刃有余。 不仅如此,他还对自家幕府中的幕僚们提出严格要求,务必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学以致用,运用到日常的剿灭流寇中去。 突然,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仿佛要撕裂这一小片天地一般。 山峰嶙峋之间尽是阴风阵阵,如山魈鬼怪在嚎叫。 这里比之山脚下,一样是更没了人气,成了莫名存在的乐园。 洪承畴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紧紧裹住身上那件厚重的大氅。他站在高处,俯瞰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洪承畴轻声吟诵着这句诗,目光投向远方。这里是金锁关,与下方的县城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这个战乱频繁、民不聊生的时代,这座关隘却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宁静与庄严。 只是这份宁静庄严,在洪承畴看来,就是多了太多荒诞无稽。 高迎祥等一众流寇渐行渐远,那些山峰暂时熄灭了他洪承畴想继续追击流寇的决心。 洪承畴心知已无法追上他们。然而,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当地官府和守将大发雷霆,反而显得异常淡定从容。 此刻的他,似乎忘却了战争带来的疲惫与压力,尽情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闲适时光。 颇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闲暇感。 放眼望去,山下的平地之上,唯有靠近县城或临近河流的几块土地还保留着些许生机,呈现出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而其余大部分地区,则早已变得荒芜贫瘠,光秃秃的土地让人感到无尽的凄凉。 由于连年灾荒兵乱,百姓们流离失所,无法安定生活,而流寇过境更是犹如蝗虫肆虐,使得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土地变得寸草不生。 不过,当洪承畴将视线移回山上时,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尽管山势陡峭,但在那险峻之处仍能看到绿树成荫、青草依依以及鲜艳夺目的黄花点缀其间。它们顽强地生长着,给这片荒凉的山脉增添了一抹生命的色彩。 只是这些青翠绿色,不够饥民饱腹之用。 幕僚谢四新站在一侧,脸上露出一丝轻笑。他看着眼前这位身居高位的大人,心中暗自思忖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人啊,您现在还能沉得住气,有这闲情雅致游山玩水,吟诗诵词。 瞧瞧您,可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居然将陕北的那三位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统统放入了关中之地。 倘若他们在这里惹出什么事端来,那可都是大人祸水南引的功劳。 关中可不单单只有孙传庭一人要应对,还有那巡按御史以及布政使司等一众官员。而其中最为棘手的,当属秦王系中的那位亲王以及几位郡王了。这些人可是有直接向皇上进言的权力,若是给大人您安上个姑息养奸、驱赶猛虎去危害关中百姓的罪名,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不知届时大人您又当如何自处呢?” 洪承畴听闻谢四新这番话语之后,并未动怒,反倒是面色平静地朝着关城上方继续迈步前行。他边走边缓缓开口说道:“谢先生多少危言耸听了。 依谢先生之见,本官究竟应当如何行事才好? 在本官看来,我洪某人已经尽力了。 我手下的这些洪兵以及延绥镇的边军士兵们,并非是什么天兵天将下凡,可以镇压得住所有陕北的混世魔王。 他们人数也就四万多人,想要在短时间内就完全制服如此众多来自陕北的混世魔王,实在有些困难。 即便出现一些漏网之鱼,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再说那孙白谷不是等闲之辈,皇帝陛下心中一等一的大贤臣。 若是连两三个流寇的头目都应付不来,那就真是笑话啦。” 洪承畴的话说到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他洪亨九在任巡抚之前就是陕西的督粮参政,升职那是按部就班。 这孙传庭当巡抚之前只是一个白丁,一个前吏部主事,在家赋闲好几年了。 凭什么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圣眷还要远超于他。 谢四新明白洪承畴心中的不平,无奈地摇了摇头,脚步紧跟着自家的东翁一同登上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关城。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支杀气凛凛的巡抚亲兵队伍,而这支队伍的领队者正是洪承畴的亲兄弟——洪承畯。 \"东翁啊,以学生之见,此时此刻您应当趁早呈上奏折,为自己辩解一番才行啊!若拖延下去,流寇逼近渭水咸阳一带。 东翁恐怕会被关中那些位高权重之人骂得狗血淋头。待到那时,即便京城中的皇帝陛下再如何英明神武,只怕也免不了会降下诏书斥责您一番。 毕竟,冒犯同朝为官的大臣只是小事一桩,但若是因此损伤了与圣上之间的深厚情谊,动摇了圣上对您的宠爱,那可就真成了天大的祸事啦!\" 谢四新忧心忡忡地说道。 然而,洪承畴却对此不以为意,反而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第634章 王廉的死亡真相 洪承畴脚下生风般加快脚步,迅速登上了高耸的城墙。他稳稳地立于墙头,极目远眺,俯瞰着下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大地。呈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幅震撼人心、令人叹为观止的壮丽画卷:此地山峦起伏,地势险峻异常,宛如一道天然屏障横亘于此,当真不愧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地! 然而,面对如此雄伟壮阔的景致,洪承畴却并未对谢四新先前所言做出任何回应。相反,他突兀地话锋一转,仿佛内心深处正酝酿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谋算…… “这榆塞秦关乃是咽喉要害之地啊! 一旦越过这座金锁关,前方便是一望无际、坦荡如砥的关中平原。 只要牢牢守住此隘口,那些流寇们便休想有丝毫可乘之机穿越而过。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此关犹如一把巨锁,将陕北与关中彻底隔绝开来。 本官着实感到困惑不解。 仅仅相差区区一日之功,待本官匆匆赶来之时,竟已不见半个流寇的身影。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在如此短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莫非其中隐藏着什么蹊跷不成?” 洪承畴眉头紧锁,目光 却全是戏谑的笑意,显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断。 谢四新被洪承畴的话吸引了,没有继续纠缠刚才的问题,而是顺着洪承畴的话回答道。 “东翁啊,这有什么蹊跷可言?方才铜川那边的守将说得明明白白!他站在县城向咱们这儿眺望时,可是瞧得真真切切。 那帮子流寇非但避开了县城,连金锁关都未能攻下。 他们居然就这么分散开来,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广袤无垠的华山里头。 依学生看呐,这会儿流寇们估计都已经抵达西安府北面的云阳和韩城地界啦! 对于这点,难道东翁您还有啥想不明白的不成?” 洪承畴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山间那条蜿蜒曲折的石道,却并未回应谢四新提出的疑问,他的答案似乎就在下方的石道上。 谢四新见状,赶忙低下头去凝视着山间石道,而一旁的洪承畯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凑上前一同观瞧起来。然而,他俩左看右瞧,瞅了老半天,愣是没觉着这条石道跟平常的石道有啥异样之处。 此地乃是嘉靖年间所修筑之雄关险隘,岁月悠悠,迄今已有整整百年光阴。 历经百载风雨沧桑,这条连接关中大地的石板道路已然被无数行人践踏得光滑如镜、亮可鉴人。 洪承畴凝视着眼前这两名毫无头绪之人,眉头微皱,目光缓缓移向身后不远处那个始终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金锁关守军方阵中的一名小队官。 只见洪承畴微微抬手一招,示意那名小队官上前靠近,似乎有要事相询。 “小人乃金锁关守军小队官洪三,拜见中丞大人!”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材中等、面容略显沧桑且蓄着一撮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洪承畴行起大礼来。 此刻,洪承畴定睛打量着这位跪地行礼的小队官,其眼中闪烁着幽暗深邃之光,明灭不定。尽管尚无确凿证据,但他内心深处始终坚信自己的推测方才是事实真相。 此番召唤这名小队官前来问话,无非就是想要印证一下自身的判断罢了。 “本官且问你。洪三!你可知晓,那巡检王廉究竟是如何遭遇不测的呢? 据闻他乃是于关外山脚下执行巡逻任务之时,因一时疏忽大意,竟遭流寇之斥候毒手所害,可有此事?”洪承畴面色凝重,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之人质问道。 “回大人话,确有其事!大人若是见疑,小人不算在内,还有那两百余名守关城之兄弟皆可为证! 当时众多弟兄皆是亲眼目睹,王廉王大人惨死于流寇斥候射出之一箭之下。而后更是惨遭枭首示众……其状甚惨啊!”洪三满脸悲愤之色,声音略微颤抖着回答道。 然而,洪承畴却并未为之动容,反而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本官倒要问问你了。既然你们的主官已然身死,缘何尔等这两百余人的兵丁,非但未遭受太多伤亡,反倒个个安然无恙地躲藏在关隘之中? 依我大明军法而论,主将身亡之际,其亲随兵士亦当连坐受罚。 然此刻观之,王廉连同其亲信家丁总计一十一人,尽皆殒命于关隘之外,而汝等众人却大多毫发无损。此等情形,着实荒谬至极、令人发笑!莫非尔等真将本官视作愚笨之猴戏耍不成?” 言及此处,洪承畴脸色愈发阴沉似水,一股无形威压自其身周弥漫开来。 那位长着山羊胡子的小队官洪三,如何能够抵挡得住来自朝廷正三品右副都御史、军机处候补大臣以及延绥巡抚的滔天怒火呢? 只见他惊慌失措地扑倒在地,不断用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哪怕头皮早已破裂流血,他也毫无察觉。 然而,即便处于如此惊恐的境地,这位小队官仍未忘记替自己辩解申冤。 “大人啊,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我们实在是太冤枉啦!这里面其实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如今王廉大人已经英勇殉职,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实在不忍心再往他老人家身上抹黑啊!”洪三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拼命磕头,额头上的鲜血与尘土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凄惨。 听到这番话,洪承畴脸色愈发阴沉,他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说!若再不老实交代,今日你们全都难逃一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千年寒冰中蹦出来的一样,寒冷彻骨,让人不寒而栗。 洪三被吓得浑身一颤,赶忙应道:“是是是,小人马上说。 事情是这样的,王廉大人在关隘山脚下,有一个相好的女子,那女子长得真是美若天仙,令人过目难忘。她在山下经营着一家饭庄,而王廉大人平日里根本不住在关隘里面。” 第635章 这背影像一条狗 “他几乎常年都居住在山下姘头所开的那家饭庄之中……” 说到此处,洪三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感到恐惧不已。 “昨日,当那汹涌如潮的流寇大军杀至之时,王廉大人正身处山脚下的饭庄之中。令人惊愕不已的是,彼时的他竟然连衣裳都未曾穿戴整齐,就这样赤裸裸地与他的姘头一同惨遭流寇毒手,命丧黄泉,就在一张软塌之上。 而那些凶残至极的流寇,更是对他的姘头做出了天理难容、人神共愤之事,其行径之恶劣,简直不堪入耳,小人我实在难以启齿描述。” 洪承畴听闻此言后,并未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深深地叹息一声,感慨道:“自古以来,皆是红颜祸水啊!这王廉本应安分守己地当好巡检一职,却因难耐孤寂,沉溺于温柔乡里不能自拔。待到强敌来袭之际,毫无防备之心,最终葬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实在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些士卒倒真不可小觑。 即便失去了巡检的统领,依旧能够临危不惧,沉着冷静地坚守金锁关,未有丝毫分崩离析之意,更未像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致使流寇轻易占据关隘。若非如此,流寇占了这金锁关,本官率军前来攻伐,恐怕也会撞个头破血流。你们此番功绩着实不小!” 洪三谦逊回应道:“大人过奖了!我们皆为朝廷所招募的营兵,且大多为本地久居之人,深知守护家乡父老的重要性。故而面对流寇入侵,自当拼死抵抗,绝不敢有半分退缩之心。”“好了,你暂且退下罢。本官定会替尔等向朝廷请功,兴许下次相见之时,你这小小的队官已然成为本地的巡检啦。” “多谢大人赞誉,小的实在惶恐,小的先行告退。” 目送着那小队官渐行渐远的身影,洪承畴那双狭长的眼睛愈发眯成了一道细缝。 “谢先生啊,你来谈谈你对这人作何感想?” “东翁,如今陕北正处于这般特殊时期。 无论草野民间,还是军旅士卒之中,均不乏英雄好汉涌现,当然对咱们朝廷来说,就是穷凶极恶的奸诈之徒。 依学生所见,这位小队官言谈举止颇为不俗,即便在东翁跟前将头都磕破了,貌似惊惶失措,但实则该讲的话一句不落。 并且还赢得了东翁您的怜惜与称赞,日后若有机缘,或许当真能够担任巡检或把总之类的官职呢。” “嘿嘿嘿,胡扯!狗屁不通!” 洪承畴凝视着那个犹如狗一般,渐渐走远的背影,猛地迸出这么一句粗俗之言。 谢四新和洪承畯两人皆是满脸惊诧之色,他们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的东翁和大哥,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对方会讲出如此一番话语。 毕竟以其尊贵的身份地位而言,这番言论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只见洪承畴面色凝重,声音低沉有力地说道:“这陕北之地的百姓,民风虽剽悍却也纯朴善良,极少出现阴险狡诈、暗中伤人之辈。然而当今这混乱不堪的世道,简直犹如群魔乱舞,各种穷凶极恶之徒纷纷涌现。 本官身处这片陕北大地,所追求的便是将这些鬼魅妖魔、牛鬼蛇神统统铲除殆尽! 这小队官看似良善忠诚,不过看内在却不是这么简单。 方才本官命你们二人查看此条石道可有异样之处,不知是否有所发现?” 洪承畯听后仍是茫然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但一旁的谢四新却心思敏捷,脑海中飞快闪过先前洪承畴对待那位小队官时的种种表现,此刻回想起来,那分明是一种充满戏弄与讥讽之意的态度。 于是乎,谢四新急忙转身折返至关墙之上,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仔细审视着下方的石道。经过一番苦苦寻觅,终于被他察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此时的谢四新满脸震惊,目光直直地盯着洪承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 “不用这么看本官,谢先生。说说你的看法。” “东翁,您看这石道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甚至连牲口的粪便都随处可见啊! 要知道咱们这关隘之中,总共也就仅有那区区十几匹驽马而已,怎么可能会产生如此之多的牲口粪便呢? 这些事情,东翁刚才为什么不追问小队官? 想必是心中已经把他当成死人了。” 洪承畴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特有的矜持神情,缓缓说道:“正因如此,本官方才断言那位小队官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不值一提。可偏偏你呀,居然还对其称赞有加,夸他面对危机时能够镇定自若。哼,如果他真有那么一点儿头脑,便应该知晓在这种显而易见、一眼便能洞察出破绽的地方,务必妥善处理好一切事宜。” 此刻的洪承畯显然尚未领会到这番话语中的深意,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茫然地张开口问道:“大哥……” “嗯?”只听得洪承畴一声轻哼,那狭长的双目朝这边轻轻一瞟,洪承畯当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 于是连忙改口道:“大人,请恕卑职愚钝,实在难以理解这石道两边堆积这么多的牲口粪便与这位小队官究竟存在何种关联?” 见此情形,一旁的谢四新赶忙站出来替他解围,并开口详细解释起来。 “三爷啊,您可能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呢! 东翁他老人家的想法是这样的:那些镇守关卡的士兵简直胆大包天到了极点!他们竟然胆敢和流寇相互勾结起来,不仅残忍地杀害了当地巡检王廉大人,而且还肆意放走了这群流寇通过关卡。 不过让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虽然这些流寇成功过了关,但却并没有占领金锁关这个重要的地方。 由此可以推测出,他们之间应该存在某种默契或者协议吧。也许这些流寇心里也明白,得给自己留条退路才行。” 第636章 流寇大模大样就过了金锁关 然而如今让人深感疑惑且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所在,便是无法确定他们与那些流寇究竟是自始至终便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亦或是本就隶属于同一个团伙势力呢? 此间种种因由着实错综复杂、晦涩难明!但对于此点倒也无需过多揣测臆想,只需深知像那洪三之类的守关兵士绝不可轻信依赖便可。 至于那个已然殒命的王廉,想必也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罢了,连自己麾下的兵卒都背弃投向了流寇一方,而身为巡检的他却对此浑然不觉,这般下场也可称得上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了。 洪承畯听闻此言后,内心不禁大为惊骇,暗自思忖道:“这些人哪里还配称为官军啊,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流寇嘛!” 紧接着转念一想,又觉事有蹊跷,“不对呀,谢先生。据我所知,这批流寇乃是分散开来,经由山间小径穿越华山而来的,此事乃是县城中的那位贺人龙的副将所言。难道说这位贺人龙的副将竟然会是流寇的同党不成?若真是如此,那情况岂不是越发复杂棘手了……” 想到此处,洪承畯眉头紧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这个嘛,我还真不太了解! 毕竟咱们是外来的客兵,这地方上啊,互相推卸责任、胡乱行事,两头都吃的情况屡见不鲜。 只要没对整体局势造成太大影响,也就没必要过分追究啦。 泾渭分明,如今咱陕西还是混点的渭水更多一点。” 谢四新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摆了摆手,似乎觉得这些都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他深知作为客军,无需过多操心此类琐事。 听完这番话后,洪承畯心中也大致领会了洪承畴的意图,看破不说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然而,他仍忍不住追问:“中丞大人,即便流寇成功折返并穿过了铜川耀州,抵达关中平原,但这又跟金锁关的守军有什么关联呢?” 听到这里,洪承畴不禁有些恼怒地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斥责道:“你怎么如此不长进!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难道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吗?” 面对兄长的责备,洪承畯倒也并不畏惧,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问:“中丞大人所指究竟是哪句话呀?卑职不擅长揣摩哑谜。”这时,还是谢四新出面打圆场,耐心地向洪承畯解释起来…… “三爷啊!方才东翁不禁慨叹道:‘榆塞秦关实乃襟喉要害之地,只要越过此座金锁关,眼前便是广袤而平坦的关中平原。 若将这隘口牢牢关闭,则可以断言,那些流寇无论如何也是无法穿越金锁关的。 如此一来,简直就如同用一把巨锁将陕北与关中彻底隔绝开来一般呐!’三爷,您务必要心知肚明啊。这金锁关绝非虚设之物,一旦落下重锁紧闭关门,即便是大队兵马也只能被阻拦于金锁关之下,犹如飞鸟断翼、蛟龙困滩,纵使有通天彻地之能亦难以逃脱。届时,唯有乖乖束手就擒,任由东翁率领众将士将其围剿歼灭。” 然而,就在此时,洪承畯插话道:“可那名副将言道,他们已然化整为零,改由山间小径逃窜而去……” “三爷啊,难道您至今仍未参透其中玄机吗?关键在于时间,时间才是重中之重啊! 那些流寇急需充裕的时间。 或许山间确实存在些许小径,但那不过仅供一两人并肩通行罢了,至于马匹之类的大型牲畜,更是连想都别想能够顺利通过。 倘若这些流寇当真选择了山间小径作为逃亡之路,那么即便走上整整一月之久,恐怕他们的头颅早已深入山中,而那臀部却依旧滞留在外,眼巴巴地等待着我们狠狠地踹上一脚呢!” 谢四新遥望着远方平地上矗立的铜川城,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缓缓开口道:“瞧瞧,咱们与那些流寇仅仅相隔一日行程而已。可这三万多人马啊,号称十几万人之众!总之就是人数很多,马匹牲口很多。 他们怎能在短短一天一夜之间,不经过金锁关便翻越了险峻的华山呢?害得我们这些边军精锐、中丞大人麾下的洪兵只能在后方望尘莫及,连人家扬起的灰尘都碰不着。” 洪承畴此刻脸色阴沉至极,咬牙切齿地说道:“正因如此,陕北地区的这帮流寇才能肆虐至今,残害百姓无数。其中许多人皆是这般地头蛇般的角色,在外作奸犯科时便是强盗土匪,一旦风声不对便能摇身一变成为普通兵民,叫人防不胜防,剿也剿不干净。今日我一听到那位副将所言,说是有数万流寇于昨日分散开来,悄悄潜入了华山之中。当时真想狠狠给那家伙一巴掌,抽得他眼冒金星!” 谢四新满脸忧虑之色,忧心忡忡地问道:“东翁,眼下这耀州之地局势错综复杂,迷雾重重。我们接下来是否仍需紧追不舍,跟着流寇进入关中呢?” 洪承畴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先莫急,当务之急是将这两百名镇守金锁关的士兵调离此处。” “大人,那要不要直接在此地处决掉他们?以免留下后患。”洪承畯提议道。 “万万不可!方才我们所说的那些话语,都仅仅只是基于目前所掌握情况的一种猜测而已。 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怎能轻易地残杀朝廷派遣过来,镇守金锁关的整整两百名官兵呢?” 洪承畴突然改变了语气,紧接着继续说道:“然而,本官既然已经承诺过会为他们请功,那便必定会践行诺言。但为了确保这份功劳能够实实在在地落实到位,我决定将其中的两百人调配到本官直接管辖的部队之中。洪承畯。” 听到兄长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洪承畯不禁微微一愣,但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深知此刻兄长即将下达重要指令。 于是他立刻挺直身躯,高声回应道:“末将在!” 第637章 崇祯皇帝的亲笔信 只见洪承畴面色凝重地吩咐道:“即刻传达本官之令,调动金锁关驻守的两百名士兵加入先锋营中的死士陷阵队伍。若是以后陕西巡抚衙门有人问了,本官会亲笔写一封信给孙传庭大人的。” “遵命!”洪承畯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 随后,洪承畴又补充说道:“同时告知艾万年将军,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力争在十日之内,将这新调入的两百人全部消耗殆尽。本官坚信以艾将军之能力,定能完成此项任务。” “谨遵大人命令!”得到再次肯定答复后的洪承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与坚定。 就在洪承畴站在营帐前,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究竟是该率部继续穿过金锁关追击那四处逃窜的流寇,还是就此折返延绥镇以作休整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只见一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小旗策马而至,翻身下马后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报!朝廷军机处来报。中丞大人,此乃陛下亲笔书信,并非正式圣旨,烦请您亲自拆阅,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 此时已从山上下来的洪承畴听闻此言,赶忙迎上前去扶起小旗,并微笑着说道:“天使一路奔波劳累,实在辛苦。快快前往后院稍作歇息,本官自当备上一份薄礼聊表心意。来人呐,务必悉心照料好这位贵客。” 说罢,便吩咐手下人将小旗带往后方妥善安置。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洪承畴这才依照崇祯帝定下的新规,未做丝毫准备,随意地拆开了手中的信件。 展开信纸,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洪爱卿,见字如晤……” 崇祯皇帝在明朝皇帝中,书法的功底是数一数二的,也会作诗,只是现在还没有做。 洪承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皇帝的亲笔信,又坐在太师椅上闭目想了想,似乎没有品味出其中的味道,又展开信件再次仔细研读,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洪承畴示意旁边的幕僚谢四新,拿来他学习崇祯新学时写下的心得笔记,仔细比对查找。 众多在崇祯新学当中会用到的崭新词汇与语句,对于他而言尚处于生疏阶段,未能做到游刃有余地掌控。某些信件所传递出来的深刻内涵,仍需他花费更多时间去悉心琢磨领悟。 仅仅只有薄薄一张纸页构成的一封信函,洪承畴却耗费了整整一个小时方才读完。 那二十四小时的计时制度,已然被洪承畴巧妙地融入进了他所统率的洪家军之中。 于行伍牧民之中,平常政务军务中悄无声息去迎合皇帝的喜好,堪称是他洪承畴这一生最为出色的一项被动本领。 此刻,在铜川县县衙的签事房中,黑压压地挤满了一群人。 这些人皆是来自于他洪承畴的幕僚团队,此外还有一大批榆林镇的将领们。 这其中便包括了李自成的宿敌,以后不知道是不是了,——定边堡参将艾万年。 众人无一不是屏息静气、笔直站立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毕竟“洪阎王”这个名号,并不仅限于对付那些流寇时才有效力,即便是对待自家阵营之人同样颇具威慑力。 洪承畴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许久未发一言,而周遭的人们依旧老老实实地伫立原地,丝毫不敢有所异动。 要说起治理军队方面,如果拥有充足的钱财与粮草,并且能够毫无顾忌地施展拳脚,那么洪承畴绝对比孙传庭更为凶狠决绝。 在应对陕西民变的问题上,他是最坚决的主战派主剿派,坚决不同意招抚流寇,就算是招抚了流寇,也要把这些流寇的队伍全部打散,首领和骨干要全部杀死。 崇祯提出的大移民政策,他洪承畴是举双手赞成的。 “陛下移民之魄力,堪比太祖。” 在陕北地区的庆阳府、延安府以及榆林镇周边一带,只要碰到有名有姓的流寇首领,洪承畴通常都会毫不留情地下令将其全部斩杀。 即便是像宋江那样心向朝廷的流寇头目,也必须经过多番担保,投了投名状之后,洪承畴才会考虑饶其一命,并让其留在军前听从调遣。 在他的部下当中,哪怕是最为嚣张跋扈、难以驯服的将领,也得先把自身的脾气收敛起来,理顺了自己的性子,把扎刺的毛都给捋顺了,才有胆量前来拜见洪承畴。 此时,洪承畴的内心已经形成了属于自己的见解。 对于这封书信所表达的意思,他不仅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同时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在崇祯皇帝心目中的位置究竟如何,换句话说就是明白了圣上对自己的恩宠程度到底有多深。 然而,尽管如此,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将信件递交给了身旁的谢四新,并说道:“谢先生,请您帮忙替下官仔细斟酌一番,信里面的事情,本官还有一些没有想明白。” 听到这话,身为录事参军的谢四新急忙躬身回应道:“大人啊,此乃陛下赐予大人您的亲笔信函,下官若是过目,恐怕不太合适吧。” “无妨无妨,此处所涉之事并非不可告人之类。况且陛下亦未曾明令禁止本官将此展示于他人。此信之意看似浅显直白,仅存两层含义而已。 然而本官却始终觉着其后似有别样深意蕴含其中,故而欲请谢先生一同斟酌思量一番。” 言罢,谢四新方才伸手接过信件,其观阅速度甚快,可谓一目十行。 须臾之后,便轻捻胡须,略作沉思,继而开口言道。 “大人啊,依卑职之见,此信中的提议确实如大人所说,实则仅有两项。 陛下并未下达指令,而是给出建言。 由此足见陛下对大人您的信任与器重。 是以卑职以为,陛下并无任何深层意图需由大人费心揣测圣意。 卑职今日斗胆妄言一句逾矩之语。 当今陛下虽尚值年少,但却拥有非凡之气度和广阔之胸襟。” 第638章 四大巡抚进京述职 “自从我大明朝开国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历经十数代君主更迭,然而除了成祖皇帝这位英明神武的帝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与太祖皇帝相提并论啊! 可是太祖他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集权于一身,不允许任何人分权,当然他老人家也有这个本事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即使是威名赫赫的成祖皇帝,恐怕也很难像当今圣上这般,竟然一次性赐予四位巡抚开设府邸以及建立衙署的大权。 要知道这等权力不仅让大人等四位巡抚,可以心无旁骛,不惧言官弹劾,能够统率军队奋勇作战,还能同时负责管理地方政务民生。 这样的局面简直就如同当年唐朝时期威震一方的节度使一模一样! 圣上不惧唐末藩镇之祸,大人又何必思虑过甚? 因此呢,大人您实在不必过度揣测圣上的旨意啦,如果总是这样费尽心机去琢磨,说不定反而会触怒龙颜令陛下心生不快。 下官今日斗胆劝谏大人,不妨放宽心胸,以坦然豁达之态去面对一切。 毕竟陛下乃是一位宽宏大量且有些许随性的明君,作为臣子的我们实在没必要凡事都过于精打细算、机关算尽呀。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成就一段流传千古的君臣美谈呐!” 谢四新此番话语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无论是能够言说之事亦或是难以启齿之语,皆被他毫无保留地吐露而出。 然而,面对如此肺腑之言,洪承畴却依旧面色沉稳如渊,令人难以揣度其内心是否真正将这些话语听进耳中。 但见他微微颔首,动作细微到几近无法察觉。 紧接着,洪承畴缓缓起身,轻咳两声。刹那间,四周的幕府文武官员们如同得到某种默契一般,纷纷挺直身躯,昂首而立,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巡抚大人的训诫。 \"诸位,陛下的亲笔信函之中赋予了本官两项重任。 其一乃是京城礼部郎中马懋才所撰写的《备陈大饥疏》,其中提及了我们陕北所在的安塞县。 陛下质问本官,日后安塞县之人是否还有能力孕育子嗣,那粪场以后是否还有婴儿被遗弃?此问令本官心如刀绞。诸位同仁啊,此乃奇耻大辱! 陛下期望本官于陕北之地既能统御军队,又可治理民政。可惜本官未能达成使命啊!从今往后,本官定当效仿陛下于崇祯元年时的讲话精神,秉持两手齐抓、两手皆硬之原则。\" “在持续清剿流寇之际,务必确保边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自万历末年起,辽东客兵逃回原籍,酿成多处流寇。这是流寇之始。 剿灭流寇之时,那些投降的流寇究竟该如何妥善处置一直以来都是一大难题。 然而时至今日,局势已然发生变化,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我方手中。 如此一来,咱们便可采取移民部分人员以及安置另一部分人的策略,如此这般便能使得,幸赖陛下如此信重,……” 洪承畴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下方幕府中的诸位属官皆频频颔首,表示赞同。 而一旁的众武将们则一个个听得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在这群人中,艾万年当属最为困倦之人。 此刻的他仍满心忧愁,苦思冥想着怎样才能圆满达成巡抚大人交付的使命——悄无声息地将那两百多名金锁关守军尽数消灭殆尽。 想来想去,最佳之法便是将其分散开来,各个击破,但这种方式着实太过缓慢。 而最为直截了当的方法莫过于寻觅一处巨大的沟壑,由他艾万年集结上千兵力,逼迫这区区两百人自行跳入其中……正当艾万年想得入神之际,忽然感觉到身旁似有他人正在轻踢他的小腿。 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也听到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姓名。 “艾万年!艾万年!” 艾万年愣神许久之后,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拱手作揖,恭声应道:“卑职在。” 此时,只见洪承畴脸上并未有丝毫怒意,反倒是带着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缓声道:“适才所言,尔等可有听闻?” 艾万年心中暗自嘀咕,此刻他着实有些茫然无措,方才众人所谈论的话题,难道不是关于如何妥善安置那些流寇与流民之事么? 然而,尽管内心充满疑惑,但艾万年终究还是稍具几分机敏之智的,虽说并不多。 于是乎,他赶忙回应道:“中丞大人,卑职已然听清。但凡中丞大人有所吩咐,卑职定当谨遵号令,绝不敢有半分违逆之意。”艾万年自认为如此作答堪称万全之策,可以确保自己不会犯下任何过错。 闻得此言,洪承畴微微颔首,表示满意,继而继续说道:“甚好,既然汝已应允此事。现今已是四月时节,距离九月入京尚不足五月之久,若再将路途所需时日计算在内。 那么,满打满算也就仅剩约莫两月时光罢了。 在此期间,还望汝能够悉心操练麾下本部兵马。 本官亦不会将汝部调离至过于遥远之地去平定流寇叛乱。 待到时机成熟之际,吾等便可会合汝部兵马、毗邻之李卑所率军队以及本官之抚标营洪兵。届时,只需从各方分别抽调一部分兵力,便能集结成一支五千人之众的队伍。待至七月底时,吾等便一同启程入京!” 艾万年是一脸的蒙蔽,他到底是答应了什么?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陕北之地已历经沧桑巨变,城头变幻大王旗,天知道这片黄土高原上到底有多少英雄狗熊。 只不过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崇祯皇帝都希望他们最后的归宿还是这片黄土高原,哪里也不能去。 曾经那三家实力最为强大的流寇——王嘉胤、王左桂以及高迎祥,皆已销声匿迹,自此,这片土地的局势终于大致趋于平稳。 洪承畴谨遵崇祯皇帝的旨意,果真卸甲下马,投身于治理民众之事。 而他此番行程的首站,便是马懋才与高迎祥的故乡——安塞县。 第639章 整治秦王府 安塞县此处虽曾饱受战乱之苦,但如今总算迎来了些许安宁,而且高迎祥已经南下,重新恢复当地的生产秩序也是恰当其时。 另一边厢,孙传庭在匆忙赶回关中之后,赫然发觉云阳周遭早已不见流寇的踪迹。 他深知自己绝不能被这些流寇玩弄于股掌之间,任其摆布。 事实上,当卸下守护亲藩这一沉重担子之时,孙传庭心中已然有所权衡。 在他看来,只要能确保关中地区连同整个汉中地域安然无恙,那么整个陕西省便不至于陷入太大的混乱之中。 至于陕北、宁夏、甘肃等地,即便闹得翻天覆地,只要能够阻止外部的虎墩兔汗入侵,也算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毕竟,流寇若要集结上万之众,首先必须顾及后勤补给问题。基本上无需官军动手,他们只需在原地滞留两日,内部便会纷争四起,甚至可能自相残杀,打得不可开交。 因此,对于孙传庭来说,离开关中并非易事。若非此次汉中遭遇困境,他恐怕也不会如此匆忙地追随王大梁的足迹踏入汉中之地。 而此刻,他再次收到了来自崇祯皇帝的亲笔密函,这让他在留在关中一事上感到更为坦然和安心。 然而,当前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需要他在西安城中完成,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牵挂地前往京城述职。 就在某个阳光明媚、日头高悬的日子里,西安城内的巡抚衙门内走出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由陕西巡抚的幕府录事参军贾汉复率领。 只见此时的贾汉复身着一袭翠绿色的官袍,应该是六品还是七品,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他带领着身后的众人径直朝着秦王府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穿一身笔挺的军装,这些军装是京城送来给孙传庭亲兵穿的,也是崇祯皇帝对他的孙白谷的一点心意之一。 那气势比起从京城而来的缇骑也是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到之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惊叹不已。 然而,在这支庞大的队伍当中,的确存在着令人瞩目的锦衣卫缇骑的身影,同时还有来自大明皇家公司陕西分公司的一干众人。 在这里面,有一个名叫贾廷的太监,以及一名唤作冯紫英的女子。总而言之,这些形形色色、纷乱繁杂且难以妥善安置的亲信们,最终都被崇祯皇帝巧妙地塞进了皇家公司之中。 事实上,崇祯皇帝所选择的道路,正是其祖父万历老皇帝曾经走过的,即以商业治理国家的旧途。 他的大明皇家公司,实际上就是自己放开手脚,随意可以改革的自留地。 然而,两者之间却存在着显着的差异。 万历皇帝的视野和见识相对狭窄,缺乏像崇祯皇帝那般广博的阅历;崇祯皇帝的智谋和策略更为多样,而且脸皮之厚更是远超万历。 万历皇帝仅仅知晓派遣矿监和税监,径直开设皇店,并向商人强行征税。 如此一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与所有的士绅阶层结怨作对,历经千辛万苦才积攒下数千万两白银的巨额财富。 可是,万历年间的三场大规模征战,再加上一场惨遭失败的萨尔浒之战,几乎将他大半生积累起来的内库财富消耗殆尽。 与之相反,崇祯皇帝则深谙捆绑各方利益的诀窍,明白必须团结一致一部分力量来对抗另外一部分势力,并且深知将专业事务交由专业人士处理的重要性。 这种明智之举使得他能够在错综复杂的政治经济局势中游刃有余,避免重蹈万历皇帝的覆辙。 所谓的大明皇家公司,实际上与以往的矿监税监并无本质区别,但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存在着。而崇祯皇帝独具慧眼,巧妙地运用起那些经过他悉心雕琢的晋商和徽商们,将他们视作自己手中的得力工具——经济利益的代言人。 如此一来,财富便能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魔力,令世间万物皆可为其所用。毕竟,崇祯皇帝可是站在了众多伟人的智慧之巅啊! 不过,话题似乎有些跑偏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归正题吧。 此时,东关正街那宽阔平整的石板大道上传来了一阵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哒马蹄声响。 只见贾汉复骑在一匹高大威猛的骏马上,转头对身旁同样骑着马的东厂百户贾廷说道:“贾百户,不知贵厂以及皇家公司那边是否还有其他未曾提及的规矩或章程呢?我等不妨提前相互交流一番,待到面见亲王殿下之时,也好保持口径一致呀。”他的语气显得十分诚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贾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贾大人您太抬举我啦!您有所不知啊,下官不过是东厂派驻在陕西地区的一名小小的百户而已,对于这类繁杂事务可着实没有插手管理的权力呢。至于接收代管秦王以及其周边尚存的两位郡王——永寿王与崇信王名下所有产业之事嘛,将全部交由站在本官身旁的这位冯紫英小姐代为处理。” 事实上,秦王一系拥有众多郡王,但按照规矩,如果某位郡王后继无人,那么其旁系亲属如叔伯兄弟侄儿等皆无权继承。一旦郡王无后而亡,便会被剥夺郡王头衔;然而亲王则不同,倘若秦王一脉断绝传承,便可从郡王中挑选合适人选承继王位。 现今在位的秦王朱谊漶便是如此,当初兄长离世且膝下无子,于是他这个身为郡王的幸运儿得以捡漏,顺利承袭了秦王之位。 说来也巧,这情形倒与当今圣上崇祯皇帝颇为相似呢。 贾汉复不禁感到有些诧异,此前他曾听闻大明皇家公司及大明皇家银行之中存在着不少能够公开亮相的女子。而且就在陕西皇家银行分行的大堂内,他也曾亲眼目睹数位来自京城的女子,她们的言谈举止皆流露出宫廷风范,想来应原是宫中之人无疑。 第640章 秦王朱宜漶跳大神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崇祯皇帝会将一名女子视为皇家公司的核心人物,赋予其处理代管王室产业事务的重任。 这种情况实属罕见。在贾廷身旁,同样骑着马的冯紫英身着一袭书生服饰,显得格外儒雅。 她的胸前佩戴着一块醒目的胸牌,上面赫然印着“大明皇家公司高级主管”几个大字。 这位少女特意作了一番女扮男装的打扮,不仅容貌俊俏动人,更散发出一种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气息。 冯紫英察觉到贾汉复那充满惊愕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她毫不畏惧地挺直了身躯,脸上绽放出一抹自信而从容的笑容。 原来,她乃是西南石柱土司秦良玉老妇人的干孙女,与中原地区的女子截然不同。 再加上接受过崇祯皇帝推行的新式教育,使得她拥有非凡的见识和勇气,面对眼前这位男性官员审视般的目光时,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只见冯紫英落落大方地向贾汉复行礼道:“贾大人,小女子冯紫英在此有礼了。承蒙陛下恩典,现今我有幸担任大明皇家公司陕西分公司的代理理事一职,主要负责执行代管陕西一带所有宗室产业相关事宜。日后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贾大人能够不吝赐教,多多提点!” 在波澜壮阔的大明崇祯朝的历史长河之中,一场前所未有的合作悄然拉开帷幕——皇家企业与地方官府首次携手并肩,而这历史性的一幕就发生在西安府的东关正街之上。 陕西这片土地犹如深陷泥潭,那些即将踏入仕途、等待选拔为官的进士们对其敬而远之,仿佛躲避瘟疫一般。 现在的陕西县令都是朝不保夕。 几乎所有的士大夫都对到陕西任职望而生畏,正因如此,这里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崇祯皇帝推行新政的理想试验场。 无论是别出心裁还是标新立异,亦或是触动他人利益的政策,皆在此先行试点。 陕西原本由当地的官绅地主所构建的基层秩序,如今在流寇接二连三的肆虐冲击之下,逐渐土崩瓦解。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反倒为崇祯的新政实施提供了绝佳契机。 面对冯紫英大方,充满活力的应对,贾汉复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他可不是那种迂腐守旧之人,而是一位颇具才干之士,深知顺应时势、灵活应变之道。 当今圣上热衷于破旧立新,对于朝廷繁文缛节的种种约束更是不屑一顾。 身为帝党阵营中的一员,贾汉复当然明白迎合圣意、阿谀奉承的重要性。 贾汉复在短暂的惊奇之后,迅速恢复了冷静和严肃,展现出一种公事公办的专业态度。 他暗自心想,像冯紫英这般聪慧独立的女子,想必会欣赏并认同他这种处理事务的方式。于是,贾汉复双手抱拳,向冯紫英礼貌地回应道:“好说好说,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便尊称冯姑娘为冯理事吧!不知冯姑娘意下如何?” 冯紫英微微一笑,轻声答道:“一切全凭贾大人作主便是。” 此时,两人仍在相互客套寒暄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 这阵喧哗声越来越大,仿佛整个街道都被搅动起来一般。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只见那喧哗的源头竟然是平素里庄严肃穆、宁静无声的秦王府城门口。 要知道,秦王府乃是西安府的核心内城,其规模之宏大简直难以想象。这座宏伟壮丽的城池拥有属于自己的宽阔护城河,高耸坚固的城门以及布局精巧的瓮城,形成了一整套严密而完备的防御体系。当初建造者们秉持着汇聚全城力量来守护秦王安全的初衷,精心设计规划,期望即便外城不幸被敌军攻陷,内城依然能够坚守至少一年半载之久。 这座王府的城门口平日里总是寂静无声,杳无人迹,普通百姓根本不敢在此处随意游荡。 然而,当众人驱马稍微靠近一些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瞠目结舌——王府的城门口竟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这里,可以看到来自各地的土着居民和流亡人士;有士大夫们的亲属眷属;有擅长歌舞音乐的女子以及声名远扬的歌姬舞伎;也有那些民间的年轻美貌女子和好人家的女儿;甚至连小孩子和娈童都能瞧见。此外,还有来自五陵地区的不良少年、附庸风雅的清客帮闲之人,以及四处云游的和尚和道士等等。形形色色的人物汇聚一堂,但唯独缺少了那些本本分分的寻常百姓。 贾汉复一眼便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要知道,秦王一家子即将入京,恐怕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这些或三教九流、或名不见经传的人,显然是有人故意召集到此处的,一般人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以 四十五度 角仰望着城墙上方。 贾汉复等后来之人此时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在那高耸如林、足有三丈之高的城墙上,竟有一个头戴王冠、身着华丽冕服的人正在翩翩起舞! 果真是在跳舞啊,而且那动作看起来犹如跳大神一般夸张而怪异。只见那位身着华丽王服之人,手舞足蹈之间口中念念有词,边跳边唱,然而究竟所跳为何、所唱何物,恐怕唯有他自己心中最为清楚明了。在其身旁,赫然站立着两队人马,一队乃是威风凛凛的王府侍卫,另一队则是技艺精湛的乐师团队。 侍卫们神情肃穆紧张,全神贯注地守护着秦王的安全,只因这位秦王总是出其不意,时而纵身跃上女墙之巅,向着下方众人展现一番他那妩媚动人却又略显诡异的舞姿。 至于那些乐师嘛,则肩负起为秦王跳舞伴奏的重任。 不过,秦王此刻所跳之舞并非激昂豪迈的《秦王破阵曲》,毕竟如此刚劲有力的舞蹈动作对他而言实在有些勉为其难。 第641章 暗黑版秦王 相反,秦王此时正尽情演绎着充满地域特色的陕西快书。他的舞步轻盈灵活,节奏明快欢愉,仿佛将全身的活力都融入其中;而一旁的乐师们亦是配合默契,手中的三弦弹奏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旋律悠扬动听,与秦王的舞姿相得益彰,共同营造出一种欢乐祥和诡异荒诞的氛围。 “骊山下,秦王宫,曾是关中的荣华地。” “一朝来了新巡抚,矫传新皇新旨意。乌烟瘴气没人气。” “无君无父无纲纪,贪赃枉法有天庇。” “天幸陕北蛟龙起,处处旌旗斩奸邪。” “哪知不测奇祸起,秦王宫中换主人······” 城门前的贾汉复听到那阵阵歌声,只觉得心脏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一般,心中充满了惊骇之情。 他深知绝不能任由这位如同失心疯般的秦王继续歌唱下去了。 若是再这样放任不管,秦王恐怕会背负起荒唐无状、非议朝廷的重罪,而他自己作为当时在场的六品录事参军,定然也难以逃脱牵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此处,贾汉复心急如焚,正准备挥手示意手下众人立刻冲上前去,将那个口出狂言、颠倒黑白的秦王劝解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城门口处的秦王府众人却已然察觉到了巡抚衙门的到来。只见他们不慌不忙,似乎早有预料,甚至连戏台子都早已搭建妥当,就等着与对方一同上演这场精彩绝伦的“对角戏”。 伴随着一阵铿锵有力的锣鼓声响,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秦王府的那帮人一开始并没有驱赶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反而态度和蔼可亲,还贴心地送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精致可口的点心。 一些相识之人好奇地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秦王府的人则满脸笑容,热情洋溢地向他们解释道:“诸位乡梓有所不知,秦王殿下对这片生养他的故土情深意切,实在舍不得离开咱们陕西关中啊!但又唯恐违背了皇上的旨意,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整日忧愁苦闷,身体也逐渐变得消瘦憔悴。” “今日,秦王殿下满心忧愁烦闷难以排解,于是登上城墙高处极目远眺。他凝视着灞河与浐河奔腾流淌,眺望着骊山巍峨耸立,俯瞰着脚下这片广袤无垠的黄土地。 此时此刻,秦王殿下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陕西快书,这番举动实乃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然而,他却未曾料到自己竟会惊扰到如此众多的陕西父老乡亲对他的关切之情,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愧疚之意。” 在这西安府城内,那些前来凑热闹的达官贵人与闲适之士们也纷纷议论起来:“无妨无妨,秦王殿下即将离开故乡,难免心生眷恋之情,故而行为稍有出格,说出些令人震惊的话语,这恰恰彰显出他那颗赤诚之心啊!我们应当予以充分的理解和包容。” 就这样,在双方的相互调和之下,秦王府城门前这奇异的景象愈发显得扑朔迷离、神秘莫测。 恰在此时,秦王府内有人察觉到巡抚衙门的人马已然抵达。 众人瞬间警觉起来,并迅速采取行动应对。 只见一名身材圆润、面容白净的大太监急匆匆地奔出府门,其模样活脱脱就像个哭天抢地的妇人一般。但凡熟知内情之人都晓得,这位便是秦王府的总管太监郭若怀。郭若怀一边抹泪抽泣,一边快步跑到贾汉复等一众官员面前。 只见总管太监郭若怀步履匆匆地走在前方,其身后紧跟着一位气宇轩昂的贵公子。 这位公子生得面如冠玉,肤色白皙胜雪,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之态,步伐亦是不疾不徐,仿佛世间万物皆无法打乱他内心的平静。 观其气质与排场,想必正是那文雅之名赫赫的秦王世子——朱存极。反过来说也就是一个漂亮点的书生。 此刻,郭若怀紧闭双眸,全然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悲声震天动地。 待行至贾汉复面前时,他方才停下脚步,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之人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巡抚孙传庭,而是区区一介录事参军贾汉复罢了。 对于此人,郭若怀自然是知晓的。毕竟身为巡抚衙门之人,他对其中大多数官员都颇为熟悉。 要知道,西安府城规模有限,而孙传庭欲在此处推行军屯、整训兵马以及治理地方等诸多事宜,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秦王府这座庞然大物。 然而,如今的局势却是令人瞠目结舌,孙传庭竟敢毫不畏惧秦王府的威严! 就连整个巡抚衙门,连同布政使司衙门和按察使司衙门在内,竟然无一例外地对秦王府视若无睹,丝毫不将其放在眼中。 想到此处,郭若怀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更是恼怒万分。 此次巡抚衙门派人前来处理接管王府产业之事,孙传庭这个堂堂巡抚大人居然缺席,仅派遣一名微不足道的六品录事参军前来应付了事,实在是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没把秦王殿下放在眼里! 然而此时戏已演至中途,郭若怀纵使万般无奈,也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唱将下去。 且看那老太监,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仿佛失去至亲一般悲痛欲绝,边嚎啕大哭边哭诉道:“贾大人呐,求求您赶紧向中丞大人禀报一声吧!咱们秦王殿下不知怎地突然犯起了癔症,短时间内恐怕难以痊愈呐! 这代管王府产业一事不说,怕是连去京城都是不行了。” 贾汉复闻听此言,心中不禁暗自冷笑。 他心想,这秦王当真是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了,竟然连这般市井泼妇惯用的低俗卑劣招数都用上了。又是哭闹撒泼,又是上吊威胁,甚至连那些个街头无赖耍弄的欺诈伎俩也搬了出来。 只要稍作思索,贾汉复便愈发瞧不起这位出身尊贵的秦王了。 当下局势已然如此明朗,他却仍妄图如那秋后之蚱蜢般再挣扎几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尽管贾汉复内心如此鄙夷,但表面上却流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第642章 秦王世子朱存极 贾汉复匆忙翻身下马,脚步急促地向前迈去,仿佛脚下生风般,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那位老太监身旁。他原本想要伸手搀扶一下,但瞬间又意识到此举可能不太恰当。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后方,只见朱存极正悠然自得、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毫无疑问,这位秦王世子殿下才是真正的主角啊! “下官陕西巡抚孙大人幕府中的录事参军贾汉复,在此拜见世子殿下!” 尽管贾汉复内心有些纠结,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而那世子朱存极当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贾汉复真的把头磕到地上,赶忙迈步上前,伸出双手去搀扶。 “贾大人呀,咱俩可都是老熟人啦,何必这么见外呢?大家就像好友一样,互相拱手行礼就好啦。” 朱存极是个标准的文人,喜欢客套平易近人。 然而,贾汉复却十分固执,非要把这一整套礼数做完才行。 直到行完大礼之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两人开始了一番客套话,你来我往,聊得不亦乐乎。 期间,贾汉复不时抬起头,望向城墙上的秦王。 此时的秦王依旧站在原地,口中不停地吟唱着:“一朝来了新巡抚,矫传新皇新旨意。乌烟瘴气没人气……”声音时高时低,回荡在空中;接着又是一句“无君无父无纲纪……” 听起来颇有一种悲愤交加之感,让过路不明就里的人,觉得这个贤王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贾汉复望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的世子朱存极,心中原本有着不错的印象。 然而此刻,耳边却传来秦王依旧口出狂言的声音,尤其是那句“矫传新皇新旨意”,这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起来。 这分明是指着孙传庭大人的鼻子,骂他是逆臣。 只见贾汉复眉头紧皱,眼神犀利地盯着朱存极,语气严肃地说道:“世子殿下,秦王殿下这般肆意妄为,难道您身为秦王府的世子,就不该劝谏几句吗?” 面对贾汉复的质问,朱存极的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无奈地回应道:“贾大人,古往今来都有一句俗语——‘子不言父之过’。即便父王存在诸多过错,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儿子的去评头论足啊!还望贾大人海涵。” 听闻此言,贾汉复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下官便只能依法行事,如有冒犯之处,还望世子殿下海涵。” 话音刚落,他便不再理会一脸惊愕的世子朱存极以及一旁焦急万分的总管太监郭若怀,毅然决然地下达命令,让手下装备精良的鲁密铳手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要进入城门,登上城墙,首先将秦王朱谊漶控制住,以确保局势得到掌控。至于后续可能引发的种种争议与指责,那都是后话了。 紧接着,贾汉复高声呼喊:“来人呐!速速派遣一支精锐小队,登上城墙,务必将秦王殿下安然无恙地带下来。毕竟,作为尊贵无比的亲王,身处如此险要之地,实乃险象环生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贾汉复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一听就是训斥秦王的,这让朱存极和郭若怀两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却偏偏是一句多余劝阻的话都不敢说。 孙传庭任职陕西巡抚的一年多时间里,秦王府上上下下已经习惯了西安府城有一个强势无比的巡抚,只有那个亲王殿下朱宜漶一直不服气,还要不停作妖。 站在贾汉复身旁的那位领队官名叫李德润,此人乃是近期方才获得晋升的新秀,略阳之战中杀了二十名流寇,记功升得了一个小队官。 当听闻贾汉复下达的指令后,李德润毫不犹豫地扯开嗓子大声回应道:“遵命!”紧接着,他率领着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装备精良的鲁密铳手小队,如离弦之箭般径直朝秦王府的城门疾驰而去。 曾几何时,在众多三秦子民的心目中,远在京城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犹如遥不可及的星辰,虚幻而又缥缈,根本无法形成一个清晰明确的形象认知。 相反,居住于近乎占据了小半个西安府城的秦王殿下,则更贴近他们对皇帝这一概念的理解与想象。 陕西老百姓在平日的谈话闲聊中,也是直接把秦王宫叫成紫禁城。 然而如今,伴随着孙传庭巡抚大人的莅临,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无情地刺破了秦王那看似华丽耀眼的伪装外衣。至此,三秦大地的黎民百姓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秦王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美丽花瓶罢了,内心深处对其的敬畏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秦王府的城门口处聚集着多达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王府侍卫,他们原本还妄图阻止贾汉复等人的前进脚步。但当看到李德润带领着整整二十名手持鲁密铳的枪手气势汹汹地逼近时,尤其是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就要直接顶到自己的面庞之上,这群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王府侍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纷纷老老实实地闪到一旁。就这样,贾汉复、贾廷以及冯紫英三人不紧不慢地骑着高头大马缓缓通过了护城河上的桥梁。 抵达城门口时,贾汉复等三人心中尚存一丝对礼数规矩的敬畏。毕竟,这种所谓的“体统”本质上乃是为了维护崇祯皇帝至高无上的皇权而存在。尽管内心或许有些不情愿,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下马,徒步走进城门。 此举不是为了秦王,而是为了京城的崇祯皇帝。 此时,城门外那些无所事事的闲杂人等目睹此景,愈发兴奋起来,人群变得愈加喧闹嘈杂。 然而,即便如此,众人也仅仅敢伸长脖子好奇张望,却无人胆敢高声喝彩。毕竟巡抚衙门的人动真格的,谁也不会为秦王出头的。 第643章 秦王犯癔症了 大家刚才只是说说笑笑,应和一下亲王府的话,到了论真格的时候,自然是大家都向着巡抚衙门的。 巡抚衙门代表着皇帝,代表着朝廷,那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没过多久,那位头发散乱不堪、甚至连象征尊贵地位的王冠都已掉落的秦王,便迅速被全副武装、手持火枪且火绳仍在熊熊燃烧的巡抚标营士兵们“恭请”下了城墙。 这位名叫朱谊漶的秦王显然精神状况异常,竟然真像是患上了严重的癔症。 当他来到贾汉复等人身旁时,更是口出狂言,胡言乱语不停歇。只见他扯开嗓子,唱起那充满谩骂之辞的陕西快书,矛头直指上天以及孙传庭,他还对着东北京城方向乱骂不休。 面对眼前这般失态的秦王朱谊漶,贾汉复等三人相视一眼后,只是稍稍施了一礼便作罢,甚至连下跪参拜之举都省去了。 事实上,依据祖宗定下的规制,秦王属于超越品级之上的极品存在,即便是身为陕西巡抚的孙传庭见到秦王,也理应先行叩头请安以示敬意。 可惜如今,这种传统礼节早已因孙传庭率先打破而荡然无存,其他官员自然也纷纷效仿,不再遵循旧例。 秦王在西安府城,已经没有地位可言了。 贾汉复原本还准备说两句场面话,缓解一下现在尴尬憋闷的气氛,但此刻他却硬生生地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那位秦王似乎并没有停止谩骂的意思,甚至越骂越起劲,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满与愤恨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只见秦王朱谊漶在痛斥完孙传庭之后仍觉得不解气,竟然顺带着把矛头指向了孙传庭背后的崇祯皇帝。他口中不断冒出各种恶毒的词汇,形容崇祯皇帝是个残暴无道的暴君,是一个丝毫不顾及宗亲情谊、犹如当年建文帝般冷酷无情之人;更甚者,直接将其比作历史上恶名昭着的夏桀和商纣…… 这一下子就捅破了天,秦王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当着皇帝的亲信骂皇帝,也许是真不想活了。 且不论这位秦王究竟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眼神着实不太好使。 完全没有留意到,从巡抚衙门赶来的这支队伍当中,居然还有来自东厂的人马。众所周知,东厂相较于锦衣卫更为纯粹专一,他们真正效忠的唯有崇祯皇帝一人而已。至于其他所谓的宗亲嘛,即便同样姓朱,对东厂来说也并无太大区别。 正当总管太监郭若怀以及世子朱存极想要出言提醒秦王之际,贾廷这位东厂百户已然快步走到了秦王朱谊漶面前。与此同时,跟随着贾廷一同前来的十几名番子迅速行动起来,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秦王紧紧包围其中,彻底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如此一来,站在外围的众人再也无法看到秦王的身影,自然也无从知晓接下来秦王将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只见贾廷身材高大挺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秦王朱谊漶。他的面庞毫无怒容,嘴角却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摸不透其真实想法。 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想杀人的。 \"秦王殿下啊!不管您究竟是真的患上了癔症,还是佯装如此,在我大明陕西的地界之上,任何对当今圣上的不敬之词都绝不容许出现。 若是私下里关起门来骂娘,没有被上面人知晓,那是你王府的锦衣卫不尽责。 可是您当着朝廷的命官和我这个东厂的人,大放厥词,那就是您的不对了。 下官身为东厂的一名百户,身负维护朝廷尊严、扞卫皇权威严之重任,又怎能对此等行径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呢? 故而,今日唯有冒犯殿下,还望殿下能给下官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好是能想出来一个可以给皇帝和朝廷交代的合理解释。\" 贾廷的话语如同一股冷冽的寒风,吹拂过秦王朱谊漶的耳畔。 面对这位来势汹汹、毫不退让的东厂百户,秦王朱谊漶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便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 此时此刻,局势已然万分紧迫,对方显然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装傻充愣的说辞。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干脆不再伪装下去。 毕竟,这一年多来,朱谊漶可没少受那位陕西巡抚孙传庭的窝囊气,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自家王庄马场内辛辛苦苦培育出的十几万匹精良骏马,竟然被孙传庭分文未取,尽数填入了那无底洞般的马政亏空之中。 自家秦王府那广袤无垠、肥沃丰饶,几乎占了关中一半以上的田庄土地啊! 整整十一万亩之巨!竟被孙传庭污蔑成侵占了官田和军田,毫无道理可言地逼迫秦王府全部交出来。要知道,我堂堂秦王家的田亩加起来也不过才区区一百万余亩罢了。 再看看咱家的那些店铺,无论是五花八门的赌坊,还是放着高利贷的钱庄,亦或是形形色色的典当行,无一不遭到了那个可恶至极的孙传庭的毒手——课以沉重无比的赋税。 而且,与那些身份卑微的平民百姓所经营的微不足道的小本生意相比,秦王府所承受的税负简直是天壤之别,沉重得多! 更过分的是,现在竟然还要逼迫亲王一家老小离开这座已经延续了长达两百余年之久的秦王府。美其名曰“代管”王府产业,但实际上分明就是想要强行接管亲王传承积累两百多年的家业! 甚至还打算将我们秦王一家老小通通押解到京城去,名为软禁,实则无异于囚禁。 这一连串令人发指的行径,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都是孙传庭一人所为,但若无崇祯皇帝在背后撑腰默许,试问整个大明王朝之中,又有哪一个文官胆敢如此肆意妄为地欺凌一位尊贵的亲王呢? 这般情形之下,怎能不让我朱谊漶怒火攻心、几近癫狂呢? 第644章 秦王成了京城的寓公 朱谊漶怒目圆睁地瞪着贾廷,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伸出手指着对方,破口大骂起来:“好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居然敢爬到本王头上来撒野! 怎么?难道本王不向你做出解释,你就胆敢对本王动手不成? 哼!那朱由检不过是个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罢了,竟然指使那些忤逆犯上的奸臣贼子们屡次欺凌我们这些尊贵的皇室宗亲。 而你呢?也只不过是朱由检身边摇尾乞怜的一条走狗而已! 何时轮得到你们这群卑微的皇家奴仆凌驾于堂堂亲王之上……” 贾廷眼见朱谊漶再次肆无忌惮地辱骂当今圣上,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心中暗忖道:这家伙简直太狂妄了!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但在此之前,必须得先拉出一个人与自己共同承担风险,一同扛雷才行。不然真的怠慢粗暴对待一个亲王,还是风险太大了。 贾廷的目光扫过队伍中的众人,贾汉复显然资历尚浅,不足以担当此任;至于冯紫英,身为一介女流之辈更是无法指望。思来想去,贾廷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身后,并高声呼喊起一个人的名字。 “锦衣卫千户靳一川,你赶快给我滚出来!如今这秦王都胆敢公然辱骂皇上了,你却还像只胆小如鼠的缩头乌龟一般藏在后面不肯露面吗?” 在后方的队伍之中,突然又传来了贾廷那高亢而又响亮的呼喊声:“靳一川!你不要做那没事人一般。” 紧接着,只见一道敏捷的身影迅速从人群中跃出,此人正是锦衣卫的靳一川。 此刻的他已非昔日那个平凡无奇的锦衣卫校尉,摇身一变成为了威风凛凛的千户大人。 自家兄长卢剑星和沈炼都成了千户,没道理他靳一川成不了千户。 靳一川面带微笑地开口道:“贾百户啊,我可是隶属于锦衣卫外勤部门的,此次前来此地,仅仅是负责护送冯紫英理事上任罢了。 用不了多久我们便会离开,这儿有您贾百户一人坐镇足矣。何苦让我也插手其中,咱们厂卫办案子,又不是靠着人多好办事。” 然而,面对靳一川这番说辞,贾廷却丝毫不买账,他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厉声呵斥道:“少给老子来这套!赶快给我滚过来!否则,等回到京城之后,咱俩都得各自给上峰呈上一份详细的工作日志。哼,届时我倒要瞧瞧,你究竟会如何胡编乱造今日之事!” 听到这话,靳一川心里明白,自己这下可没法再偷懒耍滑了。 靳一川不再笑了,而是眉头紧皱,满脸忧虑地看着身后那个双手抱胸、腋下夹着一把形制奇特长刀且面容阴鸷的男子,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师兄啊,您瞧瞧,我早就跟您讲过此事行不通呐!咱们锦衣卫可不比那鱼龙混杂的江湖之地,一旦遭遇这般棘手之事,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然而,那位被唤作师兄的人却身着一袭朴素的平民服饰,对靳一川所言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唯有当靳一川话音刚落并开始剧烈咳嗽时,这位师兄才微微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当厂卫一起上手的时候,秦王朱宜漶连再说一句话的可能都没有了。 他哆嗦着手指,指着眼前的贾廷和靳一川,还没有开口接着骂下去,就被不知道哪个番子还是锦衣卫校尉失手动了一下腰子。 那腹部乃至全身传来的,可以让人抽筋的痛苦,是朱宜漶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 他的脑子此刻彻底清明了。 总而言之,在东厂与锦衣卫齐心协力之下,秦王朱宜漶的癔症终于得以根治。 不仅如此,秦王府内一应资产皆已全权托付于大明皇家公司代为管理。 待朱宜漶接过那张来自大明皇家银行的存折以及大明皇家公司的股东文书后,便即刻收到指令——速速打点行装,切莫再奢望沿途能享受到亲王应有的礼遇排场,务必尽快启程赶赴京城禀报情况。 抵达京城之际,他这位秦王将会接连邂逅来自全国各地的众多亲王郡王,此番盛景堪称大明朝立朝两百余年来前所未有的壮观景象。 ······ 崇祯二年己巳年八月初八这一天,时间已然迫近中秋佳节,但皇城之下却呈现出一片衰败景象:草木凋零、枯黄不堪,冷冽寒风不时呼啸而过。 位于四号厂的皇庄,早已按照崇祯皇帝的旨意种下了番薯与玉米,眼下已迎来丰收之季。 那些依傍着永定河、北运河、潮白河、拒马河以及泃河等河流的皇庄土地,收割玉米棒子的工作也逐渐接近尾声。 据《农政全书》所记,番薯地瓜的产量远超玉米。 身为穿越而来的后世之人,拥有现代灵魂的崇祯皇帝自然期望能够大量种植番薯地瓜。 毕竟,番薯地瓜不仅可制成易于长期储存的地瓜干和粉条,还具有诸多优点。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无论在皇庄中充当佃户或雇工的百姓,亦或是其他普通民众,他们在自家那为数不多的自留地上,大多选择种植的仍是玉米棒子。 似乎京畿的农民在初步达到温饱水平之后,就把去年还视若珍宝的地瓜红薯当成了牛夫人。 崇祯皇帝只能强制性让皇庄的佃户们和其他农户百姓,必须种植五成以上的红薯地瓜。 京畿的农民吃饱了,可他崇祯皇帝又不只是京畿一地的皇帝,他需要这些粮食来统筹全局了。 历史似乎总有其强大的惯性,而中国人传统的饮食习惯结构更是难以轻易撼动。 尽管崇祯皇帝深知番薯地瓜的种种优势,但要想彻底改变人们固有的观念和习惯并非易事。 或许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和积累,才能让这种新事物真正融入到大众生活之中,并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吧! 旧时空的现代社会,人们对红薯苗倒是喜欢吃,可没有人喜欢啃芋头的。 第645章 孩子王狗儿 有这么一个名叫狗儿的孩子,此时正紧紧地趴在一棵硕大无比的柿子树上,目光炯炯地朝着南苑的方向张望着。 这位狗儿啊,年纪约莫只有十一二岁而已。 原本呢,依照他家出门都凑不齐一身齐整衣服出门,出身的背景,按照常理来说,他的爹娘应该会替他寻觅一位技艺娴熟的刀工师傅,将他阉割之后,送进正阳门外的白云寺里头,静静地等待着某一天皇宫内缺少了太监的时候; 又或者是当宫中某位笃信佛教的大太监出宫前往白云寺上香拜佛之际,恰好相中了狗儿。 如此一来,狗儿便能够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啦! 不用怀疑,这是京畿地区无数穷苦人家跃迁阶层,达到幸福生活的途径之一。 可惜他们知道也当做不知道的残酷事实就是,十几万二十多万的阉人,可能一辈子连皇城的根也摸不到。 一些阉人比较好的结局就是去大太监的外宅去当个侍从,不好的就只能流落街头当乞丐。 所以要是在京城某些地方见到,有许多破衣烂衫和乞丐一样,说话却是太监腔调的人,不要表现得太惊讶,因为这也算是京城的一项特色。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今年,崇祯皇帝竟然颁布了一道令人震惊不已的诏令——《禁止民间私自阉割男童》! 并且明文规定:倘若有人胆敢违抗此令,那么不仅违规之人自身将会受到严惩,就连其整个家族都必须被迫迁移至遥远的南洋地区去,而那些从犯也一概不能幸免,同样得接受这样的处置。 此诏令一经发布,那些由大太监们在京城周边兴修起来的庙宇,暗地里是收容阉割男童的场所,顿时变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收容这些已经被阉割过的可怜男童了。 就这样,狗儿总算是得以逃脱成为无根苦命人的悲惨宿命。 可与此同时,他的双亲却是忧心忡忡,整日愁眉不展,因为孩子太多,不弄走几个,那大家就只能都饿死了。 但好在这份忧愁并未持续太久…… 狗儿乃是生活于南苑周边五里铺的一名孩童。尽管并非皇庄佃户出身,但自崇祯二年开始,他家所承租耕种的那片土地,大约有八九亩地,同样也交由大明皇家农业公司代为管理经营。 他们家租种的这块地,原本便是属于成国公家所有,只是一个小庄头偷偷佃租给了狗儿一家,七成的租子还是因为那个小庄头和狗儿一家沾亲带故。 然而,自打那位成国公朱纯臣遭遇变故之后,其名下的田产自然而然便由皇家农业公司接管过来。至于接任爵位的那位小国公,现今仍居于英国公府邸之中,对于此事显然不会有丝毫异议可言。 如此一来,狗儿一家人头上的东家已然更换。 而皇家农业公司则依循惯常做法,向他们发放了一份土地承包协议。 根据这份协议的明确规定,往后每年上缴的租子将按照对半比例分配; 不仅如此,以往那些高额利息的借据欠款亦得以减免六成之多! 对于农户们之前借的,用来购买种子农具的高利贷,崇祯皇帝可并未采取大包大揽之举,将所有佃户往昔欠下勋贵、豪强以及地主们的高利贷欠条一概焚毁殆尽。 只因他深知,倘若真这么做了,势必会激起那些勋贵们和士绅们更为强烈的抵触情绪! 崇祯皇帝以近乎强硬的手段,强行代管了绝大部分勋贵所拥有的土地,并果断地接管了一部分小地主的土地。 剩下的那些士大夫的田地,他们就算是想自己种,也是没有佃户了。归入大明皇家农业公司的体系,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此外,崇祯皇帝大力支持李邦华全面整顿京营,致使勋贵们不仅丧失了对土地的直接掌控权,而且再也无法拥有大量的兵丁来充当无偿的农奴。 这种做法无疑深深地触动了勋贵们的敏感神经,可以说是敲打到了他们的骨髓深处。 正所谓“物极必反”,如今正是应该适时抛出“胡萝卜”的时候了。 至于胡萝卜是什么,崇祯皇帝还没有想好,不外乎就是海洋外面的利益。 此时此刻,狗儿正静静地趴在一棵巨大的柿子树上。 他的四周尽是一片翠绿之色,那些已经长成却尚未变红的柿子挂满枝头。 狗儿刚才没有忍住馋虫发作,偷偷摘了一颗柿子尝尝咸淡,嘴里涩木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里本应是属于皇家园林的禁地,但崇祯皇帝心怀仁德、不拘小节,已然准许周边的百姓能够在园林外围自由活动,捡拾一些干枯的树枝和掉落的果实,以此补贴家用。 由于皇帝的宽厚仁慈,下方那些坐拥山庄田园的贵族士绅们自然也不敢再如往昔那般过分苛待平民百姓。 上位者一些仁慈,汇聚起来,就只是一两年的功夫,已经让京畿百姓们过得和神仙一样了,对比外面那些还在水深火热的老百姓来说。 狗儿聚精会神地向远处眺望,原来他麾下那位名为缝里滚的巡山大将,早已替他将情况探查得一清二楚。 近些日子以来,原本由于那赫赫有名的十大少年将军诸如曹变蛟、吴三桂之流带走了整整两万的学兵以及轮训士兵,从而变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南苑大营,如今再度恢复了往昔的喧闹和嗷嗷叫。 据传乃是大明朝西边的四位巡抚统率着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前来京城朝谒当今圣上陛下,说是要述职,手下的将士们也要来京轮训。 此刻的南苑大营之中,每日皆是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南苑周围庄子里的那些小狗子们自从家中有了充足的余粮,得以饱腹且酒足饭饱之后,这帮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们便犹如枯木逢春般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们一个个初生牛犊不怕虎,明明对兵法一知半解却偏要装作满腹经纶的样子,妄图能够意气风发地去统领那千军万马。 第646章 崇祯皇帝的生祠 如此这般情形之下,这南苑的四周地域便顺理成章地演变成了,如同狗儿一般那群年少轻狂、不知深浅的年轻人们所独有的专属练兵打仗演戏的地盘。 而此刻,位于南苑大营的内部,真正的军队正热火朝天地演练着调遣军队、部署阵势的方法技巧。 就在同一时间,置身于南苑大营之外的那一帮青少年们也同样有板有眼地模仿学习起来,并且乐此不疲。 自古以来,青少年男子向来钟情于军事装备而非女性装扮,更为重要的是,身为校长的崇祯皇帝对于这种状况颇为喜爱,他还悄悄观察过这群少年郎打打闹闹的过家家似的打仗,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因此那些肩负着守卫南苑重任的厂卫人员,面对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也是无计可施。 今日正值正午时分,皇庄学堂尚未开课用餐之际,狗儿领着他的先锋将领“眼上飞”以及巡查山岭的大将“缝里滚”,再次攀登上了南苑外部区域的至高点——那棵巨大的柿子树上头。 狗儿用手遮住额头,犹如遮阳篷般,啧啧赞叹不已地凝视观察了许久。下方那些视线被遮挡无法看清情况的小伙伴们早已等候得心急如焚、焦躁不安了。 等会儿还要上课,这南苑的道路虽然已经铺上了水泥地面,可是学堂离着这里还有三四里远,要是一个不注意迟到了,那先生的戒尺,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 且听那依旧梳着总角辫子、年纪尚幼的眼上飞站在树下,高高扬起脑袋扯开嗓子叫嚷道:“狗儿哥呀,那来自陕西的士兵究竟长啥模样啊?是不是也跟咱们这儿一样成天抱着火铳和火炮乱放一通,就是不冲上去啊?俺咋就没听到啥动静呢?” 话音未落,又传来另一个小跟班缝里滚的附和声:“对啊对啊,如果全都是只会摆弄火铳的兵,那可真是太无趣啦。咱们本地的昌平兵好歹还晓得扛起刀枪冲上前去拼杀一番呢。” 狗儿闻言,心头不禁一阵激动,连忙喝止道:“都给我闭上嘴巴!莫要聒噪!等老子瞧清楚了,自会详细与你们讲解。” 原来,此时的狗儿已然瞧见了校场内那一抹耀眼的明黄色——那正是校长驾到了! 对于这位崇祯皇帝,狗儿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孺慕之情。 而在这周边的皇庄以及与之有所关联的村落之中,所有的百姓们无不对皇帝心怀感恩戴德之意。毕竟,老百姓们的感情向来质朴纯真,在他们最为直接的认知当中,唯有能够将他们从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苦日子里拯救出来之人,方才能称得上是他们的大恩人呐! 然而,对于这些普通百姓而言,他们表达感激之情的独特方式便是向恩人焚香叩拜、诵经祈福,祈求上苍保佑恩人健康长寿、无病无灾。 倘若这位恩人乃是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那么这一切将会变得更为庄重肃穆且盛大非凡。 此时此刻,京城及其周边地域的黎民百姓们纷纷自发行动起来,着手为崇祯皇帝兴建生祠。 或许连崇祯皇帝本人都始料未及,自己竟然会步当年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魏忠贤之后尘,使得整个京畿之地随处可见供奉他的生祠。 这个名叫狗儿的孩子用力揉了揉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 他确信自己并未看走眼,因为在校场中央那个高高耸立的巨大台子之上,站立着的正是当今圣上——崇祯皇帝! 狗儿情不自禁地扯开嗓子高喊出声,紧接着像一只敏捷的猴子般哧溜一下从树上滑落到地面,全然不顾身后紧跟不舍的两名小伙伴,头也不回地朝着学堂飞奔而去。 他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天大的喜讯传递给每一位同窗好友。至于为何要如此急切地告知众人,以及告知之后究竟能够达成何种目的? 其实狗儿心中尚未有清晰明确的答案。毕竟年少轻狂的他行事向来果敢决绝,从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那些畏首畏尾、犹豫不决之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 南苑的教场广袤无垠,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其辽阔程度足以容纳下五万之众。 从遥远陕西甘肃郧阳而来的四大巡抚所率领的两万精锐之师,此刻正全副武装、阵容严整地集结于此,静候着崇祯皇帝的亲自检阅。 点兵台上,身着华丽戎装、扮作大将军模样的崇祯皇帝昂首挺立在最前端,他这一身装扮就是大明的凤翅盔、锁子甲护心镜都有,外棉内衬铁片的棉甲也有,只是他嫌不好看,没有穿,穿的还是仪式感很重的铁甲。 本来他想仿造一身德三帝国的军装,后来想想这有点太二了,服装材料也达不到标准,也就作罢了。 崇祯身姿挺拔如松,目光炯炯有神,宛如战神降临世间。下方的官兵们则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如雷般的欢呼声和喝彩声:“大明万岁!皇帝陛下万岁!”“明军威武!”这些激昂高亢的呼喊声响彻云霄,震撼天地,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热血沸腾。 伴随着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呐喊,那些戍守大明西北边陲的英勇将士们心潮澎湃,情绪激昂到了极点。此刻他们深刻地体会到,那位他们愿意用生命去扞卫、去忠诚追随的大明皇帝陛下并未将他们遗忘。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凝视着台下那密密麻麻的两万多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战兵可绝非昔日京营中那些徒有其表、只知滥竽充数的花架子士兵所能比拟的。 眼前的每一个战士都是历经无数战火洗礼、从血与火之中锤炼而出的钢铁汉子,只要补足了军饷,那些建奴八旗似乎也不值一提。 整个教场上弥漫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那是只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人才能够散发出来的气息。 第647章 就喜欢赏银币 这种无形的威压如同汹涌澎湃的波涛一般,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就连平日里凶猛无比的野兽也被吓得纷纷躲避,不敢靠近这片充满死亡威胁的区域; 而天空中翱翔的飞鸟更是惊惶失措,唯恐稍有不慎便会成为这股煞气的牺牲品。 南苑以前是皇帝的围猎场所,现在虽说驻军了,可还是有不少半圈养的野兽。 崇祯皇帝心情愉悦至极,这是属于他的军队,虽然他和这些军队,在今天之前并没有见过面。 可他知道,在场的每一个士兵都会为了他而心甘情愿去战死去牺牲。因为这些士兵,他崇祯皇帝对得起他们,没有辜负他们。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轻轻挥动着手指。 每一次挥手动作,仿佛都像是一道神奇的信号,引发了更为热烈、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那声音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在天地之间。 经过一番君王和士兵之间充满激情与活力的互动后,逐渐恢复平静的崇祯皇帝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泛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稍稍侧过头去,向身旁站立着的五位义子投去饱含深意的目光,并以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口吻下达命令:“去吧,你们五人代朕前往军中各处,务必悉心安抚全体将士,务必要让每位士兵皆能深切感受到朕之浩荡皇恩! 也让军队的士兵们熟悉一下你们。以后说不定你们要去哪个地方的军队历练呢。 西汉的霍膘姚十七岁就能领军万里破匈奴,你们五人也要有这样的气魄才行!” 站在首位的延平伯郑成功闻令而动,立刻恭敬地弯下腰,双手抱拳行礼应道:“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所托。” 其身后同样身着锦衣华服,但此刻仍仅具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学员身份且身兼五品大内侍卫职衔的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以及刘文秀四人亦不敢怠慢,纷纷效仿前者躬身领命。 崇祯皇帝面带慈爱之色注视着眼前这五位英姿飒爽、犹如猛虎下山般威猛矫健,不过还是一脸稚气的的义子,当然年龄最大的孙可望已经没有稚气可言,他们跨坐在雄骏的战马上,缓缓前行于军队前方。 每行至一处方阵之前,便会高声呼喊两句激励士气之言,紧接着只见其身后紧跟着的侍卫们迅速扛起一只沉甸甸的木箱上前。 原来,此乃崇祯皇帝赐予全军将士的丰厚赏赐——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币! 这五位皇子肩负重任,必须确保将这些赏赐准确无误地发放到每一名士兵手中。 虽说数量不算太多,每一箱内仅有区区千枚银币而已,但对于那些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来说,这无疑是来自天子的莫大恩赐和关怀。 每个方阵约有五百名士兵,平均下来每人恰好可分得两枚银币,虽然数目有限,但却承载着崇祯皇帝对众将士满满的深情厚意。 每每当箱子被打开、闪耀着银光的银币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那个受到奖赏的方阵便会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为响亮和热烈的欢呼声。这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显然,崇祯皇帝这种直接而粗暴地以真金白银作为赏赐的方式,深得这些士兵们的心。 他们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贪婪的光芒,对于这样实实在在的财富奖励,自然是无法抗拒的。 崇祯皇帝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满是欣慰和满足感。 他深知“明军不足饷,足饷不可敌”这句话的含义,也明白只有给予士兵足够的物质激励,才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和战斗力。 因此,他下定决心要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践行这句话,通过丰厚的赏赐来打造一支强大无敌的军队。 以后的很长时间,除了那支未来的红色军队,没有一支军队不用丰厚的待遇来保持战斗力。 过了片刻,崇祯皇帝将目光从喧闹的教场上收回,然后转身看向身后。 士兵安抚完了,士兵上面的将领和统帅也要安抚。 此刻,崇祯皇帝的脸上绽放出一种更为亲切和蔼的笑容。 在明媚的阳光下,那张笑脸犹如璀璨的宝石般闪耀夺目,甚至能够折射出最为耀眼绚烂的光芒。这光芒如此强烈,以至于站在一旁的以孙传庭为首的四位巡抚都感到眼睛刺痛难忍。 当然以上都是四位巡抚的错觉,崇祯皇帝又不是太阳神阿波罗。 然而,崇祯皇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夸赞过这四位巡抚领军有道、治理百姓有方之类的话语,而且类似的言辞已经重复了许多次。所以此时此刻,无需赘言,彼此之间已然心领神会。 在那如同旭日东升、光芒万丈的灿烂笑容面前,四位巡抚不禁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他们只觉如沐春风,心中的紧张情绪也稍稍缓解了几分。 紧接着,崇祯皇帝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王承恩,轻声问道:“王大伴啊,那位由汤若望汤爱卿极力举荐的西洋画师任宝华是否已经到了?” 王承恩赶忙躬身答道:“启禀皇爷,任宝华早已在南苑行宫恭候多时,只等皇爷您龙颜大悦之时,好来为皇爷和诸位大人绘画呢。”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连声道:“甚好!甚好!今日真是个良辰吉日,应当去做些有意义之事才好。四位爱卿啊,不知你们可有身体不适之处?或是想要托病归府休息的想法? 要知道,这西洋画绘制起来颇为耗费时间和精力,不论是对于画师本人而言,还是对于我们这些即将入画之人来讲皆是如此。 倘若各位感觉难以支撑下去,此刻尽可提出。朕绝对不为难人。” 说罢,他的眼神依次扫过孙传庭等人。而孙传庭等人则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暗自思忖:此次回京觐见圣上,没想到皇帝陛下竟有如此高昂别致的兴致。 这说出去谁能信啊? 第648章 意大利画师任宝华 虽说崇祯皇帝所行之事着实出人意料,但一旦事成并传播开来,必定会成为一段流芳百世、传颂千古的美谈佳话。 想到此处,孙传庭等四人纷纷摇头,表示并无大碍,可以继续参与此事。 四位巡抚自然是无有不乐意的,试想一下,就连那孙承宗、袁可立、黄立极这样的首辅总督都还没有得到这样的殊荣,这事情一出,京城舆论又是要一片哗然,接着就是纷纷眼热孙传庭等人的待遇,这与上了凌烟阁云台有何区别,甚至和帝王一起画像,比之凌烟阁和云台更为优秀。 “好好好,四位爱卿果然不是扫兴的人。那就让教场这边继续热闹,咱们先去别宫画个像。” “王大伴,让咱们大明的那些宫廷画师也一起去观摩一下,不要一个个追求意境,写意是好,可朕希望他们不要坐井观天,还是要看看西洋画师的技法。 朕不希望朕以后的画像,都一个个和大头娃娃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和朕有什么一样的。 万历皇爷爷那张出行祭祖的画,他老人家一个人占了一张图的三分之一,其他人都画得和虾米一样,朕看了很不习惯,好了,王大伴,你不要那副表情看朕。 孙爱卿、洪爱卿、卢爱卿、陈爱卿你们也不要这样看朕,有时候说一说祖辈的不如意的地方,也是对祖辈的亲昵和孝顺……”崇祯皇帝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对于宫廷画师的看法和期望。 王大伴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皇上的话。 虽然他们觉得皇上说的有些道理,但毕竟涉及到祖宗的画像,他们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朕希望我们大明的画师能够学习西洋人的写实技巧,画出更逼真的人物形象。 这样不仅可以让后人更好地了解我们的历史,也能展现出大明的繁荣昌盛,注入不一样的元素。 当然,写意的风格也要保留,这是我们大明文化的瑰宝。 但是,不能一味地追求意境而忽略了真实感。” 南苑的偏殿中,阳光透过窗户洒下,照亮了整个房间。任宝华带着手下的画师们正在忙碌地准备着,他们将画笔、颜料等工具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君臣的画像即将正式开始创作,这是一项重要而庄严的任务。 任宝华先请出了卢象升卢大人,他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官员,面容严肃,比他任宝华这位意大利人还要高出半头。任宝华引导他坐在指定的位置上,并要求他侧身面向中间的大皇帝陛下。卢象升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按照画师的指示调整了坐姿。 “来来来,这位尊敬的卢大人,请你侧坐一下,嗯,对对对,对着中间大皇帝陛下。”画师轻声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卢大人的姿态和神情。 “还有卢大人,你身材高大魁梧,你要有意思缩一下,与陛下和另外三位大人保持适当的平衡性。” 卢象升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尽量配合着画师的要求,稍微缩小了身体的姿势。画师们则不断地微调着他的角度和位置,确保画面的构图和谐。 接着,画师们请出了孙传庭,他是一位气质出众的官员,穿着华丽的官服。任宝华对他赞不绝口:“这位尊敬的孙大人,你真是一个量身打造的衣架子,以我多年的绘画经验来看,你会是最出彩的一个。” “哎,不要做出惊慌的表情。伟大的皇帝陛下已经允诺让我可以自由发挥,只要能画出一幅伟大的画作。” “还有两位洪大人和陈大人,你们再往里靠一靠,我需要找到构图的黄金比例点……” 在别宫的宫殿中,崇祯皇帝和他的四位重臣巡抚,被一个来自意大利,自我吹嘘曾经为那不勒斯国王和伟大的教皇画过肖像画的画师一顿指挥和摆弄。 这位中文名叫任宝华的黄卷毛鹰钩鼻的意大利画师,终于开始作画了。 艺术品终究需要升华和再创造的。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任宝华刻意忽略了一些年久失修的地砖裂缝和一些掉色的镂空浮雕。 传闻中这位年轻的大明皇帝不热衷于兴修宫殿楼阁,看来真是一件事实。 年轻的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威严而庄重。 他的身上穿着华丽的龙袍,头戴皇冠,手持玉笏,尽显皇家风范。 他的脸庞英俊而坚毅,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智慧和坚定的决心。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气质高贵典雅,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在他身旁,四位重臣巡抚也都身穿朝服,神情肃穆,表现出对皇帝的尊敬和忠诚。 他们分别站在皇帝的两侧,形成了一幅庄严而和谐的画面。 整个宫殿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氛,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以上就是任宝华对整幅油画做出的基调,他也在往这方面努力创作。 在这位意大利画师看来,自己描绘的这位古老东方帝国的大皇帝,也许是他这一辈子画过的最伟大的人物。这位年纪只有十八岁的皇帝,统治着超过欧罗巴所有国家的面积和人口,他这个国家还有着整个世界都无法企及的历史和文明。随着东西方的交汇,来自自诩文明世界的强盗们,开始意识到对于东方的文明世界,他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怀柔和赞美。 崇祯皇帝已经换了一身墨绿色的团龙服,正中间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盘龙。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任宝华仔细观察的时候,还有点心悸的感觉。 这条龙比之西方的龙,显得更威武霸气,也蕴含了更多的象征意义。 任宝华,他对东方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和热爱,在他眼里,东方的文化有着太多迷人的地方,可以激发他作为画家的灵感。 崇祯皇帝头戴一顶黑色的翼善冠,与官员们所佩戴的双翼不同,皇帝的双翼是收起来的,而且颜色并非金黄色,这让任宝华感到有些意外。 第649章 大明版的凌烟阁 任宝华原本以为大明皇室崇尚黄色,认为明黄、金黄和赭黄都是单一的黄色。然而,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并不正确。 在皇帝的下方,丹陛之下,四位巡抚恭敬地坐着,是的坐着也能坐出很恭敬的样子。 他们身着带有禽兽补子的官服,任宝华能够认出那是孔雀,而且还是开屏的孔雀。 这些巡抚看起来都非常年轻,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位名叫卢象升的巡抚。据说他年仅二十八岁,但却管辖着一个地域狭小、多山多沼、不宜耕种且匪患严重的地区。 由于当地隐藏人口问题严重,无法为国库缴纳赋税,成为了一个长期的隐患。 尽管如此,这位卢大人充满了朝气和锐气,据说已在当地组建起一支强大的天雄军,并取得了显着的剿匪成果。 四位巡抚被派往的辖区竟然是同一个地方——大明的陕西省。这个省份可不简单,它不仅地域辽阔,更是大明的重要军事要地,然而如今却成为了除了东北造反的鞑靼人之外,第二个混乱不堪的地区。 这是西方人任宝华了解的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明朝人也不讳言这些事情。 在朝堂之上,意大利画师任宝华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物的特征和神态。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力求找到每个人物的独特之处。手中的画笔犹如灵动的精灵,在画布上不停地跳跃舞动。而坐在高位上的崇祯皇帝,无疑是这幅画作中的主角。任宝华心中暗自赞叹这位年轻的皇帝,他的威严和尊贵仿佛与生俱来,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对于这位天选之人,任宝华更愿意称之为“上帝眷顾的神之后裔”。可惜的是,在明国这片土地上,除了一小部分人带着辩证的思维,有所保留地信仰了基督教外,大部分人对他们这些外来的洋和尚并不感兴趣。 因此,任宝华必须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年轻皇帝的威严和尊贵,同时巧妙地淡化他的年轻和幼稚,以展现出他作为一国之君的成熟与稳重。 相比之下,四位巡抚的忠诚和干练则无需过多描绘。只需如实画出他们的形象,就能展现出他们的气质和风采。画面中,皇帝的团龙服上的龙纹栩栩如生,甚至连金线的凸出颗粒感都清晰可见。这样的细节处理让整幅画作更加生动逼真,仿佛能够感受到皇帝身上所散发出的威严气息。 四位巡抚的补子,不仅被描绘得细致入微,连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得淋漓尽致。尽管都是孔雀,但它们之间却有着微妙的差异,有的略显肥胖,有的则较为瘦小,甚至有些还起了褶子。 在这四人之中,那位名叫洪承畴的巡抚大人似乎最为注重仪表,只见他手捋胡须,气态端庄。 西洋画最擅长的便是表现光影效果,这种手法使得画面更加生动且具有立体感,让人感觉这些人物就如同是通过相机拍摄下来的一般。崇祯皇帝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是希望后世之人,乃至当今之世的人们,都能清晰地了解他这位皇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时间悄然流逝,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这对画师和被画者来说无疑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这时,王承恩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任宝华的身后。此刻,绘画工作已接近尾声。当王承恩初次目睹西洋画那极致逼真的画面时,险些失声惊叫。在他眼中,皇帝和四位巡抚的身影在光影的映照下愈发凸显,宛如他们真实地站立在画布之上。 不出意外的话,任宝华的作品获得了崇祯皇帝的赞誉,并被赐予了官职。他还是被分配到了钦天监。外籍官员通常都会被安排到钦天监工作,除非他们有着重大的贡献或者卓越的科学才能,才有可能被调到科学院任职。 也是在这一天,崇祯皇帝同意了汤若望等西方传教士关于大明朝政务部门选用西历的建议。从此以后,往来的公文可以加上崇祯二年(1629年)这样的字样,但同时也可以选择保留天干地支的年份标注方式,例如崇祯二年己巳年。 这条建议性的改革措施对于西学派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毕竟,大家都知道公元一年是神的儿子诞生的年份。崇祯皇帝以一种开放的姿态接纳了这个标准,对于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崇祯新历也在这一年正式颁布,由徐光启牵头负责编纂。 当然以上这两条都没有崇祯和四大巡抚的合影油画,带给所有人的震撼感更强。 当这幅油画被展示出来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身姿挺拔,面容严肃而威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与决心,仿佛在告诉世人,他将带领大明走向繁荣昌盛。 四大巡抚则站在崇祯皇帝身旁,他们各自展现出独特的气质和风采。有的巡抚面带微笑,显得和蔼可亲;有的巡抚神情专注,似乎在思考着国家大事;还有的巡抚则显得沉稳内敛,给人以可靠之感。四人的形象栩栩如生,仿佛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 整幅油画充满了细节和色彩,背景中的宫廷建筑和装饰也增添了画面的庄严氛围。每一个笔触都细腻入微,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生动逼真。 崇祯皇帝对这幅油画非常满意,原本他希望自己的坐姿能够模仿《大明风华》中明英宗复辟时的造型,但遭到了亲信大臣们的反对。 任宝华也认为这种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不适合用于油画肖像,可能会影响画面的真实感和艺术感。最终,崇祯皇帝决定放弃这个想法,接受了大臣们的建议。 尽管如此,他仍然非常喜欢这幅油画,并下令将其悬挂在文华殿内,供所有内书堂的学生和前来进修的在职高级文武官员欣赏。 第650章 一幅群像画的君臣和谐油画 崇祯的这一举动,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激起了无数人的嫉妒之情。 首先,军机处的四位日常值班大臣杨嗣昌、温体仁、侯洵和倪元璐,在协助崇祯一同处理军政事务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点拨崇祯皇帝,表示他们也希望能和崇祯皇帝一起作画的强烈意愿。 特别是杨嗣昌,年龄与卢象升相仿,但起点却比卢象升高出许多。一个在京城军机处任职,另一个则在郧阳府治理政务。一个是经常陪伴在皇帝身边、与皇帝闲聊如同家常便饭的天子宠臣,而另一个却是一两年都难以见到皇帝一面,整日穿梭于山间剿匪的巡抚。 为何卢象升能够享受与崇祯皇帝同框作画的殊荣,而他杨嗣昌却没有? 那天,当这幅油画高悬在文华殿的墙壁上时,一些细心的人注意到,就连杨嗣昌这位皇帝身边的首席宠臣,眼睛都变得通红。 紧接着,内阁的辅臣以及六部的堂官们也纷纷前来拜见。 一向勤勉尽职、在内阁中扮演着橡皮印章角色的首辅黄立极,居然罕见地亲临军机处,请求面见崇祯皇帝。 一番寒暄之后,黄立极向崇祯皇帝表达了自己的期待:“陛下,算上天启年间的任职期限,微臣已担任内阁首辅长达四年之久。 根据陛下的旨意,每届内阁首辅任期为五年,如今已是时候快换届,微臣也应告老还乡了。 在为陛下看守内阁的最后一年里,微臣斗胆为自己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陛下能够应允微臣与您站在一起绘制一幅油画。 如此一来,微臣归乡养老时,每当看到这幅画作,便能时刻感受到陛下的浩荡皇恩……” 面对这位曾经扶持自己登上皇位,并赐予自己年号的老臣,崇祯皇帝心中是充满了一定的感激之情,虽然也不多,但对比旧时空的崇祯皇帝,那还是相当有人情味的。 对于明朝内阁首辅提出的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然而,事情一旦开始,后续的发展便超出了崇祯皇帝的预期,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随着黄立极首战告捷,向崇祯皇帝成功讨得了一起合画的恩赏之后,这给后续的官员带来了无穷效仿的动力。 内阁的七八位辅臣,如韩旷、钱龙锡、李国普、施凤来、来宗道、刘鸿训等人,纷纷上表,请求与陛下合画。 六部堂官更是不甘示弱。后面还有崇祯皇帝的五位义子,他们是崇祯皇帝精心培植的未来军队嫡系;那十位南下征税的年轻将领,以及科学院的一群技术官僚;大明皇家公司的晋商徽商们也加入其中。 最后,英国公、成国公等一大帮子勋贵,张之极、巩驸马、自己家两个大舅哥等皇亲国戚也纷纷表示希望能与皇帝一同合画,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 然而,自从自家国丈周奎暴毙而亡后,整个周家变得异常低调,虽说也想参与这次合画的活动,却是跟着后面悄着摸的,生怕惹崇祯皇帝这个妹夫生气。 崇祯皇帝想到如今有如此众多的亲信大臣和勋贵、文武官员都渴望与自己一同合画留念,头皮都要麻了。 这人数怕是一百人都不止,一天一个两个地画,别说任宝华这个画师受不了,他崇祯皇帝自个儿都要疯了。 然而,疯狂的时候尚未到来。此时,全国各地的藩王已经开始陆续迁往京城。 那位率先响应代管藩王资产号召、积极搬迁至京城的周王朱恭枵和唐王朱聿键,都希望与崇祯皇帝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于是,他们纷纷上表,恳切地请求崇祯皇帝赐予他们荣幸,与他们共同绘制一幅画像。 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也为了截住这种不好的势头。崇祯皇帝决定采取行动。于是,他召集了群臣勋贵来到了皇极殿,大家一起排排坐,吃果果,摆好姿势等待着西洋画师来画群像。 本来,崇祯皇帝打算在外面的皇极殿广场上进行绘画,但画师任宝华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表示油画一般都是在室内进行创作的,因为室外过于明亮的光影效果不利于油画的创作。 实际上,任宝华并不会画这种百人以上的大油画,即使在现代社会,也很少有人尝试这样的创作。因此,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任宝华不得不动用耶稣会在大明的关系,调集了十来个 会油画创作的牧师一同参与创作。他们共同努力,希望能够画出一幅令崇祯皇帝满意的群像油画。 就在宫里热热闹闹地操办这件事情时,宣传部下属的会同馆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个会同馆,也就是之前鸿胪寺的会同馆。 来京的朝鲜王国使者,要求立即觐见大明朝皇帝陛下,说是有重要军情禀报。 大明王朝最忠诚的小弟朝鲜王国,如今在女真人的重压之下,依然玩着无间道,一颗红心向大明。 他们表面上与大金签订了兄弟盟约,但实际上仍然是明朝最铁杆的藩属国。 朝鲜王国上下一心,即使被大金国的女真铁骑打得狼狈不堪,连国王都逃到岛上避难了,却还在拼命地支持和接济驻扎在皮岛的东江镇。 这种舔狗般的友邦精神,简直与二十一世纪的棒子国舔花旗国如出一辙。 如今,鸿胪寺已经被宣传部兼并,而接待外夷使者的会同馆也归属于宣传部管理。 实际上,属于朝贡体系中的会同馆,拥有两个重要的职能:一是负责接待外国使者;二是作为官方代表与外国使者进行贸易活动。 这时候只有官方贸易,按照规定的地点,规定的人数和指定的商品种类数量来进行贸易。 在这里,并没有普通民间商人参与的机会,就算是有,也只是官方挑剩下,不愿意要的残次商品。 随着崇祯皇帝全面放开对外商贸政策,原本只局限于广州、泉州和明州三个地方对外开放的贸易口岸,如今已经实现了全面开放的局面。 第651章 突如其来的情报 这使得会同馆失去了组织商业贸易的意义和价值。 特别是大明朝的北方沿海城市彻底解除了海禁限制,给整个东亚贸易格局带来了全新的变化和冲击。 北方的天津、旅顺、登州莱州、威海卫、胶州湾等地,以及南方的连云港、上海县等城市,都迎来了海洋贸易的蓬勃发展时期。 此时,崇祯皇帝并没有急于征收税款,而是选择先让这些地区自由发展一段时间。 毕竟,想要收获丰硕的成果,必须等待时机成熟,待韭菜生长到一定规模后,再进行适时的收割才更为明智。 让我们回到会同馆这里。 由于大金国建奴的存在,朝鲜王国的使臣们无法通过陆路与大明朝保持畅通无阻的联系。 过去,他们通常会选择从辽东半岛出发,经辽阳进入关内,但如今大部分路程都需要依赖海上航行。 他们必须穿越旅顺港,抵达天津卫后再上岸,并沿着木制轨道前往京城。 此次,朝鲜国王李倧派遣的使者崔鸣吉,是一个明显的亲明派人物。 他深知大明朝的军队如同漏风的凉席一般脆弱,因此一路上怀揣着一个重大秘密,始终不愿向沿途接待的明朝文武官员透露半句。 无论是在皮岛上的右都督兼平辽大将军毛文龙,还是旅顺总兵刘兴祚那里,甚至到了天津卫,遇到了天津巡抚朱大典和天津布政使马士英,这位崔鸣吉都闭口不言,仅仅表示自己此行是为了庆祝大明皇帝陛下的万寿节。 终于抵达京城的会同馆后,崔鸣吉一眼便瞧见了鸿胪寺的官员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组织一般。 只见他迫不及待地冲上前,紧紧握住一名七品官员的双手,一脸严肃地对其说道:“我这里有一件关乎大明朝生死存亡的军国大事,必须立刻禀报给大明朝皇帝陛下!” 那位七品官员见状,哪里敢耽搁,赶忙将此事报告给宣传部长 的阮大铖。 此时此刻,阮大铖正在皇极殿内与一众大臣们推搡拥挤着,大家都争着想更靠近皇帝一些,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而就在这时,会同馆传来的消息打断了他们的闹剧。 恰巧,第一次油画大合影也圆满完成了。等到阮大铖慌慌张张出宫见到崔鸣吉时,崔鸣吉却闭口不言,坚持要当面告诉皇帝。 阮大铖有点想骂人,这朝鲜王国的使臣实在是矫情,自己已经是三品朝廷的高官,皇帝的近臣,他有什么不相信的。 可是阮大铖知道崇祯皇帝重视边关情报,他也不敢横生枝节。 无奈之下,阮大铖只好亮出自己的御赐腰牌,亲自带领崔鸣吉进入皇宫,来到军机处觐见崇祯皇帝。 “外臣朝鲜王国使臣崔鸣吉,叩见大明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一声高呼,崔鸣吉跪地叩拜。 他来自与大明王朝有着深厚友谊的藩属国——朝鲜王国。 在这里,称“吾皇”是再合适不过了。 朝鲜王国的国王李倧虽然地位尊贵,但在规格待遇上,仅比一般藩王郡王略高一筹,比起大明朝国内的秦王、蜀王、福王等亲王仍有所不及。 朝鲜国王的王宫规模也只是比一般大明朝士大夫的园林稍大一些,有时甚至还不如。 这也是为何许多朝鲜臣民渴望取消王国制度,将朝鲜王国纳入大明王朝统治的原因之一。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日复一日的朝鲜泡菜已经让他们感到厌倦。 此时,崇祯皇帝微笑着示意崔鸣吉起身,并赐予座位。 待到崇祯皇帝问明情况,他好生安抚了崔鸣吉,让他歇息数日后,就秘密返回朝鲜,走天津卫,让登莱水师护送回国。 崔鸣吉走后,崇祯皇帝拿着李倧国王的密信,禁不住感慨道:“没想到我朝万历皇爷爷的平定壬寅倭乱的恩泽,还在继续延续。 朕这个皇帝,虽说小的时候没有见过几回皇爷爷的面,可是朕的行事风格颇类皇爷爷啊。 刚才那位叫崔鸣吉的使臣看见朕的时候,都要哭了,说朕面相也很像万历皇爷爷。 这朝鲜王国也是够意思,给朕送来这么重要的情报。 话说咱大明的情报机构就这么差劲吗? 无论是朕的厂卫,还是辽东镇登莱镇东江镇,都这个时候了,也是一点端倪没有看出来吗?” 崇祯皇帝的慢条斯理,急坏了一边的杨嗣昌。 杨嗣昌连忙上前说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需速速决断!如今建奴大军压境,若不早做准备,恐有大患。”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说:“朕自然知晓,只是这建奴突然来袭,实在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朕需要时间来思考应对之策。” 杨嗣昌焦急地说:“陛下,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应当立刻召集大臣们商议,制定出有效的战略部署。同时,也要加强边境的防御,以防建奴趁机进攻。” 崇祯皇帝沉思片刻,说:“爱卿所言甚是。不过,朕还要再考虑一下具体的方案。毕竟,这场战争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我们必须慎重对待。朕还是有说点闲话,考虑一下厂卫情报机构是否称职的时间。” “陛下,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大金国,不对,应该是那些奸诈的建奴违背和约,要绕过辽东镇破我大明蓟镇长城,来我大明京畿地区抢掠。此事事关重大,陛下应该抓紧应对才是。”杨嗣昌一脸焦急地说道。 崇祯皇帝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悦:“朕当然知道此事重要,但如今情报还没有落实准确性,内阁和兵部也没有来人,都未能给出有效的应对之策,朕又能如何?” 杨嗣昌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陛下乾纲独断,臣子伏唯圣听即可。但关键是要反应快速,这也是陛下成立军机处的根本原因所在。何况内阁和兵部如今······” 杨嗣昌刹住了话头,内阁和兵部已经是空架子,这是事实,却不能直接说出来。 第652章 不愿意养蒙古鞑子的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刚要继续说话时,突然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那是来自金水桥的警报声。 金水桥的栏杆上有特别的装置,类似后世的警笛。 紧接着,一名信差像一阵疾风一样冲了进来,腰间插着小旗,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奔军机处门口,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沿途的侍卫们无人敢阻拦,因为这是崇祯皇帝的新规定:但凡有四百里程以上的加急塘报,必须直接送达军机处,胆敢阻拦者立即斩首。 “皇上,辽东镇锦衣卫六百里加急!”信差高呼道。 “呈上来。”崇祯皇帝和杨嗣昌对视一眼,心中已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崇祯皇帝接过信件,撕开铅封,匆匆扫了几眼,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他将信递给杨嗣昌,语调轻快地说道。 “文弱啊,你看看,朕把厂卫,特别是锦衣卫派到外面去,派到女真人那边做情报工作,这一步是不是走对了?辽东的锦衣卫沈阳站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啊。 他们不但送来了建奴要在十月份以后,大举入侵的消息,还给朕带来了他们具体的计划部署。 渔翁干得不错,他手下的那个人也干得不错。” 杨嗣昌从皇帝手中接过信件,仔细看了一遍,那上面确实如皇帝陛下所说,建奴奴酋皇太极打算撕毁和谈协议。 事实上,大明和建奴签订的盟约,双方都没有太当回事,都是一边谈着一边小规模地打着。 双方还在不停地做着贸易,只是一些关键军需物资,如火药、钢铁、盐都受到了大明朝的管制。粮食也只能售卖面粉米粉等成品粮食,不能售卖种子。 所以建奴在与大明朝的贸易中,虽说是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粮食危机,可是整个国家的经济也更加依赖大明朝。 这一点就是无形的枷锁,在慢慢拴牢建奴的脖子。而且要很久才能被建奴的上层人物发现,并得到重视。 现在明朝和大金的对峙态势是这样的。 辽西走廊这边是建奴攻,大明守;辽东半岛这边则是大明攻,建奴守。建奴野战无敌,而大明守城也算是半个无敌,再加上控制了漫长的海岸线,旅顺和皮岛还能守望相助,刘兴祚更是一根建奴如鲠在喉的硬刺,想拔又是顾忌重重。所以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目前来看,明朝和后金的局势总体上还算稳定,但皇太极却突然准备发动突袭,这说明双方的贸易往来已无法满足金国的内部需求,或者说大明对金国急需的一些物资仍然实施了管制。 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如果崇祯皇帝没有特别指示,那么辽东巡抚和东江镇肯定会在互市时有所行动。 现在大明朝边镇位置上的掌权者都是主战派,大明朝的军队虽然屡遭重创,可是只要当权者矢志不移,不停地改进对建奴的作战策略,不断地堆兵,就是耗也能慢慢耗死建奴。 这也是建奴对明朝最感到恐怖的一点。 当然,这明朝其中可能会有少数蛀虫资敌,但不会改变大局。 自从旅蒙晋商被消灭后,唯二有资敌嫌疑的就是东江镇的毛文龙部队和关宁军。 然而,毛文龙是个双面人,一方面给后金输血,另一方面又给他们放血。 关宁军嘛,只要守住辽西走廊,稍微懂得两面投注,最终能识大势,那么崇祯皇帝还是能忍受的。 这次皇太极成功打趴了虎墩兔汗,即林丹汗,完全征服了漠南蒙古,昔日荣耀无比的察哈尔部,真的成了建奴的马仔小弟,那大明朝的宣府镇大同镇甚至是山西镇都在建奴的兵锋之下。 崇祯皇帝从一开始就并没有计划在拉拢漠南蒙古方面,与能屈能伸,联姻结盟认亲拉关系且善于作战的皇太极竞争,而是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专注于修炼内功。 崇祯皇帝可不愿意将珍贵的钱粮用于封赏纳款,更不愿将其白白送给虎墩兔汗那样的无用之人。 说白了,他并不想依赖外部力量。 毕竟,蒙古人的不靠谱程度可是出了名的,他们的忠诚度更是难以保证。 所以,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能吸引蒙古人主动投靠。而对于大明朝来说,蒙古地区的经济依赖性更为强烈。因此,面对全球化贸易的浪潮,崇祯皇帝决定给蒙古人一个机会,让他们参与其中,工业化革命的浪潮会让北方的游牧民族变得能歌善舞,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崇祯皇帝只是打算将这一个历史进程提前两三百年进行。 否则,他可能会像旧时空里的崇祯皇帝一样,听从袁崇焕的建议,重新启用那些年事已高、思想保守的鸽派大佬——如三朝元老王象乾来抚驭蒙古人。 这里也由此可见,袁崇焕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在旧时空成为蓟辽督师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推荐自己的老上司和恩师孙承宗,反而选择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王象乾作为自己的搭档。 这或许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在崇祯看来,袁崇焕的心思并不复杂。 首先,王象乾的主张符合自己“抚西以拒东”的战略方针,这样一来,大明的精锐兵力就能够集中在辽西这片狭小的土地上,通过修建坚固的营垒、采取稳健的战术来专注应对女真人的威胁。 其次,更为关键的是,孙承宗和袁崇焕在对待女真人的策略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分歧。 这种分歧导致袁崇焕在得势之后,并未推荐自己的恩师孙承宗。 如今,这个时空大明朝的局势相较于旧时空有了明显的改善。 孙承宗仍然是袁崇焕的上级领导,尽管袁崇焕在辽东镇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但他并非制定战略的统帅,而仅仅是执行战略的一颗棋子。 真正负责制定战略的是京城的军机处以及四镇督师孙承宗。 面对咄咄逼人、势力日渐壮大的大金女真人,感到压力和憋屈的不仅仅只有大明朝廷。 第653章 在崇祯眼里,皇太极已经是死人了 那个曾几何时辉煌无比的黄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后裔林丹汗,同样也有着切肤之痛。 然而,这位林丹汗却是个典型的“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他虽然嘴上强硬,但实际上却被大金的皇太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对于这样一个角色,实在不值得崇祯皇帝投入太多精力。 在旧时空的历史中,正是由于崇祯皇帝盲目地相信蓟镇长城以北的漠南蒙古部落已经被王象乾等官员成功安抚,并将成为大明坚实的藩篱,才导致了后来一系列严重的后果。这种错误的判断使得大明王朝陷入了更深的危机之中。 大明朝廷不断掏出钱粮,供养绥靖安抚漠南蒙古喀喇沁、哈喇慎等部落,而不去修整自家蓟镇边防,才导致了己巳之变。如今,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东江镇的毛文龙并未死去,旅顺还有更为强大且年轻有为、锐意进取的刘兴祚兄弟。 对于蒙古的事务,崇祯皇帝一概交予了四镇督师孙承宗处理。 身为码塔流的祖师爷,蓟镇的防线已不再是脆弱不堪的豆腐渣工程。 说实话,崇祯皇帝心中还藏着一丝不成熟的小小自得。 此刻,他只想静静地等待,眼看着皇太极召集女真人,并与蒙古人联手,在蓟镇长城线上撞得头破血流。 或许,这次皇太极的冒险赌博,将让他无法返回盛京,一代枭雄就此死在了燕山。 崇祯皇帝心中突然就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也许皇太极会提前死去,那曾经气吞万里如虎的大金国就此搁浅。 没有了皇太极的大金,在崇祯眼里就是一个大点的渔猎部落。 如果情况如同旧时空一般无二,那么皇太极此次进攻明朝,将会带走他所能带走的全部女真族的精锐力量,总计约六万人。 其中包括八旗的旗丁、军余以及汉人军队等,此时的大金国内部还没有组建起汉八旗和蒙八旗,其国家制度仍然沿用着老奴努尔哈赤所遗留下来的框架。 皇太极作为大汗,想要实施这种集合所有人马、全力一搏的战术,必须先征得三大贝勒的同意。 如此凶猛狠辣、孤注一掷的攻击方式,尽管符合女真人一贯的攻击风格,但还是令崇祯皇帝感到有些心惊胆战。 然而,只要大明能够稳固地抵挡住这波猛烈的攻势,并成功消灭六万女真人中的一万,将这一万人留在大明的领土内,那么女真人回国后必将面临人心涣散、局势不稳的困境,日后也难以再发动第二次大规模的主动进攻。 届时,明朝的三面囚笼政策才能真正发挥出作用。 而作为先知的崇祯皇帝,准备了两年的工作,实际上也就是为了这一仗。 己巳之变,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大明的难堪,和建奴以后的天命所归。 本来他以为这一仗,狡诈如狐的皇太极,在看到了大明朝这么多的变化之后,也许不会轻易发动,所谓的己巳之变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历史的巨大惯性和力量,也小看了以皇太极为首的那群女真军事贵族们那如同赌徒般疯狂的心态。 他们对于大明军队的绝对心理优势,可不是仅仅通过隔岸观火、观察大明的军事政治经济变革就能轻易动摇的。 在这些如豺狼般贪婪的女真人眼中,大明朝就像是一头肥羊,虽然现在变得更难以啃咬,但仍然是他们垂涎欲滴的目标。 皇太极,这位大清朝数一数二的完美统治者,被视为崇祯皇帝心目中的头号劲敌。 相比之下,像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人物只能算是草寇而已,甚至连给皇太极提鞋都不配。 然而,如今这一切或许已经不再重要了。 皇太极要是敢千里迢迢送人头,那就注定了大金国的下场。 是不是应该开始思考下一步反攻辽东的计划呢? 据说皇太极的身体状况并不佳,即便他能够战败逃回到辽东,面对众多女真族士兵的伤亡,恐怕也会变得无力回天,如同一个废人一般。 这就是小国没有战争潜力的下场。 此刻,崇祯皇帝坐在军机处的御座上,思绪飘飞,想得太美、太远了。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这些美好的愿景即将成为现实。 玻璃窗透进来的光芒映照在崇祯皇帝的脸庞上,将他那痴痴傻傻的笑容渲染得诡异而吓人。 军机处里还有两位军机大臣——杨嗣昌和侯洵。他们静静地站着,目光低垂,似乎不敢直视皇帝那奇异的表情。整个场景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这两位军机大臣都是看到了崇祯怪异的反应,杨嗣昌放下了辽东镇锦衣卫的密报,他对锦衣卫沈阳站的渔翁并不熟悉,那是情报部门的工作,该他知道的崇祯皇帝自会告诉他。他只是担忧皇帝现在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对。 密报从盛京发出到锦州,再到京城,这一路上需要七天的时间。听密报汇报的情况看,皇太极也只是出动了先头部队正红旗和正蓝旗,两个好哥哥的部属代善和莽古尔泰。还要去蒙古会合那些蒙古仆从军,时间上给明朝准备的时间还算宽裕的,并不是不多了。 然而,两位大臣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忧虑。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时间问题,更重要的是崇祯皇帝的心理状态。毕竟,这位年轻的皇帝正值青春年少,面对如此重大的军事威胁,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压力?会不会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 他们深知,一个国家的领导者在关键时刻的决策和表现至关重要。如果崇祯皇帝在这种情况下无法保持冷静和果断,那么整个朝廷都将陷入混乱,国家的命运也将岌岌可危。 “陛下……”杨嗣昌轻声呼唤着,试图引起崇祯皇帝的注意,但崇祯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毫无反应。 一旁的侯洵见状,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尽快做出决断。” 第654章 一头狮子领导的一群绵羊 然而,崇祯皇帝依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杨嗣昌和温体仁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他们不知道崇祯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恢复清醒。在这一刻,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 从万历末年到现在不过是十余年的时间,建奴就已经打到了家门口。 这让杨嗣昌和温体仁不禁想到,崇祯皇帝自登基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是否都是徒劳无功?他提拔任命的边关重臣孙承宗、袁可立和袁崇焕等人是否真的有能力抵御外敌入侵?这些问题在他们心中挥之不去,让他们倍感焦虑和无助。 在杨嗣昌和温体仁的脑补中,现在的崇祯皇帝是这样的。 崇祯皇帝静静地坐在龙椅上,他的眼神迷茫而无助,仿佛失去了对大明这个王朝的认知。 在这一刻,崇祯皇帝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和判断力,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前进。他的心情沉重如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理清头绪。 杨嗣昌和温体仁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崇祯皇帝。 他们知道此时的崇祯皇帝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思考,但他们又担心他会陷入更深的自我怀疑和绝望之中。 但是一旦崇祯皇帝钻进了牛角尖,便开始往坏处去想。他琢磨着,自己辛苦努力、兢兢业业治理国家一两年,到头来却发现成果还不如那个整日沉迷于木匠活儿的皇帝哥哥,甚至比不上吃红丸仙丹的皇帝亲爹以及深居简出的宅男皇帝爷爷。 难道这意味着自己相比起晚年的万历、泰昌和天启都要逊色一筹吗? 一旦皇帝心中萌生出消极避战、辛辛苦苦不如躺平,推卸责任给臣子、心神不宁、政令朝夕更改,甚至胡乱指挥的念头,那么原本并不难打的战役也会变得异常艰难。 然而,崇祯皇帝并不知道他的两位军机大臣已经联想到了他最不堪的处境。 此刻,他仍在等待着两位军机处大臣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参谋建议。 崇祯皇帝从痴迷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依旧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两位大臣。 “两位爱卿,看了这塘报以后,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 咱们京畿重地该如何应对呢?别跟朕说那些伏惟圣听的废话! 有话直说!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这不就等于被建奴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吗? 但朕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京城这个地方,本就是边疆之地。 咱们大明的皇帝守在这里,就得承受这份苦啊!只要北边东边的游牧渔猎民族,稍微一强大,朕这里就别想安生了。 这不只是人治的祸端,更多的是地势的弊端。” 杨嗣昌看着崇祯皇帝,见他得知建奴入侵的噩耗后,竟然还能保持镇定,甚至还能自嘲一番。他心中暗自赞叹:陛下真是伟丈夫,每逢大事,都能保持冷静,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指点。 大明朝地域辽阔、物产丰富,人口更是繁多。只要身为皇帝之人能够沉稳住心态,不急于争一时的胜负,那么即使面对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在京城之下与那女真人周旋,就如同当年土木堡之变后,于谦所打的京师保卫战一样。 只要能耗得住,不崩盘,那最后的胜利者肯定是硬实力更强的大明朝。 想到此处,杨嗣昌开口说道:“陛下遭遇如此重大变故,却依旧能保持镇定自若,还能从容淡定地向臣子询问计策。每逢大事都能保持冷静沉着。陛下此次的表现,在微臣看来,大明朝已然处于不败之地。现在正是消灭女真人这个困扰大明数十年的隐患的最佳时机!东北十几年来的边境祸患,以及为此牺牲的上百万辽民、文官和将士们,都可以一次性清算清楚。臣为大明庆贺,更为陛下庆贺!” 杨嗣昌开篇先狠狠地拍了一记马屁,但他所说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一旁的侯恂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陛下,杨大人的意思正是臣的意思。” “那建奴不过是十数万人口,加上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归附的蒙古部落,还有当地的汉人,也不过是百万人口。能抽调的兵丁不到十万。陛下只要能沉住气,不慌乱,建奴南下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崇祯皇帝心里不禁有些苦笑,心想:“这时候可不是听人拍马屁的时候啊。”他挥挥手,示意两人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然后,他表情严肃地对两位大臣说:“朕问你们的是如何应对和破敌的策略,你们不要再夸赞朕了。” 杨嗣昌神情郑重,语气坚定地对崇祯皇帝说:“陛下,在臣看来,臣已经在说应对破敌之策了。陛下曾说过一句话,这句话恰好可以回答陛下的问题。” “一头狮子领导的一群绵羊,完全可以击败一只绵羊领导的一群狮子。陛下的这句话,已经完全说明了,一个统帅的胆略、勇气和素质对于一个集体、一支军队有多么的重要,是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崇祯皇帝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心里想:是啊!历史上多少战争的胜负都是由统帅的能力决定的啊!随即又有点狐疑地看向杨嗣昌,问道:“文弱,朕说过这样的话吗?” 杨嗣昌恭敬地回答道:“陛下,这点您不用疑问。您说不出这样的话。那全天下的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这不符合大明文人说话的方式。”崇祯皇帝无语,心想:这话虽然说得直白,但也确实是事实。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思维方式与这个时代的人有所不同,自然会说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话来。 崇祯皇帝正准备继续思考,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杨嗣昌:“文弱,阮大铖还在外面吗?” 杨嗣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 第655章 战争和宣传部长 现在不是应该商讨如何应对女真人入侵吗?怎么突然提到阮大铖了? 但杨嗣昌还是如实回答道:“回陛下,阮大人还在外等候。”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杨嗣昌有些疑惑,但还是遵命去传唤阮大铖。 不过杨嗣昌还是顺着皇帝的意思,点头说道:“陛下,那朝鲜使节崔鸣吉走了,宣传部长阮大铖还在养心殿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朕有话和他说。”崇祯皇帝说道。 “陛下,这阮大铖只是一个文官,宣传部长。现在商议的是军国大事,再加上臣听闻阮大铖风评不好……”这时候另一个军机大臣侯恂出来阻止道。 崇祯皇帝笑呵呵地看着侯恂,心想:风评不好?那还不是你们这些东林党人随便造的谣。当然阮大铖本身也不争气,处处都是小辫子。 朝廷上下,也就是你们东林党人风评最好了,可是朕就只用你侯恂等寥寥几人,你说气不气。当然,心里是这样想的崇祯皇帝,表面上自然不会说出这样幼稚的怄气话。 毕竟侯恂也是个干吏,至于清官不清官,那就不好说了。这个时候的官员,也不能期望他们太过清廉。 崇祯皇帝虽然发放了养廉银,但如果不能进行一场彻底的吏治反腐运动,仍然无法改变这个时期吏治腐败、人人以享乐贪赃为荣的官场风气。 反腐先锋韩一良还在路上。 崇祯皇帝微笑着对侯恂说:“侯爱卿,不必担忧。阮大铖这个人性格真诚坦率,值得信赖。 而且作为宣传部长,对于战争相关事务,确实需要他积极参与。” 侯恂看到崇祯皇帝如此袒护阮大铖,便不再多说什么,恭敬地拱手退到一旁。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留着山羊胡子、身穿三品孔雀补子官服的文官匆忙走了进来。“微臣宣传部部长阮大铖拜见陛下!” “阮爱卿,宣传部在京畿地区试行新政策进展如何?” “陛下,实在太好了。如今京城周边的学子们想要参加社团、举办活动或是出版诗词集,都必须向宣传部报备。 目前,京畿地区的民谣,包括莲花落、童谣和河北、河南、陕西等地的梆子戏等,都不再有任何影射皇帝陛下的言语。 当然,影射朝廷贪官污吏的情况仍然存在,但这一点陛下曾经强调过。 宣传部不仅要管理民间舆论,还要适度引导,不能让在野的那些士绅掌控了民间的舆论权。” “干得漂亮!阮爱卿似乎已经领悟了宣传的真谛。各位,千万别小看了宣传的力量。这可是攻心之策!”崇祯皇帝满脸欢喜,紧接着又开口询问道:“那么,阮爱卿你的声誉在京畿地区是否也有所提升呢?” “嘿嘿嘿,陛下真是目光如炬,洞察一切啊!” 阮大铖倒是十分坦诚,直接就承认了自己的暗箱操作,并表示恢复他的名誉也是出于工作需要,无需对崇祯皇帝有所隐瞒。 “那么,朕今日再给你交办一项长期任务。”崇祯皇帝说道。 “陛下,请指示。”阮大铖连忙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 “刚才与杨爱卿的对话中,让朕深有感触,不能只有朕一人经常使用白话文。 你们宣传部要尽快推进白话文运动。朕口头上强调白话文的重要性和实用性,但有时并不起作用。 有些迂腐的官员,整日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若不在日常交谈和上奏章时使用些生僻怪异的字词,便会感到浑身不适。 朕不会纵容他们这种陋习。阮大铖,你要清楚,要推行崇祯新学,必须大力推广白话文,倡导说白话。这是推广崇祯新学的基石。你明白了吗?” 阮大铖哪敢说自己不明白,连连点头应道:“陛下,微臣明白。” “好,明白就好。你以前大小也是一个文坛领袖,还特别会编曲写戏文,发挥一下你的特长。 引领一下现在的文坛风向,深入到市民农民中去,多创作一些反映民间疾苦喜乐的艺术作品。”皇帝陛下郑重地说道。 “臣明白。”阮大铖恭敬地回答道。 “那行,你的事情算是完了。你也不要急着走,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来。 下面商量的事情,你坐一边听着,作为宣传部长,也要知晓军国大事,才好为朕为大明做好宣传工作。 朕估计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京畿地区都要戒严,进入战备状态。 掌握好坊间传闻,引导好民心,不要让百姓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蛊惑,这是重中之重。 为此,阮爱卿,你可以设置属于宣传部的特殊调查科,去锦衣卫抽调精兵强将,或者你自己组建也行。” 皇帝陛下目光锐利地看着阮大铖,严肃地说道。 阮大铖听后,心头先是一紧,随后便是一阵狂喜。 这无疑是给他的宣传部增添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日后行事必定更加便利。 然而,阮大铖并未深思其中深意,反而是一旁的侯恂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已经洞悉了崇祯皇帝的意图。 皇上此举乃是逐步收紧对舆论的管控,旨在收回东林党以及其他在野士绅的言论自由。 往后恐怕将重回严禁谈论国事的太祖时代。只是如此高强度的压制态势,必须要有皇帝绝对的权威和牢牢掌控军队作为支撑。 但谁也无法确定崇祯皇帝是否能够真正实现这一点。 崇祯皇帝不再与阮大铖交谈,转而继续向杨嗣昌发问:“文弱,你继续谈谈你的见解。” 杨嗣昌定了定神,有时崇祯皇帝的思维跳跃得过快、过多,他需要稍作停顿,才能理清刚才所讨论的话题。 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是什么呢? 哦,原来是关于如何应对建奴所谓的大金国,举全国兵力入侵大明朝的问题。 “陛下,在微臣看来。陛下既然能如此镇定自若,也就意味着陛下已经做到了您所说的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一旦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第656章 京营还有四万 “蓟镇和宣府镇有孙承宗,辽东镇有袁崇焕,东江镇有毛文龙、刘兴祚,登莱镇有袁可立。他们都是忠诚之士,可以帮助陛下镇守边疆,抵御外敌入侵。 这些人都拥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领导能力,足以应对各种复杂局面。 如果陛下还不放心,南苑还有孙传庭等四位巡抚率领的两万多精锐边兵可供调遣。此外,京营的军队经过李邦华的整顿,战斗力有所提升。虽然可能无法在野外与后金军队正面交锋,但紧闭城门坚守城池应该没有问题。据微臣估算,京营大约有十四万兵力……” “嗯,不对。四万,京营以前是十万兵马,现在只有四万兵马。”崇祯皇帝伸出了四根手指,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杨嗣昌和侯恂听后不禁惊愕万分,他们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因为不久之前,京营提督惠安伯张庆臻在向朝廷军机处汇报京营人数时,明明说过,除开那些年老体弱、残疾以及冒名顶替领取空饷的人之外,京营人数账面上有四十多万,而实际上也只有十四万之众。 这些数据都是经过仔细核对的,应该不会有误才对。 可如今为何突然变成了四万?而且还减少了整整十万人马!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坐在一旁的阮大铖,但见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记录着会议内容,仿佛完全置身事外一般。 对于这样的军事会议,他仅有旁听的权力,所以他并没有参与讨论或发表意见。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他们心中的疑问,于是解释道:“没错,张庆臻说谎了。他以为朕不会较真,没想到朕这次下定决心要整顿京营,而李邦华果然不负朕的期望,更是雷厉风行, 谁的情面也不讲,就连英国公张之极他都不给面子。 京营原本的三千营、五军营等都是虚设的幌子,连充数的乞丐喇琥都凑不够,一些勋贵真是蠹虫加废物。 实际上京营真正能作战的人马只有四万人,甚至连京城的城门都难以守住。” 崇祯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失望和无奈。他看着杨嗣昌,缓缓说道:“杨爱卿,朕在这里再次强调。京营的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李邦华爱卿正在努力整顿,但四万京营在战斗中的作用有限。他们最多只能用于守城或依托城墙作战,绝不能将其视为主力军,这一点必须牢记在心!” 杨嗣昌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轻声回答道:“微臣明白,只是微臣实在没想到,偌大的京营如今只剩下四万可用之兵。” 崇祯皇帝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带着些许自嘲地说:“朕也未曾料到啊。京营指挥使一职长期由那群伯爵轮流担任,他们这些勋贵在你们文官的轻视压迫下,捞不着别的好处,就只得偷偷摸摸地从京营中谋取私利。最终,你拿一点,我占一点的,都怕自个儿拿少了吃亏,只是这些人恐怕也未曾预料到,他们竟然连京营的老本都给掏空了。那京营衙门如今就还有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是真材实料,其他的都是假的,花架子了。” 崇祯皇帝冷笑一声:“哼,这一回,朕要让他们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一直到吐血为止!”他的眼神充满了决心和冷酷,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些京营指挥勋贵的下场。 只是那个张庆臻忠心还是有的,只是不适合在军中干了。 崇祯皇帝挥挥手,示意话题回到正轨:“好了,扯远了,杨爱卿,你接着说。” 杨嗣昌恭敬地回答道:“陛下,臣的初步构想就是这样。不过目前京营的人马只有四万,边军来轮训的人马只有两万。陛下的新军已经抽调两万,南苑军事学院包括师生在内只有一万余人。蓟镇兵马三万,辽东镇兵马四万,还有保定巡抚、顺天巡抚、天津巡抚各处兵马班军应该也有个两万。不算宣府大同镇,应该已经有十六万大军,如果再算上陛下的南海子净军……”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那个不能算,什么时候太监组成的军队,那也是不顶用的。不过太监的忠心可嘉,但绝不能将其视为正规军队。”他深知太监们虽然忠诚,但缺乏战斗能力,无法应对真正的战争挑战。 “是,陛下。只是这十六万部队对上建奴的十万大军,似乎是不太够用。不如,陛下下诏,尽起各地勤王义军。如此可得五十万大军,定可灭建奴于此朝食。” 杨嗣昌作为兵部尚书,与旧时空那个对大明朝整体局势持悲观态度的他不同,此时的他充满了激进和乐观精神。然而,面对杨嗣昌的提议,崇祯皇帝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而是转头询问一旁的侯恂:“侯爱卿,你对此有何看法?” 侯恂听后,连忙跪地叩首,诚惶诚恐地回答道:“陛下,臣之前只是河南道御史,不曾涉足军事,正如陛下所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臣实在不敢轻易发表意见。若是因为臣的好胜心和贪图功劳而贸然进言,导致陛下产生错误判断,使我大明遭受损失,助长建奴的嚣张气焰,甚至危及社稷安危。那么臣就算死一百次也无法弥补这个过错啊!” 侯恂的话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一下。旁边的杨嗣昌心中大怒,这是指桑骂槐,骂谁呢! 杨嗣昌心中已经记恨上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侯恂抽冷子就给自己来一下子。 侯洵这样说,不就是说他杨嗣昌是个贪功好胜的奸佞小人。 其实这一点倒是杨嗣昌想多了,侯恂没有这个想法,他杨嗣昌天启朝的时候,怎么说也是蓟镇的兵备道,算是知兵事的。 侯洵想说的是,那些夸夸其谈的人,怕他们影响了崇祯皇帝对战争形势的判断。 第657章 不急不急,让皇太极的人马再跑一会 不过一样的话,不同的人听,就会有不同的想法和感受,这源于每个人的性格使然。 善妒,气量狭窄,有时候不仅仅是女子的传统美德。 侯恂哪管这些,看着崇祯皇帝点点头,他就接着说道:“陛下,微臣认为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当前我们大明朝面临如此危急的局势,如果只是一味地自己纸上谈兵,恐怕难以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既然我们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么与其在这里凭空想象,不如广泛征求军中宿将,召集京城周边的督抚总兵们进京共同商议应对大计。” “至于蓟镇、宣府镇、大同镇等边兵暂时不宜匆忙调动。时间上一切都还来得及。陛下若是心急,可召集在京的四位巡抚,听听他们的意见。这四位巡抚在陕西那边,或多或少都是参与了战事。比咱们……”侯恂的话没有说完,崇祯皇帝已经知道下文了。 他笑着接话道:“侯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你下面的话是,比咱三个什么都不懂兵事的人,在这里瞎捉摸纸上谈兵要强得多。也是,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干,没有生来就知道的人。文弱虽然干过兵备道,但到底没有真正领兵作战过。侯爱卿说得很对。” 侯恂听到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深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冒犯,如果崇祯皇帝生气,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但现在看来,崇祯皇帝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反而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他连忙说道:“皇上圣明!老臣不敢说皇上和杨大人不了解兵事。只是如今辽东镇蓟镇战事紧张,需要听取更多人的意见,尤其是那些曾经参与过战争的宿将。这样才能做出更明智的决策。”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侯爱卿说得极是。就是这事情不急不急,让他皇太极的人马再跑一会。” 侯恂拱手说道:“臣惶恐。”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敬畏。 崇祯皇帝微笑着说:“惶恐什么,就依着侯爱卿的意思。王大伴。” 一旁的王承恩应声出列,恭敬地回应:“老奴在。” 崇祯皇帝继续吩咐:“拟一道旨意,让在京的陕西巡抚孙传庭、延绥巡抚洪承畴、甘肃巡抚陈奇瑜、郧阳巡抚卢象升……哦,对了。那个山西巡抚耿如杞的五千人马到了没有?”他一边说着旨意,一边思考着。 杨嗣昌赶忙回对道:“回陛下的话,耿如杞耿大人已经在前日进京了,和总兵张鸿功一起带来了五千晋兵,也是驻扎在南苑。只是错过了陛下的阅兵仪式,也就一直等着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心里想着,耿如杞也是有点才能和忠心的,只是运气稍差一些。 最后,崇祯皇帝说道:“那好,那就让这五位巡抚一起上军机处来吧。” “除此之外,还有协理京营戎政的李邦华也会前来。此外,还需要派遣使者向四镇督师孙承宗以及鲁豫总督袁可立传达建奴即将大举入侵的消息,并告诉他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处理,朕不会干预,也不会再单独通知他们的下属袁崇焕、毛文龙、刘兴祚等人。然而,朕还是希望这两位大明的擎天之柱、架海紫金梁能够在合适的时机,来京城与朕见面,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遵命。” 整个白天,崇祯皇帝都静静地坐在军机处内,没有离开过。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涵盖了辽东镇、蓟镇、大同镇、宣府镇、京畿地区、天津卫、登莱镇、山东布政使司、东江镇和朝鲜王国等地区。 沙盘的一角放置着一根指挥棒和一组小旗,颜色各异。 崇祯皇帝双目紧闭,坐在龙椅之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一旁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到皇帝的休息。整个屋子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烟雾袅袅上升,却又很快消散在静谧的空气中。 突然,崇祯皇帝睁开眼睛,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和急躁:“来人,把这檀香撤了。” 两名小黄门惊慌失措地抬起檀香炉,迅速离开了房间。崇祯皇帝平日里挺喜欢这檀香味道的,不知道为何,平日里那令人安神醒脑的檀香,此刻却变得刺鼻难闻,甚至让人心生厌恶。 虽然已经得知了建奴的入侵,但在臣子们面前,崇祯皇帝依然表现得镇定自若。然而,内心深处的不平静却无法掩饰。他心中的慌张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涌动,逐渐浮现出来。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过去了两年多,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战争的威胁。 作为一个本质上的和平主义者,崇祯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并非表面上那样平静和若无其事。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火,他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毕竟,战争带来的破坏和伤亡是无法想象的。而他作为一国之君,肩负着保护百姓、维护国家安宁的责任,还有一点就是作为穿越者,还是穿越到皇帝身上,结果还是连本地土着都打不过,这脸往哪里搁。 这种压力让他感到沉重无比。 其实他当上了崇祯皇帝以后,潜意识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己巳之变什么时候到来,还能不能来,或者说还有没有。 如今,那己巳之变如约而至,大金国的八旗铁骑近年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如今即将兵临京城城下。大明朝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能否盖住,成败在此一举。 崇祯皇帝缓缓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在沙盘上从右至左扫视而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朝鲜王国,这个大明文化圈内最为忠实可靠的小弟,绝无二心。 别对此时棒子国的忠诚度感到惊讶,他们比巴基斯坦还要坚定地站在大明一方。原因很简单,此时的棒子尚未觉醒其宇宙无敌大国的灵魂,还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第658章 大明拿得出手的力量 朝鲜王国这个地方可以作为一个战略牵制点,毕竟它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如今的朝鲜采取中立立场,两边都不想得罪。他们依然将大明视为宗主国,但同时也与大金保持着友好关系,并将其视为兄弟之国。尽管大金的女真人可能不认同这种关系,但朝鲜人却欣然接受。在这个时期,朝鲜王国显得非常可爱。 他们的潜台词就是,大明和大金,俺们都打不过,你俩自己打着玩就是。 可俺们给大明当小弟当惯了,也当得非常舒服。 不愿意和你们大金一起玩耍,俺们还是更愿意和大明朝亲近。 话说这壬寅倭患以及万历三大征,不仅展现出大明朝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国家威望,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战争,大明朝成功地培养出了一个懂得感恩、愿意回报的小弟。而这个小弟,便是爱了大明王朝两百多年,旧时空中大清入主中原以后一百多年,还是坚持使用明朝皇帝年号的朝鲜王国。 再往西,靠着鸭绿江,占据皮岛,九连城,凤凰城和镇江的东江镇毛文龙。 毛文龙此人,其实也算有些能耐。 昔日筚路蓝缕,靠着几百个手下,十几艘战船,就在辽东半岛发展壮大到现在拥兵十几万的重镇。 不得不说,毛文龙是一个人物。 尽管最近一年多来,他已逐渐丧失了昔日的锐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一名军人,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决断力。当盛京后备空虚时,他能够抓住时机,果断出手,给建奴一记沉重的打击。这种能力,即使放在如今,也是相当了不起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毛文龙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名军人,而是渴望成为一个富有的商人。于是,他开始利用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从事各种商业活动,从中获取巨额利润。在这个过程中,他渐渐迷失了自我,变得唯利是图,甚至不惜与敌人勾结,损害国家利益。 有据可查的是毛文龙曾经多次和努尔哈赤,皇太极,这两任大汗有书信往来,朝中诋毁毛文龙的奏折多了去了,从天启朝就开始,中间没有断过。 此时,另一个关键人物——刘兴祚出现了。他的旅顺,占据的金州复州盖州原先是东江镇,但后来却脱离了东江镇,并归附于袁可立麾下,由袁可立直接指挥。 一个反正归来的二五仔,现在竟然也和毛文龙平起平坐,这让东江镇的很多将领感到不平。 不过在崇祯皇帝看来,与毛文龙相比之下,刘兴祚更加忠诚可靠,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他拥有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领导能力,深得袁可立的信任和器重。 刘兴祚和他的汉儿军也是崇祯皇帝比较看中的海上堡垒和长城,是大的变数,而且刘兴祚是女真化的汉人,他率领的汉军比关宁铁骑还敢和女真人硬碰硬打仗。 过了旅顺就是辽西走廊,这里有大明王朝一年百万军饷打造的豪华关宁铁骑。这支军队被称为“明之精华”、“九边精锐”,是明朝末年最重要的军事力量之一。然而,这支军队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不敢与后金军队正面交锋。在面对后金军队时,关宁铁骑往往选择退缩和逃避,而不是勇敢地与之对抗。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崇祯年间,也没有得到很大的改观。 崇祯皇帝只希望关宁铁骑,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只要不让建奴从辽西走廊的平原地带突破入中原。 那就是大功一件。 过了辽东镇后便是京城的边缘——蓟镇。此地由四镇督师孙承宗镇守。早在一年多以前,他便已着手修缮城墙,并招募士卒。想来,崇祯皇帝无需为此事担忧。 继续向西行,便是宣府镇与大同镇。在这里,有两位猛将:满桂和曹文诏。对于单纯的武将而言,崇祯皇帝对他们二人非常信任。 实际上,这种信任并非毫无根据。在上辈子,这两位将领已经为大明王朝献出了生命。若此生不能给予他们破格的重用,那崇祯皇帝恐怕得自己扇自己耳光了。 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崇祯皇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盯着这张大明东北部的沙盘图了,每一次看过之后都会陷入沉思之中,不断地对比着旧时空和现在的情况,思考着自己应该采取哪些措施,才能避免历史的重演。 “朕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极致,如果这样还被皇太极一家老小一波流,从三塔直接推到水晶,那朕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臣民?”崇祯皇帝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奈。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崇祯皇帝也不需要那些文官集团的人动手,他自己就会跳进西苑的太液池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以谢天下。毕竟,作为一国之君,不能保家卫国,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呢? 当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份上,说明崇祯皇帝手中的忠臣良将已经全部战死沙场,那么大明朝也就真的没有挽救的必要了。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正在这时,军机处外面响起了王承恩的声音:“皇爷,内阁首辅黄立极、次辅韩爌、陕西巡抚孙传庭、延绥巡抚洪承畴、郧阳巡抚卢象升、甘肃巡抚陈奇瑜、山西巡抚耿如杞、户部尚书毕自严、兵部尚书王之心、兵部左侍郎赵绂、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的李邦华;四位军机处当值大臣温体仁、杨嗣昌、侯恂、倪元璐;宣传部部长阮大铖;五位殿下郑成功、李定国、孙可望、艾能奇、刘文秀;共计二十二人,都在养心殿外面候着了。” “好,让他们都进来吧。”朱慈烺应道。 很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军机处的作战指挥大厅。说是作战指挥大厅,其实就是军机处的堂屋。 第659章 三十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这个房间的面积也就两百多平方而已,可是现在却一下子挤进来二十多个官员,显得十分拥挤。而房间中央还摆放着一块巨大的沙盘,使得原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变得更加局促。可以说,这里已经到了相当拥挤的地步。 崇祯皇帝向众人示意,让他们围绕着沙盘坐下。然而,只有宣传部的阮大铖以及五位皇帝的义子,他们并没有参与到讨论中来,而是选择贴墙而坐。这六个人仅仅是以列席旁听的身份出现,目前尚未获得发言的权利。 等到所有人都坐稳之后,坐北向南的崇祯皇帝开始发表讲话。他说道:“在座的各位大臣们,你们都是朕的心腹之臣,也是国家的重要支柱。对于一些事情,朕相信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因此,多余的话朕就不再多说了。根据多方面可靠的消息,关外的辽东地区的建奴竟然公然撕毁和约,准备有所行动。” 崇祯皇帝看着沙盘,脸色阴沉地说道:“建奴的具体战略是绕过咱们大明精心布置的关宁锦防线,走燕山山脉,从漠南蒙古喀喇沁的势力范围,攻我蓟镇,寻找机会突破,然后荼毒我大明的京畿地区。”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拿着指挥棒在沙盘上比划着。 “目前,正蓝旗的莽古尔泰和镶蓝旗的阿敏两部共计一万多人,已经率先出发,从盛京向西,前往大凌河方向。根据我们的情报,截至九月初八这一天,他们已经行动了。而今天是九月二十二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天。” 说完这些话,崇祯皇帝拿起代表建奴的小红旗,将其中两支从小红旗密布的盛京处拔出,插在了通往大凌河的道路上。接下来,建奴的两蓝旗究竟会去增援攻打锦州,还是翻过燕山与漠南蒙古汇合,进而攻打蓟镇,就难以预测了。 因为皇太极的主力军队,依旧稳稳地趴在盛京,丝毫没有挪动过位置。 不过,当崇祯皇帝说到这里时,他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不就是日常乳法中的马奇诺防线吗? 被动防守,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绝对不可行的。 因为这就意味着处处要千日防贼,那再好的防守也是白搭。 崇祯皇帝抬起头来,目光扫过沙盘周围的诸位重臣,他们一个个反应良好,全都屏住呼吸、神情专注地聆听着,同时眼睛不停地在沙盘上转动,但却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文弱,你再向各位爱卿详细介绍一下京畿地区我方的部署情况。” “遵命。”杨嗣昌恭敬地接过了崇祯皇帝手中的指挥棒。 杨嗣昌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视着一屋子的文武官员,心中踌躇满志。他将自己之前所说的京畿周边的兵力部署再次向众人详细解释了一遍。每当提到一个地方时,他便会在桌上的大沙盘上相应的位置插上一支绿色小旗子。 然而,当说到京营兵马实际只有四万时,协理京营戎政的李邦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其他人也大多表现出惊讶,但这种惊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显然,大部分人都清楚如今的京营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陕西巡抚孙传庭。一年多前,孙传庭离开京城前往陕西赴任时,崇祯皇帝曾担心他孤身一人到了陕西后可能会遭到排挤或被孤立无援。于是,崇祯特意准许孙传庭从京营中挑选精锐士兵组成他的抚标营。 陕西巡抚抚标营的人数嘛,在崇祯皇帝看来,自然是多多益善。 然而孙传庭却并未领情,因为在他眼中,这京营的人马实在难以入目。于是,他只挑选了神机营的数百人,让他们担任未来秦兵的火器教官,其余的则一概拒绝。 如今,京营只剩下四万可用之兵,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若非李邦华挺身而出,对京营进行彻底改革,恐怕连一万名能够征战沙场的士兵都难以凑齐。 当杨嗣昌在沙盘上插上绿色小旗后,敌我双方的态势便清晰可见。令人惊讶的是,从表面上来看,我大明军队在与建奴的对阵中,似乎稳稳地占据着纸上的优势地位。 从东边的朝鲜王国一直延伸到西边的广袤草原土地上,如果要算上铁杆藩属国朝鲜王国的话,他们或许能够拼凑出一至两万的火铳兵。然而,这样的军队实力相对较弱,往往只能在战争中起到敲敲边鼓、协助作战的作用。 而位于东江镇的兵马则号称有二十多万人,但实际上经过兵部考功司的郎中亲自实地勘察后,却只有区区六万兵力。 至于旅顺的刘兴祚总兵,麾下拥有两万大军,这些士兵全部都是女真化的辽东汉人。这支军队才是真正的精锐力量,其战斗力远胜毛文龙的那六万兵马。不仅如此,刘兴祚还是鲁豫总督袁可立大力支持的猛将,就连崇祯皇帝也对刘兴祚充满期待,并多次下达旨意予以慰问犒赏。 最后要说的便是纵横渤海内海的登莱水师以及新成立的天津水师了。它们犹如海上巨龙一般,以强大的实力守护着这片海域 建奴乃至大明朝很多将领还是陆权思想严重,没有领会到海军的重要性。 紧接着便是顺天巡抚王元雅和保定巡抚解经传麾下的军队。而北边则是蓟镇、大同镇和宣府镇的驻地。自顺天巡抚开始,他们都归属于四镇督师孙承宗的管辖之下。 最后,是京城附近轮训的五位巡抚所率领的两万五千人,京营的四万军队,以及大明军事学院的一万余名师生。此外,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十万城管队员和厂卫人员。这些军队加起来已经远远超过了三十万人。与建奴的十万人相比,三十万对十万,似乎具有明显的优势。 然而,任何事情都不能仔细思考,特别是涉及到大明朝的事务。一旦深入思考,就会发现到处都是漏洞。这种情况让人不禁感到担忧。 第660章 当仁不让卢象升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扫视着底下的群臣。他注意到内阁的两位阁臣、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两位兵部侍郎都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此外,军机处的四位大臣也同样保持着沉默,没有人敢于轻易发表意见。 战争已经逼近家门,这一点毫无疑问,但问题在于,这场战争应该怎么打,打多久,是打到底,还是吃不住劲边打边谈?众人都无法揣测到崇祯皇帝的真实意图,因此纷纷选择了沉默。他们深知,如果说错话,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五位巡抚,作为地方的封疆大吏,也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他们看到朝廷中枢的各位大臣都默不作声,便也只能保持沉默。这种氛围让人感到紧张和压抑,仿佛整个军机处都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这就是一言堂的魅力。天下兴亡皆我一人可定。 崇祯皇帝心中暗自叹息,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这位皇帝来掌控大局,确定方向,否则没人敢轻易发言。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惜啊,朕的十位青年将才,那些人中龙凤都不在此,如曹变蛟、吴三桂、阎应元、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黄德功、孙应元、周遇吉和祖泽润。若是能有五六位在此,朕也能安心不少啊!” 其实,崇祯皇帝这番话本意是想激发在座的领兵文臣们的斗志,让他们产生竞争意识。然而,却无人回应他的话语,或许是这些大臣们没有理解到崇祯皇帝的深意吧。 杨嗣昌倒是开口询问道:“陛下既然如此信任曹变蛟、吴三桂等十人,不如现在六百里加急,让他们赶紧率兵回京勤王?” 崇祯皇帝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他心里清楚,这些人虽然忠诚可靠,但毕竟还是年轻将领,缺乏实战经验。而且他们手中的兵力也有限,如果过早地将他们投入战斗,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损失。 杨嗣昌见崇祯皇帝沉默不语,继续说道:“这十人中,阎应元和孔有德等四人带的四千人还在山东,虽然大部分都是步卒,接到勤王令之后,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来。”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仍然没有表态。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这些人虽然忠诚,但毕竟还是年轻将领,缺乏实战经验。如果过早地将他们投入战斗,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损失。而且,目前局势尚未明朗,不宜轻易做出决策。 过了片刻,崇祯皇帝缓缓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轻率行事。”他顿了顿,接着说:“朕深知他们忠心耿耿,但如今京城空虚,仅靠他们几人之力恐难支撑大局。况且,他们皆是朕日后倚重之人,朕不愿看到他们过早地陷入险境。” 杨嗣昌听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崇祯皇帝的顾虑,也知道这些年轻将领需要时间成长和历练。然而,面对当前的危机,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崇祯皇帝看着杨嗣昌,叹了口气,说道:“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但朕实在不忍见他们涉险。且待局势明朗后,再做定夺吧。”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杨嗣昌退下。 这便是崇祯皇帝内心最为纠结的地方。他一方面希望像曹变蛟、吴三桂这样的年轻将领能够迅速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们能力尚未成熟,无法承担重任而白白牺牲。如果这十个人都在京城,那么毫无疑问,他们都会被派去对抗建奴。然而,如今他们却远在江南和山东,这就让崇祯皇帝有些舍不得让他们长途跋涉地赶来。 正当气氛越发沉闷时,郧阳巡抚卢象升首先站了出来,表示愿意率领五千名天雄军前往蓟镇长城隘口驻守,以协助孙承宗。在五位巡抚之中,或者说在这间屋子里所有熟悉军事的文官里,卢象升无疑是最具武将气质的一个。对于卢象升的主动请缨,崇祯皇帝当即表示赞赏,并亲切地称其为“朕的建斗”,强调他对自己来说就如同肝胆一般重要。不过,崇祯皇帝也告诉卢象升不要着急,目前他只是召集众人商议如何应对建奴,还未到真正出兵的时刻。 “卢爱卿,莫要心急。待到时机成熟,你卢建斗定会有上阵杀敌之机会。 然而,面对当下局势,爱卿认为应当如何退敌呢? 还望爱卿不吝赐教。” “回禀陛下,以微臣之见,自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卢象升言辞恳切地回应着,但他注意到崇祯皇帝的脸色逐渐浮现出失望之意,便赶忙进一步解释道: “陛下,微臣之意并非是简单的以兵力数量优势迎敌。事实上,我大明虽然拥有庞大的军队,但却需要分散各处镇守,导致兵员质量参差不齐,权责界限不明。 相反,建奴方面虽然兵力相对较少,但其将兵力汇聚于一处,力量集中,能够迅速突破防线。此外,其主帅与将领之间多为兄弟、子侄关系,团结一致,众志成城。 鉴于此,我们不能轻易集中兵力出长城,主动寻找战机与女真人决战。 因此,微臣请求前往蓟镇,助孙督师一臂之力,与女真人展开一场持久的攻防战。通过坚守城池,借助坚固的城墙和守城器械,与女真人展开持久战。 毕竟,女真人远道而来,目的在于速战速决,而时间因素决定了他们无法在燕山山脉久留。” “因此,这些建奴们,无论是六万大军,还是十万大军,都绝对不可能长时间地困顿于坚城之下。 因为他们如果这样做,就会陷入被包饺子的困境。所以他们唯一能选择的就是速战速决,迅速突破防线,深入内地。而对于他们来说,蓟镇长城的突破口非常有限,只有那么几个地方。 微臣在这里只是简单地口头描述一下,但这还不够直观和形象。” 第661章 一时瑜亮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理解微臣的意思,微臣需要借助陛下您的指挥棒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说到这里,卢象升竟然毫不客气地向杨嗣昌伸出手去,看样子是想要讨要那根象征着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指挥棒。 杨嗣昌不禁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崇祯皇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崇祯皇帝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或不满,反而面露喜色,兴奋地点了点头,并示意杨嗣昌把指挥棒交给卢象升。 “卢爱卿,何必如此拘谨呢?想用拿过来用就是。 杨爱卿,赶快把指挥棒交给卢爱卿吧。” 杨嗣昌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情愿,毕竟这根指挥棒在此之前,唯有他和崇祯皇帝能够使用。而那些沙盘平日里也由他一人掌管,旁人无法触及。沙盘更是被视为国家的重要之物,轻易不会示于他人。 若不是有特殊需要,通常都会用绸布遮盖起来。然而面对卢象升那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杨嗣昌终究还是将指挥棒交到了卢象升手中。从这一刻起,心胸狭隘的杨嗣昌心中又多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卢象升才不在乎这些,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站直后,让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围绕着沙盘缓缓走了一圈,而沙盘四周的大臣们见状纷纷退让开来。 卢象升击掌赞叹道:“陛下的沙盘真乃神物,以后统帅用兵打仗,调度兵力,简直如观掌上纹,轻而易举。这可比西汉伏波将军马援撒米成山要强得太多啊!” “卢爱卿,先别夸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说说你的应敌方略吧。”崇祯皇帝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是,陛下。”卢象升答应了一声,立刻走到了沙盘前,在上面找到了蓟镇的位置,然后用手中的指挥棒轻轻一指。 “陛下,就是这里。喜峰口。臣断定,如果建奴的大军想要攻打蓟镇,那么他们必然会选择攻打喜峰口。”卢象升说着,俯身将几支代表着己方军队的小绿旗插在了喜峰口的位置上。 “龙井关、大安口必须驻扎重兵防守。” 听到这句话,崇祯皇帝心中一动,龙井关、大安口这两个地名听起来好熟悉啊! “卢爱卿,蓟镇十二路,居庸关、古北口、潘家口,这些地方都是防御的重要关卡,建奴大军为何不选择这些地方进攻,而偏偏要攻打喜峰口呢?朕想听一听你的见解。” 崇祯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沙盘上喜峰口的位置,似乎在等待着卢象升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其他大臣们见状,也纷纷起身,围拢到沙盘旁边。 就连靠墙坐着的五小只和宣传部长阮大铖也都站起身来,向这边靠拢。 “陛下,道理其实很简单,这是由于地势所致。 微臣想引用天顺年间顺天巡抚邓汉说过的一句话,希望能给陛下带来一些启示。” “蓟镇十二路各关虽无处不险,而平原大川,可容数十万大举入犯,又当贡使出入之路,则喜峰、潘家口为最。 喜峰口乃是我大明王朝兀良哈三卫向朝廷进贡的必经之路,因此常年都有大量兵力驻守在此处。 如果女真人真的倾巢出动,派遣十几万人的大军前来进犯。 那么其他的隘口由于地势险峻,山路崎岖不平,如果要想攻打下来,估计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即便他们成功攻克了隘口,也会因为在山间行军过于劳累而疲惫不堪。 然而,喜峰口却与众不同,这里不仅有完善的军事设施和防御工事,还有一座名为“来院楼”的城楼,可以容纳上万人。此外,喜峰口地处滦河谷地,地势较为平坦,有利于军队行进和水源补给。 从盛京出发后,建奴大军可以沿着大凌河、滦河前进,无需担心水源问题。而且,还有喀喇沁部落作为向导,虽然看起来需要穿越燕山山脉,但实际上并不困难,他们能够顺利抵达喜峰口关前。如果守军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很可能被建奴大军一举攻破。” “喜峰口一破,建奴大军便如入无人之境,直奔京师而来。沿途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自喜峰口至遵化重镇,继而抵达蓟门——孙承宗督师驻地,随后便是三河,再过三河便是通州张家湾,此地乃运河交汇之处,粮草物资充足。建奴若到此地,京城就近在咫尺。” 卢象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指挥棒轻轻敲击着,顺势将代表建奴的小红旗插在了他所提及的每一个地名之上。 崇祯皇帝凝视着沙盘,只见那些小红旗恰好构成了一支锋利的箭矢,带着弯钩。 崇祯皇帝不禁开口道:“建奴大军攻破喜峰口后,犹如水银泻地般势不可挡。这就如同朕的胸口被射中一箭,且箭身带有弯钩,令人疼痛难耐,但又无法立刻拔出。而建奴则可以肆意劫掠,如此一来,朕苦心经营近两年的皇庄恐怕会毁于一旦。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连连摇头,接着说道:“朕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建奴要来,那朕就要定个基调。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蓟镇长城一线,不能让大股的建奴流窜到长城以内。” 崇祯皇帝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王承恩说道:“王大伴,你去告诉大明皇家公司的理事们,让他们也出把子力气。朕不强求,但希望他们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慰劳那些守卫边关的将士们。” “喏!”王承恩连忙领命回答道。 崇祯皇帝又转头看向卢象升,语气温和且充满信任地说道:“卢爱卿,你接着说吧。朕的底线很明确,就是绝对不能让京畿地区受到建奴的荼毒。” 卢象升用力地点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陛下放心,臣明白您的意思。根据目前的形势和情报分析,臣所制定的战略方针也是如此。” 第662章 君臣情谊,崇祯皇帝这样表演 “千里蓟镇、宣府镇防线,看起来似乎每一个地方都需要大量的兵力来防守,每一处都需要修复和加强。然而,事实上,真正关键的地点只有一处,那就是微臣之前提到的喜峰口。只要我们能够守住这个关键点,就能够有效地阻止建奴的入侵。” “至于孙督师将会如何部署,微臣并不清楚。他掌管辽东事务多年,建奴从未在他手下占过便宜。因此,微臣大胆地推测,当孙督师得知军情时,他的想法可能与微臣的大致相同。宣府镇和大同镇应各自紧密守卫关隘,防止建奴派出奇兵得逞。而孙督师将亲自率领机动部队,试图在喜峰口堵住建奴的大军,消耗他们的锐气。” “建奴此次长途跋涉,跨越千里山路而来,并不适宜长时间驻扎在坚固的城池下,双方容易陷入僵持状态。 奴酋皇太极必定会急于求成,选择在突袭关隘上寻找突破口。 一旦攻破了喜峰口,这些建奴就能在富饶的京畿地区获得补给,无论是遵化、三河口、蓟门还是通州。 到那时,着急的就不再是他们,而是我们了。 所以,臣愿意率领麾下五千精锐部队,连夜赶往蓟镇喜峰口,听从孙督师的调遣。” 卢象升的话刚说完,他的脸上便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光彩。 在这屋子里的二十多位重臣中,卢象升年纪最轻,除了五位年轻官员外,他有着其他人所不具备的锐气和热忱,同时也拥有被崇祯皇帝特别关照的那份单纯。 今年算上虚岁,卢象升也只有三十岁。三十而立,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但即便是一甲进士前三名,按照官场惯例,也得老老实实待在翰林院或六部案牍之中,磨练性情,慢慢积攒资历。然而,三十岁的卢象升却已成为三品封疆大吏,手握开府建牙之权,麾下还有上万名精锐之士——天雄军。他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令人羡慕不已。 崇祯皇帝对这位锐意进取、年轻有为的臣子赞赏有加,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好,壮哉,我卢建斗!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此乃千古不变之理。朕之卢建斗不仅敢在狭路相逢、短兵相接之时展现出勇者之气魄,更敢于横刀立马于万千锐士之前,毫不畏惧。朕曾听闻卢爱卿在郧阳剿匪之时,常常不避矢石,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每每吓得山贼盗匪魂飞魄散,甭管是坐拥山险还是盘踞在湖岛之上,皆被卢爱卿率领众人一举攻克。爱卿,自平定贼寇至今已有一年有余,身上有多少处创伤?可否愿意与朕详细述说一番?” 说到此处,崇祯皇帝脸上流露出真挚的情感,但他很快就收敛了心神,转而向其他人询问道。 “卢爱卿的应敌之策,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崇祯皇帝看向群臣,语气带着一丝期待。 “臣等附议。”群臣齐声回应道。他们心中明白,那喜峰口自古以来就是华北平原通过燕山连通蒙古高原的重要通道,建奴大军若要南下,走此地几乎是必然之举。然而,无人敢向皇帝夸下海口,断言建奴大军必定只会走喜峰口,而不会选择其他隘口。这种谨慎态度使得卢象升的策略显得格外突出。 只有卢象升敢于明确提出建奴大军可能的进军路线,并做出相应的应对部署。这一点,彰显了他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但也正因如此,在旧时空里,卢象升最终未能善终。不过,在这一世,情况将会有所不同。崇祯皇帝对卢象升充满信任,将全力支持他的决策。只要卢象升愿意,他可以随意攻打任何地方,甚至打到莫斯科,崇祯皇帝都不会有丝毫异议。 看到众人没有反对意见,崇祯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次御前军事会议暂时告一段落,但他知道,随着局势的发展,如果需要进一步的调整,还需等待孙承宗督师和袁可立总督进京,以及辽东方面传来更确切的军情。 现在嘛,崇祯皇帝还是把心思放在了爱将卢象升的身上。他看着卢象升,眼中满是关切之情。 “卢爱卿,还是刚才的问题。在过去一年里,爱卿写给朕的奏折里。每每你写到作战身先士卒,箭矢都几乎射透甲胄,挂在重甲之上,朕看到此处就是格外揪心。有心想写信责怪爱卿不知道爱惜自己,又恐折了爱卿的锐气和勇猛。卢爱卿,朕的建斗,可知道朕那时候彷徨无奈的心情吗?” 崇祯皇帝说着说着,眼眶渐渐湿润,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沙哑。 卢象升听着崇祯皇帝的话,心中感动不已。他深知崇祯皇帝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这份深情厚意让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夺眶而出。 “陛下……”卢象升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崇祯皇帝打断。 “卢爱卿,不必多言。朕知道你一片赤诚之心,朕也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朕希望你能多注意自身安全,毕竟你不仅是朝廷的栋梁之才,更是朕的心腹大将。”崇祯皇帝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卢象升连忙跪倒在地,哽咽回答:“陛下是臣之君父,臣不忠不孝,不曾想到累及君父在京城如此担忧。臣罪该万死!”说完,他深深地磕了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崇祯皇帝赶紧扶起卢象升,安慰道:“爱卿快快请起,朕并没有怪罪于你。朕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不仅要为国家效力,更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为朕和朝廷效力。” 卢象升感激涕零,再次向崇祯皇帝表示忠心,并承诺一定会多加小心,不负圣恩。崇祯皇帝欣慰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会做官的人往往都是无师自通厚黑学的高手,而如今的崇祯皇帝陛下喜欢通过唱念做打来声情并茂地表达君臣之间的情意。 第663章 四位巡抚崇祯的新看法 那么作为官员,就必须要与时俱进,紧跟崇祯皇帝的步伐和节奏才行。 这并非是谄媚上司皇帝,而是身为臣子的生存之道。 “卢爱卿何罪之有?在你们四位开府建牙的巡抚之中,只有卢爱卿真正做到了上马杀敌,实在是深得朕意啊。 当然,朕在这里也不是要责怪其余三位巡抚,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官之道。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你们四人都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成功地帮助朕稳住了陕西那原本已经沸腾、眼看着就要爆炸的局势。你们四位爱卿皆是立下了大功,为此,朕应当与众位爱卿当浮一大白!” 崇祯皇帝亲自将跪在地上的卢象升扶起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芒,对着在座的群臣大声说道:“来吧,各位爱卿们!建奴的入侵,对于朕来说,也实在是一件大喜事啊!否则,哪有机会能见到这么多朕日夜思念的股肱之臣呢?王大伴,快去让人把宫中珍藏的美酒搬来。” 此时还没等打胜仗呢,崇祯皇帝却先把庆功酒给喝上了。 随后,沙盘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桌子美味佳肴和珍贵菜肴。酒过三巡后,崇祯皇帝开始放纵起来。 俗话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精不仅麻痹了人的小脑,更使人产生一种腾云驾雾、想要打破世间一切束缚的神仙般感觉。 稍有醉意的崇祯皇帝将卢象升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大为惊讶,仿佛惊起了一群鸥鹭。 坐在崇祯皇帝身边最近的黄立极、韩爌、五小只赶忙闪身让开,他们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没想到崇祯皇帝会突然起身。 卢象升更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跪地谢罪,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心里暗自叫苦,心想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而此时的崇祯皇帝,则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卢象升,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仍然紧紧抓住卢象升的肩膀,不肯放手。 卢象升心中大骇,他自幼天生神力,看着是文官出身,学贯四书五经,可骨子里更喜欢舞刀弄枪。今日能当上剿灭匪盗流寇,统领一万精兵的巡抚,实乃他生平所愿。 所以他一向对自己的武艺力气很有自信,甭管剿匪时,多大名头的流寇土匪头子,在他的大刀下都走不过一招半式的。然而此刻,面对一个文弱的皇帝,他竟然无法挣脱其束缚,这让他感到无比震惊和困惑。 卢象升心中不服气,于是又使出了更多的力量,但崇祯皇帝的身形却依旧纹丝未动。到这时,卢象升才恍然大悟,原来崇祯皇帝也是一个拥有天生神力之人。想起前年那场发生在崇祯年间的梃击案,崇祯皇帝独自一人竟然杀死了七八名刺客,这样的壮举看来并非是虚构的。 \"陛下这龙象神力,臣真是佩服至极啊!\" 卢象升见无法推脱崇祯皇帝的好意,便索性坦然地坐下,向崇祯皇帝表示钦佩之情。 \"哈哈哈哈,朕拥有这龙象神力又能如何呢?只要有你们几位爱卿在身边,朕就心满意足了。\" 崇祯皇帝笑着指向酒席上的其他几位大臣说道。 \"朕听说卢爱卿身上多处受伤,早就焦躁不安,生怕爱卿留有什么隐疾。 现在我们君臣之间不必有所隐瞒,来,把上衣解开,让朕看看。\" 此刻,卢象升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而在场的众人之中,只有崇祯皇帝和卢象升饮酒最多。因为崇祯皇帝到现在亲自接触过才发现,在四位巡抚之中,自己与卢象升最为投缘。 孙传庭、孙白谷总是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让人感觉难以亲近。 而陈奇瑜则显得唯唯诺诺,缺乏主见,只会随声附和,看不出能耐。这样的性格自然也让人难以亲近。 至于洪承畴,虽然他处事圆滑,但他内心深处的疏离感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黑历史,使得崇祯皇帝同样无法与他亲近。唯有卢象升,他坦率可亲,敢于直言,勇于担当责任。君臣二人初次见面便相互倾心,相处得异常融洽。 听到崇祯皇帝的要求后,卢象升毫不犹豫,也没有丝毫为难之色。 他立刻脱去官服,展现出自己布满伤痕的背部和胸部。这些伤疤深浅不一,有的甚至深入肌肤一公分之深。 此时,一名小太监急忙端来了一杯名为\"长春露\"的酒。 崇祯皇帝接过酒杯,对着卢象升深情说道:“卢爱卿,从现在开始。朕赐你恩典。汝说出身上一处伤口的来历,就吃下一杯美酒,如何?” 卢象升也是得意畅快至极,崇祯皇帝今日说什么话,他自然是统统应下。他爽朗地笑道:“臣自然如陛下所愿。陛下,请看,臣右胳膊上的这处刀伤,乃是在汉水河畔与那水盗悍匪混江龙曹俊拼杀时所伤。臣以伤换命,收得曹俊一颗人头,收编其手下七百多人,充作臣的水师。自此汉水上下沿岸百里,商贾畅通无阻,百姓得安。” “好,卢爱卿当满饮此杯。”崇祯皇帝适时端上来酒杯,竟是以帝王至尊为一臣子敬酒。 也许不是正式场合,也许是崇祯皇帝离经叛道的事情干多了,也许这酒席之上没有那扫兴的道学先生,没有人对崇祯皇帝的荒唐举动做出任何反应。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期待的光芒。 坐席末尾倒是有一人脸上隐隐有笑意,只是低头不语,夹着身前离自己最近的一碟肉片吃。 一旁的孙传庭皱起眉头,好奇地问道:“洪大人,不知为何发笑?” 洪承畴一脸诧异地抬起了头,看着孙传庭说道:“孙大人,我发笑了吗?” “你发笑了,洪大人。”孙传庭坚定地回答道。要是换成别人,自然是要委婉符合洪承畴的回答,人家既然说没笑,就不要坚持自己的说法。 第664章 帝党的本事内讧和拍马屁 毕竟官场如战场,其中的人情世故错综复杂。但孙传庭却并非那种善于周旋、圆滑处世的人。 如今在崇祯皇帝的纵容下,孙传庭的性格愈发刚硬,甚至有些倔强,毫不顾忌他人情面。因此,当面对洪承畴的否认时,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反驳道:“你就是笑了!” 洪承畴被孙传庭的话语噎得无言以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尴尬与无奈之情。他沉默片刻后,只能苦笑着解释说:“孙大人,我们过去未曾共事过,彼此间并不太了解。” “若是相识已久,你便会知晓本官向来如此,对谁都保持这样的笑容。” “这便是我所追求的以和为贵之道啊。” 洪承畴绵里藏针地说了孙传庭这么一句话后,孙传庭这回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硬顶回去,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相反,他顺手夹了一筷子竹笋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起来。这山间竹笋,此时已经成为南方的贡品,北方的普通人家已经很难品尝到这种美味了。 一桌子的珍馐佳肴琳琅满目,不仅有竹笋,尤以海鲜最为丰盛。扇贝、海螺、鲍鱼等各种海产应有尽有,让人垂涎欲滴。此外,荷兰商人为了讨好崇祯皇帝,还专门从海外送来了龙虾。这些龙虾一路都用冰块冰镇着,以保持其新鲜度和鲜美的口感,确保不会因为长途运输而发臭变质,丧失原有的鲜味。 这龙虾起初外国人并不知道它的美味,龙虾产地的流放犯人吃这玩意吃到吐,还是崇祯皇帝朝着荷兰使者提了这么一嘴,说龙虾好吃,这才有荷兰商人万里迢迢给送来的奇景。 这位荷兰商人范德法特也获得了他应有的回报,一些商品的优先采购权。 尽管如今大敌当前,但崇祯皇帝依然没有忘记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提倡节俭的皇帝,对于美食有着独特的追求和享受。 孙传庭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一桌菜肴,心里估算着这些菜品的价格大概需要花费百元银币左右,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轻声说道:“陛下要是能够稍微节俭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丰盛的宴席实在是过于奢华浪费了啊。” 然而,洪承畴并没有理会孙传庭的话,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内心却在暗暗嘀咕。他心想:“哼,真是仗着皇帝的宠爱而变得傲慢自大。皇帝陛下奢侈一点又有何妨?难不成省下这桌饭菜的钱都给你孙传庭,让你继续训练更多的鲁密铳枪手吗?这孙传庭也是不懂得为官之道的狂悖之徒,要不是当今圣上人才,早就是被人构陷,锒铛入狱的下场,哪里有机会在他洪某人面前张扬跋扈?” 现在,孙传庭麾下的秦兵鲁密铳枪手已经声名远扬,就连汉南地区着名的流寇首领王大梁,在与秦军交战时,仅仅一个回合就被秦军的排枪击毙。秦兵的战斗力实在令人畏惧,三边的边兵已不能及。 一旁的甘肃巡抚陈奇瑜对身旁两位自高自大,飞扬跋扈的巡抚谈论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享用着桌上的美食,仿佛置身于尘世之外。 陈奇瑜对于谁能更得皇上的恩宠并不在意,反正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对他来说,文官和武将应该界限分明,文官拥有更高的学识和广阔的视野,因此在战争中理应占据统筹指挥的地位。 然而,陈奇瑜在甘肃担任巡抚的这一年多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建树。 一方面,甘肃地区极度贫困,而当地唯一的藩王肃王也非常贫穷。这位肃王大概是全天下唯一真正响应崇祯皇帝号召,积极迁往京城的藩王。 当地的老百姓就是想造反,扯起大旗振臂一呼,引来一帮穷鬼呼应。 然后大家伙正想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时候,四下里一张望,竟然都是穷鬼,抢无可抢。 只能是就地解散,有能耐的窜逃到固原镇,榆林镇,陕西镇,没能耐的就只能等着新巡抚安置,等不到就饿死。 另一方面,这也与陈奇瑜的性格有关,他不喜欢出风头,更喜欢与人友善相处。 至于更低一级的山西巡抚耿如杞,由于只是普通的巡抚,地位相对较低,无法与四位开府建牙的巡抚相比。 崇祯皇帝本来希望他重点培养的四大巡抚,好不容易齐聚京城,不说是英雄惺英雄,和睦相处,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明眼人一看都是帝党分子,怎么还内讧上了? 这边厢勾心斗角谈不上,但确实有些阴阳怪气、气氛不太融洽;而另一边,崇祯皇帝和卢象升则将君臣情意绵绵的戏码演绎到了尾声。 此时,卢象升已脱去上衣,袒露着胸膛,面色通红,显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的头靠在崇祯皇帝的大腿上,发出阵阵鼾声,仿佛进入了梦乡。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轻轻抚摸着卢象升的头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时,王承恩按照崇祯皇帝的旨意,找来厚厚的一块毛毯,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卢象升的身上。 \"皇爷,您看是否需要让老奴找几个人,先把卢大人抬下去休息?\" 王承恩低声问道。 \"不用,不用。卢爱卿枕着朕的龙膝,睡得正香呢。待今夜睡个好觉,明日还要继续为朕上阵搏杀。王大伴,你下去吧,莫要惊扰了卢爱卿的美梦。\" 崇祯皇帝轻声回答道。 崇祯皇帝的俏皮话,引得其余大臣一阵轻笑。 有那阮大铖离席跪于御前,喜极而泣地说道。 “陛下如此厚恩于臣子,臣子哪个敢不效死?” 阮大铖说完话,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右都御史李夔龙等惯会阿谀奉承之人都是有样学样,宴席的氛围一下子高涨起来。 帝党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拍马屁的本事,那是融入到血液里的。 众大臣被这一两个小人架起来,也是跟着跪地为崇祯皇帝歌功颂德。 第665章 洪承畴的眼光 夹杂其中的兵部左侍郎赵绂,心中暗笑,小皇帝不过是学《三国演义》中孙权的御下手段罢了,罗贯中肤浅写下的桥段,实在是肤浅至极。 然而,偏偏这一桌子的阿谀奉承之徒,明明都看过《三国演义》,竟然都装成没看过的模样,觉得小皇帝风趣幽默、平易近人,实在是无耻之尤! 真真是满座皆醉,唯我独醒啊! 但是,尽管赵绂心里这么想,可表面上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或许,他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君臣相对、轻松自在的氛围,只是赵绂他自己尚未察觉到而已。 就在酒席快要散场的时候,憋了半天的洪承畴终于忍不住了。 他原本打算藏拙守拙,但最终还是对着崇祯皇帝开口问道: “陛下,臣有一问,今日从早到晚,百思不得其解。望陛下可以解惑。” 此时的崇祯皇帝也已经醉眼朦胧,眼神迷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此刻的他看着谁都特别可爱,就算是平时让他心生不满、看不顺眼的洪承畴,现在也变得特别顺眼了。 虽然崇祯皇帝曾说过自己在用人方面没有什么精神洁癖,但这其实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他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些坚持和原则的。 崇祯皇帝一边轻轻拍打呼呼大睡的卢象升的肩膀,动作温柔得就像是哄孩子入睡一般,一边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亲切地说道:“哦,是亨九啊。说吧,以你的性格,能憋这么久才忍不住说出来,肯定是有一个很大的疑问了。” 洪承畴拱手回答道:“陛下,臣以为辽东镇传来的军事情报,也许并不完整。” “哦,洪爱卿的意思,朕没有听明白,什么不完整?”崇祯皇帝皱起眉头,脑子里有些迟钝,一时间没有理解洪承畴话中的深意。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臣的意思是,那封塘报中说的十四天前,仅有两蓝旗的人马,建奴的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率领一万余人马出了盛京城,而皇太极的主力部队虽已集结,但仍在盛京按兵不动。因此,臣认为还是需要保留一部分机动力量在京城。” 崇祯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建奴的大军或许不会攻打蓟镇?” 接着崇祯皇帝眼睛一亮,身形豁然而起。崇祯皇帝心情激荡之下,做出来的猛烈迅捷的动作,倒是没有忘了还枕在他膝盖上的卢象升。 崇祯皇帝站起身的同时,也把酩酊大醉的卢象升给搀扶起来。 两旁的小太监们慌忙过来,把卢象升高大的身躯搀扶到一边。 洪承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恭敬地面对崇祯皇帝,回答道:“是的,陛下。以臣之见,建奴不太可能进攻蓟镇,即使有行动,也很可能只是佯攻而已。 陛下,如果臣是皇太极,明知蓟镇已修缮城墙、兵力充足且有孙督师镇守,绝对不敢冒险跨越千里,还要面临关宁军出城截断后路的危险,去攻打蓟镇。这样做并非明智之举。” 崇祯皇帝不禁愣住了,是啊,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崇祯帝了,蓟镇也不再是昔日的蓟镇。 如今的蓟镇兵强马壮,城防坚固,皇太极不可能不清楚这些情况。 这位老练于军事、自幼跟随努尔哈赤征战的皇太极,怎会轻易冒如此巨大的风险来攻打蓟镇呢?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心中对洪承畴的敬佩之情更甚。 在座的诸位大臣,竟是没有一人察觉,只有洪承畴觉察到了。 蓟镇虽然不如关宁锦防线那样坚固,但它经过了孙承宗的精心修复和改造,具备了一定的防御能力。 而崇祯皇帝也倾力支持这个老帝师,不就是给京师修一层厚重牢固的乌龟壳子吗? 这事情他崇祯皇帝很在行。 在崇祯皇帝的授意下,宛平县的水泥厂成为了蓟镇长城修缮工程的重要支持力量。大量的水泥被运往各个要地,如古北口、居庸关,用于修建城墙和堡垒。 当然喜峰口也是不例外的,一样有水泥建筑的营寨墩堡。 此外,在崇祯皇帝的建议下,孙承宗手下的人中有一些来自西方学派的专家,他们采用了先进的建筑技术,如水泥混合沙子建造棱堡,并配备了崇祯一式火炮。 这些措施使得蓟镇的防御设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即使没有名将镇守,一个普通的守城将领也足以坚守城池。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皇太极为何选择进攻蓟镇呢? 难道他不知道这里的防守已经如此严密吗? 还是他有其他的计划或战略考虑呢?或许他认为自己的军队能够突破蓟镇的防线,或者他想通过攻打蓟镇来吸引明朝的注意力,从而分散他们在其他地区的兵力部署。 无论如何,皇太极的决定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了解蓟镇的情况,或者他是否有足够的实力来攻克这座坚固的防线。 也许他有着更深层次的战略意图,只是大明这边尚未完全理解罢了。 崇祯皇帝点点头,认同了洪承畴的猜测,皇太极这个老狼十有八九不会再来攻打蓟镇,复制旧时空的己巳之变。 可是战争已经爆发,他肯定有一个主攻的方向。 朝鲜王国?辽东半岛的旅顺还是鸭绿江附近的镇江,九连城,凤凰城? 至于建奴从三河屯方向下海,靠着他几条上不得台面的舢板,一路划水,到天津港口登陆。 崇祯皇帝觉得有点不现实,朱大典和马士英的组合,再加上新组建的天津水师营,没道理会被突破。 ······ 第二天早上,京城阳光明媚,天空湛。突然,一声清脆的鹰鸣打破了宁静,声音回荡在云层之间,久久不散。然而,由于海东青翱翔的高度极高,京城下方的人们并未察觉到这声鸣叫。 海东青体型小巧,大约只有一只普通鸽子那么大,但它却拥有强大的飞行能力和敏锐的视力。 当海东青攀升到云端时,翅膀展开,宛如一片轻盈的云朵。 第666章 人杀多了就是军事人才 在空中盘旋片刻后,海东青似乎找到了目标,然后猛然俯冲下去,如同鱼儿潜入深海般迅速而敏捷。它的翅膀急速扇动,身体如箭一般冲向地面,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海东青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之中,只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它向着东北方向飞去,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外。 能够驯服海东青的,只有女真人。这种猛禽以其迅捷和勇猛而闻名于世,被视为女真人的象征。他们善于利用海东青的特性,训练它们成为狩猎和战斗的得力伙伴。 据说鹰奴在女真人中地位很高。 随着海东青的离去,天空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然而,这短暂的一幕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和力量。 小冰河时期,总是说明朝的百姓有多么凄惨,处处都是灾荒,不是旱灾就是蝗灾,可是和建奴统治的关外辽东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在这个时期,明朝面临着严重的自然灾害和社会动荡,人民生活困苦不堪。而辽东地区更是遭受了更为严重的灾害,土地荒芜,人口锐减,百姓们陷入了绝境。 在这片广袤的辽东半岛上,每年只有一次丰收的机会。有时,寒冷的天气会让大地冻结,形成坚硬的冻土层,甚至连铁制的农具都无法破开这坚硬的土地。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然而,即使面临如此严重的饥荒,建奴仍能保持统治秩序,这要归功于他们强大的战斗力以及随之而来的残酷高压统治。 在盛京皇宫内,皇太极正站在十王亭前,准备做最后的战斗动员。他周围环绕着一群来自爱新觉罗家族的英勇战士,而汉人官员们则只能恭敬地守候在亭子外面,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时间来到公元一六二九年,即崇祯二年、天聪三年。此刻距离皇太极继承大金汗位已有三年之久,同时也是他实施天聪新政的第三个年头。在这段时间里,建奴的政治制度和军事体系经历了巨大的变革,原本尖锐的女真与汉人之间的矛盾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和。 大金国展现出新朝新气象。 此时,莽古尔泰和阿敏已率先启程前往燕山敖木伦与蒙古仆从军会合,因此十王亭内现今皆为皇太极的心腹。 皇太极下方依次坐着大贝勒代善、贝勒济尔哈朗、岳托、杜度、萨哈廉、硕托、多尔衮、多铎、阿济格、阿巴泰、蒙古额驸恩格德尔(博尔济吉特氏)他是最早归附建奴的喀尔喀蒙古巴约特部以及皇太极自己的儿子豪格。 这些人是女真贵族武装集团的核心成员,除了恩格德尔这位蒙古人外,其余人均来自同一姓氏——爱新觉罗。在此不得不感叹,如此渺小的爱新觉罗氏,为何能受到上天的眷顾?短短二三十年间,竟涌现出一代又一代杰出的军事人才。 不能否认这一时期,一个姓氏出现了太多的人才,这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好在皇太极只有一个。 我之砒霜,彼之蜜糖。无数女真军事天才的崛起,背后都是踩着明朝百姓的血肉起来的。 每个女真人手上都沾满了汉人的血。 十王亭外,有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萨满,正在跳着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理解的舞蹈,这种舞蹈被认为能够与神灵沟通。 此时的建奴社会仍然存在着喇嘛教和萨满教两种宗教形式,社会的结构本质上还是奴隶制社会,但到了皇太极统治后期,喇嘛教逐渐占据主导地位。 \"说说看,二贝勒、三贝勒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我们也应该出发了。大家讨论一下,如何出发?\"首先开口说话的是身材魁梧、略显肥胖的皇太极,他的双颊泛着红晕。 说话有时候会不经意停顿一下,喘上一口气,似乎有点高原反应缺氧的意思。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也没闲着,正拿着一把匕首,从一只烤得滋滋作响、冒着热油的鹿腿上切下一块鲜嫩多汁的肉。 北方的渔猎和牧猎民族在享用烤肉时,常常采用独特的方式。他们会一边烤制食物,一边直接食用,只品尝表面被烤熟的部分。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将表层熟透的肉片削下来,而底下的肉可能仍然带有血丝,但这种吃法被认为是最为新鲜的。 然而,南方的大明人并不会嘲笑这些北方民族的饮食习惯,因为他们自己也有着更为残忍的食鹅方法。南方的大明人喜欢活杀鹅,不拔毛,也不放血,这与汉王朱高煦被侄子活活焖熟的死亡方式如出一辙。 皇太极则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处理他的烤肉。他从容地将削成薄片的肉片放入面前装有一碟细盐的盘子中。接着,他将裹满盐分的肉片送入口中,缓缓咀嚼,尽情享受其中的美味。 尽管盐粒掉落在桌面上并不引人注目,但皇太极敏锐的目光却察觉到了它们。他拿起肉片,小心翼翼地将桌上洒落的盐粒一粒一粒地沾起来,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如今的盛京城里,无论是食物还是衣物,价格都十分昂贵。皇太极面前的这一小碟细盐,最多不过一两重,但却足够换取一只小羊羔。 此时的盛京城内,一斗粮食依然能够卖到四两银子,这个价格比明朝境内的粮价要高出数倍之多。由于生活贫困,许多人甚至连女真人都面临着饥饿的威胁。 然而,众多的明国商人却利用这个机会,用白花花的面粉和米粉换取那些沾满血迹的金银首饰,从而赚取巨额利润。这些商人可以说是最不希望发生战争的一群人。 女真人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为何他们每次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掠夺大量财富和人口归来后,最初还能尽情享受美好生活,但随着时间推移,日子反而过得越来越拮据。有时,他们想要购买一些紧俏物资,甚至还要看某些商人的脸色行事。 第667章 皇太极的战前演讲 这也让一部分人不理解皇太极宽待商人的政策。 在这些人眼里,奸商正在用各种卑劣无耻至极的手段汲取他们的财富。 大贝勒代善呵呵笑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大汗,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吧!绕开明国人的关宁锦防线,从喀喇沁的地盘出发,经过大凌河上游到达敖木伦。在那里召集蒙古左翼人马,与我们的八旗大军会合,然后出其不意直扑明国蓟镇长城。这样可以避免与明军主力正面交锋,减少损失。” 他的话语坚定而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国数不清的财富牲口和女人。 然而,就在代善话音落下之际,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发言。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豪格这个愣头青竟然不顾众多叔伯长辈在场,迫不及待地抢先接话道:“父汗,大贝勒说得没错。如今咱们在辽东蒙古地区已经没有阻碍,可以自由行动。而且,我们的八旗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如果决定出动倾国之力,就必须迅速行动……” 豪格的语气激昂,充满了对战争的渴望和自信。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急于展示自己的勇气和决心。 他急需父汗的肯定和褒奖,和他差不多年龄的两个叔叔多尔衮,多铎,表现出来不一般的才能以后,豪格的表现欲就更强了。 豪格兴致勃勃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皇太极泼了一盆冷水。 “退下,你懂什么?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听着就是。” 此时济尔哈朗开口打圆场道:“大汗莫要生气,豪格也没有说错。兵贵神速,大汗还是早做定夺才是。” “济尔哈朗莫要给他开脱,豪格性子急切,许多事情还需要多多磨砺。” 皇太极笑容可掬地说道,对待济尔哈朗这个叔叔家的弟弟,他的态度倒是和蔼亲切的紧。 自皇太极即位以来,除了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为新生的大金国创造出更广阔的生存空间之外,皇太极最费心的两件内政,一个是缓和女真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以促进生产和发展;另一个则是削弱三大贝勒的实权,以巩固自己作为大汗的权力。 在巩固大汗的权威时,四小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和济尔哈朗就是皇太极削弱三大贝勒的手段。 皇太极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方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双手,将手上的油渍清理干净。他刚刚享用了美味的鹿肉,但别看他身宽体胖,一副威猛大将的模样,实际上他吃得并不多。 只是食少而事繁,再加上正值三十八岁春秋鼎盛之期,如此忙碌的生活怎能长久呢? 皇太极喜欢看《三国演义》,却没有感觉到有些方面他挺像诸葛亮的。 当皇太极放下手帕后,以代善为首的其他兄弟子侄们也纷纷效仿,放下手中的小刀,停止割取鹿肉。他们静静地看着皇太极,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皇太极注意到众人的反应,心中感到十分满意。 “诸位,今日我们在此欢聚一堂,共享美食。征战沙场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可以让自己和亲人可以顺心如意地吃下每一块肉。”皇太极微笑着说道,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齐声回应:“愿大汗福寿康宁!” 皇太极微微点头,继续说:“我女真族自古以来便是马上民族,骑马射箭是我们的传统技艺,也是我们的立身之本。然而,如今我们已立国称大金,不能仅仅依赖武力,还需学习汉人之学,推行汉化,才能长治久安。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我们的八旗精锐有了汉人工匠打造的武器,有了汉人给咱们种地,有了汉人给咱们经商,互通有无。 咱们大金女真才能更加强大。” 众人默默倾听,神情专注。 所有人不明白皇太极为什么会重新老生常谈,他这些年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可大汗愿意在出征前再说一遍,他们做臣子的就再听一遍就是。 皇太极接着说:“汉人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他们的学问可以帮助我们治理国家,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同时,我们也要保持女真族的特色,不忘本,不失骑射本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让咱们女真人安居乐业,永远不用回到那黑山之中做个野人。” 皇太极的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声喝彩,掌声雷动。如果是在过去,这些粗鲁的家伙们还在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就算是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绝对不会停止进食,反而会抬起头来反问一句:“你想干什么?想死吗?” 好在阿敏和莽古尔泰这两个混蛋没有在这里,否则皇太极根本无法营造出这种君君臣臣的融洽氛围。 有时候,皇太极真的很羡慕南方明朝的那位小皇帝,那里才是真正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上君威。 而在他这里,却像是一个草台班子,大汗和贝勒旗主之间的相处,如果一个不小心,说话冲了一点,就可能引发冲突。 在这些贝勒台吉的眼中,大家都是同一个姓氏的人,皇太极这个大汗不过是众人推选出来的部落首领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敬畏的地方。 不过听说南方的小皇帝挺反感儒家这种刻板的君臣秩序,他正在研究自己的崇祯新学,尽是一些离经叛道、乱七八糟的东西。 俗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在皇太极看来,这小皇帝就是那个妖孽。他觉得这小皇帝要是啥也不做,说不定对大明朝更好一点呢。 想到这里,皇太极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面的人看着大汗突然发笑,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大汗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 “传我的命令!”皇太极站起身来,一身甲叶铿锵作响。 周围的人也是在哗啦啦,甲叶铿锵之声中纷纷站起。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速度极快,仿佛经过无数次训练一般。 第668章 东北的萨满教 这些人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威猛,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就算是已经四十多,气血亏损严重,阴雨天走路都困难的代善也是身穿重甲,内里还有一层锁子甲,棉甲和绸衣。 这些女真贵族都是身披三重甲,这也是明军火器打不穿的原因,原理和复合装甲一个原理。 这么多人突然站起,带动的狂风,把中间熊熊燃烧的篝火带动得忽明忽暗。篝火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时而被吹向一边,时而又猛然升起,仿佛在拼命挣扎。 那篝火看着上一秒马上就要奄奄一息,下一秒就明亮耀眼,变得张牙舞爪。火焰跳动间,火星四溅,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照亮了周围的黑暗。火星在空中飞舞,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激烈与残酷。 可是对于这些凶狠残忍的刽子手来说,那是另类的愉悦和幸福。 皇太极坐在虎皮交椅上,目光冷峻而坚定。他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众人,透露出一股不可挑战的威严。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息,让人不禁为之敬畏。 他环视四周,然后大声喊道:“各部集齐剩余六旗,并蒙古汉军五万人马,随本汗出城。”声音洪亮,回荡在天空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心。这道命令如同惊雷一般,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紧张气氛。 “喏。” “喏。” “喏。”随着皇太极大汗的命令,一连串的回应也随即响起。这些回应声整齐划一,充满了绝对狂妄的信心,这建立在二十多年对明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基础上。 即便很多次攻城战都是用间有内应,但不能否认这个女真新兴强盗集团旺盛的进取心和狂热的扩张心态。 一道道声音如同惊雷般响亮,显示出众人对大汗命令的绝对服从。 三年多来,大小一百多场战斗的胜利。女真贵族的小辈们已经对皇太极很崇拜顺服,老一辈的如代善,也是对皇太极心悦诚服。 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他深知这场战争对大金的重要性。正当此时,一个侍从兴高采烈地跑来,跪在皇太极面前。 “大汗,刚才萨满跳神请神,天神降下旨意,允许我们讨伐大明! 这是天神的旨意,大汗必定马到功成!”侍从激动地说道。 皇太极听到这个消息后,又看了一眼远处刚跳完大神、已累得气喘吁吁且几乎虚脱的萨满,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嫌恶之情。 他意识到,相比中原的佛教、道教以及蒙古的喇嘛教,女真人或者说整个东北的渔猎民族所专有的萨满教显得有些落后。 已经满足不了皇太极对于政权掌控的需要,甚至还有点妨碍。 因为萨满教过多地干预了世俗政权。 仅仅一条就阻碍了大金恢复农业生产秩序的需要。 那就是萨满祭祀时需要宰杀大量的牛猪羊等大型牲畜,就已经严重影响了当地的生产秩序。 使得许多家庭,哪怕是牛录之家也难以承受如此沉重的负担。 例如,宁古塔的牛录家,其老妻为了供奉天神,连续举行了三次祭祀,结果导致家中一贫如洗。 祭祀被杀掉的大牲口,也会落入那些贪得无厌的祭司们手中,与国有很大的损害。 这种情况实在令人叹息。 萨满教祭司的贪得无厌让皇太极感到了不舒服,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厌恶之情。然而,他深知眼前的形势,女真人传承千年的习俗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他不得不暂时忍耐,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作打算。 眼中的嫌恶只是一闪而过,皇太极迅速调整好情绪,脸上重新展现出兴高采烈的神情。他挺直身子,声音洪亮而激昂地对着众人说道:“如此看来,本汗这次出征实乃天神降谕,让我等开疆拓土,满载而归啊!” 下方的众人纷纷响应,齐声高呼:“大汗圣明!天神庇佑!”他们的声音如雷贯耳,回荡在十王亭内。 待到萨满在众人的齐声感谢中,心满意足地离开十王亭后,代善走上前,恭敬地问道:“大汗,不知您接下来有何计划?” “大汗,我等下去准备妥当,整顿好两蓝旗人马后,是前往太子河等候大汗一路同行,还是向西先行一步为大汗开路?” 听到这句话,皇太极神秘一笑,大声笑道:“谁说本汗要去西边蓟镇了?” 女真众多贵族大臣听了皇太极的话,顿时一片惊愕。皇太极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朝鲜王国与我大金在天聪元年杀白牛结为兄弟之国。我大金一直信守盟约,不再攻打朝鲜王国。 甚至原谅了我们族辈曾遭受他们朝鲜人的欺凌奴役,以及土地被侵占的罪过。本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大金和朝鲜两国之间坚如磐石的情谊。 然而,那李倧却是一个背信弃义之徒,忘记了我们大金的友善,也忘记了他在我大金铁骑下,仓皇逃窜到小岛上的狼狈。” 皇太极说到这里,在场的女真军事贵族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了一口口的大黄牙。 他们女真人大多食肉,牙齿没有被粗粮谷物磨损太过严重,但嘴里呼出的气息却是一股浓烈的臭味。 “李倧违背了与本汗的兄弟约定,对本汗的邀约阳奉阴违,与原先的宗主国大明朝牵扯不断,还继续收留辽东逃亡汉人。这简直就是公然挑衅!”皇太极愤怒地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怒火。 “每年上供物品皆不足数,今年更是推迟到现在也没有上供。上供的两千担粮食,也是没有踪影。他难道以为我们会轻易放过他吗?” 皇太极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满和威严。 “他不仅继续包庇毛文龙等明朝东江镇的将领,还让我大金腹背受敌,每临战事,首尾不能相顾。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对我们的蔑视!” 第669章 出征前的布置 皇太极的拳头紧紧握起,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还有,双方定于义州中江开市,他李倧也只是糊弄我大金。他以为这样就能逃避责任吗?哼,太天真了!”皇太极冷笑道。 “本汗看来他这个朝鲜国王李倧是不想当本汗的兄弟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汗不客气了。从今往后,他只能当我的儿子了! 或者说他不想当本汗的儿子,就只能当明朝小皇帝的儿子了。”皇太极的语气充满了霸道和决断。 皇太极戏谑的话语,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引得众人哄堂大笑。然而,在这片欢乐的氛围中,有一个人却显得格外严肃——大贝勒代善。他一直以来都主张对朝鲜王国采取稳健的政策,此刻望着皇太极,欲言又止。他深知皇太极已下定决心,此时提出谏言无疑是自讨没趣。 “本汗决定,倾尽全力,调动全国兵力!此次行动,不仅要一举拿下朝鲜王国,还要彻底消灭东江镇。唯有如此,方能消除后顾之忧,全心全力应对南方的明朝。”皇太极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众人听闻此言,眼中纷纷闪烁出兴奋的光芒。他们都是女真贵族武装集团的一员,这个集团天生就具有劫掠和强盗的本性,每个人都渴望战争,期待通过战争获取更多的财富,荣耀和女人。 “杜度。” “臣在。”正白旗的贝勒杜度兴奋地站了出来。 “你率正白旗一部共计十个牛录,约三千人,并各部余丁包衣奴才汉军一万人,去鞍山防备明朝刘爱塔部。记住,本汗不求你攻取耀州、盖州、永宁,只要你能在鞍山和守将伊勒慎一起坚守不出,保住鞍山不失,防住南边的刘爱塔和东边有可能东边来的东江镇余部,那你就是大功一件。” 皇太极明显很重视刘兴祚,不惜再抽出一万余人去堵住刘兴祚。 其实在皇太极的心中,朝鲜王国、东江镇、旅顺港、辽东镇,他最应该优先剪除的就是旅顺港的刘兴祚部。因为刘兴祚不仅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而且对后金有着深入的了解,可以说是后金的心腹大患。 然而,经过深思熟虑后,皇太极认为攻打刘兴祚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问题,甚至可能导致后金陷入困境。 金州旅顺港的地理位置与山海关极为相似,东边是高耸且难以攀登的千山山脉,虽然被称为山地丘陵,但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其险峻程度不言而喻。 而西边则是支离破碎的平原狭长走廊,八旗兵无法展开兵力,即便攻进去,也担心登莱水师从海上发动炮击。 据探子报告,如今的登莱水师已装备了大量的西洋隼炮,能够攻击靠近海岸的堡垒营寨。这种海陆夹击的作战模式,显然让擅长陆战的八旗兵感到极不适应。 而且大金攻下了旅顺港,也没有什么好掠夺的。 辽东半岛上的尖尖金州旅顺,就是大金的蛋蛋,蛋蛋发炎化脓了就是蛋疼。 这种淡淡的忧伤,是男人都是受不了的。治好了的话,又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对于大金而言,如果战争不能带来收益,反而需要大量投入资金,那么这场战争就被视为失败。 面对这种情况,皇太极不得不暂且忍耐。于是,他只能命令杜度坚守鞍山,等待大金八旗兵成功吞并朝鲜王国,并以胜利之师的姿态,轻松地回头处理刘兴祚。 因此,他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在征伐吞并朝鲜王国上,再等待合适的时机来对付刘兴祚。尽管这意味着暂时放过刘兴祚,但皇太极坚信这样的决策更为明智。 当杜度听到皇太极的决定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望之情。 他原本期望,由于镶白旗旗主是他主动让给多铎这个小叔叔的,皇太极可能会因为他上次曾征伐朝鲜王国而心生愧疚,从而给予他一个先锋的位置。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最终仍只是跟在大军后方,分得一些残羹剩饭。 杜度心中虽有不情愿,但他深知自己身为罪臣原大贝勒褚英的长子,地位一直较低,只能默默接受。 同为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却仍需分清亲疏远近和等级高低。 杜度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毅然决然地答应道:“杜度领命,大汗放心。臣一定会将刘兴祚牢牢困在鞍山城下,等候大汗胜利归来支援。” 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温和地说:“在父汗之后的第三代人中,本汗最看重你的稳重。有你这句话,本汗就放心了。 但你要记住,守城并非八旗兵的强项,遇到关键时刻,切不可被刘爱塔率兵围困城中,失去周旋的空间。 而应在城外扎营,与城内守城汉军形成犄角之势,随时都能威胁到刘爱塔的侧翼,这样方能进退自如,无惧明军攻城。” 皇太极神色严肃地叮嘱道:“记住,刘爱塔的部众不弱于我八旗劲旅,他麾下多半都是以前跟着我们打老仗的汉军,万不可轻敌大意!” 杜度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郑重说道:“臣杜度谨遵大汗命令,誓死扞卫鞍山。” 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代善。他本欲开口,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岳托、硕托、萨哈廉的名字以及铁板一块的两红旗。 代善虽与岳托、硕托两子不和,可到底是亲父子。 代善一系的势力庞大,如果让代善担任先锋,恐怕会引起其他旗主的不满,也会对皇太极造成威胁。 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皇太极将目光投向另一个人。 “和硕贝勒济尔哈朗。”皇太极喊道。 济尔哈朗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回应道:“臣弟在。” “上次远征朝鲜王国,就是你和阿敏去的。如今本汗还要拜托你,你可愿意为先锋?”皇太极目光炯炯地看着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心中一阵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第670章 东江镇散兵游勇 上次远征朝鲜的经历,如同一本珍贵的地图册,深深地烙印在济尔哈朗的心中。那片土地的风土人情,敌我双方的战术布局,都成为了他宝贵的经验财富。 上次征朝鲜的将帅中,杜度,岳托都没有他辈分高,阿敏不在这里,这个人选真是舍他无谁了。 如今,皇太极再次将重任交给他,这无疑是对他能力的最高赞誉,也是对他忠诚的深深信赖。 回想起那次朝鲜战争,济尔哈朗不禁感慨万千。 当时,他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不仅来自敌人,还有内部的矛盾。 当然还是内部的矛盾更难处理。 作为主帅的阿敏和镶蓝旗大臣执意要继续打下去,要把汉城攻下,但他深知这样做只会带来更多的伤亡和损失。 他们女真人那一次征战,要的只是财富和粮食,还有打怕了的朝鲜人,并不要朝鲜人的土地。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执行了皇太极的战略意图,与岳托、杜度等将领紧密合作,架空了阿敏,迫使朝鲜国王李倧签订了城下之盟,结束了这场艰苦的战斗。 正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的果断决策和坚定执行力,赢得了皇太极的高度赞赏和信任。 此刻,面对皇太极的重托,济尔哈朗毫不犹豫地表示:“臣弟愿意为大汗先锋,扫平入朝障碍。”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眼中闪烁着决心和勇气。 不可否认,作为舒尔哈齐,努尔哈赤弟弟的儿子,济尔哈朗的卖相不差。 “好!”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心。他继续说道:“这样,镶蓝旗还留有十个牛录,这可是整整三千人马啊。而本汗的两黄旗将给予你十个牛录,同样也是三千人马。此外,两红旗、两白旗各自派出五个牛录,共计一千五百人。正蓝旗则出动三个牛录,九百人。镶红旗也会派出两个牛录,六百人。这样一来,总计有一万零八百人的兵力,都交由你来统领。你们将作为先锋队,直接冲向鸭绿江。” 听到这里,济尔哈朗心中不禁一震。如此庞大的兵力调配,足以显示出皇太极对于这次出征的高度重视。他深知自己肩负着巨大的责任,但同时内心也涌起一股强烈的自信。毕竟,面对那些朝鲜王国的火铳兵,他并不认为他们能有多少真正的战斗力。 “谢大汗信任,臣弟定不负所托!”济尔哈朗激动地跪地行礼,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他知道,这是皇太极对他的信任和期望,他必须全力以赴,不辜负这份重托。 皇太极微笑着扶起济尔哈朗,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汗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干吧。等你凯旋归来,本汗将在朝鲜的土地上亲自为你举行盛大的庆功宴。”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让济尔哈朗感到无比振奋。 皇太极的目光扫过代善、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四位兄弟,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期待和信任。 当然这是皇太极自我感觉良好的,在代善等四人眼中,大汗的眼神是审视,是压迫,是虎视眈眈。 他们四人被迫感受到了这种目光,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责任感和使命感。 “臣,臣弟等全凭大汗指派!旗下人马悉听大汗调令。” 代善等四人赶紧表态,语气坚定而忠诚。他们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必须团结一致,听从大汗的指挥,才能战胜敌人。 甭管心里有没有私心,该表态的时候一定要会表态。 皇太极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好,这才是一家人,这才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你们没有让本汗失望。平时各旗过各旗的小日子,本汗也不会多问。但到了战时,你们就不能个人顾个人,要拿出全部的实力,一致对外。咱们大金什么时候,也不能学明朝那些人打仗不行,还要互相拆台陷害。”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兄弟们的期望和对家族团结的强调。 皇太极这时候可不会讲究汉人那一套,他知道汉人的东西什么可以学,什么不可以学。 接着,皇太极转向济尔哈朗,神情严肃地说:“济尔哈朗,本汗给足了你本钱。 攻朝第一战一定要打得漂亮,打得干脆,不能顿足在长白山里。 你要以雷霆之势,给本汗凿出一个口子,能让本汗马不停蹄到达汉城城下。”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和决心,仿佛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济尔哈朗立刻挺直身子,郑重地回答道:“大汗放心,臣弟定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济尔哈朗神色坚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深知此次出征朝鲜王国,大金军队实力强大,士气高昂,胜利在望。 现在他没有什么压力。 皇太极微微点头,表示满意,挥手示意济尔哈朗退下。 接着,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众人,继续下达命令:“其余人率领剩余人马跟随本汗中军行动。” 众人齐声应道:“遵命!” 皇太极语气严肃,强调说:“诸位,此战乃是灭国之战,目标是打下朝鲜王国。一旦成功,我们将不再返回,这三千里河山以后就是我们女真人养马狩猎的庄园。 因此,咱们必须谨慎行事,既要避免对朝鲜人赶尽杀绝,又要让他们心怀畏惧,成为我们的忠诚奴隶。”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旗主贝勒都去各自旗下集合牛录,余丁包衣奴才都要带上。 军粮带足七天即可,剩下的就在朝鲜王国就食。 今天休整一晚,明天城外浑河边集合。 济尔哈朗,你部先锋要辛苦一下。全都是八旗战兵,又是一人三马。 那就今天连夜出发,不要耽搁。 过了太子河,直插连山关。毛文龙那些步卒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一路扫荡开那些散兵游勇,善后防备后路侧翼就不用你问,只管插进鸭绿江,打下义州。” “喏。” 第671章 汉奸大集合 战前议事决策结束,这一次会议之后,大金的主攻方向就不会改变,以后再聚众商量,就是一些细节调整了。 那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就归很多女真贵族看不惯,看不起的汉人官员掌握了。 随着众多爱新觉罗家的贵人们陆续离开十王亭,那些一直守候在偏殿的汉人文臣武将们才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弓着腰,贴着墙根,依次进入十王亭。 这些人包括范文程、宁完我、李永芳、鲍承先、石国柱、高鸿中等。 在长廊上,两拨人不可避免地相遇。 带头的李永芳连忙跪下磕头,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恭敬地行礼。 “副将李永芳叩见大贝勒并诸位贝勒贵人。”李永芳跪地行大礼,苍老的面容,底气很足,声音洪亮。 “奴才文馆学士范文程,叩见大贝勒并诸位贝勒贵人。”范文程紧跟着李永芳之后,恭敬地行礼。 “奴才文馆学士宁完我,叩见大贝勒并诸位贝勒贵人。”宁完我行礼时,态度谦卑。 “奴才汉军参将鲍承先,叩见大贝勒并诸位贝勒贵人。”鲍承先行礼时,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其他几位汉人文武也都纷纷效仿,一个个跪在地上,对着女真贵人们赔着笑脸,不停地磕头。 大贝勒代善并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对李永芳格外关注。他迅速上前,亲自扶起李永芳。 “李安达何须如此客气。”代善笑着说道,语气亲切。 “大贝勒,礼不可废。”李永芳恭敬地回答道。 代善热情地搂住李永芳的肩膀,与他交谈了几句亲昵的话语。 然后,他叫来了站在一旁、脸色冷峻的镶黄旗贝勒阿巴泰,让他们翁婿二人相见。 李永芳又是一脸热忱地磕头叫阿巴泰老泰山。 只是阿巴泰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自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换谁都不乐意。 只是以宗室女笼络投降过来的汉人蒙古人将领,这是努尔哈赤定下的国策,阿巴泰,一个无足轻重的贝勒,自然是不敢违背的。 李永芳情况特殊,是女真人千金市马骨中的那副马骨。他是明朝投降女真人的第一位边将,对大金国来说意义重大。无论如何抬举他都不过分。 此外,李永芳还掌握着大金国的谍报力量,是大汗皇太极的眼线之一。善待这样的人,才能确保自己的地位和安全。 大金国自努尔哈赤以来,一直通过杀弟杀子来巩固汗位,这种血腥黑暗的手段与大明朝的宫廷秘案相比毫不逊色。 代善摆手示意汉人可以进入宫殿后,便带着女真贵族们离开了。 镶白旗的贝勒多铎,还是一个少年,在和文馆学士范文程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起了戏谑的心思。 “范大人,本贝勒爷出征在即,今晚肯定寂寞难耐,到时候可要去你府上喝酒耍乐。你可要配上歌姬舞女,还要带上老婆女儿,如此才能喜庆好玩不是。”多铎戏谑地眨了眨眼,眼中闪烁着狡黠略带残忍兴奋的光芒。 “晚上,范大人你可不兴关门落锁。到时候惹得本贝勒爷不高兴,恼了性子,可是要把你家大门给砸了的。”多铎双手叉腰,嘴角上扬,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众人听了多铎的俏皮话,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多铎自己也被逗得笑个不停,他那白皙的脸庞因为笑容而变得通红,原本就有些泛红的痘痘,此刻更是显得格外明显,仿佛随时都可能破裂。 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不仅仅是女真人,就连鲍承先、石国柱等汉军将领也笑得格外开心。他们的笑声中透露出一种讨好和迎合的意味,仿佛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取悦多铎。 而阿济格、岳托、萨哈廉等年轻的贝勒们,则笑得更加放肆,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的笑声中充满了不羁和傲慢,仿佛对汉人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范文程脸上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一样露出灿烂的笑容。 “多铎贝勒爷能赏脸,这可是奴才的荣幸啊!奴才今晚一定会带着全家人,包括女眷和老小,打扫房间,铺好床铺,等待多铎贝勒爷的大驾光临。” 多铎没想到这个他一直看不惯的汉人文臣竟然如此胆小懦弱,甚至比他家的汉人包衣奴才还顺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多尔衮看到这种情况,觉得不太对劲。毕竟范文程是大汗的心腹,这样过分地侮辱他,恐怕大汗知道后会不高兴,又要给他们兄弟俩找麻烦。 阿济格不在此列,他一向没心没肺,与豪格关系密切,但与自己同母所生的两个弟弟却并不亲近,完全没有大哥的样子。 多尔衮作为一母同胞的二哥,竟有长兄的风范,对着多铎严厉斥责道。 “多铎,你太过分了。范先生是大汗的亲信大臣,你怎么能如此无礼?还不快过来给范先生赔罪!”多尔衮有些生气地对多铎喊道。 多铎没有理睬多尔衮的话,但是心中却明白,多尔衮这是在提醒自己,宫中还有皇太极这位大汗,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分了。于是,多铎气哼哼地不再说一句话,直接甩头走了。 多尔衮看着多铎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来,对着范文程说道:“范先生,多铎年纪小,不懂事,多有无状,还望范先生海涵一二。” 范文程连忙躬身行礼道:“贝勒爷说的哪里话,诸位都是奴才的主子爷,主子爷说什么,奴才哪有不从的道理。” “范先生太客气了,多尔衮这就告辞。” 待到那一众女真人的贵胄们渐行渐远之后,李永芳转头望向身旁的范文程,面带笑容地说道。 “范大人的为人,实在令李某深感钦佩!” “李大人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以李大人在辽东地区的威望和影响力,我范某人远远不及。李大人才是我们汉人中的杰出典范,我范某还有许多需要向李大人学习的地方啊。” 第672章 朝鲜的带路党姜弘立 李永芳一脸钦佩地看着范文程,一边走一边感慨道:“范大人,李某真是对您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如果换做是我处于您的位置,被多铎贝勒这样戏弄和侮辱,我绝对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唉,也许是年纪大喽,年轻时候能受得了这样的气,年纪大了反而是不行了。” 李永芳的话看似很真诚,说话的人也觉得很真诚。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有点倚老卖老,直接戳别人的肺管子。 范文程微微一笑,并没有回应李永芳的话。他身后的宁完我、鲍承先、石国柱等人也都保持着沉默。 毕竟,李永芳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是第一个向女真人投降的明朝将领。 当年,当抚顺游击将军李永芳趴在地上,对着努尔哈赤叩头时,那一幕给了女真人极大的震撼。 对于那些女真军事贵族来说,这是一个破天荒的事件,事先他们从未想过会有明朝将领会如此轻易地投降。 而如今,李永芳却在范文程面前表现出一副敬佩的样子,这让范文程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屑。 但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能轻易得罪这些人,所以选择了保持沉默。 李永芳的投降,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女真人如梦初醒。他们开始意识到,那个看似坚不可摧、强大无比的大明朝,那些曾经能够主宰他们生死、独断专行的明国官员,竟然如此虚弱无力。这一认知如同惊雷般震撼着女真人的心灵,也让他们对明国人的心理优势得以确立。 因此,尽管李永芳已年过半百,但他却迎娶了阿巴泰的女儿为妻。成为地位尊贵的女真人额驸后,他已经被视为半个真正的女真人,与其他普通的投降汉人截然不同。 李永芳看着隐隐把自己排除在外的其他汉人文武官员,心中不禁感慨。 汉人就是这样,一直都是喜欢窝里斗,不然何至于拜服在区区只有几十万人的女真人手下。 暮年的李永芳,已经有很多不一样的想法,他已经不是范文程、宁完我这样纯粹的大汉奸了。 众人沉默不语,一路来到勤政殿。 这里通常是皇太极接见亲信大臣和汉人文臣武将的场所。皇太极端坐在龙椅上,庄重而自信地接受了几位汉人文武官员的三跪九叩大礼。 女真人对于礼法方面并不精通,他们认为汉人的“礼多人不怪”就是矫情,可皇太极喜欢这一套,所以经常要求汉人行三跪九叩之礼,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派头。 而只有汉人的君臣礼数,才能让皇太极真正感受到作为一个君王的威严和尊贵。 相比之下,女真人的那一套礼仪简直就是过家家。 要不然,老汗在的时候,也不会接二连三传出福晋和几个儿子的丑闻。 莽古尔泰也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娘富察氏。 此刻,皇太极的下方已经站满了两黄旗的大臣们,包括扬古里、费英东、谭泰、图赖等,还有内大臣希福、刚林、巩阿岱、祁充格等人。 这些人都是皇太极身边的亲信大臣,也是两黄旗的重要人物。 皇太极即位初期,名义上是八旗共主,大金可汗,但实际上他只是两黄旗的旗主,平时对其余六旗做不了太多的干涉。 尽管这种情况在两年后有所改善,但固山额真(即旗主)的权力仍然很大,对皇太极的统治构成了一定的限制。 李永芳等汉人官员恭敬地向皇太极行了礼后,又依次向皇太极的亲信女真大臣们行礼。这是大金朝的规矩,即使皇太极对汉人有所优待,但他并不会因此改变汉人和女真人之间本质上的身份地位差异。 皇太极微微点头,表示认可,李永芳心领神会,立即向前迈了一步。 “李安达,请详细说明一下目前明国和朝鲜的实际情况。让大家清楚了解本汗为何要乾纲独断,决定采取彻底征服朝鲜王国的行动。” 当听到“彻底征服朝鲜王国”这句话时,在场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不禁暗自嘀咕,大汗竟然有如此大胆的计划,难道他打算将原本被视为明朝附属国的朝鲜王国,完全纳入大金的版图之中吗? 李永芳恭敬地接受命令,走到墙边,指挥几个随从挂上了一幅巨大的地图。 一张巨大的地图摊开在桌子上,上面罗列着大金、蒙古、朝鲜和明国等国家。然而,这张地图却极具抽象主义特色,严重失真,仿佛是一幅现代艺术作品。 它仅仅大概地标出了各个国家的势力范围和大致位置,对于实际的地理情况几乎没有任何准确性可言。与崇祯皇帝军机处的精美沙盘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现在一些技术上的细微差别和差距,已经在金国和明朝慢慢展现出来。 这种技术积水成渊,量变形成质变,慢慢就能改变两国实力的对比。 李永芳手中拿着一根小巧的木棍,极其熟练地信手一指。显然,这幅最新的地图正是出自他李永芳之手。 \"大汗,各位大人,请看看这里。这里就是大明的京师。\" 李永芳指着地图上的一块黑色方块说道。皇太极和其他众人纷纷围拢过来,目光聚焦在那个黑色方块上,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不清的轮廓,难以分辨出具体的细节。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频频点头,表示对李永芳的指示有所理解。 事实上,女真人在打仗时,每到战事临近,对于地形的掌握主要依靠抓捕舌头(俘虏)以及当地向导的引领。 在前年征讨朝鲜的战役中,阿敏和济尔哈朗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攻克平城,直逼汉城,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两位朝鲜叛徒韩润和姜弘立的竭力引导。 姜弘立原本是朝鲜的都元帅议政府左参赞。在萨尔浒之战期间,他担任五道都元帅,率领一万三千名朝鲜士兵协助明朝对抗女真人。然而,最终他被俘获。 第673章 所谓的地图 由于姜弘立懂得女真语,其他朝鲜人陆续被释放回家,只有他在被俘后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二个春天,成为女真人的朝鲜顾问。 但如今,这个家伙已经去世了,女真人失去了最可靠的,最权威的带路党。 据传闻,他的死因是当时阿敏欺骗了他,告诉他他的家人已被朝鲜国王李倧杀害。 姜弘立悲愤异常,本来还拒绝带路的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效仿西汉李广之孙李陵的做法,投靠了女真人。 然而,当姜弘立返回朝鲜后,却发现他的家人安然无恙,李倧不是汉武帝。 他因此感到极度羞愧,觉得再也没有脸去见李倧,最终郁郁而终。 \"目前,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由于被我们买通的商人提供的信息有限,我们的情报机构已经无法在大明京城继续运作。\" 李永芳继续说道:\"自从小皇帝处理了晋商事件后,他变得非常警惕,加强了对间谍活动的防范。我们正在积极寻找其他的补救措施,以恢复我们在大明的情报收集能力。 还请大汗见谅。 所以这张地图看起来简陋得很,但大致上没有大的出入。\" 皇太极微微点头,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地图,似乎在努力理解其中的含义。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扫视,试图将每一个细节都牢记在心。 他看看地图上的盛京,再看看明朝的京城,都是一个小方块,但这两个小方块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盛京是他们后金的都城,而明朝的京城则是中原王朝的心脏。 皇太极的心里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这两座城市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啊!”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自嘲地笑了笑给否定了。他清楚地知道,明朝的北京城远比自家的盛京城强大得多。无论是规模、繁华程度还是文化底蕴,都远远超过了盛京。 可以说整个辽东的人口加在一起,可能都没有明朝的北京城及其周围县城的人口多。这样的差距让皇太极感到既无奈又兴奋。无奈的是,他们与明朝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兴奋的是,这样的京城应该是有德者居之。 大明朱家已经二百六十多年了,该让出中原正统地位了。 对于李永芳自称奴才,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或反感。事实上,在大金内部,这种称谓被视为一种忠诚和亲近的表达方式。而皇太极对李永芳的信任更是不言而喻。 李永芳称自己为奴才,这与皇太极称呼他为李安达并无冲突。在大金文化中,奴才一词代表着忠诚和服从,而安达则是兄弟的意思。 因此,李永芳以奴才自居,表明他对皇太极的忠诚和尊重;而皇太极为了表示对李永芳的亲近,使用安达来称呼他。这样的称呼方式体现了两人之间特殊的关系,既有主仆之分,又有兄弟之情。 这与阿巴泰这个七贝勒是李永芳岳父,是皇太极弟弟没有关系,三人见面属于各论各的。 \"这个不急。李安达慢慢来就是。父汗信得过李安达,本汗自然是更信得过李安达的。\"皇太极温和地说道。 \"谢大汗!\"李永芳感激涕零。 \"前阵子因为刘爱塔的事情,你受到了牵连,本汗剥夺了你的总兵衔。不过,本汗会想着找机会给你补上的,本汗还会多让你的儿子们出来历练的。 其实本汗挺看重你那几个儿子的,尤其是李延庚、李率泰和刚阿泰,都是你李家的千里驹啊。\" 皇太极的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和期待。 \"大汗赞誉过了,奴才惭愧。\"李永芳谦逊地回答道。 \"甭客套,咱大金不讲明国那一套,你继续讲。\"皇太极摆摆手,示意李永芳继续。 \"是,大汗。你看,明国京城的守备在奴才看来实在是空虚。\"李永芳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神情严肃地说。 “那些商人说,明国的京营现在被兵部右侍郎、军机处大臣李邦华掌管,京营如今被整改,奴才估计没有太大的战力,只能守城。 除此之外就是南苑,以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为中心的,明国小皇帝新编的勇卫营。 看不出实力如何? 不过也是不打紧的,那小皇帝为了在南方收取商税,已经抽调了勇卫营的主力两万人去了江南,还交给魏忠贤一个阉人节制。 注定这勇卫营是战力不强,也影响不了北方的大势。” 这时候的吴三桂不太出名,还活在他大舅祖大寿的阴影下。 李永芳得到的情报,有一定的滞后性,他并不知道,京城的南苑又来了一支精锐的两万西军。 还有四位能力一等一的巡抚。 “除了明国的京师之外,蓟镇宣府镇大同镇都由咱们的老对手四镇督师孙承宗坐镇。 奴才能知道的是,孙承宗的帅府在蓟门,主管的是蓟镇防务,其余三镇是遥制。” “大同镇有曹文诏,宣府镇有满桂。 这两员悍将都出自明国的辽东镇,大汗对他俩应该有印象。” 皇太极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脸上露出一丝严肃之色。 何止是有印象,明国吹嘘上天的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总领指挥的是袁崇焕不假,但实际上,与大金女真八旗兵正面交锋并取得胜利的,正是满桂、曹文诏等这些能带兵打仗的将领。 特别是满桂在镇守宁远城时,他所率领的关宁铁骑,英勇无畏,敢于拼搏,凭借坚固的城池和强大的火炮,给八旗兵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和生理创伤。 那种在坚城之下,一边被城上的红衣大炮狂轰乱炸,一边又要和满桂的精锐关宁铁骑殊死搏杀的感觉,皇太极不想经历第二次。 皇太极紧紧地绷着脸庞,目光深沉而冷峻,淡淡地说道:“继续说,不要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威严和果断,似乎对这种废话已经感到厌烦。他希望听到更多有关战局和敌人情况的详细信息,以便更好地做出决策和应对策略。 第674章 李永芳的汉奸保质期 李永芳这种不经意间,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事情已经做过几回了。 也许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老汗临死前血洗屠杀汉人,还有女真人最近一两年对大明朝战事不顺利,让这位老牌汉奸心生畏惧畏难情绪,从而表现在日常言行举止的方方面面上。 但就是这样不经意的变化,李永芳这个女真化严重的半女真人,在潜移默化中影响,降低了女真军事贵族们对于明朝军队,一直建立好的心理优势。 皇太极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厌烦了这位一直掌握女真人谍报用间的汉人,看来是时候找一个替换者了。 “是,大汗。辽东镇有袁崇焕。辽东金复盖海四州这边有刘兴祚那个叛徒,皮岛有毛文龙。刘兴祚和毛文龙的身后,有隔海相望,随时都能支援的鲁豫总督袁可立。 咱们大金国现在打他大明朝哪一路都是不合适的。 蒙古左翼都是我们的人,况且比咱们大金还穷。 如今只有朝鲜王国是个软柿子,咱们只能有这一个选择了。” 李永芳有些畏惧地说道。他的话里还是带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悲观意味,似乎是大明朝逼着他们女真人只能打朝鲜了。 李永芳话里话外的深层次含义,是无法让自诩天之骄子的皇太极可以忍受的。 “嗯?你说什么!” 皇太极听了李永芳的话后,心中十分不满,脸色一沉,厉声道:“混账!我大金八旗勇士何时怕过他们明人,那些尼堪就如猪狗一般,只能躲在城池里! 我大金勇士随时随地都能对他们予取予求。” 李永芳见皇太极发怒,吓得连忙跪地,颤声说道:“大汗息怒,奴才该死!奴才只是觉得,我们需要谨慎行事,不能轻敌冒进啊!” 皇太极瞪着李永芳,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心里清楚,李永芳说得没错,但他更讨厌李永芳的胆小和懦弱。 以前那个可以靠着阴谋,用间策反明军将领,让大金勇士不费吹灰之力夺得城池的李永芳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现在唯唯诺诺,畏敌如虎的李永芳。 他冷冷地说道:“李永芳,你既然这么害怕明人,那本汗就派你带领乌真超哈营去攻打朝鲜王国吧!” 李永芳一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他是听出来皇太极言语中的不善,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打仗的这块料,连连磕头求饶道:“大汗饶命啊!奴才实在不敢担当此大任啊!请大汗另选贤能吧!” 皇太极冷笑一声,道:“李永芳,你太让本汗失望了!你身为我大金的臣子,却如此胆小如鼠,真是丢尽了我大金的脸面!” 李永芳哆哆嗦嗦地跪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而其他众人,包括范文程等汉人,则表现得无动于衷。 直到皇太极挥手示意李永芳起身,并表示原谅他的怯懦行为,但警告他下不为例时,李永芳才敢继续讲述。 李永芳将手中的棒子指向辽东大金国的左后翼,那里正是朝鲜王国的所在地。 \"我们已经放出消息,称将在九月绕过关宁锦防线,进攻蓟镇。 在与朝鲜王国使臣会面时,我让人故意向他们泄露了这个情报。 实际上,如果朝鲜使臣崔鸣吉足够聪明,即使我们没有特意透露,他也能从我们大规模调动兵力的部署中察觉到端倪,并主动打听。 按照目前朝鲜王国君臣的态度来看,这个情报必然会像插上翅膀一般迅速传到明国的京师。 想必明朝的小皇帝和他的大臣们现在一定会因此惶恐不安,赶忙派遣大量军队加强蓟镇的防御。\" “明朝的小皇帝还要京师第一时间做到戒严,调动全国精兵入京勤王。” 李永芳接着说道:“东江镇、金州盖州旅顺港那边的明军也是如临大敌,惶惶不可终日。 等到他们严防死守一个月后,咱们大金国早已经吞了朝鲜王国,拓土三千里!” 李永芳说到这里,已经把皇太极的战略企图说的明明白白的。 在场一些大臣这才明白过来,皇太极这次倾全国之兵,从一开始打的就不是大明。 皇太极是打算把朝鲜王国整个吞了。 众人心中默然,都知道这次看似是大金国主动出击,打得也是有准备有把握的大仗。 可实际上,却是被迫无奈做的下下选择。 因为如果不打,大金国内部就会出问题。 而打了之后,又会面临更多的问题和挑战。 这种两难的局面让众人感到无比沉重和压抑。 只是这样的情况却不能明说,明说了就是之前李永芳的下场。 可在场的人不一定人人都有李永芳的面子,只是被训斥几句就算完事。 自从宁锦战役结束后,曾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金国军队,竟然在大明朝的坚城和洋炮,就是红衣大炮面前遭受重创,损失惨重。 大金国已经很久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原本急速扩张的步伐被迫中断。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不能及时打破僵局,国内各种尖锐的矛盾将难以得到缓解。 因此,大金迫切需要发起一场大规模的征伐行动。 那个跨越千里,绕过辽东镇,从喀喇沁蒙古地盘奇袭蓟镇的战略计划,实际上早在今年年初,当皇太极在女真贵族的军事会议上提出时,就已经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既然无法攻破明朝倾尽全力打造的关宁锦防线,那么就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而对于大金国来说,这不过是重新设立一个选择攻击地点的问题。 阴山燕山以北的辽阔草原,如今都是女真八旗的后花园,从哪进攻大明,都是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关宁铁骑就像一群胆小如鼠的乌龟,只要派遣一支偏师守住大凌河,毁掉了广宁义州,就能牵制住这支精锐部队,使其不敢越过河流,进入一望无际的辽河平原与八旗兵展开野战。 要知道,关宁铁骑一旦失去了其应有的威慑力,那么明朝也就等同于丧失了唯一一支能够灵活调动、具备强大震慑能力的军队。 第675章 李家父子 如此一来,明朝的万里长城便会变得岌岌可危,仿佛任人鱼肉一般,任由敌人随意践踏。 哪里破去哪里,哪里富庶去哪里。 然而,这只是一种美好的设想罢了,实际情况往往事与愿违。明朝拥有庞大的疆域,实际上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局势十分严峻。 可是明朝的小皇帝只要一认真起来,就会给大金女真人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除此之外,明国除了关宁铁骑外,还有一个令女真贵族深感困扰和头疼的问题——叛徒刘爱塔所带来的伤害。 刘爱塔到了大明就是刘兴祚,他本是辽东汉人,后来被老汗俘获,并被赐姓“刘爱塔”,还许以萨哈廉乳母的女儿为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曾被老奴视若亲生儿子的刘爱塔,居然背叛了女真人和皇太极大汗。 更让人惊讶的是,叛变过去的刘爱塔不仅在明朝得到了重要职位,还担任副将一职,负责镇守旅顺港。而当他击败了萨哈廉后,将兵线推进到鞍山一线的时候,他更是一举晋升为总兵。 从盛京到刘兴祚的前沿阵地红嘴崖一带,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仅仅只有四百多里路程。这段距离对于刘兴祚来说并不遥远,他完全有能力对盛京发起主动攻击。 如果刘兴祚的汉军能够实现一人双骑,那么他们只需要短短两天时间就能抵达盛京城下。 而一人双骑并不难实现,据探子来报,刘兴祚很得上司鲁豫总督袁可立的赏识,刘兴祚的反正,是他重新执掌登莱镇军权之后的第一得意之作。 这刘兴祚不仅得到了袁可立的赏识,京城的小皇帝听说他的事迹后,也是格外的赏识。 这个事实让皇太极深感忧虑,他意识到明朝小皇帝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计划,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来应对。 皇太极不禁思考起明朝小皇帝的用人之道,他疑惑着这位年轻的帝王究竟是因为急切地寻求人才而饥不择食,还是出于对他人的信任而毫不犹豫地任用。 无论如何,这都表明明朝小皇帝具有一定的政治智慧和判断力。 尽管皇太极即位后取得了一系列胜利,但大金国的处境并没有得到显着改善。 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皇太极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目标,一个既容易对付又不会引发太大风险的敌人。此时,朝鲜王国成为了最佳选择。 朝鲜王国一贯以软弱、背信弃义和阳奉阴违着称。当崔鸣吉再次担任出访明国的使臣时,他匆匆忙忙地向大明朝通风报信,却不知道这正是朝鲜王国走向灭亡的开始。 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并与自己的亲信大臣们仔细商议之后,皇太极终于做好了进攻朝鲜王国的全部准备。每一个环节都被精心策划,每一项细节都得到了妥善处理。 他深信这场战争将会为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和优势,让大金国立于不败之地。在这漫长的等待和筹备期间,皇太极一直密切关注着明朝的动向。 通过最新的情报,他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自从崇祯小皇帝登基以来,明朝似乎变得异常棘手,难以捉摸。 皇太极不禁思考:难道这一切变化的源头正是这位年轻的皇帝? 于是,他决定亲自率领军队出征,希望能在这次灭朝战争中获得更大的利益。而此时的明朝皇帝崇祯,则对大海有着特殊的关注。这一点引起了皇太极的兴趣,他不禁想知道,如果自己占领了朝鲜,拥有了长达三千里的海岸线,大金国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呢? 对于皇太极来说,海洋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它是否真的如此重要,以至于能够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命运? “咯吱咯吱……”伴随着粼粼的马车声,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过四平街。这辆马车装饰华丽,一看便知其主人身份不凡。 而车中的李永芳,作为明朝第一降将,现在的大金额附,备受皇太极重视。 虽然刚刚狠狠训斥了他一顿,可是会议结束后,皇太极还是亲自把李永芳等一干汉人文武送出了勤政殿,这是旗主贝勒爷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此刻,李永芳离开了盛京紫禁城,正在回府的路上。 坐在马车上的李永芳,虽然穿着朝服,可就像一个归家的老翁,缩在马车的一角,美美哒抽着烟斗,这是长子李延庚孝敬他的,听说在南边很时兴。 不出意外的话,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应该也坐在马车里,但除了他们父子二人外,车里还多了一个人——李永芳的次子李率泰。 说起这个次子,李永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自豪之情。 这股自豪之情一直都在李永芳心中,虽然最近有点动摇。 当汉奸是个技术活,太出挑了,实在是不好。 李率泰原本名为李延龄,年少时便展现出非凡的才能和勇气。十二岁那年,他被努尔哈赤相中,赐名李率泰。 被选入宫中担任侍奉的护卫。凭借着聪明才智和忠诚勇敢,李率泰很快赢得了努尔哈赤的欢心,并得到了他的重用。 不仅如此,努尔哈赤甚至将宗室女嫁给了他,足见对他的器重与喜爱。 如今,皇太极即位后,李率泰更是受到了高度的重视。年仅二十一岁的他,已被授予梅勒章京的职衔,这一职位在当时可谓举足轻重。 论起地位,李率泰已然超越了他的哥哥李延庚,成为家族中的骄傲。 这次征讨朝鲜王国,李率泰也是汉军中的将领之一,他与石廷柱、佟养性和马福泰等一同出征。 在女真人中,文武之间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文职武职随时可以转换。 但从外表上可以看出李率泰是一名武将,而李延庚则是一名文臣。 在辽东汉人的高层中,李率泰是女真化最为严重的一批人之一。李永芳的三子刚阿泰和四子巴彦甚至已经放弃了汉名,改用女真语名字。 第676章 李率泰 当然,这一切也跟刚阿泰、巴彦等人的母亲有着莫大的关系。 因为李永芳的续弦妻子乃是七贝勒爱新觉罗·阿巴泰的女儿,所以李永芳虽然只是一个汉人,但却可以娶到贝勒爷的女儿,而刚阿泰、巴彦等人自然也就成了皇亲国戚。 那大金国的皇亲国戚就不能用汉人的名字了。 实际上李率泰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怪怪的,努尔哈赤起的名字别想有什么汉人的特色。 此时此刻,这辆由两匹驽马拖拉的马车正沿着街道缓缓前行。 李率泰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车里,由于他身形庞大,几乎将整个车厢占满,以至于他的父亲李永芳和哥哥李延庚都被挤到了角落里。 此刻,李率泰那张粗犷的脸庞上,肥肉正在不停抖动,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上面蠕动,显得极为狰狞恐怖。同时,他那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好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不敢直视。 油亮光滑的脑门蒸腾着热气,后脑勺那可笑的金钱鼠尾辫还在随着他的坐立不安,而不停摇摆,看起来非常滑稽。 只是一车子人,一城人,一国人都是金钱鼠尾辫,那也就没有什么滑稽可笑了。 “阿玛,这次大汗怎么说? 是去打南边的尼堪吗? 还真是东南边的朝鲜王国,那群人更不经打,打起来实在没劲,也没有什么好抢的。 那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大饼脸,看着儿子直倒胃口。 最好还是打南方的尼堪,尼堪的女人们最为柔顺漂亮。 上次大汗打锦州的时候,因为儿子我年纪小,根本就没有机会捞着去打仗。 这次儿子说什么都要杀个痛快,多挣几个前程! 城里的那些南方来的尼堪们,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是不是要清理了……” 李率泰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震得马车不断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震耳欲聋,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李永芳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儿子,心中充满了无奈。 李永芳知道李率泰从小就对战争充满了热情,甚至可以说是痴迷。 每次听到要打仗,李率泰都会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其中。 他想杀人放火烧山搏个前程,而不是像他的父亲李永芳那样,投靠了英勇善战的女真人,还是搞着汉人玩的阴谋诡计那一套。 他已经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女真人,身上已经没有了汉人的痕迹,若说有的话,也只是名字里面有个“李”字。 然而,现在的李永芳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残忍嗜杀之人,更不希望他沉迷于杀戮之中无法自拔。 李永芳如今保持着一种中庸的心态,认为凡事都不应过于突出。 作为大金中负责谍报机关的头目,他对明朝的细微变化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然而,正是由于这些微妙的变化,使得他越发谨慎小心,甚至纵容了长子的荒唐行为,尽管这有可能导致全家灭门。 即便今日遭到皇太极当面训斥,李永芳依旧坚持自己的处世哲学,不愿轻易改变。 时代在变幻,原先他坚定不移地认为大金会入主中原,成就辉煌霸业,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次子李率泰表现出色,甚至比女真人更像女真人,但李永芳却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 毕竟,作为汉奸和二狗子腿子,他们通常只是敲边鼓、摇旗呐喊的配角,又怎能登上舞台成为主角呢? “胡说八道!大汗的命令岂能随便打探?你只需紧跟主将行动即可,若有需要你知晓之事,自然会告知于你。 还有你这小子,切勿胡作非为,这盛京城中贝勒、台吉众多,有那么多贵人在,岂容得下你放肆? 还在这里喊打喊杀的,你是仗的谁的势? 若是仗的你老爹的势,哼,你老爹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势给你仗。 若你是仗你家那位姑奶奶的势,那老爹就要拿出公公的架势,替你管教一下你家中的那位姑奶奶。 她可以乱来 ,你不能乱来。 胆敢乱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李永芳一脸严肃地训斥着儿子。 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大儿子李延庚,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 李永芳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些尼堪……哦,对了,如今应该称呼他们为明朝商人。” 李永芳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大儿子李延庚,李延庚默不作声。 “这些人现在可是大汗的心尖宠啊! 盛京的物价要靠他们平抑,很多关于明朝的情报也需要他们提供。 我的谍报暗探目前能用的寥寥无几,从明朝那边传来的情报大多模糊不清,而且传递过来时往往已过时效,失去了实际价值。 这也是大汗对我越来越不满的原因。 如今明朝的厂卫不仅负责监管内部官员,连外部的情报搜集工作也一并接管了。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收集情报,策反明朝守将了。 其实上次广宁之战,策反孙得功之后,就没有一个明将投降了。 因此,我的情报机构还得多仰仗这些南朝商人们的支持与协助才行。” “他们这些南朝商人可不仅仅是来做买卖的,你要是敢肆意妄为,杀了哪个商人,别以为大汗会高兴。说不定一怒之下,就要了你的小命。”李永芳一脸严肃地警告道。 李率泰听了李永芳的话,并没有脸色难看,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李永芳的肩膀,笑着说道:“阿玛放心就是,我也只是探探你的口风罢了。既然你说不让动城里的那些明朝商人,那些尼堪,那我自然是不会动的。 还有阿玛莫要把自家儿媳说得那么难听,安茜可不是什么姑奶奶,她是俺媳妇。 我也没有仗谁的势,说的也就是自己的心里话。 这李家当家做主的,终究是咱李家的爷们。” 第677章 与狼共舞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每逢四时八节的时候,为什么次次都是先去你岳丈家?” “哎呦,亲爹,你真是我的亲爹。这时候就不要挑这个理了。” 李率泰糊弄完这一茬,接着又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不过阿玛,我就是有点不明白,咱们已经和明朝不宣而战了,那还留着这些明国商人干什么,让他们回去传递情报吗?要知道这些商人能帮衬咱们,也能帮衬明朝。要不然这一两年,咱们大金经常吃些暗亏,都是一些小人作祟。” 李永芳微微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儿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商人虽然可以帮衬明朝,但同样也可以给我们带来好处。只要我们处理得当,他们就能成为我们手中的利器。而且,大汗那边还有其他考虑,我们不能轻易动这些人。” 李率泰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李率泰很快就有新的疑问了:“阿玛,咱不能只防着这些明国商人,有道是家贼难防啊!” “嗯?”李永芳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看向次子李率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只见李率泰继续说道:“阿玛,您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一家人不齐心,将来我们在大金,在大汗面前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呢? 咱们一心想着为大汗效力,可咱李家有的人却是使劲挖墙角,生怕咱李家人死得慢。” 说着,李率泰怪眼一翻,那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一旁的兄长李延庚说的。 去年的刘爱塔归明一事,让李家受到了不小的牵连,从李永芳到李率泰,都因此受到了大汗的夺职和斥责。 李率泰和刚阿泰、巴彦都是前景刚有起色,就被按了下去。 李率泰早就对家中通明嫌疑最大的兄长李延庚心生不满,如今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凭什么他一腔热血、忠心耿耿地对待大汗,却要因为这个不成器的兄长而被女真人猜忌? 如今他在大金不上不下,死活上不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然而,面对李率泰的讽刺,李延庚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李延庚并没有回应李延龄的话,只是侧头看向车窗外,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如今的盛京在女真人的统治下,已变成一座充满杀戮气息的城市,宛如一个庞大的军营。 特别是在即将出征的时刻,大街小巷弥漫着紧张气氛,人人自危,路上行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杀气腾腾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 平民百姓与尼堪奴隶们惊恐不安,不敢轻易上街走动,生怕被这些疯狂的士兵误伤。李延庚敏锐的目光扫过街道,似乎瞥见巷子中有饿死之人横尸街头。 盛京的气候异常寒冷,九月便已进入寒冬时节,大地被冰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之景。这样的天气让人感到无比压抑,但也有好处——不必担心尸体发臭引发瘟疫。 也许这些倒毙的饿殍,要到来年春天,天气转暖的时候,才会有人处理。 李延庚再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窗外的景象,轻轻放下窗帘,眼神专注于前方,始终未曾正视身旁的弟弟。 他知道李延龄,也就是李率泰对自己的想法不以为然,但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兄弟俩不过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倒不必再多做口舌之争。 起初,李延庚曾对自己的决定产生过疑虑,不确定自己所坚持的信念是否正确。 然而,当他看到崇祯皇帝登基后,大明王朝的边疆逐渐稳定下来,即使面对大金女真人的小规模挑衅,也能轻松应对并取得平局或者占点便宜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 李延庚身为大金国的高层,以他敏锐的洞察力和起起伏伏的政治经验,应该能够察觉到,最近一两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逐渐笼罩着他们这些大金的权贵。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地将他们束缚在一个越来越小的空间里,让他们感到压抑和不安。 然而,对于李延庚来说,这并不是一种无端的猜测或恐惧。 相反,他对大金女真人大势已定有着清晰的认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他看来,大金女真人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困境,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改变其注定失败的命运。 李延庚认为,只要大明崇祯皇帝不突然作妖,能够维持住现在的稳定局面,那么大金女真人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即使女真人拥有百年一遇的杰出领袖皇太极,以及一群勇猛善战的兄弟子侄,还信任重用汉人官员,但这些并不能改变大局。 毕竟,这类蛮族人口稀少,底蕴薄弱,一旦连续遭遇几次挫败,或者遭受一次重大失败,局势将会变得非常严峻。 回溯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十三幅铁甲起兵,大金女真人就是依靠对外战争的胜利,靠着掠夺他人财富来维持国家的繁荣。 然而,如今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两年前的宁锦之战虽然勉强算得上是一场平局,还不能说明什么大明朝已经吹响反攻的号角,攻守之势异也。 但去年的刘兴祚攻打鞍山,正红旗贝子萨哈廉溃逃百里,却成为了一场实实在在的败仗。 这一系列事件使得李延庚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尽管他仍然保持着谨慎小心的态度,但内心深处对未来的信心却日益增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李家的地位也越发稳固,底气愈发充足。 他干得虽然是掉脑袋,灭九族的事情,可是他笃定父亲李永芳一定会心照不宣地包庇他,只因为他可以给李家多出一个未来的选择。 “二弟,说话藏着掖着的可不是你的脾气啊!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不必绕弯子。 要是你认为大哥我有对不起咱们李家的地方,那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如果真是我的错,不用你说,我会主动让咱爹来处罚我。” 第678章 阿玛不是你想叫就能叫的 李延庚没有提及大汗皇太极,这一点很明显,他希望将此事限制在家内,让李家自行处理这场内部纷争。 \"好,痛快!不愧是当大哥的,就是这么干脆利落。今天正好阿玛也在这里,那我就直说了。 事实上,我对你的不满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你整天摆着一张臭脸,仿佛每个人都欠你钱似的,还总是做出一些不忠诚、不道德的行为。 那些贵人贝勒台吉们,可都是在话里话外点咱们李家出了一个大内奸! 早晚要出大事!\" 一个大汉奸的儿子小汉奸嘴里,说出“大内奸”三个字,总是有点违和。 从李率泰的话语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兄长李延庚的怨恨与不满已经积累了很久,并且这种情绪正在逐渐加剧。 李延庚这位大哥当然不会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揉捏,面对弟弟李率泰的辱骂,他只是冷冷淡淡地回敬了一句:“李率泰,别忘了你是汉人,应该恪守汉人的本分。不要以为你留起了辫子,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最好还是别轻易用‘阿玛’来称呼我们的父亲。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咱们这些被抬举起来的汉人,还是要恪守本分,老老实实当个奴才,这样才能活得好好的。” 李延庚眼神锐利,言辞犀利,仅仅因为李率泰对李永芳的一句称谓阿玛,就能引申出许多高深的含义,甚至还牵扯到了皇太极这位大汗。 李率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延庚结结巴巴地骂道:“你……你……你……”可却怎么也骂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李率泰无奈地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那当弟弟的这次就领受你这份人情了。” 然而李率泰依旧心有不甘,紧盯着兄长李延庚,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狡诈凶狠。 “兄长,即便如此,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言行举止啊! 想当初大汗在世时,刘爱塔首次企图逃跑,你可是被怀疑与此事有关。 老汗杀尽了辽南的汉兵汉将,这些人足足有一万多人,可都是忠于咱大金的汉人。 可老汗独独不舍得杀你和刘爱塔。 尽管后来你们俩洗清了嫌疑,但还是被闲置起来了。 咱们汉人那段时间,在大金可谓是举步维艰,随时都担心会掉脑袋,就连阿玛,嗯,不对。是父亲大人也不例外。 如今大汗即位后,刚刚起用了刘爱塔为副将,管辖金复盖海四州,那家伙竟然恩将仇报,背叛了我们。 结果呢?咱们全家上下又都受到了牵连。 天幸大汗胸怀宽广,志在天下,才没有搞株连。 若还是老汗在位的时候,怕是咱们李府已经是鸡犬不留了。 现在大哥你又得到了大汗的器重,当上了章京。 但看看你,居然还和那些汉人走得这么近。难道你打算重蹈刘爱塔的覆辙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别责怪我不顾念兄弟情谊了。 现在大汗倾尽全国之力,胜负就在须臾之间,如果因为一些卑鄙小人,导致后方失火,那就休怪我不讲手足之情了!” 李率泰话说完,眼中顿时闪烁出凶狠残忍的光芒,他作为一名武将,自然是经历过无数杀戮的人,虽然从来没有杀害过自己的亲人,但并不意味着他下不了手。 为了大金,为了大汗,更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说不得连老爹都能杀得。 岂不闻三贝勒莽古尔泰为了讨得努尔哈赤的欢心,亲手把犯了一点过错的,自己亲生母亲富察氏掐死。 这一行为在看重人伦大防的汉臣中引起轩然大波,也让莽古尔泰绝了登上汗位的可能。 可莽古尔泰也确实因此重新获得努尔哈赤的信任,坐稳了正蓝旗旗主的位置。 李延庚注视着气势汹汹的弟弟,又看了一眼旁边稳稳当当坐着的父亲,李永芳对于次子李率泰如此威逼无礼于长子李延庚,没有任何的表示,也说明了李永芳此时的态度。 不过势单力孤的李延庚,心里却是丝毫不慌。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向李率泰解释道:“我就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当作是弟弟对兄长的善意提醒吧。 但是对于你的无端猜忌,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是愿意给你好好解释一下。 不要照搬照抄别人的想法,用在你自己身上,你自己要学会思考问题。 若我是如此不堪的大内奸,能活到现在,还替父亲大人料理情报收集,策反这些事务。 你当外面的女真贵人们都是眼瞎的不成? 大汗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他的眼光远超常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呢? 大汗再次启用我担任章京一职,自然是因为他看到了我的才能。” “你要真这么觉得自己委屈,那也没办法,但我告诉你,咱们这些汉人,只要还想着在大金混下去,就得忍辱负重。 你看看范文程大人,当年他可是主动投靠大汗的,现在呢?他不照样被那些女真人排挤,被人猜忌中伤。 但范文程大人有怨言吗?没有!他依旧为大汗出谋划策,鞠躬尽瘁。 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大汗的认可,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所以啊,你还是别在这里抱怨了,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吧。” 李延庚这番话说完,李率泰彻底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李延庚说得确实有道理。 虽然他们这些辽东汉人世家,包括佟家、如今都被抬举起来了,但在大金,始终还是外人,不可能真正得到女真人的信任。 想要在大金站稳脚跟,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和努力,同时也要学会忍耐和妥协。 想到这里,李率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原本以为自己来找李延庚算账,可以让对方低头认错,没想到最后却被对方给教训了一顿。 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对方的观点。 这让他感到非常憋屈和无奈。 因为这都是自己想要反驳李延庚的理论基础。 第679章 旗人家的大姑奶奶 李率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论口才自己绝不是大哥的对手。 于是,他只能接着听李延庚缓缓说道:“咱们这些被抬举的汉人啊,这一辈子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走到对岸呢?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抵达彼岸吧。” 李延庚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但值得庆幸的是,皇太极大汗英明神武,给了我们这些汉人一个难得的机会。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你就别再提那些过去了,尤其是刘爱塔的事。他只是个例,不能代表所有汉人。而且,大汗对我们汉人还是非常重视的。” 李延庚直视着自己的弟弟,继续说道:“李率泰,你记住。大汗是心怀天下之人,是真正的英雄。 以后不要做这些蝇营狗苟,猜忌兄弟感情的事情,多想想杀阵杀敌,报效国家。 八旗兵虽然勇猛无敌,但毕竟人数有限。如果大汗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必然离不开我们汉人。因此,我们一定要尽心尽力,辅佐大汗完成霸业!” 李延庚义正言辞地说出了这些话,让李率泰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的思维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无法理解李延庚的意图。 李率泰感觉醍醐灌顶,又感觉似乎什么内容也没有,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延庚看着弟弟茫然无措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他明白,自己这位弟弟虽然在打仗上很有天赋,但在政治智慧方面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不然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忽悠了,只是李率泰女真化严重,心都是女真人的了。 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策反他,只求兄弟两人相安无事即可。 想到这里,李延庚继续说道:“至于你说我和南边来的明国商人汉人走得太近,我想父亲大人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李延庚的话音落下后,兄弟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永芳身上。 李永芳轻咳了两声,然后对李率泰解释道:“为父负责谍报用间之事,与南国的商人保持联系是必要的。 然而,为父身份敏感且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处理具体事务。 因此,只能将这些任务交给你哥哥去执行。这也是征得皇太极大汗同意的。 而你和你弟弟刚阿泰、巴彦并不喜欢这种暗中行事的工作,只是喜欢打打杀杀。 那么为父除了将谍报之事交给你哥哥,还有其他选择吗?” 李率泰心里对于李延庚说的话还是有些疑虑,但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的府邸。 李率泰向李延庚拱手作揖后,便下了车。此时,马车外早已有一群人等候多时。 人群中有一位穿着花盆鞋的旗人女子,她身材高挑,气质高雅。当她看到李率泰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急忙迎上前去迎接自己的夫君。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家公公和大伯子也坐在马车上。 这位旗人女子立刻蹲下身子,行了一个万福礼。 完成万福礼后,她并未理会公公和大伯子的反应,而是扭过头继续与夫君李率泰亲密地交谈并笑着,一同回到了府邸。 李率泰似乎有意提醒一下自己的妻子注意言行举止,但他回头说了一句话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他被妻子、丫鬟、婆子和小厮们簇拥着进入了府邸。 而那些下人们则模仿主人的行为,纷纷向马车上的老太爷和大爷打了个千,随后转身回到了府邸内。 末了,咣当一声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外面的街道都震碎一般,大门被狠狠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这一幕让李永芳气得够呛,他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说道:“哼,老二说得好听。说什么李家的事情,李家爷们能自己做主。 家有悍妇,家宅不宁。 老二家的简直就是河东狮吼的典范,丢尽了李家人的脸。老二家的,没点当儿媳妇的样子,竟然敢这样对待公公和大伯子!” 李延庚听着父亲的斥责,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而李永芳则继续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在南朝,这可是大不孝啊,要浸猪笼的!她以为我们李家是什么地方?” 然而,李永芳并没有意识到,李家的规矩早已不再适用。 李延庚心里清楚,父亲虽然在外面威风凛凛,但在家里却常常被继母压制。继母来自旗人家庭,又是宗室女,身份尊贵,李永芳对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李家所谓的三纲五常中的夫为妻纲,早已经名存实亡。李永芳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实际上,他在家中的地位并不高,甚至还不如女真人大福晋带过来的同房丫鬟。 这种现象在大金很多汉官家里并非罕见,休了糟糠之妻,娶了旗人家的姑奶奶,为了保住地位,自然全家都要把姑奶奶给供起来。 这也算是皇太极驾驭汉人的一种手段。 只是这样,家庭内外联动带来的双重羞辱,就让一些汉官受不了。 马车继续缓缓往前赶去,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此时的马车里只剩下了李永芳和他的儿子李延庚两人,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沉默笼罩着整个车厢,李永芳几次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父子俩就这样一路沉默不语,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来。李永芳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发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李延庚的府邸。 李延庚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向李永芳拱手道别:“父亲大人,孩儿先行告辞!” 说完,他转身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李永芳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大郎。” 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舍。 李延庚回过头来,看着李永芳问道:“父亲大人,孩儿在,不知有何见教?” 第680章 一个老汉奸的逻辑自洽 李永芳的胡须已变得花白,此刻正随着嘴唇的颤动而不停地摇晃着,这表明了他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斗争,但最终,他还是对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大儿子说出了意味深长的话。 “大郎啊,别怪爹啰嗦,有些事你别做的太绝。有些事呢,爹还可以卖个老脸帮你兜着,但有些事一旦捅到天上去,爹这张老脸在当今大汗面前可就一文不值喽!” “爹当年不过是明朝的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见到县令都得磕头请安,哪是什么大才?现在的大汗需要的可是像袁崇焕、熊廷弼、孙承宗那样文武双全的人。” “嘿嘿,皇太极大汗心里想的都是明朝那些文韬武略的大才子们。现在文馆里的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这些人,大汗也只是勉强用着罢了。 像爹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如果不是当初第一个投靠大汗,再加上在辽东汉军中人头熟,估计早被大汗踹到一边儿去了。” “爹和老汗那可是有过命的交情,这份感情一直维持到今天。所以啊,爹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别给自己找麻烦。” “不要这样看着为父,觉得为父说话恬不知耻。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唾骂为父,可唯独你不能,你不能啊?!” 李永芳的情绪激动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李延庚,仿佛要将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奈传达给儿子。 李永芳最后说的这句话,竟是嘶哑了嗓子,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怨如诉。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情感,似乎想要穿透时间和空间,让这个一心向明的大儿子感受到他的悲愤和无奈。 李延庚见李永芳如此失态,心中不禁一震。他意识到父亲的内心世界远比他想象得更为复杂。他不敢再站着,急忙跪下来说道:“孩儿不敢。”他的声音带着敬畏和不安,生怕触怒了李永芳。 李永芳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知道是疲惫还是失望的情绪。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你敢不敢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为父知道自己当年那一跪,得到了千载骂名。嘿嘿,以后为父这个李永芳的大名不说能和秦桧相提并论,也要和张俊齐名了。 可为父也护了咱李家,护了你和你那几个弟弟平安长大。尽管老汗对明朝的汉人深恶痛绝,但对咱们李家却从未有过二话。想当年,老汗可是为了笼络汉人的忠心,与为父可是称兄道弟,抵足而眠。 嘿嘿,只不过后来娶了阿巴泰的女儿为妻,就降了辈分,为父要称他为爷爷了。” 李永芳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感。他深知自己背负着千古骂名,但同时也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家族和亲人。他的选择或许在他人眼中是耻辱,但对于他而言,却是一种无奈之举。 李永芳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些艰难岁月里。他回忆起老汗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以及他们之间曾经的情谊。然而,这些回忆如今已成为过去式,只留下深深的遗憾和伤痛。 李延庚静静地跪在地上,听着父亲的倾诉。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既理解父亲的苦衷,又对父亲的行为感到困惑。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延续下去。 而且父亲隐晦的也在支持自己向明的行为,不然他早就不明原因地死了。 “如今的大汗可是智谋深远,手段狠辣的人物。他的智慧和决断力,比起老汗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琢磨一下,甚至连你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弟弟,都能察觉到你的异常。更何况是精明敏锐的大汗呢? 所以,不要用那些哄骗弟弟的借口来糊弄我,以为你的行为能瞒过大汗的眼睛吗?即使大汗现在信任你,但只要你犯了错,就算是骨肉至亲,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我们这些汉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工具而已。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就算你不考虑你父亲我的安危,也要为你自己的儿子安保着想。 当年太子河上,你媳妇因为为老汗表演溜冰戏耍而不慎流产,后来身子不好也没福享受,夭折了。 这件事就别再放在心上了,当年的汉臣家眷都是一样的待遇。 人要朝前看,好好对待现在的妻子富察氏,甭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李永芳的声音低沉而幽远,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疲惫,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将这些话说完。他静静地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闭上双眼,似乎想要通过短暂的休息来恢复精力。 这番话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关怀与担忧,不过语气上平等甚至有点卑微,像是一个长辈在劝说晚辈不要走错路。然而,这其中蕴含的情感并非简单的亲情,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 “留条后路”或许只是一句安慰之词,但同时也提醒李延庚要珍惜当下,把握好眼前的机会。毕竟,无论未来如何,都需要先走过当前的道路。 要是李延庚走不好当前的路,那没人救得了他。 对于李永芳这样的人来说,他已经步入晚年,虽然仍然掌控着大金的谍报机构,但内心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豪情壮志。 如今的李永芳只想让自己的家人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别无他求。 他深知大金在崇祯皇帝即位后,逐渐显露出的疲态。尽管大金曾经辉煌一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国力已无法与南方的明朝相抗衡。 因此,李永芳明白,大金若想继续生存下去,必须寻找新的出路。此次主动出击,企图吞并朝鲜王国,正是为了给大金创造更多的选择和机会。 但无论结果如何,李永芳心中明白,大金的命运已然注定,即使皇太极成为大汗,也难以改变大局。 大明朝体量太大了,没有内部破坏,外部因素很难将其灭亡。 比消耗,十个大金也消耗不过一个大明。 第681章 煤球炉子和打卤面 “父亲大人,您为何要这样说呢?孩儿可是大金的梅勒章京,而非大明的梅勒章京啊!”李延庚一脸严肃地说道。 “还有太子河的事情,那只是一场意外,老汗是无心之失。 孩儿这九年,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永芳皱起眉头,语气凝重:“大郎,你知道为父并非此意。只是……唉!” 李延庚打断了父亲的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孩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孩儿定会尽人臣本分,父亲大人无需担忧。” 李永芳轻轻点头,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对,干谍探这一行的,就是要死鸭子嘴硬。 就算是铁证如山了,该不承认的,还是不承认。 “大郎,你能如此想,为父甚是欣慰。但切记,今后行事需谨慎,不可掉以轻心。” 李延庚微笑着回应道:“孩儿知晓,多谢父亲大人提醒。孩儿定当兢兢业业,谨小慎微。” 就在这时,李延庚掀起了马车的帘布,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坚定而忠诚的身影。 李永芳瞪大了眼睛,痴痴地望着前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的他还是抚顺游击将军,满怀一腔热血与忠诚。 和如今的大儿子何其相像。 李永芳默默地凝视着,直到大儿子李延庚下了马车,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位曾经威震四方的老者,如今已不再年轻,身体也逐渐佝偻起来。他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目光空洞无神,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才的画面。 李永芳的思绪愈发沉重,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马车继续前行,李永芳靠在车壁上,神情落寞。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他的心情愈发沉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令他无法喘息。 他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无法逃避。 汉奸嘛,佞臣嘛,他能接受,无非是肉体已经死亡,灵魂却要永受磨难。 粼粼的马车声接着响起,李永芳喃喃道:“嘿嘿嘿,他们这几个崽子,死一个就活好几个,死好几个就活一个。总归都是李家的种,跟谁都发达。嘿嘿嘿,俺老李没有做错,随他们去。”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 ...... 李延庚下了马车,眼前的一切依旧熟悉——依然是那个老仆,那个大红门,依然是那个花园,依然是一圈回廊。他穿过这些弯弯绕绕、遮遮掩掩的地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推开屋门,来到了沈炼的面前。 沈炼,代号渔翁,此刻正坐在一间暖阁里。 他呼噜噜地喝着手中的一碗面条,热气腾腾的面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桌子上还摆着一盆面条,满满的鹿肉卤子让人垂涎欲滴。 暖阁中间摆放着一个煤球炉子,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铁壶。 此刻水已经烧开了,正呜呜呜地响着,不断冒出白色的蒸汽。 整个房间充满了温暖和宁静的氛围,看着也不像是大明朝锦衣卫盛京站的秘密据点。 如今在大明朝北方的城市之中,百姓们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煤球炉子来取暖和烧水做饭。 这种煤球十分便宜,只需要花一两文钱就能买到十个,足够一家人使用两三天。 在这盛京城,却还是达官贵人才能享用得起。 李延庚见沈炼正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受到干扰,便不再出声打扰,而是自顾自地找来了一个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再加上一些美味的鹿肉香菇卤汁。 沈炼埋头苦干造饭的同时,也没忘了递给李延庚一头蒜。 “来,自己剥开吃。陛下说了,吃面不吃蒜,营养少一半。” 沈炼嘴里还吸溜着面条,说话含含糊糊的。 李延庚表示怀疑。 “陛下真这么说了?” 沈炼没回答,翻了个白眼表示回应。 这种独特的吃法源自于明朝京城,据说还是崇祯皇帝亲自发明的京城打卤面呢! 李延庚见沈炼不解释了,也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然而,还没吃上几口,煤球炉子上开水沸腾的声音就开始吵闹不休。 于是,李延庚放下碗筷,起身走到炉子边,用壶中的开水给自己泡了一杯龙井茶。 那茶杯是玻璃质地的,已经做到晶莹透明如水晶一般,不用问也知道是明朝京城的产物。 李延庚给茶壶续上一些凉水后,水壶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后,他弯下腰将煤球炉子的火门稍微调小了一些,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继续享用眼前的美食——打卤面。 吭哧吭哧一阵炫面条的声音过去,碗中的面已经被消灭干净,但碗里还剩下一块卤肉和一根面条牢牢贴在了碗底。 沈炼把碗翻过来,使劲晃了晃,那块鹿肉和面条也没有掉下来。 然而,沈炼岂会轻易放过它们? 他伸出舌头,像一只灵活的小蛇一样,迅速而精准地舔着碗底。大瓷碗瞬间变得溜光水滑,那块卤肉和那根面条也乖乖地进入了他的嘴里。 他这吃相与那乞丐一般无二,可沈炼不在乎,一旁的李延庚也不在乎。 吃完面后,沈炼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儿,然后放下碗筷,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表示吃饱喝足了。 此时,沈炼这个锦衣卫千户,沈阳站的负责人终于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看向对面正在埋头苦吃的李延庚,笑着说道:“看看你,李延庚,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啊!在这龙潭虎穴之地,怎么能因为小小的开水冒泡的声音,就影响了你吃面的心情呢?” 沈炼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你得向我好好学习,你看我,就算住在你这个大金谍报头子的家里,我依旧吃得饱睡得香。”说完,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现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第682章 烟草和女真贵人 沈炼动作缓慢而谨慎,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美的玉质烟斗,那烟斗上雕刻着细致的花纹,显然是一件珍贵的物品。 他轻轻抚摸着烟斗,眼中流露出一丝喜爱之情,显然这烟斗对他而讲有着特殊的意义。接着,他小心地将烟草放入烟锅之中,用手指轻轻按压,确保烟草均匀分布且紧密贴合。 完成这些准备工作后,沈炼拿起火折子,点燃了烟草。随着火焰的跳动,烟草渐渐燃烧起来,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他深深吸了一口,让烟雾顺着喉咙进入肺部,感受着烟草带来的独特味道和刺激感。烟雾弥漫开来,使得整个房间都被浓郁的香气所填满。 沈炼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放松。他的眼神微微眯起,仿佛陶醉于烟草的魅力之中。此时,他似乎忘记了外界的喧嚣和烦恼,只专注于眼前的美好时刻。 突然,他开口说道:“哼,你李延庚是窝在这盛京城见识少,一碗粗制滥造的打卤面,陛下说了,打卤面还是苏格兰打卤面最好吃。”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但又透露出一种自信和满足。 沈炼深吸一口烟后,缓缓吐出烟雾,感受着烟草带来的愉悦感。 他眯起眼睛,微笑着提醒李延庚:“李延庚,我跟你说啊,陛下这次的开海政策可真是太英明了!要不是这个政策,像我们这种普通的武夫哪有机会抽到这么好的烟草呢? 怎么样,你要来一根吗?这烟草价格很便宜,一两才五毛钱银币。 不过盛京的物价每天都在变,现在具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 还是陛下说的那句话对,黎民百姓关心的不是谁当官,谁当皇帝?他们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生活的品质。” 沈炼的话语中流露出对皇帝政策的赞赏与感激,同时也显示出作为大城市居民的优越感。 而此时的李延庚并未理会他,只是默默地低头吃着面条,心里想着鹿肉卤得过头了,口感又咸又柴,实际上还不如猪肉好吃。 沈炼继续说道:“哎,好歹我是你的上司,我的话你听没有听见啊。陛下还曾经说过,烟酒不分家,这烟和酒都是好东西,京城的人们喜欢,盛京的这群土鳖更喜欢。所以说,陛下的政策不仅给京城带来了好处,连我们盛京站都受益了。” “我曾经十分不解,为何我们自己家的好东西,要卖给敌人呢? 但是后来,在一次塘报中,看到陛下对经济战的理论稍作谈论后,我便恍然大悟。 原来,这烟草虽然不能直接食用或穿着,但它却可以消耗掉八旗兵原本用于购买牲口、粮食以及甲胄等物资的大量银钱。 这样一来,无形中就削弱了大金的实力。 因此,我作为沈阳站的负责人,积极策划并推动更多的商人前来大金销售烟草、煤球等商品,实际上也是在为前线的将士们做出重要贡献,同时也是在为朝廷和皇帝陛下尽一份力啊! 而这个商人将烟草销售到了八旗贝勒和贵人们手中。 据说这烟草还有缓解风湿疼痛的功效,所以正红旗的大贝勒代善现在已经离不开烟草了。 代善的风湿病是多年征战沙场落下的老毛病,这盛京的女真贵人们可不止代善一个人落下了风湿的老毛病。 你想想看,如果真的打起来,代善大贝勒会不会成为第一个不愿与大明朝开战的人呢? 代善之后,会不会有越来越多的第一代女真贵人们,会提不起刀来,只愿意在盛京城中享受了呢?” 烟雾缭绕中,沈炼的精神得到了升华,尼古丁的刺激下,沈炼看着对面的李延庚,更有了说话的劲头。他嘴角叼着烟枪,双眼微眯地看着眼前的人,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说说,今天这紫禁城里,那建奴的大汗说了什么?到底打哪里,有没有准信了?\" 沈炼用一种戏谑的口吻问道,仿佛对答案并不在意,但眼神却透露出一丝期待。 李延庚抬头看了一眼沈炼,心中暗自叹息。这位上司虽然看似玩世不恭,但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人物。他深知沈炼并非真的喝醉或犯糊涂,只是喜欢用这种方式试探着说话罢了。 听说自己这个上司沈炼一年多以前,还只是一个小旗,在明朝跃迁之速,也算是世所罕见的。 李延庚啪嗒一声,放下碗筷。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沈炼的问题,而是先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清理干净,然后亲自将餐具摆放整齐。尽管这里有下人,但这间暖阁没有允许下人进入。 李延庚只能亲自动手收拾,不过他也喜欢这样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待一切整理妥当后,李延庚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碧绿的龙井茶,感受着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微笑着将另一杯茶递到沈炼面前,轻声说道:“还是皇帝陛下御赐的龙井茶更好喝,我吸不惯烟斗。你该走了,再不走。盛京城一旦戒严,你半年之内都出不去。而且还可能有生命危险。还有小心隔墙有耳,对待皇太极大汗,你的称谓要尊重一点。” “我的父亲看今天的情形,已经不愿意再多帮我了。而我也要低调一些,尽量不牵扯到与明朝作战的事务中去。以后我的很多事务都要在北边的野人女真和东南边的朝鲜那边了。”李延庚说道。 沈炼听得眼睛更亮了,他站起身来,上半身向前倾着,以一种压迫的姿态追问道:“这么说,有确切消息了。建奴,哦,不,是咱们大金的大汗决定好真的打哪了?是蓟镇、辽东镇还是东江镇、旅顺口?老子但愿是蓟镇,要不然……” 李延庚喝了一口茶水,摇摇头,淡淡地说道:“都不是。而且也不是什么确切的消息。我父亲也许知道实情,但他绝对不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第683章 新的军事情报声西击东 李延庚心里清楚,父亲这只老狐狸还是很惜命的,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人明面上的消息。而他作为儿子,也只能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一些端倪。 沈炼皱起眉头,有些失望地坐回椅子上。他原本以为能得到确切的情报,现在看来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但他并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李延庚看着沈炼焦急的样子,笑了笑,安慰道:“别急,沈兄。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比如,观察八旗的军队调动、粮草储备等情况,这些都是战争前的重要迹象。只要我们细心观察,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此外,我父亲其实也算告诉我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让我负责他手底下的谍报用间工作,所以有些事只要稍微推敲一下就能明白。 我可以断言,皇太极大汗要去攻打朝鲜王国,而不是我们之前认定的蓟镇。 而且,他还打算顺手解决掉东江镇在草甸子和宽甸子一带,靠近鸭绿江的据点。 今天,皇太极大汗首先召集了在盛京城里所有的旗主贝勒爷。 紧接着,镶蓝旗的和硕贝勒济尔哈朗奉命从各旗抽调了十个或五个牛录,组成了一支一万人的先锋队,现在应该已经出城开拔了。 这一万多人都是八旗中的精锐部队,包括红甲兵和白甲兵,他们的集结速度非常快,不能与一般的明军精锐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镶白旗的多罗贝勒杜度手中也掌握着十个牛录,大约有三千名战兵,再加上余丁、包衣奴才和汉军等,总共有一万人。 不过杜度的一万人战力远不及济尔哈朗的一万人。这两人今天都从盛京出发,一个往南,一个往东。往南就是旅顺口,往东就是东江镇和朝鲜……” “等一下。”沈炼用烟斗敲了敲桌子,很严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皇太极大汗,肯定会攻打朝鲜王国。 而杜度和济尔哈朗两支人马不是疑兵? 之前正蓝旗的莽古尔泰和镶蓝旗的阿敏,已经被派出去,方向是西边。 当时递送京城的情报是皇太极有可能绕过辽东镇,千里跃进直接攻打蓟镇。 写那份情报的时候,你可是信誓旦旦地给我保证,你的推断绝对正确。现在又说皇太极会打朝鲜,你到底有什么根据?” “当时你可是把老子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才在情报上与你联名上奏,这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你就变卦了。你说军机处的皇帝陛下和各位军机大臣,接了咱们南辕北辙的情报,怕不是要雷霆大怒,生撕了我们。” 李延庚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地开口说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担忧,似乎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李延庚叹了口气。 “唉,要不然说皇太极大汗用兵如神了,只要是不打攻城战,大汗的想法如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我已经试着想跟上大汗的思路,想象着大汗今年下一步的军事布局,只是想好了大金这边,却是没有想到明朝这边,不仅辽东镇成了铁榔头,这蓟镇也不再是以前的豆腐腰了。 孙承宗孙督师在蓟镇已经快两年了,没道理皇太极大汗还不知道。既然皇太极大汗知道了,那就不可能再去攻打蓟镇。那完全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如今的局势,对于大金来说,可以说是颇为棘手。不可否认,大明难以攻克,而漠南蒙古鞑子已经成为大金的盟友和仆从军。 在这种情况下,皇太极大汗只能选择进攻不听话且易于攻击的朝鲜王国。 因此,两蓝旗攻打蓟镇只不过是一路疑兵之计,旨在佯装进攻并分散明军的注意力。 而杜度的南路军一万人,只有三千是真女真八旗,其余兵力都是包衣奴才和汉军。他这一路应该是为了防备辽南的刘兴祚。 只有和硕贝勒济尔哈朗的一万精兵,都是真女真,他们才是大金的主攻方向。他们野战无敌,长途奔袭能力强,再加上朝鲜王国那愚蠢的夹道欢迎的防御战术。 我估计最多一个月,就能攻打到朝鲜王国的汉城。” 李延庚边说话边拿起放在桌子旁边的围棋子,以黑白两色棋子进行简单的布局演示。 “那么,你可能会问,为何我如此笃定皇太极大汗会攻打朝鲜王国呢?这其中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 李延庚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就在刚刚,我的父亲交给了我一项任务,要求我率领一队汉军人马,押送羁留在盛京的朝鲜王国的所有质子及其家属,秘密跟随大军前往宽甸一带。 这样做的目的是预防万一,如果朝鲜王国的某个城池难以攻克,就可以释放质子作为威胁手段。”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延庚一脸鄙夷之色,他口中虽说皇太极是大汗,但语气和神情却充满了不屑。他似乎对这种比较下作的手段表示鄙夷,而他所说的质子们之中就有后来的朝鲜国王孝宗李淏。 沈炼笑了,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他轻声说道:“那这样说来,你老父亲可真就做实了通风报信,叛变投敌的嫌疑。明知道你态度暧昧不清,还要对你委以重任。今天已经是明白告诉你皇太极大汗的具体行军路线。这可是只有金国上层有数的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我信你,这情报绝对正确无误。你放心,这份情报我亲自送出去。这情报内容我路上慢慢写。” “不过你要自己小心了。我这边情报送出去,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毕竟陛下做出了对应的策略,大金女真人难保不怀疑到你的头上。你可是有前科的,他们这回可能不讲什么真凭实据了,直接就把你给杀了。” 听到这句话,李延庚心中一沉,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淡淡地说道:“放心,我会注意的。你抓点紧,盛京城很快就要戒严,不要出不去了。” 第684章 独照峨眉峰 沈炼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开口说道:“此事你大可放心,我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关系。若当真遇上城门关闭之事,山人亦有应对之策。” 李延庚闻言,不禁心生好奇,追问道:“城门已闭,你又能有何妙法?” 然而,等待片刻后,却并未得到沈炼的回应。李延庚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沈炼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顿时恍然。 他这才意识到,沈炼已然想出了出城之计,但却不能告知于他。 “哦,我明白了。我大明王朝的谍报机构有着严格的保密规定,单线联系,我作为下线本不应询问你这位上线的事情。此次是我的疏忽冒失,你不告诉我也是正确之举。” “无妨,你明白就好,莫要多虑。咱们锦衣卫外勤人员皆是如此行事。 你是如此待遇,我的上线对我也是如此待遇。” “好了,我该走了。”沈炼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然而,在临行之前,他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安排。他转头看向李延庚,说道:“听说大贝勒代善府上,今天还要请戏班子唱一出空城计,代善年纪大了,特别喜欢听昆曲。 你说说,要是这些女真人的上层,都像代善一样,平时喜欢听听曲,唱唱戏,猜令行拳喝酒抽烟什么的,这时间长了,大金人人都厌倦了打仗,这世道是不是就太平了。” 这句话看似简单,但其中却蕴含着许多信息。它暗示着沈炼作为盛京站站长,不仅仅只有李延庚这一个下线。随着明朝商人在盛京城重新崛起,锦衣卫的情报网正在迅速蔓延。而这一切的发展,都得益于崇祯皇帝同意两国和谈,并开展贸易往来的决策。 此外,沈炼还特意提到了李延庚的儿子。他告诉李延庚,他的儿子现在在陛下身边,成为了陛下的学生,并且由陛下亲自教导。这让李延庚感到欣慰,同时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最后,沈炼强调说,他的儿子仍然叫做李安保,没有改变名字。 待盛京事了之后,李延庚就可以转锦衣卫中枢,回京安心睡觉了。 沈炼走后,暖阁内静悄悄的,只有李延庚一人。 李延庚看着桌子上的画卷,那是沈炼临走之前留给自己的。 说是崇祯皇帝陛下知道了他的事迹很受感动,表示虽然不能现在表彰他这位英杰,可是也要给李延庚留一个念想。 于是亲笔题写了一幅书画,赠送给李延庚,据沈炼说这是崇祯皇帝即位以来,第一次赠人书画,等他李延庚功成归来,自有盛大仪式欢迎。 李延庚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画卷,画中的景色人物跃然纸上。 漫天飞雪的大山上,一位行人走在山间的小径上。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丹顶鹤的羽毛,轻盈而纯净。行人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仿佛他也是这片雪景的一部分。他的身影孤独而坚定,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 画面的背景是一座高山,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山脚下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木被积雪压弯了枝头,形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面。 整个山中世界仿佛被一层银装素裹所覆盖,寂静而美丽。 行人穿着厚重的棉衣,披着斗笠和大氅,艰难地在下满雪的山间小道上攀登。 他的脚步缓慢而坚定,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山间的小径蜿蜒曲折,两旁的树木被积雪压弯了枝头,不时有雪花飘落下来,发出沙沙的声响。 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滑倒。 整幅画的色调以白色为主,营造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 崇祯皇帝的丹青功夫非常了得,从这幅画作中,李延庚能够清楚地感受到。 在这漫天飞雪的大山上,行人显得如此渺小而孤独。然而,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对理想的执着和对未来的希望。他坚信,只要持之以恒地向前迈进,必定能摆脱困境,迎接美好明天的到来,迎来一个崭新的辽东。 一幅水墨画,洁白的纸张上留下大片空白,显得格外空旷。画面中央,题有两句五言绝句,但似乎并未完全完成。 “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李延庚反复默念着这两句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渐渐地,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意识到,这幅画和这首诗所描绘的不正是自己吗? 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能够报效国家,并得到君主的赏识。 五言绝句之后还有一行小字,仿佛在诉说着更多的故事。 “卿再忍耐些许时日,大捷之时不远矣。待来年与卿京城相逢,再续此五绝,不亦快哉!” 落款处,钤印:崇祯由检之宝。录文:宫中不见南山尽,城上平临北斗悬。 暖阁之中,已无旁人,然而李延庚却郑重地面向南方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声音坚定而有力。 “君父之眷顾,臣感激涕零,敢不效死力。让辽东再换大明天。” 崇祯二年九月二十八日,天聪三年九月二十八日。 这一天,大金国可汗皇太极郑重地向天下宣告他的决定。然而,这个所谓的“昭告天下”实际上只是派遣使者不紧不慢地前往大明朝和蒙古的盟友处传达消息。预计当使者到达目的地时,这场战争可能早已结束。 皇太极在诏书中详细列举了朝鲜王国的七大罪状。其中一些着名的罪行包括收留辽东逃亡者,庇护东江镇的毛文龙,继续与大明朝保持联系并蔑视大金国,协助南朝军队侵犯我国领土,窝藏毛文龙,招募我国逃亡民众并窃取我国土地,以及在先汗去世后没有一个人前来吊唁等。总之,他们女真人前来消灭朝鲜王国是正当的,是受到天神保佑的。 在解释完这次战役的合法性之后,皇太极任命镶蓝旗和硕贝勒济尔哈朗作为剿灭朝鲜王国的先锋队。 第685章 所谓的夹道欢迎战术 正式开启了这场轰轰烈烈的灭朝之战,明朝列为不征之国的朝鲜,迎来了灭国危机。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最大的罪过啊!皇太极即位后,对大明朝进行了长达两三年的试探,但结果却让他感到震惊——大明朝这根看似脆弱的骨头,竟然越来越难啃,甚至有可能崩坏他的牙齿。于是,他果断决定调整战略,将目光投向了朝鲜王国。 与此同时,朝鲜王国那边,由西人派掌权的朝鲜上下,正忧心忡忡地关注着宗主国大明朝的安危。他们担心大明朝会在蓟镇被建奴女真击败,哀叹奴酋势力强大之时,内心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实际上,朝鲜王国君臣的心中也藏有私心。他们希望大明朝和大金能够拼个你死我活,最好别来打扰他们。 如果大金势大,那就全力支持大明;反之,如果大金势弱,就趁机落井下石,协助大明宗主国一举消灭大金女真人。 总之,他们只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你们俩就当看不见我。 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战国时期的七国之中,最先灭亡的便是最为弱小的韩国。如今大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目标,便将目光转向了朝鲜。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拿你朝鲜练练手吧。 济尔哈朗率领着镶红旗的岳托和硕托,正红旗的萨哈廉以及汉军乌真超哈营的昂邦章京石廷柱、鲍承先等一众精兵猛将。这些人都曾参与过上次征讨朝鲜的战役,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因此也无需向导指引。 大军一路向南进发,济尔哈朗果然谨遵皇太极的命令,对于东江镇的阻拦毫不留恋。他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迅速推进。就如同上次一样,他的军队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东江镇虽号称有二十万大军,但面对济尔哈朗的精锐部队,竟然没有一回合之敌。 短短一天时间内,东江镇就连失三城,叆阳、大甸和宽甸几乎没有进行任何有效的防御,东江镇的守兵便纷纷弃城而逃。 当岳托麾下的三百精锐骑兵逼近鸭绿江时,沿途的凤凰城、旋城和汤站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据传闻,后方的建奴大军皇太极已在行军途中。 驻留于皮岛的毛文龙果断地做出决策,决定暂时避开敌人的锋芒。他下令让守将陈继盛、沈世魁、李久成、尚可忠和毛承禄分别从凤凰城、旋城和汤站撤离,鸭绿江以北仅留下镇江由陈继盛镇守,其余东江镇的军队则全部撤回至鸭绿江以南。 东江镇的全部兵力约有六万之众,他们分别驻守在义州、镇江、铁山、宣州以及皮岛、獐子岛、云从岛等地。 毛文龙这边,一方面高悬免战牌,另一方面则积极向朝鲜王国和大明王朝寻求援助,包括金钱、粮草以及武器装备等物资。毕竟,面对大金军队如此凶猛的攻势,如果没有足够的支援,他这位擅长游击战和迂回战术的将领,实在难以抵挡。 此时,朝鲜国内那些沉迷于享乐、忽视军事建设的君臣们,终于意识到大金的八旗大军已逼近鸭绿江,而他们即将成为大金征讨的目标。朝鲜国王李倧匆忙下令紧急调拨给东江镇五百石粮食,同时与群臣商议后,决定派遣使臣朴兰英火速前往大明王朝求救,并向大金盛京派出使者,试图通过求和来化解危机。 然而,皇太极此次出征的目的是消灭朝鲜,岂能因为一名使者的言辞就轻易撤军?因此,对于朝鲜方面的求和请求,皇太极并未给予太多回应。 话说那朝鲜国的使者带着重要使命,一路北上,踏上了前往大金国的征程。然而,命运的安排却让他们意外地遭遇了皇太极亲自率领的主力中军。面对这样的情况,使者们别无选择,只能留在军中一同南下。 与此同时,岳托的三百骑兵在承政马福塔和前锋大臣瓜尔佳·劳萨的带领下,悄然行动。他们巧妙地伪装成商队,成功地渡过了鸭绿江。这支精锐部队在义州附近稍作停留后,竟然毫无畏惧地无视山城上的朝鲜兵,直接向南挺进。 自丁卯胡乱之后,朝鲜王国的上层们自我深刻反思了过去的失败教训,并下定决心要根据自身国情,充分利用国内南北延绵不绝的山脉地形,构建起一道纵深战略防御阵线。 他们深知在平原大路上无法与金国强大的八旗大兵相抗衡,于是果断做出决定,放弃大路,将其拱手让给敌人。 这个决策看似无奈,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明智之举,当然,在他们看来是明智之举。 通过放弃大路,朝鲜军队可以利用山脉地形,布置更多的防线和陷阱,增加敌人进攻的难度。同时,这也能让他们更好地掌握战场主动权,随时准备对敌人发动反击。 这种战略思维的转变,使得朝鲜军队在未来的战争中有了更多的周旋余地。 这就是朝鲜人最理想的防御战,他们天真无邪地想利用那些动都不动的高山峻岭,去消耗大金八旗的锐气。 让出大路并不是代表着完全放弃抵抗,而是一种策略性的调整。朝鲜人选择在城池边上的山上构筑防线,并且配备了强大的火器,形成了独特的朝鲜王国纵深防御战略。 这个战略的核心思想是,既要避免在开阔地带被金军铁骑冲击,又要借助山势增强自身防御力,还要利用火器远距离打击敌人。 这种战术的实施需要高度的组织和协调,但一旦成功,可以有效地阻止金军的进攻,甚至可能对金军造成重大损失。 这对于朝鲜人来说,属实是有点想太多了。 袁崇焕率领着明朝最精锐的关宁铁骑,依托地形还被八旗兵压着打。 他们朝鲜人缺少精兵强将,根本没有实施方案的能力。 朝鲜人的具体行动包括将重要城市迁移至山上,以增强防御力。 第686章 刘兴祚主动进攻 从鸭绿江开始,一路南下,朝鲜人对自己的领土做出了重大调整。他们将义州迁至白马山城,平壤迁至慈母山城,黄州迁至正方山城,平山迁至长寿山城等等。这些山城不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拥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大量的人口和军队。这样一来,一旦金军来袭,朝鲜人就可以迅速转移至山城之中,凭借坚固的城墙和有利地形与金军周旋。 除此之外,朝鲜人还加强了江华岛和南汉山城这两个重要据点的防御工事,以确保它们能够抵御金军的攻击。他们在江华岛上增建了城堡、炮台和壕沟,使其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海上堡垒;而南汉山城则被重新修缮,城墙加厚,城门加固,同时增加了更多的了望塔和烽火台,以便及时发现金军的动向并作出应对。 朝鲜王国上下对于这种纵深防御战略表示出了极大的支持态度。他们深知金军的强大,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有效地保护自己的家园。 因此,朝鲜百姓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地,都纷纷响应国王李倧的号召,积极投身于山城的建设和防御工事的强化工作中。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朝鲜人除了继续向大金上供和供应东江镇粮草外,其余的资金几乎全部投入到了山城的建设和防御工事的强化当中。他们征调了大量的民夫参与建设工作,使得整个国家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防御战线上。经过两年的努力,朝鲜人的山城和防御工事终于初见成效,他们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够抵挡住金军的进攻。 幸好朝鲜人的性格比起汉人来说要更加具有忍耐力以及顺从性,不然朝鲜王国不用等建奴来进攻,就已经满地都是闯王、曹操那样的流寇渠首了。 朝鲜王国采用的那种不伦不类的防守战术,如果放在袁崇焕的关宁锦防线之上,恐怕皇太极会高兴得发疯,而崇祯皇帝则会自己划着船前往江南地区,提前做好迁都的准备。 这种超前的战略模式需要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留出一条宽敞的大道给敌军,然后在周围部署精锐的伏兵。一旦敌军敢于无视山城的守兵,一味地向前猛冲,直到汉城城下,那么他们就等于钻进了口袋阵里,必定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最终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然而,理想总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往往残酷无情。 朝鲜王国如今并没有能够支撑这种战略的精锐部队,更缺乏能够统领这些精锐部队的优秀都元帅。 这个小小的国家,到处都是各种名目的都元帅,听起来似乎威风凛凛,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统领几千人的军队就敢称元帅,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皇太极当初在听闻朝鲜王国这样奇葩的防守策略之后,直接摇头笑道。 “真真是举国上下无男儿啊!你们这个国家,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征战沙场、英勇善战的男子! 如果你们愿意让开大路,我会毫不犹豫地长驱直入。到那时,还有谁敢在我身后阻拦包抄我的后路?要是你们打算龟缩在江华岛上,认为我没有水军而自鸣得意。 那我就将踏平你们全国八道,让李倧成为一个岛国的国主!” 皇太极的这番话传进朝鲜国内时,朝鲜国君臣大多选择了充耳不闻,表示只要没听到,那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然而,朝鲜王国也不乏有识之士。 当时的朝鲜大臣郑太信就对这种奇葩的战略表达了自己深深的忧虑。 “我国的兵力实在太过孱弱,而且缺乏足够的甲胄和武器装备。更糟糕的是,我们的火器受到了大明朝硫磺硝石供应的限制。由于天朝怀疑我们与建奴勾结,多次切断了火药原料的供应,导致我们的鸟枪失去了火药,无法使用。 如果我们继续采取这样的策略,无疑是在打开大门迎接盗贼。敌人从北方而来,谁又有胆量去阻挡他们呢?” 根据海外的传说,当这套奇葩的朝鲜王国防御战略传入崇祯皇帝耳中的时候,崇祯皇帝不禁对着群臣大笑起来:“难道说,世代作为我大明王朝藩属国的朝鲜竟然变心了吗?他们难道想要对那些可恶的建奴大军夹道欢迎吗?这简直就是一群愚蠢至极的家伙!如果真是这样,那朕到时候恐怕是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啊。” 而此时,朝鲜半岛的鸭绿江一线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这里所说的混乱仅仅局限于明朝和朝鲜方面。因为建奴八旗已经下定决心,要一路杀向汉城,生擒朝鲜国王,然后在那里欢度冬至节,品尝美味的饺子。 然而,明朝传递信息的方式远不如海东青那样迅速,更没有超时空的电报技术。所以,一路上只能依靠船只和马匹来传递消息。 尽管如此,崇祯皇帝早已下达旨意,允许各地边镇在遭遇紧急情况时有相机行事的权力。即使事后发现事情搞砸了,朝廷也不会追究当事人的责任。毕竟,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有及时做出反应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 因此,与东江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旅顺口的总兵刘兴祚得知建奴主力已朝东南方向进发后,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 对于情报的真实性,刘兴祚毫不怀疑。一位神秘的故人冒着巨大风险从盛京,将消息传递给了他。这份信任使得刘兴祚坚信这条情报的可靠性,并立即率领他手下的两万大军,出红嘴堡,直奔牛庄镇、海城市和鞍山市。 作为大明朝唯一拥有超过两万兵力的总兵,刘兴祚的地位令人瞩目。尽管他仅仅是个光头总兵,但相较于左都督、挂平辽将军印的毛文龙,他的声势更为显赫,可谓在辽南是锋芒毕露。 毕竟,刘兴祚如今可是总督袁可立的心腹大将,更是天子崇祯皇帝手中可以依仗的一柄倚天长剑。 第687章 老乡见老乡 早在之前,刘兴祚便得到了袁可立的默许,这里面也有崇祯皇帝的授意,允许他在辽南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没有文官太监的监管下,可以独立自主地指挥麾下两万汉军。这一特殊待遇,使得他成为大明境内众多总兵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这种权力让其他总兵们望尘莫及。 如今的刘兴祚,只差一个响亮的挂印将军封号了。 只要再立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功绩,或许就能获得一个名副其实的将军称号了。 那么问题来了,平辽、定辽、镇辽、征辽、灭辽将军,到底哪个才算是动听一点呢? 就在这时,刘兴祚陷入了幸福的选择困境之中。 然而,当他们来到地势平坦、一望无际的辽河平原时,刘兴祚和他的两万汉军便远离了海岸线,失去了千山山脉的庇护,也无法得到登莱水师在海上的支援。 此时的刘兴祚开始感到有些心虚。 他凝视着眼前一望无际、茫茫一片难以看清边境线的辽阔平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忧虑。如果精锐的八旗红甲骑兵在这里发起冲锋,以自己手下这两万汉军的实力,恐怕根本不是对手。 于是,他率领大部队在盖州城停下脚步,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崇祯二年十月初五,天聪三年十月初五。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大明朝旅顺总兵、节制金复盖海四州兵马的刘兴祚收到了一份重要的军情。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自我衡量断定这是一个攻打金国的绝佳时机。 与此同时,鲁豫总督袁可立正在后方登莱镇督办粮饷。刘兴祚与他的兄弟刘兴治以及其他部下商议后,一致认为盛京此刻兵力空虚,正是他们进攻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刘兴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除了留下少量兵马驻守金州旅顺港外,他率领着本部的两万汉军倾巢而出。其中,有一千人配备了崇祯一式火铳,而另外还有十门可以随军出征的崇祯一式火炮。 此外,刘兴祚还下令让登莱水师一部的十五艘战舰随军出征。其中包括五艘新型西式战舰,这些战舰都装备了隼炮。它们将沿着海岸线保护大军的侧翼,并在关键时刻提供火力支援。 大明军队的边兵,哪怕不是最精锐的新式近卫军勇卫营,也都开始逐渐换装。特别是像刘兴祚这样锐意进取、敢于拼搏的军队,更是受到了崇祯皇帝的格外关注和青睐,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装备更新。 这支庞大的军队总计三万余人,但对外宣称拥有十五万大军。他们采用水路和陆路同时进军的策略,气势磅礴地向建奴统治核心地带进发。 在行军途中,当大军经过盖州、永宁、连云岛这些曾经被明金双方激烈争夺过的地方时,当地的女真人村寨纷纷望风而逃。与此同时,辽东汉人们纷纷举起反抗旗帜,剪掉象征着奴役的鼠尾辫,拿起锄头、粪叉等简陋农具前来投奔。 辽东地区的百姓们带着老人和孩子一同赶来,其中一些年长的老者见到刘兴祚率领的虎狼之师后,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环顾四周激动地说:\"老朽本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目睹王师北上平定辽东的这一天!\" 登莱镇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前进着,一路上,已经所剩无几的汉民纷纷出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不过这夹道欢迎的场面中,总是感动中多了一些滑稽。 汉人们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大风吹走帽子,连假发套也一并吹走,露出一个个光头。 而那些汉军哈哈大笑,也是摘下头盔,露出一个个刚蓄发不久的平头。 一时间,众人互相望去,都是平头或者光头,皆是释然一笑。 接着就是一股愤懑压抑的情绪,在所有汉人心中炸起。 一小队官登高一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等受贼割发之辱,犹受杀父母之仇。 如今大仇当报,愿咱兵民协力,除贼在此一举!” 他的声音如同一股洪流,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名小队官身上。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心,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目标。 随后,更多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除贼在此一举!” “除贼在此一举!” …… 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内心深处那份对自由、尊严的渴望。 那份汉人是辽东主人的情怀。 这些士兵们的战意也随之飙升到了极致,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对于那些由不足十人的建奴八旗驻守的县城和村寨,登莱镇的三万大军完全不屑一顾。他们深知自己的实力远远超过对手,这些弱小的敌人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更何况,在盖州以南地区,女真八旗兵甚至没有驻扎防守。 尽管盖州早在天命六年就已经归顺大金,但努尔哈赤却选择了收缩兵力,并下令毁掉城池,放弃了对辽南诸城的驻守。因此,这片土地上的女真人实际上只是一些前来开荒种地的妇孺而已。 而去年,刘兴祚在攻打鞍山时,所面对的其实都是些女真人中的老弱病残以及汉人的仆从军队。 这一次,登莱镇两万大军有信心以绝对优势战胜敌人,取得更大的胜利。 为何女真人于天命年间便已将辽东明军彻底击溃,但直到天聪三年仍未在辽南驻军呢?这其中缘由有以下几点: 其一,当时女真人见大明军队在辽东已无力回天,便一心追击辽西的关宁军,无暇顾及辽南地区。 其二,辽南的汉人在沈阳、辽阳沦陷后纷纷逃离,使得偌大的辽南无民可驻。军队若在此地驻守,无异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最终只能被活活饿死。 其三,女真人难以在辽南狭长且碎片化的海岸线与明军残余势力进行过多的对峙和纠缠。 第688章 水师参将张焘 此前是毛文龙,而今则是刘兴祚所率部队。明军能够凭借其占优的水师,随心所欲地选择任意地点对女真人进行骚扰、伏击甚至夜袭。 回到现在建州女真人在辽南的情况。 那些女真人的妇女儿童、老人,当他们看到从南方杀来的明朝军队时,也非常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并没有继续在那些县城和村庄中停留。 人人上马,带着牲口奴才们一路向北。 这支大军一路行军,直到抵达耀州地界,才算离开了辽南狭窄的半岛,放慢了前进的步伐。 此时,登莱镇先锋营的五千人在参将刘兴治的带领下,已经到达了距离三岔河不远的娘娘宫。 在娘娘宫东边不远的二十里铺,停下了激进的步伐 这个地方也是当年天启五年柳河之役的战场,那时的辽东总兵官马世龙轻信了投降而来的辽东秀才刘伯镪的话,声称那四贝勒皇太极仅带着不到三百人的兵力,仅仅一个牛录的人马就进驻了耀州。 马世龙心中狂喜,立刻派遣大批士兵渡过渤海海峡,从娘娘宫登陆上岸,企图在三岔河偷袭皇太极。然而,这一举动却正中建奴的陷阱,导致明军遭受重创,死伤无数。副总兵鲁之甲和参将李承先壮烈牺牲,中军钱应科在慌乱中不慎坠海身亡。辽东巡抚喻安性和辽东经略孙承宗也因此先后离职。 尽管如此,明军还是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果。副将左辅带领着一支军队,勇往直前,竟然穿越了辽阳和鞍山,占领了距离盛京城仅二十里的船城,并成功斩杀了一名固山章京。 可惜的是,其他各路明军都表现得极为糟糕,无法给予左辅有效的支援。面对可能被建奴包围歼灭的危险,左辅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撤退,但他在临行前还解救了六百多名汉民。 这场柳河之役虽说规模不大,但对于明朝军队来说却是一场惨烈的战役。不仅损失了一名副总兵、一名参将和一名中军,甚至连总兵、巡抚和经略都被罢免。这样的伤亡情况可谓是十分惨重,而撤职查办的官员也是一个不落,相当全面。 马世龙的冒进战略,受到了朝野上下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攻讦和中伤。 辽东的武将也失去了可以选择自主进攻的能力,明朝也丧失了主动进攻的能力,只剩下了被动防御。 刘兴治对此地有些记忆,因为他的大哥刘兴祚曾参与过这场战斗。 也曾经手刃了多名明军,获得了老奴的奖赏。 然而,当时他们刘家兄弟还是建奴一方的人。 短短四五年间,他们已投身于大明的军队之中,如今重来故地,敌人成同袍,同袍成敌人,简直恍如隔世。 刘兴治转头向一旁的裨将询问道:“前方夜不收是否有来报?” 那裨将恭敬地回答说:“回将军的话,夜不收来报,前方二十里处的耀州城内有两千敌军,守将分别是正蓝旗的达柱虎副将、哲尔格讷游击以及正白旗的游击华善。至于更往北的牛庄镇和海城,目前尚未探听到确切消息。” “不过据捉来的舌头供述,从盛京来了一路人马增援,是多罗安平贝勒杜度,麾下副将是他的弟弟贝子尼堪。” 听到“杜度”二字,刘兴治就打了一个哆嗦。 这位几度起伏的杜度贝勒,是努尔哈赤真正意义上的长子长孙,按说这皇位应该是他的。 可惜他爹褚英不争气,他杜度也只能当个不是旗主的贝勒爷。 就是多罗安平贝勒这个头衔,也是皇太极在位的时候给的。 不过杜度打仗很厉害,三代之中,要超过萨哈廉、硕托,和岳托并驾齐驱的。 皇太极即位到现在发动的七十多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他大部分都参加了,称得上一员宿将。 所以刘兴治在听说杜度带队增援,不由自主地起了畏难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不好的消息又传来了。 “报!将军,我们抓到了一名金国逃兵,经过审讯得知,金国已经增派了大量援兵,其中包括正黄旗和镶黄旗,他们正在向鞍山这边赶来!” 这个消息就是假消息了,是建奴那边传来的烟雾弹。 不过明军登莱镇这边不可能辨别清楚。 听到这个消息,刘兴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大金的兵力情况,但没想到对方会反应这么快,不仅杜度来了,后面还有援兵。 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应对,这场战斗将会变得非常艰难。 他开始思考如何应对这个新的挑战,同时也在考虑是否需要调整战略。 毕竟,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就在这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明军发挥了光荣传统,自家人又开始扯后腿了。 “报!娘娘宫那边传来水师参将张焘的传讯,说是三岔河河口水位太浅,他们登莱水师不能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增援将军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兴治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愤怒地说道:“混蛋!告诉张焘,事先已经商量好的计划怎么能随意改动?” 接着,刘兴治又想起了当年的往事,继续说道:“从金州出发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他们水师十五艘战舰,一定要沿着三岔河逆流而上,沿途驱逐建奴女真人的小船,割断东西两岸的联系,掩护我大军的前进。他们战舰的终点是太子河边上的辽阳城。我不管他们水浅还是水深,给我抓紧按预定计划前进。” 刘兴治还提到了过去的教训:“天启五年的柳河之役,就是他们水师不按约定集合,让辽东镇兵马孤军奋战,这才导致的失败。” “若这次还是他们登莱水师出了纰漏,本将事后一定参他贻误战机,畏战不前。” 刘兴治脸色阴沉地说道,心中满是怒火。 一旁的传令兵听到他的话后,赶忙抱拳回答道: “回大人的话,张焘参将说了,这等突发情况,非人力可以克服。” 第689章 杜度要奇袭 “辽东连年干旱,气候异常寒冷。 三岔河水位已经不足以驮负大船,据探子来报,上游多处河段已经有浮冰,现在是十月,战事越往后,三岔河会快速结冰,到时候,他们水师就出不来了,就成了建奴砧板上的一块肉。 水师中的佛郎机雇佣兵公沙的西劳,也说,西式战舰进入狭窄,水文不明的河道,不能发挥隼炮的攻击力,还容易受到两岸敌军的伏击。” “可恶!这些理由都是借口!” 刘兴治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本将不管那么多,只要他们能打胜仗就行!如果不能打胜仗,那就是他们无能!” “可是登莱水师并不归我们辽南管辖啊!那位参将张焘属于西学派,而且还是总督袁大人的亲信。 他觉得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先将敌人引至海岸线附近,然后利用炮火对其进行全面覆盖打击。 如今这一仗,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军队这边,所以张焘参将认为等待时机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前锋刘将军不愿听取他的意见,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娘娘宫入海口等待接应将军。 他已经派人将情况报告给总兵和总督大人了。” 刘兴治听完后,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接着转头对身边的裨将说:“这些所谓的技术型官员所说的话,简直和那些佛郎机洋鬼子一个样,总是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完全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不就是胆小怕事,不敢上前迎战嘛,何必还要找那么多看似高深莫测的借口呢? 打仗还是要靠我们陆地上的军队才行,这些只会开船的水手们,就只配给我们敲敲边鼓罢了。” “没想到那张焘竟然还煞有介事地指挥起我们该如何作战了?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他以为自己是谁呀? 他不就是因为被徐光启徐大人派到香山镜澳那边,负责采购红衣大炮,并请了一些佛郎机人来担任火器教官吗? 结果一回来就当上了水师参将,这不是开玩笑嘛! 现在陛下放开了海禁,天津和登莱一带到处都是荷兰红毛鬼,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一个吱哇乱叫的红毛。他们带来了各种西洋火器,只要给钱都能买到。 不过火器管控马上就实施了,还是抓点紧。 等我找机会向那些红毛鬼学学,买些更厉害的火器,再雇几个红毛鬼做随从,然后去京城面见圣上。这样一来,我岂不是也可以回来当总兵了?” 尽管刘兴治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实际行动却非常诚实,他的军队在原地丝毫未动。 他手下的先锋部队有五千名汉军,其中只有一千人是骑兵。 而且,他并没有得到大哥刘兴祚所期望的新式火铳手和崇祯一式火炮。 此外,他还失去了登莱水师的掩护,而另一侧则没有千山山脉的天然屏障作为保护。 面对这种情况,刘兴治果断地决定认怂。因为他知道,对面耀州一带的女真八旗兵实力强大,每人至少配备两匹马,可谓兵强马壮。因此,他认为与他们硬拼并非明智之举,毕竟他的大哥也没有下达让他硬拼的命令。 刘兴治带领着军队来到了距离耀州城二十里外的二十里铺,并在这里安营扎寨,静静地等待着旅顺总兵刘兴祚率领的大军前来接应。此时此刻,身在盖州的刘兴祚距离先锋部队并不是很远。 当刘兴治开始行动时,很快便有传令兵将消息传递给了他。然而,刘兴祚并没有做出太多的指示。毕竟,他的弟弟刘兴治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此次战事的处理并无太大问题,一切都显得十分稳妥。 既然如此,那就保持现状吧!反正这次总督并没有对他们提出特别的要求,完全是他们这一方主动发起的战斗。只要能顺利地占领盖州,将战线推进至辽河平原的边缘地带,并稳定在娘娘宫和耀州一带,那么他刘兴祚就算立了一大功。 与此同时,建奴女真人的援兵也已抵达鞍山。而这批援兵正是由杜度率领的一万兵马。 既然如此,他刘兴祚也就没必要去冒这个险了,只要耐心等待着袁总督和皇帝陛下下达命令,然后再做出决策就行了。 然而,就在大明军队自认为一切安排妥当之时,从盛京赶来的杜度却在鞍山还未站稳脚跟时,就得知了刘兴祚率领的这支明军的动向。 当他了解到明军先锋队有五千人,在毫无遮挡、没有山脉可依的耀州城以南二十里铺,平原一带安营扎寨,而明军的登莱水师也无法提供炮火支援时,杜度立刻意识到战机来临了。 对于辽南地区的地形,杜度可谓了如指掌,闭上眼睛也能准确指出各个关键地点。 此时,明军先锋队的五千人已经完全暴露在辽阔的辽河平原上,距离盖州还有一百多里远,足够杜度率领军队来回奔波一趟,歼灭了明军前锋五千人,盖州的明军主力还来不及反应。 于是驻兵在鞍山的杜度,不顾副将尼堪的劝阻,执意带精兵火速南下。 贝子爱新觉罗·尼堪,天知道当时他的父亲锗英起的名字为什么那么随意,尼堪,女真语里就是汉人的意思。 女真族的天之骄子,起名叫汉人,是不是因为赭英怀疑妻子偷人, 生了一个儿子不像自己像汉人。 尼堪是个很特别的人,尽管他也姓爱新觉罗,但其实他和其他宗室子弟并不一样。他的父亲是太祖努尔哈赤的长子,却因罪被处死。因此,尼堪的童年充满了艰辛和困苦。他没有享受到应有的荣华富贵,反而背负着沉重的家族耻辱。 然而,正是这种逆境让尼堪变得坚韧不拔。他从小就明白,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改变命运。他勤奋学习,刻苦训练,逐渐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 此时的尼堪已经十九岁,比之长兄杜度,他的为人更加谨小慎微,因为杜度曾经经历过父亲锗英的辉煌到落寞再到不知悔改被老汗赐死的绝境。 第690章 尼堪的意思 杜度的性格非常倔强和固执,尽管他内心深处明白自己可能并不具备足够的能力,但他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他总是想要证明自己比其他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更优秀,这种心态使得他常常陷入一种自我矛盾的境地。 然而,正是由于这种性格缺陷,导致杜度更容易卷入一些超出他自身实力范围的权力斗争之中。 杜度想表现得忠于大金,忠于大汗,但往往是用力过猛,适得其反。 相比之下,尼堪则表现得更为沉稳和成熟。当他懂事的时候,他的父亲早已离世,而他们这一脉也因此受到了严重的压制和排挤。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尼堪逐渐形成了一种谨小慎微、深思熟虑的性格特点。他深知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因此总是小心翼翼地权衡利弊。 当尼堪得知杜度计划率领精兵火速南下时,他心中充满了忧虑。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次行动的危险性,并担心会有不必要的人员伤亡。于是,他毅然决然地站出来劝阻杜度,希望能够让他重新审视这个冒险的决定。 赌徒的性格,适合其他爱新觉罗家的人,并不适合他们兄弟俩。 “兄长,此次行动过于仓促,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准备。马儿和士兵都要休息,他们不是铁人。”尼堪诚恳地说道。 杜度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我已下定决心,不必再说。” 尼堪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杜度的性格固执,一旦做出决定很难改变。但他仍然不放弃,继续劝说:“兄长,我们不能盲目行动。敌人可能早有防备,也许这次的消息是个假消息,敌人的全部主力可能都在耀州等着咱们钻进来,咱们需要制定更详细的计划。” 杜度瞪了尼堪一眼,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 尼堪心中一沉,但他依然坚持道:“兄长,请听我一言。我们不能只凭一时冲动行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度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重新考虑。 尼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劝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虽然杜度依然坚持要南下,但至少他会更加谨慎地对待这次行动。 只是尼堪有点想多了,打老仗的兄长杜度怎么会把他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弟弟,说的话放在心上。 崇祯二年十月十五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寒风呼啸着掠过大地。 杜度身骑一匹雄壮的战马,率领三千名正白旗战兵缓缓出城。他身后的士兵们身披重甲,手持锋利的武器,步伐整齐有力地前行。 留在城中的胞弟尼堪则负责带领余下的汉军和包衣奴才、余丁镇守鞍山。这座城市虽然名为鞍山,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而已。 鞍山位于东西两座高山之间,中间形成一条狭窄的隘口,这便是通向辽西和辽南地区的必经之路。而真正的鞍山驿堡由于面积狭小,无法容纳下上万的军队。因此,杜度将他的大军驻扎在驿堡后方十五里处的传递所内。这里车辆马匹众多,商贾云集,繁荣昌盛,堪称鞍山的核心之地。 尼堪正值青春年华,身形矫健,面容英俊,除了那金钱鼠尾辫实在煞风景。他身穿三层重甲,却依然能够轻松驾驭战马,风驰电掣般奔驰而来。当他抵达出征的军队前方时,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杜度的缰绳。 杜度转过头来,冰冷的目光如寒星般落在尼堪身上。他的右手早已悄然握住腰间的佩刀,仿佛随时准备出鞘。两人对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但周围的气氛却变得紧张起来。 尼堪感受到了杜度眼中的寒意,心中不禁一震。他知道自己这位兄长向来冷酷无情,手段狠辣,尤其是在军中时,更是不讲私情。但他并不畏惧,反而挺直了身躯,毫不退缩地与杜度对视。 尼堪的眼皮直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他感觉到长兄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愈发浓烈,这让他不禁心生恐惧,但仍强压着惧意,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将军大人,请听末将一言。大汗曾有言在先,只要将军能守住鞍山,阻止刘兴祚北上,便是立下了大功。如今我们已成功完成任务,又何必率领这支已经疲惫不堪的军队,长途跋涉两百多里地,越过海城前往耀州歼敌呢? 末将认为此举并不明智,如果刘兴祚设下埋伏,那我们这支大军将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然而,尼堪的话还未说完,杜度便猛地拔出腰间的宝刀,瞬间架在了尼堪的脖颈之上,寒声道:“大胆!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若你再敢如此,本将军定当严惩不贷,立斩不赦!” 见尼堪黯然退下,杜度这才缓缓收回宝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随即低声解释道。 “尼堪,好好守住鞍山,莫要忧虑过甚。本将也是遵照大汗的旨意,把咱们八旗战兵放在城外机动。 再说鞍山的前面还有海城、耀州、牛庄镇,那里还有正蓝旗达柱虎副将、哲尔格讷游击、正白旗游击华善,还有八旗兵一百,余者汉军一千有余。 足以让我军立于不败之地,本将自有分寸。” 杜度解释着,看见尼堪还要争辩,登时冷下脸来。 “好了,不要再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大汗如今已经在鸭绿江边,如何能够知道耀州这里的情形。 我这三千正白旗战兵每人带足十五天干粮,一人三马,耀州只需一天一夜即可到达,到时候刘兴祚措手不及,我军定能旗开得胜。 你安心看守好城池,待我斩断刘爱塔那叛徒一臂给你看看。” 杜度说完,不再理睬胞弟尼堪,他挺直身子,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大手一挥,声音嘹亮而坚决地喊道:“全军前进!明日辰时一刻,我要看到耀州的城墙!” 第691章 杜度到达耀州城 随着杜度的命令下达,迅速传遍了整个队伍。三千名精锐的八旗战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整齐划一地调整着步伐和节奏。近万匹骏马奔腾而起,马蹄声响彻云霄,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瞬间加速向前涌去。 这支浩荡的大军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气势磅礴地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军旗飘扬,刀枪闪烁,士气高昂,展现出八旗军强大的战斗力。 留下的尼堪则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大军,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他深知自己无法改变大哥的决定,但内心却对这次冒险行动感到不安。 他默默地想着:“大哥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只有在战后能赢得胜利的将军才有资格说出口。如果大哥这次因为轻敌冒进而中了敌人的埋伏,那么等待他的可能就是违抗大汗旨意、被圈禁至死的命运啊……”尼堪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 尼堪遥望着渐行渐远的大军,心中满是无奈与惆怅。他深知自己已无力回天,只得重重地叹息一声,掉转马头,朝着鞍山城缓缓归去。 崇祯二年十月十六日,辰时三刻,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在距离十里铺不远处,一座简易而粗糙的明军营寨悄然矗立着。然而,这座仓促建成的营寨并未得到充分的防御准备,前方既无坚固的壕沟,亦无密集的铁蒺藜,甚至连营门都仅有一排简陋的拒马。这一切,让杜度不禁喜出望外,心中暗自庆幸:\"此乃上天赐予我的良机啊!\" 当杜度在两里开外观察到对面明军那歪斜的营寨和简陋的防御设施后,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据哨骑回报,这里不仅没有设置任何有效的陷阱或障碍物,就连最基本的阻拦骑兵的铁蒺藜都未曾铺设。此时,杜度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转头对身边的将领们说:\"我原本以为自从南朝小皇帝登基以来,明朝军队会有所改变,但如今看来,他们仍然是一群毫无战斗力的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牛庄镇守将哲尔格讷游击以及海城守将正白旗游击华善等人,听到杜度这番话后,纷纷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这些明军确实不堪一击。我们只需稍稍发力,便可轻易击溃他们。\" 杜度得意地笑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蔑视。 杜度是谁?他可是皇太极之下,女真贵族中最爱看《三国演义》的大将啊! 别人看的都是什么?孩童版的手绘本罢了。可杜度呢?他看的却是全篇近乎文言文的成人版本,这不仅考验了一个女真人的汉学功底,更说明了他的文武双全。 每次打仗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套用几句《三国演义》里义薄云天关云长的台词,来展现自己的豪迈和勇气。 但是,那位副将达柱虎却没有杜度那么乐观。就在去年,他曾经在耀州遭遇过刘兴祚率领的部队的猛烈攻击,深深地感受到了刘兴治的强大实力。因此,对于这次战斗,他并没有像杜度那样充满信心。 达柱虎满脸忧虑地说道:“贝勒爷啊!我们绝对不能轻视敌人。刘兴祚兄弟俩可不是普通的明朝将领能比的。 末将认为,咱们还是谨慎对待、保持对峙为妙。” 杜度听到这话后,气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时候起,他们堂堂正正的八旗军竟然需要畏首畏尾,与明军选择对峙? 对面明军的营寨,虽然有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但看起来就像没有设防一样。这里显然不是一个适合防守的地方,更像是一片空旷的原野,随时可能爆发激烈的战斗。这种情况下,只能进行野战,而不能指望依靠坚固的城墙来抵御敌人。 然而,尽管面临如此明显的野战局面,那些来自辽南的女真守将们却显得畏首畏尾,缺乏果断行动的勇气。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为八旗兵的骄傲与荣耀,仿佛被恐惧所笼罩,无法展现出应有的勇敢和决心。这样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甚至可以说是对八旗兵名声的一种亵渎。 杜度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愤怒之情。他瞪着那三名守将,大声斥责道:“好啊!你们几个家伙在这里驻扎这么久,竟然连一点胆子都没有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女真人的传统吗?去年那场败仗让你们失去了勇气和信心吗?” 杜度越说越生气,最后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们如此胆小怕事,那就别再上前线了。这次你们三个人带领本部人马作为后队,好好在后面看着我如何带领队伍攻破这座寨子吧。” 说完这番话,杜度再也不愿多看那三个羞愧难当的守将一眼,转身开始指挥三千正白旗甲兵。他要以身作则,向这些守将展示什么才是女真人强悍的实力。 杜度打算采用一种直截了当、毫无花哨的战术,完全不设主攻方向,让三千名八旗士兵径直从北方冲向敌军。一旦遭遇寨墙,他们将毫不犹豫地使用长杆虎枪和带有链子的飞爪来拉扯摧毁。 杜度坚信这座匆忙搭建的营寨必定脆弱不堪,只要稍稍用力一拉便会轻易倒塌。 一旦营寨被攻破,那五千名明军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摆布。然而,在此之前,按照惯例,他需要先派出骑兵进行哨探,以惊扰和扰乱敌人的心神,并尝试劝降对方。这个前奏步骤依然必不可少。 事实也确实如杜度所想,刘兴治虽然做到了收拢部下,原地驻守待援,但他心底里对驻守辽南的小股金兵却有些轻视。他没有想到从盛京方向增援的杜度,会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有料到女真人的攻击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而且还是三千名货真价实的女真八旗兵。这些因素都让他措手不及。 第692章 哨骑出没 此时,刘兴治面色凝重地站在营楼上,目光远远向北面的耀州方向望去。 只见从那边辽阔的平川之上,正有一队队的金兵如潮水般向着自己所在的二十里铺涌来。他们步骑交加,队列整齐有序,军旗飘扬,士气高昂。 阳光下,金兵们的盔甲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已经是深秋,气候却和寒冬腊月毫无差别,那些金兵头上哈出去的热气都聚成了一股云雾。 刘兴治此时心里懊悔不已,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太过轻视建奴的实力和行军速度了。他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金兵大阵中有许多士兵已经下马列队,而那些战马则被身后的包衣奴才牵走。 此刻,刘兴治真是后悔莫及,肠子都快悔青了。经过初步估算,他认为此次前来进犯的金兵很可能全是女真人,而且人数恐怕不少于四千五百人。 这样规模的金兵八旗精锐,不是他大部分是步兵的军队能够抵御的。 若说可以依靠坚城防守,刘兴治自问还能坚守一段时日,现在嘛,打着看吧。 在金兵大军前方,有一队队的骑兵哨探正疾驰而来。他们如同旋风般在明军的营寨周围来回穿梭,同时还用女真语朝着寨墙上大声呼喊、挑衅。 一大段鸟语花香喷涌而来。 然而,营寨中的明军对这些金兵哨探的手段早已心知肚明,所以营寨内依然毫无动静。 这些金兵哨探在营寨外奔驰了一段时间后,仔细观察了营寨周边的情况。然后,其中一部分人迅速返回向大军报告,其余的人则聚集到了营寨的东边。 想必这些聚集在一起的金兵哨探,已然圆满地完成了哨探任务,此刻正作为一支偏师,要在战场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一旦双方陷入激战,他们便会如鬼魅般在一旁游走,不断扰乱明军的心境与思绪。而当明军最终无法承受压力、陷入混乱并开始逃窜时,他们将会化身为最为恐怖的追猎者,无情地追杀着那些败逃的敌人。 没过多久,金兵的大部队如同潮水一般滚滚而来,旌旗飘扬,白色的旗帜连成一片,缓缓地汇聚在二十里铺的西北角一里开外。 眼看着金兵的人数逐渐增多,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超过了千人之众。刘兴治身旁的一些军士和将官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不由自主地大口喘起粗气来,一时间周围充斥着众人那英雄气短的叹息声。 尽管刘兴治曾安营扎寨,并多次与金兵交手,甚至在前些年他还曾是金兵的一员,可以说是对彼此非常熟悉,打起仗来更是轻车熟路。 然而,辽南诸城长期以来一直处于金兵主动放弃防守的状态,盖州原本连一个女真八旗兵都没有,只有十几个蒙古兵率领着一百多名汉兵在此驻守。 刘兴祚、刘兴治这对兄弟,在去年那场所谓的“辽南反击战”中,其实就是一场汉人与汉人之间的战争,双方实力相当,相互厮杀,犹如两只弱小的斗鸡。而真正的建州女真八旗士兵,则早已被萨哈廉带领着脚底抹油溜走了。 萨哈廉是觉得女真兵太少,不想硬碰硬。 辽南已经是鸡肋,不值当损伤女真八旗兵。 自始至终,刘兴治都未曾与超过百位女真八旗士兵交过手。 尽管他也参加了去年的辽南战役,并宣称斩杀敌军千人,但实际上,这些敌人大都是些老弱病残或投降的汉军,真正的女真八旗士兵的首级寥寥无几。 如今,面对大规模来袭的女真正黄旗士兵,刘兴治及其手下的将士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因为这些女真人长期以来积累的威压,以及曾经作为他们主子的身份,使得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明军的士兵们开始有些慌乱起来,恐慌的情绪快速蔓延,士兵们的脸上都出现了紧张不安的神色。 而此时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稳定住他们的军心。刘兴治深知自己身为一军之将,必须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于是,他强装镇定地观察着金兵的动向,并通过旗帜和盔甲颜色判断出他们来自正白旗。 那一片洁白如雪飘扬着的旗帜,以及士兵身上所穿的甲胄,都呈现出一种描着边的白色,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八旗军正白旗。如果这些旗帜的边缘带有红色,那就说明他们属于镶白旗军队。 然而,如今正白旗的旗主阿济格并未亲自前来,皇太极是派遣了杜度作为将领。尽管如此,对于刘兴治而言,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不禁再次感到后悔,因为他实在没想到杜度会来得如此迅速。 若是阿济格来的话,情况或许能比现在好一些。 不会让他这么措手不及。 昨天早上得到的消息是杜度还在前往鞍山的路上,但今天早上他却突然出现二百里外的耀州,出现在自己眼前。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神兵天降吗? 刘兴治再次观察这些正白旗的人数和旗号,心中暗自估量着。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里面大概有十个牛录的兵力。夜不收的情报看来是准确无误的。 按照金军的编制,五个牛录由一个甲喇章京统辖。而此次前来的金兵不仅有一位贝勒爷,还有两位甲喇章京。刘兴治不禁感叹道:“杜度竟然如此看重我!” 如果早知道对方会如此兴师动众地来袭,刘兴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夜间撤回盖州,并与兄长刘兴祚会师。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心安。然而,如今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金军正白旗的步兵和骑兵整齐列队,严阵以待。他们距离刘兴治仅有一里之遥,但仅仅一里的距离就让人感受到了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四周原本活跃的鸟兽此刻也早已不见踪影,辽南金复盖海四州虽连年战乱,已经是荒芜一片,成了飞禽走兽的天下。 第693章 八旗兵布阵 可人类的军队一来到,这里还是人类的天下,什么熊虎猪豹都是不敢逞其锋的。 此时金兵中虽然有人下马有人还在马上,但他们纪律严明,已经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所有士兵都静静伫立,等待主将下令,无人擅自行动。或许他们的站姿不如后世军人那般标准,但那木然的神情足以让小孩惊恐万分。 整个军阵一片寂静,唯有偶尔传来的马鸣声打破宁静。 刘兴治看了一眼身旁的裨将,裨将会意地点点头,表示已派出三四波求援的信使。而杜度并没有将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显然他的兵力不足,也是为了围三阙一,符合兵法谋略。 困兽之斗,伤人最深。 只有惊慌逃跑的走兽,才彻底失去了伤害能力。 这表明杜度并不害怕明军通风报信,反而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能够在援兵到来前击败刘兴治的这支兵马。 此刻,刘兴治终于望见了金兵的大纛。那旗帜和战甲皆为纯白色,远远望去,仿佛是为某位伟人举办丧礼般肃穆。这样的景象令人不禁感叹:这些金兵难道不怕寒碜吗? 在金兵大军的正中央前方,一根巨大的大纛高高矗立着,迎风飘扬。大纛之下,金兵的将领正是声名显赫的大金多罗安平贝勒杜度,他的身旁还陪同着几位金兵的统领。 杜度稳稳地骑马立在大纛之下,目光坚定而锐利,直视一里之外的明军营寨。 他再次仔细估量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自己这边拥有将近四千的兵力,其中包括三千一百多名真正的女真八旗兵。 而对面则是由五千名曾经作为他们辅助,汉军叛徒组成的明军。经过深思熟虑后,杜度认为只需派出一千名英勇无畏的战士,奋勇向前,发起一轮猛烈的冲锋,就能一举攻破对方防线。 他深知这场战斗的重要性,并对胜利充满信心。杜度坚信,只要能迅速击败对面的敌军,就能打开通往盖州的道路,进而威胁刘兴治的主力部队。 然而,杜度心中也明白,这场战斗并非轻松之事。他必须谨慎行事,充分发挥自己军队的优势,同时也要警惕敌人可能的反击。 他要保证胜利的同时,正白旗八旗兵不能折损太多。 这时候的杜度已经背离了皇太极的命令,若是干脆利落地胜了,那一切都好说。 就在这时,一名金兵将领匆匆赶来,向杜度禀报:“贝勒爷,我们的探马回报说,盖州方向的刘兴祚似乎有所察觉,正在调动兵马,准备支援这里。” 杜度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刘兴治的行动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可以顺利地消灭眼前的敌军,然后再与刘兴治的主力决战。现在看来,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哼!”杜度冷哼一声,“刘兴治这家伙居然还有些本事,不过,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救得了这些废物。传我的命令,全军按既定战略行动,先派出五个牛录进攻,尽快消灭眼前的敌军,不给刘兴治任何机会!” 金兵将领领命而去,传达杜度的命令。 说完命令后,杜度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笑声,手中挥舞着马鞭,然后用女真话向一直待在他身旁等待命令的五个正白旗牛录下达了指令。 听到命令后,这五个牛录的士兵们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看到这一幕,耀州守将正蓝旗达柱虎副将、牛庄镇守将哲尔格讷游击以及海城守将正白旗游击华善三人也露出了附和的笑容。因为他们并不是这次进攻的主力部队,而是作为预备队存在。 他们三个人所率领的兵力加起来总共只有一千一百多人,其中还有一千人是汉军。 就在这时,金兵大军中,杜度率先派出了五个牛录,共计一千五百名士兵组成了一个大阵。 这个大阵被精细地分割成多个部分,同时又保持了每个牛录小阵的独立性。在大阵前方,身着重甲的战兵整齐地列队而出,而穿着单薄棉甲的辅兵则在后方提供支援和策应。 在杜度的大纛下方传来阵阵嘈杂声,五个牛录纷纷返回各自的队伍之中,并升起了两根稍小一些的官纛。 这些官纛由两名掌旗亲兵紧握,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官纛竖得笔直。一旦失去了官纛,那么这两名亲兵就会面临生死之危,直接就是当场处死的下场。 每个牛录旁边还站着两名嘎什哈,他们担任护卫的角色。他们的甲衣与普通军士有所不同,头盔上装饰着飞翎和避雷针,背后还插着飞虎背旗一杆,整体形象非常独特。 而他们身上的盔甲更接近金军将领的服饰风格,可以说有点像明军的加强版家丁。此外,牛录身边还有十七名白摆牙喇兵,即白甲兵,他们相当于明军的家丁。 然而,这种类比并不是十分准确,因为一般的明军将领的家丁在武勇能力方面,往往无法与这些白甲兵相提并论。 而且大金已经从部落散乱的军事组织过渡到封建大兵团集团组织,白甲兵是集中起来使用的,他们成为了一支精锐之师。而明朝则相反,军队逐渐退化,一万人马的明军,可能只有将领身边的几百家丁具备实际的战斗力。 其他人的战斗力连八旗兵中无甲的辅兵都比不上。 明朝的将领众多,家丁更是数不胜数,但这些力量无法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合力,很容易被金兵逐个击败。 这十七名白甲兵同样身着一色的明甲明盔,穿着三层重甲。最外层是坚固的铁甲,中间是内衬铁片的棉甲,最里层还穿着一层柔软的绸衣。这种古老的复合型装甲设计,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既能有效抵御火器攻击,又能提供良好的御寒保暖功能,可以说是做到了极致。 此外,每个白甲兵的身后都飘扬着一面绣着火焰图案的背旗,如果在战斗中遇到紧急情况,武器全部损坏,那么这面背旗也可以成为他们最后的自卫武器。 第694章 八旗兵的建制 白甲兵头上的头盔也有高高的避雷针,就是盔缨,缨枪。 缨枪高高耸起,就是一根根短矛,这也是他们和明军服饰上最大的差别之一,据说这能够和他们萨满教的天神沟通。 在这十七名白甲兵中,有一个领头的人,他便是牛录的亲兵队长,女真语称之为壮达。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少数民族的独特韵味,比什么摆牙喇兵好听多了。 女真语称呼为壮达的亲兵队长,不仅肩负着护卫牛录的重任,更是本部人马的重要象征之一。 他身穿明甲,白色的缨枪随风飘动,彰显出他的与众不同。而他头上的避雷针比其他士兵还要高出许多,犹如一座高塔,引人注目。身后斜插的背旗则是纯白色绣龙纹的,代表着正白旗的本部颜色。 远远望去,那白色的旗帜似乎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向敌人展示着他们的存在与力量。然而,这一景象却又给人一种错觉,好似这些战士们正在举着白旗投降一般。 此刻正值天聪三年,八旗兵尚未完全发展壮大,成为完全究极体,仅有女真八旗而已。当时还未设立汉八旗和蒙古八旗,只有汉军乌真超哈营以及蒙古联盟部队。 这样的背景下,正白旗的出现显得尤为引人注目,他们作为八旗中的一支精锐部队,出现在这里。 就意味着这里的明军必须完全铲除。 此时的女真八旗还未被称为满八旗,牛录也尚未进行扩编。通常情况下,一个牛录大约有三百名士兵。尽管在外人眼中,这些士兵都是货真价实的精锐,但对于追求实际战斗力的女真军事贵族而言,他们认为这样的牛录仍然需要进一步细分。 在这三百人中,每三人组成一组。其中一人如同白甲兵那样,身披三重甲或两重甲,被视为战兵。而战兵又可以进一步细分为步甲和马甲。 这里所说的步甲和马甲,与中原王朝军队中的概念不同,并非简单地根据是否骑马来划分。在女真八旗中,马甲和步甲的区别仅在于其作战方式。相对而言,马甲兵更为珍贵,每个牛录中约有四十人左右。他们无论是在骑射中还是步射中都表现出色。 至于步甲,则更擅长下马作战。大约有五十人左右,他们会拉开阵势,使用十力以上的长弓硬弓射出重箭和破甲箭。 林中射手,射雕手大都出自这些马甲步甲,他们有着高超的射箭技巧,可以用重箭射杀熊、虎、野猪等大型动物,这才是渔猎民族的骄傲。这种重箭的威力可不容小觑,它的杀伤力丝毫不亚于在短距离内使用标枪投掷。而无论是步甲还是马甲,他们都是有马骑的,而且每个人拥有的马匹数量远不止一匹。 牛录中的其余人则被称为辅兵,当然,辅兵也是有细分的,分为有马和无马两种类型。不过,此次杜度率领军队进行两百余里的长途奔袭攻打耀州刘兴治时,为了提高行军速度,他决定将所有没有马匹的辅兵和跟役全部剔除,让他们留守鞍山城负责防守任务。 在战斗中,无论是马甲兵还是步甲兵,都会在牛录中得到集中运用。 每两个牛录会配一把云梯,只不过是因为笨重的缘故,也没有带来。 每个士兵配备箭矢五十支,以及硬弓和腰刀各一把。 在这十二名甲兵之中,有一个身材魁梧、体魄强壮之人,他身上配备了一把长杆带钩虎枪,看上去威风凛凛。 而在将近一百名的战兵当中,则是由四名分得拔什库负责统领。 这分得拔什库在地位上大致等同于明军中的把总一职,他们各自统领着二十至三十名不等的战兵。 这些分得拔什库的头盔上都有着黑色的缨子,他们是女真军队中最低级别的军官,但也是能够背上插背旗的重要角色。 再往下细分,每十个人中便会设立一名什长,在女真语中被称为“专达”,其地位大约相当于明军中的小队官。 然而,这个职位与那亲兵队长壮达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由此可见,尽管杜度派遣出的这一千五百名正白旗八旗兵表面上看起来都是精锐的战兵,但实际上仍然存在着明显的区别。 其中仅有五百人可以被视为真正的战兵,而这支军队的主要战斗力也正是来自于这五百人。 至于其他的一千名辅兵,要么没有穿着盔甲,要么只穿着棉质的铠甲,而且还是那种内衬没有铁片的棉甲,只能起到最基本的防护作用。 不过就是这一千名辅兵,也都是正经的真女真,只是没有披铁甲,实力依然不是明军营兵可以比的。 辽东建奴虽然军力强大,但综合国力并不强,难以养活更多的披甲士兵。 即使四处劫掠,每个牛录也只能勉强维持一百名披甲士兵。 当年努尔哈赤凭借着十三副铠甲起兵,在辽东已经算是非常奢侈的行为了。 此外,每两个牛录配备一架云梯、盾牌以及其他简易攻城器械,同时还有十几名负责修补马鞍和兵器的铁匠、鞍匠等技术兵种。 那么接下来,就很容易能了解一下建奴女真八旗自上而下的牛录制式:首先是旗主固山额真,旗主手下会有两名梅勒额真作为副手; 每个旗大约有三十到五十个牛录不等,上三旗的实力最强,下五旗实力要弱点。 皇太极即位后,就不停地敲打两黄旗之外的其余六旗,时不时就会减少他们的牛录数量,划归到两黄旗之内。 然后每五个牛录会有一名甲喇额真来统领。 而牛录额真周围的护卫则依次是壮达、白甲兵和掌旗亲兵。 牛录额真之下设有四个分得拔什库,他们负责管理和指挥各自的队伍。而分得拔什库之下则是什长,什长们直接领导着最底层的大头兵披甲人。 这样的层级结构使得大金女真人的军队组织非常紧密有序,可以说是当时最为先进的军事体制之一。 第695章 劝降 杜度审视着眼前已经列好阵势的五个牛录,心中充满了自信。面对如此强大的军队,即使明军派出三四万人前来,他也毫不畏惧。他不禁放声大笑,认为前方的五千明军已经如同冢中枯骨一般,毫无威胁可言。然而,在此之前,还需要进行一项重要的仪式——劝降。 杜度严厉地发出几道命令后,一名牛录章京迅速骑着马冲了出来,身旁跟着五六名白甲兵作为护卫。 “你前去,劝说刘兴治投降。” “遵命!” 牛录章京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翻身骑上马背,朝着明军的阵营疾驰而去。 “贝勒爷,是否应该派遣一名汉人通事一同前往?这位牛录章京并不会讲汉语啊。” 杜度身后副将达柱虎提醒道。 杜度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需要,你难道忘记了吗?刘兴治那小儿以前可是我们这边的人,他的女真语说得比汉语还流利呢! 再说了,如果刘兴治有意投降,自然能够听懂我的话。要是刘兴治不愿意投降,就算派去一百个汉人通事也是徒劳无功啊。” ...... 牛录章京带着手下们一路狂奔,当他们跑到离明军营寨只有一百多步的时候,便远远地停下了脚步。在他们的印象中,就算是明军中最厉害的佛朗机炮恐怕也打不了这么远吧。 实际上佛朗机炮的射程能覆盖到,只是打不准而已。 那位牛录章京也不傻,既然杜度都没提过要带汉人通事过来,他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更不会亲自上前。 于是,他转头对身旁的一个白甲兵说了几句什么,那个白甲兵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只见那个白甲兵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对着明军营寨用女真语大声喊道。 “寨子里面的刘将军听着,我家杜度贝勒说了,你们速速投降。杜度贝勒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可以从轻发落。否则就是大金兵攻进营寨,鸡犬不留。尔等可要仔细考虑,刘将军更是知道咱八旗的规矩,免得后悔莫及!” 寨墙上的刘兴治看着那一百多步外的牛录章京,此时的牛录章京在离那个喊话的白甲兵还要靠后,身边更是有五六个白甲兵举着重盾,将其护得严严实实,安全措施可谓做到极致。 牛录章京在重重保护下,肆无忌惮地看着明军的营寨,当他看清营寨的布置后,轻蔑地笑了。 刘兴治自然是没有想投降的意思,这两年内反复投降,别说明金了,估计整个天下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何况他是汉人,身后还有他兄长刘兴祚一万多的人马。 这时候的刘兴祚,肯定不知道几年以后,辽东镇总兵祖大寿的骚操作。 只要能够坚持到刘兴祚率领大军赶到,他们就可以里应外合,一举杀退这些可恶的金兵!兄长刘兴祚一旦接到急报并迅速赶来支援的那一刻,他便可以确保自身的安全无虞。 因此,对于那个不断喊话的白甲兵,他选择了沉默不语,既不答话也不驱赶对方,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然而,经过一番漫长的呼喊后,那名白甲兵发现营寨内毫无动静,最终无奈地回到了牛录章京身旁,向其禀报情况。 刘兴治见状,不禁摇了摇头。毕竟,牛录章京所处的位置距离他们约有一百多步远,一般的弓弩和火铳根本无法击中目标。于是,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裨将,询问道:“这鞑子实在是太过猖狂了,我们军中最远射程的佛郎机炮是否能够打到他们呢?” 裨将回答说:“理论上是可以打到的,但精准度可能会受到影响。如果这里有崇祯一式火炮,由末将来亲自发炮,必定能够让这个牛录以及那几名白甲兵一同归西。” 刘兴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么就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战争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不能仅凭一时冲动或意气用事来决定是否开战。此刻,这位牛录章京扮演的角色类似于使者,如果无法准确打击目标,就不必勉强行事。 金兵现在是劝降,迟早会有角色互换的一天,他刘兴治就守一下规矩。 至于那十门崇祯一式炮可是珍贵无比,整个辽南地区仅有十门而已。它们被视为刘兴祚的心肝宝贝,一直留在中军之中,从不轻易交给别人使用。即使是自己的亲兄弟刘兴治,也很难得到这些火炮的使用权。 金兵这边眼看着刘兴治一方始终保持沉默,既不做出回应,也不采取行动,对劝降更是毫无反应。 很明显都和关宁军的赵率教学精了,就喜欢和金兵若即若离,玩极限拉扯,只要不真打仗,明军表示两军对阵玩什么都行。 这种牛皮糖糊弄人的打法,让女真人抓狂不已。 然而,这位牛录章京自然也有应对之法。这是他们在攻城略地时的一贯策略和流程。如果口头劝降无效,那么接下来就要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杀鸡儆猴,通过实际行动,实物展示来展示不肯乖乖投降的下场。 只见那位牛录章京哇哇大叫起来,但刘兴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过这种拗口且语法、词汇都不完整的女真语了。此外,牛录章京语速极快,让刘兴治一时间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 不过金军接下来的行为,让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随着牛录章京一声喝令,他身旁立刻冲出一名身着白色盔甲的士兵,快马加鞭地奔向后方的军阵。 没过多久,大约一里之外便传来了阵阵哭叫和喧哗声。此时两军尚未交战,为何会有这样的哭叫声呢?而且还是从金军那边传来的。 刘兴治等人好奇地望过去,只见十几个金兵正押解着一大群附近的百姓从军阵中走了出来。这些百姓们神色惊恐,满脸泪痕,有的甚至被吓得瘫倒在地,发出悲惨的哭声。 第696章 杀鸡儆猴,自以为是 这些可怜的百姓们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清楚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何种悲惨的命运。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将他们紧紧包围;绝望又如沉重的巨石般压在胸口,令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而对面那些凶残的金兵,则满脸狰狞,眼中闪烁着凶恶的光芒。他们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兵器,毫不留情地挥舞着皮鞭,驱赶着这群无辜的百姓。百姓之中,无论老少男女皆有,只是男人们全都被剃成了光头。此时的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与无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究竟来自何方,只晓得他们是汉家百姓,或许是因为割掉了象征奴役的辫子,又或是在慌乱中迷失了方向,才不幸落入了金兵的魔掌。 那一群如恶狼般的金兵耀武扬威地走到牛录章京身旁,在得到牛录章京的授意后,更是变本加厉起来。他们一边使出浑身力气挥动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些剃了光头的百姓身上,一边发出刺耳难听的哇哇怪叫声,仿佛是在炫耀他们的胜利。 看到眼前这般惨状,原本就与汉人百姓亲如一家、曾共同立下誓言要报仇雪恨的登莱镇士兵们,顿时怒火冲天。他们瞪大双眼,愤怒地破口大骂:“这帮畜生!”“真是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然而,在一片激愤之中,唯有刘兴治表现得异常淡然。 多年来与金兵交战的经验让他深知对方的作战手段,在他看来,眼下这种情形不过是金兵惯用的小伎俩罢了。 至于那些老百姓的死活,刘兴治确实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与怜悯。 遥想当年的旅顺守将张盘,因其为人和善亲民,过于轻信投降而来的汉军以及当地的百姓,最终在南关之战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时,新归附的汉军竟然临阵倒戈、突然反叛,致使张盘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最终惨死于乱军之中。 正因如此,这一路走来,对于新归附的汉军和沿途所遇的百姓,刘兴治都采取了严格的隔离措施,让他们远离自己的军队,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当看到营寨中的反应时,那位牛录章京不禁得意忘形起来,他回过头去,扫视着身后严整的军阵,只见后方的金兵大部也都跟着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猖狂至极的大笑声。 就在此时,牛录章京猛地一挥手臂,下达了一道简短而急促的命令。听到指令后,那些金兵立刻如饿狼扑食一般齐齐动手,手中的长刀利斧无情地挥舞而下。 只消片刻工夫,原本还在哭天抢地、呼号求饶的汉人百姓便已被屠戮殆尽。 然而,在这场血腥的杀戮中,却出现了一段小小的插曲。 在这群不幸被掳获的汉人百姓当中,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表现得异常机敏勇敢。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身旁的人作为盾牌,成功地抵挡住了金兵发起的第一波凶狠劈砍。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那锋利的刀锋一闪而过,尽管小伙子已经尽力躲闪,但他的脸颊还是不幸地被稍稍刮到了一下。刹那间,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张脸。 但此刻的他哪还顾得上擦拭血迹,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冤屈,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冤枉啊,大人!牛录大人,请您明察秋毫!我等皆是大汗的子民啊!如今南朝来犯,我等举家老小连夜奔波,不辞辛劳地向北迁徙,只为投奔大金寻求庇护。怎会无端遭受如此杀身之祸?大人这般做法,岂不是要让千千万万的辽东汉人心寒胆战吗?” 听到这话,那牛录章京却是冷笑一声,不屑地回道:“胡说八道!你们既然割去了辫子,那就不再是我大金之人,而是南朝的奸细、叛徒!” 那青年小伙子闻言顿时心急如焚,连忙辩驳道:“大人,我们确实是有辫子的呀,只不过方才在慌乱之中被那些……” 可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脆响。原来,一名金兵早已举起手中的巨斧,朝着他狠狠地劈了下来。可怜这小伙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当场命丧黄泉。 见此情形,那牛录章京只是微微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开口吩咐道:“日后若是再遇到像这般头脑灵活,还有点勇力的尼堪,直接将其收服,充作咱们的包衣奴才即可。就这样轻易地把他们杀掉,实在是太过可惜啦。” “喳!”身边众多军士齐声应道。而此时,那名青年百姓临死之前的声声喊冤,依然回荡在对面营寨内明军的耳畔,久久未曾消散。 一时间,对面的明军阵营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仿佛时间都凝固了。那牛录章京见状,心中暗自窃喜,还以为自己刚刚那杀鸡儆猴的招数已然生效,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于是,他再次派遣之前传话的那名白甲兵走出阵前去喊话。 只见那白甲兵趾高气扬、大摇大摆地上前几步,扯着嗓子高声叫嚷道:“看见了吗?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尼堪!胆敢不投降我大金,这些割掉了辫子的汉人老百姓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哼!当然,如果你们识趣点,乖乖重新留起辫子,我大金自然可以网开一面,过往之事一概不究。否则,休怪我等刀下无情!” 然而,营寨中的人们听到这番话后,却是纷纷露出鄙夷和愤怒的神情,只觉一阵齿冷。 其中,刘兴治更是冷笑连连,心中暗暗思忖道: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了,他本人也曾经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金兵,怎么可能会因为金兵残杀无辜百姓而心生怜悯、存有妇人之仁呢? 只不过,刚才亲眼目睹了这残忍的一幕,心中的怒火确实需要发泄一下,但要用建奴的鲜血来浇灭才行。 第697章 你杀我也杀 想到此处,刘兴治面色阴沉地转头对着身旁的一名裨将冷冷吩咐道:“去把前几日抓过来的那几个俘虏押上来。” 那裨将领命之后,双手抱拳一礼,旋即转身离去。不多时,便见一队剽悍无比的明军士兵押解着五名留着金钱鼠尾辫的鞑子走了过来。 这些鞑子原本都滞留在辽南地区,然而由于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事故发生,导致他们不幸落入了明军精心布置的包围圈之中。在这场激烈的战斗里,有的鞑子虽然勇猛无比,但终究寡不敌众,最终力竭而亡;而剩下的那些则在一番苦战之后落单被俘获。 仔细观察这几个倒霉蛋,可以发现他们每个人事先都遭受过严酷的拷打,身上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不仅如此,他们的精神状态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和绝望。 不过,在这群俘虏当中,却有一个真鞑子显得与众不同。尽管同样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但他依然保持着顽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 从被拖拽过来开始,一路上他就不断地奋力挣扎,口中还嗷嗷叫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女真语,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很快,明军便将这些倒霉蛋押解到了城门口。 此时,营寨外面的金兵们看到这一幕后,一个个都变得鸦雀无声。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道理,只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天理循环的报应竟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与此同时,那位牛录章京也迅速猜到了刘兴治此举背后的意图。 只见他全然不顾身旁白甲兵侍卫的阻拦,急赤白脸地策马扬鞭,快速冲上前去。待到靠近营寨九十步时,他猛地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并对着营寨内大声厉喝起来。 只见那牛录章京瞪大双眼,怒视着刘兴治,大声吼道:“刘兴治,你敢如此放肆!倘若你胆敢杀害这些被俘之人,我可以断言,你们这区区五千之众,今日必定会死无葬身之所!” 他心中深知,己方的这五个金兵,甭管真假,已然被明军所俘虏,而且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斩杀,此等行径势必会给自己一方的军心士气带来沉重无比的打击。 因此,即便再往前,就进入了明军火器的射程自身性命堪忧,他也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试图阻止刘兴治这般残忍的,以毒攻毒的举动。 此时的金兵是抱着我能杀你,你绝不能杀我,我能抢你,你不能抢我的强盗逻辑。 就在此时,远处那如潮水般汹涌的金兵大阵之中,亦是传来阵阵骚乱之声。 而身处阵中的杜度却依旧气定神闲,仿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作为这支大军的主帅,他自有一番驭下之道,清楚地知晓何事该由何人去处理,绝不会事必躬亲,如同那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一般,最终因过度操劳而活活累死。 那牛录章京做得没错,自己自然不会横插一杠子。 然而,刘兴治亦绝非等闲之辈,乃是一员勇猛善战的悍将。 面对眼前的局势,他早已洞察得一清二楚,心里很明白,如果自己不肯投降,如果没有援军及时赶到,那么无论是自己,还是手下这五千名明军将士,今天都绝对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且说这刘兴治啊,与他那兄长一般,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归明重新蓄发,堂堂正正地成为一名真正的汉人。如此一来,又怎能甘愿再度沦为他人的奴才呢?只见刘兴治快步走下寨墙,来到大营门口。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一名明军士兵,大声喝道:“把你的崇祯一式火铳给我!” 那名明军不敢违抗,连忙将手中的火铳递给了刘兴治。刘兴治接过火铳后,动作熟练地开始装填起子药来。这些子药皆是定装好的铅丸和火药,相比以往所使用的鸟铳,这种新式火铳装填起来可要便捷得多,无需再费心去斟酌装药量究竟多少才算适宜。 装填完毕之后,刘兴治稳稳地举起火铳,将手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之上。他面色冷峻,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决然之意,缓缓开口道:“速速派人前去告知对面的那些鞑子,他们既然敢做出初一之事,那我便也能够做到十五。今日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想要吞下我这整整五千人马,他们就必须得先崩掉几颗牙齿才行!” 言罢,刘兴治不再有丝毫犹豫,果断地将崇祯一式火铳瞄准了那个仍在哇哇乱叫的真鞑子的头颅。 紧接着,他微微用力扣动了扳机,只听得火铳的金属棍猛地敲击在火石之上,迸发出一连串耀眼的火花。 刹那间,火药池中的火药被瞬间点燃……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紧接着,滚滚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如此近的距离下开枪射击,那名真鞑子的脑袋瞬间就像被砸开的西瓜一样,迸裂开来。 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脑浆四溅而出,场面惨不忍睹。这个原本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真鞑子,此时再也无法保持那副桀骜不驯、威武不屈的模样了。他的尸体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激起了一阵浓密的尘土飞扬而起。 其余四名假扮成鞑子的家伙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止,正想跪地求饶。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又是连续四声沉闷的枪声响起,“轰轰轰轰”!四颗子弹呼啸着分别击中了他们的身体,四人纷纷中弹倒地。刹那间,又多了四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血腥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脑浆味道。在这清冷的天气里,这种气味非但没有因为寒冷而消散,反而愈发清晰可闻。它没有丝毫变质或异味,一切都是那般原汁原味、清新自然。只不过,这样的味道让人闻到之后,既感到精神一振,同时又忍不住有点想要呕吐。 第698章 进击的盾车 对面的金兵们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在自己眼前被残忍杀害,而他们却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一时间,他们个个悲愤交加,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咬牙切齿,口中不停地怒骂着。那愤怒的神情,活脱脱就像是即将冲出牢笼的凶猛野兽,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将敌人撕咬个粉碎。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亚于骑在他们头上拉屎。 反观这边营寨中的明军,则是一片欢腾雀跃之声。 那些汉人老百姓虽然说是死有余辜,明知道在女真人手里不会好过,却还是宁愿往北跑,也不愿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回到大明关内。 所以明军对于那些被屠杀的百姓,没有一点怜悯。 这些久经沙场的登莱镇将士们,现在考虑的是,或者说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事已至此,再去考虑什么胆怯畏战或者临阵退缩,已然毫无用处。 唯有奋勇杀敌,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主将既然已经表明了作死的态度,他们也只能跟上,置之死地而后生。 很明显金兵劝降失败,那就是没得谈了。 由于射杀鞑子俘虏的距离太近,刘兴治被那一铳打得脸上黑红一片,粉末血液涂了一脸,他狞笑着抓起身后的披风,胡乱擦了一把,接着用女真语对着对面的金兵叽里哇啦说了一通。 很明显刘兴治没有说什么好话,那牛录章京气得脸色通红,周围的白甲兵更是暴怒,他们嗷嗷叫唤着,不过确实是无可奈何,他们不可能几十个人去冲击五千人的明军大阵。 最后还是在那牛录章京的带领下,这些金兵灰溜溜返回大阵中。杜度远远地只是看了一个大概,能猜出来双方斗法杀人,自己这边似乎没有占到便宜。 杜度万万没想到,刘兴治去了明朝那边,居然还真就成了个副将,而且这家伙胆子大得很,竟敢和曾经的主子——八旗兵对着干! 八旗兵杀人恐吓,他也杀人恐吓。 正当杜度惊愕之际,那位牛录章京领着几名白甲兵匆匆赶回。 不用说,杜度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事情全貌后,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此时此刻,他终于深刻地理解到皇太极为何总是如坐针毡般不安,对于辽南的这两万汉军,对于刘兴祚兄弟俩,恨不得杀之后快,偏偏短时间又无可奈何。 在杜度看来,明朝与他们大金直接接触的军队共有三支,分别是关宁军、辽南刘兴祚部以及东江镇。 关宁军的装备最为精良,但打起仗来却是最为怯懦,或者说是保守,只能依托坚城堡垒与他们作战,根本不值得忧虑。 而东江镇则擅长游击战,喜欢捅人菊花,断人粮道。 从不与金兵正面交锋,虽然令人心烦意乱,但也难以形成大规模威胁。 然而,唯有近两年崛起的辽南刘兴祚部敢于直面大金八旗,与之展开激烈对抗。无论胜负如何,他们的血勇和决心都足以金国忌惮。 此外,辽南地区距离盛京最近,地势平坦开阔,如果明朝与金国全面开战,刘兴祚率领一支偏师就可以直接攻打盛京,威胁到金国的心脏地带,正所谓直捣黄龙。 因此,这支明军令金国上下感到不安,必须将其彻底消灭。 所有的金兵都被激怒了,他们挥舞着明晃晃的刀枪,眼中闪烁着怒火和杀意。这些曾经的奴才们竟敢翻天,不再愿意继续做奴才,那么就只有用他们的头颅来换取前程的功勋。他们决心要攻破这座看似脆弱的营寨,将那些曾经的奴才们一网打尽!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即将爆发! ……就在这时,号角声呜呜响起,杜度一脸狰狞地对着耀州副将达柱虎喊道:“达柱虎,我的军队来得匆忙,没有带攻城器械。现在,把你那耀州的盾车都推过来,配给我这边的五个牛录,让他们依靠盾车攻打营寨。” 达柱虎嗫嚅着嘴唇,心里暗自嘀咕:“刚才您杜度贝勒爷还打算只依靠虎枪和铁爪去攻打明军的营寨呢,怎么这会儿真打起来了,您反而退缩了呢?” “我这盾车可是正蓝旗自己花钱配备的,借给您使用算怎么回事儿啊?” “这场仗要是打赢了,您肯定不会因为几辆盾车而记我们正蓝旗的功劳吧。” 然而,面对杜度那充满杀意的眼神,达柱虎终究还是没敢把心里话讲出来,只得点头应道:“喳!” 很快,金兵大军中就是一阵骚动,达柱虎的效率很高,只需要了半个时辰,就有为每个牛录配备了若干辆盾车,总共是二十多辆。 这些盾车看上去非常坚固,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木板,可以抵御箭矢和火器的攻击。它们的车轮与盾车的大小不匹配,行驶起来却十分平稳。 盾车缓缓而来,高有两米多,已经接近营寨的高度。每辆盾车都是插上几面旗帜,既显得更加高大骇人,也能遮蔽明军的视线,让明军观察不到盾车内部和它的后方藏了多少人。 按例来说,金兵的这套攻城模式,盾车后面应该会有一两百辆单人推的鸡公车,也就是独轮车,里面装满泥土碎石沙子,用来装填壕沟陷阱绊马坑之类的。这样可以为后续的金兵部队开辟道路,让他们更容易进攻。 然而,这座营寨的建设实在是太过简陋了,刘兴治根本未曾料到建奴会如此迅速地赶来,更不曾想过这二十里铺竟成为了决战之地。总而言之,刘兴治自己种下的恶果,如今只能由他自己来承受。 当刘兴治望见那辆盾车的瞬间,便心知今日怕是九死一生,性命难保。这辆盾车通体由东北地区厚实的松木构建而成,为了提升防御力,还特意在其表面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皮革与棉被,而那些珍贵的皮革足以令贵妇人们落泪。此刻,这些皮革仅仅用于抵御明军的炮火、鸟铳以及弓箭攻击。 第699章 佛朗机炮出击 不得不承认,建奴在军事方面极为舍得投入,如果此时能够统计军费支出在国民收入中的比例,那么建奴必定有九成以上的资源都倾注在了军费开支之上。 这个强盗集团根本不会考虑民生保障,国民经济是否因为沉重的军费开支而面临崩溃。 他们是生产军事一体化的组织,出则为兵,入则为民。 只不过是最近几年,建州女真人有了大量的汉人包衣奴才为他们耕种放牧,才让这些女真人脱离了生产生活。 成为半职业化的军队。 盾车除了底部安装着几排如同可爱小轮子般的滑轮,移动速度较为缓慢,怕猛火油火攻之外,在战场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盾车后面紧跟着的便是整齐列队的马甲兵和步甲兵,也就是战兵。 这些战士早在十一二岁时便已投身战场,积累下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这些人各个都是使用冷兵器的高手。 他们手中的武器虽不算统一,但都以重型兵器为主。无论是盾牌、大刀、长枪还是狼牙棒、铁骨朵,其尺寸都要比明军使用的兵器大出一圈,且均是经过精心锤炼的优质兵器。 而这其中的铁骨朵、短斧、短枪,既可以近战,也可以作为短程投掷武器使用。 在大金女真一方,没有哪位官员胆敢在士兵所使用的武器上做手脚。 这些战兵大多身着双重铠甲,其中一重是带有铁片铆钉的棉甲,另一重则是锁子甲。仅这两重甲胄,便能在一定距离内抵御住明军的鸟铳射击。 此外,还有一些专达和分得拔什库,他们力气更大,精力更充沛,因此会比普通士兵再多穿一层铁甲。 从女真人几十年来与明军的交战经验来看,这样的三重甲胄完全有能力抵挡明军的火器和弓箭袭击。只要能成功抵御住明军的远程攻击,女真人便可凭借近战优势取得胜利。 金兵坚信只要坚持到贴身肉搏战的阶段,那么明军就必然会崩溃,而那时战争也就将宣告结束。 在三四排战兵之后,是那些只穿着一两重棉甲的弓箭手。为了能够自如地伸展身姿射箭,这些弓箭手通常都选择身着棉甲或皮甲,力求既轻便又具有一定的防护力。他们绝对不会穿上笨重的锁子甲或铁甲。 此时的八旗兵中并没有配备火铳手,弓箭成为了他们唯一的远程打击手段。然而,在汉军乌真超哈营中却有火铳手和火炮。这些武器都是原先沈阳卫和辽阳明军中的旧装备,因为建奴女真自身缺乏火器革新的技术基础和能力。 大明朝在崇祯皇帝的推动下,正在进行火器的革新和换代,而建奴这边是不会有这种意识的。 骑射,才是他们强大的关键。 最后就是压阵的宪兵队——摆牙喇兵,也就是白甲兵。他们不仅是各牛录的亲兵,更是战场上的执法队,负责防止有人因无法承受压力而调头逃跑,他们会第一时间出手斩杀,以免影响整体士气。 通常情况下,白甲兵的任务就是以比敌人更快的速度将逃兵送上西天。这些白甲兵总是最后压轴登场,每当战场的某个地方陷入僵局,甚至是己方处于劣势时,这些白甲兵便会趁机行动。他们拥有强大的武力和三重的护甲,常常只需一两个白甲兵突然加入战斗,就能瞬间改变一个小范围的战局。 这种情况不断积累,最终形成滚雪球效应,使得明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就失败了。 这五个牛录的进攻阵型,其外围还会安排一些精锐骑兵来回奔跑,负责遮护大阵的左右两翼和后路。金军兴起于努尔哈赤时期,他们的打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每当攻城作战时,总是以盾车在前吸引火力,填平壕沟后,这些盾车能够直接抵达城下。 届时,隐藏在盾车内部的金兵将会使用铁镐和锄头,不畏上方明军火器和弓箭手的攻击,慢慢地凿穿夯土包砖的城墙。 这种盾车唯一惧怕的是火炮和火油,但由于明军在辽东地区长期缺乏完整的器械装备,火油不是每次都有,因此这种盾车成为了无敌的利器。 随着盾车缓慢地推进,身后的八旗战兵也跟着缓缓前行。尽管他们并没有大声呼喊或尖叫,但他们所散发出的气息让人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登莱镇的明军并非普通明军可比,他们见多识广,对这种阵仗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主将下达命令。 刘兴治深知,绝不能让敌军的盾车安然无恙地逼近自己的营地。要知道,即便是坚固的夯土城墙也难以抵挡盾车的猛烈攻势,更何况他现在所面对的只是一个仓促搭建起来的简易营地呢? 尽管他的先锋营内并没有配备最先进的崇祯一式火炮,但他们拥有二十门佛郎机炮。虽然这种火炮的射程、射速和威力都远远不及崇祯一式火炮,但毕竟也是一门火炮,在关键时刻同样能够发挥作用。 此时,二十门佛朗机炮在营门口一字排开,宛如钢铁巨兽般威严耸立。炮手们手持火把,神情紧张而专注地站在一旁,准备随时点燃导火索。这些佛朗机炮经过精心改进,每一门都配备了两轮和支架,以增强机动性和射击准确性。 刘兴治站在高处,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逐渐逼近的二十多辆盾车。他心中暗自估算,当盾车进入到两百步的距离时,就会进入佛朗机炮的有效射程。他深吸一口气,默默祈祷着这次炮击能够取得理想的效果。 佛郎机炮的射程大约为一百丈,换算成现代单位约为三百米。这个射程相对较短,但对于近距离的防御来说已经足够。与崇祯一式火炮相比,佛朗机炮的射程显然要短很多。崇祯一式火炮在加大仰角的情况下,可以将炮弹轰出两千多米的距离,然而在这样的远距离下,炮弹的精度将会大大降低。 第700章 铁球的伤害 刘兴治又看了一眼如巨兽一般的盾车,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淡淡地说道:“开炮吧,炮击后准备鸟铳弓箭射击!”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信心。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是一点底都没有,只是被金兵咬上就不能撤退,一旦撤退,就是大溃败,步兵是跑不过骑兵的。 可不撤退,金兵的盾车攻上来,这营寨也就没什么用了。 裨将领命,亲自举起旗号,向营门口的炮兵传达命令。营门口炮兵的小队官,回头看到裨将发出的旗号,立刻挥动手中的令旗,大声喝令道:“预备,开炮!” 登莱镇的炮手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他们都是经过佛郎机人亲自培训的,炮手的操炮水平要比建奴那边高上一大截。这些炮手经验丰富、技艺精湛,能够迅速完成炮弹的装填和发射工作。 每门佛郎机炮跟前都有三个炮手,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有负责装填弹药的,有负责清理炮膛的,还有负责点火发炮的。当听到号令时,主炮手毫不犹豫地举起火把,对着火门用力按了下去。 “轰轰轰轰……”随着一声声巨响,无数颗炮弹呼啸而出,飞向敌阵。这些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砸向敌人的盾牌车,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与此同时,其他炮手也纷纷开火,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尽管此时的火炮因为技术原因,还无法像后世那样拥有强大的杀伤力,但在当时已经足以让敌人胆寒。 由于佛朗机炮展现出了强大的杀敌效果,它已经被明朝军队赋予了各种各样令人印象深刻的绰号。 这是冷兵器时代的明朝军人,正在积极向热兵器靠拢,他们不排斥热兵器的使用。 这些绰号充满了霸气和威严,如\"神威将军\"、\"无敌大将军\"等。甚至还有一些与神话传说中的神只有关的称呼,比如\"风火轮\"、\"巨灵神\"以及\"四大金刚\"、\"大天王炮\"等等。几乎所有在天空中有名有姓且具有强大力量的神仙名字都被用来命名佛朗机炮。 然而,从后世的角度来看,这种所谓的佛朗机炮实际上只是一种大型的抬枪而已。当一阵浓烟弥漫时,无论是明朝军队还是建奴八旗军队的士兵们都目睹了那一瞬间:二十门佛郎机火炮发射出的炮弹穿越烟雾,以惊人的速度呼啸而至。 在这一刻,人们根本无法准确计数到底有多少颗炽热的实心铁球。它们伴随着缕缕青烟,在空中划过最美妙的弧线,然后亲密地飞向远方金兵的方向。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颗铁球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天空,然而,它自身的动能最终无法抵挡住强大的引力,不情愿地回归到了大地的怀抱。 在这个过程中,铁球与一辆盾车发生了一次亲密无间的接触。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同时也可以相互抵消。但由于材质的差异,使得它们在承受力量时所呈现出的状态截然不同。 首先,来看看那辆不幸被击中的盾车。不得不承认,那位炮手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一炮命中目标,其命中率简直令人感动流涕。炮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盾车的正中央。 几乎在瞬间,覆盖在盾车上的皮革和棉被完全无法发挥任何防护作用。毕竟,这些装备原本只是为了抵御火铳和弓箭的攻击而设计的,并没有考虑到要应对如此强大的火炮攻击。 再说十七世纪的技术条件,也造不出复合装甲。 也许只有挖地壕,堆土堆,才能缓冲掉炮弹带来的动能伤害。 那辆坚固无比的盾车,在一瞬间就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脆弱木屋一般,彻底崩溃,化为无数碎片四处飞散。原本坚硬厚实的实木木板,散发着松木特有的油脂香气,此刻却如同纸糊般不堪一击,被炸得粉碎。而那些躲在盾车后的金兵,更是毫无还手之力,直接去面见了他们所信仰的萨满教天神。至于其他位于盾车后方的金兵,则早已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纷纷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然而,这种炮弹带来的杀伤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冷兵器的范畴,甚至超越了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等到金兵反应过来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正确的方式是就地卧倒,减少冲击面积。 可金兵们没有演练过这样的战术动作。 那颗炮弹爆炸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将木制的碎片瞬间变成了世间最为锋利的箭矢,形成了一道扇形的杀伤区域,足足有十几米宽。虽然炮弹本身的直接威力并不大,仅仅杀死了三四名金兵而已,但它所引发的木刺和木片却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这些木刺和木片在远处依然能够伤人,导致十余名金兵受伤。其中一名穿着单薄棉衣的辅兵不幸被击中,伤势严重。尽管其他人幸运地避开了致命伤,但他们身上厚重的双层盔甲仍然无法完全抵挡木刺的穿透力。 这名不幸的辅兵却遭受了残酷的命运。好几根较大的木刺轻易地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他变成了一个不断流血的刺猬。他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和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更糟糕的是,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死去,他悲惨的状况让周围的金兵感到毛骨悚然。 这一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明军营寨内欢呼声四起,许多人开始产生了金兵并不强大的错觉。但只有刘兴治紧皱着眉头,他意识到这次炮击的实际效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理想。虽然这一轮火炮共有二十门同时发射,但真正取得显着成果的只有这一颗炮弹。其他十九颗炮弹只是呼啸着穿过盾车之间的缝隙,然后砸中了一两个倒霉的金兵后便失去了动力。当然,这一两个倒霉的金兵加上之前的伤亡,也使得金兵死伤近三十人。 第701章 哑炮炸膛 这些铁球炮弹可都是实心的啊!只要被它们击中,后果绝对不堪设想,甚至可能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其中一颗铁球险些命中盾车,但最终还是擦过其边角,将两根旗帜拦腰打断。随后,这颗铁球又擦过几个金兵的头顶,狠狠地砸向地面。 也许是因为这颗铁球感到不甘心,所以它在地上弹起了几次,最后竟然还能再次腾空而起,随机挑选了一个倒霉鬼作为攻击目标。可怜这个金兵,瞬间就被砸成了一摊肉泥。 周围的金兵们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愕。眼看着一颗铁球蹦跳着来到自己身旁,然后与一名辅兵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紧接着辅兵的头部便被铁球完全占据。铁球深深地嵌入了辅兵的头颅之中,脑浆率先涌出,接着是鲜红的血液,红白相间的液体流淌了满地。 然而,这二十门佛朗机炮并非全部都能正常发射,其中有两门哑炮。这是由于火炮本身容易泄气的问题所导致的。因此,此次开炮只有十八门发挥出了威力。 “啊啊啊啊!”一声又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响成一片,连绵不绝地回荡在空中。在两门哑炮的周围,有三个明军炮手正跪在地上,他们的脸上满是痛苦与哀伤,双手紧紧捂住脸庞,不断发出悲惨的嚎叫。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这三个炮手全都捂着自己的脸部,从手指缝隙间流淌出鲜血和组织液,令人不忍直视。 原来,这两门哑炮的问题出现在子铳和母铳的对接处。由于母铳的质量不过关,在对合时出现了裂缝。当点燃火门并引发炮击时,火气以惊人的速度喷涌而出,射程达到了约三四米之远。而站在佛朗机炮旁的炮手们,自然而然成为了受害者。 这三位炮手几乎在瞬间就遭受了严重的烫伤,他们的整个面部布满了水泡,面目全非。其中最为不幸的是那位负责发射炮弹的炮手,因为他当时正专注于瞄准准星,所以距离佛朗机炮最近。结果,他的双眼珠子直接被滚烫的火气煮熟,眼眶再也无法容纳它们,眼珠径直掉落下来。 烫伤是所有伤势中最难治愈的一种,这三人的伤势如此严重,恐怕难以存活下去。 那两门哑炮倒是也发射了出去,只是没有了高压密封带来的动力,软趴趴飞出去不到百米,落在了两军之间的空地上,连弹跳的动力都没有了。 当时发炮的声音太大了,没有人注意到哑炮的情况,等到全部发射完毕,才发现这边的突发情况。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只见两门火炮突然发出一声闷响,随后便安静下来。 而此时,明军已经开始冲锋,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前方的危险。 当两门火炮发生殉爆时,在场三名炮手面门都被烫熟了。 明军第一个伤亡发生在,还没有和金兵直接接触上。 那位炮兵小队官冲上前来,查看情况。然后神情苦涩,一脸委屈地对着走过来的刘兴治说道。 “大人,不是我等操作失误,母铳子铳密闭得严丝合缝。只是这母铳质量不行,不是纯青铜的,只打了不到一百发就出现裂缝。 这次裂缝炸开,伤了咱们三位弟兄……” 刘兴治脸色阴沉,他看着两门哑炮,心中满是愤怒。 “胡说八道。” 小队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裨将厉声喝止。 “这些青铜佛朗机炮都是工部军器局的老爷们,精心给咱们准备的。 怎么可能会出现裂缝?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对你军法从事!” 裨将怒目圆睁,手中的刀都快要拔出来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那小队官一刀劈死。 炮兵小队官这次也是翻了轴劲,大声抗辩道: “请将军息怒,卑职何罪之有? 卑职的这些炮手都是经年累月的老炮手,装填子铳都是要和母铳对合紧密,两者刻好的圆径尺寸要对上。 只要做好这两点,这佛朗机炮就不会出现炸膛,泄了火气的事情。 可现在呢? 我们才打了一轮,这子铳的铜皮就开始破裂,母铳也有裂纹,显然就是质量问题。 剩下的十八门炮,卑职刚才看了一下,也都有暗纹,谁也不知道这些炮什么时候会炸膛,什么时候会哑炮? 我们是要打仗的,不是来玩过家家的。 这样的武器让我们怎么去杀敌? 难道让我们拿着这些破烂去送命吗? 卑职宁愿放弃这些佛郎机炮,提着刀和那些建奴拼个死活,这样死了也不觉得冤!” 小队官看看刘兴治和裨将没有反应,接着说道。 “这些佛朗机炮质量堪忧,卑职曾数次向上面反映过。 就算是母铳上箍了几道铁箍,那也是没用。 平常训练中也只敢做做样子,不敢按照新式操典进行实弹操练……” “闭嘴!”裨将再次喊出声来。 刘兴治却是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遮掩了,都这时候了,还替工部遮掩什么。今日本将军要是能苟活,第一件事情就是写奏疏参了那些子工部的狗官。 害老子死,老子也撕破脸让他们一起死!”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充满了对工部官员们的愤恨和不满。他知道,如果今天能够幸存下来,他将毫不犹豫地揭露工部的腐败行为,并要求严惩那些负责制造劣质火炮的官员。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死去的士兵们讨回公道。 不管他这样做,是不是幼稚?是不是会影响了大哥的仕途,影响了刘家在明朝的地位。 在战场上,生命如此脆弱,而武器的质量却直接影响着生存的机会。 刘兴治深知这一点,因此对于工部的失职感到无比愤怒。 以前是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 崇祯皇帝这一两年提高武将地位的措施,已经让登莱镇的官兵们感受到了。 刘兴治相信崇祯皇帝一旦知道了,就绝对会给他们这些浴血奋战的明军一个交代。 第702章 容易炸膛的佛朗机炮 裨将连忙劝道。 “大人,我等都是武将,这军资辎重粮草还有赖兵备道等文官转运。 再说咱们的总督袁大人,那可是一个好文官啊。” 刘兴治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疯狂和决绝。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心中的愤怒已经无法抑制。 他瞪着那名裨将,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意已决,不必再劝!再说中堂大人也是知道工部兵部的这群蠹虫的。”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名炮兵小队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再多的抱怨,以后有了命再说。现在本官不管这佛郎机炮炸不炸膛。你要继续装弹,准备发射!” 小队官听到这个命令,脸色微变,但还是立刻遵命行事。 此时,佛朗机炮的问题已经明显暴露出来,继续使用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但刘兴治却坚持要继续发射,仿佛已经不顾一切。 炮兵小队官心中暗自叹息,他深知这样做可能带来的危险,但军令如山,他只能服从。 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不开炮开炮都是死,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快步走到十八门佛朗机炮旁,举起手中的令旗,高声喊道:“装弹!准备发射!” 周围的炮手们纷纷露出惊愕之色,他们都清楚这些火炮存在质量问题,此时强行发射无疑是自寻死路。 而且这佛朗机炮承受不住几轮发射,肯定炸膛。 然而,面对刘兴治的坚决态度,他们也不敢违抗命令,只能默默开始装填弹药。 尽管心中充满恐惧,但他们依然专注地完成每一个动作,毕竟这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胜负。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人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当场崩溃并企图逃离现场。 \"不,我不想死,更不想被活活烫死啊!\"一名炮手突然情绪失控,他抛下已经填装好火药的子铳,惊慌失措地向后逃窜。可是,他才刚刚跑出去几步,就被随后赶到的裨将毫不留情地一刀砍倒在地。 其他炮手们瞬间回过神来,他们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面临着生死抉择。他们纷纷望向远处那十几辆仍在缓慢逼近的盾车,心中明白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如果不开炮,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装弹!\"炮兵小队官再次高声呼喊出命令。 随着一声令下,十八组炮手们不再犹豫,动作迅速地开始操作。首先,每组中最强壮的装填手拿起一根长长的熟铁棍,插入子铳尾部的圆环内。他们用力将铁棍杵向地面,借助杠杆原理,巧妙地把子铳从母铳中拔出。 尽管母铳中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但装填手们毫不耽搁,立即抱紧一个已安装好火药和弹药的子铳。这些子铳排列得整整齐齐,确保了充足的弹药供应。 佛朗机铜炮采用的子母铳结构非常先进,与崇祯皇帝所推崇的拿破仑炮相比,具有明显的优势。这种设计几乎接近于后世的整装后发火炮,展现出了极高的技术水平。 装填手将子铳准确地装入母铳后部宽大的长形凹槽内,并轻轻敲击两下,以确保子母铳口对齐。随后,他们通过调整车架的俯仰角度来改变射击方向,以便更好地瞄准正在移动的敌人。 佛朗机炮的设计理念确实非常先进,但由于当时材料学的落后,无法找到适合制造后装炮的特种钢铁。这导致了佛朗机炮存在一个严重问题——气密性不佳。这种炮在发射时容易泄气,从而影响了其射程和威力。尽管它具有较快的射速,但射程却仅有短短的三百米左右,远远不及崇祯一式火炮的五分之一。 就在这时,金兵的盾车已经逼近至一百多米以内,形势愈发紧张。炮兵队官注视着十八组炮手已经完成了装弹准备工作。这次炮手们距离火炮有三丈之远,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斥他们。是人都怕死,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一样。 小队官看着前方的金兵,再次挥动手中的令旗,嘴里大喊道:“开炮!”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十八门佛朗机炮的发炮手纷纷举起火把,抵在了火门上。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硝烟散去后,第二轮发射的战果也随之显现出来。 刘兴治并没有先去关注金兵那边的情况,而是转头看向了己方的炮阵。然而,仅仅是这一眼,就让他心中一沉。只见一门佛朗机炮旁边,又有两名炮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满地打滚并发出哀嚎。 不用多想,刘兴治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一门炮哑炮了。 刘兴治的脸色变得阴沉至极,心中想要将工部那些狗官捅死的念头愈发强烈。这些该死的家伙们,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武器做成这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以前都是惯例,现在不一样了。 那些工部兵部的狗官,明明知道他哥哥刘兴祚是鲁豫总督的爱将,陛下的爱将,却还是敢拿次等低劣的火炮火铳糊弄。 这就说不过去了。 刘兴治咬牙切齿地发下毒誓,如果这次能够侥幸逃脱生天,保住这条小命儿,他再也不会写奏折弹劾那些狗官了! 他要直接奔赴京城,找到工部衙门,提着大刀将这些狗官全部砍死! 就算最后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不然实在出不了心中这口恶气。 不过刘兴治也只是想想而已。已经在建奴那边待了十年,不太看重明朝文官地位如此之高的刘兴治,难免会生出一些戾气。 这不是一般明朝将领能具备的桀骜不驯。 经过漫长等待,十八门炮(现在已经变成了十七门)的炮击结果终于揭晓。或许是金兵有所警觉,他们将盾车排列得更为分散;又或许是明军炮手们担心佛朗机炮会爆炸,从而影响到技术动作,使得本该瞄准的目标未能被击中。总之,这次炮击的效果简直差到极致。 第703章 虎蹲炮闪亮登场 十七门火炮各自瞄准了自己的目标,随后同时开火。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铁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然后狠狠地砸向金兵。 只是看着声势浩大,不过硝烟过去,就是一地鸡毛的战果。 其中,四颗炮弹准确地击中了四个不同的目标,而其中一颗炮弹,则命中了一辆盾车。这辆盾车本就体型巨大,犹如一座移动的堡垒,但在炮弹的一击之下,也显得脆弱不堪。 毕竟通体都是木质结构的,和后世的金属装甲车有很大的区别。 随着炮弹与盾车相撞,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咚的巨响。由于这次射击距离更近,所以炮弹所携带的动能更为强大。 盾车被正面击中后,呈现的效果更加突出。 盾车直接原地表演了一个天女散花般的场景。 七八个藏在盾车后的辅兵和弓箭手,原本正推着盾车前进,却没想到遭受了这场灾难。 他们并没有像天女散花那样美丽地散开,而是被冲击力炸得四分五裂,一同去拜见了天神大老爷。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披甲还是不披甲,或者披了多少层甲胄,都已经毫无意义。 都是随机被爆炸的余波分割成均匀不等的好几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死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多痛苦。 在热武器的炮弹面前,无论是固山额真还是普通的辅兵、跟役,都是平等的,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这几个人的死亡方式还算痛快,相比之下,另一边有位步甲的命运则凄惨太多,他的身体遭受了酷刑一般的伤害。 那盾车仿佛天女散花一般,将那些尖锐无比的木刺胡乱地发射出去,让人根本无法躲闪。 那名步甲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一根儿臂粗细的木刺直直地朝着自己射过来。 他仅仅来得及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挡住这根木刺,但却没有成功。 在强大的动能之下,那根木刺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他身上的两重重甲,就像是撕裂纸张一样轻松。 那层棉甲和锁子甲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木刺无情地穿透了他的心脏,贯穿了他的身体,甚至在惯性的作用下,带着他向后滑行出一段距离。 紧接着,这名步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此刻他已经死去,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顺势向前栽倒。 这才是正常的死亡姿势啊,哪里会有死人还能朝着敌人跪得如此端正的呢? 然而,就在下一刻,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死者并没有如预期般倾倒下去。原来,他胸前插着的木刺成为了唯一的支撑点,使得他只能以一种奇怪而诡异的方式跪着死去。 人已逝去,但死亡的阴影并未就此消散。战场上,一匹战马也在同一时刻倒下。这匹马本属于一名白甲兵,他骑在马背上位于队伍的后方压阵。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位置相对安全,不太可能遭受炮击的威胁。 然而,命运无常,有时无论怎样躲避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召唤。就像俗话说的那样:“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正当白甲兵庆幸自己幸免于难时,一颗铁球无情地呼啸而来。它巧妙地避开了前方的三排盾车、战兵和辅兵,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白甲兵的战马。 这一击造成的伤害惨不忍睹,铁球直接在马肚子上撕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同时还顺带打断了白甲兵的一条腿。尽管那匹战马拥有顽强的生命力,但剧烈的疼痛使其陷入癫狂状态。它拼命嘶鸣挣扎,却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最终翻滚倒地。而可怜的白甲兵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随后被沉重的马匹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白甲兵还想挣扎着从马下爬出来,但他身下的战马此时却突然使劲翻滚了几下,直接将自己的主人压死,随后这匹战马才缓缓闭上双眼,彻底死去。 周围的金兵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皱起眉头,纷纷躲开,不忍再多看一眼。 那颗铁球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伤亡。它似乎并不满足于刚刚取得的成果,继续往前蹦蹦跳跳了几十米,又撵断了两名步甲的腿脚,这才停下了脚步。 还有两颗炮弹狠狠地撞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沿着一条直线急速飞驰而去,打造出两条血肉胡同。 一路上,它们无情地打断了几根胳膊和几条腿,但遗憾的是,并没有造成金兵的直接死亡。 仅仅是这两轮炮击,就已经充分展现了佛朗机炮的巨大威力。然而,由于缺乏花弹和葡萄弹等弹药,尽管声势浩大,但实际的杀伤效果并不理想,死亡人数不到五十人。 实心弹虽然在攻城战中表现出色,但对于步兵方阵来说,其打击力度还是相对有限。 至于说炮击吓人吗?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金兵和明军之间的交战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对于火药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声响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经过长期的训练和战斗经验积累,逐渐适应了战场上的嘈杂环境。 尤其是那些敏感的战马,它们学会了在炮声隆隆的背景下保持冷静,并继续勇敢地向前冲锋。不再像最初那样因恐惧而惊慌失措、原地打转或甚至人立而起,将骑手掀翻在地。这些战马的镇定自若成为了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支撑。 而金兵的战马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随着金兵盾车的推进,明军的虎蹲炮闪亮登场! 作为一种前装炮,它虽然威力不大,射程也相对较短,但却有着独特的优势——射速极快。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弹药,虎蹲炮都能轻松容纳。即使是普通的石头、碎砖头也可以装入其中,发挥出强大的杀伤力。 可以说,虎蹲炮就像是一把大型的抬枪或是碗口铳的进化版,简直就是一门散弹炮! 第704章 鸟铳 约摸有五十门虎蹲炮被炮兵们奋力地推了出来,发炮手迅速固定在一个位置,然后猛地抡起大锤,狠狠地在地上砸了一颗钉子,将虎蹲炮牢牢地固定住。然而,这种方式却也无意间暴露了虎蹲炮的一个明显缺点——无法调整角度,只能对一个特定阶段的敌人进行射击。 也就是说,一旦敌人移动超过了这个距离阶段,那么这些虎蹲炮就会变成毫无用处的装饰品。 这虎蹲炮的设计独特,它的前端设有两个类似于虎爪的支撑物,而炮身则使用了八九个坚固的铁箍紧紧箍住。 每一门虎蹲炮只需要一个炮手操作即可。首先,炮手会在底部填满火药,接着在火门处也灌满火药。此外,除了放置一个铁球之外,还可以在空隙处填满石子和碎片等杂物。这种设计重点突出了虎蹲炮的简单、粗暴以及结实耐用的特点。 虎蹲炮这玩意儿在过去可是个好东西。 它和佛朗机炮一起,那可是戚家军的标配。当时,戚家军就是靠着它们,在南方沿海地区痛击那些没有盔甲或穿着竹甲的倭寇,然后又北上对抗鞑靼人,效果那叫一个显着。特别是面对对方那种密密麻麻地冲锋、像野猪一样横冲直撞的猪突阵型时,简直是大杀器。 当时的蒙古人已经被明朝经济封锁弄到几户人家都凑不出来一口铁锅,弓箭都是骨箭的程度。 然而,现在时代变了!面对建奴的重甲骑兵和步兵,这些虎蹲炮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人家身上穿着厚厚的重甲,这虎蹲炮的威力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不过嘛,能给敌人造成一些骚扰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炮队的小队官一声令下,他用力地挥动着手中的令旗。随着他的号令,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开炮!” 刹那间,轰轰轰轰的声音再次响起,炮声连绵不绝。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和滚滚的烟雾,近处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金兵们此起彼伏的惨嚎声。 随着烟雾逐渐散去,地上躺着的十几人全是金兵的辅兵和役夫,而前排的盾车仅仅是被熏黑并损坏了几个地方,并未有盾车散架的情况发生。 显然,虎蹲炮对于金兵的盾车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只是打掉了盾车上插着的张牙舞爪的几面旗帜。 值得一提的是,虎蹲炮相当坚固耐用,经过这一轮的射击后,居然没有出现哑炮炸膛的现象。 然而,此时金兵已经开始发动集体冲锋。 盾车离明军的营寨仅有八十米之遥。 \"咚咚咚咚......\"金兵后方的甲喇额真所在之处突然传来一阵激昂而响亮的战鼓声,这阵鼓声仿佛是一种信号。 原本还在缓慢前行的金兵们听到鼓声后,竟然齐声呐喊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举着军旗的亲兵将旗帜高高竖起,嗷嗷叫着准备冲过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 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冲刺距离一般来说就在百米左右,如果一个士兵可以拼尽全力奔跑超过八十米,并且在跑完后还有力气拿起武器进行战斗,那么他就可以被称为当世强兵。金兵们拥有这样出色的身体素质,但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明兵却没有这种在短距离极速冲锋之后,还能再次拿起武器拼杀的能力。 当看到狂喊着冲过来的金兵时,明军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鸟铳。 ...... \"稳住,大家一定要稳住!把敌人放近到五十米!等待将军下令!\" 鸟铳队官站在左边第一排,一边亲自瞄准,一边不停地提醒身边的士兵要保持冷静。此时,明军这边共有五千人,其中一千人的骑兵已经离开了营寨,负责守卫营寨的侧翼和后方。而正面迎敌的则是明军的四千名步兵,其中以刘兴治的五百家丁战斗力最为强大。 这四千名步兵中有一千名手持火铳的士兵,他们将鸟铳架好,瞄准着前方冲锋而来的金兵们。然而,这些士兵们却一个个都不敢靠近火门,生怕一不小心炸膛密封不严伤到自己或战友。 不要对明军火铳手这种奇特的射击方式感到惊讶,这全是拜那些令人感动的鸟铳质量所赐,而这些鸟铳则是由工部军器局的大老爷们制造的。 相比之下,明军的披甲率显然无法与金兵相提并论。如果按照金兵的标准来衡量,只有当一个牛录中的一百名战兵身披两层或三层重甲时,才能被视为披甲。 那么对于明军来说,这五千人马之中,仅有刘兴治所率领的五百家丁符合披甲的条件。至于其余的军士,则只能归类为无甲的辅兵。即便他们身上穿着鸳鸯战袄,但实际上仍然属于无甲状态。 此时,金兵的盾车仍在不断向前推进,金马步兵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如同阵阵雷鸣。五个牛录共计五百名战兵,身后还紧跟着一千名辅兵和跟役。他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人海。眨眼之间,他们已经迅速逼近至距离明军五十步远的地方。 刘兴治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腰刀,脸上露出一丝决然之色,他用力地挥动手臂,同时扯起嗓子大喊道:“射击!”随着他的命令,中军处传来一阵激昂的号角声。 只见一排五十名装备精良的火铳手从营寨中走出,他们迅速在营外列成整齐的队列,动作娴熟而迅捷。紧接着,他们一同举起手中的鸟铳,瞄准前方,齐声射击。一时间,鸟铳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仿佛要震破天际。 不管这次射击的实际效果如何,这种强烈的声光效果已经足够震撼人心。火铳兵的阵地上瞬间喷出了大量的火光和烟雾,浓密的烟雾弥漫在空中,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视线完全被遮蔽。 当烟雾逐渐散去,鸟铳射击的效果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鸟铳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戚继光认为它精度极高,可以用来打树上的小鸟。 第705章 鸟铳也炸膛 鸟铳以其精准度高而闻名,但威力相对较弱。 鲁密铳就是高级版本的鸟铳。 在短短五十步的距离里,鸟铳可以轻易击穿金兵身上所穿戴的棉甲。但这对身披三重甲或者两重甲的白甲兵,以及地位更高的分得拔什库、壮达、牛录额真等将领来说,却几乎无法构成任何威胁。他们的盔甲坚不可摧,仿佛铜墙铁壁一般。 当然,对于那些正面覆盖着厚厚的棉被和坚韧皮革的盾车而言,鸟铳更是无能为力。只听见铅丸击中每辆盾车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原本插在车上的旗杆纷纷折断,散落一地。 尽管盾车的外表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那些皮革都已被打穿,但铅丸的动能也已经消耗殆尽,只能一个个镶嵌在皮革棉被后面的木板上,成为一种奇特的装饰品。 而躲藏在盾车内部的金兵,无论是马甲、步甲还是弓箭手,基本上都毫发无损。辅兵们仍然继续推动着盾车缓缓前进。 而且,当辅兵们听到那如爆竹般的鸟铳声后,更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推动盾车的速度,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 盾车的轮子虽然较小,但它们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滚动着,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迅速冲向明军阵地。 与此同时,明军的鸟铳再次出现了问题。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铳声中,夹杂着几声炸膛的巨响。令人惊讶的是,五十支鸟铳中有三支发生了炸膛,导致三名火铳手受伤。 这三个火铳手受伤的情况与之前炸膛的炮手相似,他们遭受了严重的面部伤害。 当第二排火铳手上阵时,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对这些经验丰富的士兵来说,上阵杀敌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真正让他们害怕的是还未与敌人交锋,却先被自己手中的武器所杀。这种死亡方式无疑是最憋屈、最痛苦的。 直接指挥的裨将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三个火铳手,他们已被辅兵拖到一旁,此时军中的军医正忙着救治。然而,对于如此严重的伤势,通常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处理,后续则要依靠伤者自身的意志力挺过去。 裨将收回目光,心中暗骂工部和兵部那帮不作为的官员。随后,他高声喝道:“第二排火铳手准备,瞄准盾车后的辅兵鞑子开火,披甲的战兵和白甲兵不必理会,更不能射击盾车!” 随着裨将的命令下达,第一排的火铳手迅速后退,动作麻利地从布袋中取出铅丸和火药,凭借着各自的经验有条不紊地装填弹药。 崇祯皇帝想要大力推广的定装纸筒弹药,目前还没有在辽南地区广泛应用开来,至少刘兴治的火铳手们尚未享受到这种先进装备带来的好处。 第二排火铳手迈上前去,按照裨将的指示,将枪口对准了盾车后方的金兵辅兵和弓箭手们。然而,这些火铳手在完成瞄准动作之后,却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头部偏离火铳。 这种别扭的射击姿势引起了裨将的注意,他立刻大声训斥起来,但并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 无奈之下,裨将只得下达命令:“射击!” 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鸟铳声猛然响起,犹如阵阵惊雷,震耳欲聋。伴随着这阵枪声,一股黑黑浓浓的烟雾腾空而起,迅速遮蔽了众人的视野。烟雾弥漫之处,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让几个明兵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然而,在这片混乱之中,也有几个不幸的家伙遭遇了炸膛或哑火的厄运。他们因疼痛哀嚎的同时,也在咒骂着自己的倒霉运气,但却无法改变现实。 这些明兵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敢骂工部兵部的那些官老爷。 不过幸运的是,由于金兵距离更近,对面传来的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变得越发清晰可闻,仿佛能穿透烟雾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看来这次有的放矢的射击,给对面的金兵也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紧接着,轮到第三排火铳手开始射击。随着他们扣动扳机,火舌喷吐而出,枪口发出耀眼的火光。一颗颗弹丸呼啸而过,带着致命的威胁飞向敌人。刘兴治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经过三轮激烈的射击之后,营门口已经被浓密的烟雾所笼罩,形成了一片让人窒息的烟幕。刘兴治眯起眼睛,试图透过烟雾看清对面金兵的动向,但无奈视线模糊不清,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喊叫声和金戈铁马之声。 再看自己这边,由于哑火和炸膛事件造成的伤亡已经不可忽视。十几个炮手和火铳手倒在了血泊中,他们的生命在瞬间消逝。看到这一幕,刘兴治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深知这样下去对己方不利,于是当机立断,大声下令停止射击,并要求部队暂时休整。 刘兴治的命令如同一道曙光,让陷入混乱的士兵们找到了方向。各火铳手和虎蹲炮的小队官们纷纷响应,下令停止射击。一时间,战场上的喧嚣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小队官们扯着嗓子喊道:“停火,停火!”他们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传达着命令。士兵们迅速响应,停止了射击。紧接着,另一个指令传来:“抓紧时间给火炮降温!” 炮手们紧张而有序地行动起来。他们迅速拿起湿漉漉的棉布,将其紧紧包裹在炮身周围。湿布与炽热的金属接触时,发出滋滋声,同时升腾起白色的水蒸气。每一门虎蹲炮上都弥漫着这样的蒸汽,仿佛它们正在呼吸一般。 与此同时,火铳手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火绳,确保它不会熄灭,但又保持着安静,静静等待着战场上的烟雾散去。他们知道,只有当烟雾消散后,才能清楚地观察到战斗的成果。 火炮和鸟铳等武器在连续射击后会变得过热,如果不及时冷却,可能会导致故障或爆炸。 第706章 鸟铳不能破甲 所以说,要让这些铳炮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同时还要保证它们不会因为过热而损坏,就需要掌握好射击节奏。每次射击之后都要等一段时间再射击下一次,让火炮有足够的时间散热。这个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太长了影响战斗效率,太短了容易导致火炮过热。只有掌握好了这个节奏,才能让火炮保持最佳状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用湿布擦拭降温已经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然而,对于那些质量较差的铳炮来说,这种降温方式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由于制造工艺不精或者材料质量不佳,这些铳炮在受热膨胀后,如果突然遇冷收缩,很可能会出现裂缝甚至直接炸裂报废。 对于虎蹲炮而言,它可以采用湿布擦拭的方法来快速降温,但佛朗机炮和鸟铳则只能依靠自然冷却。这是因为它们的结构较为复杂,湿布擦拭可能会对其内部造成损害。 当然,佛朗机炮和鸟铳是工部军器局造,是最大的原因。 十月的辽东大地,天气寒冷,寒风凛冽。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位于十里铺的战场却显得格外宁静。尽管刚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铳炮轰鸣,但此时的空气中仍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战场上,却丝毫嗅不到一丝人血的腥臊味。 或许是由于气温过低,使得刚刚流出的鲜血还未来得及散发出浓烈的腥味,便已迅速凝结冻结。在这冰冷的环境中,不仅鲜血被冻结成冰,就连其中所蕴含的血腥味也仿佛被一同冰封。 好在这耀州二十里铺离海边不远,海风呼啸,季风很强,一阵寒风凛冽地刮过。 风卷残云般将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吹散开来,使得明军的视野一下子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此时,营门外进入五十步距离的金兵辅兵和一些弓箭手,有十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火力打翻在地。 这些人身上鲜血淋漓,仿佛被染成了红色的画布,让人难以分辨出原本军服的颜色。 他们早已丢掉了手中的兵器,在地上翻滚不停,发出凄厉的惨叫。 鸟铳等火器所发射的铅丸最为恶毒,虽然一时之间不会命中要害,但足以让人痛苦不堪,无法医治,最终只能慢慢死去。 一般来说,如果铅丸击中四肢,尚有一线生机;但如果铅丸击中躯干,那么就只能等待死亡降临。 明军手中的鸟铳,其性能可谓是相当之优良。若是能够将其保养得宜,那么当距离在四十至五十步之间时,亦即是射程约为三四十米之际,这种武器对于那些身上并无盔甲、或是棉甲之中未镶嵌铁片内衬的建奴辅兵而言,有着极大的杀伤力。然而,对于身处最前排、身披双重重甲的死兵们,却并未产生太大的影响。 努尔哈赤在崛起之初,便对铠甲给予了高度的关注与重视。他聚集了建州部众,并借助于东北地区的露天矿场,积极铸造建州女真的重甲。因此,鸟铳对于马甲或步甲以上级别的女真官兵,实际上毫无作用可言。唯有虎蹲炮以及佛朗机炮,才能对这些身着重甲的女真士兵构成严重威胁并造成重大伤亡。 但是,明军这边的鸟铳质量着实令人担忧。火铳手在射击时,总是会下意识地让自己的身体远离鸟铳,避免走火带来的伤害。如此一来,第二轮射击尽管是针对金兵中的辅兵,但实际效果也大打折扣。 鸟铳作为明军最为强大的远程攻击武器之一,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和威慑力。 明军中也有弓箭手,但与女真人、蒙古人的弓箭相比,明军的弓箭手数量较少,难以形成有效的规模。 因此,在与敌人的远距离交火中,一旦铳炮不给力,明军往往处于劣势。 当八旗兵中的辅兵看到自己一方的死伤人员大多是没有重甲防护的士兵时,他们开始犹豫不决,是否要继续向前猛冲。而正在推动盾车的辅兵们也停下了脚步,不敢轻易冒险。 这时,后方骑马的白甲兵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大声呼喊并催促着辅兵们加快冲锋速度。 他们明白,这时候不能迟疑不决,如果不尽快突破明军防线,战局可能会发生逆转。 与此同时,明军将领刘兴治下达了新的命令:全军逐渐离开营寨,准备迎击敌军。由于金兵的盾车已经无法完全摧毁,坚守营寨已失去了意义。一旦让盾车靠近到营寨边缘,只需轻轻一推,营寨便会倒塌,甚至有可能将明军困死其中。 当明军视野清晰后,中军再次传来号令,声音响亮而果断:“全体注意!” 随着命令下达,前排和第二排的火铳手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早已装填好自己的弹药,但没有人意识到一个潜在的问题——由于害怕鸟铳炸膛,这些士兵们悄悄地减少了火药的填装量。这个小小的改变看似微不足道,但却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虽然这样做确实可以降低鸟铳炸膛的风险,但同时也削弱了鸟铳的威力和射程。或许在二十步之内,即使面对无甲的辅兵,也难以造成有效的伤害。 原本作为武器的鸟铳,此刻变得如同鞭炮一般无力。 与此同时,第三列的鸟铳手已经退下,而第一列和第二列的火铳手则重新排列整齐,做好射击准备。 此时,金兵的盾车已经逼近到二三十步的距离,局势越发紧张。 “盾牌手上前!”裨将大声吼道。 话音未落,一排手持盾牌的明兵迅速从鸟铳手的队列中穿插上前,整齐地来到阵前半跪着,高高举起盾牌,已经做好了遮挡的动作。 第一列鸟铳手趁势将鸟铳架在了盾牌上,盾牌上恰好有个凹口,可以稳稳地托住鸟铳。 显然,这种防御战术,刘兴祚的明军早已演练过多次。他们深知,随着盾车的不断逼近,二三十步,也就是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已经进入了金兵重箭的有效射程。 第707章 重箭之威,恐怖如斯 从一开始的一百步,到如今的二三十步,金兵凭借盾车和不到一百名战兵的牺牲,成功缩短了这段距离。一旦重箭能够发射,就意味着金兵不再只能被动挨打,而是拥有了远程攻击的利器。 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形势变得紧张起来。第一排的火铳手迅速完成了装填,准备发动第二轮射击。然而,正当他们即将扣动扳机时,突然从十几辆盾车的后方,闪现了一大批金兵的弓箭手。这些金兵动作敏捷,半跪着身子,熟练地弯弓搭箭,瞄准了明军的阵地。 弓弦声骤然响起,如同一阵密集的雨点般倾泻而来。此时,这边的明兵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第一波五十多支锋利的箭矢如同闪电一般瞬间抵达,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盾牌手们甚至还未来得及高高举起盾牌,便被箭矢射中。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火铳手先开火,但金兵的利箭却率先到达了他们的面前。 刹那间,营寨内外回荡着一片凄惨的叫声。 这一轮弓箭和火铳的对射,金兵的重箭初现威力。 鸟铳的火力依然强大,还是打死打伤了几个金兵辅兵。而那些被集中火力攻击的两三辆盾车,尽管没有完全散架,但前面厚重的木板已经被打穿。 盾车内原本藏匿得非常安全的弓箭手们也受到了伤害,一些人被弹丸打中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明军虽然事先已经设想到了金兵重箭的厉害,也事先在火铳手的前面安排了盾牌手,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金兵的实力。金兵的弓箭不仅速度极快、准确度极高,而且角度十分刁钻,力道也极大。 一列五十个火铳手,还没来得及撤退到后面,重新装填弹药,就被射倒了十余个。 盾牌手的木盾也难以抵挡金兵的扁圆重箭,有的盾牌被生生凿开,重箭破盾而出,余势未消,直接将后面的盾牌手钉在了地上。 火铳手的小队官正在紧张地指挥下一列火铳手上前,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 他本能地转头看向左边,只见空中有一个黑点迅速逼近。这是他视网膜中留下的最后印象,因为下一刻,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还没等小队官从死里逃生的庆幸中缓过神来,旁边一名手持火铳的士兵便遭到了不幸。一支锋利无比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他的右眼。那名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就被这支沉重的箭矢带着向后摔倒。他的双脚离地,身体重重地扑倒在地,再也没有动弹一下。显然,他已经当场毙命。 另一名火铳手与小队官一样,同样面临着箭矢的威胁,但他并没有像小队官那样幸运。箭矢擦着他的脖子飞过,尽管没有造成致命伤,但却划开了他的脖颈动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丢掉鸟铳双手捂着脖子也无法止住,这名火铳手的生命也渐渐流逝。 而另外两名身披内衬铁片的棉甲的火铳手,他们的命运同样悲惨。箭矢径直朝着他们的面部飞去,虽然避开了双眼要害,但却射中了他们的嘴巴,直接穿透而过。两名火铳手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无声无息地倒地身亡。 刘兴治的火铳手们装备的棉甲,内部衬着铁片,这足以证明刘兴祚兄弟俩治军严谨,不曾贪墨军饷。然而,面对金兵的重箭,这种棉甲显得脆弱不堪,几乎毫无作用。 只有第一排的火铳手因盾牌的掩护而得以部分遮蔽,其余的火铳手完全暴露在金兵的重箭射程之内。一旦面部、颈部或心窝等要害部位被射中,必然会导致致命的后果。 金兵的弓箭极其凶猛,远非蒙古鞑子软绵绵的骨箭和软弓可比。他们射出的箭矢犹如铁棍和狼牙棒般沉重有力,不仅能够穿透铠甲,还会给人体带来严重的内伤。 仅仅只是一轮五十多支重箭的发射,就造成了将近二十名火铳手的死亡,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惊人了。 此刻,士兵们已经无法躲避,前排的裨将也险些受伤。幸运的是,作为一名高级将领,他身披多层重甲,不仅穿着棉甲,胸口还佩戴着护心镜。 当然,由于他是金兵弓箭手的重要目标,总共有四支重箭向他袭来。其中一支利箭射中并射落了他的盔缨,而另一支箭则因角度问题,斜插在他的臂膀上,但被臂甲挡住,仅插入甲胄,并未伤到皮肉。 另外两支利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直直地朝着那名裨将飞去,噗呲铛啷两声,箭头深深地打到了裨将的胸口之中。 其中一支箭打到了护心镜上,发出了噌的一声脆响,护心镜光滑无比,让利箭根本无法找到着力点,箭矢在护心镜上不断打滑,最终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扎到了地上。而另一支箭则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裨将的左胸位置,箭矢带着强大的惯性射穿了他身上的棉甲,又在里面一层的锁子甲上扎出一个窟窿,最后堪堪射透最里层的绸缎衣裳。 此时,箭矢的劲道才算是彻底耗尽,不情不愿地挂在了裨将的左胸口处,晃晃荡荡的,就像是一枚大好的勋章一样。 然而,裨将已经清晰地感受到胸膛中的箭矢深深地刺入肉体,鲜血已经开始流淌。幸运的是,坚固的铠甲成功地抵挡了大部分力量,使得伤势仅仅停留在皮外,并未造成严重伤害。 这支箭所带来的冲击力,却令这位拥有惊人臂力的裨将难以再保持原地站立的姿势。他连连向后退去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裨将大口喘息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能够俯下身来。 他一手紧握着那支箭,用力一拔,竟然没有血液涌出。尽管疼痛难忍,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只是一场皮外伤而已。与此同时,他高声呼喊道。 第708章 五个牛录一起押上 “火铳手后退,后退。随时准备换装备,准备肉搏战。”裨将面色凝重地大喊道。 “刀盾手再上一排,上去顶住!”他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裨将的安排并无错误,但对面的金兵弓箭手并没有给他们机会做出反应。 一百步到二三十步的距离,原本是明军远攻武器压制金兵的最佳距离,然而一旦越过这个界限,就变成了金兵远攻武器单方面压制明军。 这是辽东战场上,明金两方打了二十多年得到的共识。 就在这时,又一波密集的利箭如蝗虫般从金兵那边呼啸而来。那些来不及撤退的火铳手们再次被箭雨无情地笼罩。 十几个躲闪不及的火铳手和刀盾手纷纷被射中倒地,发出阵阵惨叫。 而其余的箭矢则如雨点般射落在盾牌上,溅起无数火星。 偶尔还有几支箭矢因发挥失常,轻飘飘地落入了中军刘兴治所在之处。 明军的前沿阵地登时陷入一片混乱。 刘兴治的目光犹如鹰隼般锐利,一直在观察前方的战况。 看到又有十几个火铳手被射翻在地,他皱了皱眉,不过再也没有任何表示。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些伤亡在刘兴治看来,属于可控范围。 就在这时有一支箭矢正朝他疾驰而来。尽管距离较远,但那箭矢已然失去了最初的凌厉气势。他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长枪,精准地将这枚飞到近处已失去劲道、显得软弱无力的箭矢拨开。 前方的火铳大阵遭受攻击后一片混乱,士兵们被射得人仰马翻。 刘兴治大声呼喊:“不要理会那些盾车,要防备那些弓箭手。 火铳手准备好近战,刀斧手、盾牌兵迅速上前!” 刘兴治明明听见了前面裨将的喊话,可他还是没忍住,重复了一遍。 此刻,鸟铳无论是射速还是准确度都远远不及弓箭,尤其是金兵使用的重箭,不仅射速快,而且力量强大。通常情况下,金兵能射出两支箭,而明军这边连一枪都打不出去。即便是采用三段射击法,也无法赶上金兵的射速。 与这样的金兵对射,己方会吃大亏的。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一会的功夫就会让明军火铳手伤亡惨重。 明军必须抓紧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不然只是金兵一轮轮的重箭速射,明军扛不住太久就会崩溃。 然而,金兵忌惮的一直都是明军的各种类型的火炮,并不太在意不能穿透女真重甲的鸟铳。他们知道,这些火铳虽然能够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对于身穿重甲的女真士兵来说,威胁相对较小。 后方指挥五个牛录作战的甲喇额真,看到不堪盾车压力的明军走出了营寨,在营寨前面列出阵势,准备和女真八旗兵肉搏战的时候,他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他心想:“敢和女真八旗兵进行堂堂正正的野战,这个刘兴治是不是狗急跳墙,还是真的有信心?” 不过经过刚才的火炮鸟铳和弓箭对射之后,甲喇额真也不得不承认,刘兴祚兄弟俩确实有些本事。他们的战术安排和武器使用都显示出一定的水平,可以和关宁军一起成为令大金国感到头疼难缠的对手。甚至可以说,刘兴祚和刘兴治兄弟俩,比那袁崇焕的关宁军还要强上几分。 甲喇额真决定要好好观察一下这支部队,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强大。同时,他也要做好应对措施,确保自己的五个牛录军队能够取得胜利。毕竟,要是在以前的奴才身上栽了跟头,他这个甲喇额真可丢不起这个脸。 甲喇额真决定将后备的两百多战兵和四百多辅兵一同投入战斗,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动决战,彻底消灭刘兴治率领的明军。由于双方已经陷入缠斗之中,明军的佛朗机炮和虎蹲炮已无法发挥作用。此刻,只有通过刀枪来决胜负。 甲喇额真跨坐在马背上,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对着身旁的五位牛录额真以及下方的壮达、分得拔什库等金兵军官发出连续不断的命令。 除了目前正在作战的部队外,其余所有的兵力,包括他自己的壮达亲卫,都必须全力以赴地参与战斗。 与此同时,甲喇额真还派人向后传递消息给杜度,详细说明了当前的战况,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希望贝勒杜度能够率领全军压上,以减少无谓的损失。 当然,如果杜度贝勒不支援,他这位甲喇额真也是有信心吃下刘兴治的这股明军的。 五个牛录额真领命后,迅速带着各自的壮达、掌旗亲兵和白甲兵,大声喝令牛录中的战兵和辅兵纷纷出列,准备出战。 金兵的作战方式,向来是以步战为主,骑兵则作为辅助力量。这种战术安排与宋朝时期完颜金国的重骑兵铁浮屠、拐子马有所不同。如今,明军中配备火铳的士兵比例越来越高,金兵也相应地调整了战术,以适应新的战场形势。 在面对结成车阵且内外都装备长枪短炮的明军时,单纯依靠骑兵冲锋并不明智。因此,金兵选择以步兵为主力,通过近身格斗来突破明军防线。这样的战术调整体现了金兵对战争艺术的深刻理解和灵活应变能力。 除了已经押上去,正在交战的八旗兵之外,五个牛录再各自抽调四十个马甲步甲充为死兵。 要知道,女真的死兵可不是炮灰消耗品、死士的代名词,而是如陷阵营一般,是真正的精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如此一来,就有两百个死兵,身披双重重甲,犹如锋利的箭头,准备去支援前方战况胶灼的战场。 此时,前面已有两百多战兵与明军混战在一起,如果再有一次重点打击,明军必然无法抵挡。 在死兵身后,每个牛录中的分得拔什库率领着七八个弓箭手负责远程支援,而最后的壮达、掌旗亲兵和白甲兵,则守护着牛录额真。他们每个人都身披三重甲,严密地监督并驱使着每个牛录中剩下最多的辅兵和跟役。 第709章 逃跑是不可能的 当死兵成功凿开明军阵型的口子时,这些辅兵将如潮水般汹涌而上,趁机突破明军阵线。 在这些牛录额真中,有一个钮祜禄氏的牛录,他将附近所有的哨探骑兵都召集到了一起,组成了一支规模超过百人且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 这些骑兵大多是马甲和步甲,而且通常每个人都配备了两匹马甚至三匹马。他们静静地守候在一旁,犹如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出击。 一旦明军的大部队被金兵的死兵重步兵冲破打散,或是后方防线出现动摇、士兵们开始溃散后退的时候,这支精锐的骑兵便会毫不迟疑地扑上去,如同凶猛的恶狼一般,不断地发起冲锋和追击。 这样的攻击方式让明军无法喘息,直至把明军的士气完全崩溃,陷入绝望之中。 而当步兵们的精神和体力都被消耗殆尽时,他们就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任由敌军宰割。 此时,明军将会面临大量的人员伤亡,形势变得异常严峻,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外乎是全军大溃逃。 这已经不是明军第一次上演这样的戏码了。 这种在野外战场上的作战策略,是金兵常用的战术手段,同时也充分说明了这位甲喇额真对刘兴祚所率领的明军非常重视。 他深知对手的实力不容小觑,因此采取了如此谨慎的部署,力求在战斗中取得胜利。 五个牛录,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全部压上,就算是对面有两三万的明军,只要不是据城而守,野战的话,明军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还是前文提到过的,金兵八旗中的士兵,就算是那些只穿棉甲或者是无甲的辅兵跟役,只要拿着刀枪,是个真女真人,就不是一般明军的营兵战兵可以比的。 不过这次的明军也不是善茬,本质上是和八旗兵一样特质的军队。 明军这边,裨将已经退到了刘兴祚的身边,这里是寨墙,他早就看到了外面的形势。 裨将来到刘兴祚的身边,面色凝重地低声说道:“大人,情况不太好啊,我们还是想好退路才是。 前面有末将守着就是,大人您可以脱下甲胄,带上一队家丁从后面悄悄走,那里有接应大人的一百骑兵。 大人,不要犹疑不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听到这话,刘兴祚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裨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兴祚怒不可遏地吼道:“金应魁,你是在讲笑话吗?” 刘兴治又看了裨将金应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决绝。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你也算是跟着大哥多年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大哥的秉性? 若是我舍弃部下,临阵脱逃,就算是回到了盖州,朝廷不处置我,我大哥刘兴治第一个饶不了我!” “可是大人,如今已经是死局啊!一旦金兵大举压上,无险可守的我们就只能慢慢被耗死,甚至可能立刻崩溃! 到时候大人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裨将金应魁脸色焦急,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 刘兴治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但我们不能放弃。我们还有机会,只要坚持下去,或许能找到转机。 而且,我们身边都是从建奴那边带过来的老弟兄,这五千弟兄,我就是化成灰,他们都认得。 如果我现在脱下铠甲披风,登时就会被身边的弟兄们发现。 他们都不是傻子,一旦看出我的意图,就会知道我要临阵脱逃。 到那时,军心就会彻底涣散,局面将无法收拾。 别再说这种话了,唯今之计,只有固守。” 金应魁咬了咬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他知道刘兴治说得有道理,虽然情况危急,但如果此时撤退逃跑,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 刘兴治拍了拍金应魁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们还有希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如今形势严峻,只能拼死一搏,寻求一线生机。我们必须咬牙坚持下去,因为信使已经被派出去了。 大哥的盖州距离此处不远,据我的估算,只要我们能坚持半天,援兵必定能够赶到。 更何况,我们还有车营尚未出动,现在还远未到绝境。” 裨将金应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他不得不承认主将刘兴治说得有道理,于是打消了撤退的念头。 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无遮无掩,如果以步兵为主力的明军试图安然无恙地撤退,无疑是痴人说梦。相比之下,坚守阵地等待援军更为明智。 金应魁抬头望向远方,只见第二波金兵步骑大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他们那纯白的旗号和衣甲清晰可见,甚至连旗帜上的龙纹都能看清。 不仅如此,就连前方正在激战的明金双方士兵,也察觉到了金兵后方的动静。 金兵士气愈发高昂,而明军则显得士气低落。 金应魁压低声音对刘兴志说:“大人,看起来这位甲喇额真已经将所有兵力全部压上了。 前排至第三排的死兵皆是专达马甲,身披两层重甲,拼死作战绝不退缩,专为冲锋陷阵而设。 中间人数最多的则是辅兵和役夫,以及善于射箭、重箭的弓箭手。最后面便是白甲兵精锐骑兵,每人配备双马,人与马皆身披重甲。 与之前攻击营寨的金兵布置相同,只是少了盾车,增加了一些兵马。 大人一定要小心这些白甲兵的精锐骑兵,他们极其擅长突击,总能找到我军防守最为薄弱之处下手。 他们就像一群饥饿的野狼,左冲右突,时远时近,聚合离散,行踪飘忽不定,但又时刻在你眼前晃荡,让你无法触及。 这样的精锐骑兵最难防范。 还有最后边杜度大营剩下的五个牛录的人马还没有动静。 卑职认为,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第710章 海西女真八百骑 刘兴治微微颔首,面色凝重地应道:“此事我省得。”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抬起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望远镜,将其举至眼前,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地望向远处约百步之外的地方。 只见那里正有一群身着白色铠甲的骑兵,他们如同鬼魅一般,忽而疾驰远去,忽而又迅速靠近;时而现身而出,时而又隐匿消失;口中还不停地呼喊着什么,同时指挥着身旁的战马左右游动。这些白甲兵骑兵人数不一,少的时候仅有三五个骑手并肩而行,多的时候却能汇聚成二三十人的小队。他们就这般时近时远地跟随着前方的步兵大阵,那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宛如饿狼般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明军,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凶光。此情此景,当真犹如一群饥饿的野狼在寻觅着猎物,伺机而动。 站在一旁的刘兴祚见状,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自然明白,眼下最难以防备的并非是眼前那些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死兵,而是这些行踪飘忽不定的女真白甲兵精锐骑兵啊!还有那一直按兵不动、严阵以待的杜度所率领的金兵大阵。虽说我麾下尚有八百名来自海西的女真骑兵,他们与建州女真人之间乃是世代仇敌,一旦开战,必然会拼死搏杀,以命相抵。只是……这八百骑兵乃是我最后的撒手锏,不到关键时刻,轻易却是不敢让他们出动啊!” 金应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他的目光投向营寨后方,那里正是海西女真八百骑所在的方向。尽管距离尚远,但隐约间还是能够听到马儿高亢的嘶鸣声传来。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句俗语在海西女真身上得到了最为生动的诠释。自被建州女真强行吞并以来,海西女真中的大多数人逐渐被同化,融入到新的金国统治之中。然而,仍然有一小部分人心怀仇恨,始终无法忘却昔日扈仑四部的辉煌与荣耀。他们将希望寄托于曾经强大的大明王朝,妄图借助其力量重振旗鼓。 刘兴祚毅然决然地选择投靠大明,并担任了旅顺总兵一职。跟随他一同归降的,不仅有两万余名汉军,更有八百名坚决不肯屈服于建州女真的海西女真骑兵。 这支骑兵队伍堪称刘兴祚手中的一张王牌,战斗力极为强悍。而崇祯皇帝所研发的新式火铳——崇祯一式火铳,以及威力巨大的崇祯一式火炮,刘兴祚自己都未曾舍得装备给自己的弟弟刘兴治,却毫不犹豫地将这八百海西女真骑兵全部交予了刘兴治指挥。 其中缘由十分简单,只因刘兴治在建州女真那边时,便是这八百海西女真骑兵的直属上司。也正因如此,双方之间有着深厚的默契和信任。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海西女真人并未被编入八旗兵编制之中。或许是因为他们对建州女真心怀不满,难以真正融入其中;又或者是建州女真对他们有所忌惮,担心其忠诚度问题。总之,他们以独立的姿态存在着,成为了一支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 出于团结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以及索伦部这一至关重要的战略目标,皇太极不得不对那些冥顽不灵的海西女真强硬派,施展怀柔之策。然而,明面上的温和与宽容,并不能掩盖他背地里层出不穷的小动作。 皇太极别有用心地将一名卑微的汉人奴才擢升为这些海西女真的顶头上司,其本意无非是要借由这种羞辱性的安排,挑起海西女真与汉人将领之间的嫌隙,引发双方激烈的冲突。如此一来,他便能以调解者的身份登场,从中斡旋,坐收渔利。 可令皇太极始料未及的是,尽管这些海西女真是金国的臣民,但他们内心深处始终向着大明王朝,对于有个汉人成为自己的上司这件事,非但没有丝毫抵触情绪,反而表现出极度的恭顺和服从。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终这群海西女真竟然跟随那位名叫刘兴祚的汉人一同反叛大金,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大明温暖的怀抱之中。 在刘兴祚所统领的辽南明军中,出现女真人实在不足为奇。 要知道,早在明朝前期之时,便已有蒙古仆从军的存在,而恭顺侯吴家更是蒙古人的后裔。 如今,孙传庭麾下的三位猛将之中,有两位分别名为猛如虎和虎大威者亦是蒙古人出身。 至于那关宁军内,除了众多来自辽东地区的汉人之外,亦有相当数量的蒙古人与女真人。 真可谓是 说曹操曹操到啊!就在两人议论之际,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那位海西女真骑兵的首领竟迈步朝着这边走来。 只见此人身形魁梧,年纪约莫三十有余,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格外引人注目。他已然将脑后那标志性的金钱鼠尾辫散开,并改梳成了明军常见的发式。不过,其身上所着的某些特殊服饰,依旧能够表明他乃是一名海西女真人。这位首领身披游击将军专用的铠甲,由此可见,刘兴祚兄弟二人待他着实不薄。 待到那游击将军首领行至刘兴治身旁时,他先是恭敬地躬身行礼,随后以一种瓮声瓮气却又满含急切的语调大声说道:“大人,请准许我等出战吧!咱们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兄弟们浴血奋战、拼死拼活,而自己却躲在后方享清闲呢?” 刘兴治抬手制止道:“叶赫那拉图云,莫要着急!本将心中早有盘算,正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今日你我怕是难以逃脱这一场恶战了。待到交战之时,我定当与你一同跃马扬鞭,并肩杀敌,共抗建奴!倘若不幸本将战死沙场,就烦请你务必护住我的尸首,切莫让那些建奴割去我的首级啊!” 听到这番话,叶赫那拉图云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但刘兴治果断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第711章 戚家军的车营 随后,刘兴治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直直地指向对面金兵那严整有序的阵列,沉声问道:“图云,依你之见,面对建奴如此这般的进攻阵型,我们应当如何应对才好呢?” 而就在刘兴治询问叶赫那拉图云之际,实际上他早已暗中下达命令,让麾下的明军迅速布好了防御所用的圆阵。 图云眯起双眼,紧盯着前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只见远处,一群群与他发型、习俗相同的人正严阵以待。然而,这些人与他之间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血海深仇! 正是这群可恶的建州女真人,迫使他不得不带领着自己的族人背井离乡,投靠了明朝。 图云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远方,仿佛要将敌人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刘兴治,面色凝重地说道:“大人,你且看那远处的烟尘以及金兵的旗号方位。据我观察,前方大队的金兵大致可分为左、中、右三个方向呈包围之势而来。而且,每个方向皆由一名牛录额真统领。” 说着,图云抬起手指向更远处,继续道:“不仅如此,在这包围圈的最外围,还有一名牛录额真率领着成群结队的白甲兵精骑来回穿梭巡视。他们的人马布阵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三角形长枪,所有力量都汇聚于一点,显然是想要集中兵力进行突破。” 顿了顿,图云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啊,这种阵型并非建州女真所独创。早在宋金时期,金兵便常常采用此等常规进攻阵型。那时的金兵锐阵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全员皆是身披重甲的骑兵,一旦发起突击,往往便是上千骑的庞大规模。” 宋金时期的金兵可谓是财大气粗、兵强马壮,然而如今的建州女真所建立的金国却显得颇为寒酸。就拿一个正白旗来说吧,能够拼凑出一支所有士兵都身披铠甲的重甲骑兵队伍已实属不易,如果这支队伍能有足足一百人之多,那就堪称相当不错了。 要知道,这些重甲骑兵可并非普通士卒,他们皆是各旗固山额真以及各贝勒麾下的精锐壮达亲兵,平日里分散于各方势力之中,想要将其全部召集到一处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总的来看,现今的建奴女真仍然只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而已。 但即便如此,与宋金时期的强大金国相比,这个新兴的政权若要应对实力更为孱弱的明朝军队、蒙古部落以及朝鲜王国,那还是游刃有余的。 此时,那位裨将谨慎地观察着战场左中右三个方向的局势,目光最终牢牢锁定在了最为厚实坚固的正前方金兵锐阵之上。 他面色凝重地说道:“大人,依末将之见,这建奴显然是采用了围三缺一的战术,故意给我们留出一条看似生路的退路。他们打的如意算盘便是料定我方军心不齐,只要出现哪怕一名胆怯畏战、临阵脱逃之人,那么我们整个方阵便会瞬间崩溃瓦解。” 刘兴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屑地说道:“哼!跟着这些可恶的建奴像狗一样跟在后面足足有十年之久,就算是天天闻着他们那些卑劣的手段,也该熏得明白了!现如今老子竟然被这帮杂种给包围在了这空旷之地,连动都不敢轻易动弹一下。但是,老子可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既然他们胆敢妄想一口气吞下老子手下这五千精兵强将,那么老子定要让杜度那家伙好好尝尝厉害,非得崩掉他几颗门牙不可!” 说罢,他猛地扯开嗓子,声如洪钟般大声喝令道:“全体听令,以中军为核心,迅速出动车营结成圆阵!” 就在这时,明金双方之间激烈无比的缠斗暂且停歇了下来。 方才依靠着一阵密集而猛烈的虎蹲炮射击,再加上金兵似乎也有意暂且停下脚步,重新积蓄力量,因此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暂时撤离战场。 此时此刻,原本奋战在前的鸟铳手们纷纷有序地撤退至二线位置,与此同时,几十辆庞大而坚固的明军战车被士兵们齐心协力地从后方缓缓推了出来。 或许有人心中不禁疑惑,为何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逐渐被淘汰的笨重战车,却又能在明朝军队中得以重新启用呢? 其实啊,此一时彼一时,二者所发挥的作用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在遥远的春秋战国时期,那时候的战争形式与明朝有着显着的不同。 当时的战场上,战车无疑是最为强大和令人瞩目的存在。 它们犹如钢铁巨兽一般,勇往直前地冲锋陷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击着敌方的阵线。这些战车不仅速度迅猛,而且具备强大的冲击力,能够轻易地撕开敌人的防线。 然而时光流转,到了明朝时期,战车的用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此时的明军所使用的战车,已经不再是单纯用于冲锋陷阵的工具,而是成为了一种为火器提供稳定发射平台的重要装备。 这些战车的出现,旨在为火器的精准射击创造条件,并以此构建起一道临时的坚固防线,有效地抵御来自旷野之中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的骑兵攻击。 在广袤无垠的辽东大地之上,车营这种以远程火器为主力的新型军队逐渐崭露头角并得到了重新的发展壮大。 然而好景不长,这支曾经让蒙古鞑子闻风丧胆的辽东明军车营部队,最终还是遭到了建奴狡猾阴险的阴谋算计。 通过用间、诱敌等一系列卑劣手段,建奴成功地将其摧毁。 在此之后,陈策、戚金率领的英勇无畏的浙兵又在浑河一带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但最终仍未能逃脱全军覆没的悲惨命运。 当然这车营的覆没,也有明军自身的原因,器械不修,兵士不精,再好的阵法兵器,自然不是金兵的对手。 第712章 刘兴治的车营 经此一役,明朝在辽东地区的军事力量遭受重创,再也无法组建起一支像模像样的车营部队。 没有车营,没有合格优良的火器,明军就无法在旷野中和金兵野战。 尽管刘兴祚此次是从建奴阵营回归而来,但他对于明朝的车营战术却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赏和推崇之情。 事实上,就连建奴女真人自己都对车营战术的强大心知肚明,心中满是恐惧和敬畏之情。 因此,他们专门制造了一种名为盾车的武器装备。这些盾车不仅用于攻城略地,更是为了与明朝的车营相抗衡,形成一种以车制车的战略布局。 为了确保盾车发挥最大功效,建奴女真人还制定了一条严格的规定:当面对防守严密的明军墩堡或阵型时,必须等待盾车到达后再发动攻击,否则将面临严厉的军法处置。 虽然建奴女真一直强调骑射为本,但实际上他们在和明朝作战时,也在不断地学习和吸收明朝的战术,并对自己的战术进行革新。 他们开始组建多兵种的集团作战模式,将火炮、火铳等武器引入牛录中,只是由于技术限制和观念问题,这些武器并没有得到充分利用。 后来,皇太极意识到了火器的重要性,于是将所有的火器部队都集中到佟养性手中,成立了汉军的火器营,即乌真超哈营。这个举措旨在改变女真人一贯以来的战术,不再仅仅依赖死兵冲锋,而是通过火器的运用来提高攻坚能力。 然而,刘兴祚的汉军归明给女真人的军事革新带来了一定的阻碍。刘兴祚率领的汉军原本就拥有部分车营,这使得女真人失去了精心准备的火器部队。 因此,可以说刘兴祚的汉军归明暂时打断了女真人军事革新的进程。 综上所述,刘兴祚的汉军归明不仅给明朝带来了一股新鲜血液,也对女真人的军事革新产生了负面影响。 甚至以阿敏、莽古尔泰为首的女真军事贵族,认为不该给汉人尼堪独立的军事组织指挥权,他们只能是包衣奴才。 车营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战术,它将攻守融为一体,使得缺乏战马的明军能够在旷野上应对女真人的骑兵。一旦遭遇敌人,上百辆偏厢车迅速连接起来,形成坚固的防线,如同城墙一般,构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木质要塞。即使面对重骑兵的冲击,车营依然稳如泰山。 在这个车营内部,火铳手们可以安全地装填弹药,并通过预留的射击孔向外射击,给敌人造成巨大的杀伤。同时,虎蹲炮也可以在车营内发射,增强火力输出。 当围困的女真骑兵疲惫不堪时,车营中的骑兵就会出动,对其进行骚扰,使其陷入混乱。这种灵活多变的战术让人防不胜防。 这一战术最早由曾轶开创,后来经过俞大猷和戚继光在大同镇、蓟镇等地的实践与发展,逐渐形成了一套成熟的车营战术体系。以车营作为中军核心,步兵和骑兵分别部署在两侧,形成了一套典型的车步骑联合作战模式。这种作战方式充分发挥了各兵种的优势,有效地提升了明军的战斗力。 刘兴祚兄弟俩的车营虽然无法与全盛时期的戚家军车营相比,但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尽管规模不大,只有三千人,但这已经足够让女真人头疼了。 对于戚继光的车营战术,刘兴祚选择了模仿。毕竟,戚继光的车营战术经过实战验证,非常有效。刘兴祚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对其进行任何修改。 每辆车都配备了二十名士兵,其中十人组成正队,负责操纵战车;另外十人则组成奇队,跟随车辆参与战斗。这样的战车总数为一百二十八辆,总兵数约为两千六百多人。 当车营开始行动时,可以明显看到后方明军的营地逐渐缩小。原来,这座看似简陋的营地实际上大部分是由车营组成的。而之前那些佛朗机炮炮手和火铳手实际上也是车营的一部分。 刘兴治所说的结圆阵,实际上是将车阵营从营地中驶出,排列成圆形的阵势。 前面曾经提到过,位于耀州城南部的二十里铺,已经离开了辽南半岛的丘陵地带。 这里四周地势平坦开阔,没有任何高地或山坡可以被用作防御支撑点。 此时,金兵的十余辆盾车已经逼近到距离营寨不到十米的地方,如果继续坚守不牢固的营寨,就如同给自己套上枷锁束缚手脚一样愚蠢。 因此,他决定放弃营寨,组成更为灵活的车营圆阵。这样一来,佛朗机炮、虎蹲炮以及火铳手们都能够找到坚实的防御依靠,并可以在战斗中逐步移动,边打边退。 然而,车营的机动性却比金兵的盾车更胜一筹。只要金兵一直采取围三阙一的战术,给刘兴治留出一条后路,那么刘兴治便有足够的信心持续战斗并撤退,直到他的大哥刘兴祚前来支援。 尽管这里是野外,缺乏能够明确前后左右方向的建筑物,但这却是金兵的天然主场。 由于他们人人都拥有马匹,机动性可谓举世无双,可以随时找到适宜的位置发动攻击,而明军则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因此,车营便是在如此极端恶劣的作战环境下应运而生的一种防御手段。 按照明朝的想法就是,你们这些鞑子、建奴们,马匹众多,骑兵强大,可以对我们发动攻击。但是,即使我们处于劣势,我们也不会轻易溃散奔逃,成为你们随意追杀的猎物。 我们所拥有的车营就如同坚硬的玄武壳子一样坚固无比。无论你们如何攻打,都只是徒劳无功,甚至有可能会被我们隐藏在车尾的毒蛇咬伤,让你们遭受严重的伤害。 ...... 与其他一般的明朝边军不同,刚刚归附明朝不久的刘兴祚部辽南明军,仍然保留着女真族的强悍和纪律性。 他们在日常训练中,一直坚持着女真时期的严格训练模式。 第713章 战车构造 因此,当他们需要将原来依靠营寨依城防守的阵型转变为车营圆阵的阵型时,他们能够迅速而准确地完成变阵,展现出高效的战斗能力。 将近三千人的车营,可以做到有条不紊,队伍之间不会出现冲撞、拥堵以及流转不畅等情况。他们彼此间的配合紧密无间,宛如一个整体,展现出高度的纪律性与协作能力。而在这其中,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与责任,并严格执行着既定的战术安排。 在整个变阵的过程中,除了听见马儿的嘶鸣和车轱辘的转动声外,士兵们始终保持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这种沉默并非压抑,而是一种自信与专业的表现,仿佛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战斗节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随着旗帜和鼓声的号令,除了前方留下的一百多个手持火铳的士兵和一百多个装备刀盾的士兵,仍在警惕地注视着暂时撤退到几十步开外的正在休整的金兵外,以海西女真人为主力的一千名骑兵则在后方做好充分的策应准备。 此时,其余的人马纷纷归入车营圆阵,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而裨将,即游击将军金应魁所率领的部队,则率先完成了集结,成为中军的核心力量。他们的存在不仅给人带来了安全感,更让人感受到一种坚定的决心与信心。 金应魁的麾下拥有四十辆战车,每辆车配备二十名士兵,总计约八百人马。其中,正兵四百,奇兵四百。 之前排成一排抵御金兵第一波攻势的十七门佛朗机炮和五十门虎蹲炮,如今已被归入到中军车营内。 战车内部设计巧妙,可以容纳虎蹲炮,方便作战时使用。而佛朗机炮则安装在车架子上,随时准备发射。此刻,佛朗机炮已经放平,重新调整角度,以便对金兵的盾车发动攻击。 当中军的鼓声响起三遍后,剩下的三面车营人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支开战车挡板,按照队旗的指示,迅速摆开并拼接成一个整体。最终,他们成功构建出一个外圆内方的铜钱阵型,宛如一座坚固的军城。 突然之间,各个车骑小队官一同发出了激昂的呼喊声:“虎虎虎虎虎虎”。这如同惊雷般的吼声,响彻整个战场。 紧接着,两千多名官兵们也纷纷附和,他们齐心协力地高呼道:“明军威武!明军威武!明军威武!” 这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呐喊,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向四面八方传递着无尽的力量和威严。 每一个角落,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都回荡着明军的欢呼声,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将以无畏的勇气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去迎接任何挑战。 这一刻,所有人的专注度都拔高到一个顶峰。 军队作为一个整体,随着指挥官的指令如臂使指,所向无前。 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刘兴治稳稳地站立在一辆战车上,他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他身处这个庞大的车营之中,作为指挥官,他的位置正好处于阵列的中心,能够一览无余地观察到整个战局。 此刻,他的周围紧密排列着一百二十八辆坚固的战车,每辆车都配备有十名正兵和十名辅兵以及强大的火器装备。 当然强大的火器装备是要打上问号的。 这里汇聚了将近三千名英勇的士兵,他们分为战兵和辅兵两类。 刘兴治自问他们比之辽西的关宁军,那是一点也不差的。 此外,还有一百多门威力巨大的佛朗机炮和虎蹲炮。 它们整齐地摆放在每辆战车上,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刘兴治的周围,还有着披着重甲的五百精锐家丁,他们和关宁铁骑的装备类似,也都配备了沉重的三眼铳。 打算放一铳之后,就可以用三眼铳当狼牙棒使用。 在刘兴治的身后,车营圆阵已经形成。这个坚固的圆形阵势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而在车营的后方,一千名骑兵严阵以待,他们的主力就是由叶赫那拉图云率领的八百海西女真骑兵。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和对面金兵八旗的气势一样野蛮凶残,可是却给周围的明军带来一定的安全感。 野兽站在人类的对立面那叫凶猛危险的野兽,站在人类一面的话,那就叫爱宠猎犬。 拥有这五千精锐人马,就算是明朝内地五个总兵加起来也无法与他刘兴治相提并论。 这杜度虽然带来了十个牛录,还都是精锐的八旗兵。然而,要想攻克他这座坚城,可不是短期内能够做到的事。 相比之下,明军最大的劣势在于披甲率不高。只有那五百名家丁配备了正统的棉甲,其中还内衬着铁片,并且身穿锁子甲。而其他士兵则只有一件棉甲作为防护。 一旦被金兵突破到身前开始近战,那就会因为没有重甲而伤亡率极速扩大。 车营内部的兵力构成十分精妙,由三排火铳兵和两排长枪兵共同组成。每个车都被视为一个独立的作战单元,遵循着戚继光所开创的车营战术体系,分为正兵和奇兵两个重要部分。这种独特的编制赋予了车营强大的战斗力与出色的机动性。 正兵中,每十人中就有两人担任佛朗机炮手,其中一人更是身兼小队官之职,手中紧握令旗,指挥若定。其余的五至六人则是精锐的火铳手,擅长运用各种火铳武器,如鸟铳、鲁密铳等,火力强大。此外,还有两名耥耙手,他们使用的兵器类似于狼铣,长度超过一丈,能够伸展出去有效阻隔金兵过度靠近,利用重兵器对战车造成严重破坏。 值得一提的是,车营还配备了一名专门的火兵,他们肩负起重要的后勤支援任务,确保整个军队的供给和保障工作得以顺利进行。这一系列精心设计的编制和装备配置,使得车营在战场上具备了卓越的战斗能力和应对复杂局势的灵活性。 第714章 中门对狙 这奇兵之中,每十个人里便会有一个小队长,他们手中握着令旗,其中四个人装备着鸟铳,若遇到近身战,他们便会扔掉鸟铳,拔出腰间的长刀变为刀盾手;还有四个人则手持耥耙和长枪。当然,这里面同样配备了一名火兵。 这些战车总体可以分成三排火铳兵,两排枪兵、刀盾手以及耥耙手,而且每隔十个人都会有一名小队长手握令旗,负责指挥调度。 三四十人的队伍之上便是把总,每个把总都配有两名护卫,同时还有旗手和鼓手,他们负责传达命令和指挥作战。 把总再往上便是千总,千总之上便是负责统领奇兵的游击将军。 刘兴治的中军由游击将军金应魁带领,他需要直接面对正面的主力金兵。而左右两翼则由另外两名游击将军负责。至于刘兴治自己,则坐镇于中央,掌控全局,直接指挥一千名精锐骑兵。 这一千名骑兵可是刘兴治的心头肉,被他视为最珍贵的宝贝疙瘩。他们不仅是总预备队,还是刘兴治最后的杀手锏,更是让他绝处逢生的最后一线希望。 要是真到了走投无路、万分危急的时刻,刘兴治只能指望这些骑兵来救他一命了。所以,他对这支队伍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 然而,此时此刻,刘兴治心里真正担忧的并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一方的火器。 他很清楚,如果这些火器无法承受住如此高强度的轮番射击,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尤其是那些鸟铳手和火炮手们,一旦出现不停的炸膛或哑火等问题,那这些人肯定要崩溃。 即使有自家的家丁在一旁监督,也难以改变局面。那时,他们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手中的鸟铳和火炮,转而拿起刀枪战斗。 如果真发生那样的情况,那么明朝军队将会失去远程火力的优势,仅仅依靠刀枪盾牌,根本不可能守住车营圆阵。 这防守严密的车营圆阵会成为他们的棺材。 在这个冷兵器主导的时代,排兵布阵有着严格的要求。士兵们必须保持足够的间隔,不能将行列排列得过于密集,否则根本无法施展出各自的武器。 尤其是像长枪和狼铣这样的长兵器,更需要充足的空间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当然,火铳兵是个例外。在这个时代,无论是鸟铳还是其他火绳枪,由于没有膛线且子弹呈圆球状,射击精度难以得到保障。因此,火铳兵必须紧密地排列在一起进行射击,形成类似于弹幕的效果,通过数量优势来提高射击成功率。 然而,在车营内部,士兵们不能过于密集地站立,而应分散开来。每辆偏厢战车上设有三个射击孔,火铳手们之间相隔一步的距离,可以更靠近射击孔观察、瞄准并射击,同时也便于刀盾手和镗钯手穿插上前提供支援。 当车阵展开时,它给予了身体条件相对孱弱的明兵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如同守城一般稳固可靠。毕竟,这些偏厢战车上还设计有女墙。 一旦有奇兵从活门冲出,冲向逼近战车的金兵,火铳手可以站在女墙上居高临下进行射击,给予他们强大的火力支援。 不得不说,辽南明军的战术思路布置得都很正确,但问题在于,其火器质量似乎有些跟不上。尽管如此,对于这些战术究竟能发挥出多大的实际作用,还需拭目以待。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而金兵呢?他们热衷于攻城略地、使用离间计,并善于策反汉将。然而,这并非因为他们对这些策略情有独钟,而是由于在攻击明军的堡垒时,除了盾车,他们缺乏其他行之有效的手段。 至于火炮,金兵虽然拥有,但却缺少像红衣大炮那样威力强大的前装加农炮。因此,金兵最为骄傲的,莫过于他们在野战中的堂堂正正和所向披靡。 另外,金兵自认为已经摸透了明军的兵种与武器配备情况,深知鸟铳的威力所在,并不能攻破重甲。所以,他们通常会在中路集中重甲死士,作为重点猛攻对象;而在两翼及后方,则以骑兵为主力进行快速突击。 这就像是一把沉重无比的铁锤,正在狠狠地砸向坚固无比的果实。如果果实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压力而破裂开来,那么它将会到处都是破绽和漏洞,敌人可以从任何角度轻易地进攻。 而且,金兵不仅善于骑马作战,也擅长步兵战斗。他们掌握着主动权,可以随意选择攻击的方向。面对这样的情况,明军只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中路,但同时也要确保其他防线有足够的兵力来应对可能出现的袭击。 刘兴治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天空中的太阳。此刻,太阳已从上午的高空逐渐西斜。然而,尽管阳光看起来强烈耀眼,但总感觉仿佛被一层轻薄的纱布所覆盖,温暖的气息被过滤掉,只留下像月光一样寒冷的光芒洒落在人们身上,令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他推测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午时,进入了午后时分。 刘兴治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仔细端详着它,上面的指针清晰地显示出时间——申时一刻,换算成现代的时间,正是下午三点钟。 他心中暗自盘算,如果按照新的计时方法来计算,那些信使们已经跑出去整整五个小时了。这意味着,他的哥哥刘兴祚应该已经收到了信件,并正在紧急赶来支援的途中。 然而,刘兴治心里清楚,接下来将会面临一场真正残酷的战斗,而不是之前那样轻松应对。眼下,他们明显处于劣势,连火器都可能会因过度使用而爆炸。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这些明军是否能够继续坚持住五个小时呢? 这个问题让刘兴治感到焦虑不安。 随即刘兴治不再想太多,平定心神,大声下令道:“擂鼓!挥动大旗!” 第715章 总攻开始 刘兴治身边的家丁立即骑马而出,向四面游击千总传达命令。 立时四面游击千总所属旗帜开始挥动,一时间锦旗招展,鼓声雷动,声音响彻云霄。 刘兴治看着这壮观的军势,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反正双方都已经完成了各自的部署,现在他只需坚守此地等待援兵即可。他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而且自问没有犯任何错误。如果最后还是被金兵剿灭,那他也可以问心无愧地死去了。 刘兴治举起望远镜,望向远方。他看到金兵已经集结好了兵马,五个牛录的兵力一同压上,再次推进到距离他们只有四十步的位置。而在更远处一里开外的金兵大阵中,杜度的大纛正缓缓朝着他们这边移动过来。 突然刘兴治感到有点口渴,继而觉得天上的太阳有点炙热,他不由自主感到了燥热难当。 太阳西斜,晒在干燥邦邦硬的土地上,似乎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能够折射出晕人的光彩。而这晕人的光彩,实际上是众多金兵行进中扬起的尘土所致。 在这令人头晕目眩的光彩中,金兵的盾车缓缓地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但后方的金兵仍在不紧不慢地逼近。与此同时,一些弓箭手已经开始做出抽箭搭弓的动作。 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同样的规程,同样的动作。刘兴治清晰地看到,第一波整合完毕的金兵大约有两百余人,而打头阵的仍然是那数十名身披双层重甲的士兵——马甲和步甲。 显然,他们并不惧怕明军的鸟铳射击,甚至连发射散弹的虎蹲炮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部位,也无法击穿他们身上的双层重甲。 此外,这些士兵手中除了配备大刀、虎枪、狼牙棒等重型武器外,另一手还紧紧握着厚重的盾牌。 这些视死如归的士兵由八个分得拔什库和十几个专达率领着,透过望远镜,刘兴治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嗜血的光芒以及嘴角难以抑制的弧度。 那是一个个扑上来就要喝血吃肉,敲骨吸髓的豺狼。 在这些死兵身后,就是那些穿着棉甲、皮甲等轻甲的专职弓箭手,他们身形矫健,走位飘忽不定,或在死兵身后或在其左右。他们手中的弓箭,就像是一把把夺命的利器,随时准备着给敌人致命一击。 再往后就是人数最多的,手持兵刃的辅兵跟役,不过在明兵的眼里,那也是一等一的精兵,只不过是没有披甲而已。他们身上的气势,比之一般的命明军士兵更甚。他们手中的兵刃,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在一堆背后有背旗,头上有高高缨枪的白甲兵的簇拥下,牛录额真的官纛被高高升起。这面旗帜,象征着权力和荣耀,也代表着金兵的士气和信心。 而且这样的牛录官纛大旗总共有两个。很明显,这次金兵是动真格的,之前只是试探性的攻击。 现在直接把正面两个牛录额真派出来,那是打算准备一波带走明军。 刘兴治表情严肃地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局势,他微微转动了一下望远镜,发现左右两翼也同样扬起了滚滚烟尘。金兵攻击的态势异常凶猛,让人不禁感到紧张。 其中一路是骑兵,而另一路则与正面一样,由步兵组成。由于距离较远,目前还难以判断这两路金兵究竟是准备攻打己方的左右两翼,还是要与正面方向的金兵汇合。 时间紧迫,刘兴治心中暗自思索,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于是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命令正面车营金应魁部开火!” 站在刘兴治身旁的家丁旗手立刻将令旗高高举起,同时一旁的鼓手开始猛烈地击鼓。然而,刘兴治觉得鼓声不够激烈,索性亲自夺过鼓锤,奋力敲击起来。 此时,正面承受的压力最大,金应魁一直紧紧盯着中军旗号,听到号令后,立刻大声喊道:“火铳手、火炮手开火!自由射击!” ······· 就在这时,前方的金兵死兵冲锋队已经再次逼近到距离明军四十步以内,而他们身后的弓箭手也开始发动攻击。 这一次,他们射出的不再是五十支箭,而是整整一百支箭,如同一场密集的箭雨,噗噗噗地射向了明军的战车挡板。 然而,由于明军士兵全都躲藏在坚固的战车之后,这波重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杀伤力。绝大部分的箭矢都射中了战车上,无法对车内的明军造成实质性伤害。 不过,还是有几名技艺精湛的金兵神射手,抓住了瞬间的战机,通过战车之间的缝隙以及射击孔,成功地将重箭射入了车阵内部。随着一声声惨叫从战车后方传来,可以判断出被射中者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是,这种重箭的数量有限,最多只能发射两轮,一旦用完,普通的弓箭手们便不得不更换成普通的箭矢继续射击。 而且重箭极耗臂力,一般弓箭手也拉不了两轮以上。 负责指挥的牛录额真察觉到重箭的效果并不理想后,立刻让身旁的壮达挥舞旗帜,示意停止使用重箭。毕竟,在战场上,及时调整战术才能更好地应对敌人。 牛录额真一声令下,那些辅兵们便推动着那十几辆盾车,缓缓地向前行进。他们步伐整齐,盾车的车轮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是战场上的死亡之音。 而与此同时,明军的反击也开始了。由于有了战车的掩护,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动挨打。每一辆战车都成为了一个独立的战斗单位,士兵们可以在车内自由地射击鸟铳和佛朗机炮。这种战术使得明军的火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同时也让他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灵活多变。 正面共有四十辆战车,按照理论计算,应该有二十门佛朗机炮,但实际上,这些数字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明朝军队向来以浮夸着称,实际战斗力与账面上的实力往往大相径庭。因此,真正能够投入战斗的佛朗机炮数量可能远远低于这个数字。 第716章 变成鞭炮的鸟铳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又是几声同样响亮的声音。这些声音来自车营圆阵的正面,四十辆战车上的士兵们正以三五人一组的方式,依次发射着火铳和火炮。随着火铳的射击,阵阵硝烟从战车上升腾而起,弥漫在空中。 接着就是声音更大,略显沉闷的佛朗机炮声和虎蹲炮声。每一次开火都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和烟尘,仿佛要将整个战场撕裂开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时许,临近冬季的太阳西斜得厉害,余晖映照下,火器发射的火光显得格外明亮耀眼。 一排排或暗或明的火光在车营圆阵前急速闪过,浓密的烟雾如同一朵朵神秘的莲花在一瞬间不断地盛开又消散。战场上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硝烟气息,有一种热武器时代已经彻底降临的错觉。 当然,在这震耳欲聋的铳炮合奏中,并非所有声音都和谐一致,其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炸膛、走火等情况不时发生,炮手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而这样的意外事件不仅对炮手造成伤害,更严重的是,每一次的炸膛或走火都会削弱火器的威力,使用火器的士兵会渐渐减少火药填放量,使其最终失去作用。 随着火铳和火炮发出的巨大声响,密集冲锋的金兵纷纷倒下,大部分人被佛朗机炮和虎蹲炮击中倒地。尽管金兵们已经有意识地采取措施,如附身弯腰以减小身体正面受到攻击的面积,并尽可能地分散站位,但仍难以完全避免伤亡。 已经冲到了四十步以内,又是固有的冷兵器作战思维作祟,金兵的人群还是不由自主地集团冲锋,站位太密集了。 二百多人的死兵陷阵营,一下子就被打翻了十余人。 尽管明军的火器有种种缺陷,还质量忒差劲,明军的火铳手和火炮手也在偷偷减少火药的填充量,使得火器的威力更加减少。 可是这样近的距离,明军的火器给金兵也带来了很大的损失。 先说说那些子在后面猫着腰,走位前后左右,异常风骚的轻甲弓手,还有那些只是一层无铁片内衬棉甲的辅兵跟役。 这些人身上穿的盔甲实在是薄得可怜,防御力基本等同于零。 现在面对明军的火器攻击,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而那些穿着重甲的后金精锐士兵则要好得多,他们身上的盔甲厚实,能够抵御住大部分明军火器的攻击。 那些笨拙而又简陋的规避战术动作,并没有给这些辅兵和跟役们带来任何好运。每当一颗弹丸与他们亲密接触时,就会在他们的身上冒出一团团血雾。 随着血雾的升腾,他们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身体也会失去平衡,手中的兵器也会掉落,然后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 那种悲惨的情景,比起被重箭射中的明军士兵来说,还要凄惨三分。 这是因为在如此近的距离中弹丸的后果,就像是表面上只有一个极小的血洞,但实际上由于弹丸在空中不断做着不规则的大范围运动,当它进入体内后,受到阻力影响,这种不规则运动会进一步扩大范围,如果射中躯干,就会将人体内的所有器官全部搅碎。 即使是一名现代外科医生穿越过来,并携带了一整套医疗设备和手术室,但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势,仍然无能为力。 再说说那些身披双层重甲、手持重盾的死士们,他们的防御能力已经点满,冲在前线充当肉盾。 由于他们身形庞大,而且集体冲锋在前,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火铳和火炮的重点关注对象。尽管其中有六七个人被打倒在地,但这只能归咎于他们运气太差,直接被佛朗机炮击中。 要知道,即便是坚固无比的盾车被佛朗机炮击中,也会瞬间支离破碎,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脆弱的肉身呢? 四十步以内的距离,鸟铳打在身上,即使打不破他们身上的铠甲,可是该有的冲击力和动能就只能由他们自己承受。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用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虽然没有穿透铠甲,但那股力量却让他们感到一阵剧痛。 他们原本以为会像以往那样,感受到鸟铳带来的强大冲击,甚至可能将他们的骨头和内脏都打得粉碎。然而,这次他们并没有体验到那种令人胆寒的打击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平静,仿佛鸟铳的威力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疑惑地看着对方,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鸟铳出现了故障? 鸟铳的弹丸打在了他们的身上,却只是让这些重甲死兵稍微感觉到疼痛,身体暂时停顿一下。他们似乎对这种攻击有很强的抵抗力,继续向前冲锋。 刘兴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注意到一个身披三层重甲的金兵军官,装扮成分得拔什库的样子,竟然在中了七八个鸟铳的弹丸后依然生龙活虎。这个军官右手举着大刀,左手举着重盾,嘴里发出嗷嗷叫声,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名军官身后的七八个马甲死兵,同样中了弹丸,但他们却像没事人一样,紧紧跟随他们的分得拔什库,嗷嗷叫着向前冲锋。 这一幕简直让人目瞪口呆,与那些被打死打伤的辅兵跟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辅兵跟役们一旦中弹,就立刻倒地不起,或者痛苦地呻吟着。 而这些重甲兵很明显,身上的两重重甲起到了绝对防护的作用。 刘兴治一开始难以置信,然后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的目光转向自己一方正面那排躲在战车后面开火的火铳兵。透过望远镜,他能清楚地看到一名火铳兵的操作流程。 在装填火药时,这名火铳兵只装了少量的火药,随后用铁条用力地捣实。如此少的火药量,连打死一只鸡都很困难。 第717章 车营圆阵被破 刘兴治又观察其他战车后的火铳手,发现他们都采取同样的操作,或多或少地减少了火药的装填量,以防止鸟铳爆炸。 刘兴治愤怒不已,他一下子猜出了火铳兵的意图,无非是担心鸟铳炸膛,把自己的脸崩没了。 可是这样发射的鸟铳,和那爆竹炮仗有何区别? 只能听个响。 在他眼中,这简直是可耻的逃兵行径。这种敷衍了事的做法,最多也就是听到一声响声而已,完全是自欺欺人的行为,甚至还不如拿起生疏的弓箭去射击来的更实际些。 他正准备命令几个家丁上前对这些火铳手执行军法,但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火铳手以及火炮手也都不约而同地减少了火药的装填量后,他犹豫了。 刘兴治心中长叹一声,颓然地放下了抬起的右手。他知道,今日之战已败,并非自己无能,而是朝廷兵部工部提供的火铳火炮质量太差,无法发挥应有的威力。 很快,许多冲锋的死兵都感受到了明军火器的变化,他们发现,十步之内的火器攻击对他们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于是,一些辅兵也壮着胆子重新推起盾车,继续发起冲锋。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两百多名死兵就已经冲到了正面的车阵前。然而,车阵中的奇兵——那些刀盾手却不敢像戚家军那样勇敢。当他们看到金兵接近车阵一丈之内时,虽然有勇气翻出车下的活门,但面对如狼似虎的金兵,他们还是心生恐惧,不敢轻易与之肉搏。 当盾车和死兵的马甲们冲过来时,这些原本敢于远程用火铳射击的明军士兵,在通过射击孔和车阵的缝隙中看到了穷凶极恶的金兵后,瞬间失去了斗志。他们明白,如果出去肉搏,很可能会被这群凶残的金兵斩杀殆尽。 这些明军士兵彻底慌了神,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曾经被八旗大爷们支配的恐怖记忆。如今,面对眼前的金兵,他们内心充满恐惧,根本不敢从战车下的活门冲出去与金兵近身搏斗。 按照车营圆阵的应战规则,当敌人踏入一丈范围之内时,奇兵队需要迅速翻过活门,组成四排紧密的防线,迎击试图破坏战车的敌人。第一排军士手持锋利的双手刀,必须俯身爬行,不能站立,这样可以避免上方金兵的攻击。他们只需专注于用手中的长刀斩断敌方战马的腿部,如果无法斩断马腿,则转而攻击敌人的腿部。第二排军士则手持狼牙棒等重型武器,负责重击那些因马腿被砍而失去平衡的敌人。第三排和第四排的军士配备长枪、耥耙等长兵器,时刻准备戳刺任何有可能靠近第一排和第二排战友的敌人。 然而,尽管奇兵小队的军官们不断呼喊命令,但这些明军士兵却依然犹豫不决,不愿离开战车下的安全区域,直面金兵的威胁。 他们心中的恐惧让他们丧失了战斗的勇气,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这种情况下,明军的战斗力受到极大影响,难以有效地抵御金兵的进攻。 不过奇兵队有一个要点,就是作战范围不能离开战车五步,防止被敌人包围消灭。他们必须依靠战车的保护,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这时,战车上的女墙打开,里面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无数铅弹呼啸而出,形成一道死亡之网,将冲上来的后金兵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战车的女墙上也有火铳手站出来,居高临下射击,为战友们提供火力掩护,压制敌人。这是一种常见的战术,但在这个战场上却显得格外重要。 然而,这些辽南的明军并没有完全掌握这种战术。尽管他们努力地想要模仿蓟镇戚家军的常用战法,但由于缺乏实战经验和训练,他们无法充分发挥出战车的优势。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军,这些明军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火器的质量差,实在是打不出车营圆阵的威力。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逐渐逼近,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奈。 突然,几个如黑熊一般的分得拔什库和壮达带领着一大帮白甲,高举着大刀巨斧,狠狠地砍向了战车上。木质的挡板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破裂。一指厚的挡板被劈得崩出了木屑,让人不禁担心它是否还能承受住下一次的攻击。 十步的距离,正是金兵投掷重武器的时候。只见他们纷纷扔出手中的狼牙棒、飞斧等重武器,砸向明军的阵线。这些沉重的武器如同雨点般落下,给明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在圆阵内部,有一名明军长枪兵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感到十分困惑,前方的火铳手和火炮手不断开火,但金兵为何如此迅速地逼近车阵?然而,就在下一刻,他不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了。 从外面的金兵队伍中,一些死兵用力抛出了铁骨朵、短斧和标枪等重型武器。其中一只铁骨朵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这名长枪兵的头部。明军的头盔完全无法提供任何保护,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铁骨朵砸下来的瞬间,长枪兵满脸鲜血,仿佛脖子突然缩短了一寸,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便直接昏倒在地,抽搐两下就没了声息。 接着他周围的长枪兵和刀盾手也没能逃脱厄运。 在呼呼呜呜的重兵器破空声中,有十几个刀盾手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倒下了。 而此时正面直接指挥车营的金应魁,也察觉到了这些火铳手的问题所在。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惩罚措施,因为现在敌人已经冲到车营面前,火铳也就变成了毫无作用的烧火棍。 “传我命令,全体弃铳拔刀,出车阵杀敌!虎蹲炮继续射击!” 随着这道命令下达,金应魁身边的旗手立即挥舞起手中的旗帜,鼓手也再度敲响了激昂的战鼓。 第718章 专达马尔泰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咚咚咚的鼓声响起,金应魁的家丁们骑着战马迅速来到每辆战车的后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游击大人有令,弃铳拔刀,不分奇正,出车阵杀敌!虎蹲炮继续射击!” 很快,各个小队的小队长就收到了这个命令,而下方的火铳手们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明军战士们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解脱般的神情。他们无需等待小队官下令,便纷纷毫不犹豫地扔掉手中的火铳,迅速拔出腰间的腰刀。 然而,这一情景却让人感到十分奇怪和诧异——在即将拔刀拼命之际,明军的士气竟然有所提升。 士兵们对自己手中的火铳如此恐惧和厌恶,以至于他们迫不及待地将其丢弃。这种情况实在罕见,可以说是千古奇闻。 就在这个时候,中间的一辆偏厢战车上,支起来的挡板终于无法承受住斧头和刀枪的轮番劈砍,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便碎裂开来。 一名分得拔什库身披三层重甲,身手敏捷地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跳上了车架。 他的眼神充满了嗜血与贪婪,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错误地认为,只要攻破了战车的挡板,就能轻松登上城头,而此时的明军也会因为恐惧而士气大泄,成为一群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待宰羔羊。 自己肯定是先登之功。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 辽南的明军迅速扔掉手中的鸟铳,举起锋利的刀枪,展现出汉人独有的勇气和坚韧。 他们毫不畏惧,勇往直前,将敌人视为无物。 这名分得拔什库惊讶地发现,自己置身于车阵内部,眼前是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枪阵。 那名分得拔什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七八根长枪和镗钯等长兵器已经无情地扎向了他的身体。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完全不知所措。 三层重甲的分得拔什库,虽然中了长枪,却是有重甲护体,没有死。 只是七八支长枪突击的力道,他还是要承受的。 分得拔什库吐出一口血,仰天往后倒去,身后的数位马甲死兵,都被这个分得拔什库带倒在地。 分得拔什库翻身而起,吐了一口血的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倒是那些被他压倒的马甲死兵,一时不会还没有起来。 分得拔什库指着挡板已毁,露出后面明军身形的转身对着身后的弓箭手喝道: “来人,对准这个缺口猛射,把这些尼堪都射死。 他们的火器已经无用了。” “嗖!” “嗖!” “嗖!” 数箭飞来,钉在了盾牌之上,盾牌后的明军士兵急忙将身子压低。 “嗖!” “嗖!” “嗖!” 又是一波箭矢飞来,这次直接射中了一名明军士兵的腿部。 “啊!” 这名明军士兵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嗖!” “嗖!” “嗖!” 又有数名明军士兵被箭矢射中,倒地不起。 “杀!” 分得拔什库大喝一声,率领着身后的马甲死兵冲向了盾牌阵。 “砰砰砰!” 盾牌阵前的明军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着马甲死兵们的冲击。 “嗖嗖嗖!” 盾牌阵中的明军士兵们则趁机用弓箭射击,给马甲死兵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然而,马甲死兵们却毫不畏惧,继续冲锋。 “砰砰砰!” “嗖嗖嗖!” “再接着射!不要珍惜臂力。换成八力的强弓即可。”将领再次下令道。 随着命令下达,十几个弓箭手立刻拉开了手中的弓箭,他们动作迅速而熟练,仿佛经过无数次训练般默契十足。这一次,他们不需要使用沉重的扁圆头铁箭,而是换上了普通的箭矢。 嗖嗖嗖!一轮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射向了前方的明军。由于双方距离较近,明军的士兵们又站得十分密集,加上身上穿着的棉甲并没有内衬铁片,无法抵御这样的攻击。瞬间,许多明军士兵纷纷倒地不起,伤亡惨重。 那位分得拔什库看到眼前的惨状,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再次带领士兵冲锋陷阵,但他身旁的什长专达拉住了他,并关切地说:“大人,您先歇息一下吧。让卑职去打头阵,这次卑职一定会努力争取功劳!” 那分得拔什库明白专达的好意,也意识到自己不能过于鲁莽,胸口还隐隐作痛。 于是感激地拍了拍专达的肩膀,大声回应道:“好!你马尔泰尽管向前冲,一定要守住这个缺口,只要你成功了,就是首功一件啊!等会我会亲自去找甲喇额真大人,帮你赚一个前程回来!” 一个前程就是专达到分得拔什库的距离。 那马尔泰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紧紧握着手中的两把短斧,激动地说道:“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记住您的话!” 说完,马尔泰毫不犹豫地率领着七八名马甲士兵,如同一群饿狼般扑向敌人。他们没有使用沉重的盾牌,而是直接挥舞着短斧,毫无畏惧地冲向战场。 与此同时,一群明军正举着盾牌,试图堵住战车挡板的缺口。然而,当他们与马尔泰和他的马甲士兵相遇时,一场激烈的近战爆发了。 马尔泰大喝一声,双手高举短斧,犹如一阵狂风暴雨般劈头盖脸地抡起。他的攻击凶猛无比,让对手根本无法抵挡。而两侧的马甲士兵们也迅速加入战斗,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登上马车的明军刀盾手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压力。他们在这种狭路相逢、生死相搏的局面下,显得异常脆弱。 事实上,由于长期饥饿连粮食都吃不饱,明军的体力到了现在已经严重透支,如何能够与终日食肉的金兵展开这样残酷的近身肉搏呢? 一名明军刀盾手举起盾牌试图挡住马尔泰的攻击,但短斧猛力砸下,他竟难以抵挡,双腿发软,膝盖弯曲跪了下来。 第719章 战斗的尾声 这名刀盾手试图再次站起来,但马尔泰的另一柄短斧已呼啸而至,这样的情形,已经躲无可躲。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锋利的斧头在那明军刀斧手的后颈处砍出一道深深的豁口。 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溅洒到马尔泰的脸上,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浑身上下浇满血的马尔泰,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手持狼牙棒,顶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其他明军见到如此恐怖的马尔泰,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后面退缩。 一旦有一处出现了漏洞,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无法堵住。 此时,明军的其他几处战车也同样遭到了金兵的攻击,他们用盾牌将车子推到了战车上,然后将里面的弓箭手和辅兵放出来,让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对挡板进行劈砍。与此同时,这些盾车还不断地向前推进,朝着战车进行撞击。 很快,盾车就成功地将车营圆阵撞出了几个豁口,马甲死兵们如潮水般涌入。 明军这边的阵线已经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后方压阵的前后两个牛录额真看到这一幕后欣喜若狂,竟然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他们迫不及待地从身旁掌旗亲兵的手中夺过牛录官纛,然后亲自高举着旗帜,对着周围的金兵大声呼喊起来:“大金国的勇士们,跟随着我的步伐一同冲锋吧!” “八旗的勇士们,杀死一个把总可以获得半个前程!杀死一个游击将军就能够得到一个前程!如果谁能活捉刘兴治这个狗贼,那么他将成为下一个牛录额真!” 在金国,人们最看重的便是实际的利益和赏赐,与明朝不同,这里不会玩弄那些虚假的把戏。 “杀啊!”牛录额真身边的亲卫——喀把什兵、壮达以及十多个穿着白色铠甲的士兵,他们都是身披明亮盔甲,头戴高耸缨枪的精锐之士。他们舞动着手中的兵器,紧紧簇拥着牛录官纛,并守护着他们的首领牛录额真,一同向前方发起猛烈的攻击。 周围的金兵们看到自家牛录额真如此悍勇,皆是士气大振,嗷嗷叫着跟随着一同冲锋。 眼下明军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两个牛录额真兴奋地冲在最前方,但渐渐地却落在了队伍的后方。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身披三层重甲的分得拔什库,他左手举着重盾,右手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长柄虎牙刀,带领着众人继续向前冲锋。 这位分得拔什库同样大声呼喊: “金国的勇士们,前方尼堪的车营已无法支撑,他们的鸟铳也不再响起。 随我一同冲锋吧!” 在他身旁的几位专达,纷纷齐声呼应,一边呐喊,一边伸出手臂不停地挥舞,指挥着手下的军士们,紧跟在勇敢的分得拔什库大人身后,一同奋勇冲锋。 很快这一波生力军就如潮水般涌至车营一丈之内,与此同时,正在交战的金兵弓箭手已经连续射出了好几轮弓箭,他们的手臂已经疲惫不堪,再也无法继续射箭。 就在这时,不需要任何人的命令,从后面赶来的生力军中突然闪出数十名身穿轻甲、擅长射击的弓箭手。他们迅速占据有利位置,准备对明军发起新一轮攻击。 这些弓箭手以一种极为奇特的姿势站立着:膝盖微微弯曲,脚尖朝外呈外八字状,身体向前倾斜约七八十度,侧身侧脸瞄准前方明军那几个战车上的豁口。他们熟练地操弓搭箭,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当所有弓箭手都准备好后,他们齐声松开手指,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地飞向明军阵营。一时间,嗖嗖嗖的声音此起彼伏,弓箭齐发! 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击,明军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又有十几名明军长枪手被射中倒地。此刻的明军,除了那几十门虎蹲炮还能时不时地发出怒吼声之外,其余士兵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没有了远程打击的手段。 然而这些散弹炮却并没有对重甲的死兵造成太大影响,因为它们并非直接命中目标,而是四处散射开来。这种情况下,对于身披重甲的士兵来说,只要没有被正面击中,就只能算是无关痛痒的打击罢了。 尽管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步,但金兵们仍然凭借着精湛的射箭技巧,准确地找到了明军盾牌间的破绽,并将箭矢射入其中。这些神箭手们不仅射击精准度高,而且还擅长寻找角度刁钻的空档,使得明军即使举起盾牌也无法完全抵挡。无论是眼睛、嘴巴还是心口窝等要害部位,都成为了他们攻击的目标。而那三四寸长的箭镞更是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明军身上的棉甲,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射倒在地。 就在此时,马尔泰突然将手中的双斧扔出,将其当作投掷武器使用。此刻的他手持着重盾,身上穿着厚重的重甲,上面布满了弹丸击打留下的焦黑痕迹。与此同时,他还握着一柄锋利的虎牙刀,口中发出挑衅的呼喊声:\"冲啊!\"这声音是用女真话喊出来的,充满了野蛮和杀意。 马尔泰已经跳下了战车,在两个马甲兵的配合下,如虎入狼群般肆意砍杀着明军。他手中的刀光闪烁,每一刀下去都会有一名明军倒下。在他的身后,已经涌进来更多的专达和马甲,他们迅速巩固好已有的阵地之后,就和外面的金兵里应外合,将那碍事的战车彻底推开。 其他地方的战车也大都被盾车顶开,明军的正面车营圆阵已经是支离破碎了。车阵中的明军士兵们陷入了混乱,他们无法再依靠战车来抵挡金兵的攻击。 冷兵器的近战是最残酷的战斗,明金双方也到了最后的角力阶段。长达一百多米的战线上,到处都传来双方士兵的惨叫声。鲜血染红了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第720章 海西女真骑兵出动 此时,马尔泰这个凶残无比、形如人形凶兽的人,终于遇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不过,更确切地说,这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群对手——五六个金应魁的家丁迅速将他包围了起来,并成功地切断了两边马甲兵对他的支援。 然而,马尔泰对自己的杀人技巧充满自信,因此并没有感到丝毫畏惧。面对五个精锐明军家丁的围攻,他巧妙地舞动着手中的重盾,仿佛它变得如绣花针般轻盈灵巧,令人难以突破。 那五六个家丁们手持长枪,奋力挥舞,试图逼近马尔泰,但却始终无法靠近他的身体。 只听见啵啵啵的声音不断响起,他们的枪尖纷纷撞击在重盾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时之间,双方你来我往、难解难分。那五个家丁感觉自己的脸都快丢到地上了,他们五个人围着一个人打,居然还是平局,这让他们实在无法接受! 于是,他们心有灵犀地同时向前迈了一步,手中的长枪又一次刺向马尔泰。 马尔泰退后一步,让过这五杆枪的寒芒。 他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家丁,而是以退为进。 他趁对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来不及收回长枪之时,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柄虎牙刀瞬间挥出一道寒光,如闪电般劈向其中一个家丁的肩膀。 沉重无比的虎牙刀毫无阻碍地劈开了家丁的身体,一路劈到了底。眨眼间,那家丁的一条手臂被生生砍断,掉落在地上。 噗嗤一声,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和骨肉分离的声音,那家丁的肩膀处露出了惨白的骨头,令人毛骨悚然。那家丁痛苦不堪,发出了非人的惨叫。 而就在其余四个家丁准备再次抽出长枪为同伴报仇时,周围的马甲死兵已经从他们身后悄悄地摸了过来,无情地将他们捅穿。 等到金应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四十多辆战车已经被毁十余辆,八百多军士已经折损两百多人了。 这种伤亡率,其实在明军这里应该早就崩溃了。 只是金兵杀得太快,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此地已经是退无可退。 不过等这些正面的明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会承受不住,撒丫子往后跑,势必会冲击中军,到时候就是全盘崩溃的下场。 在中军指挥战车上站着的刘兴治,知道自己要出底牌的时候了。 尽管他现在不想出,因为金兵杜度的大阵还没有动,可是没有办法了。 此时,战场上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恐怖而又紧张的氛围。 刘兴治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他知道,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整个战局将会彻底失控。 “传令下去,让叶赫那拉图云的骑兵立即出动,从后方出击,然后两翼包抄,截断金兵建奴的援军!” 随着一声号令,一名家丁亲卫得令后迅速离去。 没过多久,车营圆阵的后方就传来了阵阵人喊马嘶的声音。 只见尘烟四起,数百名骑兵分成两路,如疾风般包抄而来,与金兵两翼的骑兵和步兵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此时此刻,身处金兵大阵中的杜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在大纛之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心中暗自思忖:“终于等到了明朝军队最后手段的施展,这下子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全军压上!速战速决!” 紧接着,杜度策马向前,目光扫视着周围整齐威严的八旗正白旗士兵。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钢刀,大声呼喊道:“大金的勇士们,随我一同上阵,消灭这些南朝的尼堪们!” 话音未落,众军齐声响应:“冲啊!冲啊!”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甲喇额真以下的牛录额真、分得拔什库以及耀州留守的汉军纷纷一拥而上,如潮水般向敌军扑去。 就在这时,杜度贝勒的大纛缓缓地向前移动起来,一直养精蓄锐的五个牛录的后金士兵们终于不再犹豫,纷纷下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着前方冲去。他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气势磅礴,仿佛要将整个大地撕裂开来。 杜度贝勒心中暗自思忖,这就是最后一下了。 因此,他决定不再保留任何后手,让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战场上。 另一边,刘兴治早已在众多家丁的护送下来到了前线。他的大纛高高竖起,始终屹立在最前沿,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他激励着麾下的明军士兵,激发他们最后的勇气,继续与建奴的精锐白甲兵马展开殊死搏斗。 刘兴治手持长刀,奋勇杀敌,成功斩杀一名金国辅兵后,便被数名家丁紧紧护卫在身后。正当他准备责备家丁碍事时,忽然听到北方远处传来阵阵隆隆隆的战鼓之声。他抬头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整齐划一的金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距离明军仅百余步之遥。 此时,明军与金兵先锋部队激战正酣,但却无法阻止金兵后续部队的逼近。而他寄予厚望的一千精骑虽然对金兵两翼形成压制之势,但仍未能突破两三百金兵的防线。 刘兴治目睹这一切,心知大势已去。 刘兴治看着战场上的局势越来越不利,心中焦急万分。他连忙命令身边的一百多家丁紧紧护卫着自己,一边与金兵战斗,一边向后撤退。他们拼尽全力,试图保持一定的秩序,但混乱的局面使得他们的行动变得艰难起来。 ······ 当杜度的大纛挺进到距离刘兴治五十米的时候,苦苦支撑的明军防线终于崩溃了。原本紧密的车营圆阵已经四分五裂,不再能起到有效的防护作用。 这些破碎的车阵不仅无法阻止金兵的进攻,反而将战场分割成一个个小块区域,使得明军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在这种情况下,明军们只能各自为战,面对金兵的攻击显得十分吃力。 第721章 兵败如山倒 而对于金兵来说,这种小规模的缠斗正是他们擅长的战斗方式。由于金兵个人武艺娴熟,体魄更为强壮,他们在一对一或一对多的战斗中占据明显优势。 在混战中,常常可以看到三个甚至四个明兵围攻一个马甲,但却难以对其造成伤害。相反,马甲凭借盾牌和大刀,逐渐将明兵们杀死。这样的战斗场景在战场上随处可见,明军们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 就在这时,杜度的大纛处传来了一道军令:“扔掉兵器,跪下投降。投降者免死!” 紧接着,更多的金兵开始齐声高呼:“扔掉兵器,我家贝勒爷说了,投降免死。不投降杀光杀绝!” 这道命令如同一把重锤,砸在了明军士兵们的心头。 “降者免死!不降者有如此头!” 什长专达马尔泰站在一辆战车上,挥舞着手中的刀,满脸狰狞地对着战场上的明军咆哮道。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颗明军百总的脑袋,那颗脑袋被砍得鲜血淋漓,仿佛还能听到那位百总临死前的惨呼。 “我等降了,愿大金杜度贝勒信守承诺!” 一个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的千总,哆哆嗦嗦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曾在大金军队中待过一段时间,深知皇太极对顺从的汉军待遇颇为优厚,不仅赐予田地、钱财,甚至还会赏赐妻子。如今的大金已不再像老汗时期那样肆意屠杀汉军了。 投降过去说不定会过得更滋润。 这位千总带头投降后,其他明军士兵也纷纷效仿,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饶。 一时间,战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丢盔弃甲之声,伴随着求饶的呼喊,成群结队的明军士兵纷纷下跪投降。 兵败如山倒,尽管那金应魁带领家丁们砍杀了好几个试图逃跑或跪地投降的明军,但这并不能改变战局。 越来越多的明军选择了投降,他们或是被恐惧所笼罩,或是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而那些仍坚持战斗的明军则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心中充满了悲愤。 这一场战争的结果似乎早已注定。金应魁试图用杀戮来阻止投降,但他的举动却引发了兵变。令人惊讶的是,竟然有一百多名明兵突然调转枪口,将锋利的枪尖指向了游击将军金应魁。 目睹局势迅速恶化,刘兴治急忙下令让金应魁带领数十名家丁撤退回来。前方一片混乱,原本还在犹豫是否投降的士兵们也开始躁动起来,场面失控。 明朝边镇的军队大多如此。当他们处于顺风或僵持状态时,还能勉强保持着天朝大军的威严气势。然而,一旦遭遇逆风战局,便极有可能瞬间崩溃。一个统率上万军队的将军,也许眨眼间就变成了孤身一人,身边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家丁队伍。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明朝的军队只有在战争时期才会实现兵将相知、将知兵。 这样虽然能最大限度避免藩镇割据,可也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 即使像刘兴祚、刘兴治这样的女真化的明将也难以脱俗。 此时的杜度正在大纛之下,他仰天长笑,笑声爽朗而豪迈,仿佛要穿透云霄一般。随后,他转过头来,对着身旁的耀州守将——正蓝旗的达柱虎副将、哲尔格讷游击以及正白旗的游击华善等人,开口说道:“诸位将军觉得怎么样呢?像刘兴祚和刘兴治这样的人,曾经可是我们大金汉军中出类拔萃的虎狼之师啊! 可如今他们去了南朝不到两年,就变得如此软弱无能,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不堪一击! 这样的军队又何惧哉? 哈哈哈哈……”说到此处,杜度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听到杜度的话,达柱虎等人纷纷露出钦佩之色,齐声回答道:“杜度贝勒爷真是用兵如神啊!您的谋略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马甲兵服饰的哨探骑着快马疾驰而来。马蹄声清脆响亮,扬起一片尘土。当哨探来到近前时,他从马上滚落下来,然后对着杜度行了个千礼。 “贝勒爷,前方四里处的牛家洼发现了明军大股兵马。看旗号是南朝辽南旅顺总兵刘兴祚。” 听到这个消息,杜度心中一喜:“来了吗?速度不慢啊。刘爱塔这个叛徒走狗,为了救他弟弟,怕是一路上要跑死不少马匹吧?” 作为后金军的将领,杜度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分的自信。四里路的距离,足够他全歼刘兴治了。而那个刘兴祚,也就是大汗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刘爱塔,面对他弟弟即将被消灭的事实,只能干瞪眼。如果他胆敢带领军队轻敌冒进,那么杜度将毫不犹豫地施展自己的无上神通,一举将他们兄弟二人全部拿下。 想到这里,杜度心中充满了期待。只要能完成这次任务,大汗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说不定还会赐予他一个旗主固山额真的职位呢!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杜度再次下达命令:“全军押上,让投降的明军为先锋,打头阵,一举灭了刘兴治。” 就在金兵正白旗上下以为,五千人的明军先锋营要全军覆没之际,谁也没有想到会再次出现变数。 这个变数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它就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战场。 那个变数是以前战场上从未见过的先进武器。 就连刘兴治也感到震惊不已。 现在的他,却是彻底陷入了绝境。 他原本计划用精锐骑兵割断金兵支援的战略意图,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已经彻底破产。 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刘兴治几乎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他心中暗自咒骂道:“老子的明军汉兵打不过建奴也就罢了,毕竟那些女真人太过野蛮。 可你们这些浓眉大眼睛的海西女真的野蛮人,同样与建奴有着渊源,可谓同根同种,怎么也打不过他们呢?” 第722章 红衣大炮搬到野外了 刘兴治对海西女真的表现感到极度失望,觉得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叶赫那拉图云啊,难怪你海西女真连自己的祖地老窝都保不住! 如今在战场上,你们依旧如此不堪一击。 这场战斗让刘兴治深刻认识到,海西女真的实力远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他们或许曾经辉煌一时,但如今却显得如此脆弱。 刘兴治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在乱军之中,已经无法指望自家的骑兵部队能够掩护自己撤离。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倒戈而击的投降明军们奋勇争先,纷纷向自己冲来,试图抓住自己这个明朝副将。 这些降兵的身后,则是一个个面貌狰狞、笑得猖狂的金兵马甲死兵。 他们已经不再需要冲锋陷阵,而是变成了督战队,监督着降兵们的行动。 此时,刘兴治的凤翅盔早已掉落,头发也散开了,显得十分狼狈。 他一把推开了想要搀扶自己的金应魁,眼中闪烁着绝望与坚定。 \"金应魁,你怕死吗?\" 刘兴治声音低沉地问道。 金应魁连忙回答道:\"回大人的话,能和大人死在一起,是卑职的荣幸!\" 刘兴治听后,微微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悲壮之情。 \"好,今日就让我们一起做个不怕死的好汉吧!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还,若是老死塌上不如自尽而死。 这样一来,我家哥哥也不会因为我的失败而在陛下和朝廷面前蒙羞!\" 刘兴治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中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豪迈。他弯下腰,将那顶掉落在地上的凤翅盔捡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回头上。 此刻的战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上,刘兴治面对着距离自己仅有十来米远的敌人。这些人原本都是他的属下,但现在却纷纷倒戈相向,这让他心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然而,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刘兴治仍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身旁那一百多个身上都挂了彩的家丁。而其他士兵则离他们甚远,并且已经被金兵分割包围,他已无法再指挥他们作战。 刘兴治举起手中的大刀,声音激昂地喊道:“诸位,我们这些辽南军人受到朝廷的供养已有一年多,从未受到亏待。今天正是我们为国捐躯、以死报国的时刻。你们的妻子儿女自有我的大哥照料,你们不必担忧。” 听到刘兴治的话,周围的家丁们齐声高呼:“愿与大人共死!” “人死鸟朝上,我等能与大人一起鸟朝上,不亦快哉!” 这是一个乐天派把总临死前的遗言。 此时此刻,刘兴治身边还剩下一百多名精锐的家丁,他们每个人都身负重伤,但士气依然高昂。 就在刘兴治准备带领这些家丁与曾经的袍泽展开一场生死厮杀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了…… 南方的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仿佛是来自遥远天际的巨兽发出的咆哮。杜度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南方的天空。只见万里无云,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平和。然而,那阵阵低沉的声响却让他心生不安。 他不禁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云彩,为何会有如此响亮的打雷声呢?而且,现在已是十月,辽东大地上应该不会再出现雷雨天气吧?”正当他陷入沉思时,南方的天空给出了答案。 突然间,南方的天空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万雷齐鸣一般。那是重炮的怒吼声,震撼着整个大地。随着每一声巨响,一颗颗炮弹呼啸着从远方飞出,划过天空,带着无尽的能量和破坏力,朝着金兵大阵疾驰而来。 这些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尽管杜度等人无法捕捉到如此细微的细节,但它们在空中飞行的瞬间无疑展现出了一种独特的美感。或许可以将其形容为一颗颗流星,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十八世纪的火炮首次翱翔在十七世纪的天空之上,犹如一位绝世佳人般展露出它迷人的魅力。每一颗炮弹都是一次华丽的绽放,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威严。它们在空中飞驰而过,留下了一道绚丽的轨迹,仿佛是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一轮急速射的炮弹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以惊人的速度穿越了三里的虚空,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在炮弹高速飞行的过程中,它们所过之处,周围的空气都被极度压缩,形成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冲击波。这股冲击波如同海啸一般,向着四周汹涌扩散,让空气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响。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轮急速射的炮弹。然而,由于炮弹的速度太快,没有人能够确切地说出第一颗炮弹究竟是什么时候落地的。仿佛只是一瞬间,炮弹就如雨点般不停地砸向金兵大阵。 当这些炮弹终于降落在金兵大阵时,一场毁灭性的大爆炸随之爆发。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战场,烟尘滚滚,遮天蔽日。与此同时,巨大的冲击力席卷而来,将金兵们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窜。而那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则直接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金兵的大阵顿时乱成了一团糟,杜度再也无法控制住他那受惊的座下马匹,竟然被硬生生地掀翻在地。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怎么可能? 莫非是红衣大炮?\" 在这个时候,杜度仍然对崇祯一式火炮一无所知。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只有红衣大炮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但他万万没想到,大明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武器,而且数量还不少。 只是这红衣大炮都是守城用的,异常笨重,不易挪动,明军是怎么挪动的,还和刘兴祚的大军如此快速机动。 第723章 一炮泯恩仇 没有人能给杜度答案,他能做的就是赶紧带着人马撤出火炮覆盖范围。 这时候杜度想起了读书人,对红衣大炮威力的描述。 “一炮下去,糜烂数里。” 以前是夸大其词,现在杜度觉得挺真实的。 而另一边的刘兴治却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 看到前方杜度的金兵大阵陷入一片爆炸硝烟中,他知道这是他的亲哥哥刘兴祚前来营救他了。 此时的刘兴治正站在,一个刚投降建奴的把总面前,这个把总刚刚是他的下属,但现在已经归顺了建奴,刚出炉的乌真超哈营,还热乎着呢。 刘兴治一脸戏谑地看着这个把总,眼中充满了难以言明的畅快。 他大胆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他笃定这个把总不敢再杀他。 因为就在刚才,这个把总还试图用手中的大刀砍向他,以讨好八旗兵新主人。 然而,就在这时,炮弹如同恶魔一般呼啸着飞来。 随着一声巨响,炮弹在附近爆炸开来,掀起一阵尘土飞扬。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炮火吓得惊慌失措。 而那个企图杀他的把总更是脸色惨白,惊恐万分。 他们都知道,这是刘兴祚的火炮部队发动攻击了。 刘兴祚的火炮向来令人畏惧,尤其是朝廷新配备的崇祯一式火炮,威力巨大,让人闻风丧胆。 刘兴治看到把总惊恐的表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快感。 他知道,这些人害怕他的哥哥刘兴祚,更害怕他带来的火炮。 就在这时,把总反应过来了。 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默默地将手中的大刀收了回去。 把总原本想要接着有所表示,正要酝酿情感语言的时候,毕竟短短时间内,背叛投降再反正,还是需要一些技巧极高的非常规操作。 但刘兴治却抢在了前面。 只见刘兴治大步向前,用力地捶了一下把总的胸口。 \"回来吧,本将军可以既往不咎!\" 刘兴治大声说道。 那个把总听后,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他立刻跪下来磕了个头,表示愿意重新反正回归大明。 “将军大恩,末将永世不忘!” 然后迅速地更换完身份后,他又变成了大明把总。接着,他转过身去,对着那些还处于震惊之中、意识到局势已经逆转但不知如何应对的降兵们大声喊道:\"刘将军有令!总兵大人来援了,兄弟们,转身杀回去。杀光这群金狗!\" 这些降兵们很快就明白了把总的意思,于是战场上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伴随着阵阵隆响的炮声,原本倒戈相向的降兵再次阵前倒戈,把兵刃对准了后面督阵的金兵。 此时明金双方再次攻守易形。 而最滑稽可笑且可悲的是,这里面原本属于明军阵营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中军车营部队,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叛变投降。 ·······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六日清晨,此时已进入冬季的京城到处都是一片萧瑟、凄凉的景象。 在后半夜,天空中突然刮起了呜呜作响的北风,并带来了一场漫天飞雪,这场大雪下了一整夜,使得整个京城都被白雪覆盖,宛如一个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此时,不仅白毛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刺骨的寒风更是让人感到阵阵寒意。这股寒意甚至让那些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的哈巴狗都忍不住蜷缩起身体,而牲口棚中的牛马等大型牲畜也都不断发出响亮的喷嚏声。 事实上,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最受苦的要数那些打更巡夜的更夫和皂吏了。尽管现在有了新皇帝推行的新政策,京城的钟鼓楼已经建造了大型的钟表来报时,但这些更夫和皂吏依然需要在夜晚进行巡逻,而且一点也不能少。 当各处城楼响起五点的钟声时,实际上也就意味着五更的鼓声敲响了。 经过一夜巡逻打更的更夫和皂吏们一边咒骂着恶劣的天气,一边下班前往衙门交差。他们狠狠地甩了一下被冻得流鼻涕的鼻子,以此来表达对辛苦熬过漫长夜班的不满。 这个鼻涕就是他们辛苦工作一夜的注脚。 京城里今年冬天特别好过,因为大部分殷实的人家都用上了蜂窝煤。这种新型燃料不仅燃烧效率高,而且烟雾少,使用方便,深受人们喜爱。 关键是便宜,一文钱能买到好几块煤饼子,省着点用,能够一户人家一两天取暖烧水。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温暖和舒适。对于那些在街上巡逻的更夫皂吏来说,他们的工作内容依然是一片冰冷。 夜晚的京城依旧沉静寂寥冷清,但突然间喧哗起来。尽管太阳还未升起,但京城各处已是烛光火光点点。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这些光亮成为了城市中的一抹亮色。 城门口挤满了等待进城和出城的人群,其中有贩夫走卒、忙于学业的读书人,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商人。这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充满了商机,无论是针头线脑还是其他商品,只要在这里买卖就能赚到钱。这里既是销金窟,又是所有商家的乐园,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和游客。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中外商人开始涌入明朝的京城。他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商品和文化,使得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繁荣和多元化。在这个过程中,京城逐渐成为了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其影响力也日益扩大。 大航海时代的红利,开始在为大明的京城增色。 前些日子,京城戒严了一段时间,说是东边的建奴要入关劫掠,闹得是人心惶惶,市面上萧条了好一阵子。人们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那些凶残的建奴会突然杀到家门口。 后来朝廷的大老爷们打听出确切的消息,那建奴只是派了一支偏师,听说他们家的二贝勒和三贝勒带着几千人马和蒙古鞑子的一群杂碎,就敢打我大明的蓟镇。这些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724章 京城的西洋马车 结果呢?听说直接被孙督师和卢巡抚打得满头包,灰溜溜就回去了。哈哈哈,真是痛快啊!让他们知道我们大明可不是好欺负的! 而奴酋黄台吉则带着主力三万多人,去打了朝鲜王国。这朝鲜国现在可不好受,朝鲜的使节天天守着礼部和宣传部的衙门不走,整天哭哭啼啼的,都快成了京城一景了。 不过现在倒霉的是朝鲜王国,咱们明朝的京城倒是无恙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数日前,随着京师戒严令的解除,京畿周边的黎民百姓们如释重负,总算能长舒一口气了。如今这京畿之地的繁荣昌盛较往昔更胜一筹,人们纷纷重新投入到繁忙的生活之中,大街小巷再度变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时光悄然流转,转眼已至巳时一刻,即清晨九点钟。 原本就喧闹嘈杂的街市之上,此刻更是掀起了一阵更为热烈的喧嚣声浪。 细细探究缘由,方知竟是京城的诸位官员大人们即将开始一天的工作与职守。 原来啊,又到了每隔七天举行一次小型朝会之时。 想当年,五更时分便需上朝面圣,前往府衙办公的旧例早已成为过眼云烟。 只不过现今崇祯皇帝不仅明令巳时一刻才上朝,还禁止达官显贵们上街时要求百姓退让回避以清空街道之举,故而当下百官们前去上班当差,途经之处的老百姓也不过是稍稍站立于街道两侧稍作避让罢了。听闻此举乃是为了避免对京城历经艰辛方才营造而成的浓郁商业氛围造成不良影响呢。 崇祯皇帝重商主义、锱铢必较的商人嘴脸跃然纸上。 然而那些官员的家仆与轿夫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依旧不肯失却达官贵人府上的赫赫威风。只听得那吆喝之声此起彼伏,清脆响亮;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声响,犹如阵阵闷雷,震耳欲聋;还有那恭敬应答的唱喏声,亦是连绵不断,交织成一片喧闹嘈杂之景,充斥着通向皇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官轿琳琅满目,有华贵典雅的,亦有简约朴素的;此外,由于近来水泥道路得以广泛铺设,四轮马车这种新型交通工具也逐渐崭露头角,开始流行起来。轿子或是被人急匆匆地抬起前行,马车或是疾驰而过,仿佛一阵疾风掠过街头。 想当年,若是五更这般严寒刺骨的清晨时分去上朝,对于那些平素里养尊处优、身着锦衣华服且享受着山珍海味的介胄大臣以及身披紫袍的功勋权贵而言,简直就是一场不堪忍受的折磨。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他们本应躲在温暖的家中,拥着娇妻美妾,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哪怕憋着尿意也绝不愿离开那舒适的暖阁半步。 但如今情况已然不同,新皇帝宅心仁厚,体恤臣子,将早朝时间推迟至上午九时,待日头高悬于天空,阳光洒满大地之时方才举行。如此一来,这早朝之事已不再像从前那般令人苦不堪言,反倒成为了朝中大臣及功勋贵族们在大街之上竞相展示各自华丽坐骑与精美乘具的绝佳时机。 与此同时,此时此刻也正是京城的百姓们以及从外地赶来做生意、参加科举考试或求学问道的商人和学子们最为津津乐道、翘首以盼的时刻。 在繁华热闹的东长安街之上,突然间传来一阵高亢激昂的呼喊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发声之人乃是一名家境殷实的富家闲汉,只见他站在街边,手舞足蹈地向周围的人们大声叫嚷着。 似乎在川流不停的轿子马车中,找到了什么稀罕物。 “诸位老少爷们儿,快快瞧过来呀! 看那辆由两匹雄健高大的马头牵拉着的西洋马车,此乃当今朝廷新贵、通政使司正四品左通政,兼军机处候补大臣杨大人的座驾哟! 这位杨大人可不一般呐,别看现今他仅是区区四品官员,但却在御前备受恩宠,可谓是红得发紫呢!就连咱们至高无上的皇帝老儿对他也是信任有加,视其为心腹重臣。 这不,连这辆华丽无比的西洋马车都是皇帝陛下亲自赏赐于他的呢! 满京城这样装潢考究,马匹都是大食马的马车,我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不过嘛,有一件事儿我始终想不明白,为啥这西洋马车的车夫非得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呢? 瞧瞧那高度,简直快要超过后面车厢里头坐着的主人家啦! 难道说这样做不会显得有些不太恭敬吗? 让仆人的屁股对着主人家的头。” 毕竟身处皇城根脚下,这里的百姓见多识广,说起话来也与其他地方的人大相径庭,人人都好似无所不知的百事通一般。 那闲汉吵吵嚷嚷,根本就不避讳有官员的随从听到。 “这算得了什么呀?那些西洋人根本就不讲究咱们大明所讲究的这种尊卑礼仪。他们所看重的无非就是利益和自身的舒适罢了。 我可是听说过,他们以前那个所谓的罗马帝国的皇帝,竟然都是能够花钱买得到的! 一国之皇帝,竟然可以用钱就能买到,咱这边的志异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而且啊,据说这些西洋人特别喜欢让马夫和仆人坐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去,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挡箭牌来使用呢。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听闻他们那边现在依旧处于非常蛮荒的状态之中,就连王公大臣们外出的时候,也有可能遭遇刺杀。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是,那军机处的杨大人明明已经红透半边天了,可为什么却仅仅只是一个区区四品左通政的官衔而已呢?” “嘿嘿嘿,老兄啊,这里面的门道你就不懂啦。 这位杨大人其实是小杨大人,而朝廷里还有一位老杨大人存在着呢。 只不过这位老杨大人不太讨陛下的欢心,没有受到陛下太多的宠信。” “如果想要提拔小杨大人,那就必然得先提拔那位老杨大人才行。” 第725章 藩王存钱 “毕竟他俩是父子关系嘛,依照咱们大明朝以忠孝治国的一贯做法,如果儿子再有能耐,只要是同在朝堂为官,那么他的品级绝对是不能够超越他父亲的哟。” “且说这老杨大人乃是堂堂正四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其地位尊崇,令人敬仰。 若是不说小杨大人,那真是当代严嵩啊。 而那小杨大人呢,却是比那严世蕃高明许多。 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眼下的品级更是破例拔尖,实属罕见。即便是皇帝老儿有心再度提拔于他,小杨大人却也决然不敢贸然领受这份恩宠。” “呸呸呸,你这是什么比喻?怎么能当奸臣和当今的贤臣比较呢?” “哼,有什么不能比较的?贤与不贤,有什么区别?想当初,严嵩还是王阳明的门徒呢!” 只听得有人惊叹道:“啊呀,真没想到这里面竟藏着如此之多的门道!今日闻得阁下一番高论,当真可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呐!” 另一位则谦逊地回应道:“哪里哪里,不过略知一二罢了。如今圣上英明神武,在位期间奇事新象层出不穷,简直是穷极一生都领会不完啊。 前阵子我府上从西洋人那里买来了,冰镇的新鲜热带水果……” 话未说完,忽闻一声高喊传来:“来了,来了!各地藩王的车驾已然抵达!现已越过永定门,即刻就要到达此处啦!” 原来是一名报信的孩童,立于一家酒店的二楼走廊之上,探头高呼。 此声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就熙攘喧闹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众人纷纷向前涌动,想要一睹藩王车驾的风采。 一时间,现场人声鼎沸,呼喊声、叫嚷声响成一片。有人抱怨道:“哎呀呀,别挤啦!我的鞋子都被挤掉了!” 更有甚者不满地嘟囔着:“这般混乱无序,简直有辱斯文,成何体统!想当年我等见到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时,整条街的百姓可都是要跪地行礼的哟。 这如今见了藩王车驾要来,不说戒严了。就和看马戏杂耍一般,国朝威严何在?大明宗室也不要脸面体统了。” “是啊!如今这世道真是每况愈下,道德规范荡然无存呐!瞧瞧这京城的街道,那些原本应该深居简出、矜持娇羞的闺阁小姐和姑娘们,居然都纷纷蒙上轻纱,抛头露面地走在街上。嘿,仔细一瞧,她们身上所披的似乎还是松江府谢记的绸布呢! 我家那位一直叨叨着想买一匹,回去给小子闺女们做衣裳。” 旁边一人立马反驳道:“休得胡言乱语,这位小姐身着的分明是质地更为上乘的湖绸,而其内里衬着的则是精美的川锦。” 正说着,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啊啊!是谁这么不长眼,竟敢踩到我家小姐的裙摆啦!我家小姐今日特意出门,可是想要一睹某位藩王的小王爷风采呢!” 又有人插话进来:“哎呀呀,别在这里瞎嚷嚷啦!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藩王们此刻都忙着前往戎政府大街的大明皇家银行,去登记自家的财务状况,并造册备案呢。 而且啊,他们还得入股皇家公司哟! 从今往后,他们可就得长期定居在京城啦,你们家中这些个怀春少女可有大把的机会钓到金龟婿咯!” 这时,一个看似稳重些的人赶忙提醒道:“诸位说话可要谨慎些呀!那些可都是尊贵无比的天潢贵胄、皇亲国戚,咱们这般平头百姓哪有资格与人家扯上关系哟!” 然而另一个人却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您这话可就落伍喽! 现如今皇家藩王们都面临着改革的浪潮,日后都得依靠自身努力来谋求生计啦。 既然如此,他们哪里还能端着架子放不下身段呢? 要是还妄想坐等旁人将美味佳肴送到嘴边,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想都甭想啦!” “且听那位老先生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啊! 现今这圣上啊,竟还会时常前往皇庄之中亲自种地劳作呢。 这可千真万确,诸位莫要不信呐! 要知道,我家中那舅老爷家的表哥有一门顶门亲戚,他家的二姑奶奶便是在这皇庄里头当差,而且还是个小管事哩! 可千万莫觉着女子就只能深居闺阁、不得抛头露面啦。 在这皇庄里头呀,女子可当真是撑起了半边天,比起许多男子来都要厉害得多嘞! 如今这皇庄内的情形早已改天换地,与咱们外头可是大不一样咯。 唉,我呀,是真真儿瞧不明白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喽!” “嘿,你问我还能咋过?依我看呐,那就闭着眼睛过呗。只要不用让咱出去送命挨饿,那便称得上是太平盛世啦。 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么?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可是越来越红火啦。 回想往昔,每到这个时节,像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别说是胆敢对那些藩王大老爷们评头论足了,哪怕只是在下跪行礼时稍稍张望几眼,恐怕都会被抓起来流放三千里呢。” 张大哥所言甚是啊!诸位瞧瞧,眼下都已经到了巳时一刻啦,换算成新时间呢,也就是上午九点钟喽。 您听听,各处城门楼子上的大钟已然敲响,声音清脆悦耳,传遍大街小巷。 再看看咱们周围这些个老少爷们儿呀,瞧着个个都是家中有些许闲钱、又有着大把空闲时光的主儿。要不然,怎会都聚在此处,眼巴巴地瞅着那些达官贵人的热闹事儿呢? 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聚在一起也是缘分。 依我看呐,咱倒不如一块儿去那戏楼子里听上一曲美妙动听的南曲。 听说最近来了位名叫云月的姑娘,她在那皇家剧院里可是请了高人专门谱写的曲子哟! 不过嘛,至于这位高人到底是不是,当今朝廷里那位大名鼎鼎的宣传部侍郎大人张岱,亲自操刀作曲的,那就不得而知咯。 第726章 反腐先锋韩一良 “哎呀呀,若是真是那张岱大人所作之曲,那可定要前去一听啊!”有人兴奋地叫嚷道。 “对对对,一同前往,一同前往!”众人纷纷附和着,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然而,这街道上人们的一番胡乱瞎扯,丝毫没有影响到四品以上的朝臣们前去上朝。 且说那大内的刻漏房吧,现如今已更名为钟表房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往后像漏壶刻水这般古老的记时报时方式将会逐渐被淘汰取缔掉。 事实上,现今这刻漏房的管事人员,也就只剩下掌房一人以及佥书五人而已啦。 想当年,那佥书的人数可是多达三十人之众呢! 刻漏房还是按照老规矩报出了巳牌,以前可是要报寅牌的,可是寅牌是凌晨三点到五点的,打死崇祯皇帝都不会按照这个时辰上早朝,那寅牌也只能蒙灰了。 这时候只见皇城午门内有两处衙门先有了动静。 一处是内阁衙门,另一处是养心殿那边的军机处。 东南角的内阁衙门,其实还是按照寅时早早就司阍到位,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开始了正常的当值办公。 他们宁愿累着冻着,也不愿意主动接受崇祯皇帝快乐舒适的工作模式。 这是内阁中的某些人,对崇祯皇帝的默默不满。 这种不满有皇帝对内阁的边缘化,也有皇帝的新政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 他们认为皇帝的行为违背了祖宗之法,破坏了传统的政治秩序。而这些人正是那些被新政所触动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愿意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和财富,因此选择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崇祯皇帝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但他依然坚持推行自己的新政,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明朝的命运。 穿越了历史,还是当上了一名皇帝,如果不能扭转乾坤,让日月所照,皆为汉土,那与猪狗何异? 他也没有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改革需要得到广泛的支持和认同,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推动改革,那么改革最终可能会以失败告终。 这两年的蛰伏和零打碎敲,就是为了一鸣惊人。 他改良提高了厂卫的效率和能力,成立了帝党,成立了军机处,弱化了内阁的作用和影响力。 经济上成立了皇家公司,分化捆绑了晋商。 现在魏忠贤正在江南收取商税,苛政猛于虎,江南各处烽烟四起,处处都是暴力抗税。 国家大半赋税重地江南,现在被搞得乌烟瘴气,可崇祯皇帝还能忍住,他这会儿不缺钱粮。 他相信魏忠贤能兑现许下的一年承诺,给自己带来几千万银元的商税。 在这样的背景下,内阁与皇帝之间的矛盾有点复杂和暧昧,整个朝廷陷入了左右摇摆,军机处的地位更加超然。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太阳高悬于天空之上,将温暖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昨夜的大雪早已停歇,积雪开始逐渐消融。 巳时一刻(即上午九点),整点的钟声与鼓声在层层叠叠的红墙碧瓦之间来回回荡,声音显得威严而沉重。 一群身着红袍和绿袍的文官武将们,在鸿胪寺官员——哦不,应该说是在宣传部官员的引领下,纷纷来到皇极殿外的广场上整齐站立。 由于众人被召集到皇极殿,那么今天这场集会显然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小朝会而已。 暗地里今天要身负重任的户科给事中韩一良注意到,今天来的四品以下官员里,户部、兵部、工部的人占比最高。 此外,还有大量的文臣和武将也前来参加此次会议,其中武将的人数似乎比平时多了不少。 英国公张之极以下勋贵们,作为吉祥物,也出席了十几个。 京营指挥使惠安伯张庆臻作为京营的代表出席,此外还有四位即将离开京城返回驻地的巡抚,以及登莱镇袁总督麾下的一众明军将领。 韩一良站在人群之中,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当他看到刘兴祚和刘兴治这两位总兵和副总兵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他并不认识这两人,但却对他们的存在感到有些奇怪。 尤其是那位断臂将军刘兴治,他的形象实在是与庄严的皇极殿格格不入,实在是有违观瞻,负责纠察风纪的御史,对着刘兴治频频行注目礼,但似乎已经事先得到了提示,并没有逐出刘兴治。 韩一良继续观察着四周,发现周围的戍卫竟然都是清一色的换装后的白杆兵。这些士兵们整齐地站立着,气势威武,以前显得个子矮小瘦弱,现在足足粗了一轮,各个倒像是后世有名的矮人战士。 而为首的将领正是石柱宣慰司宣慰使、禁卫军轮值统领以及总领侍内卫副大臣马祥麟。 马祥麟是个令人畏惧的人物,他只听从皇帝的命令,行事蛮横无理,从不讲人情世故,是个地道的南蛮子。 韩一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心头。 他想起了那个不讲道理的马祥麟,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 今天怕是有一场血光之灾,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引子? 他紧紧握住藏在袖口中的那份关于反腐倡廉的条陈。这份条陈经过了多位帝党的精心润色,是他今天准备用来展示自己才华的法宝。 如果他能在此时将其呈上,必定能够引起崇祯皇帝的高度关注,从而赢得皇帝的欢心。 这是帝党一些大佬,对自己亲口许诺的。 一旦如此,他就有可能飞黄腾达,实现从七品给事中外放成为府道四五品官员的梦想。 到那时,他的薪俸存折上那排阿拉伯数字,至少也得从两位数变成三位数啊! 只是目前看来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是否应该听从上司的暗示,在今日呈上这份令人震惊的奏疏呢? 第727章 内阁首辅次辅 韩一良不禁陷入了沉思,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内阁衙门内,还有许多小黄门和火者正在忙碌地清扫着积雪。 内阁首辅黄立极和次辅韩爌今天都轮到值班,但韩爌早早便来到了内阁衙门,而黄立极此时才姗姗来迟。 跟随着韩爌的人,自然就是东林党一派的李标、钱龙锡、刘鸿训等诸位大臣;而跟随黄立极的,则是帝党一派的来宗道、施凤来、李国普以及周道登等人。 首辅大人与次辅大人一同迈步走出内阁那朱红色的大门,他们并肩而行,一时间竟然让人难以分辨出谁先谁后。然而,从身后那些阁臣们毫无表情的面容来看,这种情况似乎早已成为一种惯例。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正面吹拂着两位阁臣。那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飘飘然如同仙人般的胡须,刹那间变得杂乱无章。 黄立极年事已高,身体状况日益衰退,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衰老得更为明显。这突如其来的寒风异常刺骨,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一旁的来宗道和施凤来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以免他跌倒受伤。 黄立极站稳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语气有些感慨地说:“唉,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竟然差点被这十月的寒风给吹散了。要是到了腊月,我这身体恐怕真的熬不住了,到时候只能向陛下请求辞官回家养老咯。” 他的话语带有浓厚的京畿本地人口音,听起来十分亲切,而且语气平稳祥和,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来宗道走上前去,主动替首辅整理胡须,同时笑着说道:“首辅大人何必这么说呢?您今年顶多也就是六十二岁而已,正值老当益壮的年纪呢。陛下对您可是非常倚重,将您视为像龙逢、比干那样的忠臣贤相。依下官看,至少还得让您再担任一届内阁首辅呢。” 来宗道这番话说得极为谄媚,让旁边的东林党阁老们都不禁为之侧目。其中有一个人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表示对来宗道这种阿谀奉承的行为感到不满。 “孟冬十月多雪霜嘛。”身材瘦削、气质非凡的韩爌,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尽管他的胡须被风吹得也有些凌乱,但他却能自个儿轻松地将其整理整齐。 因为他注重仪表细节,胡子上有个胡夹,很容易打理。 他的身姿挺拔,步伐稳健,丝毫不受寒风的影响。与其他大臣相比,他显得格外从容自在。 从年龄上来说,韩爌比黄立极年长两岁。然而,从他们的外貌和精神状态来看,韩爌似乎比黄立极年轻十岁以上。这种差异令人惊讶,也许这正是韩爌独特魅力的体现,他有个强健的体魄支撑他应对繁重的政务,对于越来越没有权柄的内阁,他这个工作狂,也是有点不满意的。 阁老们,前往皇极殿广场。 走出数十步后,便是会极门。这里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地龙铺设工程,以改善烟道。 崇祯皇帝虽然对内阁的权力有所削减,但他对大臣们的待遇却一直在不断提高。这一举动显示出他对官员们的关怀和重视,同时也展现了他对朝廷事务的关注和决心。 这也算是崇祯皇帝对内阁成员的另类补偿。 崇祯皇帝心里一直惦记着内阁那些阁老们,他担心他们年事已高,难以承受冬季的严寒。因此,他早早地就让工部着手准备,对内阁进行重新铺设烟道,确保阁老们能度过一个温暖舒适的冬天。 十七世纪的城市保暖工程,在崇祯皇帝这里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然而,现在唯一用于营造和修缮宫殿的建筑材料,与过去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一种由水泥和沙子按照特定比例掺和而成的混凝土,成为了修建宫殿不可或缺的材料。 虽然目前还无法实现钢筋混凝土,但木筋竹筋混凝土却已经成功应用于实际工程之中。 不仅如此,红砖和青砖作为建筑的基本材料,也得到了广泛使用。它们被用来砌成建筑物的主体结构,而在其表面则涂抹一层厚厚的水泥,这种以水泥为粘合剂的建筑方式,正逐渐在京畿地区流行开来,受到人们的青睐。 这些新型建筑材料的出现,不仅提高了建筑物的质量和耐久性,更为整个国家的建设事业带来了新的活力和机遇。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军事防御工程上,使用这些先进的建筑材料。 蓟镇、辽东镇周边的墩堡同样也需要这样的建材来加强防御工事。这些墩堡作为军事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抵御鞑子、建奴入侵起着关键作用。因此,确保建材的质量和供应至关重要。 此时,几个工匠和小火者正在忙碌地工作着。由于他们建造了围挡,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远处走来的阁臣们。然而,那引路的小太监却察觉到了这一幕,他扯起嗓子喊了一声:“阁老们来了!还不快行礼!”听到这声呼喊,工匠和火者们才意识到阁老们的到来。 众人急忙从围挡中走出,纷纷避让到一旁,然后恭敬地向阁老们行礼。见阁老们似乎没有其他吩咐,他们便迅速回到围挡里面,继续忙碌起来。 这也是崇祯皇帝特意吩咐过的事情,如果工匠们在施工期间遇到达官显贵,只要达官显贵没有特别的指示或需求,工匠们在做完简单的行礼之后,可以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不必因为达官显贵的到来而中断或延误工程进度。 对于韩爌等官员来说,他们自然不会对这些工匠过多关注。 那些工匠在新规定实施后,多少显得狂悖不太恭顺。 尽管崇祯皇帝试图提升工匠的地位,但短期内,这些士大夫仍然难以改变对工匠的看法。在他们眼中,工匠只是从事一些奇技淫巧的人,与国家的重要事务关系不大。 大明朝虽然拥有先进的火器技术,但却无法战胜北方的蛮夷之族。这让许多人感到困惑和无奈。 第728章 知兵王永光 然而,这种观点忽略了一个事实:战争的胜负并不仅仅取决于武器装备,还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战略等多个方面。 …… 次辅韩爌看着如老翁一般,只是在内阁中养老,不问世事的黄立极,终于还是没忍住,与他开口道:“中五,今日皇上是要廷议辽东建奴攻打朝鲜王国之事。兵部之事,好歹也是由你亲自分管,你准备如何奏对? ” 黄立极却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缓缓地回答道:“兵部之事向来都是王之心尚书料理,想必军机处也有了对策。我这边自然是什么都好说的。” 韩爌听了这话,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话虽是这么说,可陛下如今既然是要召开廷议,召来这许多官员,肯定是军机处那边没有商量出来一个妥帖的策略。陛下这才想着群策群力,大家一起商量出来一个好的策略才是啊!” 黄立极眯着眼睛,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韩爌,缓缓地说道:“那依着虞臣的意思,如今的局势,咱们大明应该如何应对呢?” 听到这话,一旁的韩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他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道:“辽东至今局势已经明朗。 先前皇上与建奴议和,已经承认金国,这只是权宜拖延之计罢了。 我们大明既不需要依靠款和蒙古鞑靼,也不必借助朝鲜国作为奥援。 就已经凭借辽东镇、登莱镇和东江镇,对建奴形成了东西南三方夹击之势。然而,如今建奴狗急跳墙,竟然选择攻打朝鲜王国。我认为,我们应当抓紧时间派遣一员大将,率领水师渡海增援朝鲜王国。 毕竟,朝鲜王国自建立以来,一直对我们大明忠心耿耿,屡次不遗余力地增援我们。即使被建奴欺辱,被迫签下城下之盟,他们仍然没有忘记我们这个宗主国。如果我们此时坐视不管,岂不是要让天下人心寒吗?” “那虞臣分管吏部,以为这跨海作战,援朝的监军应该选谁来当?” 黄立极没有说赞同韩爌的话,而是顺着他的话,说起了援朝的文臣监军人选。 他心里很清楚,这才是韩爌此番开口的真正意图,所以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若是当真要出兵援朝抗击建奴,那么主将的人选自然会由当今的军机处来决定,但监军的人选,如果皇上打算派遣监军的话,他们内阁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韩爌历经四朝内阁,如今再次进入内阁,虽然只是担任次辅之职,然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的地位都隐隐超越了首辅黄立极。 不管韩爌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他在朝廷中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东林党的态度,同时也象征着他背后无数的故交好友以及门生故吏的利益。 这种隐形的庞大政治资源是黄立极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相比的,毕竟在帝党之中,他也并非唯一的党魁。 “原吏部右侍郎曹于汴、南京兵部尚书王永光皆可胜任。 特别是王永光,颇知军事。” 黄立极心中暗自冷笑,曹于汴,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东林党成员,还是在皇上那里挂上号的重要人物。 而王永光,韩爌所谓的颇知军事,无非是指王永光在担任南京兵部尚书期间,兵营发生骚乱,金陵城内人人畏惧。 他却独自一人骑着马前往兵营,诛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成功地平息了这场兵乱。 就这么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居然被东林党人和复社的人翻来覆去地吹捧,搞得沸沸扬扬,好像他就是当代的诸葛孔明一样。 然而,当宁远发生兵变时,辽东巡抚袁崇焕也是匹马就平定了十几个营地的兵乱,却不见这些人如此大肆宣扬,大吹法螺。 原因很简单,袁崇焕这个广西人,不过是东林党的外围成员。 比之王永光,还是袁崇焕不够格,再加上袁崇焕首鼠两端,他曾经为魏忠贤修过生祠,让很多东林党人不满。 在黄立极看来,王永光又是一个东林党自以为是、纸上谈兵的人,他担心王永光若是成了监军,会成为第二个王化贞。 如果真的将王永光推举上去,恐怕他也会晚节不保,成为替罪羔羊。 黄立极心中不禁感慨道:“这东林党总是喜欢空谈,还喜欢把手伸得很长,这个毛病真是怎么都改不掉啊!” 他沉思片刻后,对韩爌说道:“虞臣,待会儿见到皇上,你可千万别主动提起援朝派文臣监军这件事。 我知道你一直希望那些在前朝被贬谪的同僚们能够尽快回到朝堂,辅助皇上治理国家。 但是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有些官员没有被召回朝堂,自然有其中的缘由。 而且现在内阁主要负责处理朝堂地方的政务,已经很少涉及到军国大事。 所以,在内阁尚未讨论出结果之前,千万不要贸然将此事呈报给皇上。 否则一旦引发争执,不仅会令其他大臣看笑话,皇上的面子也挂不住。” 黄立极表面上看是规劝,但实际上却是在威胁和敲打韩爌。 虽然他身为首辅,但态度再软弱,那也是首辅啊。 而你韩爌不能明目张胆地将东林党人都推进朝堂中来。 毕竟,你想要实现众正盈朝的目标,可我并不想! 面对黄立极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韩爌也感到无可奈何。 两人共事已有一段时间,彼此也算相互了解了对方的脾气。 韩爌苦笑着回答: “中五,你是首辅,凡事自然还是由你做主。 我不会在朝会上多嘴的。” 这座皇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阁臣们已经跟随在身后,一同走出了会极门,并来到了皇极门前的御道之上。 第729章 韩爌跪了黄立极没跪 忽然间,从御道的尽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众阁老纷纷转头望向声源处,只见在皇极门的御道中央,停放着一辆崇祯皇帝专用的四轮马车。 崇祯皇帝一直以来都非常讨厌那种需要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抬着的乘舆,因为这种方式除了能显示出高高在上的地位外,对于实际效率来说几乎毫无益处。 一开始,他选择步行,后来当西洋马车进入京城后,为了推动四轮马车的广泛应用,他便首先在皇宫内使用起了这种带有转向系统、弹簧钢以及两侧悬挂灯笼的四轮马车,就连车夫也是高高地坐在上面。 韩爌心中顿时涌起无数疑虑,宫廷之中向来充满了阴暗面,那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丑恶之事随时都有可能在这里发生。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异常情况,也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问题。 韩爌转头向黄立极问道:“中五,此时皇上应该在皇极殿的御座之上才对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这是要作甚?” 黄立极和其他阁臣皆是满脸困惑,只能隐约瞧见崇祯皇帝立于马车之外,与一两名文官及数名侍卫谈笑风生,指指点点。 排在最后的刘鸿训年纪最轻,眼神也最为锐利,本欲开口表示自己看到了崇祯皇帝正在与军机大臣杨嗣昌、温体仁以及郑成功、李定国等几位皇帝的义子交谈。然而,话语至嘴边,刘鸿训却生生咽了回去。 在这样的场合下,作为排名最末的阁臣,他并无主动发言的资格。 “虞臣,看来皇上似乎因何事耽搁了。但无妨,毕竟咱们这位陛下向来不喜墨守成规,此时不在皇极殿也是正常,不必太在意……” 这边黄立极话音刚落,另一边的崇祯皇帝已然注意到了他们这一群阁臣。 紧接着,另一辆原本闲置在御道旁的马车,在内侍的驱使下疾驰而来。 随后,内侍们高声呼喊内阁首辅和次辅速速登上马车,并告知他们皇上即将召见二人。 至于其他的阁臣们,则依旧保持着平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前往皇极殿广场,在那里安静地排队等候。 当两位阁老匆匆赶来时,他们终于看清除了崇祯皇帝本人外,其身旁不可或缺的人物:首先便是随身大太监王承恩,其次是军机处大臣杨嗣昌与温体仁;此外,还有几位在皇帝身边历练的义子,如郑成功和李定国等人也赫然在列。 今日,崇祯皇帝罕见地穿上了上大朝会时所应穿着的章服,头上的冠冕佩戴得十分端正。然而,尽管他并不太热衷于那些繁琐的礼节,但对于华丽的服饰,偶尔还是愿意尝试一下,权当装装样子罢了。 如今已是崇祯二年的岁末,掐指一算,崇祯皇帝已在位两年有余。内廷已然彻底稳定下来,而他亦确定了一种稳定且平和的执政风格。 这是崇祯皇帝自己心中的看法,最起码他不擅杀文臣武将。 崇祯皇帝登基两年来,外界普遍认为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太寒酸了些。按照常理来说,身为天下之主的皇帝,理应广纳后宫佳丽三千,但这位年轻的帝王却整天跟三个女人混在一起——周皇后、田贵妃和袁贵妃。 哦,还有一个贴身女史曹静照。 最近,崇祯皇帝喜获皇长子朱慈琅,这本应让群臣感到欣慰,但他们仍担心皇室血脉延续过慢。于是纷纷上书请求皇帝选秀女充实后宫。然而,精力旺盛的崇祯皇帝却坚决拒绝,表示自己要继续修身养性,固本培元,避免过早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以免损害自己的阳寿。 “陛下!”马车尚未完全停稳,连内侍准备好的小矮凳都来不及放下,年迈但精神矍铄的韩爌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崇祯皇帝面前,跪地叩头行礼。 黄立极哪有这么好的身手啊!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内侍放下一个小板凳。然后,他才缓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刚好越过韩爌半个身位。接着,他缓缓跪下,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然而,身手敏捷的崇祯皇帝怎么可能让黄立极真的跪下来呢? 对于这位像发面团一样温和、顺从且从不掣肘自己的首辅,崇祯皇帝内心充满了敬重之情。 就在黄立极刚刚跪下一半的时候,崇祯皇帝迅速弯腰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再看看一旁已经实实在在跪在地上的韩爌,他的棉袍已被雪水浸湿,膝盖更是被又冷又硬的石板硌得生疼。 此时此刻,两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谓一目了然、高下立判。 韩爌作为历经四朝的老臣,纵使他涵养深厚,然而面对如此显着的差别待遇,内心依旧充满了苦楚。此刻的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委屈的孩子,满心的不快却无从发泄,只能默默地将所有情绪都埋在心底。 宝宝不开心,宝宝心中苦,宝宝就是不说话。 \"啊,你们来了!来了便好。朕已与文弱等人交谈了许久,但始终觉得不够踏实。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们这些德高望重的阁老们,为朕出谋划策、提供意见。\"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尽管崇祯拥有强健的体魄,却依然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冷。他不得不在这冰冷湿滑的石板上来回踱步,以保持身体的温暖。与此同时,他的话语并未停歇,边说边继续活动着身体。 积雪仍在融化,偏偏此时北风阵阵袭来,方才那晴朗的天空转眼间又变得阴沉起来。而可怜的韩爌依旧孤独地跪在地上,忍受着这难耐的折磨。寒意渐渐侵入肌肤,甚至深入骨髓,让他备受煎熬。 然而,崇祯皇帝没有发话,也没有发出任何表示。而韩爌则谨遵君臣之礼,即使双腿已经麻木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也不敢擅自站起身来。 这时,站在一旁伺候着的乾清宫总管太监王承恩看到韩爌那痛苦的表情,实在不忍心让他继续这样跪着。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崇祯皇帝,轻声说道:“皇爷,让韩老先生起来吧!韩老先生还跪着呢。” 王承恩是一个心地淳善、性格温和的人,他实在看不下去这位年过六旬的韩爌因为皇帝的疏忽而遭受一些子磨难。 第730章 朕欲效仿曹操,汝等以为如何? 崇祯皇帝这时才恍然大悟般意识到,韩爌居然还跪着,于是赶紧又一次弯下腰去,伸出手来扯住韩爌的衣襟,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 “快起来吧,韩爱卿。你呀,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 朕刚才那是看黄爱卿身体比较虚弱,不忍心让他跪在这冰冷刺骨的雪水里头,怕他被冻坏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把他给扶起来。 这个时候,你也应该马上跟着站起来嘛! 何必非得等朕明确开口呢? 你这样子,朕和你相处起来可真是有些累人啊!” 崇祯皇帝依旧像往常一样,善解人意,和蔼可亲地对待着臣子们。 无论这个臣子是不是合自己的胃口,崇祯皇帝认为只要其没有隐藏的坏心思,便都能够予以容忍。 若此时有个像魏征那样直言敢谏的官员出现,他必定会以比唐太宗李世民更好的态度来对待对方,只不过可能稍微有点不听话罢了。 “陛下,君臣之间的礼仪绝不能乱!”韩爌依旧固执地坚守他所秉持的那套君臣之礼,哪怕被冻得瑟瑟发抖,也坚决不肯改变立场。 “站起来!”崇祯皇帝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大声呵斥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崇祯皇帝可以和煦,却不会娇纵臣子。 “谢陛下。”韩爌二话不多说,向皇帝道谢后站起身来。 这时,黄立极与温体仁、杨嗣昌已站到了一起,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但黄立极并不会读心术,根本无法理解温体仁和杨嗣昌眼神中所要传达的意思。 然而看到二人凝重的表情,他便明白今日的早朝并非仅仅商议是否出兵援助朝鲜这般简单。 此时天空愈发阴沉,寒风凛冽,崇祯皇帝与王承恩以及诸位义子并未有何异样,但韩爌、黄立极、温体仁、杨嗣昌等诸位大臣的胡须却再度凌乱起来。 那些长长的胡须纷纷倒飞回来,糊在了脸上。 诸位大臣皆有些失态,面露尴尬之色,纷纷低下头去整理黑白相间的胡须。 见此情形,崇祯皇帝不禁笑了起来:“朕曾多次劝告各位爱卿,胡子可以留,但切勿过长。如同朕一般,时常修剪,短小精干,展现出男子的阳刚之气即可。” 众臣皆是赔笑,心中暗自嘀咕:哪来的阳刚之美?我们都已年迈,追求的乃是仙风道骨之美。 群臣讪笑一阵后,还是首辅黄立极开口道:“陛下,这上早朝的时间到了。百官们还在等着呢。” 崇祯皇帝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众人,然后说道:“早朝,什么早朝?哦,朕想和两位爱卿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此时杨嗣昌的脸色陡变,他急忙上前一步,大着胆子劝道:“陛下,此等惊世骇俗的大事,微臣觉得还是不妥。若是做了,则天下士子必然大惊,微臣恐陛下会失了天下读书人之心……” 崇祯皇帝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道:“无碍,无碍。大多数读书人,也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朕之前对他们那么好,结果呢?现在朕要收拾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朕的厉害!”说完,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 杨嗣昌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崇祯皇帝那两道锐利的目光突然直直地射向了杨嗣昌,仿佛要将他穿透一般。 接着,崇祯皇帝出人意料地一把将杨嗣昌拉到了一旁,完全不顾及周围大臣们惊讶的眼神。他凑到杨嗣昌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朕的心腹之臣,是朕最信赖的挚友,更是朕尊敬的老师。同时,你也是朕亲自提拔起来的军机大臣。在这个关键时刻,朕想要做什么,你只需要跟随朕的脚步去做就行了。不要再去考虑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如果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想要来欺压朕,那么你到底会不会管朕?又会不会帮助朕呢?” 杨嗣昌微微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应道:“君为臣纲,微臣自然会坚定地站在陛下这一边。 陛下想要什么?微臣拼尽全力,也是要做到的。” 崇祯皇帝闻言不由地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诧异,他着实没有料到杨嗣昌居然会如此迅速且笃定地给出答案。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情绪,而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既然你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那么便将辽南战死的两千多官兵还给朕吧。朕要他们活着站在朕的面前。” 听到这话,杨嗣昌顿时哑然失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崇祯皇帝这分明就是在耍赖皮啊!自己又不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神仙,怎么可能凭空变出两千多个早已战死的官兵呢? 于是杨嗣昌连忙解释道:“陛下,臣刚才已经说过了,此事并非您今日想要做成一件大事的缘由所在。无论何事都需要遵循一定的规矩和流程,绝不能仅凭一己之好随意行事。” 然而崇祯皇帝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后说道:“一命抵一命,魏武帝曹操以及北魏权臣尔朱荣,还有本朝成祖爷和英宗都曾做过这样的事,朕为何就不能效仿?” 听了崇祯皇帝的话,众人心中一紧。曹操、尔朱荣、明成祖、明英宗,四人能干过什么一样的事情。 无非是不分好坏,屠杀群臣而已。 难道今天崇祯皇帝也要干出,这等暴君行径? 就在崇祯皇帝与杨嗣昌交谈之际,黄立极压低声音向身旁的温体仁询问道:“陛下今早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情绪不稳定?” 温体仁眼神微微闪烁着,仿佛在内心深处经历了一番挣扎后,终于缓缓开口道:“黄阁老不必再多问,待会儿您自然就会知晓一切。到那时,希望黄阁老能够稳住心神,千万不要过于惊愕。” 黄立极皱起眉头,追问道:“难道是关于朝鲜王国使者请求援助的事情吗?” 温体仁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回应道:“并非如此。那件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他稍作停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些不妥,随后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而是关于辽南刘兴祚那边的情况……” 第731章 崇祯皇帝发癫了 黄立极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温体仁也默契地停止了言语。然而,凭借多年的政治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黄立极已经大致猜到了几分。刘兴祚兄弟二人来到京城之后,最为忐忑不安的恐怕要数那些兵部、工部的官员们了。 听说两兄弟的奏折中,把耀州之战的失败,很多都归咎于火器不良。 毕竟,自从这两兄弟归顺大明以来,他们不是普通的明朝将领,对于孝敬、分润以及漂没等官场潜规则一无所知。 这兄弟俩不必像一般的明朝军队那样遵循那套潜规则。 这两小子从一开始就受到袁可立总督的直接管辖,基本上不缺粮饷。 后来得到了崇祯皇帝的关注,他们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只管打仗,剩下的人情往来,靠谁的山头,他们一概不用问。 据说这次是因为火器质量问题,导致他们在主动进攻建奴时遭受了重大损失。 刘兴治折断了一条胳膊,险些丧命。兄弟俩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将事情的真相如实地告诉崇祯皇帝,就足以让那些子郎中、主事和员外郎们陷入困境,说不定会有几个倒霉蛋丢官丧命。 今天皇帝早朝可能就是为了替刘兴祚兄弟俩出气,黄立极立刻猜到了这个答案。 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觉得这件事太荒谬了。召集满朝公卿竟然只为了给两个丘八出气,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然而,想到崇祯皇帝这两年来的行为方式,他又觉得皇帝确实有可能做出如此不靠谱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和杨嗣昌窃窃私语的崇祯皇帝,忽然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朕每次一说想要严惩那些不听话、贪污受贿的官员,你就劝谏朕要谨慎行事。结果呢,朕的辽南两千多明军都没了,你还要朕怎么谨慎? 难道要等到朕的国库被这群贪婪的硕鼠吃得一干二净,等到朕的百万边军饿死,或者被鸟铳炸膛炸死,等到朕困守京城,看着鞑子们围攻无可奈何吗? 到那时朕才知道后悔莫及吗? 现在朕跟你谈论正事,你却一声不吭,像个哑巴一样。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忠臣!” 崇祯皇帝似乎在发泄着内心深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怒火。 他意识到,自从自己登基亲政已经过去了两年多,虽然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班底和亲信军队,但每当他试图去做一些重大决策时,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而这些阻力竟然大多来自于内部的亲信。 崇祯皇帝这番对杨嗣昌的指责,其实只是因为他心中有气却无处发泄,只能先拿自己人来胡乱骂一通罢了。此时的他既感到有些挫败,又觉得十分憋屈。 而杨嗣昌呢,则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显然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皇帝这种喜怒无常的脾气,以至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就在这时,还是温体仁走上前来,朝着崇祯皇帝恭敬地作揖说道:“如果陛下此刻心绪烦乱不安,不如还是回宫去吧。原本您不是打算再找两位内阁大臣好好商议一番的吗?” 与此同时,韩爌则转头望向皇极门内那些已经被这边动静所吸引,并纷纷朝这里张望的诸位大臣们,然后也轻声向崇祯皇帝请求道:“陛下,请回宫吧。” 崇祯皇帝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郑成功和李定国等人。此时的郑成功年纪尚小,但他却有着满腔的热忱,一心只为大明朝效力。 当他察觉到崇祯皇帝将目光投向自己,并向他征求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完全不顾及是否会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父皇,请您早做决策!既然已经商议好了,就应该立刻付诸行动。” 李定国也同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崇祯皇帝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开口说道:“好吧,那你们送朕前往军机处吧。让皇极殿中的诸位大臣稍作等待,待我们商讨完毕后,再来处理此事。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朕都必须与各位大臣打个照面才行。” 温体仁走上前来,伸出手指了指马车,向崇祯皇帝示意让他登上马车,因为这里离军机处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然而,崇祯皇帝并没有理会他,依旧紧紧地拽着杨嗣昌的衣袖,径直朝着皇极门前的金色台阶走去。 当他们来到金台上时,崇祯皇帝再次停下了脚步。他先望了望皇极殿广场上那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等待着开朝会的文武百官,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紧紧跟随自己的亲信大臣们。 最后,他抬起头仰望着乌蒙蒙天空下那巍峨壮观的皇极殿,仿佛想要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或许是不想让心情太过压抑,崇祯皇帝还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形态各异的五脊六兽,这些古代建筑中的独特装饰展现出了古人难得一见的幽默和诙谐之处。 突然之间,崇祯皇帝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深深地叹息着说道:“祖宗二百六十多年的天下啊!皇兄留给我的大好基业啊!可无奈我只是个中庸之才,料理两年多,依旧是一团乱麻,如今又失去了朝鲜这个属国,这恐怕并非社稷之福啊!到底该怎么办呢?” 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崇祯皇帝竟然重复地说了好几遍,而且他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自称为“朕”,而是用“我”来自称。并且每说一遍,都会狠狠地捶胸顿足一下。到最后,仿佛是被某种情绪所感染,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看到崇祯皇帝如此失态的模样,在场的所有亲信大臣们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第732章 上姜茶暖人心 尽管崇祯皇帝常常会表现出与皇帝身份不相符的行为举止,甚至比起明武宗还要让人感到头疼和难以捉摸,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帝即将哭泣的样子。 有些大臣不敢多想,更不敢打断皇帝的自言自语。 只是这么多人,却没有听到崇祯皇帝说的最后一句话。 “己巳之乱就这么过去了,简直和做梦一样。 那黄台吉打朝鲜,嘻嘻嘻,也不错,到时候再打回去,就是自己的了。” 直到崇祯皇帝将内心深处所有的阴暗情绪都释放出来,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的时候。 温体仁一直认真地听着,并仔细观察着崇祯皇帝的反应。当他注意到崇祯皇帝咽下一口唾沫时,急忙轻轻扯了扯身旁的王承恩。 王承恩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奉上一碗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香茗。 趁着崇祯皇帝端起茶杯慢慢品味着香茗的片刻间隙,杨嗣昌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慰道: “陛下自登基以来已过两年有余,如今建奴虽然侵犯并吞并了朝鲜王国,但这只是一些小小的挫折罢了,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啊!陛下又怎能说出如此气馁的话语呢?” 不知是因为杨嗣昌的这番话起到了作用,还是崇祯皇帝终于发泄完了心中的负面情绪,此时的他面色逐渐恢复平静。 隔了一会儿,崇祯皇帝对着杨嗣昌说道。 “没有的事情,杨爱卿。你不懂,这皇太极敢打下朝鲜王国,其实对咱们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这事情朕已经安排袁总督去接应朝鲜王室的人。 到时候,登莱镇派兵进驻济州岛,在那里养马,建立朝鲜王国流亡政府。 与那万恶的建奴先打游击战再说。 朝鲜王国虽然不大,但对于建奴皇太极来说,吞下它并非难事,然而要想消化掉这个国家却并不容易。这片土地三千里河山,那也是三千里海疆。以建奴那稀少的人口数量,如果想要处处设防,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根本无法实现。 到时候我大明水师只要登陆,掌握战争主动权,煽动朝鲜国义民,那朝鲜就会处处烽火。” 崇祯皇帝这番自相矛盾的话语一出口,身旁的诸位大臣都不禁感到困惑,不知该如何劝解才好。这时,杨嗣昌站出来打破了沉默:“陛下,我们不如暂且过去安抚一下百官吧。” 崇祯皇帝看着杨嗣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罢,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朕如今也不过如此罢了。遥想当年正统年间和嘉靖年间,北京城都曾被鞑子围困,而朕现在尚未走到那般田地。时间还长着呢,只要辽东镇、东江镇、登莱镇三镇不沦陷,就算皇太极成为下一个成吉思汗,他也只能在那关外苦寒之地,憋屈地活着。” 说罢,崇祯皇帝依旧紧紧拉着杨嗣昌的衣袖,一同走进皇极门,缓缓走下丹犀。此时的崇祯皇帝并未意识到,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其实源于内心深处无尽的孤独感。不知不觉间,他渴望找到一个真正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一个能够理解自己、支持自己彻底改变明朝、甚至重塑整个世界的知己。尽管他清楚杨嗣昌无法达成他的期望,但他仍希望能努力争取一下。 孤家寡人不好当啊。 此时太阳终于又挣开了乌云的束缚,展现了明媚的一面,但那凛冽的北风却依旧呼啸不停,刺骨的寒意如毒蛇般缠绕着整个皇极殿广场,让人心生畏惧。 崇祯皇帝目光扫过台下的文武百官,他们身着厚厚的棉袍,可仍有许多年老体衰者难以抵御这彻骨的寒冷,不停地打着寒颤。 这些官员之中,不乏与崇祯皇帝貌合神离之辈,心中只盘算着自家家族的利益;但亦有为国为民、忠心耿耿的能臣良将。崇祯皇帝深知不可一竿子打死所有人,不能因自己的决定而寒了那些忠臣的心。 “上姜茶!”崇祯皇帝高声喊道。 文武百官皆可见到崇祯皇帝及一众阁臣、军机大臣等立于丹犀之下,然而众人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禁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此刻,负责纠察的御史们也显得有些无能为力,无法制止这场混乱的讨论。 一个小黄门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搬来一把椅子,将其面朝南摆放好,并恭敬地请崇祯皇帝入座。崇祯皇帝稍作思索后,认为今日有重大之事需要与下方众人商议通气,便缓缓坐下。 杨嗣昌等一众大臣见到崇祯皇帝已就座,正准备拱手行礼并退回至百官队列之中时,崇祯皇帝却再次开口说话。 “你们都别走,就站在朕的身后即可。” 此时,另一个小黄门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走了过来,崇祯皇帝伸出左手,稳稳地接过茶杯,轻轻抿了几口。他发现这杯姜茶的味道竟与后世相差无几,那浓郁的生姜味被红糖巧妙地冲淡,只留下一股温暖舒适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 崇祯皇帝转过头去,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杨嗣昌、温体仁、黄立极以及韩爌四人说道: “喝下这杯姜茶后,朕感到内心温暖许多,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焦躁不安了。” 说着,崇祯皇帝注意到这些大臣手上没有姜茶,立刻生气了,大声说道:“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诸位爱卿连一杯热乎的姜茶都喝不上吗?朕刚才不是说了,上姜茶吗?快去,给几位大臣奉上姜茶。还有下面的众位爱卿们,都给奉上姜茶。” 一顿饭的功夫,崇祯皇帝看到所有的大臣们,都有了姜茶,一些年纪大的大臣,手里还有了一个手炉。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好,这样你们就不算挨冻了,也不是朕不体恤你们。那就劳烦你们再等一下,朕和内阁、军机处的爱卿们商量一下,很快就不会让你们站在这里挨冻了。” 崇祯皇帝顿了顿,接着说道:“这辽南镇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这是崇祯皇帝第一次说出辽南镇三个字。这是不是意味着继登莱镇、东江镇之后,袁可立起的手上又多了一个辽南镇呢?众人心中不禁暗自揣测着。 第733章 朕来了,朕又走了 此时,寒风依旧呼啸着,但大臣们的心情却变得复杂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新出现的辽南镇将会对朝廷的局势产生怎样的影响,辽南镇刘兴治按说打得也不是什么败仗。 和建奴正白旗的贝勒杜度十个牛录打得是有来有回,虽说伤亡大了点,可比之以前的一场场损失几万,失地几百里的惨败,可以说是一场大胜了。 可看来皇帝似乎还想深究下去。 说着,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来,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走下丹犀。他转过身,朝着东角门走去。沿途经过恢弘大气的皇极殿、中极殿和建极殿。这三座大殿高高矗立在同一个台基之上,彼此相连。当崇祯皇帝走过这段长廊时,脚下的道路平坦而宽阔,让他感到心情格外舒畅。 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走来,崇祯皇帝终于来到了高高的台阶之下。眼前便是东西走向的天街。在崇祯皇帝之前的岁月里,这里曾经是后宫与三大殿之间的界限,一般大臣们都不得擅自闯入。进来的男人除了皇帝、太医,其他人就只能是太监。 然而,自从军机处设立于养心殿之后,这天街便成为了军机大臣们自由进出的通道。 当崇祯皇帝踏上天街之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凝视着前方。 他转头对身旁的王承恩说道:“哦,对了。王大伴,你快去将朕的西北四大巡抚传召过来吧。这或许是他们离开京城之前,最后一次见到朕了。此外,他们身为候补军机大臣,也有资格参与这次重要的会议。” “还有刘兴祚兄弟俩,一并喊来。他们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参与者,也该来参加。”王承恩躬身领命,又折返回去传达命令了。 “大家快点,莫让皇极殿的臣工们等的时间太长。”崇祯皇帝虽然催促,但语气却显得十分淡漠。 韩爌和黄立极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他们都是内阁首辅,平日里自然是在前朝的文华殿、武英殿、皇极殿等地处理政务,从未涉足过这片几乎可以被视为后宫的区域——养心殿。此刻,两人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与紧张。 韩爌试图保持自己作为首辅的威严,轻声说道:“陛下,此地乃后宫重地,微臣实在不敢擅入啊……” 崇祯皇帝心急如焚,只想尽快解决问题,哪里有心思时刻顾及这些大臣们的感受?对于那些死板矫情的官员,他更是不耐烦。他瞪了一眼韩爌,以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无妨,与朕一同前往便是!” 韩爌无奈地摇了摇头,心知此时已无法拒绝。毕竟,皇帝如此坚决,他又岂能违抗圣意呢? 话说回来,其实韩爌心里头还是很想去军机处的,但他又不想表现得太急切,所以才故作矜持地推辞了一番。而现在,既然皇上已经下旨让他们去军机处,那他自然也就不再推脱,只能遵命行事。 于是,他便跟随着黄立极等大臣一同前往养心殿,并进入了军机处。 尽管之前就听说过军机处在室内装饰方面独具特色,有着洁白如雪的墙壁、整齐划一的长桌和方凳,以及被布罩住的巨大沙盘。但当真正踏入这里时,黄立极和韩爌两人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不已。 毕竟,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位像崇祯皇帝这样将自己的寝宫布置得如此简陋,犹如一间未装修完成的毛坯房一般的皇帝了。 这位年纪轻轻的崇祯皇帝,竟然把养心殿打造成了一座清心寡欲的和尚庙。 相比之下,就连武宗皇帝当年修建的那个豢养美女的豹房都比这要好得多。 在某些情况下,荒淫无道、好色无度的君主形象可能正是一些大臣所期望的圣君。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皇位继承人的延续,以及社稷的稳固。 然而,对于黄立极来说,他心中却不由得涌起一阵深深的忧虑。自崇祯皇帝登基以来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但除了正宫周皇后生下长子朱慈琅外,其他两位妃子至今仍未怀孕。这种皇嗣单薄的情况,实在令人担忧。 进入军机处后,崇祯皇帝坐在御榻之上,并示意其他人一同坐下。 说回皇极殿广场这边。 今天早上,当崇祯皇帝没有前往皇极殿上早朝时,他选择在殿外找了把椅子坐下,悠然地喝起了一碗姜茶。 不仅如此,他还给在场的文武百官每人都送上了一杯姜茶。当然,这些细节并不是最重要的。 真正关键的是,崇祯皇帝在喝完姜茶后,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毫不犹豫地带领着内阁和军机处两套班子中的亲信大臣们,径直从东角门离去。 这一点,让端着姜茶,在风中凌乱的百官们感到事情不妙。他们原本以为皇帝只是一时兴起,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虽然说本朝历代皇帝都有喜欢放大臣鸽子的传统,可是这么轰轰烈烈放一大群大臣鸽子的事情,可是没有几回的。这让百官们不禁开始猜测皇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靖难功臣英国公张辅的后人,保着当今圣上登基的现任英国公张之极,看着周围大臣们期盼的眼神,心中也不禁犯起了嘀咕。作为英国公,他深知自己肩负着维护朝廷稳定的重任。然而,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在场的官员中,属他的爵位和身份最高,不能不去探个究竟。 于是英国公张之极,也不说仗着自己老资格,反正是非常自然地跟在了崇祯皇帝等人后面,从东角门出去后,来到天街这边。 第734章 朝鲜行省 张之极一边说着一边往建极殿走去,刚走到回廊上,就迎面碰上了大太监王承恩。 张之极赶紧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王公公,皇上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王承恩看着张之极一脸紧张关心的神情,心中很是满意,笑着点点头说道:“国公爷放心吧,皇帝喝了姜茶之后,心情舒畅多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这会儿正带着大臣们在军机处议事呢。” 张之极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追问:“真的没事吗?我还是进去看看比较安心。” 王承恩笑了笑,回答道:“国公爷,您不必太过担忧,皇上龙体康健,自然不会有事。不过,如果国公爷还是不放心,可以亲自去看一看。皇上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您见面了,想必也是十分想念您的。” “好好好,难为王公公还记得。那我这便去看看皇上。对了,王公公这是要去哪里呀?”张之极点头应下后,又顺口问了一句。 王承恩脚步匆匆,张之极问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去几步远的距离了。 “国公爷赶紧去吧。皇上还想见几位大人,让老奴我抓紧去传召呢。” 张之极听了心中不是滋味,崇祯皇帝都这个时候了,朝鲜王国这个铁杆属国都没了,也没有想着找他们这帮勋贵商量事情。 而是找了一帮子外臣。 张之极到了军机处,来到榻前磕头。崇祯皇帝哪里会让他磕下去,伸手一把托住,指着一旁的软蒲团凳子,让他坐下。 张之极坐下后,看看自己的位置,心中的不是滋味变得好多了。他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个相对显眼的地方,这意味着他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认可。 坐在那里,张之极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注意到其他大臣们的表情各异,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则显得镇定自若。而崇祯皇帝,则一脸疲惫地靠在榻上,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张之极起码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在座各位演技精湛,善于伪装,那就当他没说。 张之极知道,此时的局势非常严峻,朝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不过皇帝还是看重他英国公一家的。毕竟英国公乃是大明靖难功臣,历经数朝而不倒,底蕴深厚,且手握重兵,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军中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所以无论英国公有没有用,英国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一会儿,王承恩就把四位巡抚和辽南旅顺总兵刘兴祚、副将刘兴治带来了。 六人上前磕头,这次崇祯皇帝没有拦着。 这几个人都是大明的官员,也是自己的真正亲信大臣。他们来见自己磕头是应该的,而且现在也不是在朝堂之上,不需要那么多的规矩。 但是需要用磕头亮明自己人的身份。 崇祯皇帝还是坐在暖和的御榻上,屋里烧着地龙,再加上人多,竟是有点燥热。他不由得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透了透气。 崇祯皇帝这会儿的神色安定了许多,也没有刚才在皇极殿门外御道上的神神叨叨。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处理好眼前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看了看内阁和军机的大臣,又看了看勋贵这边的张之极,再看了看四位西北的巡抚和辽南的刘氏兄弟,最后看了看五位义子。这些人都是他最信任的臣子和亲信,也是他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他希望他们能够给他一些有用的建议和帮助。 崇祯皇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视众人后缓缓开口:“诸位爱卿,朕自登基以来,这还是头一次面临北虏与东虏同时入侵这样的大事。刚刚又因和军机处的两位爱卿意见不合,让朕有些恍惚了。不过,众爱卿无需过于担忧,朕已恢复过来。自古以来,帝王行事,谨慎为首要之务。你们事事考虑周全,未雨绸缪,依章程行事,原本并无过错。”说完这些话,崇祯皇帝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的神情。 只见他们个个机灵如老猴,木讷如老僧,都板着一张老脸,默不作声。唯有他的五个义子面露兴奋之色,似乎有满腔热情想要表达,但由于他们没有发言权,只能在一旁默默旁听。 而韩爌和黄立极等大臣并未从头到尾聆听,所以有些地方听得不太明白。 黄立极听后急忙伏地奏道:“臣等谨遵圣意,圣上所说之言,每字每句都是珍贵无比、如珠似玉啊!然而,臣等想要了解陛下打算商议何事呢?如果是关于援助朝鲜一事……”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并非援朝之事,朝鲜王国的事不必如此着急。如今的大明朝已非万历年间可比,那皇太极建立的金国更不能与当年的倭寇相提并论。反正现在我们出兵援朝已然来不及了。 那就先积蓄力量,日后再替朝鲜王室报仇雪恨便是。倘若那李倧能够逃脱出来,他若不愿意前往济州岛建立流亡政府,朕便在京城给他寻觅一处安身之所,暂且住下也好,可与朕的宗室藩王们一同居住。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对于援朝这件事情上,崇祯皇帝的态度非常消极。毕竟他认为自己国家的事情都还没有理清楚,哪有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而且在他看来,如果皇太极的金国能够吞并朝鲜王国,这未必是一件坏事。等到金国将朝鲜王国彻底消化一段时间之后,大明和大金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是内部问题。只要解决了大金这个大麻烦,那么朝鲜自然也就会被纳入囊中。 而对于朝鲜来说,他们一直都是大明的忠实小弟,但实际上更像是大明的一部分。如果能将其变成一个行省,这样安排似乎更为合适。 “那陛下所要商量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黄立极小心翼翼地问道,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察觉到皇帝的神情似乎又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第735章 断臂刘兴治 “黄老先生,您觉得朕想要杀人可以吗?”崇祯皇帝突然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 黄立极的心猛地一沉,他瞪大眼睛望着崇祯皇帝,看到对方脸上那略显癫狂的表情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慌。 “陛下……您想杀谁?”黄立极颤抖着嘴唇问道,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崇祯皇帝并没有直接回答黄立极的问题,反而大声呼喊着一个人名:“辽南旅顺副将刘兴治何在?”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影从人群末尾走出来,这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只是一条胳膊空荡荡,走路有点失衡。他就是刘兴治。 刘兴治快步走到崇祯皇帝面前,然后单膝跪地,低头说道:“末将在!” 崇祯皇帝目光如炬地盯着刘兴治,缓缓开口道:“告诉黄老先生以及在座的诸位大臣,你们在十月十六日那天一共损失了多少将士?” 刘兴治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辽南旅顺的明军一共有两千三百二十一名士兵牺牲,其中有两名参将王国珍、何友贤,还有游击将军马六也壮烈殉国,另外还有四十一名千总、守备、把总等将领战死沙场。此外,还有一千二百三十名士兵身受重伤,就连末将自己也断了一条手臂……”说到这里,刘兴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 五千人的先锋营连战死,加上后面的自相残杀,当然那样的丑事,刘兴治不会主动说出来。 五千人已经是还剩几百人完好。 皇帝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建奴那边折损多少?” 刘兴治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回答道:“回陛下,由于我军撤退得匆忙,来不及割取战场的首级,只获得了五十六颗真女真人的首级,一百二十颗女真汉军首级。不过据末将估计,建奴也没有讨了便宜。三千多人的正白旗先是和我五千人的先锋营打了一场消耗战,再加上最后一轮崇祯一式火炮的饱和式射击,建奴的最终伤亡人数不会低于一千人。” 说罢,刘兴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心里忐忑不安。虽然他说得都是事实,但他却有些担心皇帝会不满意这个结果。毕竟,这场战斗并没有取得绝对的胜利,而且还损失了不少将士。 然而,出乎刘兴治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相反,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了他的汇报。这让刘兴治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夸大其词,更不敢撒谎。因为他知道,在他的军队中有锦衣卫的外勤人员隐藏其中,至于具体是谁,他并不清楚。所以,他深知自己绝不能对皇帝有所隐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锦衣卫的外勤人员,有可能是一个把总,一个辅兵,一个伙夫。虽然不干涉他的正常指挥作战,但他们的存在让刘兴治感到非常不安。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眼睛时刻监视着,这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这些锦衣卫的人能在一场战斗中意外身亡,这样他就能摆脱这种束缚和压力。 然而,他也知道这只是他不成熟的阴暗想法,毕竟他作为一名将领,应该以朝廷利益为重,而不是只考虑个人的安危。 崇祯皇帝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位年轻的帝皇酷似其曾祖嘉靖帝,同样喜欢玩弄人心,将朝堂群臣当做棋盘上的棋子,随意摆弄。 与嘉靖帝不同的是,崇祯皇帝有时候也喜欢亲自下场,展示一下自己与众不同的武勇。 “那真是破天荒的大胜,宁锦大捷之后的再次大胜。”张之极忍不住高兴地插了一句嘴。 张之极说完,其他大臣并没有跟着附和。 朝廷一直以来对于远在海外的东江镇,以及现在新兴的辽南镇,他们报出的首级军功,都存在一种怀疑。 因为毛文龙一直有虚报军功的毛病,其实这也是边镇明军普遍的毛病,比这更狠的就是杀良冒功。 所以,虽然张之极对于这个消息感到兴奋和激动,那是因为他是一个高贵的摆设,太长时间没有参与到实际的军务中去,对于大明朝边军的一些特性可以说一点不了解。 但其他大臣们却没有轻易相信。他们对东江镇和辽南镇的军功报告持有谨慎态度,并认为需要进一步核实和验证这些战功是否真实可靠。毕竟,过去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太多次,让他们不得不保持警惕。 这些边军为了虚报军功,真是绞尽脑汁、不择手段啊!他们竟然能想出那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方法来骗取功劳。 如果兵部负责验收的郎中是个干吏,难以糊弄过去,那么一些边镇的军官就会提前半年甚至一年时间收养大批的流民乞丐,然后将他们装扮成鞑子的模样。 无论是发型、饮食习惯还是穿着打扮,都力求与真正的鞑子一模一样。 就好像饲养大白鹅一般,等到需要请功的时候,就把这些人拉出来,砍掉脑袋去邀功领赏。这种情况下的首级,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吏也很难辨别到底是真鞑子还是假鞑子。 因此,当辽南镇的官兵上报战功时,无论首级数量有多少,朝廷的官员们都会显得处变不惊。 而对于辽东镇来说,如果想要谎报军功,那就稍微有点困难了,因为它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近了。 崇祯皇帝没有说话,刘兴治就一直跪着回话。他深知自己一不留神的行为就可能会引起皇帝的不满,因此不敢轻易起身或插话。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指示,心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第736章 末将请斩一百零八位京官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崇祯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朕听说,最初你们五千人组成的先锋营,居然还能跟建奴的三千多人对峙一阵子。 可没多久,你们却突然溃败。 就连我大明的车营都不堪一击! 若不是刘兴祚及时赶到营救你,朕的五千先锋营部队恐怕就要被包饺子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局面?” “陛下。”刘兴治之前早就在递上来的奏疏上说明了,但此时崇祯皇帝再次问起,他的内心还是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情绪,左臂断处更是隐隐作痛。 “陛下,末将拼死犯颜直谏,请斩兵部工部郎中以下,共计一百零八人。让他们为我大明死去的二千多将士陪葬!” 刘兴治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众人脸色大变。大明立国二百六十多年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文官士大夫要为阵亡的士兵陪葬。 即使是当年那场惨烈的萨尔浒之战,广宁、沈阳、辽阳相继陷落,大明朝损失了十几万将士,经略杨镐、总督熊廷弼、袁应泰,巡抚王化贞都死了。 然而,那后方朝廷的六部官员却依旧安然无恙。似乎在前线工作越多错误就越多,而如果不做事或在后方犯错误,则并没有太大问题。贪墨兵饷又算得了什么呢? 顶多只是被贬谪而已。可是刘兴治,这个降将,区区一个副总兵,不想着怎么谢罪,承担伤亡惨重的责任。 竟然敢要求一百零八位京官为他阵亡的部下陪葬!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一些人在最初的愤怒之后,开始深入思考。他们意识到,以刘兴治的身份和胆量,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在背后授意他这么做。 究竟是谁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可以操纵刘兴治说出这番惊人之语呢? 这天下间谁有胆子敢这么做呢? 有些人的眼神不自觉地在崇祯皇帝身上瞄了一眼。 崇祯皇帝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 这个时候,军机处里的气氛冷得让人感到刺骨,没有人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而在另一边,当崇祯皇帝还站在皇极门前的御道上时,他正与两位军机大臣以及五位义子商议着如何处置那些该杀之人。然而,他们之间的谈话并不愉快,崇祯皇帝因为意见不合而显得有些不耐烦,甚至开始发脾气。 与此同时,住在坤宁宫的周皇后也已经起床了,她身边的宫女刚刚为她梳理好头发,整理好妆容。 今日的周皇后梳着一个寻常的发髻,显得格外温婉动人。她轻声吩咐乳娘将刚刚度过百日、尚未满一岁的朱慈烺抱过来。小家伙长得胖乎乎的,圆滚滚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此刻,他正在襁褓中甜甜地睡着,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模样可爱极了。 即便周皇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试图逗弄他醒来,小家伙依然睡得香甜,一脸稳重,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无论亲娘如何逗弄,他都像是睡梦中的小天使,雷打不动。 周皇后无奈地笑了笑,又轻轻挠了挠小家伙的脚心,但他依旧不为所动。最后,周皇后只好放弃,让乳娘把孩子抱到一边去。看着那可爱的背影,周皇后不禁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和感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这小家伙开口说话,叫我一句‘母后’啊!”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柔和而温暖,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未来的某一天,那个小小的身影会站在自己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想到这里,周皇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一旁的亲信宫女看着周后,笑嘻嘻地说道:“娘娘不是早就有六个孩子,天天喊您母后了吗?” 周后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崇祯皇帝认下的这六个义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才华出众。每次其他义子前来向她请安时,她都能泰然自若地接受他们的问候。然而,唯有那个年纪最大且已十几岁的孙可望,总是一口一个儿臣、母后地叫着,让周后感到有些难为情,脸皮也微微泛红。 此刻,听到贴身宫女竟敢拿此事打趣自己,周后立刻啐了一口,笑着责骂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居然敢拿本宫开玩笑!小心我叫来管事的女史和教习,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卑礼法。”说罢,周后便佯装生气地瞪了一眼那名宫女,但眼中却透露出一丝笑意。 “好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口快,说了些胡话……”宫女假意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不过眼中的笑意出卖了她。 周后端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宫又不是什么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起来吧!”说罢,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织机,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周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织机前,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光滑的木质纹理,仿佛在感受着它的温度。 其实她就是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渴望的不过男耕女织的小农生活。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团丝线,将其穿过纺轮,开始熟练地转动起织机,随着纺轮的转动,丝线被逐渐拉伸成细细的纱线,如同春蚕吐丝一般。 其实崇祯皇帝并未在宫中力行节约,相反还是讲究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享受生活。 但在他还是信王时,朱由检十分注重节俭。那时的周后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因此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如今,她虽已成为一国之后,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朴素与勤劳。 尽管周后已经当了两年多的皇后,还生下了皇长子朱慈烺,可她心中始终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让她无法释怀,即使生活在宫廷之中,她也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娘家周家的异常,她也有所觉察,只不过不愿深究。 她不会想到,自己的皇帝丈夫已经让自己的亲爹暴毙而亡。 第737章 一后两妃 正当周后全神贯注地转动织机时,坤宁宫的管事太监何贵匆匆走了进来,恭敬地禀报道:“启禀娘娘,田贵妃和袁贵妃前来向您请安。”听到这句话,周后的动作微微一滞,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尽管皇嫂张皇后反复告诫自己要展现出皇后应有的母仪天下之范,但周后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她产后未满一年,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生理上的不适导致情绪不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产后抑郁症。 面对皇帝的两位妃子——田妃和袁妃,特别是备受宠爱的田妃,周后实在难以给予她们好脸色。周后轻哼一声,回应道:“那就让她们在东侧暖阁等候吧,我换身衣裳便过去。” 周后转身走向寝宫隔壁的东暖阁,进入房间后,看到田贵妃和袁贵妃已坐在那里等待。当她刚踏入暖阁门槛时,袁贵妃反应迅速,率先站起身来迎接,随后田贵妃也紧跟着站起。 两人一同向周后行礼问候。 “给皇后娘娘请安!”两名贵妃小心翼翼地走来,跪地行礼道。 “都起来吧。难为你俩天天惦记着本宫这边。”周后慵懒地靠在软榻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和不满。她身穿一袭华丽的凤袍,端庄而优雅,但眼神却显得有些冷漠。 周后的话语不咸不淡,似乎想要展现出她作为后宫之主的威严,但这种态度反而让人觉得她对这些妃嫔们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厌烦。 然而,两位贵妃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周后的指示。 田贵妃缓缓走进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她看到大皇子躺在摇篮里,便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周后注意到田贵妃的举动,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悦。她知道田贵妃一直以来都很受皇上的宠爱,这让她感到有些嫉妒和不安。于是,她冷冷地说道:“大皇子已经睡着了,你们不要打扰他休息。” 周皇后今年只有十九岁,与崇祯皇帝是少年夫妻。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像一般夫妻那样相濡以沫,但多年的相处也让他们之间有着一定的情分。 周皇后乃是嘉定人士,其父名为周奎,如今周后尚不知晓周奎已然身死,秘不发丧,更是早已在府邸之中掩埋棺材一年有余。 说起这周后的来历,却是有着一番故事。当初选立信王妃之时,正是万历年间的妃子刘太妃一力主张,周后这才有机会登上这皇后之位。 那时,张嫣张皇后曾听从刘太妃的建议,在众多候选者中选中了年纪最轻、身体最娇弱的周后,让她成为了信王妃。因此,周后对于张皇后并不十分亲近。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田贵妃和袁贵妃。她们二人与张皇后关系颇为亲密。尤其是袁贵妃,其家族乃武将世家,自幼便能骑马射箭,身材丰满健壮,与寻常明朝女子大不相同。 崇祯皇帝尚为信王之时,对于袁妃这般女子,着实未曾怀有过多的钟爱之情。 彼时的他,心中更多地被其他事务所占据,对女色之事并未太过在意。 一日,偶然间,竟发生了那样一件令他极为不满的事情。原来,那袁妃不知是何缘故,或许是心情格外舒畅,亦或是一时兴起,竟在王府之中大胆地骑起马来。 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风气和礼教规范之下,女子如此行事,简直是离经叛道之举。崇祯皇帝得知此事后,顿时怒不可遏,狠狠地训斥了袁妃一顿。 在他看来,身为女子,就应当恪守贤良淑德之道,举止端庄,行为得体,而绝不能做出如此荒诞无稽的举动。 然而,世事无常,命运的转折总是让人始料未及。后来,崇祯皇帝登上了皇位,身份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他,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昔日那般严厉斥责袁妃的情景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对袁妃不同寻常的态度。 原来,自从成为皇帝之后,在与袁妃共度荒唐时光时,他竟然发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体验。那种感觉,就像是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解锁了那些在与周后和田妃相处时无法企及的新姿势。渐渐地,这袁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悄然发生了改变,她竟然成为了皇帝眼中的新宠。 随着时间的推移,袁贵妃凭借着自己独特的魅力,逐渐在后宫中崭露头角。 起初,宫中的人或许并未将她放在眼中,认为她不过是凭借着一时的机缘巧合才得到了皇帝的宠爱。 但事实证明,袁贵妃并非徒有其表之人。她以一种后来者居上的姿态,展现出了不输于田妃的魅力。 她的言行举止之间,透露出一种自信与从容,这种气质深深吸引着周围的人。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并非拥有天姿国色的女孩子,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吸引力。 那是一种源自后世的审美观,仿佛穿越时空而来,给崇祯皇帝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在她的陪伴下,崇祯皇帝仿佛找到了心灵的慰藉,忘却了朝堂之上的烦恼与压力。 袁贵妃能够陪伴着皇帝谈天说地、闲聊家常,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愚笨迟钝,但实际上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刻的含义。当他们来到龙榻之上时,她又能够让崇祯皇帝感到心情愉悦、称心如意。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毫不羞涩,展现出的是一种坦诚而自然的态度,让人感觉十分踏实和值得信赖。在过去的两年多里,皇帝对她的宠爱有加,其中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袁贵妃这里度过的。 第738章 纳妾税 眼看着那袁贵妃紧紧地跟在身后,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犹如一颗即将成熟的果实般引人注目,周后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那微微的起伏之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纷争,让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复杂起来。 自古而今,这后宫之中的争宠之事,就如同一片弥漫着恶臭的沼泽地,乌烟瘴气,各种牛鬼蛇神层出不穷。那一张张看似美丽的脸庞背后,却藏着无尽的算计与阴谋。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都可能成为一场争斗的开端。 而对于皇上来说,在册的皇后和嫔妃少则几十人,这已是常理。然而崇祯皇帝却对纳妃之事兴致缺缺,他的后宫之中,仅有皇后和贵妃三人,这样的数量远远不足以保证皇家子嗣的绵延不绝,如此情形,已然引起了众多大臣勋贵们的强烈不满。 他们纷纷上书进言,希望崇祯皇帝能够广纳妃嫔,以延续皇家血脉。 每逢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情况,那崇祯皇帝都会我行我素地安坐在龙椅之上,仿佛别人说话都是放屁。面对群臣的劝谏,他充耳不闻,根本不予理睬。 当被问得急眼时,他那怪眼一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仿佛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接着,他缓缓开口,让锦衣卫去细细查查对方究竟有几个妻妾,甚至还要查一查外面是否有那不敢进门的外室。若一旦查实对方妻妾数量过多,他便毫不犹豫地要给这位臣子补上那所谓的“纳妾税”。 嗯,确实如此,崇祯皇帝被逼到绝境之时,竟然突发奇想,新发明了这样一个奇葩的“纳妾税”。 此税种设计得极为巧妙,呈阶梯式递进,没有任何上限可言,若是对方有十个以上的妾,是完全有可能将对方逼至破产的境地。 崇祯皇帝一脸得意地宣称,目前该税种仅仅处于试运行阶段,但如果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蹦跶不停,他就会立刻让锦衣卫上门收取这笔高额的“纳妾税”。 这下可好,崇祯皇帝这无赖般的招式一出,顿时让那些平日里热衷于谏言让他选秀女、纳妃子的王公大臣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他们怎么也未曾想到,平日里看似端庄威严的崇祯皇帝,竟会使出如此荒诞无稽的手段来应对此事。 而那些原本还对选秀之事抱有期待的人,此刻也纷纷收起了心思,心中暗暗嘀咕,这崇祯皇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天可怜见呐,那些臣子们一片赤诚之心,他们真心实意地认为,让皇帝多多纳入妃子,便能繁衍众多子嗣。须知这大明王朝,如今已有两代皇帝出现单传的情况,尤其是那武宗皇帝,更是直接绝嗣,无后传承皇位。 从古至今,哪一位皇帝不是大肆搜罗天下的美丽女子,恨不得一日之间能更换好几位佳人相伴。对于那些建议皇帝享用美女的进谏之言,皇帝向来都是心怀谦逊,诚恳接纳,且对此事乐此不疲,这是一项极为重要且令人愉悦的事务。 然而,为何到了崇祯皇帝这里,这般原本寻常的事情却陡然变成了罪过呢? 难道这大明江山之中,又要诞生一位如同明孝宗那般,对爱情坚守如一、忠贞不渝的奇男子吗? 若是皇宫中多则嫔妃可达上百人之众,这些人无论是否真的被皇上宠幸,仅仅是摆在那里当作摆设,也足以彰显出皇权的至高无上。那华丽的宫殿之中,处处可见她们的身影,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当然,除了那些有名分的皇后和嫔妃之外,还有数以千计的宫娥彩女。她们身着华美的服饰,穿梭于各个宫殿之间,忙碌而又无声。 崇祯皇帝虽说已经放出去了一大批到了年龄的宫娥,但如今在紫禁城内,依然有着近千名的宫女。 她们的存在,既是皇宫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后宫权力斗争的潜在参与者。她们或许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在期盼着能让皇帝相中,爬上龙榻,一步登天。 但在那暗流涌动的后宫之中,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波澜。 所以说,那女史曹静照着实是幸运无比,竟然得到了崇祯皇帝这般的垂青,仿佛她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让崇祯皇帝对她格外关注。 而这背后,却不知暗地里惹来了多少粉黛佳人的深深嫉恨,那些女子们看着曹静照受到的恩宠,心中满是嫉妒与不甘,她们或许在背后偷偷地议论着,或许在暗中使着绊子,但都无法改变曹静照在崇祯皇帝心中的地位。 就连周后和两位贵妃也是不能。 崇祯皇帝纵然有着所谓的“三头六臂”般的能力,可面对如此众多的女子和纷繁复杂的情感纠葛,又怎能完全照顾得过来呢?他的金手指仅仅只是保证了他那单一的身体具备着力大无穷、铜头铁臂、百毒不侵的特质,然而在情感的世界里,这些力量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其他方面的事情,崇祯皇帝确实是爱莫能助,他或许有着自己的治国理政之责,有着诸多国家大事需要操心,对于这些后宫女子们的心思和情感,他实在是难以周全顾及。 当然,如果崇祯皇帝能够学会鸣人君那种神奇的多重影分身术,那情况或许就会大为不同了。那样他就可以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去安抚和关爱每一个需要他的女子,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感到被冷落和忽视。 只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她们充满了活力,需要温存,需要体贴,需要男人的关怀,却被困在了这重重的门墙之后,与世隔绝。 第739章 宫中秘辛杂谈 为了能够讨得皇上的欢心与宠爱,哪怕只是那短暂的一夜怜惜,只要能留下皇上的一丝骨血,她们便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从原本的青葱单纯逐渐变得心悸狠毒,宛如蛇蝎美人一般,也在所不惜。 她们在这深宫之中,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期盼着那也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将自己的青春和梦想都埋葬在了这无尽的寂寞与渴望之中。 那粉红骷髅般的面庞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与算计;那脂粉佳人的妆容背后,又蕴含着怎样深沉的恶意与残忍。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宫斗剧里所展现出的残酷阴险,仿佛比那外面男人的谋国之战更为激烈和决绝。 明朝的紫禁城啊,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智者,在那二百多年的岁月更替里,静静地看着戏台上那一幕幕看似风花雪月的表演,却也悄然读懂了戏台下那无数香艳冤魂的悲泣与挣扎。 且说那遥远的仁宣时期,当殉葬之事发生之时,明仁宗的爱妃郭氏,她出身于开国功臣之家,给明仁宗生下了三个皇子,本应享有尊贵的地位和幸福的生活。然而,命运却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明仁宗驾崩后,以仁慈宽爱而闻名的张皇后,竟将郭氏无情地纳入了殉葬名单,其余的那两位殉葬妃子都是没有子嗣的。 那一刻,郭氏眼中或许充满了绝望与不甘,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深爱的丈夫,如今却要让她走向死亡的深渊。 郭氏死后,她那三个皇子不得不远赴藩地就藩,可谁知,他们竟然莫名其妙地相继离世,藩国也被除名,一个都没能留下,仿佛世间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了这个家族身上。 再看那几十年前的嘉靖时期,嘉靖皇帝的爱妃曹妃,她曾是那般娇艳动人,深受嘉靖帝的宠爱。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陷入了绝境。 方皇后以谋逆罪为名,将曹妃残忍地杀掉,那鲜血染红了宫廷的角落,也诉说着后宫争斗的残酷无情。曹妃的离去,不仅让嘉靖帝悲痛欲绝,也让整个宫廷陷入了一片阴霾之中。 嘉靖帝至此认识到了女人的狠毒,搬到了西苑的仁寿殿居住,再也没有回紫禁城。 再近的便是崇祯皇帝的兄长天启皇帝,那客氏在宫中简直如同跋扈的霸王,她仗着些许权势便肆意妄为,竟敢胆大包天地谋划谋害皇帝的妃子之事,甚至连皇帝的血脉都不放过,其行径之恶劣令人发指。 后宫之中虽有佳丽三千之众,但崇祯皇帝却犹如那清心寡欲的智者,仅从这三千人中选取了三瓢饮,他的这般克制使得他的后宫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温馨与祥和。在这看似平静的后宫之下,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矛盾,而这些矛盾的根源,恰恰就集中在了皇后与贵妃之间的争宠之战上。 当一位妃子有幸做到了皇贵妃这个尊贵的位置,倘若再得到皇帝的深深宠爱,并且自身又能“争气”地怀上龙嗣,那么她便仿佛拥有了无上的荣耀,俨然已是妥妥的副皇后,其地位之尊崇已然能够与那正宫娘娘分庭抗礼,在后宫之中掀起层层波澜。 不过,崇祯皇帝身边的一后二妃,在外廷众人眼中,皇后尽显端庄大方之态,宛如那母仪天下的典范,贵妃亦是贤良淑德,温文尔雅,唯有那田贵妃性子稍微有些跳脱,略显活泼俏皮。 除此之外,并未听闻有其他不良的传闻,正因如此,无论是宫内之人还是宫外之众,皆对她们赞誉有加,称赞她们贤惠无比,堪当天下女子之楷模,她们的言行举止也成为了后宫乃至整个宫廷的一道独特风景线,时刻影响着宫中的氛围与秩序。 总体来说,崇祯皇帝处理政务不会受到后宫的干扰。 在这里面起着极为关键作用的确实存在着两条重要因素。其一,那崇祯皇帝正处于年纪轻轻的时候,浑身仿佛有着无尽的火力,这使得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对后宫之事的雨露均沾,将自己的宠爱分散开来,不至于过度偏向某一方。 其二,便是那包括周后在内的后妃三人组啦,她们个个都还是尚未满二十岁的怀春少女,宛如清晨带露的花朵般娇艳欲滴,全然没有进化到后期那些容嬷嬷那般恶毒的程度。 而且啊,最为关键的是周后乃是第一个诞下嫡长子的,她的心自然就更多地放在了朱慈烺这个宝贝儿子的身上,所以也就不会再如同以往那般过分纠结于皇帝丈夫与另外两个妃子之间的那些琐事啦,毕竟她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外廷的养心殿那边悄然出现了一个名为曹静照的贴身女史之后,周后原本对那两个妃子的提防之心便开始慢慢地发生了转变,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半拉拢的姿态,在这复杂的后宫局势之中,她也在努力地寻找着某种平衡与出路。 周后自己居于坤宁宫之中,心中思忖着宫中之事,便郑重地向崇祯皇帝奏明了相关安排。她将田贵妃安置在了东院的慈庆宫,而袁贵妃则住在了西院的慈宁宫,如此一来,后宫的居住格局便有了新的变化。 那懿安皇后身居仁寿宫,崇祯皇帝对这位皇嫂极为尊重,平日里只要稍有闲暇,便会时常带着周后以及两位贵妃前往仁寿宫问安,以表孝心与敬意。这份融洽的氛围曾一度让后宫显得格外温馨。 然而,自崇祯皇帝召回魏忠贤并再度予以重用,还成立了帝党之后,这原本和谐的叔嫂关系便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天下人都知道,懿安皇后和阉党是不共戴天之仇。 天启帝在位的时候,魏客两人不止一次阴谋陷害张皇后,还屡次指使御史弹劾张皇后的父亲太康伯张国纪,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崇祯皇帝曾试着让魏忠贤去上门请罪,无奈吃了闭门羹。 崇祯皇帝自个儿也有点心虚,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去仁寿宫请安了。 第740章 婶婶可忍,叔叔不能忍 尽管如此,懿安皇后天性恬淡,依旧能够在仁寿宫中悠然自得地生活,她潜心修行,成为了一名虔诚的信佛居士,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此刻,周后静静地坐在坤宁宫中,将宫里的种种关系细细地思索了一遍。她深知后宫之中,人心难测,诸多事宜都需谨慎处理。经过一番思量,她觉得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先将那不在后妃册中的曹静照笼络至身边,同时也要对眼前的两位皇贵妃多一些关爱与体贴。 “两位妹妹,你们看今日天气这般晴朗宜人,正是适合出门的时候呢。咱们一同前去仁寿宫给懿安皇后请安吧,也算是尽一份晚辈的心意。” 田贵妃和袁贵妃听闻后,自是不敢有丝毫违背之意,赶忙恭声应道:“臣妾谨遵懿旨。” 说起这懿安皇后啊,当年选秀之时,芳龄不过十五,却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那身姿修长婀娜,体态丰满有致,面容清爽秀丽,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深深俘获了天启皇帝的心,自此恩宠不断。 而今身处仁寿宫中的她,平日里总是一身观音居士的装扮,越发显得端庄典雅。那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流韵味,令人不禁为之倾倒。 也多亏了崇祯皇帝此次未曾前来一同请安,否则呀,恐怕又要闹出一番不小的风波呢。 想当初,在崇祯元年的时候,就曾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当时有个名叫陈德润的大太监,本就是个无根之人,却不知怎地被色欲冲昏了头脑,竟贪图起张皇后的年轻美貌,妄图行那不轨之事。 他未经通传便径直闯入了张皇后的寝宫,想和张皇后做个对食,这是在客氏在宫里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的骇人听闻的事情,简直胆大包天! 张皇后惊怒交加之下,连忙派人将此事告知了崇祯皇帝。崇祯皇帝闻之勃然大怒,心中暗想:朕尚且对皇嫂未有半分非分之想,你这个老东西居然胆敢如此放肆,调戏朕的嫂嫂。真可谓是婶婶能忍,叔叔我绝不能忍! 于是乎,龙颜大怒的崇祯皇帝当即将那胆大妄为的陈德润严惩不贷,以正宫闱之风。 话说那日,崇祯皇帝龙颜大怒,一道圣旨降下,要将那陈德润杖毙。 二十四监衙门那时候还尚在,所有管事太监闻风而动,纷纷前来观刑。可怜那陈德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血肉横飞,最终命丧黄泉。然而,即便如此,崇祯皇帝心中的愤恨仍未消散。他下令将宫外面的陈家满门流放至遥远的台湾岛去做苦役。 就在这一刻,宫中众人皆心知肚明,原来崇祯皇帝对张皇后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厚感情。 身着一袭洁白衣裳的张皇后,此刻正端坐在仁寿宫的暖阁之中,接见着三位弟媳。只见她满脸欢喜伸出双手,亲自从乳娘手中接过尚在襁褓之中的朱慈烺,且不假他人之手,径直将孩子紧紧地抱入怀中。 想当年,张皇后与天启皇帝夫妻一场,却未能育得一子半女。哎,这也是没办法之事,若真有了子嗣,恐怕这皇位也就轮不到朱由检了。 其实啊,说起来张皇后也曾怀上身孕,只可惜遭那恶毒妇人客氏所害。客氏竟派遣一名宫女,使出阴险毒辣的手段,假借按摩手段硬生生地将胎儿给按掉了。 自此以后,便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虽说如今客氏已然殒命,但张皇后又怎会给魏忠贤以及其他帝党之人好脸色看呢? 也是由于一直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这位张皇后对小孩子尤其喜爱。当朱慈烺迎来百日抓周之时,张皇后更是表现得极为用心,亲自抄写了整整一百遍佛经,以此诚心祈求观音菩萨能够庇佑这个可爱的孩子。 此刻,张皇后满脸慈爱地凑近大皇子,轻轻地逗弄着他。而这时的朱慈烺刚好睡醒过来,小家伙一点儿也不认生,毕竟对于张皇后,他可是时常能够见到的呢!只见朱慈烺那圆滚滚的小脑袋转来转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嘴里还不时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仿佛在跟张皇后打招呼一般。 突然,张皇后注意到朱慈烺竟然开始吐起了唾沫泡泡,她赶忙拿起手边的丝帕,小心翼翼地帮朱慈烺擦拭干净。边擦边忍不住心疼地朝着一旁的周后嗔怪起来:“哎呀,这天儿可真是够冷的啦!都已经立冬好些日子了呢。你瞧瞧你,当个娘亲的心咋就这么狠呐?怎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出宫来呢?万一不小心受了寒气,这么娇嫩的身子骨哪里承受得住哟!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也跟皇上提过,你们一家三口每天上午来请安的这套虚礼规矩啊,早就该省掉啦!” “我又不是你们什么正儿八经的长辈,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刻板规矩呀!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就只有咱们姐妹几个人罢了,自然应当依照着各自内心所想行事才行呢。” 张皇后轻启朱唇,缓缓地说出这番话时,刻意避开了那些万历时期的太妃以及泰昌帝的几位选侍。 毕竟,就在不久前的第一次宫女外放事件当中,在事先征求过这些名义上的长辈们的意见之后,崇祯皇帝居然毫不犹豫地将这些太妃统统放出宫去,让她们与自个儿的家人团聚,一同过上平常人家的生活了。不过嘛,该有的一些待遇倒也并未短缺。 这皇宫之中,还真就只剩下了平辈的张皇后,勉强算是尊位了。 “俗话说长嫂如母,皇上如今最敬重的人就是您。 皇嫂您可千万别这般折煞我啦! 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规矩,要是在我们这里被免除掉了,那后面的人们还指不定要怎样在背地里戳我的脊梁骨、编排我的不是呢。 况且,这一切都是皇上所要求的啊。 您瞧瞧,朱慈琅那孩子身强体壮的,只要给他穿得暖和厚实些,就得多带他出来活动活动。皇上都说啦,如果老是把他憋在屋子里头,像朵娇弱的温室花朵似的,那反而更容易染上病痛呢。” 第741章 宫里的四位女人 周后面带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而站在她身旁的田贵妃和袁贵妃也纷纷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张皇后将目光投向这三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只见她们身姿婀娜,亭亭玉立,恰似那傲雪凌霜的梅花、清新淡雅的兰花以及飘逸洒脱的菊花一般,各自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和风韵。那一双双灵动的眼眸,好似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光芒璀璨;微微蹙起的眉头,犹如轻风吹过湖面泛起的涟漪,惹人怜爱;轻轻扬起的嘴角,宛若初升的朝阳,温暖而迷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万种,令人心醉神迷。 与这一后二妃相比,张皇后仅仅年长了三四岁而已。 此刻的她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裙,素雅之中却难掩其端庄秀丽之姿。身材修长丰满,比起往日更是增添了几分成熟韵味。 尤其是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之气,更是让人望而生畏。用后世的话说,她就是拥有天生圣体的御姐体质,高贵冷艳又不失温柔婉约。 听到三位佳人异口同声说出的话语,张皇后不禁抿嘴浅笑起来。那一抹笑容如春花绽放,美不胜收。随后,她轻轻地调侃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你们本就是一家人呢。我若是再与你们争辩下去,恐怕最终吃亏的还是我呀!” 说罢,张皇后便微微垂下头去,手中拿起一个精致的拨浪鼓,不停地摇动着,使其发出清脆的“吧嗒吧嗒”声。她那双美目则始终注视着怀中的大皇子,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宠溺,专心致志地逗弄着这个可爱的孩子玩耍。 只见这粉嫩虎头虎脑的朱慈琅,生得白白胖胖,身强体壮,活脱脱像一只可爱的小老虎。 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有时候会被朱慈琅不注意打痛了。 此刻,一个色彩斑斓的拨浪鼓正欢快地在他眼前摇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小家伙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里还兴奋地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同时伸出那双粉雕玉琢般娇嫩的胳膊,努力想要够到那个不停晃动的拨浪鼓。 一旁的张皇后满脸慈爱地注视着朱慈琅,越看越是喜爱,忍不住抬起头来,向周皇后问道:“烺儿,如今皇上可有开始为咱们这位小殿下寻觅启蒙老师呀?” 周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应道:“是啊姐姐,烺儿确实聪颖过人呢!就连翰林院的那些夫子们都对他赞不绝口,直说他是天生聪慧。只是依着皇上的意思嘛……”说到这里,周皇后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皇上觉得应当先让他好好锻炼身体,太过早慧不是好事,不如练就一副强健的体魄,如此一来,日后再启蒙念书时也能有更好的精力和状态。所以啊,至少在三岁以前,皇上并不打算让他过早地读书认字呢。” 说完这些,周皇后依旧笑意盈盈地望着张皇后,继续补充道:“不仅如此,皇上还说了,对于儒家的那些四书五经,咱们的大皇子只需了解个大致情况便足矣。” 张皇后一听,不禁面露疑惑之色,连忙追问道:“哦?这又是何缘故呢?若是不学四书五经、圣人之言,那皇上究竟打算让大皇子学习些什么东西呢?” 周后面带微笑地耐心解释着:“娘娘您或许还不太清楚呢,皇上曾经讲过,那些所谓的四书五经以及圣人的言论啊,说到底无非就是读书人为了谋求功名利禄而使用的一块敲门砖罢了。对于真正的经世致用而言,可以说是毫无用处。并且呀,这些读书人只要一中举,成功考上进士并当上官员之后,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再去研读这些东西啦。咱们的烺儿可不能像他们那样,所以皇上打算让烺儿多读一些诸如数学、历史、经济还有政治等方面的书籍,总而言之呢,就是要学习他父皇所倡导的崇祯新学。不仅如此哦,皇上甚至还想着给烺儿寻觅一位来自西洋的老师呢。” 张皇后一边听着,眉头却是越皱越深,但又碍于身份不好过多言语。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所想,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么像《三字经》、《千字文》这类的书,总归还是应该读一读的吧?” 周后似乎察觉到了张皇后话语之中隐含的不满情绪,赶忙应声道:“那是当然啦!关于这一点,皇上可是专门提及过的哟。要说用于启蒙教育嘛,那还是得看咱们汉家流传下来的经典典籍最为合适不过啦。” 张皇后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地说道:“正是如此啊!此乃正途无疑才是。要知道,储君可是社稷的根基所在。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皆是以儒家经典作为治国理政的准则,如果过于偏离正道,那必然不是一条光明大道啊。” 听到这话,周后不禁面露焦急之色,赶忙回应道:“哎呀,娘娘您说得未免过早啦!陛下至今尚未给烺儿赐予封号呢,更别提将其封为太子了,咱们可千万不敢妄称什么储君呀。” 尽管周后的言辞之中带着几分惶恐,但多多少少还是流露出些许遗憾之意。毕竟,身为母亲,眼看着自己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崇祯皇帝却迟迟未能确定他的名分和地位,心中难免会有所期盼。 张皇后微微一笑,宽慰着周后道:“无妨无妨,朱慈琅乃是嫡长子,这太子之位迟早都会属于他的。如今他年纪尚小,尚不懂得读书认字,皇上让他多多锻炼体魄,倒也是件好事。” 第742章 皇子的启蒙教育 “我这儿正好有一本《论语》,你且拿去吧。 寻个识字的宫女,太监也行。 现在宫里面伺候人的,只要是愿意上进努力学习的,都让皇上送进了内书堂。 甭说这真的是一项德政。 皇上对身边人都这么宽待,对待百姓肯定也是爱民如子。 好了,扯远了。找到那一两个灵醒好学的奴婢时常念给他听听,哪怕只是耳濡目染,久而久之,想必也能领悟到一些圣人的微言大义。 至于我这里收藏的那些可能会令人心性迷惑的佛经嘛,暂且先不让他接触为好。 等他再长大些,倒是可以适当涉猎一番的。 那也就当修心养性了。 现在外面的士大夫们,不都是喜欢参禅悟道打机锋吗? 咱烺儿也要都会一点才是。” 一边缓缓地说着话,那端庄而又姿容秀丽的张皇后便轻轻伸出手,一边准确无误地拿起了手边摆放着的一部《论语》。 这部《论语》与屋子里摆满的一众佛经相对比起来,多少显得有点突兀。 显然这本《论语》就是张皇后特意为朱慈琅精心准备的。 往日里,周后也是经常带着朱慈烺过来给张皇后请安的。 张皇后对朱慈烺这个皇宫中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很重视的。 虽说张皇后平日里也对佛教怀有一定的信仰,然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语里,却丝毫没有流露出过多那种纯粹而虔诚的意味。 她信佛,更多的时候只是把这当作一种消磨时光的方式,一种能够让自己在这漫长而枯燥的日子里找到些许慰藉的途径。 毕竟她如今已是寡妇独居,是先皇的遗孀,名正言顺的正妻,不可能像那些太妃选侍之类的,可以迁出紫禁城,回娘家自由居住。 她只能一辈子老死在这皇城。 身处这偌大的紫禁城之中,与在那繁华的市井之中居住相比,其氛围和风气竟是如此相似。 还是跟着一个青年小叔子一起过,这简直就给民间市井小说提供了绝佳的素材,比公公扒灰的刺激度相差无几。 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若是她不信佛,那么难免会有许多人在背后偷偷地说三道四、嚼舌根,给她带来无尽的烦恼和困扰。 朱慈琅自幼便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聪慧与灵性。这小子他尚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之际,就已懂得察言观色,知晓何时该乖巧懂事,何时该逗弄女孩子开心,实乃一个小小年纪便深谙人情世故的机灵鬼。 面对漂亮端庄的大伯母,不会说话的朱慈烺就已经会讨好了。 当那本《论语》被张皇后送到他面前时,他那原本紧紧盯着晃动着的拨浪鼓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那小小的人儿,竟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拨浪鼓,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论语》奋力一抓。那动作虽显稚嫩,但却坚定而有力,仿佛预示着他未来不凡的命运。 张皇后看着他这般举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之情。 她连忙将那本《论语》小心翼翼地塞到了朱慈琅的手里,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惊扰了这个小家伙。此时的朱慈琅,虽然还不满周岁,可他抓住书本的力气却着实不小,那小手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紧紧地握住了书页,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魂穿的朱由检似乎也把自己的霸王体质遗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一旁的张皇后眼中闪烁着光芒,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咱家烺儿一看就是读书的料,是天生的状元郎,文曲星下凡。 我记得他在抓周的时候,抓的就是一本书,除了书,他还抓了一支精致的毛笔呢,那毛笔拿在他小手上,竟也显得那般合适,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一般。 只是我还记得他还抓了些什么东西来?” 说罢,张皇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中满是对朱慈琅的期待与喜爱,又把脸转向周后,等着她的回答。 周后这时候倒是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不过还是如实说来。 “烺儿还是顽皮了些,抓周的那天除了抓了一本书和一支毛笔之外,还抓了一个金元宝、一个算盘,还有一把小刀,一个弓箭,还有一把小点的手铳,娘娘放心,那小刀是没开刃的,那手铳也没有放火药。最后烺儿还抓了一把胭脂,要不是抓不过来,他想全抓到。 当时惹得他父皇哈哈大笑,连粗话都说出来了,说是不愧是我的种。” 周后的话挺直白的,倒是惹得张皇后没来由脸颊上飞来一抹红晕。 “以前皇帝还小的时候,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在懋勤殿的时候,倒是没有见到过他粗鲁的一面。” 张皇后顺嘴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过往的经历一般,随后便很快将思绪拉回,重新专注于教育朱慈烺的这个重要话题之上。 “这《论语》呀,那可是传承千年的圣人学说,确实还是需要细细品读的。 圣人当初创立这些学说,其初衷那可都是纯粹而美好的,饱含着对世人的教诲与关怀啊。只是可惜呀,到了后世,有些人却为了自己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能够更好地行走、谋取私利,就开始刻意地曲解、歪曲圣人的学说。 我想皇上不喜圣人之语,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论语》本身还是很好的。 就拿那北宋的宰相赵普来说吧,他不就是凭借着仅仅半部的《论语》,就能帮着宋太祖治理好天下吗?” 张皇后轻轻地信手一翻,便准确无误地翻到了《论语》的最后一节,那书页在她手中缓缓展开。接着,她动作轻柔地将这本《论语》慢慢地插到了朱慈烺的手里,眼中满是期待与嘱托。 朱慈烺看着伯娘突然递过来的《论语》,还以为伯娘是要跟他一起做什么有趣的游戏呢,于是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手紧紧地握住那本《论语》。 张皇后朗声读道。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第743章 一个叫嘿咻的鹦鹉 张皇后读完《论语》最后两段,就把书合上了,朱慈烺也很听话地松开了手,任由伯娘拿走了在他眼里像玩具一样的《论语》。 “好啦,好啦。”张皇后把《论语》放在一边,又抱着朱慈烺晃了晃。 “我这是又犯傻了。烺儿还这么小呢。就算是聪明伶俐,现在也听不懂呀。” “娘娘您说得对,烺儿确实应该多学一些圣人的话。 就算现在他听不懂,也得熏陶熏陶。 只是我说话,陛下有时候不一定听。 还是娘娘您说话管用,陛下从来都不反驳。”周后满脸笑容,说得张皇后都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 尚未待张皇后答话,一旁性格开朗的田妃,终究是按捺不住,帮衬着说道。 “可不是嘛,娘娘。周姐姐所言甚是,这东西六宫之中,唯有您的言语,在皇帝陛下面前才是金科玉律。 上次那老太监色胆包天,没根的东西……” “田贵妃,住口!” 田贵妃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周后声色俱厉地呵斥住了。 田贵妃也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捂住嘴巴。 本来张皇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那老太监陈德润竟敢觊觎自己的美貌,着实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然而,被周后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张皇后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联想到宫中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望着怀中的朱慈烺,张皇后仿若未闻田贵妃所言,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罢了,我年纪尚轻,却也真的犯了糊涂。 还是皇上所言极是。烺儿日后必将成为太子,亦会成为一代明君。 所谓文曲星下凡,状元郎再世,那些书生纵然文采斐然,也不过是烺儿麾下的一个办事之人罢了。 烺儿所需学习的,乃是帝王之术,御官之法。 可是如此,烺儿?” 张皇后本未期望未满周岁的朱慈烺能够有所回应。 岂料朱慈烺竟清晰地“嗯”了一声,这声回应犹如乳虎出谷,清脆悦耳,令暖阁中的四个女人皆喜出望外。 “皇上,早安!大皇子,早安!”门外忽地传来一声高呼,犹如黄钟大吕,震得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田妃跟前的一名小太监,手提一个鸟笼,宛如捧着稀世珍宝般站在门口。 那声中气十足的大喊,自然不会是小太监发出的。他那小身板,哪有如此大的肺活量?那声音的主人,乃是笼子里那只羽毛偏灰色的灰鹦鹉。听闻此鸟乃是佛朗机人从遥远的非洲大陆带来的,比本土的八哥更能口吐莲花,说些喜庆话。 田贵妃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嘴角轻扬,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父亲在江南与海外商人做买卖时,那外商为了巴结我父亲,好与皇家公司牵线搭桥做笔生意,便将这非洲什么冈比亚的灰鹦鹉等奇珍异兽送了过来。 说来也怪,这些奇珍异兽或许是水土不服,没几天就都死光了,唯有这灰鹦鹉顽强地活了下来。 起初,它还说着外国语,如今被调教得却已只会说咱们的语言了。我父亲特意托人将它送进宫里来。 我这边已准备备孕,备孕这可是皇上教导的新词。 这灰鹦鹉在我这里,怕是有些不合适了。想着娘娘这里太过冷清,便将它送来给娘娘做个伴,也好给娘娘解解闷。” 张皇后听了,喜笑颜开,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哟,我怎会将田贵妃有个财神爷般的爹这等事忘却呢。这灰鹦鹉可真是稀罕物,不过我适才听闻它叫的乃是皇上和大皇子呢。 莫不是要赠予我的吧。” 田贵妃亦随声附和,娇笑道。 “在娘娘面前,我岂敢有丝毫隐瞒。本来此灰鹦鹉是欲赠予大皇子的,可周姐姐担忧大皇子年纪尚小,不敢让他把玩此等玩物,又唯恐他玩物丧志。” 田贵妃在张皇后面前那是何等的怡然自得,全然不顾一旁周后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周后着实对田贵妃一口一个大皇子的叫唤厌烦至极,哪有张皇后称呼的储君来得悦耳动听啊。 张皇后一听,顿时兴致盎然,犹如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那敢情甚好,我在这宫中可真是闷得慌。在皇宫里修行做居士,说穿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毫无用处,亦难以修成正果。” 张皇后喜笑颜开,宛如春花绽放,伸出那如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玉指,战战兢兢地伸进鸟笼里,想要逗弄一下那灰鹦鹉。 这灰鹦鹉倒也机灵得紧,只是轻轻啄了一下,仿佛在娇嗔道:“别闹啦!”可没使多大劲儿。 “这小家伙叫啥名儿呀?” 张皇后抱着朱慈琅,宛如护着稀世珍宝一般,好奇地问道。 “叫嘿咻呢,娘娘您可别笑话我,这是皇上给取的名儿。说是取个怪里怪气的名儿好养活。” 田贵妃羞得面若粉霞,声若蚊蝇地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为情。 张皇后的脸已经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红了又红,心里想着要不要给这鹦鹉改个名儿,又觉得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突然,张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赶忙把朱慈烺递给了奶娘,然后转头对着身边的大太监说道。 “李德海,这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慌,烺儿肯定呆不住。 快带着大皇子去花房和鹦鹉嘿……咻玩儿去,那里可暖和啦,皇上还特意弄来了玻璃,做了个温室呢!” 张皇后很艰难地才把鹦鹉的名字喊出来。 “是。”张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李德海,领着抱着朱慈琅的奶娘离开了暖阁。 张皇后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奶娘,对着三位崇祯皇帝的后妃说道。 “说吧,都是有些什么心思想说。其实烺儿还小,你们当着他的面说,他也是听不懂的。” 第744章 仁寿宫的张皇后 周后缓缓地看了看身旁的田妃与袁妃,那田妃与袁妃亦是略带征求的表情地瞧着周后,三人之间的气氛此刻显得有些微妙而沉静。最终,还是周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这些小心思啊,终究是难以逃过娘娘那双慧眼的。娘娘您瞧瞧,这两年来,您的气色可是一日胜过一日呢,愈发地红润有光泽,看着就让人欢喜。” 张皇后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道:“我呀,虽说是身在这宫中,却也算得上是半个遁入空门之人啦,那些俗世中的烦恼呀,早已被我抛却了大半。 想当初,先帝突然离世,那真真是让我痛彻心扉,心中满是对他的思念,只觉得自己命运多舛,恨不得立刻追随先帝而去。每每想起,便忍不住潸然泪下,那泪水像是怎么流都流不尽似的。 哭完之后呢,心里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整日懒洋洋的,连床都不想下,就想这么一直躺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一些内心的痛苦。可只要一闭上眼睛,先帝的音容笑貌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怎么都挥散不去;而一旦睁开眼睛,又会感觉到浑身酸痛,胳膊肘儿、腿儿都不听使唤,别提有多难受了。 但如今呐,我时常读一读佛经,参悟一下其中的道理,再加上平日里皇上悉心劝导,让我注重调养身体,还把之前给我开方子的那个太医给换掉了,换成了陈太医的药。 这不,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的身子就明显感觉清爽利落了许多,精神也好了很多呢。” 她边说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色。 田妃和袁妃静静地聆听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周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眉头,仿佛心中有着无尽的忧愁,她接着缓缓地说道:“娘娘您瞧呀,平日里娘娘您确实能够听得进皇上的劝诫,可那皇上他又怎会轻易听进别人的劝说呢?这其中的缘由,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此时,周后身旁的田贵妃与袁贵妃,原本脸上那洋溢着的灿烂笑容,如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散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愁眉紧锁,那模样比吃了最苦涩的苦瓜还要难看几分。那紧锁的眉宇间,似乎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心事,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张皇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常言道,三个女人就能凑成一台热闹的戏码,而皇上身边的这三位女子,乍一看去,心性似乎都还不错,待人接物也颇为得体。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久了之后,却发现她们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有心思。 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自己的皇帝丈夫都无法管束得住她们吗?还是说,她们担心皇上管不好自己,便想着来找自己这位皇嫂,想要帮忙管教一下小叔子? 想到这里,张皇后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犹豫。毕竟,皇室之中,妯娌之间的关系向来十分微妙,尤其是那种兄终弟及的传位方式,更是使得这种关系变得更加复杂难测。像自己这样年龄不大,正好适合成为崇祯皇帝妃子的女人,在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必须要深思熟虑,免得瓜田李下。 再三权衡之后才能采取行动,绝不能鲁莽行事,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张皇后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微微蹙起眉头道:“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这般模样不听劝,莫不是也是生病抱恙?” 周后连忙安抚道:“娘娘切莫焦急,皇上定是政务繁忙,无暇顾及这些琐事罢了。他也不是生病,只是,只是……” 周后“只是”了半天,少夫少妻,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一旁的田妃却不依不饶,跺着脚说道:“娘娘您瞧瞧,这都多久了,皇上简直是把我们都给忘了呀!往日里他对我们多是宠爱有加,如今却这般冷落,实在让人心寒。 既不能来我们这边,也不让我们去乾清宫侍寝。” 说着,眼眶便微微泛红。 周后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或许真是因为朝政艰难,皇上才会如此吧。我们当尽力相助,切莫再添乱了。”田贵妃听后,更是委屈不已,抽噎着道:“助什么呀助,他现在根本就不理我们,我们想帮也没机会啊!” 袁贵妃望着气恼得胡言乱语的田贵妃,一时间竟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言语。 倒是周后,言语间恰似黄钟大吕,面色一沉,冷声言道。 “休得放肆,我等居于后宫,安分守己,便是对皇上最大的助力。 依我之见,理应让皇帝冷落你些许时日,煞煞你那骄纵之气。 安坐于此,切莫再胡乱插话,若是胆敢在娘娘面前耍娇弄痴,我便请出祖宗家法,定不轻饶。 届时即便是皇上,也护你不得。” 周后神色庄重肃穆,这一番话出口,吓得田贵妃与袁贵妃宛如两只受惊的小兽,尤其是田贵妃,已然颤抖得如风中残烛。 贵妃娘娘的身份说着好听,没有了皇帝宠爱也是白搭,然其本质不过是身份稍显尊贵的妾室罢了。 张皇后目睹此景,心中暗自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那周后啊,这女子看似年纪尚且轻轻,可那举手投足之间,已然隐隐透出一股凤仪之威,着实颇有一宫之主该有的风范模样。仿佛她生来便是要执掌这后宫一般,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为之折服的气度。 倘若当年自己能够全然不顾及那些所谓的情面,彻底撕破脸皮,拼着和天启皇帝的夫妻情分不要,以强硬的手段镇得住那客魏二人,或许自己如今的命运便会如同凤凰历经烈火焚烧后的涅盘那般,变得截然不同。 第745章 善妒不善妒 那时候的自己,或许就能在这后宫之中占据更为稳固的地位,不必像现在这般,没了丈夫,时常被一些琐事所困扰,内心深处也不会常常涌起那股无法言说的遗憾与无奈,膝下空虚,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 张皇后对于那位小叔子的生活诸事,确实是不愿意过多地去插手干预。她深知后宫之事繁杂琐碎,若是轻易涉足其中,难免会惹来诸多是非。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沉凝,缓缓开口说道:“本宫身居这深宫之中,亦是偶尔能够听闻那外界如惊涛骇浪般的不安气息。那陕北之地的局势,此刻正处于剧烈的动荡之中,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而近日那东虏更是愈发张狂,不顾及我大明之前的恩德,占了辽东还不知足,又要占据朝鲜。 皇上整日忧心于国事,自然是没有闲暇再去顾及我们这后宫之中的琐事了。 你们这些人啊,此时理应多多体谅皇上的难处,莫要再给他增添额外的烦恼。” 说罢,她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忧伤,仿佛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风雨飘摇的岁月。 “娘娘所言极是,田贵妃方才之意并非她表面所展现之态,实则乃是心系皇上才会那般言语。她言道皇上即便在那养心殿军机处这般重要之地,也并不缺少女子在旁侍奉。且竟还有一名毫无名分却似狐媚般的女子在那处蛊惑着皇上呢。” 一旁始终保持着安静姿态的袁贵妃,此刻宛如平地惊雷一般,毫不留情地将那隐藏许久的秘密一下子给捅破了,仿佛那层原本遮挡着真相的薄薄窗户纸瞬间被戳出了一个洞,让众人皆为之惊愕。 周后听闻此语后,顿时气得脸色通红,本欲立刻上前训斥那不知轻重的袁贵妃,然而当她不经意间看到对方微微隆起的小腹时,心中的怒火便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一般,强忍着自己的脾气,硬生生地将到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 而张皇后听到这番话后,心中好似突然吹过了一阵温暖的春风,一种莫名的宽慰之感油然而生。 她暗自思忖道,皇帝的小叔子终究还是钟情于女子的呀,只要他的性别未曾改变,那么无论皇帝喜欢哪一个女子,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嘛。 随后,那端庄华贵的张皇后便仿若那春日里轻柔拂过大地的春风化雨一般,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以一种超乎常人想象的无比耐心的态度,缓缓地开始劝解起身旁那三位神情各异的弟媳。 她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此等事情呀,实在是极为寻常之事呢,不过就是那些男子偶尔会生出的那么一丁点儿喜新厌旧的念头罢了。 要知道,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那一千多如花似玉的宫女们,就仿佛是那五彩斑斓、争相斗艳的繁花似锦一般,只要皇上心中乐意,那每一个都是皇上的女人呐。 你们如今这般无端地拈酸吃醋,岂不是自己硬生生地降低了自身的身份,完全有失我们后妃应有的那份雍容大气和体面仪态?” 周后听罢张皇后这番话,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轻声地开始辩解起来:“哎呀,我倒并非是担忧皇上过多地纳取其他女子。 只是那女史曹静照啊,她的年岁已然不小啦,就好似那深秋时节渐渐凋零飘落的秋叶一般,我之前还特意派遣了太医前去为这女子诊脉,那太医说呀,她早就已经过了生育的最佳年岁啦。 皇上如今独独宠爱着她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是她的腹中却始终毫无半点动静,就仿佛是一片荒芜寂寥、毫无生机的土地一样。 若是长久如此下去,我们这些做后妃的,又该如何是好呢?” 周后凝视着张皇后的面色,沉凝片刻后,接着言道。 “皇上若是仅为一时新鲜,倒也无妨,但若沉溺于此类女子,欲与之长相厮守。 那曹静照年事已大,皇上却如此痴迷,娘娘难道不觉得此景似曾相识吗? 倘若宪宗与万贵妃之事再度重演,导致皇嗣艰难,那便是我的罪责了。” 张皇后微微颔首,轻拍了下周后的手。 “我知晓你并非善妒之人,能如此顾全大局,着实不易。 只是妹子你也明白,我身为皇嫂,有些话无论深浅,皆难以启齿。” 张皇后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抿了抿嘴唇,仿佛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某种情感。 停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感慨: “妹妹啊,你生了皇长子朱慈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也从侧面说明了皇上一直对你有着深厚的情感呀。 你如今身为皇后,肩负着母仪天下的重任,同时也是皇上的妻子,这双重身份可都得好好拿捏住呢。 你得懂得如何去取悦自己的丈夫,不能总是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有时候啊,适当放下身段,主动去屈就皇上,让他感受到你的温柔与体贴,这样皇上才有更多的心事儿愿意找你倾诉呢。 我瞧那曹静照,也不过就是趁着你们平日里端架子的时候,钻了个空子,把皇上给糊弄迷糊咯。 哎,想当初要是我能在先帝面前,多多学学那些狐媚子的手段该多好啊,说不定就能牢牢抓住先帝的心,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小的乳娘有机会钻空子。若先帝能因此而长寿百年,那咱们朱家的子嗣也不会如此艰难地延续下去啦。 这些话呢,也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番肺腑之言,说多了怕惹你心烦。 但你要记住我的话,后宫终究是你的后宫,你得学会满足皇上的需求,若是你总不能让他满意,那这后宫之中,可就容易被那曹静照那样的老女人占了上风喽。” 第746章 宫中女人的阴谋论 张皇后缓缓地将那参茶送至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仿佛那参茶的滋味能抚平她心中的忧虑。随后,她放下茶杯,微微挺直了脊背,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接着便娓娓道来。 “此番之事,着实令人忧心忡忡啊。那个名为曹静照的老女人,以前作为女史,倒是在宫中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趁着上次遣散宫女的空当,竟能抓住机会蛊惑皇上,让皇上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过这曹静照还在蛰伏,看不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品行来。 若是她想要个名分,上面有你们仨压着,倒是出不了大错。 大明不是那大唐,会让一个女子在后宫乱政。 若是她不计较名分,只是甘愿做个女史,一直待在养心殿,待在皇帝身边,那就真的可虑了。 我观皇上似乎不太计较女子在外操持,若是长此下去,恐成妇寺干政。 如今,曹静照已经落在明处,你们当心就是,外廷的老先生们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皇上的性子还是如此跳脱,此等情形,下回可就没那么容易应付了,说不定那迷惑圣心之人,压根就不再是女子这般柔弱之辈呢,或许会是更为阴险狡诈的男子也未可知。 断袖之癖不是什么新鲜事。” 说到这里,张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那魏忠贤,虽然差点死在流放守皇陵的路上,可不知为何又被皇上招了回来。 如今更是在江南掀起腥风血雨,听说一日之间杀尽江南两千人,这等乱世大阉,留之何用? 魏忠贤还有不少太监干儿子,他们如同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深深的寒意。 “上次的皇宫清洗,名义上是为了清除叛逆之徒,维护宫廷的安宁,但实际上,却仍有魏忠贤阉党的残余存在。他们如同跗骨之蛆,难以彻底根除。 或许皇帝是为了制衡,故意留下了一下漏网之鱼。”张皇后紧紧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担忧。 “你们这些有名分的后妃,身处这深宫之中,必须处处小心谨慎,时时提防。莫要被那奸人所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太监。他们看似忠诚,实则心怀叵测。”张皇后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太监的不信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周后接着张皇后的话说道。 “娘娘的意思是,那些阉党有可能里应外合,武的不行,就来文的,他们勾引皇上,皇上莫非去了帘子胡同?”周后发问时,满脸都是迫不及待,仿佛终于找到了话题的突破口,她心中的耐性早已消磨殆尽。 “什么?帘子胡同?”张皇后满脸讶异,没想到皇帝会去那种地方,更没想到年纪尚轻的周后,竟然知晓如此地方。转念一想,周后的身世与自己颇为相似,皆是幼时历经磨难,知晓外面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倒也不足为奇。 反倒是田妃和袁妃一脸茫然,她俩出身于寻常的武官世家,父母保护得好,不知晓也属正常。 周后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继续追问道:“娘娘,那这些阉党究竟有何阴谋?若真如我所料,他们勾结在一起,那可如何是好啊?我们必须得想个办法应对才行。”她一边说着,一边绞着手指,显得十分焦虑。 张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唉,如今这局势确实不容乐观。那些阉党平日里作威作福,如今又有了这样的举动,我们可得小心提防着。” “帘子胡同”,当这四个字如同鬼魅般浮现在张皇后脑海之中时,她的身躯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浑身一哆嗦。那平日间里总是一副一本正经模样,严肃且古板至极的小叔子,竟然会涉足那样一个地方,实在是让她难以相信。即便近些年来,皇帝小叔子的性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要让她相信他会踏入这种充满暧昧与低俗气息的所在,依旧是难上加难。 “不是,妹妹你为何会突然提及如此一个龌龊肮脏的地方呢?”张皇后满脸疑惑地询问着周后。在天启帝尚在世之时,她就已然听闻了在京城之中,对于男人而言最为销魂蚀骨的去处,既不是那熙熙攘攘的秦楼楚馆,也并非热闹非凡的教坊司,而是一处名为帘子胡同的神秘之地。 此地原本乃是戏子们汇聚栖息之所,而后逐渐演变成了从全国各地精心挑选而来、眉清目秀的小娈童的聚集地。平日里,这些小娈童们闲来无事便会端坐在那门槛之上,手中拿着画笔,细细地描红画彩,将自己打扮得比那青楼中的女子还要娇俏动人。这般精致的容貌与姿态,绝非寻常之人能够消受得起的。 它宛如一颗颗隐藏在京城深处的禁果,专门供那些在女人身上早已玩腻,渴望尝试新奇刺激之物的王公大臣以及勋贵子弟们在私密的房间中尽情把玩。 原本那张皇后先前时常心怀忧虑,尤其是在天启皇帝尚在人世之时,她着实害怕着会被魏忠贤之类的奸佞之人给蛊惑,进而前往那不堪入目的地方。一旦踏入其中,便极有可能沾染上梅毒这般肮脏的疾病,而这些恶疾若是传播开来,势必会祸害到宫闱之中的诸位妃嫔。到了那个时候,即便身为皇后如她,也难以逃脱被这恶毒之物所荼毒的命运。 其后,她方才渐渐明白,之前的那些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原来她的这位皇帝夫君,可称得上是从古至今都极为罕见的一种类型,他对美女毫无兴趣,唯独痴迷于木匠之艺。 在他眼中,女人仿佛仅仅只是阻碍他迈向木匠之神道路上的一块块顽石,丝毫无法引起他内心的半点涟漪。 第747章 处于大义凛然状态的周后 这时候的周后,那可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她仿佛被什么深深刺痛了心,缓缓地从袖子中掏出那方精致的丝帕,那丝帕洁白如雪,却在她手中微微颤抖着。她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的光芒,不禁狠狠地咬着嘴唇,语气中满是愤懑地说道。 “皇上乃千金之子,本应安享富贵,坐不垂堂。如今看来,想必就是娘娘您平日里常念叨的那些身边的奸臣太监,他们整日里就像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不停地撺掇着皇上不务正业,让皇上每天都偷偷摸摸地乔装打扮一番,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那森严的紫禁城,在外面四处寻觅那些所谓的快活地方。他们只想着满足自己的私欲,全然不顾皇上的安危和江山社稷的稳定!” 张皇后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浓浓的疑惑之情,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宫里的人私下议论,说皇上微服私访是忧心农事,像汉文帝那般去皇庄上耕地劳作,以为天下人效仿的榜样。 而且据说皇上还亲自弄了一小块责任田,在里面精心种植了些瓜果蔬菜,甚至还有从那遥远的海外特意带来的稀奇粮食物种呢。 王承恩还特地跑来跟我讲,说皇上到时候还会送我几根煮熟的玉米尝尝鲜呢,这究竟是真还是假呀?” 周后满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仿佛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般,她迫不及待地急忙开口说道:“娘娘啊,您可千万要听我说,那一切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呀!且不说那汉文帝,也不说咱们朱家的那位老祖宗,您仔细想想,从那三皇五帝往下数,又能有几位皇帝愿意放下身段,亲自下地劳作呢? 那可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活儿啊,岂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我身旁一直相伴的太监孙得贵,他曾在皇城东华门,亲眼目睹了那令人震惊的一幕。那日,皇上竟然穿着一身朴素的便衣,身边仅仅领着七八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那森严的紫禁城。 孙得贵远远地站在一旁偷偷观望,只见他们一行人径直朝着帘子胡同的方向而去。那帘子胡同,在京城之中向来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平日里少有人问津,却不想竟与皇上扯上了关系。” “说起皇上身边的太监,那可是有明暗两位。明面上的那位自然是王承恩,他可是个忠厚老实到骨子里的老人,我打心眼里不相信这样的他会去勾引皇上去那种肮脏不堪的地方。 然而,暗地里的那位却是方正化,此人乃是武阉出身,平日里就手段狠辣,如今又替皇上掌管着东厂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机构。 对于此人,我着实不太了解,也不敢轻易下论断,但东厂之中确实鲜有好人,这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中……” 张皇后说出来了自己的推断。 周后听了这番话后,心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仿佛那方正化的丑恶嘴脸就在眼前一般。她紧握着拳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嘴里不断重复着:“定然是他,定然是他!那个无耻的家伙,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勾引我大明的皇帝陛下去那种龌龊的地方,实在是罪不可赦!” 想到这里,周后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太监祸国殃民的画面。她想起了大明曾经的辉煌,想起了那些为国为民的忠臣义士,而如今,竟然出现了这样的阉党败类,怎么不令人痛心? “为什么没可能不是皇上身边那些文臣先生呢?”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将周后从沉思中惊醒。 她转过头,看着说话的人,那是张皇后。 张皇后继续说道:“毕竟,朝堂之上人才济济,谁能保证没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呢?” 周后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张皇后的话有些道理,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可能,朝中的大人们都是一个个饱读圣贤书的士大夫先生,他们有着操守不是卑贱的太监可以比的。 或许有的人会因为一些利益而犯错,但绝对不会做出勾引皇上,去外面鬼混这种龌龊不堪的事情。” 周后出身市井小民,平日里喜欢看些才子佳人的小说,她对大明的士大夫读书人却充满了敬仰之情。 在她看来,这些士大夫们是大明的脊梁,是朝廷的根本,崇祯皇帝只要事事依从他们,这天下早就安定了。 看到张皇后不吱声,周后以为她还在犹豫,于是接着说道:“这件事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圣誉威望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至关重要,关系到社稷的稳定和百姓的福祉。如果皇上被人诋毁,被人认为是荒淫无道之君,那么朝廷将会陷入混乱,百姓也将失去信心。朝中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以及天下百姓,他们都会对君父产生质疑,甚至会引发社会动荡,这样的结果是我们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周后越说越是气愤难平,那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一句接着一句地倾泻而出,渐渐地便开始上纲上线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怒火都化作言语的利刃,直刺向那未知的目标。她心中的一腔怒气此时已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虽强忍着不便立刻发作,但那股子威势却已然弥漫四周,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起来。 她身旁的两位贵妃,原本还试图保持着一丝镇定,可在她那强大的气场压制之下,瞬间便如被寒霜冻结的鸟儿般,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易开口多说一个字。她们低垂着头,目光闪烁不定,心中满是恐惧与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周后的怒雷,给自己招来难以预料的灾祸。 就在这气氛愈发紧张的时候,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暖身子的参茶走了进来。那参茶正冒着腾腾热气,滚烫滚烫的,只有趁热喝下,才能发挥出其应有的药效。 第748章 高丽参茶 张皇后看着眼前这两位有些可怜的贵妃,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于是巧妙地岔开了话题,伸出手指着那参茶道。 “喝点参茶吧,暖暖脾胃。咱们女人啊,终究不比男人,总是四肢冰冷,生性畏寒。这高丽参可是前阵子朝鲜王国精心进贡而来的宝贝呢,那品质,那功效,可不是寻常之物可比的。 只可惜啊,如今局势动荡,以后可就没有办法再像这样轻松地上贡了。 若是想要再喝到这般好的参茶,恐怕就得偷偷摸摸去找那些建奴们去购买了,想想都觉得可悲可叹呐。”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先皇在世的时候,这朝鲜王国还是好好的呢。 这才几年,不但蓟镇告急,连藩属国朝鲜都没了。 本来想在辽南占点便宜,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那倒确实无需如此担忧,毕竟东江镇的毛文龙还活着,凭借着他那油滑且不知分寸的性子,或许偶尔还能偷偷摸摸地从某些渠道盗挖出那么一丁点儿辽参高丽参来。 如今在那繁华的京城里,竟有一些大臣家中从未间断过对高丽参的享用,仿佛这高丽参就如同那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流入他们的府邸。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隐隐有着毛文龙的‘功劳’啊。 这毛文龙还算什么大明的东江镇总兵?辽东的擎天一柱,如今只是一个中饱私囊,只会蝇营狗苟的蛀虫,与国无益。” 周后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那冷笑声更是如同寒风般在殿内回荡,今日她总算将心中积压已久的话语痛快地说了出来,却全然未曾意识到自己已然悄然触及到了那无形的红线。 张皇后静静地坐在一旁,轻轻瞥了周后一眼,眼底深处似乎有着一丝隐晦的情绪闪过,但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并未出声提醒。 一个深居宫中的女人,如何能对外面的情形了解这么详细,还敢对一个挂平辽将军印,有左都督衔的总兵官评头论足。 这周后肯定有人在背后教唆。 张皇后巧妙地将话题转回了那熟悉的帘子胡同之上,仿佛之前的那些话语从未被提及一般。 “倘若真如你所言,竟然做出了这般下作、无耻的事情。 那究竟是皇上主动,还是下面人勾引?” 张皇后微微歪着头,那精致的面庞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迷人,她轻启樱唇,吐出的话语宛如珠玉般清脆悦耳,随后便缓缓拿起身旁的一杯参茶,细细地端起,小心翼翼地啜饮着。 而此刻的周后,早已被愤怒所笼罩,心如烈火焚烧。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说这些,可是情绪已经上来,现在不说一些宣泄一下,她会在在慢慢的沉默中发疯。 她勉强抿了一口那滚烫的参茶,只觉舌尖一阵刺痛,连忙放下茶杯,强忍着内心的焦躁与不满,吩咐一旁的宫女赶紧给自己重新沏上一杯温度适中的花茶送来。 那宫女见状,不敢怠慢,急忙转身而去,片刻之后,便端着一壶清香四溢的花茶重新回到了殿中,小心翼翼地为周后斟满一杯,那淡雅的花香瞬间弥漫在了整个房间之中。 周后小心翼翼地端起那杯花茶,轻轻地凑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小口,仿佛那一口花茶能够将她内心的波澜尽数抚平,以此来勉强稳定住自己此刻有些紊乱的情绪。 宫中近来确实颇为盛行那皇帝亲自制作的冰红茶,此茶最为神奇之处便在于它清热降燥之功效格外显着。然而,周后宫中却因自身寒气较重的缘故,实在是不敢轻易尝试这般畅快淋漓、清凉透心的饮料。 她轻轻放下茶杯,思绪稍稍平复后,接着开始回应张皇后的话语,神情间透出一丝严肃与坚定。 “娘娘,依我之见,那方正化必定是魏忠贤的余党无疑。想当初皇上尚在信王府潜邸之时,何曾有过那种亵渎玩弄娈童的不良爱好呢? 要知道那魏忠贤乃是壮年之际自行阉割才成为太监的,他对娈童的滋味以及女人的滋味究竟有着怎样的差异,定然是心知肚明。 而这方正化既然知晓此事,还胆敢告知皇上,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坊间一直流传着‘三扁不如一圆,那屁股就是过年’这样的俗语,这些年来,皇上虽说算不上极度好色,但也着实尝遍了各式各样的女子。 对于皇上而言,一旦玩腻了那些女子,自然而然就会打起玩弄娈童的念头来。” “皇上心中暗自盘算着要去肆意玩弄那娈童之事,却偏偏还得摆出一副正儿八经劝农耕作的模样,将其当作遮掩的幌子。 还有人赞誉皇上的德行同当年汉文帝那般。 他这般行径,若是被那些知晓内情之人给戳破了,那可真是要丢尽了天大的颜面啊,从此在群臣面前如何抬起头来?” 以上这些话语,皆是周后凭借自己的猜测所想出来的,其中满满都是她对皇帝丈夫的偏见与不满。 长久以来,崇祯皇帝确实已渐渐冷落了周后,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疏远。 周奎莫名离世,秘不发丧之后,崇祯皇帝对周后所产生的情感,并非是愧疚之意,反而是生出了一丝芥蒂之心。 此刻,张皇后却是显得有些天真无邪,满脸疑惑地问道:“这娈童呀,究竟有什么好的? 咱们大明朝无论是江南还是江北,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那都是一个个像飞蛾扑火般趋之若鹜呢。 妹妹,你跟姐姐说说,这娈童到底有着怎样的好玩之处呀?你清楚吗?” 这下子可真把周皇后给羞得满脸通红啊,她平日里那般端庄威严的模样,此刻却也不禁有些慌乱。两边的田贵妃和袁贵妃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几乎同时拿起了精致的丝帕,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庞,仿佛这样就能遮挡住内心的羞涩与尴尬。 第749章 兔儿爷和杀文官 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脸上都露出了一抹难以言说的忸怩之色,那神情,就好似被人戳中了心中的秘密一般,好不窘迫。 到最后,还是周皇后勉强地咬着嘴唇,不情愿地缓缓开口回答道:“听人说,这娈童呀,又叫兔儿相公呢。他们专门做的那种……嗯……那种特殊的行当,也就是所谓的旱道生意啦。” 这会儿,张皇后接着问道:“什么是旱道?” 这一问,可真把周后给难住了,那些太过直白的话语,诸如“肛门”之类的,她堂堂一国之后,实在是难以启齿,说出来怕是要坏了自己的形象。 就在周后纠结万分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比较直爽的袁贵妃看出了她的难处,便主动替她说了:“娘娘,就是那五谷轮回之所呀,说白了就是那个地方啦。” 这回儿,张皇后总算是明白了那旱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反胃,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污秽不堪的东西。她连忙在胸前合掌,口中念念有词,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这才算是稍稍平息了肚子里那翻江倒海般的不适感。 她暗暗思忖,这些个事情,平日里大家都避而不谈,如今被提及了,还真是让人难受至极啊。 平复了些许内心波澜的张皇后,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随后带着一丝疑惑继续问道:“这般污浊不堪、令人作呕的地方,真的能够让男人们从中寻得快乐吗?皇上平日里向来对你们三人关爱有加,有了你们三人相伴,难道还不能让他感到满足和欢愉吗?” 此时,田贵妃满脸愤慨地说道:“娘娘您或许有所不知啊,如今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南方的江南之地,那娈童之风气都已然极为盛行。 更为可恨的是,这亵玩娈童之风就是那些表面上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所谓士大夫们来推波助澜。 他们将这种荒唐之事视为高雅风尚,肆意引导着世风日下,实在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田贵妃此番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将之前周后所秉持的那套士大夫绝不会引诱皇上做出龌龊勾当的观点,彻底地颠覆了。 田贵妃也许怕周后,但一听到周后话里对崇祯皇帝太多不满,甚至还有无端指摘。她就忍不住了。 在田贵妃这里,太监不是好人,那些子道貌岸然的官员更不是好人。 周后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眉眼瞥了一下田贵妃,接着张皇后的话说道。 “娘娘,皇上也是男人啊。我等在后宫,皇上不来后宫,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再说男人的事情,他们的那些乐趣,我们这些做女人的哪里能全都体会到。” 张皇后用手拍了拍额头,喃喃说道。 “这样看来,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原以为他比之先帝,要更是一个圣君仁君的模样。先帝临去之前,还曾经说过,吾弟当为尧舜。 你们三个女人,大凡女人燕瘦环肥的体貌,你们是都有的。皇上如今喜欢蛮人夷人那种健美的体态,袁贵妃也是不遑多让。 何至于到了皇上不愿意来后宫找你们仨亲热,反而去外面鬼混找什么娈童? 我看还是你们仨缺少主动,那曹静照为什么能够常伴左右的?” 周后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回应张皇后这番话。只见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苦涩,轻声道:“娘娘所言极是,臣妾们确实不知该如何主动去讨得皇上欢心。这后宫之事,实在是难测啊。那曹静照确有手段,能时常陪伴在皇上身旁,而我们却只能在这里暗自叹息。或许真如娘娘所说,是我们不够主动,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但臣妾们心中始终存着对皇上的一份敬爱,只盼着他能早日回心转意,多多眷顾我们这些后宫之人。” 袁贵妃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之色。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抚摸着自己鬓角的发丝,低声道:“娘娘,其实我们也并非不想主动,只是这后宫之中规矩繁多,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况且皇上的心性难以捉摸,我们又怎能轻易揣摩他的想法呢?” 张皇后叹息道。 “也罢,到时候我豁出去这张当嫂子的脸,规劝一下皇上收敛一二。 若是无用,你们也别再寻我。” 周后神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静静地与田妃、袁妃对视着,彼此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波澜。三人就这般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乾清宫那边突然来了一个管事的太监,他脚步匆匆,像是带着极为重要的消息。那太监小心翼翼地找到了仁寿宫这里,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懿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两位贵妃娘娘,大事不好啦!皇上在前面要杀人了啊!那场面可真是吓人呢。皇上还特意交代了,让几位娘娘赶紧一起去乾清宫,而且一定要带上大皇子殿下。 他说,今日我们一家人必须要和这些可恶的文官们做个了断,拼它个你死我活,看看这大明的天下到底还姓不姓朱!” 说罢,那太监紧张地等待着几位娘娘的回应,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张皇后后听闻此消息,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慌乱,她那原本端庄的面容此刻微微有些扭曲。周后、田妃和袁妃则更是面色惨白,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恐与无措。她们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个管事的太监站在一旁,神色焦急又忐忑,他看着仁寿宫众人的反应,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这一爆炸性消息,炸的仁寿宫上下人等是外焦里嫩,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外焦里嫩的何止后宫的四个女人,军机处的文武大臣们,也是被皇帝的突然暴起的暴戾给轰得外焦里嫩。 第750章 妇女之宝 养心殿的东暖阁,那位于军机处的东侧,此乃崇祯皇帝时常独自待着、专心批阅奏折以及处理政务之所,世人皆称之为御书房。走进这间屋子,只见满屋的书籍满满当当堆放在书架之上,那些珍本孤本奇本异本,宛如一片浩瀚无垠的书海,其数量之庞大令人咋舌。然而,这些书籍虽堆积如山,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仿佛它们从未被主人翻阅过一般,纯粹只是当作一种装饰而存在于此。 原来,这竟是上一任皇帝天启所留下的杰作,他将如此众多的书籍精心布置在这里,实际上是为了掩示他专研木匠。 而如今的崇祯皇帝,在这方面也丝毫不逊色于前任,他同样并非一个热衷于读书的人,他喜欢的是教书育人,却不喜欢看儒家典籍。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硕大无比的几案,其上整齐地放置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大摞厚厚的奏折。 几案的后面正墙上,悬挂着一块黑板泥金的匾额,那匾额之上,赫然书写着“妇女之宝”四个大字。乍一看,人们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处错误或者玩笑之作,仔细端详片刻,便会发现那四个大字其实是“宾至如归”。 这其实是崇祯皇帝一个人的感觉,都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从右往左书写看字。 “宾至如归”四字牌匾乃是当今崇祯皇帝的兄长熹宗皇帝的手书。字体龙飞凤舞,肆意洒脱,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力度与神韵。望着这飘逸、大气而又不失富贵气息的草书,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个半文盲的传言。 然而,关于熹宗皇帝为何要将这四个字书写在东暖阁内,却成了一个谜,无人能解其中深意。 不过在崇祯皇帝看来,无非是挂错了地方。 如今,宫廷中的规矩已然发生了许多变化。在天启年间,像这样的地方,外臣绝不可擅自闯入。但到了如今,军机大臣们都会长时间在此地值守,有时候还要留宿。 这里距离皇帝的寝宫仅一步之遥。 这种空间距离上的改变,使得君臣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亲近,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因交流不畅而产生误解的可能性。 同时,也不再会有类似泰昌年间的移宫案再次发生。 此刻已临近正午时分,崇祯皇帝与亲信大臣们之间的拉锯战仍在继续,且已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双方都需要稍作休息,以补充体力,迎接即将到来的下午嘴仗。 崇祯皇帝,这位在位执政两年颇具争议却又有着鲜明个性的君主,确实是个是非分明之人。 方才那一场激烈在军机处的争吵,仿佛能将整个朝堂都点燃,他心中的怒火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恨不得亲自手刃那几位惹恼他的心腹大臣。 然而,即便内心愤怒到了极点,他依然坚守着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的原则,吵架归吵架,过后该给予大臣们的待遇丝毫不会减少。 此时,离开军机处的内阁两位阁臣、军机处的两位军机大臣以及四位巡抚大人,他们静静地站在这温暖的东暖阁中。 崇祯皇帝的原话是。 “咱们彼此都互相冷静一下。吃完饭再说话。” 崇祯皇帝自个儿他,带着英国公、五个义子以及刘兴祚兄弟俩,向乾清宫走去。乾清宫内,早已准备好丰盛的膳食,那扑鼻而来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这应该是要吃火锅,或者是天启皇帝喜欢吃的那种海鲜煲。 这八位文臣就如同被禁锢在东暖阁中的鸟儿,尽管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焦虑,但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不能轻易离开。 而皇极殿里的文武百官们,也在默默等待着皇上的决断。他们虽然知道自己中有些人即将面临严厉的处罚,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宽恕。 此刻,整个皇宫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低语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崇祯皇帝初至这个陌生时空之时,心中满是新奇与不安。 当冬日的严寒渐渐袭来,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能穿透骨髓,让他不禁暗暗思忖:若此等寒冬实在难以熬过,自己身为穿越而来之人,定要施展一番那远超当下时代的非凡思维能力。 他设想过在宫中铺设地暖,那温暖的气流缓缓流淌,仿佛能将整个宫殿都笼罩在春日般的和煦之中;亦曾考虑铺上精致的瓷砖,那光滑而又富有质感的表面,定然会给人带来全新的视觉冲击和触感体验。 他幻想着,当这些现代化的设施呈现在众人眼前时,宫内的那些太监宫女们定会目瞪口呆、惊为天人,而外朝的文武大臣们更是会对他这位皇帝的智慧和魄力钦佩不已。 这是一个未来五讲四美三热爱,一个现代化青年,立志要在这个中古时代扶贫攻坚的优越感在作祟。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了解到,原来在这乾清宫中,本就有着古老而神奇的地龙取暖之法,那蜿蜒曲折的地龙管道,犹如隐藏在地下的巨龙,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量,使得整个宫殿始终保持着适宜的温度。 还有那质朴而实用的土炕,简单却又高效,让宫中的贵人们在寒冷的冬日也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甚至连御花园中的一个小小亭子,竟然也是用珍贵的白铜打造而成,其内部中空,宛如一个天然的火炉,塞满了燃烧着的木炭,即便身处露天之地,也能抵御住严寒的侵袭,为人们提供温暖的庇护所。 至此,崇祯皇帝方才知晓,自己之前的那些念头着实有些天真和自负,于是便悄然收起了这份想要卖弄科学知识的心思,重新融入到这充满历史韵味的宫廷生活之中。 崇祯皇帝压根也没有想在民间推广,民间的老百姓们,还是烧煤球炉子吧,那玩意也挺取暖的,关键是经济实惠。 养心殿东暖阁那地龙夹壁之中,熊熊燃烧的炭火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意融融。然而,那些负责值班的太监们却仍忧心忡忡,唯恐这室内的温度尚不足以抵御严寒,从而让诸位深受皇帝宠信的大臣们受了寒气。于是乎,他们又赶忙在屋中添置了一个硕大的铜盆,盆内满满当当堆积着炽热的炭火,使得原本就颇为暖和的屋子更显灼热。 第751章 瓷碗上的春宫画 此时屋外,寒风呼啸而过,犹如恶鬼咆哮一般凄厉刺耳。天空被厚重的阴云所笼罩,仿佛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向大地。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暖阁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明亮的火光映照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宁静且祥和。这里没有外界的寒冷与萧瑟,有的只是满室的温暖氛围。 就在这片火红的温暖之中,八位大臣缓缓围坐在一起。只见他们或交头接耳低声交谈,或面带微笑彼此寒暄。 和崇祯皇帝吵架算什么,皇帝御极两年多,大小吵架不下百次。 大臣们也都熟悉了崇祯皇帝的套路,甭管吵没吵赢,这位皇帝主子一般不恼羞成怒,暴起杀人,连廷杖都没了。 不过却很喜欢罚钱,也喜欢把人流放到海外,比如台湾岛、吕宋岛、旧港宣慰司之类的地方。 与此同时,御膳房的小火者们也早已手脚麻利地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可口的茶点。这些茶点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粗略一数怕是总有不下百样之多。有香甜软糯的桂花糕、细腻爽滑的杏仁豆腐;有酥脆可口的千层酥、甜而不腻的玫瑰饼。 京城地处北疆之畔,距离那雄伟壮丽的塞外长城仅有区区不到两百余里的路程。无需遮掩,此地乃是胡化颇为严重的一座城市。正因如此,其饮食习惯亦深受草原文化的浸染与熏陶。 在这里,各式各样以奶制品为主料制成的美食琳琅满目。既有香浓醇厚的奶茶,又有酸甜可口的奶提子;既有细腻柔滑的酸奶,还有馥郁芬芳的酥油茶以及奶香四溢的奶酪等各类精致的奶制糕点。甚至连来自遥远东北建州女真地区的特色小吃——沙琪玛,在此地亦是屡见不鲜。 整整忙碌折腾了一个上午的杨嗣昌,此刻正处于崇祯皇帝高度瞩目的焦点之下。面对这位九五至尊接二连三的斥责与怒骂,杨嗣昌早已饿得头晕眼花、饥肠辘辘,只觉得前胸紧紧贴着后背一般难受。然而,出于对自身仪态风度的执着维护,他仍然苦苦忍耐着饥饿所带来的煎熬。只见他微微抬手示意身旁的小火者,令其为自己盛来一碗热气腾腾且散发着淡淡甜香的二米粥,并将其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了面前。 这碗所谓的二米粥,其实是由金黄的小米与洁白的大米相互混杂后精心熬煮而成的美味粥品。此种煮粥方法最初源自于古老的山西大地。在那里,人们普遍认为小米性属寒凉之物,不宜过多食用。但若能巧妙地搭配上性质相对温和的大米加以调和平衡,再若具备一定的条件,适量添加一些滋补养生的枸杞以及甘甜多汁的蜜枣进去,那么不仅能够增添独特的风味口感,更可使人从中获取更多的益处。 杨嗣昌一把将那碗粥端到面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是湖广人,相比北方的面点,这二米粥是他不多喜欢吃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刚刚拿起汤匙准备舀起一口粥送进嘴里时,不经意间的一瞥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原来,那只看似普通的盛粥瓷碗竟然暗藏玄机!仔细一看,这可不是一般的青花瓷碗,而是经过精心彩绘而成的。 而那彩绘所描绘的画面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春宫图! 只见那画面中的主角乃是一对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他们身无片缕地坐在一个精致的秋千之上,彼此紧紧相拥,正在做着那些众人皆知且喜闻乐见之事。 整个场景被刻画得细腻入微,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对男女之间热烈而又放纵的情感。 要知道,在明朝这个时期,社会风气早已变得相当开放,人们对于男女之情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讳莫如深。尽管礼教大防在表面上依然存在,但实际上已经濒临崩溃瓦解,只剩下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维护所谓的道德规范。 可即便如此,此刻毕竟是吃饭的时候,杨嗣昌突然看到这样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本旺盛的食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眉头紧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正想要张嘴叫那个负责送饭的小火者赶紧给他换一只干净的碗来。 然而当他放眼望去,瞧见周遭那七位人物时,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尤其是那位年纪最长、地位最为尊崇的黄立极,还有德高望重的韩爌,竟然都使用着与自己相同的碗,正低垂着头,全神贯注且一心一意地吸溜着碗中的粥水。 见此情形,他顿时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毕竟他是后进之辈,又是如此年轻的新晋权贵,若是表现得过于挑剔,只怕会惹得旁人嫌恶,认为他这个辈分资历最低的人事儿太多。 于是乎,他本想继续端起碗来再喝几口,但不知为何,无论如何努力尝试,却再也无法咽下这所谓的御用之物——那一碗盛放着的二米粥。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他将其送入口中,让他对眼前这原本应该美味无比的食物提不起丝毫兴趣。 杨嗣昌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小火者,皱着眉头说道:“哎呀,我说你啊,赶紧去给我换一碗别的吃食来!我的胃向来畏寒得很,实在是喝不惯这种二米粥。” 小火者连忙躬下身来,毕恭毕敬地回应道:“回杨先生话,这二米粥可是刚刚出锅的呢,热气腾腾的,此时食用味道最佳呀。不过既然杨先生您觉得不合适,那小的再跟您说说其他的选择吧。” 第752章 孙传庭换碗不得 “咱们这儿除了这二米粥,还有奶茶呢,那奶茶香甜可口;再有就是酥油茶啦,浓郁醇厚,风味独特;还有奶酪哦,口感细腻柔滑。另外像果茶,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牛乳也是不错的选择,营养又美味;或者冰红茶如何?清凉爽口,消热解渴;龙井茶,还有银耳莲子羹,” 杨嗣昌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然后缓声说道:“那就牛乳吧。这东西不伤脾胃,而且还容易被消化吸收。只是今日我口渴难耐,麻烦你给我换一个大些的瓷碗过来,莫要再使用这般小巧的瓷碗了。”他言辞婉转,并未直接点明其中缘由,只是觉得大一点的瓷碗应该就没有春宫画了。 那小火者闻听此言,连忙应承下来,依照杨嗣昌的吩咐,迅速又端来一碗牛乳。这只新的瓷碗与先前的相比,果然明显大了一圈。然而,让杨嗣昌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定睛一看时,顿时傻了眼。只见那碗上依然绘制着一幅淫秽不堪的春宫图,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另外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所玩弄的花样更是别出心裁、超乎想象,采用了一种极其夸张且写实的绘画手法,将那些私密场景展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如此情形,杨嗣昌一时间竟是束手无策。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温体仁,发现对方早已若无其事地喝下了小半碗二米粥。无奈之下,杨嗣昌只得硬着头皮,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端起那碗绘有春宫图的牛乳,闭着眼睛大口灌了下去。 而就在杨嗣昌这边好不容易对付的时候,殊不知,这里面不适应,对春宫画反应更激烈的人还在后面。 要知道,皇帝的御膳房竟然使用这般不堪入目的春宫图餐具,实在令人咋舌! 然而,即便如此,仍有一人胆敢毫不避讳地站出来指责此事。 此人究竟是谁呢?原来,正是那四位巡抚当中最为铁面无私、不近人情,但同时又深得圣宠的陕西巡抚孙传庭。 说起这位孙传庭大人,本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士,在座的八人之中,就属他最爱喝那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二米粥。可今日一见这春宫图餐具,原本旺盛的食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开始,孙传庭其实也打算强忍着不适,紧闭双眼,端起碗来只管大口喝粥便是。怎奈当他以喝中药般痛苦的心情勉强咽下一口后,意外发生了——那米汤竟不慎挂在了碗沿之上,并沿着春宫图所绘男子的私密部位缓缓流淌而下,最终精准无误地滴落进了少女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之中。更为巧合的是,那米汤留下的痕迹恰好停留在了此处,仿佛刻意为之一般。 这种场景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可越是不想去想,脑海中却越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画面,那种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孙传庭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甚至差点当场呕吐出来。此时此刻,他心中着实不愿再继续喝下这碗二米粥。但一想到自己在陕西任职期间,目睹了无数灾民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悲惨状况,哪怕只是区区一粒粮食,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 此刻,孙传庭眉头紧皱,目光紧盯着手中那绘满春宫图案的碗,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突然间,一道灵光闪过,他想到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十分可行的方法——换个空碗!如此一来,他便能将这碗令人心生不适的二米粥倒入新碗中,继续享用自己的早餐。 打定主意后,孙传庭抬起头,对着身旁正忙碌着的小火者说道:“这位小公公,请帮我换一个空碗过来吧,我实在不想要用这个碗喝粥。”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但眼神中的急切还是难以掩饰。 然而,那位小火者似乎并未完全理解孙传庭的真正意图。只见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自以为是地认为,孙传庭与之前的杨嗣昌一样,都是嫌弃这盛粥的瓷碗太小,装不了多少食物。于是,他转过身去,迅速取来了一个大碗递给孙传庭。 孙传庭接过碗一看,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大碗啊,简直就是一张放大版的春宫图! 还是一幅多人男女都有的春宫图。 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碗壁上肆意蔓延,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面红耳赤。 此时此刻,孙传庭哪还顾得上留意周围其他七人的反应,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愤怒地瞪向小火者,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如此戏弄本官。我说过我要的不是这种碗,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小火者听到这番斥责,顿时吓得浑身一颤,满脸委屈之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位陕西巡抚孙传庭孙大人会如此难以伺候。 相比之下,就连皇上以及内阁和军机处的那些老先生们都要好应付得多呢。 然而,这个小小的火者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过是内廷里一个毫无品级可言的小人物罢了,面对眼前这位气势汹汹的大人,也唯有小心翼翼地陪笑着询问。 “大人啊,实在是小的愚钝至极,根本猜不透大人您究竟想要些什么呀!要不然,小人去给您老人家换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如何?那可是败火清热的佳品呢。”小火者满脸谄媚之色,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说道。 谁知孙传庭却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了一跳,大声吼道:“空碗!我要的就是一只空碗!一只跟这两只完全不同的空碗!谁要你再端一碗什么破银耳莲子羹来了!” 此时的孙传庭由于长时间身处军营之中,身上已然沾染了一股浓烈的杀伐决断之气。这股气息在此刻尽数爆发出来,使得屋内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压抑起来。 第753章 军机处是脂粉窟窿 只见那个小火者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吓傻了一般,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若是放在平日里的军营当中,碰上这么个反应迟钝、头脑不灵光的伙夫,孙传庭肯定二话不说,直接让人用军棍狠狠地教训一番。可如今毕竟不在军中,而自己也是因为心中有事才会这般迁怒于这个可怜的小火者。 想到此处,孙传庭不禁有些懊恼,但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伸手指了指碗上那不堪入目的春宫画,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嘴里还不停地骂道。 “好个不知所谓的混账东西!难道我所说之话就如此晦涩难懂不成?你且睁大双眼瞧瞧这碗上面所绘究竟是些何等腌臜秽物,竟然还敢让人捧着它,试问又怎能用此等脏污之物去享用那劳什子二米粥呢! 我此番所言可谓详尽至极,你这下总该听明白了吧? 速速给我换上个素雅无色的空碗过来,里面不许盛放任何东西!” 此刻的孙传庭心乱如麻,只因方才他与向来对其恩宠有加、信任备至的崇祯皇帝起了些许争执,以致于心情烦闷不已。 想这一世的孙传庭,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未曾遭遇过太多坎坷波折。短短一年时间,便已官居高位,成为手握重权的一方大员。故而面对君父时,他往往直言不讳,但凡遇到不公不平之事,都会毫无顾忌地一吐为快。 这一次惹了君父崇祯皇帝的嫌隙,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郁郁难安的情绪,在一个小火者身上发泄出来,也算是在其余七位同僚面前,彻底失态了。 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小火者此时方才恍然大悟,终于弄清楚了孙传庭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咧开嘴,本想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解释一番,但当目光触及到孙传庭那张黑如包公一般的面庞时,心中猛地一紧,连忙将刚刚浮现出的笑容硬生生地收了回去,转而换上一副极为严肃认真的表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小的明白了,大人。请大人放心,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欺骗隐瞒大人!今日这顿午餐,确实是临时决定准备的,但却是王公公亲自特别嘱咐过要好好操办的呢。而且呀,我们可是严格按照皇上平日里享用茶点的标准和规格来为各位老先生以及大人们安排的。 实不相瞒呐,诸位老先生、大人们,咱们皇上平常吃饭的时候,所用的碗碟也就是这般模样啦。所以说,您们用这样的碗碟用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啦。” 这小火者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连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都能使用这样的碗碟,那在座的各位大臣们又怎么会用不得呢? 那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了。 难道你们这些身为臣子之人,竟然比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还要尊贵,还要诸多讲究不成? 孙传庭瞪大双眼,怒视着面前的小火者,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然而,面对他如此凌厉的质问,那位小火者却不慌不忙地做出了解释,其言辞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竟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孙传庭原本满腹的邪火此刻也难以再度发作,毕竟他这时已然清醒地认识到,此地乃是皇宫大内,而眼前这位小火者更是皇帝的家奴。 虽说自己作为一名文官颇受皇帝的宠信,就在方才甚至还将皇帝气得不轻,但即便如此,皇帝也并未对自己怎样。 所以,哪怕自己身份特殊,也万不可在这养心殿的军机处内过于嚣张跋扈! 想到此处,孙传庭强忍着怒气,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缓缓开口说道。 “哦,如此一来,倒是怪我未曾表述清楚。 这位小公公啊,烦请您移步至殿外帮我寻觅一只素碗过来,所谓素碗呢,便是那种毫无图画、亦无任何装饰之物的素净之碗。 只因我着实想要将这碗二米粥倒入那素碗之中,否则呀,恐怕难以吞咽下肚。 不知此番解释之后,你是否已然明了我的意思呢?” 孙传庭暗自思忖着自己方才所说的这番话语以及提出的这般请求,自认为应当并不过分才对。毕竟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可谓天下间物华天宝尽皆汇聚之所,难道还会连区区一只素碗都找寻不到不成?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小火者竟再次露出了笑容,且其笑容当中分明透着一股子惹人恼怒的气息。只见他以一种仿佛早已司空见惯的口吻,脑袋摇晃得犹如拨浪鼓一般,连连应道: “孙大人呐,奴婢当不得公公的称号,您不必这么客气。 并非奴婢有意要驳回您老人家的颜面。 实不相瞒,即便是在这养心殿内,甚或是毗邻的乾清宫里头,哪怕将每个角落都翻转过来仔细搜寻一番,也是决然寻不见一只丝毫未有绘画图案的碗碟!” 小火者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接着开口说道:“您老人家不妨瞧瞧这桌上剩下的碗碟呀!您看这七位老先生大人所用的碗碟,哪一个上面没有精美的春宫画作呢?这些可都是大有来头的哟!” 他边说边指向那些碗碟,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得意。 也不知道这种没根的人,他对春宫画瞎得意什么劲? 孙传庭闻言,微微俯下身去,仔细地端详起桌上的每一件碗碟来。果不其然,正如小火者所言,所有的碗碟无一幸免,甚至连那小巧玲珑的汤勺上也绘制着一幅幅春宫图。而且从画风和笔触来看,明显皆是出自绘画名家之手,令人惊叹不已的是,居然还有作者的落款,仿佛在彰显着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随后,孙传庭又将目光投向了墙上悬挂着的西洋人体油画。只见画上的女子个个身材丰腴、面容娇艳动人,完美地展现出了女性身体的曲线美。 她们就是那来自异国他乡的大洋马,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第754章 洪承畴喜欢春宫图 就是让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女子皆是身无寸缕,却面带慈爱而温和的笑容,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冲击。 此情此景不禁让孙传庭联想到曾经猖獗一时的白莲教,在他的记忆中,那教派中的无生老母和圣女似乎也是这般模样。 名为佛门教义,实则污秽淫荡至极。 孙传庭拿着一个碗,不敢置信的看着,甚至揉了揉眼睛,那上面的落款竟然是董其昌。还写了一句名言“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是那松江派的书画家,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大人。” “孙大人好眼力,一眼就瞧见了这满桌子最贵重的碗碟。”小火者笑着说道。 或许是看穿了孙传庭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接着解释起来。 “大人心里想必在琢磨着,这董其昌大人可是历经四朝的元老重臣啊,而且在士林当中向来有着清正廉洁的好名声,怎么可能会如此没有骨气,竟然给当今圣上绘制春宫图、题写那些艳丽低俗的词句呢?” 孙传庭听后,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因为这小火者所说的话,正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只听得那小火者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董其昌在松江府一带的口碑可不怎么样。这不,早就被锦衣卫暗中搜集到了不少罪行。当他得知这些罪名一旦坐实,后果将不堪设想时,便慌了神。 于是乎,他通过各种关系,辗转搭上了皇家公司这条线,并最终得以向内廷求救。不仅乖乖地缴纳了大笔的赎罪银,还不得不应承下一个屈辱的条件——要义务为皇上御用的餐具题写那些香艳露骨的词句,并且亲手描绘出一幅幅价值连城的春宫图来。” 孙传庭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那个正喋喋不休的小火者赶紧住嘴。他眉头紧皱,心中满是愤懑和失望。像董其昌这般被众人视为士林领袖的人物,暗地里居然品行如此恶劣、为人如此卑鄙龌龊!这实在是超出了孙传庭的想象,令一向以正直着称、表里如一的他感到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仿佛在瞬间崩塌。 就在此时,坐在一旁的延绥巡抚洪承畴正悠然自得地端起第二碗二米粥,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只见他一边大口吞咽着粥水,一边还不忘招呼小火者再去为他准备第三碗。他那副淡定从容、安之若素的模样,与孙传庭此刻的举止失措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而其他在座之人也都在不紧不慢地喝着粥,但论及吃相,谁也比不上洪承畴那般香甜。看着洪承畴这般怡然自得的样子,孙传庭忍不住开口说道:“彦演啊,你竟然能够如此甘之如饴地享受这碗粥,难道你就没有注意到你面前那只碗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字,画了什么画吗?” 来自福建的洪承畴,在西北这片广袤苍凉之地已然为官数年之久。 先是在西安府、汉中府打转,是那陕西布政使司的督粮参政。 后来到了榆林镇,成了延绥巡抚,还有了自己的幕府和洪兵。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他早已融入当地的生活习性,就连饮食方面都深受影响,练就了一副如西北大汉般的大胃口。 此刻,洪承畴正坐在桌前,听完孙传庭所言后,他又迅速地喝完了第二碗二米粥。只见他动作熟练而随意地将手中的空碗伸向孙传庭,并示意对方查看。 孙传庭定睛一看,不禁眉头微皱。原来这只碗上也绘着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面:不仅有男欢女爱,且数量众多,皆是青春年少的男女,模仿着那巫山云雨时令人销魂的姿态。 而在这些画面旁,还题有两句诗——“织女西垂隐烛台,双童连缕合欢杯。”不用多想,便知此乃出自那位号称香光居士的董其昌之手。 面对这样的场景,孙传庭面露不悦之色,直截了当地问道:“既然知晓这等秽物在瓷碗上,你怎还能吃得下去?”他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然而,洪承畴深知孙传庭的脾气秉性,自然不会与其计较。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正因心中明了,才更应吃得畅快!”说罢,他端起桌上另一碗粥,继续吸吸溜溜喝起来。 看似动作很慢,其实喝粥的速度并不慢。 “这是为何?”孙传庭满脸疑惑,心中实在难以理解。在他看来,洪承畴怎么说也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大臣,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淫秽场景,按理来说应该和常人一样感到恶心反胃才对呀! “既然皇上都能够忍受并接受这些,那我们作为臣子的自然也得跟着照做才行啊。就好比这瓷碗只是用来盛放食物的容器罢了,而二米粥才是真正供人食用的东西。我们所需要关注的仅仅是碗里的二米粥而已,至于那脏兮兮的瓷碗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嘛!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哪里还有什么吃不下去的道理呢? 白谷啊,你这般纠结于此,可真是有些过于执着于表象啦!” 只见洪承畴从容不迫地从第三个小火者手中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二米粥,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喝了起来。 此时,一旁摆放着六必居出品的各种美味酱菜,其中那腌制过的蒜头更是格外诱人。洪承畴见状,毫不犹豫地伸出筷子夹起一颗蒜头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品味起来。 要知道,这位洪大人可是个出了名的饕餮之徒呐! 即便是身处像延绥镇那种土地贫瘠、百姓穷苦的偏远地区,他依旧不曾放弃过对美食的追求与享受。甚至在军中还专门配备了庖厨,而且做得最多的菜肴当属淮扬菜系! 第755章 我孙传庭是忠臣,陛下是不是圣君就不一定了 “哼!惺惺作态罢了!”孙传庭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洪承畴那暧昧不清态度的极度不满。 要知道,以他的身份,即便在这等场合下,也尽可向一个小小的火者发发脾气,但面对与自己地位相当的洪承畴,他却不敢轻易与之产生冲突。 尤其是方才二人还曾异口同声地劝阻崇祯皇帝,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动了肆意屠杀的念头。 毕竟一旦开了此先例,崇祯皇帝固然能逞一时之快,但如此一来,天下必将陷入混乱的局面,而皇帝与士子之间也将逐渐离心离德。 就在刚刚,他俩明明还是志同道合、并肩作战的政治盟友,怎料一转眼便因一只绘有春宫画的瓷碗而彻底闹掰,这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成了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孙传庭眼见事情已然发展到这般地步,深知自己对春宫画的瓷碗已是无计可施,无奈之下,索性连面前的稀粥都不再去碰一口。 好在那象牙筷子之上并未刻有任何春宫图案,于是他只得拿起筷子,夹起桌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点心,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孙传庭向来就是个急性子,此刻面对着满桌的各式点心更是如此。这些点心多数都是面食类的,干巴巴的,没有茶水或汤羹来顺一顺,长此以往,不被噎着才怪呢!然而,孙传庭顾不上那么多,他嘴里塞得满满的,手上也不停歇,眼睛还时不时地瞟向门外,心里焦急万分,只想着能尽快知晓崇祯皇帝当下的状况。 就在不久前,在军机处里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执。随着刘兴祚呈上那份令人震惊的《点将录》——一份罗列了足足一百零八名涉嫌贪污军饷和军资的文官黑名单之后,整个局面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崇祯皇帝怒不可遏,当即就要下令让马祥麟率领白杆兵冲进皇极殿,将名单上的那些贪婪无度的文官们一网打尽,并当场处以极刑。 可谁曾想到,这一疯狂的举动竟引来了崇祯皇帝身边八位心腹文臣的强烈反对。他们与皇帝据理力争,言辞激烈。没说上几句,双方便互不相让,气氛剑拔弩张,甚至开始互相指责、谩骂起来。 崇祯皇帝眼见自己的心腹大臣们不仅不支持自己的决策,反而公然忤逆,心中的怒火愈发难以遏制。终于,在一阵争吵过后,他气得大骂一声:“你们这群腐儒,根本不足以成就大事!” 就在这时,只见孙传庭忽然之间福至心灵,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竟然在这关键时刻,恰到好处地抬起杠来,并迅速回应道。 “我等绝非那些迂腐不堪、食古不化的儒生之辈,而陛下您也并非残暴不仁、昏庸无道的暴君啊!然而,今日所发生之事,究竟为何会演变到如此这般田地? 倘若真要做出此类天理难容、令天下士子愤恨不已的行径,那么待到明日,天下间众人传闻起来,恐怕我等依旧不是那所谓的腐儒,但陛下您是否依然不是暴君可就难以定论了。” 此言一出,恰似一道惊雷划过天际,直接将崇祯皇帝给震得哑口无言。 他猛地站起身来,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孙传庭,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反驳些什么,却是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崇祯皇帝只能气哼哼地一甩衣袖,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领着自己的一众义子以及刘兴祚兄弟二人,径直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大步走去。 临行之前,他还丢下了这么一句狠话:“那就耗着吧,继续耗下去!等用过午膳之后,下午咱们接着再来商讨此事。 各位爱卿们呐,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总归都是能够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的。 朕就偏偏不信邪了,难道区区几个贪赃枉法、作恶多端的官吏,朕还当真就处置不了他们不成?” 表面上看着是崇祯皇帝暂时让步,实际上深知皇帝秉性的这些大臣们都知道,这位少年天子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他会在正面搞不定的情况下,采取迂回的策略。 …… 一想到这些,孙传庭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也泛起一丝不安和忐忑。朱家的皇帝们,除了仁宗和孝宗还算正常些,其余的一个个都透着股子古怪劲儿。这让他对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的心思越发难以捉摸起来。 此时,孙传庭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盘看似精致却难以下咽的糕点。他一边强忍着那几乎要噎死人的口感,一边向身旁的小火者发问:“你刚才提到王老公公,他人在哪里呢?为何不见他过来?”说罢,又艰难地咽下一口糕点,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受。 孙传庭之所以如此询问,其实是因为他深知王承恩为人忠厚老实,绝不会有害人之心。所以,他希望能够通过王承恩了解到当今崇祯皇帝究竟处于何种状况之下。毕竟伴君如伴虎,若不能及时掌握圣意,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他坚信崇祯皇帝不会杀他,可是他也不能让皇帝厌了他。 而那位小火者听了孙传庭的问话后,心里不禁暗自嘀咕起来:这还用问吗?王老公公当然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啦!但尽管心里这么想,小火者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恭敬,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回孙大人的话,王老公公正于乾清宫伺候皇爷用膳呢,因此无法抽身前来。” 小火者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他的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孙传庭继续追问下去的热情与动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默默地享用着美食。然而,无论多么丰盛的佳肴,也终有被吃光的时候。 又到了和崇祯皇帝打嘴仗的时候,只是现场的众人似乎有点离心离德。 此刻,在座的共有八位文臣。其中,除了年事已高、只盼着能早日告老还乡、乞求皇上恩准其辞官归隐的黄立极,以及同样心有不甘但实则早已退居幕后、过问不到重要政事的韩爌之外,剩下的六人均为崇祯皇帝的心腹重臣。 第756章 孙传庭自以为是西北四人组老大 六位崇祯皇帝亲自提拔的亲信大臣,有的坐镇中枢要职,如温体仁;有的则掌控军机处要务,像杨嗣昌;还有四位巡抚分别镇守在西北地区和四川湖广交界的要害地区,这些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就在此时,孙传庭胸膛中的怒火如熊熊烈焰般再次升腾而起。 想当初,自天启七年岁末崇祯皇帝登基即位伊始,这位年轻而有抱负的君主便以雷霆之势,将已然被贬谪为民的孙传庭重新擢升启用。此等知遇之恩、用人之胆魄,让孙传庭感激涕零。 孙传庭此人,性格刚正不阿,向来不屑于曲意逢迎、阿谀谄媚之事。 然而,在其内心深处,早已坚定不移地认定崇祯皇帝乃是他此生甘愿舍生忘死、忠心效命之人。对他而言,崇祯皇帝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更是那个能够令他心甘情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践行“士为知己者死”誓言的英明圣君。 在孙传庭的价值观念之中,所谓“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固然重要,但相较于对崇祯皇帝的忠诚,则需退居次位。 因为这份忠诚并非源自权势或利益的驱使,而是发自肺腑、深入骨髓的真情实感。 近两年来,孙传庭与崇祯皇帝之间,除却朝廷正式颁布的诏书之外,更有着私下传递的书信交流。那些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关切之情、信任之意,使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绝非寻常君臣关系所能比拟。 如今,西北军权中四镇兵马的半数兵力,连同孙传庭亲手组建的秦兵鲁密铳手,皆全权交由他来统领指挥。 说句不中听的话,孙传庭在那广袤无垠的陕西大地之上,从广义上的陕西都行司来说,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就连堂堂的秦王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对他唯命是从。 虽然秦王朱谊漶在王府里,蹦跶个不停!甚至敢暗地里资助几股流寇。 可他不敢不听孙传庭的号令,再说秦王一家已经乖乖进京了。于他孙传庭来说,秦王一去,他更是能在陕西放手大干,如闯王高迎祥、王嘉胤、王左桂、王自用、不沾泥张存孟,闯塌天刘国能之流,他视之如草芥。 孙传庭两年时间大力推行屯田政策,坚决地抑制并沉重打击那些藩王以及豪强地主们的嚣张气焰。 在这三秦之地,竟无一人胆敢对孙传庭不敬,更别提肆意张狂地乱吼乱叫如犬吠了。 然而,当孙传庭踏入京城之后,尽管时间仅仅过去了短短两个月,但他却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处处受到牵制和阻碍的无奈。这里全然没有他在陕西时那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首先,便是与其他三位原本应该协助他工作、为他打下手充当辅助角色的巡抚碰了面。 虽说崇祯皇帝并未明确言明,但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多年为官的经验,孙传庭还是能够从各种蛛丝马迹当中准确地推断出:在这四位拥有开府建牙权力,并各自设立幕府的大巡抚之中,唯有他孙传庭才是居于主导地位的核心人物,而像洪承畴、卢象升等其他人,则只能算作是辅佐他的配角罢了。 就这样,孙传庭一行人来到了京城。从踏入这片首善繁华之地开始,孙传庭便在与其他三人相处之时,有意无意间流露出一种唯我独尊、目空一切的姿态。仿佛在他眼中,皇帝自然是至高无上的老大,而他则紧随其后,堪称老二,至于剩下那三位,只能乖乖地排在第三位。 在这个由四人组成的“西北帮”中,孙传庭自认为理所当然应成为众人的代言人。然而,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愿。洪承畴等另外三人可不这样想,他们又怎会甘心充当陪衬的绿叶呢?更何况,崇祯皇帝同样对他们寄予厚望,极为器重。你孙传庭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有什么资格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发号施令? 面对孙传庭的自以为是,洪承畴等人迅速达成共识,步伐一致地选择疏远他。如此一来,孙传庭在京城官场中的人缘变得极差。不仅如此,他那急躁冲动且争强好胜的性格,更是让他处处碰壁,难以得到他人的喜爱和接纳。 说来也是奇怪,就连孙传庭本人都未曾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很像后世被宠坏的骄兵悍将。 崇祯皇帝实际上对他相当倚重。在他负责处理陕西地区的军务和政务时,即便偶尔出现与崇祯新政相悖之处,崇祯皇帝也从未横加阻拦或加以掣肘。 这份信任和宽容,或许正是孙传庭得以施展拳脚的重要原因之一。 孙传庭将这份难能可贵的知遇之恩深埋于心,一直以来都是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自从到任陕西后,他便不遗余力地推行军屯政策,以增强当地的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在此过程中,他毫不畏惧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坚决果断地向豪强地主、宗室亲王以及卫所军官等展开猛烈打击。 可以说,整个陕西地区但凡有点权势地位的高层人物,几乎被他通通得罪了个遍。以至于当时众人皆言:只要孙传庭一日还坐在陕西巡抚这个位置上,或许尚能保得自身周全;可若是有朝一日他被革职罢官,那定然无法活着踏出西安城半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孙传庭本人都未曾察觉到——又或许即便有所察觉也无能为力——他已然变得沽恩恃宠,渐渐失去了与同僚和谐共处的能力。此时此刻的孙传庭,不管情愿与否,都已成为朝堂之上孤立无援的一介孤臣。 孙传庭深知,若要长久地稳坐于陕西地方上这天字号宠臣重臣的宝座,并得以施展自己生平的远大志向,就务必要确保那位远在京城的崇祯皇帝春秋安康、国运昌盛,且行事不能有丝毫越界之举。 然而,现实中的崇祯皇帝绝非史书所描绘的那般,是个符合士大夫心中那种,能够垂衣拱手、无为而治的圣明天子形象。 第757章 国策和春宫画有关 就在方才,崇祯皇帝竟然扬言要一举斩杀多达一百零八名文官,仅仅是为了替那两千余名辽南镇阵亡的官兵讨回公道、报仇雪耻! 如此行径一旦付诸实施,恐怕崇祯皇帝瞬间便会被扣上“暴君”的恶名,其皇位也必将摇摇欲坠、难以稳固。 此刻身处这养心殿内,孙传庭更是忧心忡忡——众多碗碟餐具之上绘满了不堪入目的春宫图,更令人震惊的是,崇祯皇帝竟别出心裁地引入了来自西方的人体油画! 那些画作逼真得令人血脉偾张,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盘丝洞一般,其奢靡淫乱程度比起明武宗时期的豹房,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在这样一个奢华糜烂之地,崇祯皇帝恐怕会纵情声色,日夜狂欢,白天都敢公然行淫秽之事。别说是凡人之躯了,就算是那来自佛国的金刚罗汉,一旦踏入此地,不出三四日,其强健的体魄也必然会被彻底掏空。 像这般昏庸无道的皇帝,又怎能指望他长寿安康呢?更别提能长久地对他予以信任和倚重了。倘若局势突然发生变化,那么对于他孙传庭而言,莫说想要继续为官,只怕瞬间就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所的凄惨下场。 念及此处,孙传庭怒不可遏,猛地将手中的象牙筷子狠狠砸向桌面,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筷子应声而断。紧接着,他满脸怒容地冲着杨嗣昌和温体仁大声呵斥起来。 “文弱啊!还有长卿!你们两个作为陛下身边的亲近大臣,每日与陛下形影不离。陛下使用如此奢靡的器皿餐具,难道你们会毫不知情吗?既然知晓此事,为何却不去劝谏陛下呢?身为人臣,如果只是一味地谄媚迎合圣上,那与那些低三下四的家仆奴才又有什么区别呢?” 孙传庭怒发冲冠地骂完杨嗣昌和温体仁两个人是家奴之后,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些伺候着的小火者,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把这些餐具,只要上面带有图画的,全部给我撤换掉!” 这几个小火者平日里所见的大臣们,无不是和善有礼、风度翩翩的君子形象。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犹如黑面包公一般的大臣,竟敢在这养心殿——皇帝的寝宫之中这般大声叫嚷。 小火者们被孙传庭的气势所震慑,一个个惊恐万分,不由自主地纷纷向后退缩,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而且,他们更是没有胆量去执行孙传庭下达的这个命令。 这人怕不是戏文中所唱的白脸曹操吧? 就在这边小火者们安静下来的时候,另一边的温体仁和杨嗣昌可不干了。 要知道,他俩可是朝廷军机处的大员啊!这军机处乃是新近设立的中枢权力机构,其成员皆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已经在朝廷中崭露头角有一两年之久了。尤其是那温体仁,他不仅身居正二品的礼部尚书之高位,更是深得圣上宠信。 如今,怎能忍受得了孙传庭这么一个区区的三品封疆大吏在此对他们呼来喝去,甚至还肆意污蔑他们是家奴呢? 温体仁面色凝重地率先开口,只见他恭恭敬敬地对着乾清宫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直起身子,缓缓说道:“白谷啊,在此处说话可得小心谨慎些。当今陛下乃是一代圣君,其决策和作为定然不会有错。你并不知晓其中详细情形,切不可信口胡言乱语。倘若因此而损伤了君臣之间的深厚情谊倒还算是小事一桩,但若是诋毁了陛下的无上圣誉,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站在一旁的杨嗣昌也紧接着附和道:“确实如此啊!皇上昔日曾有言在先,凡事都需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切不可被表象所迷惑,而是应当透过现象看清事物的本质所在。想你白谷饱读诗书,对四书五经烂熟于心,更是将诸子百家之学融会贯通。怎会连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都看不明白呢?” “孙白谷,陛下并非好色荒淫无度之君,不然也不会把你一介白身简拔到如此高位? 那这满屋的春宫图,还有董其昌的名家书法,西洋的人体油画,难道你就没有看出其中的深意吗?” 孙传庭不禁被气得笑出了声来,心中暗自思忖道:“所谓的狗屁倒灶的深意究竟在哪里呢?难道就在于那些使用春宫画装饰的瓷器餐具吗?简直荒谬至极!这无非就是学着那宇文化及等奸佞之臣的手段,一味地迎合皇帝,助其沉溺于荒淫无度和贪图享乐之中罢了。” 果不其然,凡是在京城为官之人,一旦与崇祯新学以及崇祯新政有过多接触,便会渐渐地被塑造成符合崇祯皇帝心意的模样。他们已然成为了皇帝的家奴,唯命是从,毫无主见可言。 此时此刻的大明朝野内外,呈现出一片文恬武嬉的景象。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市井之间,人们皆沉迷于声色犬马,追求享乐之风盛行不衰。 而这所谓的崇祯新学,其实质便是一种极端的实用主义与享乐主义相互融合的产物。它恰好契合了这个日益开放却又逐渐堕落的时代特征,犹如毒瘤一般侵蚀着整个明朝社会。 崇祯皇帝推行的重商政策宛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涛。要知道,几千年来,重农抑商一直被奉为正统的儒家思想核心观念之一,而如今崇祯皇帝竟敢公然挑战这一传统理念,其行为无疑是将大明王朝这艘巨轮驶向一片未知且迷雾重重的海域,使得未来的发展趋势变得模糊不清、难以捉摸。 也正因如此,许多守旧持重的文官为此忧心忡忡。 其中,孙传庭便是持有这种忧虑观点的官员之一。 尽管他忠心耿耿地效忠于崇祯皇帝,但对于皇上所倡导的重商政策以及一系列相关举措,他实在无法做到全心全意地支持与迎合。 第758章 回京的秦王道路艰且阻 身处陕西之地的孙传庭,更倾向于采用明初时就已经存在的老办法——军屯制度,以此来逐步提升明军的整体实力。 至于其他诸如官吏一体化、陕西大规模移民、驿站改革以及皇家公司入驻等诸多改革项目,孙传庭的态度则显得相对冷淡。 他对此类事务的反应不仅不够积极主动,甚至还流露出些许敷衍了事、得过且过的意味。 在他看来,这些改革措施或许过于激进冒险,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因此,面对这样的局面,孙传庭选择了谨慎行事,坚守自己认为更为稳妥可靠的方式方法。 孙传庭面沉似水,目光如刀般直直地射向杨嗣昌和温体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嘲讽:“方才我等在御前与皇上据理力争之时,你们二人竟然还能看似义正言辞地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苦口婆心地劝阻皇上切勿意气用事,以免毁掉如今这来之不易的稳定局势。那时,我认为咱们皆是志同道合之人。” 说到此处,孙传庭冷哼一声,语气愈发严厉起来:“然而,此时此刻再看,原来你们不过就是那随风倒的墙头草罢了!一旦皇上态度依旧强硬,不肯听从劝谏,你们二人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改变立场,谄媚迎合,任由皇上犯下弥天大错却不加阻止!像你们这般惺惺作态之徒,哪里还有半分身为大臣应有的风骨和气节?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与那外头靠色相取悦他人的兔儿相公毫无二致!” 孙传庭这番话语可谓毫不留情,已然不仅仅局限于政见上的分歧,更是上升到了对对方人格的猛烈抨击。 在明朝时期,官员们存在着一种普遍的弊病,他们往往无法就具体事务进行客观理性地讨论与处理。一旦出现意见分歧,便会将问题肆意放大,并毫不留情地给对手贴上党争的标签,甚至恶意攻击对方的私人品德存在缺陷。 此时,年事已高的温体仁凭借其深厚的涵养功夫,尚能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愤怒,不至于让情绪轻易地表露于面容之上。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年轻气盛的杨嗣昌。这位自视甚高且颇具才能之人,在面对如此局面时却难以按捺心中的怒火。毕竟,若论及圣上的恩宠,他自信绝不逊色于眼前这位来自山西的吝啬老抠。 只见杨嗣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子,毫无顾忌地直接呼喊出孙传庭的全名。他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孙传庭,孙匹夫!你少得意忘形,以为这里是你的陕西巡抚衙门吗? 你莫要在此处喋喋不休地谩骂他人了!难道只有你才称得上是忠臣、能臣、贤臣吗? 莫非在座的诸位皆是奸诈谄媚之徒不成? 你口口声声指责我和温大人如同家奴一般,那么请问你自己又是何等人物呢? 大家同为享受朝廷俸禄、肩负为君主排忧解难重任的臣子,如今皇上正面临诸多忧虑未解之事,而你非但未能同心协力共克时艰,反而在此挑起内部纷争,究竟所为何故?” “哼,休要再说那些毫无用处的废话!我孙某人向来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一是一,二便是二,绝不含糊!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我总算是彻底看清楚你们两个人的丑恶嘴脸了! 倘若日后皇上再有那种令上天愤怒、让百姓怨恨的行径,你们两个绝对逃脱不掉怂恿和教唆的罪责! 待到那时,搞得全天下人都知晓此事,人人唾骂,其中必然也会有我的一份功劳!” 孙传庭依旧毫不退让,气势汹汹地说道。 “你啊你啊,简直不像个文臣,反倒像是一个蛮横无理的粗鲁武夫! 少把你在陕西当土财主时的那副嚣张气焰拿到这儿来卖弄!你在西安城中,刚愎自用,作威作福,独断专行,根本就不把巡按御史许誉卿放在眼里,甚至险些逼迫亲王跳城墙自杀身亡!别以为没人知道。 然而朝廷至今尚未对你加以惩处定罪。可如今倒好,你竟敢在此处肆意妄为地胡言乱语,莫非真以为这天底下除了皇上之外,就再也没人能够惩治得了你不成?” 杨嗣昌此时也是被气得暴跳如雷,索性直接翻开孙传庭的旧账,一桩桩一件件地数落起来。 “秦王、韩王、肃王他们不都平平安安地抵达京城了嘛! 我何罪之有? 再说我孙某人问心无愧,不在乎别人知道不知道。”孙传庭理直气壮地说道。 “哼!秦王早就病倒在路上好些日子啦!而且据说他在进京途中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呢! 想那堂堂亲王之尊,前往京城定居,本应是风光无限、备受尊崇之事。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你们陕西巡抚衙门与布政使司,居然对如此重要人物的行程漠不关心,一路上丝毫未曾有过任何周全的张罗安排! 更让人愤怒的是,就连沿途的各个驿站,竟也要向这支秦王搬家的队伍收取歇脚住宿所需的费用,不给就不接待,你们陕西真是厉害!” “这是皇上交代的驿站邮局改革,要自负盈亏,只要不是朝廷事务,是个人的私事,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收费! 再说了陕西大移民,驿站已经不堪重负,哪里还能住的下藩王府的人马?” “好,算你有理。只是藩王的脸面算是彻底没了。 原本浩浩荡荡近万人的秦王府队伍,历经艰难跋涉抵达京城时,却已仅剩区区两千余人。 其余众多人员皆因饥饿难耐而纷纷逃离,这其中的辛酸苦楚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听闻那秦王府内尚未获得位份的小妾和侍女们更是可怜至极,她们被迫徒步前行,一路上哭声震天,悲泣之声不绝于耳,其情状凄凄惨惨,与那逃难的流民简直毫无二致! 若不是行至顺天府地界之时,顺天巡抚王元雅以及顺天府尹刘宗周二位大人实在看不下去,调动府衙中的兵丁一路护送,还供给了粮食,恐怕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真要成为京城百姓眼中如叫花子一般的存在了。” 第759章 洪承畴当和事佬 “遍观各地亲王藩王入京的队伍,唯独你们陕西这边最为寒酸、最为凄惨。 如此情形之下,那天家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地?朝廷的威严又该如何维系? 世人目睹这般景象,又将会如何评说我朝圣上呢?” 杨嗣昌怒目而视,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别问我这些,我可是奉了当今圣上的旨意办事儿!秦王他自己身子骨弱些罢了,反正只要能顺利到达京城,那就跟我没啥关系! 至于你说的秦王队伍饿跑一大半的事情,那是因为代理秦王资产的皇家公司,让亲王们自理来京城一路上的花销,到了京城再找皇家公司报销。 可秦王殿下太过吝啬,竟然有样学样,让下面的人也自理。 到了京城,若是皇家公司给他报销旅费,他就给下面人报销旅费。 这秦王不要面子就要钱了。 这秦王府有钱的还好说,没钱的撑不住几天就只能逃跑了。 这事情就算是让皇上和朝廷失了脸面,那也是皇家公司和秦王府没有商量好,与我无关。 人家肃王韩王就很听话,一路上花钱打点,没饿着,也没有都跑了。 就是到了京城,一帮子王府侍卫还有力气举着亲王的卤簿仪仗,让老百姓看看天潢贵胄的堂堂煌煌的威仪。” 孙传庭看来在陕西就和诸藩王府扯皮惯了,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 “好一句‘与你无关’!肃王和韩王那是好脾气的。 这秦王可是天下第一藩王,就算秦王如今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可他终究还是秦王啊! 皇上是想整顿各地藩王宗室,却没有让你对待藩王如此苛待。 仅仅只是一个‘秦’字,倘若秦王在任何一处地方发生了意外状况,你这个堂堂的陕西巡抚绝对逃脱不掉干系!” 杨嗣昌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 “少拿‘失陷亲藩’这套说辞来压我!那都是以前的黄历了。 以后地方上的督抚藩臬司道诸官,都不用操心宗室藩王的事情。 有种你去找皇上评理去,看看到底会不会治我的罪!” 孙传庭也是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叫嚷起来。 就这样,孙传庭和杨嗣昌二人之间争吵的焦点逐渐偏离了最初的主题,场面变得愈发混乱不堪。 ······· 就在两人争吵得愈发激烈、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时,一直静静坐在中间的洪承畴却表现得格外淡定从容,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方精致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嘴角,似乎想要掩盖住刚才偷偷打的那个饱嗝。 接着,他又悠然自得地端起面前的茶盏,先是小心翼翼地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才缓缓将那清香扑鼻的茶水送入口中。 漱口之后,他轻轻放下茶碗,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茶碗之上。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当他看清茶碗上所绘的红男绿女图案时,不禁眼前一亮。 那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无论是男子的英武刚猛还是女子的温婉柔美,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甚至连人物的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毫厘不差,简直就像是要从碗面上跃然而出一般。如此精湛的技艺,无疑出自某位大师之手。 洪承畴心中暗自赞叹不已:“这般巧夺天工之作,实乃世间罕见!”与此同时,一个新奇的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若是能够将西方人的人体油画也融入到这精美的瓷碗制作之中,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风格,想必一定会受到更多人的喜爱和追捧。 想到此处,洪承畴忍不住再次拿起手中的瓷碗,细细端详起来,越看越是爱不释手。待他将这瓷碗的美妙之处尽收眼底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此时,他决定充当一回和事佬,平息这场愈演愈烈的争吵。 洪承畴心中首要的目标无疑便是那挑起事端的孙传庭。 事实上,于他而言,无论是过去在西北的那整整两年时光里,与孙传庭一人镇守南方、一人屯驻北方,共同夹击那些四处流窜的匪寇;亦或是后来在京城南苑向圣上述职,并轮流训练来自秦地和榆林的兵士之时,洪承畴都自认为已然将孙传庭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在他眼中,孙传庭此人不过只是个嘴巴不太干净、性格倔强且又固执己见,认定一条道便不回头的犟驴罢了。然而,虽说这孙传庭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却并无什么险恶用心。 待到真的踏上战场之后,孙传庭仍是值得信赖之人,更是能够将自己的后背放心交付给他,与之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亲密同僚。 只见此时,洪承畴先是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优雅地画了一个半圆,接着微微侧身,面带微笑地看向孙传庭,缓声唤道:“白谷。不要生气。” 他这一系列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而又充满韵味的肢体动作,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瞬间吸引住了屋子内所有人的目光,使得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先将视线投向了这位举止不凡的文臣身上。 洪承畴微微眯着眼睛,语速缓慢而沉稳地说道:“你可曾知晓,制作这批精美绝伦的餐具瓷碗和瓷碟所需耗费的资金究竟有多少吗?这笔费用又是源自何处呢?” 孙传庭显然未曾料到洪承畴竟会突然提及此事,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冷笑一声回应道:“哼!想必无外乎是户部那帮人做账罢了,自然是从太仓银库中随意划拨而来。依我看呐,这般稀奇古怪、追求华丽的玩意儿,其造价定然是普通瓷器的数倍甚至十几倍之高啊!” 第760章 国库内库分家一说 “然而,当今圣上却如此奢靡浪费,所花费的皆是国库里那白花花的银元,皆是百姓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血汗钱,民脂民膏用在此处,让人痛心!” 洪承畴的目光此时悄然转向已然平静下来的杨嗣昌,两人眼神交汇之间似有默契传递。 洪承畴笑着说道。 “由我解释不合适,自当还是文弱解释妥当。” 杨嗣昌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紧接着开口回答道。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白谷有点想当然了。 这便是我想要表达的春宫图瓷器深层含义所在啊。 事实上,此次制作的这批餐具瓷器总数多达一千余套,总计耗费了四十余万银元巨资。 但这笔开销并非如你所想那般通过户部账目从太仓银库中划拨所得,而是出自陛下名下的大明皇家公司的账目支出。 陛下所用的乃是他个人从那家皇家公司所获得的丰厚红利,并无占用一丝一毫的民脂民膏。” 孙传庭听到此处,面色涨红,忍不住大声争辩起来:“天子之财,本就不分公私!无论是来自何方,皆应为国家所用。陛下即使靡费皇家公司的银钱,实际上也等同于变相地消耗着国家的财力啊!你如此强词夺理,究竟所为何来?” 杨嗣昌闻得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缓缓回应道。 “哼!想当初,皇上欲从国库取钱以供皇宫开支之时,你们这帮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道貌岸然之人,一个个都跳将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谏皇上要爱惜民力,万不可肆意挥霍。 可现如今呢? 皇上不再动用国库钱财,转而使用其皇家公司的资金,你们却又改口称公私一体了。 这大明的诸多事务之所以会搞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皆是因为像你们这般颠倒是非黑白之人信口胡言所致! 大明朝坏就坏在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简直乱成一锅粥! 而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已然下定决心要做到公私分明,从今往后,内库归内库,国库归国库,两者泾渭分明,绝不允许公器被私人滥用!” 杨嗣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缓缓地开口说道:“即便是位居九五之尊的皇上,那也是绝对不能够擅自挪用国库中的银子来用于修缮皇宫或者满足自己个人的享乐需求的! 这件事很早之前,皇上就已经命内阁以及户部尚书毕自严共同定下了严格的规矩呢。 这内库,还有那大名鼎鼎的大明皇家公司可都是属于皇上的私人产业,已经和户部太仓库做好了切割,往后皇室紫禁城的用度再也不会用户部的钱粮。 咱们做臣子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对于内库和皇家公司,那也是万万不敢对此妄加议论和干涉的。 我之所以跟你讲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让你这个像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的家伙明白这样一个铁打的事实罢了。 至于皇上使用这些带有精美图案的瓷器嘛,这里面定然是蕴含着深刻用意的呀。” 听到这话,孙传庭不禁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反驳道。 “又是深意?哼,你我一同在朝中为官,想我在陕西的时候,那也是常常能够接收到来自皇上的圣旨,有幸当面聆听皇上的教诲,而且对于朝廷发布的那些邸报更是从不曾错过。 自我感觉,对于朝廷当前所推行的大政方针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可即便如此,我直到如今都还没能瞧出,这春宫画的瓷器里头到底能有啥特别的深意呢?” 这时,杨嗣昌将目光又转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洪承畴,开口询问道:“彦演啊,不知道以你的眼光来看,是否察觉到这些瓷器存在某些与众不同之处呢?” 洪承畴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缓声道:“正所谓君子好色,然自当有其度也。”他目光转向眼前那套精美的瓷器餐具,微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说道,“文弱啊,实不相瞒,此套瓷器于我而言,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细细想来,它似乎并非仅存于宫廷之中,亦曾现身于教坊司、天仙楼,乃至数位同僚的府邸别院之内呢。” 说到此处,洪承畴稍稍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自豪之色,接着道:“想我这一生,喜好交友游历四方,所结识之人遍及天下,人脉之广自是不必多言。至于所见所闻嘛,虽不敢自诩博学多才,但也称得上阅历颇丰。 这类似风格的瓷碗餐具,我在京城多处都曾经赏鉴过。” 他轻捋胡须,略微沉吟片刻,又继续说道:“依我之见,当今圣上即位不过短短两年时光,绝非那种荒淫无道之君。 非但如此,甚至可说其后宫颇为单薄,仅有后妃区区三人而已。且圣上如今冲龄不过一十九岁,正处血气方刚之年,然而却并未广纳嫔妃以充自身享乐之用,仅凭此点,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圣上对女色并无过多贪恋之意么?” 最后,洪承畴将目光重新落回那套瓷器之上,意味深长地道:“故而,这套瓷器摆放于此,想必并非专为供圣上一人观赏,而应是有意要让京城的所有王公大臣皆能目睹其风流韵味呀!” 洪承畴微微颔首,继续侃侃而谈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想必正是文弱兄想要听到的话语。 在此,我斗胆推测一番,鉴于我们当今圣上并非好色之徒,但却甘愿耗费巨资,甚至可以说是大明皇家公司不惜斥资四十多万银币来精心打造这批瓷器。 其目的无外乎是要将它们作为皇宫宫廷专用之物,并借此引领整个时代的潮流风尚。 如此一来,那些身处民间以及远在海外的富豪大商们便会趋之若鹜地竞相购买这种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瓷器,进而催生出一个规模极为庞大的消费热点。 这种奢侈品的增多和推广,不但不会伤及民生根本,反而会催生出很多瓷器工匠的职位,养活更多的小民百姓。 这般情形之下,这批原本被视为淫秽不堪的餐具反倒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也能安抚民众。” 第761章 还有更高级的货色 “皇上才是神人在世,只需稍稍将宫廷日常起居生活中的某个细微环节,加以拓展和延伸,便能挖掘出源源不断的财富之源啊! 依我之见,此等做法实则蕴含着高深莫测的经济学原理呢。 文弱兄,不知小弟此番揣测是否能够切中要害?”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 只见杨嗣昌竟然破天荒地首次为一位同僚鼓起掌来,要知道平日里他向来眼高于顶,而且绝非那种心胸宽广之人,然而此时此刻就连他也不禁为洪承畴的足智多谋,眼光独到所深深折服,情不自禁地为之喝彩叫好。 只听杨嗣昌高声赞道:“彦演兄高瞻远瞩,对崇祯新学简直就是学到家了,陛下若是听见,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番宏论实乃精妙绝伦!理当浮一大白以示庆贺!” “哪里哪里,文弱兄谬赞,我只不过是有感而发,很多偏颇之处,还要文弱兄和诸位同僚多多指证。” 杨嗣昌缓缓地放下了那双刚刚还在热烈鼓掌的手,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说道。 “实际上啊,将春宫图绘制于瓷器之上这个想法,可不是现今才出现的新点子呢。早在隆庆、万历年间的时候,这种春宫图瓷器就在宫廷之中有所流传啦,但那时仅仅是供皇宫内部独自享用罢了。” 杨嗣昌没有说的是,隆庆、万历、泰昌这三位皇帝可一个个都是色中饿鬼,传说隆庆和泰昌二帝,都是得了梅毒,浑身脓包溃烂而死。 宫中秘闻,怎么说的都有,反正二帝不长命就是。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众人,似乎想要观察一下大家对此事的反应,随后接着道:“然而当今圣上却敢于开创天下先河,不仅大胆采用了这些被视为奢靡淫秽之物的瓷器,更是别出心裁地来了一场大张旗鼓的宣传推广,借此成功开辟出一条生财之道来! 现如今呐,咱们京城的各大酒楼,还有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豪华庄园里,许多地方都纷纷采购了一套绘有春宫图案的瓷器。 平日里可以拿来赏玩消遣一番,待到设宴款待宾客之时,这套瓷器也能派上用场,成为席间一道独特的风景。” 说到此处,杨嗣昌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而且啊,若想购买这种瓷器,那就只有一个去处——必须前往皇家公司旗下的瓷窑厂才行哦。毕竟这里可是独家经营,别无分店呐! 至于其他的商家嘛,他们就算有心仿制,也绝对无法达到皇家御制瓷器所具备的那种卓越品质与高超工艺水准哟。 就是他们想仿制,也要问问厂卫的刀快不快?”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问道:“那么像这样一整套瓷器下来,究竟得耗费多少银元呀? 我的意思是,如果价格太高的话,比如说要四十万银元,那我可真是承担不起。” 说话之人并非孙传庭,而是那位一直以来如同透明人一般存在着的甘肃巡抚陈奇瑜。 陈奇瑜不是喜欢这淫秽春宫画,单单只是喜欢董其昌的书法绘画。 董其昌流传在外的墨宝不多,就算是春宫画,陈奇瑜也想收藏一二。 在四位位高权重的巡抚之中,要数那陈奇瑜最为低调内敛。他在甘肃辖制最西边哈密卫,属于最山高皇帝远的,亦未曾立下赫赫战功。然而,令人称奇的是,他与当地亲王肃王的关系却异常融洽和睦。 此次肃王府一大家子迁居京城,一路上都是跟着陈奇瑜的军队,肃王也是为数不多的,举着双手赞成藩王进京居住的亲王,他早就想离开那鸟不拉屎的边境荒凉之地了。 肃王家代代单传,甚至差点绝嗣,和环境条件艰苦不无关系。 尽管杨嗣昌对于陈奇瑜为何突然提出此问题感到有些迷惑不解,但不得不说,这个疑问恰好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只见杨嗣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而后和声细语地对着陈奇瑜言道: “没想到啊,玉铉兄竟也对此等雅致之事产生了浓厚兴趣! 要说这售卖此类珍稀物件之地,在咱们京城可不在少数呢。像是那戎政府大街以及东长安街之上,皆设有这般的皇家公司门面。里面所摆列之物,无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稀罕宝贝。 至于其价格嘛……嘿嘿,正巧小弟此刻便能为玉铉兄答疑解惑。” 言罢,杨嗣昌转头朝着养心殿东暖阁内的当值太监高声呼喊起来。 待那太监匆匆赶来之后,杨嗣昌紧接着开口问道:“听闻这东暖阁之内,有一面墙壁专门用来陈列各式奇异精美的瓷器,甚至还包括从西洋远道而来的珐琅彩瓷。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呀?” 当值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杨大人的话,此事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 杨嗣昌转头看向其余七人,缓声道:“诸位同僚,不知你们可有意愿一同前往里屋的暖阁瞧上一瞧、看上一看呢?” 这时,陈奇瑜赶忙拱手说道:“文弱兄,此处乃是养心殿呐,要知道,这可是皇上的寝宫所在之地。我等身在此处,实在是不宜过多走动啊,以免惊扰了圣驾,那可就是大罪过啦!” 杨嗣昌却微微一笑,宽慰道:“无妨无妨,玉铉兄多虑了。此地虽说是军机处的驻地,但倘若我们这些军机大臣忙碌起来,有时甚至还得在此留宿呢。 所以呀,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和约束。对吧,这位公公?” 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当值太监。 只见那当值太监满脸堆笑,不住地点头称是,然后开口说道:“杨大人所言极是呀!这东暖阁的里间呢,便是诸位军机大臣们平日里当值留宿之所啦。” 第762章 崇祯新学丛书和春宫画瓷器 杨嗣昌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众人往里面走去。 随着当值太监轻轻地推开那扇里间的门,八位大臣鱼贯而入。他们刚一进门,目光便被正对着门口高悬着的一块牌匾所吸引。这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宵衣旰食”,其字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和力量。与门外那块“宾至如归”的牌匾相比,它显然更具威严和气度,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当值太监说这是当年嘉靖皇帝的手笔。听到这话,孙传庭又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他的眼神中却是看出了讽刺的意味。 这暖阁之内,最醒目的就是书。 只见两排高大的书架巍然矗立着,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那一排排的书籍堆叠得整整齐齐,几乎要将整个书架填满,给人的感觉就是崇祯皇帝是个爱读书的好皇帝。 然而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大多数书籍看上去似乎从未被翻阅过,它们崭新如初,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有缘人的开启。 那个有缘人肯定不是崇祯皇帝。 但在其中一排书架上,却有着明显的不同。这排书架上方醒目地标注着“崇祯新学丛书”几个大字,下方摆放的书籍则与其他地方形成鲜明对比——这些书显然常常被人拿起阅读,其边缘微微磨损,书页间或许还残留着读者思考时留下的折痕。 再看那些书名,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关于当前大明经济形势的若干判断和分析》详细探讨了当下大明经济所面临的种种问题以及可能的解决之道; 《关于大明王朝二百年后土地分配的矛盾点分析》深入剖析了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土地分配难题及其背后隐藏的深层次矛盾; 还有《国富论》这样对国家财富积累与发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的巨着; 《君权论》则从权力的本质出发,阐述君主如何更好地行使职权治理国家; 而《大明朝走向何方?》无疑引发人们对于这个庞大帝国未来命运的深深思索; 《陆权国家和海权国家的优劣比》通过比较两种不同类型国家的特点,为大明的战略决策提供参考依据; 最后,《朴素的唯物主义》以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传播哲学思想,启迪人们用理性思维去认识大明,认识世界。 这些书本厚薄不一,但每一本都承载着崇祯新学独特的理念和智慧。 它们的名字或高深莫测,或引人深思,往往只消看上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厚学识和创新精神,甚至会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对四书五经读傻了的老道学们,无疑觉得这是异端学说。 但是现在大明朝的士大夫,是腐朽享乐的一代,也是最能不固步自封,最包容,开眼看世界,去拥抱世界多元多彩文明的一代。 这并不矛盾,江南街道上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服妖,人人嗤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未来的思想三大家,崛起的民本思想,这个时代就是一锅大乱炖。 落后愚昧与人性自由相碰撞,强盗和夫子都能往里面放。 所以,崇祯新学思想一点也不突兀,有的是人能接受它。 之前,那八位大臣就在内书堂高级官员干部进修班的课堂里,聚精会神地聆听过崇祯皇帝的授课。 他们中的一些人曾有幸目睹过这里的部分书籍,对书中的观点略知一二;而另一些人,则尚未涉足这片充满新奇与挑战的知识领域。 从这里其实就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崇祯皇帝被人们赠予“教书皇帝”这样一个绰号,可以说是实至名归、毫无夸张之处啊! 自其即位以来,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经由他本人亲自撰写或是亲口叙述,再由其他大臣负责誊抄并加以润色修饰的着作竟然多达三十余部之巨! 而这些作品当中,自然涵盖了每一次重要会议的详细记录,以及崇祯皇帝诸多流传甚广的经典言论等等。 当八位大臣仅仅只是看到那些书籍的名称时,他们便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突然遭受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压在了脑海之中一般,令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摇晃着脑袋,试图让这种不适感尽快消散,好重新恢复清醒和正常状态。 要知道,以往明朝的历任皇帝在召集亲信阁臣前来商议军国大事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在文华殿又或者是平台等地举行,因为这些地方距离皇帝所居住的寝宫相对较远。 然而此次,对于除了那两位军机大臣之外的另外六位大臣而言,这东暖阁的里间却是他们生平首次踏入之地。 在万历年间,地处我国西南边陲的云贵川地区,原本盛产的金丝楠木资源已然变得极为稀缺。 时光荏苒,如今到了当下这个时代,再加上连绵不断的奢安之乱,朝廷工部在选用大型木料时,都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洋地区来调取所需之材。 伴随着旧港宣慰司的再度建立,大量珍稀木材源源不断地自南洋输入国内。位于宫殿北墙处那一列散发着古朴气息、由黄花梨木精心打造而成的古董架,便是旧港宣慰使黄宗羲不辞辛劳,历经千辛万苦招标商队从爪哇以及其他南洋诸地托运而来的珍贵之物。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这些贸易往来皆是通过正常的商业途径进行,既没有给民众增添额外的负担,也不曾造成国家财政的亏空。 朝贡贸易体系依然存在,却已经不是大明朝对外交易的主流。 相反,这种跨地域的民间自主,官方监督的商贸交流极大地促进了明朝内陆与南洋之间紧密的经济联系,实现了互利共赢的良好局面。 再看这其中靠近案几位置的那只古董架子,它被巧妙地设计成了上下三层结构,每层皆整齐地陈列着八件精美的天青色瓷盘,共计二十四件。 第763章 朕乃古今天下第一淫人,致敬贾宝玉 毫无疑问,这些瓷盘绝非普通的餐具可比,它们乃是瓷器中的极品,属于高档中的顶级货色,仅仅只是供人们在闲暇之余细细赏玩之用罢了。 这些瓷盘散发着迷人的光泽,犹如被油脂浸润过一般,油亮而温润,丝毫不见那种令人不适的贼光。它们薄如蝉翼,甚至连鸡蛋壳的厚度都远远不及。 仔细端详这些盘面上所绘制的图案,无一不是男女之间热烈奔放、激情四溢的爱情场景与动作故事。那一幅幅画面栩栩如生,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中人物的心跳和呼吸,让人不禁为之激动万分,感慨万千,真可谓是可歌可泣。 更为独特的是,这二十四幅春宫图并非简单地沿袭传统之作,而是大胆创新,推陈出新。它巧妙地融合了时下最为火爆流行的《金瓶梅》中的情节元素以及来自西洋的大洋马形象,从而打造出极具冲击力且视觉感受异常强烈的全新春宫图风格。 孙传庭和卢象升目睹此景后,不约而同地连连摇头。只见卢象升性子耿直,心直口快,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道:“难道皇上每日便是在此处批阅奏章,处理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重大事务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暗自点头,因为这也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毕竟此地乃是商议国家社稷、庙堂大政之所,如此摆放这类物品,实在是对社稷神器的一种亵渎。众人纷纷心想,待会儿若有幸面见崇祯皇帝,定当壮起胆子,直言不讳地向圣上进言几句。 杨嗣昌微微地摇着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诸位啊,切莫为此事担忧。 曾记得陛下竟然亲口称自己乃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 初闻此语时,就连我本人也是惊愕万分呢! 然而,待陛下稍作解释之后,我便恍然大悟啦。 原来,陛下所言之‘淫’并非那男女之间的云雨之事,而是所谓的‘意淫’呐! 这意淫呀,特指的便是那儿女间的真挚情感,也就是陛下对于闺阁之中那些女子们的悉心体贴与关爱呵护之情哟。” 说到此处,杨嗣昌稍稍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见众人皆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遂继续道。 “你们可知道,陛下说过女儿家是水做的,最要有男人呵护。 陛下在闲暇之时,悠然自得地把玩、欣赏着那些精美的瓷盘,其神态专注而陶醉,宛如正在细细品味着女性的那份纯真与美丽一般。 如此行径,又哪里有半点淫秽不堪之意呢?” 众人听罢,皆是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毕竟这番言论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当他们回想起崇祯皇帝平日在朝堂之上以及宫廷之中的种种表现时,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圣上的确并非那种沉迷酒色、荒淫无道的昏庸之君。 于是乎,在场之人纷纷缓缓地点头,表示认同杨嗣昌所言。 只是,人群之中亦不乏有心思缜密者,其关注点并未全然放在这所谓的“淫”字上头。 只听得卢象升高声言道:“依我之见,陛下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切不可过于拘泥于此类细微末节之事。 遥想当年,曹操魏武帝钟情于那些寡居的妇人,而盛唐时期的太宗李世民更是亲手残害了自己的亲兄弟,但这丝毫未曾妨碍到他们二人最终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宏伟霸业啊!” 卢象升话音刚落,场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显然对于这番话,众人心中各有所思。 洪承畴对于这些琐事压根儿提不起半分兴趣,在他心中,崇祯皇帝已然成为了一个绝佳的主公。只要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和支持,其余诸事皆可任凭他自由发挥。于他所能掌控的势力范围之内,无论是来自东边的鞑虏,还是四处流窜的匪寇,在洪承畴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只见他微微低下头去,缓缓凑近眼前之物,仿佛是在细细品鉴一幅王羲之的墨宝——《兰亭集序》一般专注而痴迷。仅仅是这般远远地瞧着显然无法满足他的好奇心,洪承畴伸出双手,动作轻柔且谨慎地捧起了其中一只盘子。 他先是用弯曲的手指轻轻弹击了一下这只盘子,刹那间,清脆悦耳之声骤然响起,犹如黄莺出谷般婉转悠扬。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声音并未戛然而止,反倒引发了一连串奇妙的共振效应。伴随着那清脆的声响逐渐消散,整个盘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其情形恰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纷纷坠落于白玉盘中,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脆碰撞声。 紧接着,洪承畴将手中的盘子高高举起,放置于明亮的烛光之下。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原本看似普通的瓷盘竟然变得近乎完全透明!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瓷器,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烛火摇曳的形状以及光影变幻的细微之处。 随后,洪承畴又将盘子翻转过来,定睛一看,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赫然映入眼帘。画面之上,一对男女正在野外交媾,其姿态之亲昵、神情之沉醉,乃至每一根发丝、每一处肌肤纹理皆是栩栩如生,纤毫毕现,让人不禁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洪承畴的耳畔忽然传来了杨嗣昌那充满赞赏意味的声音:“彦演啊,真不愧是你!这眼力可真是厉害得很呐,居然一眼就看中了这整整二十四副瓷盘中最为昂贵的那个瓷盘。” 听到这话,洪承畴不禁将目光再次聚焦到眼前的这个瓷盘之上。只见它色泽温润如玉,质地细腻光滑,其上所绘的图案更是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他忍不住赞叹道:“此乃真正的景德镇极品啊!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官窑出品,绝对称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想当年,这种瓷器可是专供皇室使用的,寻常百姓家根本无缘得见。”说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抚摸着这个瓷盘,脸上满是惊叹与喜爱之色。 第764章 一套瓷盘二十四万枚银币 然而,杨嗣昌却是微微一笑,摇着头说道。 “彦演啊,你这想法可有些落伍啦! 如今时过境迁,宫廷御用早已不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现如今,那可是皇家公司专门用来招揽生意的招牌口号呢! 只要能够换回白花花的银子,别说是这些瓷器了,就算是皇宫里的东西,除了皇帝陛下的龙袍以及那些象征着尊贵身份的特殊器物不可随意仿造之外,其他的物件,哪怕是净房里的马桶盖子,都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要购买呢! 特别是那些来自海外的红毛鬼子……哦,不对,如今圣上有旨,不许再这般称呼他们了。 凡是海外前来咱们这儿做买卖的,那可都是财神爷一般的存在。 所以啊,现在都得按照欧罗巴、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这样的名称来称呼他们喽。 若是你们不知道哪个国家在哪里,可以去外面书店去买。现在海外奇闻的书很畅销。”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当值太监展现出了他机灵的一面,迅速地凑上前去,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啊!据司礼监掌管织造瓷器的大太监王公公所言,这区区二十四只盘子可绝非等闲之物。 它们皆是经过层层筛选、优中选优才得以留存下来的精品。 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瑕疵,都要毫不犹豫地将其毁掉,并重新烧窑烧制。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烧窑的次数多达上百次之巨! 光是这工价银子一项,就足足耗费了十二万枚银元! 不过嘛,这笔开销也算是物超所值啦。 与这批货同一批次但品质稍逊一筹的瓷器,总共还有六套之多。 其中有两套被扬州的盐商给抢购一空;另外两套则落入了山西的晋商囊中;剩下的两套,则分别被来自广州的商人以及远道而来的荷兰外商收入麾下。 仅仅是这六套瓷盘成功售出之后,无论是内廷还是咱们皇家公司,从京城一直到地方的那些能工巧匠们,个个都从中获得了颇为丰厚的利润回报! 如今不讲究上贡这一套,就算是都为了皇爷效力,内廷、皇家公司还是各地的造办处、分公司,那也是要亲兄弟明算账的。 谁也不能白白劳动没有报酬不是? 皇爷那句话说得好,天下间最贵的东西就是免费的东西。这瓷器虽好,你若是这次不给钱,下次就再也见不到比这更好的瓷器了。” 听到这里,孙传庭没有关心太监最后几句话,而是对瓷器的价格起了很大的反应。 他不禁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竟然高达七十二万枚银元?就这区区一百多个瓷盘子,真的值这么多的银钱吗?” 杨嗣昌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白谷兄,你有所不知啊!这可不是仅仅七十二万枚银元那么价格低廉呢。 方才那位当值的公公已然讲得明明白白,一套共计二十四个瓷盘的工价银钱便要高达十二万枚银元呐,然而需要注意的是,此乃仅仅只是成本价格罢了。 至于最终实际成交的价钱嘛,却是只字未提呀!” 此时,孙传庭将目光投向满脸笑容的杨嗣昌,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须臾之间,一个词语突然从他的脑海深处蹦了出来——“奸商”。 没错,眼前这个杨嗣昌活脱脱就是个十足的奸商模样! 所谓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啊! 倘若当今圣上竟然亲自投身于商业经营之中,并且行事作风与这等奸商毫无二致,那对于天下间的众多商人而言,或许当真称得上是一大福音。 但问题在于,如此一来,到底对黎民百姓究竟是福还是祸呢?恐怕就难以断言了吧?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陈奇瑜也顺手拿起了一个盘子。 当他听闻这样一个小小的盘子居然价值整整五千银元时,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只见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地托起那个盘子,仿佛手中捧着的并非一件普通瓷器,而是一颗稀世珍宝一般。 陈奇瑜瞪大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精美的瓷盘,忍不住插话问道。 “若是按照售价来算,这套瓷盘究竟能值多少银两啊?” 杨嗣昌微微一笑,脸上露出自得的神色,缓缓开口回答道。 “诸位啊,咱们可不能再说那些‘无奸不商’之类的话啦!毕竟只有有利可图,生意才能持续下去,商人赚到了钱,才有能力向朝廷交税嘛。 就拿这成本来说吧,一套这样的瓷盘光是制作成本就得花费十二万枚银元呢。 所以啊,要想真正赚到钱,至少得翻上一番才行,您说是不?” 陈奇瑜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手抖了一下,险些让手中那个已然价值一万枚银币的瓷盘脱手而出,摔落在地变成一堆碎片。 他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二十四万枚银币?这简直就是在抢钱呐!倘若朝廷能够一直经营这种独家买卖,每年哪怕只卖出几十套,又何愁军费不够用呢?” 杨嗣昌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玉铉想多了,这可是奢侈品啊,即便放眼整个世界,其购买人群也是相当有限的。 皇上曾经说过,一年下来恐怕也卖不出几件。 我们只能趁着行情好的时候赚些快钱罢了。 在咱们大明朝,真正能够长期盈利并且规模巨大的买卖,还得数食盐、布匹以及粮食这些东西。在海外的话,还要加上蔗糖、香料和海产。” 陈奇瑜眼神有些迷茫,嘴里喃喃自语着,目光缓缓转向杨嗣昌,轻声说道。 “文弱啊,不瞒你说,我一直在甘肃那个穷苦之地待着,时间长了,眼界自然也就没那么宽广啦。 当初,我怀揣着皇上恩赐的五十万两白银作为开拔费用抵达甘肃时,当地那些文官武将们见到这么多钱粮,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差点就当场哭出来喽! 你再看看这京城,皇家竟然做起了买卖,一套瓷盘就要价二十四万枚银币呐! 可这不过是赚点快钱罢了,绝非能够长期经营、获取巨额利润的大生意呀。 现在的京城是不是遍地是黄金白银,俯拾皆是啊。” 第765章 崇祯皇帝身后的草台班子 陈奇瑜顿了顿,接着感慨道:“你可得清楚,甘肃这一个省份,全年的赋税收入还不足五万枚银币呢! 依我看呐,临近的宁夏行省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还更少些哩! 就这么一套盘子的价钱,可比甘肃和宁夏两个省份整整三年上缴的赋税还要多出不少哇! 而皇上的皇家公司居然一口气卖出了六套这样的盘子,总价高达一百四十四万枚银元哪! 单算这笔交易的毛利,就足足有七十二万枚银币之多,这几乎相当于甘肃和宁夏两省将近十年的赋税总和啊! 啧啧啧,这钱来得未免也太过轻松了吧?” 杨嗣昌微笑着轻轻摆了摆手,缓缓说道。 “不不不,玉铉啊,你这想法可有些偏颇了。 京城之地,繁华喧嚣,但要在此立足且生活顺遂谈何容易,更别说是挣大钱了! 众人皆觉唯有皇上所经营的皇家公司盈利丰厚、财源广进,似乎赚钱轻而易举。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啊,这看似轻松到手的财富背后,实则饱含艰辛呐。 皇上不惜背负‘与民争利’这般千古骂名,背地里已经有不少人骂皇上是无道昏君,方才艰难地积攒下这些钱财呀。” 陈奇瑜听闻此言,先是一怔,随后哈哈一笑道:“文弱兄莫要打趣了,所谓‘与民争利’,究竟是怎样的民能有如此庞大的财力,竟引得皇上来争夺呢?” 话虽如此说,但当他的视线与杨嗣昌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交汇之际,心头忽地一颤,瞬间便领悟到了其中深意。 他自己亦是出身山西,对于当地晋商的情况自是再熟悉不过。 那些独门垄断的生意买卖向来都是由豪商巨贾以及权贵之人牢牢掌控在手,如今皇上涉足其中,可不就被视为“与民争利”了嘛。 杨嗣昌看到陈奇瑜沉默不语,心中明白他已然领悟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深意,不禁微微一笑,然后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 “诸位可知,这京城之地,生存着实艰难啊! 即便是贵为内廷之人,也难以幸免。 若想在此地避免使用强硬手段去掠夺财富,以免败坏自身声誉,那么拥有足够的钱财便成为了至关重要之事。 要知道,当今圣上曾言,皇家并不擅长生财之道。 即便外表看似坐拥四海之富,但实际上却如同那驴粪蛋子一般,仅仅只有表面的光鲜亮丽罢了。 唯有学会赚钱之法,方可于京城之中大展拳脚;而能够在京城畅行无阻,方能将势力延伸至整个大明天下。 这就是皇上说的他特有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也是所谓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之理呀! 就拿方才诸位享用的这顿午餐来说吧,咱们总共不过区区八人用餐,然而所花费的银两,竟然已相当于城中普通百姓四家整整一年的生活开销! 可即便如此,咱们也只能这般吃饭。否则,一旦过于吝啬节俭,又怎能彰显出皇上的威福呢? 以前每当想要展现皇上的尊荣之时,户部的银钱袋子往往都会迅速干瘪下去。 不过如今情况已然不同啦,内廷的一应开支皆由内库支出,且内库与国库已然彻底分离开来。 咱们这一顿饭是皇上个人包的,以后不要以天下之财供奉皇上一人,这是皇上的大明,也是诸位和黎民百姓的大明。” 杨嗣昌说这段话的时候,周围人还没有觉得这是一段多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说话间,八人又回到外面的值房暖阁中。此时桌子上的面点已经被撤去,为八人重新奉上香茗。 八人还在久坐等消息的时候,皇极殿那边却已经是开始流血了。 \"铁骑如山崩,血染宫墙红。君王一怒下,万臣皆成空。昔日忠良骨,今成地下尘。百姓哀声起,国家前途昏。” 崇祯皇帝与一众勋贵武将在乾清宫内用膳,他们进食速度颇快,并未去叨扰军机处那八位阁臣以及巡抚大人,用过餐后便径直折返至皇极殿。 或者说他是故意悄悄撇开了八位大臣,悄着摸地带着武将们回到了皇极殿广场。 此时,北风如怒号般席卷而来,天空依然被厚厚的乌云所笼罩。尽管众人饮用了驱寒的姜茶,品尝了精致的点心,并且还被允许随时出恭解决生理需求,但那些文武百官却一直伫立在这寒风凛冽的皇极殿广场之上,整整吹了一个上午的冷风。 最终,实在难以忍受寒冷侵袭的官员们,总算是盼到了酒足饭饱归来的崇祯皇帝。 只见广场上站立着的文武百官们,平日里皆是那般光鲜亮丽,身着象征权力地位的红袍绿袍,能够决断千里万里之外边军们的衣食供给是否充足,所用器械是否精良。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却一个个被冻得如同缩着脖子的鹌鹑一般,全然没了往日的翩翩风度。 崇祯皇帝稳步登上高高升起的御座,稳稳地端坐其上。他的身旁依次排列着他的五位义子,还有英国公张之极、辽南总兵官刘兴祚以及副将刘兴治等人。 再往后站立着的乃是一整排身份显赫的勋贵子弟。其中有武定侯世子郭培民,其身形高大威猛;定远侯世子邓文明;定国公??世子徐允祯;怀远侯世子;英国公世子张世泽;还有那驸马巩永固;以及新乐侯刘文炳等等。 为了能够让那些如同烂泥一般难以扶起的勋贵子弟们重新振作起来,哪怕只是充当一下门面也好,至少能为自己这位皇帝增添些许光彩,崇祯皇帝可谓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 他将这些勋贵子弟全部拉入宫中担任大内侍卫。 第766章 关门打狗,死挨揍 如此一来,便能最大程度地让这些年轻的勋贵子弟们接触到崇祯皇帝所推行的新学和新政,从而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与熏陶。 要知道,这些人的数量众多,如果聚集在一起,在整个京城之中无疑会形成一股相当强大的武装力量。 至于他们是否真的能征善战倒并不是最为重要的,关键在于这股力量本身就足以对他人产生巨大的威慑作用。 以前一直被文臣压制,自身也躺在功劳簿上,缺乏向上向前冲的原动力。 现在不行了,作为崇祯皇帝的基本盘,不允许太躺平。 见到崇祯皇帝缓缓升座于龙椅之上,其身姿挺拔,威严赫赫。 此时,一旁的纠仪官见状,急忙大声呵斥着下方站立的官员们。 “快快站好! 你们看看这一个个歪七扭八的样子成何体统! 若是站不好,休怪我不讲情面!”他的声音在广场之上回荡,太监在御道上也适时甩起了响鞭,那啪啪啪的声响震得众人心中一颤。 所有大臣赶紧站直身子,垂首等待。 丹陛之上,一阵整齐有力的踏踏踏脚步声传来,原来是侍内卫轮值大臣马祥麟与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已然快步走到了皇帝跟前。 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双双跪地叩头请安道:“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的动作娴熟而恭敬,尽显臣子之礼。 就在这时,后方又紧跟着走来一人,此人正是京营指挥使张庆臻。他同样匆匆上前,向着皇帝行礼参拜。 待三人行完礼数后,崇祯皇帝目光如炬地盯着田尔耕,沉声问道。 “田爱卿,关于此次耀州之战中的相关事宜,下面那些人的情况可都查清楚了? 记住,莫要东拉西扯,不要牵连扩大化。 朕只想知道因火器炸膛以及器械失修等问题造成的军士伤亡,应当被追究责任的官员究竟是谁。” 田尔耕连忙低头应道:“回陛下,微臣已将此事彻查清楚。”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微微颔首,表示满意,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放手去办吧。朕会在上方为你撑腰,绝不会让所有的罪责都落到你一人头上。” 田尔耕心头一热,再次叩首谢恩。 “多谢陛下信任,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随后,他站起身来,转身朝着丹陛下走去,准备着手处理相关事务。 崇祯皇帝满意点头,五虎五彪中的五彪只剩下田尔耕这一个独苗苗,如此好用的刀,他可要省着点用。 “马祥麟!”崇祯说话的语气更温和了。 只见那独眼的马祥麟身披厚重的甲胄,他单膝跪地,低头抱拳应道:“末将在!”其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皇帝看着眼前这位勇猛无畏的将领,郑重地说道:“马将军啊,此次你要全力协助田尔耕,时刻陪伴于朕左右,保卫朕的安全。你的白杆兵乃是朕之亲卫,只要他们尚存一息,朕便不会遭遇危险。” 马祥麟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望着皇帝,大声回答道:“陛下言重了!即便我白杆兵全体战死,陛下也是无忧的。 您乃真龙天子,有神明护佑,必定能够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紧接着,皇帝又唤道:“张庆臻!” 这时,一个身材瘦削却略显单薄的身影快步上前,同样单膝跪地行礼:“末将在!”此人便是惠安伯张庆臻。 皇帝微微点头,缓声道:“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这皇城的外围防御就全靠你所新编整的京营了。” 张庆臻恭敬地回应道:“请陛下放心!现今午门、东华门以及西华门皆已落锁紧闭,并部署了大量精锐兵力驻守。微臣可以保证城内城外彻底隔绝,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入城中。” “好!做得甚是不错。”崇祯皇帝微微颔首,刚欲挥手示意张庆臻就此退下,然而就在其手臂抬起的瞬间,仿佛脑海之中忽地闪过一丝念头,旋即又招了招手,唤那张庆臻折返回来。 只见崇祯皇帝眉头微皱,似是略作思索后开口问道:“你且告知于朕,那协理京营戎政的李邦华李爱卿现今正在做些何事?”言语之中,竟是隐隐透着几分心虚之意。 原来,这崇祯皇帝心中暗自担忧着李邦华会不会突然横插一手,犹如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般,给自己闹出一场难堪之事。 八位亲信大臣已经被他留在了军机处,他可不想让李邦华阻拦了自己的惩治贪官污吏的大计。 张庆臻何等机敏之人,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躬身抱拳,恭声应道。 “启奏陛下,请您尽管宽心便是。李大人此刻仍在京营衙门忙碌着处理有关京营器械以及军饷等诸般事务呢,据微臣所知,今日一整天他怕是都无暇离开衙门半步了。” 听闻此言,崇祯皇帝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定了一些,脸上亦随之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对着张庆臻和颜悦色地言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惠安伯果然深知朕之心意呐。 其实朕身为堂堂天子,又岂会惧怕那李邦华呢? 只不过若真在此时与此人不期而遇,双方难免会有所争执,届时若是闹得不可开交,岂不有伤我君臣之间多年来的深厚情谊么?” 说罢,崇祯皇帝轻轻拍了拍张庆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汝乃是忠心耿耿之臣,只要尽心尽力办事,朕定然不会忘却你的功劳与苦劳的。日后但有机会,自当重重赏赐于你。” “到时候朕会从你家儿子当中,精心挑选出一位,让他入宫先担任大内侍卫一职。只要他能尽心尽力做事,朕定会给他一个锦绣前程。”皇帝面带微笑,目光落在了张庆臻身上,眼中透露出一丝期许和信任。 第767章 伤残军士登场 听到这话,张庆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狂喜不已。要知道,自家虽有些权势,但一直以来都因子嗣众多而烦恼,尤其是那个幼子,年纪尚小且资质平平,原本还在发愁将来没有爵位家业可继承。如今皇上竟主动提及此事,这无疑是天降洪福啊! “末将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庆臻激动得连忙跪地叩头,声音颤抖地表达着对皇帝的感激之情。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跑上前来,躬身施礼道:“启禀皇爷,懿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田妃、袁妃皆已到来。” 皇帝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说道:“好,传朕旨意,让她们全都去后面的皇极殿候着,好生看着朕如何处决这些乱臣贼子。”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目光便随着那传话太监逐渐远去的背影移动着。不经意间,他瞥见了东角门处有四道婀娜多姿、仪态万千的倩影正款款走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懿安皇后以及自己家中的三位女子一同前来了。见到她们,崇祯皇帝原本紧绷着的面庞瞬间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接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向她们示意无需太过忧心忡忡。 此次叫她们前来,无非就是想让她们亲眼目睹那些胆敢与他这位朱姓皇帝公然作对之人最终会落得怎样凄惨的下场罢了。然而,此时的崇祯皇帝浑然不知,就在不久之前,这四位女子竟聚在一起,私下里悄悄议论着有关他是否在外头放纵不羁、荒淫无道,甚至怀疑他染上了令人不齿的梅毒这种传闻。 倘若崇祯皇帝知晓此事,恐怕会气得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将这几个女子一个接一个地拉到床边,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她们按倒在床上,以家法论处,重重地抽打她们那娇嫩的臀部以示惩戒。 “罢了,事已至此,那就开始行动吧。是时候给这些家伙们一点颜色瞧瞧了,整整一百零八个人,一个都休想逃脱!” 崇祯皇帝面色阴沉地说道,随后缓缓合上双眼。 回想起上午与那八位大臣激烈争吵的场景,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挫败感。很显然,以他一人之力,哪怕只是面对其中任何一位大臣的唇枪舌剑,他都难以招架得住。 那一场毫无结果的争执过后,又气又恼的崇祯皇帝草草用过午膳,总算是冷静下来并理清了思绪。 既然口舌之争无法取得优势,那何必再白费力气? 自己贵为一国之君,坐拥至高无上的权力,手中更是掌握着强大的兵权,何须多费唇舌去与人争辩不休?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采取强硬手段来得干脆利落。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决定先稳住那些自以为是的大臣们,让杨嗣昌、孙传庭等人误以为自己仍在等待下午继续展开口水战。 自己就在这里偷偷摸摸杀人,生米做成熟饭。 而就在此时,一直静候在旁的田尔耕赶忙躬身向前一步,恭敬地领受皇命,并扯开嗓子高声大喊道: “皇上有旨,尔等速速跪地接旨!” 话音刚落,只见下方整齐排列的仪仗队中,一名名身材魁梧、胸膛高挺、腹部凸出的大汉将军紧接着将这道旨意传递下去,扯着嗓门同样大声吼道: “皇上有旨,尔等跪地接旨!” 一时间,整个宫殿内回荡着这威严的呼喊声,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皇极殿那宽阔而庄严的广场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来自朝廷各个部门的文武百官。 此时,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如疾风般冲了过来,他们行动迅速且训练有素,眨眼间便占据了有利位置。 与此同时,在外围原本严阵以待的白杆兵也向前踏出一步,将整个广场团团围住。 这些白杆兵个个身材短小精悍,不似真人,手持清一色的白杆长枪,枪尖闪烁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的文武百官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他们有的面露惊恐之色,有的则紧张得额头冒汗,还有些人茫然失措地左顾右盼,试图从旁人那里获得一些指示或安慰。 在这群官员当中,地位最为尊崇的自然要数内阁的那几位阁臣了。 然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仿佛早已得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般,在锦衣卫和白杆兵刚刚出现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低垂着头颅,表示臣服。 其余的大臣们见状,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也纷纷效仿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万岁。 刹那间,整个皇极殿广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朝拜之声,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户科给事中韩一良跪下来的同时,又一次伸进了袖口,握紧了那份奏章,他知道要皇极殿广场上要开始杀鸡儆猴了。 待杀鸡儆猴完,就要开始他的高光时刻。 帝党的某位位高权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早已暗中将今日将会发生流血事件这一惊天消息透露给了韩一良,并安抚他切莫惊慌失措。 待这场血腥风波平息之后,便是他踏着他人的尸首和满地鲜血,呈上奏折彻底清查官场吏治、大力整治贪污腐败现象的绝佳契机。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位大人物并未向韩一良透露此次流血事件竟会如此惨烈,导致众多人命丧黄泉。 而此刻的韩一良浑然不觉自己已如履薄冰地站立于悬崖边缘,再也没有机会像以往那般左右逢源,充当那随风摇摆的墙头草了。 此时,田尔耕稳立于丹犀之下最后一级台阶之上,目光冷冽地扫视着下方那群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文臣武将们。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高声喊道:“陛下有旨,请辽南镇耀州之役中的伤残军士登场!共计一百零八人!” 第768章 面对面的感受 随着田尔耕话音落下,场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那些浴血奋战过的勇士们现身。 田尔耕缓缓地将目光移向身旁站着的刘兴祚兄弟二人。 只见刘兴祚微微颔首,表示已经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然后转过身去,面对着院墙之外扯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 “兄弟们!都快过来啊!陛下有旨意下达! 今日便是我们一雪前耻、伸张正义之时!那些曾经欺负过我们、让我们受尽委屈的官老爷们,现在就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一个都别放过!” 伴随着刘兴祚的一声令下,原本寂静无声的东角门和西角门处开始传来阵阵脚步声。 不一会儿工夫,一群身着破旧鸳鸯战袄的辽南镇明军士兵从两个方向鱼贯而出。 要知道,在此之前可并没有什么辽南镇一说。 然而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耀州之役后,由于战功赫赫且战略地位愈发重要,朝廷特意设立了这个新的军事重镇——辽南镇。 当然辽南镇也是元气大伤,五千人包括海西女真骑兵都折损过半。 这些来自辽南镇的伤残军士们,虽然行走起来并无明显障碍,但他们身上所呈现出来的伤痕却令人触目惊心。只见他们的脸上以及上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烧伤痕迹,仿佛被烈火肆虐过一般。更让人痛心的是,许多人甚至失去了一只眼睛,那空洞的眼眶犹如深邃的黑洞,透露出无尽的痛苦与哀伤。 而那完整的眼睛,看着官员时,竟然还有点躲闪和害怕。虽然今天队官和将军们给他们说了,要杀一批贪官给他们报仇,还要他们亲自执行,可真到了现场,看着那一个个威风凛凛的衣冠禽兽,旧日上下尊卑有序的观念,压制了内心的报仇欲望,他们竟然不敢和那些官老爷对视。 而那些在寒冷中已经整整冻了一个上午的文武百官们,则显得有些瑟瑟发抖。尤其是兵部、工部和户部的官员们,更是面色凝重,因为他们从刚刚的话语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也已经看出来今天官员队伍的一点蹊跷,郎中以下的低级官员就只有他们三部。 “什么叫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难道真要放任那些身份低微的军卒们,向我们这些朝廷命官寻仇不成?” 一名官员忍不住低声呢喃道。他身旁的另一位官员则满脸惊恐地附和着:“是啊!这里可是大内啊,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一旦酿成血案,导致血流成河,皇上难道就不担心会引发天下大乱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沉默,心中暗自揣测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在皇极殿广场之上,文武百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仿佛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到,一股凌厉的风暴已经轰然来临。 突然间,伴随着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锦衣卫和白杆兵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迅速展开了行动。 只见他们两两一组,配合默契无间,以风驰电掣之势冲入了官员的队伍之中。 这些锦衣卫和白杆兵个个身手矫健,犹如饿狼扑食般凶猛。他们毫不留情地伸出双手,轻而易举地便将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员们提了起来,就好似提着一只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儿。 刹那间,许多官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待到回过神来之时,自己已然被硬生生地从人群中拎出,并被带到了一个个伤残军士的跟前。 有的官员老爷惊恐万分地定睛一瞧,却发现眼前站立着一名面容扭曲、惨不忍睹的辽南军士。 此人不仅满脸伤痕累累,甚至还瞎掉了一只眼睛,看上去活脱脱像是从地府爬出的恶鬼一般! 更为诡异的是,这名辽南镇伤残军士竟然对着这位官员老爷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仿佛对与官老爷如此近距离接触感到颇为难为情和害怕。 实际上应该感到害怕和绝望的是官老爷。 那位官员老爷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嗓子眼儿里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紧接着,他双眼翻白,脑袋后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居然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吓得昏厥过去了! 随着这场混乱不堪的捉官闹剧持续上演,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乱象之中。 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求饶声以及物品掉落的碰撞声。 经过好一番折腾后,原本熙熙攘攘的广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此时再看,剩下的官员们早已不知不觉地聚集到了一侧,其中一些心怀鬼胎之人更是瑟瑟发抖,拼命往人群深处蜷缩,宛如遭受了瘟疫侵袭的可怜小鸡,身体颤抖个不停,全然没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 田尔耕此刻双手稳稳地捧着那一叠厚厚的卷宗。作为锦衣卫,他们拥有着先斩后奏的特权,可以直接对那些违法乱纪的官员实施缉拿与审判。 然而,即便如此,若要判定一名官员有罪,哪怕是特殊情况需要特别处理,必要的程序依然不可省略。 天启时期,对东林六君子使以酷刑,皮肉皆烂,无非求得就是一份签字画押的口供。 只见田尔耕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捧着卷宗,而在他的身后,则紧紧跟随着总兵刘兴祚、副将刘兴治以及几位来自锦衣卫的堂官。他们一行人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个身材臃肿、大腹便便的中年绿袍官员身旁。这位中年官员正满脸惶恐地面对着一个身形魁梧、五大三粗的军士。 令人瞩目的是,这名军士的脸上有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烧伤烫伤痕迹。 那名军士也是一脸羞涩胆怯,自己以前可没有过和一名官老爷脸贴脸,面对面的机会。 第769章 或许贪官觉得正常,不叫贪污 田尔耕停下脚步,缓缓举起手中的卷宗,将其对准那个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体筛如糠的绿袍官员,然后用一种威严而冰冷的声音说道:“户部辽东司郎中刘应过,陛下登基时大赦天下,曾说过以前的贪赃枉法可以既往不咎,论罪从陛下登基之日起。 自崇祯元年一月至今,你所经手的辽东镇、辽南镇、东江镇军饷总计多达五十八万枚银元。然而,根据我们所掌握的证据,你却以二八甚至三七这样的比例,肆意侵吞、漂没军饷达十万枚银元以上!” “刘应过,你这可恶的贪墨行径,使得工部竟然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制造精良的军械,最终酿成了辽南耀州之役那惨痛无比的失败结局!”田尔耕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他接着说道:“依照我大明朝的律法,以及专门针对贪墨军饷军资所制定的暂行处罚条例规定,对你这样罪大恶极之人,必须予以严惩不贷!现决定将你革除官职,并判处斩立决!”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谁都没想到这惩罚会如此严厉。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田尔耕继续宣布着后续的处置措施:“不仅如此,你的所有直系亲属,包括父族、母族和妻族在内的三族人等,统统要被流放至遥远的台湾岛、旧港宣慰司还有吕宋岛等地,让他们也尝尝背井离乡、受苦受难的滋味! 同时,你还要缴纳赎罪银十万银元,将之前所领取的养廉银共计三百五十二银元如数退还回来,至于你名下的全部家产,则无一例外全部充公上缴国库!” 说到此处,田尔耕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扫向站在刘应过对面那个身有伤残的军士——洪三。然后他提高声音补充道:“此次执行斩首死刑的人便是这位来自辽南镇的英勇兵士洪三!” 此时的户部辽东司郎中刘应过听完田尔耕这番宣判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紧接着,他回过神来,情绪激动地高声大喊冤枉。 刘应过面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但锦衣卫那沉重的铁链却紧紧地锁住了他的手脚。尽管如此,他依然不肯放弃,拼命地扭动着身躯,口中声嘶力竭地高喊着:“陛下,陛下,微臣刘应过冤枉啊!冤枉啊!” 他深知此时此刻向田尔耕喊冤无异于自寻死路,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丹犀之上那个端坐在御座之上的身影——崇祯皇帝。 只见崇祯皇帝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正在小憩,对下方发生的一切全然不觉。然而,刘应过并不死心,依旧扯着嗓子不停地呼喊:“陛下,微臣所分管的辽东司,每发放一千银元便足额发放一千银元,发放一百银元亦是如此,绝无那所谓的二八或是三七比例的抽成弊端啊!陛下明察啊!” 刘应过那凄惨而又绝望的喊冤之声,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回荡着,久久不散。这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和不甘,令人闻之心酸。 只可惜,崇祯皇帝宛如未闻一般,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事实上,早在今日上午,锦衣卫便已前往刘应过的府邸搜查赃物,并将所获证据呈递到了御前。如今,刘应过仍在此处百般抵赖、推脱责任,妄图蒙混过关,着实是无趣至极。 田尔耕小心翼翼地跟着众人一同回过头去,快速瞥了一眼丹犀上的御座。当他发现崇祯皇帝面无表情、毫无反应时,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回了嗓子眼儿里。之前,他着实有些担忧崇祯皇帝是否能够承受住如此巨大的压力,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朝令夕改。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太可能发生了。 确认这一点后,田尔耕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向刘应过,并毫不客气地对其大声呵斥道:“刘应过!你就别再妄想用那些花言巧语来为自己开脱辩解了!咱们锦衣卫可是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你和你的那帮亲属们,在京城拥有多处商铺店面不说,居然还在晋商和徽商那里持有大量干股!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可谓是铁证如山! 要知道,这分例之事由来已久,但以往可都是按照二八的比例抽取扣除。然而轮到你担任这辽东司郎中之后,你竟敢胆大妄为地将抽扣比例提高至四六!整整一千银元呐,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账东西,最终却只发放三四百银元出去! 从一开始,你就在这儿支支吾吾、闪烁其词,说了大半天也全都是一些毫无根据的借口和推脱之词!我劝你还是趁早乖乖认罪伏法吧,这样本官或许还能念及旧情,给你留几分薄面,让你死得体面点!” 刘应过声嘶力竭地喊冤,那声音仿佛能冲破云霄,但却始终未能得到崇祯皇帝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衣衫。眼见崇祯皇帝不为所动,刘应过赶忙转过头去,满脸惊恐与哀求之色地对着田尔耕喊道:“田大人,您德高望重、英明睿智,一定要给下官做主啊!下官真真是被冤枉的呀!” 然而此刻的田尔耕哪里还有半分耐心听他辩解?只见他眉头紧皱,面露怒色,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兴祚。刘兴祚心领神会,知道这一切都按照他们事先商议好的计划在进行着。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早已吓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伤残军士洪三,并大声喝道:“洪三,事已至此,你还磨蹭什么?快动手吧!为你自己和那些惨死在耀州的兄弟们报仇雪恨!要知道,眼前这个当官的家伙,正是导致你那鸟铳炸膛的罪魁祸首!” 洪三听到这话,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羞涩憨厚的表情也没有了。 第770章 杀官必须快 只见洪三那充满仇恨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应过,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钢刀,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怒吼,犹如一头被激怒的老虎一般,猛地向前冲去。两名身强力壮的锦衣卫见状,迅速出手,一左一右牢牢地按住了刘应过的肩膀,迫使他双膝跪地。 就在这时,只听得“唰”的一声脆响,一道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洪三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砍下了刘应过的脑袋。 那颗人头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圆睁的双眼似乎还透露出临死前的恐惧与不甘。 与此同时,刘应过失去头颅的身躯也像一截木头似的直直地倒了下去,“噗通”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砖石地面上。 刹那间,一股殷红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宛如一道红色的喷泉,溅洒在四周的砖石之上,形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这快刀斩落人头的血腥一幕,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后面那些等待着被宣判命运的众官员惊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他们面色惨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那锋利的刀刃下一刻就会落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而此时,田尔耕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直接翻开了手中的第二份卷宗,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另一个身着绿袍的官员面前。 这位官员生着一副山羊胡子,面容清瘦,此刻早已双腿发软,站立不稳。若不是两旁的锦衣卫用力将其架住,恐怕他早就瘫倒在地了。 只听田尔耕高声念道:“工部郎中许观吉,在工部负责采购商人货物之时,竟然胆大包天,以次充好!尤其是火器局所需的鸟铳制造材料,本应为上等铁材,但此贼却私自换成了次等铁料。致使商人应得的货款银元高达一千元之多,最终到手的却仅有区区两三百元而已!如此一来,商人们无利可图,无奈之下也只得跟着以次充好……” 随着田尔耕的话语落下,许观吉的结局已然注定。与之前的刘应过一般无二,他同样难逃一死。然而不同的是,当死亡真正降临之际,极度恐惧的许观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一股恶臭瞬间弥漫开来——原来,他竟被吓得屎尿失禁,当场丑态百出! 紧接着要被处以极刑的便是工部郎中王惟先、管玉音、朱长世以及周长应,还有兵部郎中王德三和职方司郎中包凤起等人。而在他们之后,则是户部主事刘鼎卿、陈此心,工部主事徐尔一和史维堡等等。 然而,此次被处决的官员总数还不足一百零八人之数。于是,锦衣卫只得从外界抓来六十多名并无品级的笔帖式和司务充数。 这六十多位司务与笔帖式早在东华门外就已被五花大绑地捆好,静静地等待着。只待那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被如牲口一般牵拉进来。自古以来,小官巨贪之事屡见不鲜。尤其是在一些关键的关卡位置,那些需要亲自动手处理钱粮事务的岗位,实际上往往都是由这些地位低微的官吏在具体操办。 相比之下,那些身居高位的郎中以上的侍郎乃至尚书们,则总是显得高高在上。他们只需坐等这些下级官吏将事情处理妥当后,便能心安理得地收受那份丰厚的“孝敬”。这种现象已然成为一种不成文的惯例,长久以来一直存在于官场之中,难以破除。 然而此时此刻,崇祯皇帝决心要彻底颠覆这种长期存在的陈规陋习,他铁了心要严惩那些贪赃枉法之徒,因为他深知“矫枉必须过正”这个道理。 而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反腐行动中,田尔耕展现出了惊人的办事效率。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来自辽南镇的那一百零八位伤残军士更是快如闪电!他们手起刀落,仿佛杀人就如同杀鸡那般轻松自如。毕竟,这些人所斩杀的可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那些坑害了自己同袍兄弟的无耻仇敌啊! 对于这些伤残军士来说,如此名正言顺、光天化日之下能够诛杀贪官污吏的绝佳机会,恐怕一生中也仅有这么一回罢了。所以,仅仅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那一百零八个贪污军饷的官吏便已横尸于这庄严肃穆的皇极殿广场之上。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到令人咋舌,完全没有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来走——既没有经过三司衙门的缉拿、归案、审问、追赃以及下狱等等一连串繁琐复杂的法律流程,仅仅只是让一名锦衣卫指挥使手持着卷宗,草草念了几句所谓的罪状之后,便将这些官吏们就地正法了。 以往,罪大恶极的官员就是判了死刑,也要拖拖拉拉,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刑。 在万历末年的时候,那场令人痛心疾首的萨尔浒之战中,导致战局一败涂地、陷入混乱不堪局面的经略杨镐,以及在广宁那场惨烈无比的战役里致使十多万英勇无畏的明军士兵伤亡甚至被俘获的巡抚王化贞,他们最终都难逃法网,被逮捕入狱。 然而,这二人却并未立即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是在诏狱中苦苦煎熬了数年之久。在此期间,尽管他们犯下如此重罪,但仍有一些同僚试图在外设法营救。 可直到最后,这些人发现所有的努力皆是徒劳无功,再也无人能够将他们从死亡的深渊中拯救出来时,这两个罪大恶极之人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法场,被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了那颗曾经趾高气扬的大好头颅。 时光荏苒,来到了崇祯皇帝统治时期。这位新君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果敢与决绝。他以雷厉风行之势处理政务,对待违法乱纪之徒绝不手软。 杀起官员来,也是如杀鸡一般痛快。 第771章 杀的都是郎中,我郎中史可法也不怕 就在众多文官同僚们尚未回过神来,尚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想方设法去营救那些深陷困境之人时,这边厢已然迅速地将罪犯明正典刑,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整整一百零八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地,鲜血如泉涌般汩汩流出,汇聚成了一大滩殷红刺目的血泊。 就连坚硬的砖石地面似乎也无法再吸纳更多的血液,血洼已深至足以淹没脚踝。而站在一旁未曾被牵连其中的文官们,则是表现各异。有的人目睹此景后,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有的人则惊恐万分,畏缩着脖子呆若木鸡,仿佛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更有甚者,只是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那句充满恐惧与绝望的话语——“天变了,天变了……” 如此恐怖的局势之下,即便是那几位身着红袍的尚书大人以及侍郎大人,连同内阁中的数位阁臣,此刻竟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究竟是被那些寒光闪烁的锋利钢刀给吓破了胆呢?亦或是他们心中暗自思忖着,反正死去的尽是些身穿绿袍或蓝袍的低级官员,与他们这些身着尊贵红袍之人并无太大关联? 恰在此刻,韩一良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却冷不丁对上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夔龙投射而来的目光。刹那间,他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跳动的节奏愈发急促起来。 回想方才锦衣卫动手杀人之际,他韩一良本就胆小如鼠,当时已然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原本啊,他还天真地认为,那些所谓帝党大佬口中所言及的流血事件,无非就是拉出一两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当作牺牲品,好让这场辽南的惨痛败绩有个交代,从而稍稍平息一下崇祯皇帝熊熊燃烧的怒火罢了。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此次被拉出来充当替罪羊的“小虾米”数量之众多,简直超乎想象! 工部、户部、兵部,这三大要害部门里,居然有超过半数的基层小官员都惨遭不幸,被无情地拖出去砍掉了脑袋。 此刻的韩一良双腿颤抖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他紧咬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但那股强烈的恐惧却如潮水般不断袭来,令他几乎无法抵御。而距离他身旁不足一丈远处,正上演着一场血腥至极的场景,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惨烈的景象,更是让他连转头看上一眼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回想起当初决定担任这个反腐先锋代表时的意气风发,韩一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悔。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可怕的地步。然而,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正当李夔龙频频回头张望,眼中的不耐烦愈发明显之时,韩一良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准备硬着头皮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奏章呈递上去。可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个愣头青突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要知道,在明朝时期,文官群体之中从来不缺少这样敢于挺身而出、不畏强权的愣头青。 想当年,明英宗朱祁镇在土木堡遭遇变故之后,京城的文官们展现出了惊人的团结一心。他们竟敢当着监国朱祁钰的面,一窝蜂地冲向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当时,这位身披斗牛服、威风凛凛的指挥使大人,厂公王瑾的亲信,竟被这群愤怒的文官们活生生地殴打致死。这起震惊朝野的事件,便是赫赫有名的“午门血案”。 而今,眼看着眼前皇极殿广场上再度发生这般血腥惨案,明朝的文官队伍里依然不乏充满热血与正义感的有志好青年。 时年正值二十有七,那位曾经担任过左佥都御史一职、作为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左光斗的得意门生——史可法,如今已然成为东林党内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 他现居户部郎中之位,心怀壮志,欲为国为民一展抱负。 刚才好巧不巧,他也没有经过这样杀官如杀鸡一般的场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算是吓蒙圈了。 等到清醒过来,史可法热血上涌。滥杀百官,就是昏君的表现,他拼着命不要,也要谏言。 就在此时,只见史可法猛地一挥手臂,甩开了身旁那些好心同党同僚们的阻拦。他手中高举着笏板,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那本记录着《崇祯皇帝语录》的小册子,步伐坚定而从容地走出了队列。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于这位气宇轩昂的青年才俊身上。只见其风貌神采,当真称得上“清朗”二字。史可法身形挺拔如松,面庞刚毅有神,双目炯炯放光,一看就是一杆标志性的旗帜。 就这样,他毫无惧色地走到了那一堆死人和活人的中间地带。 在周围锦衣卫那冷峻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在白杆兵和辽南镇伤残军士们充满敌意与警惕的虎视眈眈之中,史可法却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旁若无人,目不斜视。 就好像这四周的紧张气氛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一样,他神色自若,举止沉稳。 紧接着,史可法轻轻撩起自己的袍袖,然后双膝跪地,动作行云流水,犹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他面向丹犀之上那高高在上的御座,以及端坐在御座之上正襟危坐的崇祯皇帝,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并以清朗响亮之声朗声道:“陛下,微臣户部郎中史可法,今日特来冒死进谏!” 史可法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划破了空气的寂静,在众人惊愕不已、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以及所有人都因震惊而僵滞的动作里,犹如一道闪电般直直地传向了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上,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崇祯皇帝的耳中。 让我们将时光倒流,回到那惊心动魄的时刻——整整一百零八位官员即将被执行斩首的最后一分钟。 第772章 史可法不能用来整顿吏治 此时此刻,坐在龙椅之上的崇祯皇帝双目紧闭,似乎正在静心养神。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耳朵却并未闲着,一声声凄惨至极的哭喊声和不绝于耳的苦苦哀求声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耳畔,但令人诧异的是,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听到哪怕一句来自这些人在绝望之下所发出的咒骂之语。 看起来,那些注定要被处死的官员们倒也并非愚笨之辈。当他们察觉到崇祯皇帝尚存一丝仁慈,仅仅处决本人而未牵连其三族亲属时,心中即便再有不满与愤恨,也是万万不敢公然咒骂出口的。 随着那一颗颗人头接连滚落于地,当第一百零八个头颅落地之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崇祯皇帝微微抬起了右手,并轻轻打起了节拍。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没错,一切皆如事先所料想的那般发展着。此刻,崇祯皇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昨日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对自己所说的话:户科给事中韩一良将会在流血之后挺身而出,充当那只打破沉寂、引领变革的出头鸟,率先打响这场反腐倡廉、力挽狂澜以扭转官场颓风败俗的关键一枪。 高压反腐会在遍地贪官污吏的鲜血中,盛开最美丽的花,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崇祯皇帝也是被迫用帝党的贪官污吏,去惩治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贪腐集团,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讽刺。 这次杀贪官,也告诉了文官们,崇祯皇帝的一条底线,可以贪,但是不能贪军饷。 正当崇祯皇帝悠然自得地轻拍着节拍之际,他的思绪竟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后世一部精彩纷呈的电影——《功夫》。 尤其是影片开头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那群杀完人后的斧头帮成员跳起了激情四溢的斧头舞。那充满节奏感且激昂人心的配乐,仿佛具有某种神奇魔力一般,使人闻之心潮澎湃,恨不能立刻起身随之翩然起舞。 崇祯皇帝都有一种忍不住想下场,亲自举刀杀人的冲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崇祯皇帝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时间仿佛凝固一般漫长。终于,从远处传来一阵轻微而颤抖的声响,宛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臣……臣户科给事中韩一良……”那个声音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不安。 崇祯皇帝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韩一良如此胆小怯懦,毫无底气可言,又怎能担当得起像包拯那样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人呢?他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失望至极! 然而,正当韩一良战战兢兢地想要继续说下去时,突然间,另一道洪亮而激昂的嗓音如雷霆万钧般横空出世,硬生生地将其话语截断。 “陛下!臣户部郎中史可法,今日冒死进谏!”这声音犹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响彻整个朝堂,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崇祯皇帝心头猛地一震,不禁暗暗感叹:果真是东林党的人啊!他们说起话来,当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还正义凛然。单论这嘴上的功夫,比起朕所倚重的帝党找来的那些个小弟们,可要厉害上何止百倍! 再看看方才那位韩一良,发出的声音竟比女子还要柔弱纤细,与之相比,史可法的嗓音则是中气十足、气势磅礴,满满的都是正义凛然之气,仿佛天生便是为了伸张公理而来。 就在此时,史可法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刚从口中传出,原本还跃跃欲试想要开口辩驳几句的韩一良,顿时像是被寒霜狠狠打击过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再也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心中暗自思忖着:在史册记载之中,这韩一良向来都是那种喜欢通过浮夸言辞来吸引众人目光,但实际上却难当大任之人。他只会挑起事端,却毫无担当责任的勇气和能力。 相较之下,崇祯皇帝内心深处其实更倾向于任用像倪元璐、史可法这般出身东林党的臣子们去大力整顿官场风气。只可惜啊,这种想法终究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位在史书中以忠诚着称,如今却如同一颗又臭又硬的顽石般固执己见的史可法,崇祯皇帝原本打算佯装自己并未听到他所说的话语,就这样继续闭目养神,佯作沉睡过去。 然而,虽说史可法或许并不具备担任督师一职所需要的全部资质与才能,但要论及当个直言不讳、铁骨铮铮的谏官,那绝对是游刃有余。所以,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崇祯皇帝,任由其装睡蒙混过关呢? 只见史可法挺直身躯,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崇祯皇帝,义正词严地高声喊道:“陛下,如果您对微臣所言置若罔闻,那么微臣宁愿舍弃这条性命,一头撞死在此处的丹犀之上,以此来成就陛下您的英明之名!” “速速传那户部郎中史可法前来见朕。 万不可让他轻生自戕。”崇祯皇帝面色凝重,急声言道,他深知史可法乃是真能在御前自裁之人。 虽然臣子自戕也是罪过,可敢于自戕谏言的直臣,崇祯皇帝还是不想他们真死在自己面前。 王承恩赶忙应承,将那丹陛之下的史可法唤了上来。 须臾之间,崇祯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御座之上,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眼前那个年轻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身影——未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南明兵部尚书、督师四镇,并死守扬州的史可法正恭敬地跪在御前。此刻,崇祯皇帝的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只见那史可法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刚毅坚毅,当真称得上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物。其气质风范竟与其恩师左光斗毫无二致,哪怕此时正屈膝跪地,但其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史可法,起身回话吧。\" 崇祯皇帝缓缓开口,声音虽不大,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对于历史上那些忠贞不二的贤臣良将,他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应有的敬重和足够的耐心。 第773章 陛下宠信武将,五代不远矣 然而,史可法却是纹丝未动,依然稳稳地跪在地上,朗声道: \"陛下,微臣情愿就这样跪着回话。微臣身材魁梧高大,若是贸然站起身来,恐怕会高出这御座许多,如此一来,便有失君臣礼数了。\" 听到这番话,崇祯皇帝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道:此人怎如此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简直就是迂腐至极!不过,他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随你便是。\" 接着,崇祯皇帝再次发问: \"那么,你究竟想要向朕进谏何事呢? 只是你不过是一个郎中,不要说错话。台下可多的是你这种已经死了的郎中。\" 崇祯皇帝虽心中明了史可法想说什么,却仍故作不知,他知晓史可法定然不会有什么良言,可他还是想要一问,若不想理会他,也可如之前对待瞿式耜那般,寻一孔武有力之武将,不顾江湖道义,亦不让他言语,欲自刎亦是不能,直接如拎小鸡般,将其拎出殿外。 可崇祯皇帝还是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史可法挺直身躯,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臣并不惧怕言语失当,亦无惧身死之祸。想当初,陛下早已明言,绝不会因臣子之言而加之以重罪。”他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微微眯起双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威严地插话道:“朕所言的确不假,但朕也说过,若有人胆敢以言辞激怒于朕,那么革除官职、查抄家产乃至发配至海外南洋之地等惩处手段,依旧是必不可少的。” 听到这番话后,史可法不禁稍稍愣神,话语稍有停顿。但很快,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微臣便愈发无所畏惧了,有些话是非说不可!”此时的他,虽然仍保持着应有的礼节和恭敬,但已不再如刚刚走出朝班时那般气势汹汹,情绪反而显得颇为平静。 紧接着,史可法再次拱手施礼,缓声问道:“臣斗胆请问陛下,在先帝大行之际,是否曾经对陛下您言道‘汝弟当为尧舜’?此事可否属实?”此刻的史可法,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崇祯皇帝闻听此言,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道:“天启皇兄临终前的谆谆教诲以及殷切期望,朕时刻铭记于心,从未敢有半分遗忘。虽说朕自知难以比肩尧舜之圣德,但每日每夜皆在以其为楷模,不懈努力效仿。只是不知史爱卿今日突然提及此事,究竟所为何意啊?” 只见史可法缓缓地伸出他那略显苍白却依旧有力的右手,朝着自己的身后稳稳地一指。他面色凝重,眼神之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与不满。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百官丧命伏尸于皇极殿,这难道会是尧舜那样圣明君主的所作所为吗? 陛下啊,您今日杀得倒是痛快淋漓! 仅仅因为户部、工部、兵部郎中以下各级官吏贪墨些许军饷,导致那群冒然进攻建奴最终战死沙场的军士们无法得到应有的抚恤和公正对待,您竟然一气之下斩杀了他们共计一百零八人之多! 那辽南镇的官兵也有取死之道,未经朝廷允许,就敢贸然进攻建奴。 先锋营全军覆没,未尝不是他们轻敌冒进的结果,火器质量问题并不是主要原因。 刘兴祚兄弟俩不反思己过,竟然还有脸进京,指责三部官员。 实在是武夫跋扈乱政的苗头! 您这样做,无非是想替那些英勇捐躯的军士们报仇雪恨。 然而,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您如此行径,虽然暂时安抚了天下九边重镇将士们的心,但与此同时,难道就丝毫不担心会让朝廷内数以千计的大小官吏心寒胆颤吗? 倘若今日这般先例一开,日后一旦边疆战事再度爆发,将士们只要稍有挫败,恐怕就会有那等奸诈狡猾之人,仿效今日之举,率领着一两百个受伤残弱的军士进京告状。 到那时,陛下您莫非还要继续偏听偏信一面之词,再次大开杀戒,诛杀众多百官以讨好一两个边镇总兵官,妄图以此来稳固军心吗? 可是长此以往,朝廷中的文武百官,以及天下各府县的道台文官们,还能剩下多少可供您杀戮以取悦那些骄横跋扈的士兵将领呢? 陛下此举,乃是献媚于武人! 五代时期,正是由于武人专权乱政,才致使社稷倾颓,百姓如豚犬耳,这惨痛的历史教训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啊,陛下您熟读史书,怎会对此视而不见呢?\" “陛下啊!您今日这般行事,虽说能暂时赢得边镇将士们的忠心,但这绝非长久之计呀!您难道不知道吗?如此做法,无异于养虎为患呐!要不了多久,我大明王朝恐怕就会陷入外有骄横跋扈、难以驾驭的骄兵悍将,如同唐末那些藩镇势力一般,尾大不掉;而朝内呢,则尽是些心灰意冷、离心离德的廷臣,他们个个都心怀去意,根本不愿意为陛下您全心全意地效力,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等到那时,陛下您可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啦!即便您胸怀中兴大明的壮志雄心,又能如何呢?只能空自嗟叹,无可奈何啊!” 史可法这番话可谓是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然而,崇祯皇帝听完之后,尚且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站在一旁的独臂将军刘兴治却已是怒火中烧。 这刘兴治虽然身为武将,但也算是粗通文墨,他一听便知,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户部郎中,分明是在含沙射影地指责自己兄弟二人,把他俩比作那五代十国时期,视君王性命如草芥、肆意弑君杀主的无耻武夫。 第774章 刘兴治拔刀 只见那刘兴治满脸怒容,手持长刀立于丹陛之下,对着史可法,其声如洪钟般地大声喝斥道:“尔等无用的书生,不过是些舞文弄墨的刀笔小吏罢了!整日只会在朝堂之上惺惺作态,装模作样!竟敢肆意造谣中伤我们这些镇守边关的大将,尤其是像我与兄长刘兴祚这般忠心耿耿之人!” 他稍稍停顿,深吸一口气后接着说道:“自我与兄长刘兴祚反正归明以来,无时无刻不以岳飞岳王爷为楷模,一心忠于君主,绝不敢有半分懈怠之心!然而此番辽南耀州之战之所以惨遭溃败,全因工部、兵部以及户部所提供的器械破旧不堪且疏于修缮,就连所用火器也是粗制滥造,毫无精良可言!倘若所配备的火器能够精良一些,我军必定能够一举吞下建奴正白旗的整整十个牛录,如此一来,便可解除圣上对于辽东局势的忧虑啊!” 说到此处,刘兴治猛地用手中长刀指向史可法,双目圆睁,怒发冲冠,厉声道:“而你这一无用处的酸儒,一个五品的小官,居然敢在陛下跟前狺狺狂吠,大放厥词! 告诉你,莫要以为本将军的腰刀已然钝缺就奈何不了你!杀你这样的人简直如同杀鸡一般容易!” 刘兴治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刚一说完,整个御前广场上的众人皆都脸色大变,一片哗然。要知道,大明王朝自定都北京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在此期间,从未曾有过任何一名武将胆敢在这紫禁城之内公然拔刀相向一名文官呐! 此时的五军都督府已然形同虚设,徒有其名罢了。以前中枢军务是内阁和兵部负责,现在是皇帝总领军机处处理。 而在地方之上呢,则是由那些文官们出任各地的监军以及兵备道等职务,他们紧紧地扼住了军队的物资供应与考核大权,继而也获得了军队的指挥权。 而崇祯皇帝目前只是在京营新军勇卫营,和个别边镇,摒弃了文官指挥作战的弊病。 实际上崇祯皇帝的四大巡抚,都是文官领兵的典范。崇祯皇帝只是唯才是举,并不太在乎领军的人是文官还是武将。 这种重文轻武的局面,绝非仅仅停留在口头上那么简单。 瞧瞧吧,堂堂正二品的总兵大人,一旦站到三品的巡抚或者四品的兵备道跟前时,简直温顺得如同家奴一般!让下跪便下跪,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像那位袁崇焕袁大人,他当时在辽东担任宁前道这个四品官职的时候,要斩杀一名临阵脱逃、胆怯畏战的副总兵,压根儿用不着什么尚方宝剑,更无需向任何人请示禀报。 只见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那名副总兵就地正法。此一举动,令得全军上下皆惊恐万分,竟无一人胆敢对此提出任何异议或指责。 再看看万历年间,就连已经官至左都督、少保兼太子太保高位的蓟镇总兵官戚继光戚将军,在写给张居正张首辅的问安书信里,居然还摆出一副谄媚讨好的姿态,自称是张府门下的一条走狗。 这就是一种病态的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了。崇祯皇帝想打破的就是这样的政治生态。 …… 且说那史可法,面对着眼前那明晃晃、寒森森的锋利刀刃,竟然连眼皮子都不曾眨巴一下。 他对于应付刘兴治之类的人物毫无兴致可言,目光始终坚定地望向自己的君父——崇祯皇帝陛下。 崇祯皇帝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无视了刘兴治。毕竟,对于那些习武之人来说,偶尔有些失礼和不守规矩也算是常见之事。像刘兴治这般发疯撒野,崇祯皇帝并未太过在意。 而周围辽南镇的官兵们,则如同雕塑一般,没有丝毫动作去响应刘兴治那嚣张跋扈的行为。他们深知,只要自己这边不做出任何反应,那么刘兴治这点小小的越界举动,倒也算不得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崇祯皇帝在意的是,刘兴祚兄弟俩身边的辽南镇官兵,是不是有集体响应刘兴治荒唐举动的行为。 若是有,则刘兴治,包括刘兴祚断不可留。 然而,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尽管崇祯皇帝对此不以为意,但身为辽南镇总兵官的刘兴祚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只见他反应迅速无比,瞬间伸出右手,握住刀柄,然后用力一挥,那坚硬的刀把便狠狠地砸在了刘兴治的膝盖窝处。 方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刘兴治,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在地,发出“噗通”一声巨响。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处于懵圈状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可就在这时,刘兴祚再次出手。他一把抓住刘兴治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将其头颅死死按向地面,并迫使他不断磕起头来。每一次磕头,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仿佛要将地砖给磕出个洞来。 刘兴祚面色凝重地望着丹陛之上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深吸一口气后,鼓足了勇气大声喊道:“陛下啊!末将与兄弟今日御前失仪,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重重责罚我们!”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着。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下方跪着的刘兴祚和刘兴治。片刻之后,他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用一种异常温和的语气说道。 “无妨无妨,刘爱卿快快起身。你与你兄弟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朕又怎会怪罪于你们呢?暂且先拉着你弟弟站到一旁去吧。”说着,崇祯皇帝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就在这时,之前沉默不语的史可法突然向前迈出一步,拱手行礼道。 “陛下,微臣斗胆再问一句。方才微臣所提之问题,不知陛下究竟作何打算? 如今这天下局势动荡不安,如果陛下依旧这般独断专行、肆意屠戮忠臣良臣,待到众叛亲离之时,陛下岂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 第775章 史可法大预言家 “届时,我大明江山恐怕也会面临倾覆之危啊! 到那时,陛下还能像此刻这般威风凛凛吗? 怕是有朝一日,有不测之事起,宫中钟鼓声响起,这皇极殿上已经聚不齐一官一吏为陛下分忧效力了。” 史可法的话语掷地有声,使得整个宫殿都陷入了一阵紧张的氛围之中。 “大胆狂徒!竖子岂敢这般肆意诋毁圣上龙威!”一旁的王承恩面色骤变,心急如焚地挺身而出,声色俱厉地怒声呵斥道。 然而,崇祯皇帝却神色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王承恩稍安勿躁:“无妨,王大伴莫要动怒。今日毕竟有多达一百零八名官员丧命,朕无论如何都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才是。” 说罢,他将目光缓缓转向史可法,语气平和地问道:“那么,依史爱卿之见,朕当下应当采取何种举措,方可挽回满朝文武之心呢?” 史可法深吸一口气,向前迈进一步,拱手作揖后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微臣斗胆进言,恳请陛下即刻派遣德高望重的官员为天使前往慰问今日罹难的全体文官家眷,并对其子孙予以恩荫;同时,当机立断裁撤武举、南苑军校以及军机处等机构,重新树立起内阁的权威,全面恢复兵部原有的职权。总而言之,一切政务皆应回归旧制,谨遵祖宗所定之法度行事。” “此外,还需选派清正廉洁且能力出众的文官担任监军一职,大幅裁减臃肿繁杂的厂卫机构。更重要的是,期望陛下能够慷慨开内帑赈灾发军饷,果断撤销那些所谓的皇家公司,切勿再与百姓争夺利益,从而真正做到还富于民。 唯有如此施政,方有望实现海清河晏、众正盈朝之盛世景象。 届时,不论是东面的鞑虏还是北面的蛮夷,自然都不足为惧;至于那些流寇乱匪,亦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疥癣之疾罢了。” 史可法跪在丹陛之上,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向崇祯皇帝进谏着,那充满激情与正义的话语如同一股洪流般倾泻而出。 他年轻力壮,丝毫不在意棉袍被地上的积水浸湿,那股湿冷难受干扰不到他那颗为国为君的心。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番话竟让崇祯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群所谓的文官集团啊,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说他们天真无邪吧,倒也确实如此;可要论起无耻之极呢,却也毫不逊色。” 回想起天启四年时,他的恩师左光斗曾弹劾魏忠贤的那份奏章,其中所表达的观点竟然与今日史可法的谏言如出一辙。 都是想当然让皇帝放弃所有权利,任由他们东林党治国理政平天下。 要是他们东林党真有这本事,也就罢了。崇祯皇帝乐的清闲。 偏偏没有这本事,还喜欢张嘴就来瞎嚷嚷,这就让人不由得不厌烦。 想到此处,崇祯皇帝顿时失去了与史可法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 于是,崇祯皇帝挥挥手说道:“史可法啊,朕之所以不杀你,无非是看在你品行还算端正,而且也并不贪图钱财罢了。 要不然你一个郎中,今日死了那么多郎中,你也应该陪着一起去了才是。 至于其他方面嘛,于朕而言,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过人之处。 朕着实不想再跟你多费口舌了,咱俩根本就是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 听到这话,史可法瞬间心急如焚。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为了国家社稷着想,向皇帝献上的良策居然得不到丝毫的重视和理解。 眼看着皇帝不愿意遵循自己心目中那条成为圣君的道路前行,这种挫败感对于史可法来说,简直比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还要痛苦万分。 史可法心急如焚地再次开口说道:“陛下啊!微臣所言皆发自肺腑,一心只为君王分忧解难,所思所想皆是以君为重。为何要对微臣如此排斥疏远呢?此乃民心所向、民意所归啊!倘若陛下依旧……” 然而此时的崇祯皇帝早已满脸不耐烦之色,心中暗自思忖着与这般迂腐执拗之人置气着实不值当。倒不如像对待瞿式耜那样,让其离得远远的,免得心烦意乱却又碍于种种原因无法取其性命。 于是,崇祯皇帝开始左顾右盼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身旁虽不乏武官,但真正心甘情愿且能够去执行那些见不得光之事的人却是凤毛麟角。而那些个二憨子的家伙,虽然也能做些脏活累活,但毕竟能力有限。就在此刻,崇祯皇帝不由得深深怀念起曾经的心腹爱将许显纯来。 只是如今用一个黄宗羲换死了许显纯,这笔买卖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呢?崇祯皇帝一时间也难以定论。 不过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会缺少忠心耿耿的鹰犬和得力的打手呢? 很快,崇祯皇帝那锐利的目光便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侍内卫大臣马祥麟何在?”崇祯皇帝高声喊道。 只听得一声宛如洪钟般响亮的回应传来:“末将在!” 马祥麟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恭敬地向崇祯皇帝行礼作答。 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你先把史可法请下去歇息吧。” 他微微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可知晓瞿式耜此人?”马祥麟对于崇祯皇帝的话,只管点头答应。 崇祯皇帝见状,以为马祥麟明白,继续吩咐道:“传朕旨意,令吏部尚书来宗道即刻起草并下发一份文书。要快马加鞭、不得有丝毫延误地将史可法送离京城,给那个瞿式耜送去作伴。任命史可法前往广州担任四品的左参议一职,这对他而言,也算得上是一次升迁了。” 马祥麟站在下方,心中暗自嘀咕着,对于崇祯皇帝口中所说的瞿式耜毫无所知,但此刻他也不敢多问,只得连忙应道:“是,陛下。末将谨遵圣命。” 随后,他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两名白杆兵上前,准备将史可法带离此地。 第776章 史可法最后的挣扎 然而,此时的史可法不过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情绪异常激动,奋力挣扎起来。只见他猛地一用力,竟奇迹般地挣脱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白杆兵的束缚。 只见史可法面色涨红,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陛下让臣走,臣自然会走!又何必在此拉拉扯扯,这般强人所难?难道微臣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得吗?我自是有腿脚之人,完全可以自行离去!” 说罢,他气呼呼地整了整身上那身略显褶皱的官袍,然后挺直腰板,缓缓站起身来。此刻,史可法心中暗自盘算着,定要当着崇祯皇帝的面,好好展现出一番漂亮、风度翩翩的姿态,以此向世人彰显其作为士大夫忠贞不屈的高尚品格。毕竟,若是不能借此良机有所表现,日后又怎能指望外面那些士林的同僚们为自己摇旗呐喊、造势助威呢?而只有赢得广泛的赞誉之声,方能巩固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与声誉啊。 然而,尽管崇祯皇帝所设立的宣传部已在京畿地区逐渐掌握了一定程度的舆论引导能力,但就目前而言,读书人们所引领的舆论阵地依然更为强大。 正在此时,那位来自西南边陲的石柱土司——纯正的南蛮子马祥麟,却压根儿没打算给这位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史可法任何显摆的机会。 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那两名显得有些畏缩不前的白杆兵,嘴里还低声咒骂道。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枉费皇上对你们这么费心,天天大鱼大肉地供着你们。 竟还是和豆芽菜一般,连个书生文官都治不住,快退到一边,别丢人现眼了。” 只见那两人灰溜溜地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到这番斥责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就像两只斗败的公鸡,低着头缓缓退到了一旁。 而此时,一旁的史可法却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此刻的他就是一只小斗鸡,看谁不顺眼都要怼一怼。 他先是毫不留情地怼完了崇祯皇帝,紧接着便将矛头指向了马祥麟。 只听史可法大声说道:“马将军啊,您可千万别小瞧了下官!想当年,下官在家乡之时,也曾跟随团练乡勇一同剿灭过那些作恶多端的匪盗呢!我生平最为钦佩的便是那能文能武、威震天下的岳武穆元帅!而且,下官平日里也没少锻炼,早已练就了一身的好力气!” 说罢,史可法还故意挺了挺胸脯,似乎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强壮体魄。接着,他又继续说道:“您那白杆兵虽说确实精悍无比,但说到底不过是些小卒子而已。怎能够与我这样的人物相提并论呢?”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一脸惊愕。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看似文质彬彬的官员,居然会如此口出狂言。有的人不禁暗暗摇头,觉得史可法太过狂妄自大;而另一些人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等着看马祥麟将会如何回应。 马祥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莫要在此聒噪不休!若要论及那能文能武之辈,本将军只服气郧阳巡抚卢象升卢大人一人而已。似你这般如同白面书生一般的人物,还是老老实实、乖乖地跟随着本将军走吧。倘若陛下催促急切起来,俺这老马可就要顾不得什么体统不体统啦,到时候恐怕会让你颜面尽失,有些不太好看哦。” 只见马祥麟那犹如铁塔般壮硕的身躯,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一步步地朝着史可法逼迫而来。 而史可法自然也不是个不识时务之人,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位马将军可不是好惹的角色。更何况,他自己也深知一些能屈能伸的处世之道。所以面对马祥麟的逼近,史可法并没有选择强硬对抗,而是一边缓缓后退着,一边开口说道:“且慢,马将军,请稍安勿躁。容我再向陛下询问最后一句要紧之言。” 说话间,史可法已然快步走下了丹陛,然后转过身来,面向御座之上的崇祯皇帝,提高声音大声呼喊起来。 “陛下啊!微臣深知您想要迅速整顿吏治腐败现象的急切心情,但俗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呀!想当初,陛下刚刚即位之时,对于从前的那帮阉党势力以及如今的所谓帝党之人,采取的策略往往是高高地举起惩罚的大棒,却又轻轻地落下,并未真正施以重刑。 要知道,当时朝中的那些贪官污吏犹如过江之鲫,成百上千之多。然而,陛下您宅心仁厚、心怀慈悲,仅仅只诛杀了其中寥寥数人而已,甚至就连他们的家眷都未曾受到牵连问罪。而大部分的贪官污吏呢?只需交出一笔所谓的赎罪银两,便能得到陛下的法外开恩,得以逃过一劫。 更有甚者,某些官吏在缴纳了赎罪银之后,竟然还能够继续承蒙陛下的信任与器重,官复原职,甚至加官晋爵。 可是,现如今情况却截然不同了。陛下您对于三部的官员和小吏们竟是如此苛刻严厉,动辄就是上百人头滚滚落地。 这实在令微臣感到困惑不已。不仅微臣心中充满疑问,下面的众多文官们也是愤愤不平,难以服气啊! 所以,恳请陛下能够给我们这些臣子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也好让百官心中的怨恨和不满能够稍稍平息一些。否则长此以往下去,恐怕朝廷上下将会人心惶惶,动荡不安呐!” 史可法言辞恳切地说完之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撩起那厚重的袍袖,双膝重重跪地。一旁的马祥麟见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纠结和犹豫,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强行拖拽着史可法迅速离开此地。 第777章 桀纣之君 就在这时,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崇祯皇帝猛地站起身来。他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紧紧锁定着下方跪着的史可法,极力克制并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杀意。要知道,当一个人真正想要除掉另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浓烈到极致的杀意会毫不掩饰地从其眼神之中流露出来,而这种眼神往往是最难被欺骗的。 史可法仰起头,目光恰好与崇祯皇帝对视在一起。刹那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深处那犹如实质一般浓厚得令人窒息的杀意。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重新挺直了脊梁。 崇祯皇帝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史可法,尽管两人之间相隔数丈之远,但他却仿佛能够将眼前这个人的每一处细微相貌都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终于,在沉默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朕便给你一个答复。自朕即位以来,可谓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朕深知官场积弊已久,贪污之风盛行,若要彻底根除并非易事。 故而,朕先是赐予尔等养廉银,以望能遏制住贪腐之势;又取消了驿站的诸多特权,同时给予诸位各类车补、旅补,让你们出行无忧。每逢冬日来临,更有各色炭敬送至府上,聊表朕对臣子们的关怀之意。 下面人对你们的碳敬冰敬,朕也是一笑了之。” 说到此处,崇祯皇帝微微一顿,接着道。 “不仅如此,那些名目繁多的书仪、孝敬以及润笔之费,朕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罢了。 此外,朕还特意为你们提升了国朝两百多年来从未曾增长过一分一毫的薪俸。 朕之所以如此行事,无非是知晓官场贪污已成痼疾,难以在朝夕之间得以纠正。再者,你们的薪俸着实微薄,仅凭此些银两,实难维持一个官员的日常用度花销啊!” 此时,崇祯皇帝的语气略微加重了几分。 “倘若朕只是逞一时之勇,贸然动用东厂西厂与锦衣卫,将朝中自大小九卿以下尽数抄家问罪,那么必然会导致国本动摇,京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到那时,恐怕朕这个皇位也坐不稳当了。 然而,朕选择了宽容以待,容忍你们些许过错。如今朝堂上下看似一团和气,但实则暗流涌动。帝党与东林党整日争论不休,相互攻讦,朕在一旁看着倒也觉得有些趣味。” 言罢,崇祯皇帝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原本这一切还算相安无事,朕亦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但凡事总得有个度,若有人胆敢肆意妄为,触及国法底线,朕定当严惩不贷!” “朕原本以为你们这群文官多少还会顾及一些脸面,不至于贪得无厌。 如此一来,咱们便能相安无事地慢慢前行。你们大可尽情享受荣华富贵,沉浸于那所谓的道貌岸然与清高自赏之中;而朕呢,亦能够安心去做自己所钟爱的事务。 如此这般,彼此各得其所、互不相扰,总归能让这座老大的帝国得以延续下去。至少不至于因内忧外患而导致亡国之祸降临,使得朕痛失这大好的江山社稷啊! 说到底,大家的共同目标无非是维系住这个已然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确保它不至于分崩离析便足矣。 然而,有些人却偏偏不知好歹,竟敢肆意践踏朕的底线!” 崇祯皇帝怒不可遏地说道,并伸出手指向下方那一群身首异处之人。 只见那些人的首级皆已被收拢一处,接下来便是要将它们高悬于各处城墙楼子之上,以此来警戒世间众人莫要重蹈覆辙。 “你们可知晓朕的底线究竟何在?那便是九边! 那可是朕的边军将士们啊,更是朕的长城依靠! 想当年,天启皇兄在位之时,九边之地也从未断绝过军饷供应。 而今,朕坐于这龙椅之上,九边之军饷更是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那些胆敢在军饷之事上动手脚之人,朕定要剁去他们的双手,叫他们再也无法肆意妄为! 今日,不过只是区区郎中以下的一百零八人被朕揪出,但倘若日后还有人不知悔改、重蹈覆辙,那么下一次可就轮到郎中以上之人,奉上项上人头了。 而且,除了朕之外,无论是谁,只要触犯此条红线,皆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遥想太祖爷时期,对于贪腐之徒敢于施以剥皮萱草这般酷烈刑罚,朕亦不会逊色半分。即便无法彻底根治你们这一世的贪欲,但能惩治得了你们一时的贪婪,那也是甚好的。 尔等大可放心,莫要担忧朕会无人可用。我大明拥有上亿子民,其中不乏德才兼备之士,朕又何愁寻不到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前来辅佐呢? 马祥麟,快点把史可法送出去。” 崇祯皇帝面色冷峻如霜,口中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掷地有声,毫无半分情感波动。就在他慷慨陈词之际,不经意间回首一瞥,竟赫然发现东角门处似有异样动静传来。 东角门处,只见那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从里面鱼贯而出了崇祯皇帝的八位亲信大臣。他们个个神色凝重,步履匆匆,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内阁次辅韩爌一眼便望见了皇极殿广场上那触目惊心的场景:鲜血染红了地面,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在一起,宛如一座小山丘。这般惨状让他心中一惊,一时之间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嘴唇微微颤抖着,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这简直就是桀纣之暴啊!”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史可法正拼命挣扎着,但他的努力终究是徒劳。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马祥麟紧紧地抓住他,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其提溜着向外走去。史可法双脚离地,胡乱蹦跳着,口中还不停地呼喊有辱斯文,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而在不远处,吏部尚书来宗道正站在一张临时摆放的桌案前忙碌着。他手持毛笔,飞速地在公文单上书写着,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第778章 广州的两头犟驴 短短片刻功夫,一份公文便已拟好。 来宗道仔细检查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拿起一旁的吏部公章,用力盖在了公文之上。随后,这份公文被恭敬地呈递给崇祯皇帝审阅并等待朱批。 紧接着,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仅仅因为这张公文和崇祯皇帝的朱批,史可法这名原本只是五品的户部郎中瞬间摇身一变,成为了广东布政使司的四品左参议。 如此惊人的办事升迁效率,即便是放在后世那也是属于特事特办中的极品案例!短短时间内便能迅速完成升迁事宜,这简直与儿戏无异啊!然而,那位被迫升官的当事人——新上任的四品广东左参议史可法,心中却并非那么情愿接受此番安排。 就在刚刚,这位可怜的大人甚至连回府向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未曾得到。只见几名剽悍的白杆兵如狼似虎般地冲上前去,不由分说便将他硬生生地架起,随后像拖麻袋一般粗暴地将其拽上了一辆西式四轮马车。 史可法的行程可谓是异常紧凑且简单明了:先出朝阳门,接着一路抵达张家湾,然后沿着运河直奔天津港,最后搭乘海船出发。由于时间紧迫,这一路上就连过年他恐怕都得在茫茫大海之上度过了。待新年过后,他便可与瞿式耜那个倔强的家伙于广州相聚。 两头犟驴在广州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翰林院还有一个犟驴,要不要也哪天看他蹦跶起来,也赶去广州去斗地主? 此时的崇祯皇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心中暗自思忖着。 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下了一盘极大的棋。 怎么这些平日里对自己横竖看不惯、自己同样瞧不上眼的文官们,如今竟一个接一个地都被调往了南边的南洋地区呢? 想到此处,崇祯皇帝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扫视过眼前正恭敬站立着的八位大臣,缓声开口道:“正如诸位爱卿所亲眼目睹的这般,朕已然处决了那些罪有应得之人,再也不会对他们的罪行选择视而不见或是充耳不闻了。” 杨嗣昌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众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在方才他们埋头用餐之时,崇祯皇帝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亲自率领着一众勋贵和武将,瞒天过海般将一百多个地位低微的文官屠戮殆尽。 而此时此刻,崇祯皇帝不仅毫无愧疚之心,反而显得理直气壮。毕竟木已成舟,生米已然煮成熟饭,他又岂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反正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了。 然而,在这八位由崇祯皇帝亲手提拔而起的大臣之中,终究还是有人难以忍受这般先斩后奏的要挟。 对,本朝的皇帝到了如今,已经不是两祖乾纲独断的时候,必须要征求一些高级文官的同意。 他们心中暗自思忖: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如此肆意妄为?难道就可以不顾及朝廷纲纪、律法尊严吗?若长此以往,朝局必将陷入混乱不堪的境地啊! 但尽管内心愤愤不平或者是惊疑不定,又或者只是单纯地难以接受,一向仁慈的崇祯皇帝,为何会突然如此残暴不仁,这些大臣们却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时间竟也无人敢站出来公然指责崇祯皇帝的所作所为。 许久之后,只见韩爌缓缓从队列中走出,他面色凝重地向着龙椅之上的崇祯皇帝拱手行礼后,开口说道。 “圣明之德,莫过于吾皇陛下您啊!然而此次对众多官员大肆屠戮之事,想必一定是陛下您身旁的奸佞小人们在暗中捣鬼所致。 微臣斗胆请求陛下立即下令将那刘兴祚、刘兴治兄弟二人以及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处以极刑……另外,还望陛下能颁布一道罪己诏书,向天下臣民谢罪悔过。唯有如此,方可安抚民心,让天下臣民之心得以安定。” 听闻此言,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倘若朕真依了你所言去做,那么这万里边关又该由谁来镇守?难不成要靠你等这些只会空谈的文臣吗?” 面对皇帝的斥责,韩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他仍然强撑着回答道:“陛下息怒,若是陛下不愿意采取微臣所提之策,莫非便是要自绝于天下,公然与天下缙绅万民为敌不成?” 此时,广场之上一片死寂,众大臣们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生怕触怒龙颜。而韩爌则默默地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片刻之后,他再次抬起头,眼中满含泪水地说道:“微臣韩爌年事已高,如今头脑已然昏聩不堪,实在难以胜任朝中要务。在此,微臣诚恳地恳求陛下准许微臣辞官归隐,告老还乡!不过,微臣尚有一言,乃是发自肺腑,纵使冒死也必须要说出来。” 崇祯皇帝仿若未闻韩爌那番犹如利剑穿心般的话语一般,面色沉静如水,缓缓开口道。 “韩爱卿,请继续说下去吧。” 韩爌微微躬身,接着说道:“陛下。自盛唐时期开始,咱们中原王朝的历朝历代君主们无一不是将重心放在了文治之上,轻视武功。 即便是再如何英明神武、贤德出众的君王,也始终会对文臣予以高度的重视,授以权柄。 然而现如今,陛下您却似乎反其道而行之,有了重武轻文之意。 微臣深知陛下一心想要提升我大明军队的战斗能力,从而彻底扭转当下被那建奴肆意追击、野战屡屡失利的艰难困局。 可是,陛下务必要清楚知晓重武轻文所可能引发的一系列恶果啊! 相比起文官专权弄势,武人一旦干预政事,所带来的混乱和动荡可要严重得多得多呀! 文人就算擅权,顶多也就是占着官位却不干实事、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罢了;即便到了最坏的地步,就如同当今之时这般,贪污受贿、徇私舞弊,什么样的钱财都胆敢收入囊中。 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难道这些情况还不够严峻吗?”崇祯皇帝不禁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提高声调反问道。 第779章 重视士兵一样祸国殃民 韩爌缓缓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道。 “在微臣看来,文官贪腐此事尚未触及最为严峻之境啊!那些武人,即陛下您一心想要提升其待遇与地位的边军将帅们,倘若他们掌控了权力,必然会引发一场血雨腥风,中原大地之上恐怕将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连一根草木都难以存活。 遥想唐末之时,李家皇室已然沦为各方节度使手中的傀儡,宗室子弟更是惨遭屠戮,几近灭绝。 而随后的五代十国时期,则堪称武人乱政的至暗时刻。 陛下饱读史书,想必对此段历史定然心知肚明吧? 难道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史为鉴,不感觉很相似吗? 微臣今日斗胆揣测一番陛下重用武将的策略,不知是否妥当呢?” 崇祯皇帝闻听此言,不禁神情专注起来,屏住呼吸,挺直身躯,端坐着正视着韩爌。 对于眼前这位历经四朝的元老重臣,亦是在职时间最长的内阁辅臣,他向来都是极为看重的。 尽管从未予以重任,只是让其居于内阁之中充作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但实际上,也是借此来制衡朝廷中各派势力之间的微妙平衡。 东林党中,那钱谦益、刘宗周、黄道周、周延儒之流并没有韩爌的本事。 此刻,崇祯皇帝语气郑重地回应道:“韩爱卿但说无妨,朕绝不会因言治罪于你。此等话语,朕往昔便曾提及,时至今日,依然如故。” “好,那微臣便斗胆推测一番。 依微臣之见,陛下如今对待军队之举径,实乃深谋远虑、高瞻远瞩,不过也容易被有心人看穿! 您既注重将帅之才的选拔与培养,又不忘关怀那些普通士卒的生活待遇。 须知,欲提升武人之地位,绝非仅靠提高军官的优厚俸禄便可达成,更为关键者,乃是让广大士卒亦能享受到应有的福利与尊重。 如此一来,整个明军上下,自将领至士兵,皆会对陛下心怀感激之情,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如此这般的明军,在您的眼里,又怎会重蹈后唐时期藩镇割据之乱象呢? 即便是那些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都督、提督、总兵,倘若他们心生异志,妄图拥兵自重,行那不轨之事,恐怕其麾下的众多将校士兵亦是决然不肯从命的呀! 到时候说不定就是这些无名将校士兵,一拥而上把心存异志的上官绑了来,找陛下领功请赏。 比之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局面要好上许多。 这也是一种制衡之道。 不知微臣所言是否恰当,还望陛下明示。” 崇祯皇帝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韩爌,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这位次辅阁老的一番言辞,竟准确地道出了他内心深处的部分筹谋考量。沉默片刻之后,崇祯皇帝终于缓缓开口道:“韩爱卿所言甚是,你且继续说来。” 韩爌缓缓开口道:“陛下,微臣愿为您讲述一则发生于唐末五代十国时期的小故事。或许通过这个故事,陛下能够获得一些启示和感悟。” 韩爌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众所周知,后唐庄宗李存勖最终走向灭亡,很多人都认为其根源在于他过度宠信伶人,整日沉迷于玩乐而荒废政事。然而,实际上导致这一结果的更深层次原因,则是他招惹了一群难以驯服的大头兵——魏博兵。这些魏博兵向来凶悍无比,稍有不满便会采取极端手段,甚至动不动就会将自家节度使全家斩杀以泄愤。” 说到此处,韩爌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愤怒以至于要起兵造反,原因非常简单直接。 只因李存勖竟敢削减给予他们的优厚待遇!对于这帮习惯了享受荣华富贵的士兵们来说,这无疑是触动了他们的逆鳞。 于是乎,魏博兵裹挟着节度使一同反叛朝廷。当时的节度使杨仁晟坚决不肯顺从,结果惨遭杀害。随后,他们拥立杨仁晟的副将为新的节度使,但这位副将同样不愿参与叛乱,很快也被无情地斩杀。 就这样,经过多次杀戮与更替,节度使简直就是玩物。 最终这场叛乱竟然得以成功。 唐末一代枭雄的李存勖,就这样草率下场,一切都只是因为一群骄兵而已。” 韩爌顿了顿,面色凝重地看向崇祯皇帝,郑重其事地说道:“李存勖如同儿戏般丢掉了性命,而后唐王朝也随之土崩瓦解。但这仅仅只是那个混乱时代的冰山一角罢了。自那时起,武将当权、骄兵悍将横行无忌的局面屡屡出现。 那些悍勇无畏的将领统领着桀骜不驯的骄兵,看似威猛无匹,实则犹如一把双刃剑。 在杀敌建功的同时,也常常因自身的狂妄自大而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臣想说的就是那些士卒,若是宠信优厚过了,一样也是取祸之道。” “那六七品的文官竟敢对三四品的游击将军肆意呼来喝去,简直视其如自家奴仆一般。 难道历代先皇都看不见吗?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此行径固然使得军队的战斗力每况愈下,但好歹也勉强维持住了朝廷内部表面上的安稳局势。 然而,陛下如今竟欲大力提高武人的地位,依微臣浅见,此举无异于重蹈五代十国之乱局的覆辙啊!微臣实在是惶恐不安,每每想到将来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我等文臣被视作任人宰割的‘两脚羊’,便不寒而栗。故而恳请陛下恩准微臣告老还乡,以保余生安宁。” 言罢,这位韩爌俯身跪地,叩头不止。 “不准!”崇祯皇帝猛地一挥手,断然拒绝道,并面带微笑地继续说道。 “既已担任朕所赐予的官职,又岂能随心所欲,说不干就不干? 您要是执意想走,朕就封了宫门城门,也是不会让韩爱卿走的。 韩爱卿方才所言,真真是令朕毛骨悚然、冷汗涔涔呐!” 第780章 谁有不臣之心,朕亲手捏爆他那话儿 “但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这般良药苦口之言,朕还望韩爱卿日后能多多进谏于朕才是,朕又怎会舍得让您就此离去呢?” “至于爱卿所担忧的武人乱政之事,在朕看来,亦并非全然无解。 其一,朕自当勤加习武,力求成为这天下间最为强大的武夫,谁敢存有异心,朕亲手捏爆他那话儿; 其二,则需设法促使那些武人们努力提升自身的知识素养,做到文武兼修方可。 如此一来,想必便能有效避免武人乱政之祸端了。” 崇祯皇帝并没有详细解释他预防武人乱政的措施,也不管别人听懂听不懂。 只是举起双手,做了一个虎视眈眈的攥拳动作,让下面的文武百官都感觉到裆下凉凉。 那什么勤加习武,力争成为天下间最强大的武夫,还什么亲手捏爆那话儿。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而是看向了剩下的七位亲信大臣。 崇祯面沉似水地说道:“你们七人还有意见吗?”他那锐利的目光从在座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此时,温体仁和黄立极对视了一眼,这二人皆是朝廷重臣,不仅年龄最长,而且位份也是极高。 沉默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由黄立极缓缓开口道。 “陛下圣明!此次导致辽南镇溃败的那些罪臣皆已伏法,此乃大快人心之举。 然而,如今正值非常之时,确实应当行非常之事。 只不过日后,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若再欲做出此类极端之事时,可否事先征询一下阁臣以及军机大臣们的意见呢? 如此一来,也可确保决策更为周全、妥当啊。”说罢,他微微躬身行礼,表示自己对皇帝的敬重之意。 一直以来表现得较为软弱的黄立极,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展现出了强硬的态度。而面对他这般罕见的举动,崇祯皇帝竟然也一反常态,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满口应承下来。 在场的四位巡抚大臣,其中甚至还包括那位以脾性刚烈着称的孙传庭在内,此时全都沉默不语。 在今日到场的这八个人当中,唯有韩爌一人的所作所为与其他人不同。其余七人的种种行径,无一不是摆明了立场,站到了缙绅官僚们的对立面上。如此一来,他们已然彻彻底底地将自身命运与崇祯皇帝紧密捆绑在一起。 可以想见,如果日后地方上有乱臣贼子胆敢举兵反叛,并公然打出所谓“清君侧”的旗号来,那么毫无疑问,这些如今坚定支持崇祯皇帝的人们,必将首当其冲成为被清算的目标。 看到众人的反应,崇祯皇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之后,目光扫视着下方站立着的众多文臣武将,高声问道:“朕的宣传部尚书阮大铖可在?” 只听得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回应:“陛下,微臣在此!”紧接着,只见一名身着三品官服,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从队列里跨步而出——此人正是大明王朝首任宣传部长阮大铖。 崇祯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说道:“阮爱卿啊,朕命你立刻如实撰写一份加急特报,并刊登于《大明日报》的头版头条之上。朕自问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此次所惩治的这一百零八人,个个皆是贪得无厌、欲壑难填之徒,实在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需将这一百零八人的罪行分门别类,详细书写出他们贪污受贿的具体细则,以及这些行为究竟造成了何等严重的恶果和危害!想必你也清楚,其中关键之处在于,务必要凸显出他们所贪污的每一枚银元,都本应成为我大明戍边将士们身上坚固的铠甲和犀利的火器。要知道,这区区一枚银元,说不定就关乎着一名士兵的生死存亡呐!” 说到此处,崇祯不禁想起此前那部引起轩然大波的《东林点将录》。 他接着说道。 “阮爱卿,还记得那部《东林点将录》吗?朕记得你那时候是高攀龙的弟子,还是一名东林党,在《东林点将录》中绰号没遮拦。 尽管那本书其中大多内容与事实有所出入,但那种行文布局和表述方式,倒是值得你参考借鉴一番。” 阮大铖听到崇祯皇帝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的过往经历,心中不禁暗自窃喜起来。 他那原本就略带巴结的面容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说道:“陛下圣明啊!微臣实在没有想到,陛下对于微臣的事情竟是这般清楚,这真令微臣感到惶恐又荣幸万分呐!” 接着,阮大铖微微躬着身子,继续附和道:“正如陛下所言,对于那些可恶之徒,仅仅让他们身死可远远不够呢。必须得从精神层面将其彻底毁灭才行呀! 一定要让外头的平民百姓们都知晓,那些区区五品以下的小小官吏,究竟是怎样凭借手中微末权力大肆贪污受贿、鱼肉乡里的。 他们这种行径简直天理难容!不仅疯狂地贪墨钱财,更是严重干扰到了老百姓们本应平静安稳的生活,使得大家无法安居乐业。” 说到此处,阮大铖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然后提高声音慷慨激昂地道:“若此次蓟镇不是仰仗着孙督师与卢巡抚英明统帅,率领新兵以及英勇无畏的天雄军齐心协力奋勇抵抗,成功击退了建奴的猛烈攻击。 单靠从前那些年老体弱的士兵以及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城墙来苦苦坚守的话,恐怕连一天时间都难以支撑下去,必然会被莽古尔泰和阿敏所率的那支偏师轻易突破防线啊!” 阮大铖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缓缓开口接着说道。 此举乃是阮大铖树立一个清官形象,高风亮节的感觉扑面而来。 “此次群体贪官被集体正法,实乃大快人心之举啊!诸位想想看,待到那时,建奴八旗兵若攻破蓟镇,京畿地区必将陷入一片混乱与灾难之中。” 第781章 高风亮节,名偕衡岳千秋的阮大铖 “无数无辜百姓会遭受战火荼毒,流离失所;大量财富也将被建奴无情掠夺而去。倘若京城真的发生这般惨绝人寰、令人难以启齿之事,那么,这些贪赃枉法之徒便是罪该万死、百死莫赎!百姓们定会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寝其皮以解心头之恨呐!” 他顿了顿,接着慷慨激昂地表示:“陛下请放心,微臣定当不遗余力,将这一百零八名贪官污吏的种种恶行昭告天下,使之臭名远扬。务必让他们永远被世人唾弃,牢牢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生永世都无法翻身!” 崇祯皇帝听着阮大铖这番义正辞严的话语,眼中不禁闪烁出兴奋的光芒,连连点头称赞道:“对对对,阮爱卿所言甚是!就应当如此行事,务必要让这群祸国殃民的败类成为众矢之的,彻底站在老百姓的对立面!” 此时,广场之上的其余文官们则个个面色苍白如纸,咬牙切齿之余更是浑身战栗不止。只因阮大铖所说之话,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比直接刨了自家祖坟还要可怕上千百倍! 偏偏崇祯皇帝又做出了更致命的重点批示。他说道。 “不仅要将这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徒的罪行在报纸上详细地刊登揭露,更要精心编排多部讽刺他们丑陋嘴脸和恶劣行径的精彩剧目,并在京城的各大戏剧院中轮番上演! 务必做到场场爆满,座无虚席!如此一来,既能让京城的黎民百姓知晓这些贪官污吏的斑斑劣迹,又能借助口耳相传,让其籍贯所在地的父老乡亲们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想当年,朕曾耳闻原内阁首辅,那阉党核心成员顾秉谦,在家乡便被某些心怀正义之人四处宣扬他的种种恶事丑行,以致于其声名狼藉,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家乡父老的人人唾弃。最终,这个昔日作威作福的家伙竟然被当地的缙绅和乡亲们无情地驱赶出门,从此过上了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的凄惨生活。这正是朕所期望看到的结果啊! 朕要的便是这般轰动全城、震撼人心的效果。唯有如此,方能警示那些心存侥幸、妄图以身试法的士大夫们,莫要重蹈覆辙,否则必将身败名裂,遭世人鄙夷。” “微臣谨遵圣上旨意,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圣望!” 崇祯皇帝此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一出,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士大夫阶层的要害。对于这些平日里把个人声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文人雅士而言,这种公开羞辱和严厉惩戒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 韩爌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再一次挺身而出试图阻止崇祯皇帝。只见他抱拳躬身行礼道:“陛下啊!常言道‘死者为大’,人一旦逝去,所有恩怨情仇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况且陛下之前已然对其做出了惩处,倘若此刻还要连这人的声名一并损毁,是否显得过于严苛无情了呢?” 崇祯皇帝闻言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如炬地回应道:“韩爱卿啊!朕之所以要如此行事,正是因为深知其中利害关系。想当年太祖爷采用那剥皮实草的残酷刑罚,尚且无法震慑住这帮贪婪成性的官吏。如今朕若不采取更为严厉的手段,只怕难以遏制这股贪腐之风蔓延滋长。唯有将他们的名声彻底毁掉,令其整个家族在当地都无颜抬头见人,朕认为这方是根治贪污腐败的良策妙法。” 韩爌听后不禁面露苦涩之色,长叹一声只得默默退回原位不再多言。这时,崇祯皇帝环视众人朗声道。 “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关于辽南镇耀州之战,至此画上句号。 在座诸位臣工不必担忧朕日后还会追究此事。然而,待尔等归去之后,定要深思熟虑一番。 朕虽不通晓那些高深莫测的圣人之道,但朕心里明白一个浅显道理——凡事皆需有个限度。 朕赐予你们养廉银,本意便是为了填补各位薪俸微薄之缺漏,望诸君切莫辜负朕的一片苦心呐!” “既然已经弥补了你们薪俸的不足之处,那么做人就切不可贪得无厌! 一定要想清楚哪些钱可以拿并且能够心安理得地花费出去,而又有哪些钱是绝对不能伸手去碰的,因为一旦触碰便如同陷入无底深渊,不仅无法花销,还可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只要想通了这些道理,很多看似复杂难解的事情其实都会变得清晰明了起来。朕并非那种生性残忍好杀之辈,所以诸位爱卿也无需整日提心吊胆,觉得伴君如伴虎般战战兢兢。 好了,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都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尽心尽力地做好本职工作才是正途啊!” 崇祯皇帝原本还准备继续追问韩一良关于贪污腐败一事,但却被史可法突然插话打断,思绪一下子就乱了套,竟然完全忘记了还有韩一良这档子事儿,于是索性大手一挥,直接宣布散会了。 至于以后由谁扛起那面象征着反腐倡廉的大旗,崇祯皇帝心中暗自思忖着:以韩一良这样区区一个七品清贵的户科给事中,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将其扛起。 毕竟,此人在历史上本就是个表现拙劣之徒,类似于那些只会通过哗众取宠来博取名声但实则根本承担不起重大责任的无能之辈。 再看此时的韩一良,早已吓得浑身颤抖不止,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深知自己这次算是彻底惹怒了皇上,未来的命运恐怕将会充满坎坷与波折。 韩一良满心懊悔,心中暗自思忖着,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史可法打断他上本子侃侃而谈的那一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奏章迅速递呈上去。然而,现实却是残酷无情的。 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身旁那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地面以及横七竖八倒卧着的尸体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第782章 杀官尾声 尤其是目睹史可法与崇祯皇帝之间激烈争吵的场景,两人如同针尖对麦芒一般互不相让,气氛紧张得仿佛能让人窒息。 就在这一瞬间,韩一良心中原本燃烧着的勇气之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怯懦。他深深地意识到,像这般充满火药味和生死较量的场合,根本不是他所能驾驭得了的。 什么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在此刻都变得不再重要,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场风波,继续安安稳稳地做一名默默无闻的户科给事中便足矣。 待到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之时,许多朝臣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独自迈出皇极殿广场一步。 他们或因惊吓过度而双腿发软,或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所震撼,一时间竟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整个广场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氛围,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刚刚席卷而过,留下满地狼藉和人们惶恐不安的心。 宫廷护卫的白杆兵们眼见这般场景,心中不禁暗暗叹息。只见那些平日里威风凛凛、趾高气昂的官老爷们,此刻竟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瘫软在地,浑身颤抖不止,甚至连爬出去的力气都已丧失殆尽。 无奈之下,白杆兵们只得两两一组,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失魂落魄的官老爷们一一架起。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午门。一路上,这些官老爷们就像毫无生气的木偶,任由白杆兵们摆布。 好不容易穿过午门,又经过承天门,终于抵达了金水桥畔。此时,白杆兵们已是气喘吁吁,但仍不敢有丝毫懈怠,继续搀扶着官老爷们前行,直到将他们送上各自府上的马车为止。 而各府上前来接应的管事和车夫们,远远望见自家老爷们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皆是大惊失色。他们瞧见老爷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身体不停地哆嗦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活脱脱一副大病初愈的惨状。 于是,管事和车夫们二话不说,急忙上前将自家老爷扶进马车或抬入轿子里,然后迅速挥动马鞭,赶着马车疾驰而去,只想尽快将老爷们平安送回府中好生歇息调养。 在这群惊魂未定的官老爷当中,韩一良倒是显得颇为镇定自若,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惶恐失态。然而,他的内心实则更为忐忑不安。趁着人流涌动、场面混乱之际,无人留意到他的行踪,韩一良悄无声息地移步至左副都御史李夔龙身旁。 韩一良面带惶恐之色,双手抱拳,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颤抖地嗫嚅道:“李大人啊,下官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之极呀!未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下官心中愧疚难安呐!” 听到这话,李夔龙眉头微皱,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俩这边,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还是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说道:“韩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此事本就艰难,一时未能成功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此地环境恶劣,寒风呼啸,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腥臭之气,令人难以忍受。李夔龙不禁皱了皱鼻子,接着对韩一良说道:“走吧,韩大人,此处又冷腥气又重,实非久留之地。咱们还是赶紧回到都察院衙门去处理公务要紧。至于其他事务,本官日后自会想办法解决,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拜托您的了。” 话音刚落,李夔龙猛地一挥衣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方才,他一直在不停地向韩一良使眼色,示意对方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可谁知这韩一良竟像个木头人似的毫无反应,完全装作没事发生一样。此刻,李夔龙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自然不会给韩一良什么好脸色看。 一边走着,李夔龙心里暗暗思忖着:回头还得跟其他人好好商量一下,重新寻觅一个合适的反贪急先锋人选才行。这韩一良如此愚钝木讷还胆小如鼠,连当个棋子的资格都不具备,当真是指望不上他能办成什么大事了。 之前的兵部尚书霍维华,现在的邮政总局局长刘懋也是给事中御史出身,比之韩一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 紫禁城的风波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刘兴祚兄弟二人率领着一万多和金兵掰过手腕,过了招的精兵强将,准备前往南苑展开为期长达半年之久的集训。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不仅要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接受崇祯新式步炮协同的训练,以更好适应崇祯一式火炮,还要完成一项意义非凡的任务——前往太庙旁边的英烈祠。 刘兴祚等人要将那两千多个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的军士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护送进入英烈祠中,让这些英勇的战士能够在死后享受到大明王朝的香火供奉和后人的敬仰追思。 为了表达对这次祭奠活动的高度重视,同时也是为了激励九边将士们的士气,崇祯皇帝决定亲自登场主持这场庄重的仪式,并亲自主持念诵悼词。 以帝王之尊,为那些身处社会底层却已英勇牺牲的士兵举行追悼仪式,此举堪称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样破天荒的举动无疑传递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在崇祯皇帝的心中,每一位为国家付出生命的军人都是值得敬重和铭记的。 韩爌给他说的骄横残暴,肆意妄为的魏博兵,看来他是没有听进去。 崇祯皇帝还是要一意提升武人,特别是普通军士的地位。 然而,不出所料的是,这种违背祖制、提升武人地位的行为再次引发了明朝文臣们的强烈不满和齐声反对。 毕竟,在长久以来重文轻武的传统观念影响下,许多文臣认为此举有失体统,甚至可能会破坏朝廷的权力平衡。但崇祯皇帝心意已决,坚决推行自己的主张。 想起前些日子崇祯皇帝毫不留情地处斩百位官员以慰藉军心的狠辣手段,众大臣们心生畏惧,尽管内心仍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再继续强行阻拦。于是,在一片争议声中,这项前所未有的举措得以顺利实施。 与此同时,皇太极带领着金国八旗的精锐主力部队,气势汹汹地兵临汉城城下。 第783章 皇家公司年终大会 果然朝鲜那套让开大路,全部龟缩山城的防御策略,实在是比小孩过家家还要搞笑。 八旗金兵长驱直入,一路上没有任何阻隔,如入无人之境。几处关隘山城上的守兵只是作壁上观。 十几天的功夫,金兵先锋就到了汉城脚下。 不出半天就攻陷了汉城平原城市,剩下的就是难啃的江华岛和汉城南山城。 面对着坚固如铁桶一般的山城防线,金兵们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攻击。经过整整二十天艰苦卓绝的鏖战,双方均损失惨重。 最终,金兵以惨痛的代价,等来了盛京的攻城大炮,攻破了城门,成功占领了朝鲜王国的汉城。 在此役中,就连清朝的额驸扬古利也不幸阵亡。 从这里看出,这个时候的金兵还是兵种单一,在没有太好的火炮帮助下,攻城的能力是相当感人的。 朝鲜国王李倧神色慌张地率领着一众王公大臣们,如惊弓之鸟般匆匆忙忙地向南逃窜而去。他们甚至不敢在江华岛上稍作停歇,因为失去了山城作为犄角之势后,继续坚守汉城已然毫无胜算可言。 就在众人走投无路之际,东江镇总兵毛文龙派出的水师舰船及时赶到,前来接应他们。于是,李倧及其带领的一万余名随行人员,一个个涕泪横流地上了海船。此外,还有三万朝鲜水师的龟船水师负责沿途护送。 然而,当船队行驶至茫茫大海之上时,朝鲜王室与亲信大臣之间却突然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原来,在李延庚的协助之下,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这两位李倧的爱子均已成功逃回其身旁。此时,在洪翼汉、吴达济以及尹集三位学士的悉心辅佐下,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竟坚决表示不愿跟随自己的父亲李倧前往宗主国明朝京城去避难。 话说那昭显世子与凤林大君,在大明鲁豫总督袁可立的悉心建议之下,毅然决然地前往济州岛,着手建立起朝鲜王国的流亡政府。他们心怀壮志,决心持续鼓动朝鲜半岛本土的民众奋起反抗建奴的残暴统治,尽早光复朝鲜王国。 以前元朝都没有统治他们,没道理被以前还被他们欺负的建奴统治。 虽然说这时候朝鲜已经亡国,却不耽误这些十七世纪的棒子们,对建奴还有天然的心理优越感。 而这优越感很大一部分来自他们的宗主国大明,大明这两年虽然还是处于守势,可已经能和建奴维持拉锯平衡了。 前些日子,辽南镇的明军还策动了一场主动攻击,虽然又被打回来,还损失惨重,不过金兵建奴也不好过。 那杜度贝勒回去就被皇太极撸了职务,回家静养。 …… 且说那戎政府大街之上,大明皇家公司旗下的宝和皇店,一幢三层高的宏伟大楼赫然矗立。此刻,在其后院之中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场意义非凡的培训活动。 此次与会之人皆是近两年来,从全国各个地方脱颖而出、于大明皇家公司内表现卓越的业界精英。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至岁末年终,此时此刻众人齐聚一堂,缘由有二。 其一,正值总公司进行账目汇总、核查以及分红之际;其二,则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先进工作者们纷纷入京,参与这场盛大的交流盛会,旨在相互切磋琢磨,共同追求进步提升之法。 而我们的崇祯皇帝呢? 他刚刚处理完宫中那些令人心烦意乱之事,紧接着又费心操持了一场庄重肃穆的悼念阵亡将士入英烈庙祭祀仪式。 待诸事妥当之后,他特意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身着便装悄然莅临这戎政府街,亲身参与这崇祯二年皇家公司的总结大会。 实际上,戎政府大街对于京城的人们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更为亲切且广为人知的称呼——灯市街。每临元宵佳节之际,此条街道便成为了整个京城灯火最为璀璨、热闹非凡之地。街头巷尾挂满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花灯,令人目不暇接;而前来观赏花灯的人群更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就在一个喜庆祥和的日子里,一身便装出行的崇祯皇帝,在北方公司理事长亢同德以及皇家银行行长姜赞堂二人的陪伴之下,悄然踏入了位于灯市街上一座大楼一层的宽敞大堂之中。 此时正值员工交流学习的重要时刻,来自各方的与会代表们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关于京城皇家公司的先进工作经验分享。 其中备受瞩目的,乃是一位名叫刘二妮的女子。她在宝和皇店皮货珠宝拍卖行担任拍卖师一职,其出色的业务能力与敬业精神赢得了广泛赞誉。 只见会堂中的每个人都神情专注,聚精会神地聆听着这份先进工作学习报告。 而崇祯皇帝则静静地站立在后门口处,他轻轻地摆了摆手,婉拒了亢同德所提出的从正门进入会场并打断当前会议秩序,以使全体会议人员跪地迎接自己的建议。 崇祯皇帝身着便服,仅带着四名亲信——王承恩、杨嗣昌、亢同德以及姜赞堂,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的耳目,从宫殿的后门悄悄地潜入其中。进入后,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会议室的最后一排坐下,尽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女服务生察觉到了这群人的到来。她面带微笑,轻盈地走上前去,恭敬地递给崇祯皇帝一本精心准备的会议纪要,并贴心地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崇祯皇帝接过会议纪要和茶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而礼貌的笑容。他微微颔首,表示对女服务生的感谢。或许是受到后世文明礼仪的影响,这一刻,一种自然而然的教养驱使着他说出了一句与这个时代略显格格不入的话语:“谢谢,麻烦你了!” 第784章 皇家公司的新时代女性 这句简单的道谢之语,如同一股清流,在这充满权谋与算计的宫廷氛围中流淌而过。它不仅令那名女服务生感到惊讶和受宠若惊,就连身旁的四位亲信也不禁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感叹这位皇帝的与众不同之处。 只见那位面容姣好的女服务生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要知道,她在这宝和皇店的招待所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期间来来往往不知接待过多少来自各大公司的形形色色之人。 无论是位高权重的理事、手握重股的股东,还是那些看似威风凛凛的经理、掌柜以及经验丰富的大伙计等等,无一不是在她提供服务之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傲慢姿态,仿佛自己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一般。 然而,与这些人相比起来,她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呀!大家不都只是同在一家公司做事嘛,只不过他们可能比自己早进入公司一些时日罢了,又或许只是运气稍好一些,得到了某个难得的机遇,才能够爬到如今这样的位置。 一年多的职业素养使然,让她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礼貌而亲切的笑容,轻声说道:“应该的,您高兴就好。” 话音刚落,她优雅地转过身去,扭动着纤细的腰身缓缓离开。那挺直的背脊、婀娜多姿的扭身摆胯动作,再加上身上所穿的那条剪裁得体的黑色小西装长裤,将她曼妙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这皇家公司对于内部员工的衣着要求还真是颇为讲究呢,其风格已然十分接近后世的时尚穿着打扮了。 而崇祯皇帝一行人所穿着的便装,实际上就是后世广为流传的中山装。这种服装款式简约大方,线条流畅,与当时明朝的传统服饰风格迥异,但却让他们显得格外精神利落。 此时的崇祯皇帝已然能够完全自主地掌控和管理皇家公司。在公司内部,曾经那些繁文缛节、传统礼教文化对他的种种束缚早已烟消云散。如今的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经营这家企业,一展宏图大略。 崇祯皇帝的目光依然在追逐这个女服务生的背影。 她身姿婀娜,步履轻盈,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动人,转瞬间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崇祯皇帝不禁有些发愣,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思绪。 身为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尽管拥有无上权力,但有时仍会感到力不从心。 接踵而来的烦心事、各种天灾人祸,常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各种权谋争斗更是令他略显心力交瘁。 尽管他装作不在意,可是有些事情总是会积压在心里。 此时此刻,他竟无比怀念起旧日时光,如果能够回到过去那个简单平凡的世界,哪怕只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社畜也好啊! 至少每天还能有机会欣赏到这般美丽的女子。 站在一旁的姜赞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然而并不知晓崇祯皇帝内心真实想法的他,突然间脑子像是抽风一般,竟然未经思考就直接脱口而出道:“陛下,您莫不是看上这位姑娘了?” 只见崇祯皇帝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对于姜赞堂方才所言仿若未闻一般。见此情形,姜赞堂稍作迟疑之后,便再次开口说道:“陛下,倘若您觉得那位女子甚有意思。那么微臣斗胆,可以安排她专门前来伺候陛下……”然而,姜赞堂的话语尚未落音,崇祯皇帝突然转过头来,其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姜赞堂。 “朕在你眼中莫非就是个色中饿鬼不成?”崇祯皇帝的声音不大,但其中所蕴含的威严却令人不敢小觑。 听闻此言,姜赞堂心中猛地一沉,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说之话已然惹得龙颜不悦。他赶忙躬身行礼,并急切地解释道:“陛下息怒,微臣绝无此意啊!只是见到陛下对那女子有所关注,故而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哼!那你给朕老老实实听着台上之人讲话便是。你身为银行行长,朕对你可是寄予厚望,有着重用之意。莫要整日寻思那些不干不净、拉皮条之类的营生。朕的身旁可不缺少此类善于献媚讨好之人。 好好学习朕的崇祯新学,学好了,你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学不好,趁早回你那姜家纸铺当少东家,别耽误公司的发展。”崇祯皇帝面色微冷,言辞之中尽显不满之情。 “是,陛下。微臣谨遵圣谕。”被崇祯皇帝这般严厉斥责之后,姜赞堂顿时变得安分守己起来,再不敢多言半句。而此时的崇祯皇帝,则稍稍舒缓了一下情绪,继续安安静静地充当起了一名旁观者。 庄严肃穆的讲台之上,那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在宫廷之中现身的女史曹静照正襟危坐,有条不紊地主持着此次重要的会议。 也就是一年多时间,如今的曹静照已然跃升成为了皇家公司的高层之一,手握一部分公司的股份,可谓是位高权重、风光无限。 当然她也是崇祯皇帝在公司的一只眼睛。 今日的曹静照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精致小西装,那剪裁得体的设计完美地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身形曲线,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源自后世都市丽人的独特韵味和迷人魅力。如此出众的气质与装扮,使得她瞬间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所在,仿佛整个宽敞的礼堂都被她的光芒所笼罩。 现场很多人都知道曹静照和崇祯皇帝的关系,那许许多多男性的眼光多多少少就规矩了许多。 之前崇祯皇帝踏入会场。目光敏锐的曹静照几乎在同一时刻便捕捉到了自家主子爷的身影,但她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得惊慌失措或者刻意逢迎。 第785章 宋永康的新式拍马屁学问 相反,仅仅是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崇祯皇帝迅速向她投来一个不易察觉的眼色。聪慧过人的曹静照立刻心领神会,明白了崇祯皇帝此番前来并不希望暴露其真实身份。 于是乎,曹静照面色平静如昔,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着手中的主持工作。 只见她面带微笑,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接下来,请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来自皇家公司临清分公司的理事——宋永康先生上台! 他将为大家详细讲解临清分公司在学习刘二妮工作方法方面所取得的宝贵先进经验。相信通过这次分享交流,我们定能从中汲取更多智慧与力量,对崇祯新学新思想的领会到达一个新台阶,推动公司不断向前发展壮大!” 随着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在一阵雷鸣般的热烈掌声中,只见一位身材略显臃肿、身穿宝蓝色直缀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他那身装扮活脱脱就是个土财主模样,此人正是皇家公司临清分公司的理事——宋永康。 此刻,他那张原本就有些圆润的脸庞涨得通红,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宋永康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便迈着大步朝讲台快速走去。然而,或许是由于太过紧张的缘故,当他踏上台阶时,突然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前倾去,打了一个大大的趔趄,眼看着就要狼狈地摔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围的人们纷纷发出惊呼声,但好在宋永康反应迅速,及时稳住了身形,才避免了一场尴尬的意外发生。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不仅没有让现场的气氛冷却下来,反而引发了更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这里,没有人会嘲笑宋永康刚才的失态表现,毕竟皇家公司所发起的每一项活动都具有开创性意义,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有过类似的经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土老帽”,所以就算偶尔出点小丑态,也不会存在谁去笑话谁的情况。 说不定这一刻你还在嘲笑别人不小心摔了跤,而下一刻自己就可能因为认错了洗手间而成为他人的笑柄呢! 就连高高在上的崇祯皇帝此时也不禁跟着大家一起热烈鼓掌,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要知道,眼前这种轻松活跃且充满创新精神的氛围可是由他亲自一手缔造出来的呀,如此良好的局面怎能不让他心生欢喜呢? 宋永康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走上了那庄重而肃穆的讲台。站定之后,他稍稍停顿了片刻,努力让自己那颗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成功地平复了内心汹涌的情绪,整个人也随之恢复到了往日的从容与镇定。 此时的宋永康目光坚定且自信满满,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以一种沉稳有力的声音开口说道:“各位同仁们,今天我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向大家分享我们临清公司所取得的一些先进工作经验……” 崇祯皇帝正端坐在最后一排,专注地翻阅着手中那份详细记录着此次会议内容的纪要。当他看到其中有关宋永康讲话的部分时,不禁被吸引住了注意力。于是,他停下了正在翻动纸张的手,仔细阅读起了这段文字。 仅仅只是看了一小段,崇祯皇帝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他是真的乐了,有种很好笑又很正经的荒诞感。 大明在他手里,变得越发光怪陆离,不可捉摸。 他影响教育了一大批身边的人,而这批人也在影响着整个大明,整个时代。 只见那纪要上清晰地写道:“临清公司犹如镶嵌在运河北段的一颗璀璨明珠,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向北可直抵京城,向西则能延伸至西安和洛阳等重要城市,向南更是可以抵达余杭一带。 这里车水马龙、商贸繁荣,其繁华程度足以压倒南北两京;而它的富庶程度更是冠绝齐鲁各郡,本地居民人数早已超过百万之众。 毫不夸张地说,临清已然成为天下运河沿线当之无愧的第一大码头、第一大粮仓以及第一大商业都会!” “自从由当地皇店、当地那些声名显赫且财大气粗的士绅豪门、一部分漕帮中的能人志士以及晋商、盐商共同携手组建起全新的大明皇家临清分公司之后,这家公司始终都将重振本地商业经济视为自身不可推卸的神圣使命。 他们不仅持续地为公司内部的诸位董事们源源不断地创造着丰厚可观的经济效益,而且自始至终都未曾忘却自身所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通过其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经营策略与举措,成功地带动了周边地区经济的蓬勃发展,并切实有效地解决了为数众多的民众的温饱难题。 时至今日,临清公司已然成长蜕变为当地一家备受赞誉、极富责任心与担当精神的知名商业实体。 它与当地的官府保持着紧密无间的友好合作关系,双方彼此取长补短,相互促进,齐心协力为共同构建一个和谐共处、繁荣共生的大明王朝而不懈努力奋斗着。 而所有这一切辉煌成就的取得,毫无疑问应当归功于那位至高无上、英明神武的崇祯皇帝陛下——他既是我们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亦是这家公司当之无愧的董事长!正是由于他高瞻远瞩的决策智慧以及对国家和人民的深切关怀,才引领着我们一步步走向今日这般繁荣昌盛的美好局面。” 以上这些话语啊,皆是宋永康从公司所发行的那本内刊当中所学来的一些蹩脚套话罢了。然而呢,令人惊奇的是,尽管是如此生硬的言辞,可他运用起来却是异常地娴熟自如。 接下来呀,才算是进入正题,也就是他真正想要表达的观点和看法啦。 话说这临清公司的理事会,在接收到来自上级公司有关学习刘二妮工作法的通知之后,便迅速行动起来,召集众人召开了一场专门针对此事的深入研究会议。 第786章 永恒的利益 而作为理事会成员之一的宋永康,更是认真仔细地逐字逐句研读了相关的原文内容,并在此基础之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郑重其事地提出要将刘二妮工作法中的那些极具实用性的大招,比如“紧紧抓住关键环节不松手”、“巧妙地把整体指标拆解成一个个小目标并逐步攻克”以及“行之有效的员工激励方式方法”等等,都全面且深入地融入到当前正在积极推进的各项重要工作之中去。 这里面就包括了与上级公司所下达的市场营销方案的有机融合、激励政策的科学合理制定,还有对于员工内在潜能的深度挖掘等等诸多方面。并且,还要大力推行“清单式管理加上责任分担制”这样一种全新的工作运行机制。 当然啦,在全力以赴确保能够继续稳稳地守住本地市场那独一无二的垄断性商业地位的同时,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懈怠之心,而是始终保持着对自身发展建设的高标准严要求,不断鞭策自己向着更高更远的目标奋勇前进! “要做到对待客户不是上帝天尊,最少也得是老爷般的态度才行呐!还需懂得动态梳理那存量、流失以及潜在客户这三张重要报表,不但要能精打细算账目,更要将每一笔账都算得细致入微,全力以赴争取多赚取哪怕仅仅一文钱。毕竟,为公司盈利的同时,实则也是在为自身谋利呀!另外呢,还要营造出一种‘人人为公司,公司为人人’这般和谐积极的工作氛围……” 念罢,崇祯皇帝稍稍侧过头去,压低声音向着身旁的理事长亢同德询问道:“此宋永康从前莫非是个久试不第的老童生么?而且还是那种惯于讲些官话套话之人?不过嘛,他这新式白话倒是说得相当不错哩!朕觉得颇有意思,甚是合朕心意呐!”说话间,崇祯皇帝脸上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来,显然对于宋永康所言甚感满意。 亢同德赶忙弯下腰,将头凑近前来,同样轻声细语地讲道:“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啊!要说这宋永康,从前可是个一心痴迷于科举考试的老童生呢,参加多次乡试都未能金榜题名。然而他家境殷实、极为富有,后来索性改弦易辙做起了商人,而且专做坐商买卖,如今已成为咱们临清当地赫赫有名的大粮商啦。” 说到此处,亢同德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道:“在咱们北方各地开设的分公司里面,若论业绩表现,除了京城分公司之外,就得数他们临清分公司最为出色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这个分公司呀,对于上级公司所传达的指示和意图理解得最为透彻,执行起来也毫不含糊。 这两年的陕西大移民,公司遵循陛下的旨意,在移民中筛选出八岁到二十五岁的青少年男女,悉心培养成为公司的后备员工力量。 有时候天津港承载不下这么多移民。 运河段的临清分公司会主动请缨,垫付一部分移民费用,将部分移民转移到山东的运河,走清江浦下江南。 大大缓解了北方移民的压力。 那边有魏大珰接应,自是万事周全。” 崇祯皇帝听后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情况。 心里暗自思忖着,看来这宋永康不仅能够精准地领会上级的旨意,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从其过往经历来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官迷。如此人物,如果善加引导培养,说不定将来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禁开口说道:“此人倒是值得好好栽培一番。虽说年岁稍长些,但依旧算得上是一块可雕琢的璞玉。想当年那姜太公吕望,年逾八十尚且能够辅佐周文王开创周朝八百余年的基业; 你说的魏大伴都六十七八了,还在江南为朕奔波操劳,建功立业。 而这宋永康嘛,最多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正处于精力充沛之时。就让他在京城停留的这段日子里,多接触一些新颖先进的经商理念吧。尤其要注重灌输政商合一的思想观念给他。 对了,不知他是否持有皇家公司的股份呢? 朕一直认为,对于有突出贡献的员工,一定不要吝啬,要把公司的前途和这些人的前途捆绑在一起。” 亢同德赶忙回答道:“请陛下尽管放心!咱们公司对于那些担任理事及以上职位的高层人员,那可都是给予公司干股并享有红利待遇的啊。 不过,这其中也有些许差别,关键在于他们持有的到底是子公司、分公司,亦或是总公司乃至集团公司的红利。 但不管怎样,我们始终严格遵循着陛下您下达的旨意,在对待优秀员工方面绝对不会小气吝啬的!就连许多身处一线岗位的骨干员工,同样能够享受到干股分红的福利。 就像今日咱们一同学习交流的那位先进员工代表刘二妮,人家可是拥有整整二百股咱们皇家公司的股份! 单是每年的股息分红就能轻轻松松地超过五百块银元啦!” 听完亢同德这番话,崇祯皇帝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想,像这般员工,在利益的引导之下,必定会成为公司的坚定支持者,更是自己这位崇祯皇帝的忠实铁杆追随者! 倘若有人胆敢触动皇家公司哪怕一丁点儿的利益,想必这个刘二妮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舍命相争。 这就是永恒的利益。 就在崇祯皇帝与亢同德交谈之际,忽然间,原本就颇为热闹的讲台上爆发出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来自临清分公司的理事长宋永康已然完成了他的讲话,并缓缓走下了讲台。 第787章 为纺织机培训员工 此时,从人群之中传出一声询问,还是崇祯皇帝和好奇宝宝一样。 “这屋子里面,不知哪位是刘二妮啊?” 亢同德赶忙回应道:“陛下,您请看前方第一排,左手边数过去第四个座位处,那个正与曹女史并肩而坐的女子,便是刘二妮了。”说罢,亢同德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朝着那个方向指去,以便崇祯皇帝能够清晰地瞧见。 顺着亢同德所指的方向,崇祯皇帝定睛观瞧。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名女子的背影,那身姿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端坐在那里显得格外端庄笔直。 这一瞬间,崇祯皇帝不禁回忆起前世之时,自己小学班级里那位女班长。同样也是这般挺直腰板坐着,而且还特别喜欢打小报告,动不动就去向老师告状。 相较于姜赞堂偶尔会出现令人捧腹大笑的神奇脑短路以及拉皮条行为,亢同德则始终保持着一脸严肃认真的神情,一丝不苟地向崇祯皇帝汇报着相关工作情况。 只听亢同德继续说道:“陛下,接下来的安排呢,便是由刘二妮在这里进行她在本公司的第十五次宣讲——刘二妮工作法。如果陛下对此饶有兴致,不妨静下心来聆听一番。” “刘二妮乃是一位出类拔萃、能够深刻领会并切实贯彻落实陛下所提出之商业理念的一线员工。此乃陛下凭借其高瞻远瞩之眼光精心制定的商业策略,而这一精妙绝伦的策略,在刘二妮等一线员工的日常工作之中得到了具体且灵活多变的展现与运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能力超群的刘二妮曾经竟然是陛下宫中的一名宫女!” 当听到亢同德提及此事时,崇祯皇帝瞬间被吸引住了注意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好奇之意。 要知道,他此前曾将众多已至适婚年龄的宫女放出宫去,其中不乏诸多识文断字、颇具文化素养之人。而这些宫女出宫之后,大多选择投身于大明皇家公司,并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逐步成长为公司内部的核心骨干力量。尤为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她们皆为女性身份,这一特殊情况正在不断地冲击着公司长久以来所秉持的男尊女卑之传统旧序。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崇祯皇帝便敏锐地察觉到,在由自己亲手缔造的这个相对较为封闭的全新团体组织当中,相较于整个庞大的国家而言,想要依据后世那些先进的观念来对当前农业社会下的家庭结构予以改造,无疑会显得更为容易一些。 如此一来,方能使其更好地适应未来那即将蓬勃兴起、繁荣昌盛的工商业社会。 诚如所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真理放诸四海皆准。试想,倘若在某个家庭之中,女性得以走出家门、投身职场,并肩负起维持家计的重任,那么毫无疑问,她们必然能够掌控这个家庭中的话语权。以此类推,若是整个社会都能解除束缚女子的种种枷锁,那无疑将如同为大明的工业革命装上一对强劲有力的翅膀一般,助力其腾飞而起。 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在于,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如果广大的母亲群体都接受过良好且开明的教育,那么在推行各项改革措施时所面临的阻力便会大幅降低。因为这些受过教育的母亲们,不仅自身具备更高的认知水平和理解能力,还能够以言传身教的方式影响下一代,从而使得整个社会对于变革持有更为积极开放的态度。如此一来,国家的发展进程必将大大加快,各种创新理念与先进技术也更容易得到广泛传播和应用。 当然,崇祯皇帝之所以不能将这个原因宣之于口,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要知道,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当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存在无疑便是纺织业了。 然而,这一行业对于从业者有着特殊的要求。那些矗立在纺织工位之上辛勤劳作的工人们,最好能够同时满足多个条件:不仅需要拥有吃苦耐劳的品质,以应对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还要具备一定程度的文化知识,以便更好地理解和操作复杂的纺织机器;更为重要的是,她们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承担起这份繁重的工作任务。 这种人选的答案就呼之欲出,只能是广大女性。 而此时,崇祯皇帝所掌控的皇家公司已然未雨绸缪,率先开启了对这类女性劳动力的大规模培育计划。他们精心挑选出一批符合上述标准的女子,并通过系统的培训与教育,逐步将她们塑造成为纺织业中的中坚力量。 就在这时,一阵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掌声骤然响起,生生截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但见那讲台上正款款走来一人,其步伐轻盈矫健,身姿板正,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魅力——此人正是刘二妮!只见她面带微笑,神采奕奕,仿佛全身都被一层明亮的光芒所笼罩。看到如此意气风发的刘二妮,崇祯皇帝不禁心花怒放,喜不自禁,连忙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热烈地鼓掌起来。 亢同德紧接着开口说道:“陛下啊,您有所不知,那刘二妮不过是宫中一名毫不起眼、愚钝笨拙的粗使丫鬟罢了。她甚至从未踏入过紫禁城半步呢!一直以来,她都只能在皇城之外的浣衣局里埋头苦干各种繁杂琐碎的活儿。若不是上次陛下您大发慈悲,降下浩荡龙恩,恐怕她刘二妮这辈子就只能在那浣衣局里孤独终老啦。然而,谁能想到,出宫之后的她竟也有几分造化。仗着自己还识得些许文字笔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得以进入皇家公司宝和皇店,并在此处谋得了一份差事——当上了这家皮货珠宝店的拍卖师。” 说到这里的时候,亢同德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先是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才缓缓地将身子向前倾去,并刻意压低了自己原本就不算高的嗓音。 只见他一脸神秘兮兮地对着崇祯皇帝轻声说道。 “陛下,您可不知道,咱们福建那些海商们组织的合法私掠船队都已经成功回京两回!” 第788章 商业帝国,白银之梦 “而且这两次回来那收获可是相当丰厚!听下面传来的消息说呀,就在吕宋岛那块儿,西班牙人的那些大帆船已经有十几艘沉没! 照这样发展下去,西班牙人恐怕很快就要在吕宋岛上支撑不住。” “撑不下去乃是自然而然之事!只要我大明朝廷将目光投向南洋,那区区仅有两三千人之众盘踞于南洋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又怎能与我们相抗衡呢?他们必然不是我大明的敌手啊! 我只是遗憾的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要是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大帆船损失,断了太平洋这条航线,那就没得捞了。”崇祯皇帝微微眯起双眸,流露出一抹自信之色。 此时,一名身着粉色罗裙、面容姣好的女服务生轻步走来,手中托着一盏精致的茶杯。她盈盈一福身,将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绿茶恭敬地递给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微笑着接过茶杯,同时轻声道了一句:“多谢。”然后轻抿一口茶水,感受着那清新的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他稍稍放下茶杯,紧接着追问道:“那么,这刘二妮是否也曾拍卖过那些西班牙人的宝贝呢?” 亢同德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后,缓声说道:“启奏陛下,或许您尚未有足够的时间去细细查阅皇家公司各个部门以及各分公司详尽的业务报表。现今,京城之中的皇家宝和六号店铺已然承接下了所有私掠船合法化后的销赃事宜。而在此过程中,那位名叫刘二妮的女子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刘二妮乃是一位声名远扬的拍卖师,其技艺之精湛令人赞叹不已。她凭借自身卓越的才能,为众多来自福建及其他地区的大明海商谋取到了丰厚的利润。不仅如此,她更是在协调官府、公司以及海军等多方利益关系方面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和手段,使得各方之间的合作愈发顺畅。正因如此,她深受各方客户的青睐与喜爱。” 说到此处,亢同德不禁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继续言道:“微臣斗胆,有心为这位刘二妮女士申请一个内部的官员编制,就如同曹女史所拥有的那种五品女官编制一般。然而,微臣心中亦有所顾虑。毕竟这刘二妮昔日出身卑微,且身为女子……故而微臣一时之间难以决断,特来向陛下禀报此事,并恳请陛下圣裁。还有就是……” 亢同德的话尚未落音,崇祯皇帝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硬生生地截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只见崇祯皇帝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亢同德,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德啊,只要你内心认定是正确之事,那就放手去做吧!切莫犹豫不决、瞻前顾后。要知道,你可是朕亲自选拔提拔起来的能臣干将啊!做事就得拿出朕的那份果敢和决断来,切不可因身居高位时日一长,就变得如同那官场上左右逢源、圆滑世故的不倒翁一般。” 说到此处,崇祯皇帝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加重语气继续言道:“朕向来用人都秉持着不拘一格降人才之原则,何曾在意过他人的出身贵贱?想当初,朕首次听闻辽南镇刘兴祚的麾下竟然还有一支精锐无比的女真人骑兵之时,朕心中着实感到万分欣喜愉悦啊!此等情形恰恰表明了朕所统治之下的大明王朝,不单只有汉族子民忠心拥戴,更是有着无数心怀对王道礼教的敬仰向往之情、一心仰慕我大明盛世风华之人。他们来自这片广袤土地的各个角落,不分种族、不论出身。” 最后,崇祯皇帝拍了拍亢同德的肩膀,鼓励道:“故而,同德啊,无需再有任何迟疑顾虑,只管大胆起用你心目中那些真正具备才华能力之士。咱们君臣之间,与朝堂之外那帮徒具衣冠而行为如禽兽般卑劣无耻的官员们,存在着本质性的差异呐!” 话说到此处的崇祯皇帝突然觉得身上好似有一道哀怨的目光射来,那目光如泣如诉,令人心生怜悯。他微微耸了耸肩,然后开口说道:“文弱啊,莫要用那般奇怪的眼神瞧着朕啦,朕可没说是你哟!”说着,还朝着那道目光传来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如此哀怨。 稍作停顿之后,崇祯皇帝接着又道:“好啦,咱还是继续来说说你同德吧。你我二人,既是君臣,又是东家和掌柜的关系呐。在此,朕也稍稍改变一下自称,或许这样能让彼此之间显得更为亲切、自然些呢。”言罢,他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之色。 崇祯皇帝的眼中闪烁着坚定而炽热的光芒。只听他慷慨激昂地言道:“朕以为,你我二人在思想与步调方面皆是高度一致的。我们都心怀同一个伟大梦想——缔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独特王朝。这个王朝将彻底摒弃过往那些陈腐的历史陋习,开创属于自己的全新篇章;它能够真正实现万世一系之辉煌,使得天下苍生皆能永享太平,平民百姓从此安居乐业,再无饥寒交迫之忧!” 这一刻,崇祯皇帝终于毫无保留地袒露了深埋心底已久的宏伟野望。他所追求的目标,绝非成为像尧舜禹那样被后世传颂千古的圣明君主,亦非打造出史书中所记载的任何一个所谓盛世的模样。他要亲手铸就一座独一无二、震古烁今的不朽帝国,让大明之名永载史册,熠熠生辉! 不,是让大明朝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成为这个时代的日不落帝国。 亢同德听完崇祯皇帝所言后,心情激荡不已,眼眶瞬间湿润起来,喉咙哽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断断续续地回答道:“陛……陛下,您对微臣这般知遇之恩,尤其是对于像我这样身份低微的商人而言,这份恩情实在是太重太浓了!微臣此生此世都将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啊……” 第789章 所谓的先进工作者 崇祯皇帝见状,微微一笑,宽慰道:“同德啊,切莫如此作小儿女之态。只要你紧跟在朕的身旁,将来必定能够亲眼目睹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你将会见证到一个崭新的大明王朝,这个王朝不再是以士大夫阶层为主导,而是由广大的商人和工人引领着时代前进的步伐,整个国家将会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 就在此时,讲台上的刘二妮也落落大方地开始了她的演讲。只见她面带微笑,声音清脆悦耳。 “各位来宾,大家好!我叫刘二妮,目前担任大明皇家公司北方公司京城分公司宝和皇店的奢侈品拍卖师一职,同时还兼任一个拍卖师班组的班组长,另外,我也是咱们宝和皇店的业务副店长! 我们宝和皇店所处的位置可是相当优越,它周围全都是繁华热闹的商业区。而且,附近还有皇家银行以及二十多家来自各地的兄弟分公司。 咱们宝和皇店的占地面积足足有一千五百多平方米,规模宏大,气派非凡!” “宝和皇店内设有两座规模宏大且设施完备的复合型拍卖场,每座拍卖场均配备了最先进的展示设备与舒适的观拍环境。同时,还有四个经验丰富、专业技能过硬的拍卖师班组,他们彼此协作,确保每场拍卖会都能顺利进行并取得圆满成功。此外,店里从掌柜到普通伙计,总计共有两百三十六名员工,他们各司其职,共同为宝和皇店的繁荣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如今,宝和皇店的生意可谓蒸蒸日上,其日均营业额竟然能够高达三万银元以上!如此惊人的数据背后,离不开全体员工的辛勤付出以及优质服务所带来的良好口碑。不仅如此,扣除各项成本之后,该店的日均纯毛利也相当可观,可以稳定保持在七千银元左右。” 当刘二妮将这些数据一一道出时,台下顿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毕竟在座的众人之中,仍有许多人从未聆听过刘二妮的精彩演讲。而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独当一面、掌控一方事务的执行理事。尽管他们平日里见惯了大笔银钱如流水般来来往往,但此刻听闻京城分公司旗下仅仅一家宝和皇店单日所能创造的巨额利润时,还是不禁为之震惊。要知道,这样的日利润甚至已经超过了许多其他公司一整天的盈利总和。 就在此时,亢同德压低声音,悄悄地对身旁的崇祯皇帝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这还仅仅只是明面上的利润而已啊。实际上,还有诸多暗地里的交易与收入难以体现在正式报表之上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暗示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些秘密因为牵扯到宫廷内部和司礼监,他一个北方公司的理事长,也是知之不详的。 崇祯皇帝微微颔首,表示已然明了其中关节。要知道,司礼监那里存有一册特殊的账目报表,此表乃是专门用于记录那些不可告人之暗账的。而这些藏匿于暗处的账目所涉及之事,无非就是私掠船通过非法劫掠所获取的收益,以及与建奴、蒙古人暗中进行交易所得之财富。 尽管大明正与蒙古人及建奴兵戎相见,但这丝毫未曾妨碍他们在私底下从事着生意往来。此时此刻的崇祯皇帝,已然彻底挣脱束缚,放纵自我。既然他无力管束那些缙绅、大地主以及大商人的走私行径,那么索性由他亲自领衔,投身到这场走私的浪潮之中。 到时候,查到别人走私,那就是杀一儆百,查到自己走私,那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种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感觉,就是他崇祯皇帝最大最爽的一点。 这时,只见刘二妮继续言道:“承蒙皇家总公司赐予我如此难能可贵的机遇,使得我这样一名卑微渺小的侍女,一介微末不足道的拍卖师,能够有幸站立于众多贵人与掌柜们跟前,得以分享并交流我个人这微不足道的些许经验与心得体会。 接下来,我将会把咱们宝和皇店拍卖行于崇祯新学当中,有关商业运营方面的一系列探索尝试以及实际践行情况,向诸位作一扼要呈报。衷心期望能够借此为公司实现高品质全方位的蓬勃发展,奉献出属于我自身那一份绵薄却又诚挚的力量。” 刘二妮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只见她面带微笑,动作优雅而又不失礼数地轻轻扬起那如同白天鹅般修长且美丽的脖颈。她微微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充满了自信,就这般从容不迫地扫视了一眼端坐在台下的众人。 就在这个时候,台下原本安静聆听的众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如雷贯耳、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这阵掌声好似汹涌澎湃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久久未能停歇。 一直坐在上方观看着这一幕的崇祯皇帝见状,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对于此刻这种积极活跃、和谐融洽的工作氛围,他甚是满意。因为这正是他所喜闻乐见的场景,亦是他长久以来都极力想要营造和打造出来的理想状态——如今大明朝的官场氛围理应如此! 尽管此时此刻,他所执掌的大明皇家公司已然成功实现了这种良好的工作氛围,但放眼整个外部的朝廷,却尚未能够全面达成此种理想之境。想到此处,崇祯皇帝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崇祯皇帝转过头去,目光含笑地看向身旁的亢同德,并开口称赞道:“亢同德啊,此次你做得甚佳,着实令朕感到十分满意。朕心中所期望的,恰恰便是如此这般的工作氛围,既团结一心又积极向上。哪怕只是一场看似无关紧要的务虚会议,大家亦要始终秉持着向前看的心态,不可消极懈怠。” 第790章 十七世纪的女权主义萌芽 听到皇帝这番赞扬之语,亢同德赶忙诚惶诚恐地应道:“陛下谬赞了,此皆因陛下您高瞻远瞩、英明睿智,对于各项事务的指导皆是恰到好处、有条不紊。微臣我不过是谨遵陛下旨意行事,犹如前人依循旧制罢了……” 与此同时,台下的君臣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仍在持续不断地进行着,而站在台上的刘二妮则在掌声过后,口若悬河地向众人传达着她那些颇为先进的经商之道与生意经验。 “我的成功共有五个关键方面。其中首要一点便是身为拍卖行班组长时,对于如何引领和管理好一个团队所积累下的宝贵经验。 要知道,一个拍卖师班组实际上就是一个紧密协作、相互关联的团队。正如我们伟大的崇祯皇帝陛下曾经所言:“一头狮子足以率领一群绵羊击败由一头绵羊领导的一群狮子。”陛下此语深刻地凸显出了领军人物的核心地位与决定性作用。然而,我却希望能够将陛下这番话语进一步拓展深化。 既然我身为这个班组的头目,犹如那头威猛的狮子,那么我的使命便不仅仅是自身强大,更在于让班组内的每一名成员、每一位伙计都能脱胎换骨,从原本的平凡之辈成长为英勇无畏的狮子,进而成为行业中的翘楚与精英!如此一来,整个班组才能真正发挥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力与创造力。” 就在刘二妮的话音刚刚落下之际,现场突然传来一阵由衷的赞叹之声。只听有人高声喊道:“好啊,真是既有气魄又充满志气!”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崇祯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竟然站起身来,毫不吝啬地为刘二妮鼓起掌来。 就在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来的那一刹那,他身旁的杨嗣昌、亢同德以及姜赞堂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紧跟着站了起来,并开始热情地鼓起掌来。 眨眼之间,原本会场的焦点人物——刘二妮瞬间被人们抛诸脑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崇祯等四人的身上。诚然,现场的许多人或许并不知晓崇祯皇帝和杨嗣昌究竟是谁,但对于北方公司理事长亢同德以及皇家银行行长姜赞堂这两位身处皇家商业系统金字塔尖儿的超级大佬,大家可都是耳熟能详啊! 当人们注意到站位时,发现两位大佬居然还小心翼翼地护卫着一位看上去格外年轻的男子,心中顿时便有了猜测。再加上这位年轻人身着与众不同的中山装,绝大多数人立马就洞悉了其真实身份必定就是崇祯皇帝无疑。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深受崇祯新思想熏陶之人!他们一见到崇祯皇帝这身独特的装扮,立刻心领神会:董事长大人显然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在此刻公之于众。既然如此,那大家也都很识趣地保持缄默,纷纷起身站立,紧接着便是一阵雷鸣般的热烈掌声骤然响起,如潮水一般席卷了整个会场,久久回荡不息。 刘二妮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状况,一时间有些发懵。要知道,根据她原本设定好的讲话内容以及节奏来判断,眼下这个部分虽说算得上是个小小的高潮,但绝不至于引发如此热烈的掌声啊! 这种情况显然与会议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秩序不相符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现场响起这般如雷般的掌声呢?刘二妮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迷茫,如同迷失方向的小鹿一般,左顾右盼,不知该将目光落向何处。或许坐在第一排的培训导师曹静照能够给她一点启示吧?想到这儿,刘二妮赶忙把视线投向了曹静照。 就在这时,曹静照察觉到了刘二妮投过来的求助眼神,只见她对着刘二妮微微一笑,并轻轻地招了招手,似乎在示意让刘二妮继续下去。 得到了曹静照的支持与鼓励后,刘二妮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暖流,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又重新开始了她那几乎是照本宣科式的演讲。 “非常感谢各位理事和同事们给予的如此热情的掌声鼓励。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会得到大家这样积极的反馈。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演讲内容恰好触碰到了你们日常工作中的那些细致入微之处,所以才引起了你们如此强烈的共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太好了!接下来,请允许我继续为大家讲述。” “对待那些干劲明显不足、业绩一直处于落后状态的员工伙计们,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才能促使他们做出积极的改变呢?对于这个问题,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认为首先要做的便是深入地去了解这些员工的真实想法和具体情况。 我需要弄清楚的是,究竟这位员工是属于那种内心非常渴望把工作做好,但由于自身能力有限等原因而始终未能取得理想成果;还是说他压根儿就没有认真对待工作的心思,一心只想着混日子、‘躺平’吃大锅饭。说到‘躺平吃大锅饭’这句话,它其实出自于伟大的崇祯皇帝之口,我个人感觉将其运用在此处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当然啦,也有可能存在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外界诸如家庭方面的各种因素严重干扰到了该员工正常的工作表现,从而使得他难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众所周知啊,咱们所在的这家公司对于我们广大女性职员而言,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即便如此,外部社会大环境依旧对我们女性职员充斥着满满的恶意与不公。” 当听到这里时,崇祯皇帝不禁微微撇了撇嘴,心中暗自思忖道:“真没想到啊!这才仅仅是身处十七世纪的大明女子,只不过是在一家所谓的伪现代化公司里工作了短短一两年时间而已,可为何她在与人交谈之时,言语之中竟然会流露出如此浓烈的女权主义色彩呢?难道这就是我所期望看到的大明新时代女性形象吗?” 第791章 新生的国家垄断资产阶级 想到此处,原本还饶有兴致的崇祯皇帝突然间变得有些兴味索然起来,随即二话不说便一屁股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 对于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努力把工作做好却总是不尽人意的员工伙伴们,我会毫不犹豫且迅速地寻找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然后,以最为和蔼可亲、满腔热忱的态度与他们交流沟通,并真诚地告诉他们:“不要担心自己目前做得不够出色,这完全不是问题!因为我愿意亲自带领你们前行,给予你们全方位的帮助与支持。毕竟咱们公司从来都不会轻易舍弃任何一名已经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员工啊。” 只要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紧紧地拧成一股坚韧无比的绳索,那么强大的凝聚力便应运而生了。如此一来,不管面对怎样艰巨的任务或者复杂的难题,我们都必定能够圆满完成,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然而,对于那些企图偷懒耍滑、妄图躺在功劳簿上坐享其成,心安理得地吃着大锅饭的员工,我则会毫不留情面地当面指出他们这种错误的行为和想法。无论是男员工还是女员工,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一视同仁,绝不会有丝毫的偏袒或姑息纵容。 要知道,在我的管理理念里,躺平吃大锅饭这样的现象是绝对无法容忍存在的。如果有人胆敢抱有这样消极怠工的念头,那不好意思,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我也会强行拖着他一起努力奋进。因为在这里,根本不存在让他偷闲放松的时间和机会。唯有紧跟整个团队前进的步伐,不断提升自我能力,积极进取,才有可能逐渐真正融入到这个团结一心、奋发向上的集体当中来。 由于外界家庭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作为公司中的一员,尤其是手握一定权力的我,绝不会坐视不管。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上级领导以及大掌柜反映情况:咱们公司里众多优秀的女职员,无论是在温馨的家庭生活中,还是置身于复杂多变的社会大环境下,都遭受了极不公平的对待!如此恶劣的境遇严重挫伤了她们对工作的热情与积极性。但请相信,一旦将这些问题如实禀报上去,这种令人忧心的状况必将迅速得到有效改善。 我会紧紧拉住你的手,许下永不抛弃、永不放弃的庄重承诺。要知道,咱们所在的这家皇家公司如今正风驰电掣般行驶在高速发展的康庄大道上,这可是伟大的崇祯皇帝陛下亲口所说的原话啊!既然如此,身为公司基层的一线员工们又怎能有丝毫懈怠?必须全力以赴、奋起直追才不至于掉队落伍。 所以,只要你内心深处依然渴望保住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那就无需担忧害怕。放心吧,无论前方道路如何崎岖坎坷、艰难险阻重重,我都会坚定地带领着你一路前行,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只要你始终坚守信念,毫不轻言放弃,那么毫无疑问,你必定能够跟得上整个团队前进的步伐,共同铸就属于我们的辉煌篇章!” “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当我圆满地完成了高级职员培训之后,终于迎来了职业生涯中的一次重要晋升——担任宝和店这个拍卖师班组的班组长。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自豪与期待。 然而,没过多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天,一位长相甜美、气质出众的女员工忧心忡忡地找到了我。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无奈,轻声对我说:“组长,外面有一户土财主看中了我是咱们公司的职员,而且还知晓我掌握了一些新颖漂亮的话语和新兴技能。他们竟然威逼利诱我的父母家人,不许我再来上班,非要逼迫我嫁给那一户土财主!” 听到这番话,我不禁心头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那户嚣张跋扈的土财主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肆无忌惮地侵犯他人的自由和权利,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而我们这位可怜的女员工,则像是一只被恶狼盯上的羔羊,无助又彷徨。 想到此处,一股愤怒之情涌上心头。我暗自思忖道:“这岂不是明目张胆地在挖咱们伟大崇祯皇帝陛下的墙角吗?这些可恶的家伙居然敢如此肆意妄为,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正在这时,刘二妮将这件事讲述给了在场参加会议的众人。 她生动形象的描述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活泼起来,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仿佛是对那户土财主荒唐行径的无情嘲讽。 一个新生的群体阶层,掌握了一定的经济资源和社会资源之后,必然会变得无比团结和一致对外。 端坐在后方、身着一袭崭新中山装的崇祯皇帝闻得此处,那张原本严肃的面庞之上竟也不禁微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只见他稍稍侧过头来,目光缓缓扫过身侧的亢同德等人,而后用一种不紧不慢却又充满威严的语调轻声说道:“罢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尔等身为公司的高层,这段时间以来确实做得甚是不错啊!” 说罢,崇祯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言道:“此等积极向上、朝气蓬勃,既具备独立自主意识,又对公司忠心耿耿之人,方乃朕心中所期望见到的公司员工之应有姿态啊!”话音刚落,崇祯皇帝已然双手撑着座椅扶手站起身来,那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帝王风范。 见皇帝已然起身,其身旁的亢同德等三人亦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跟着一同站起身子,并恭恭敬敬地垂首立于一旁。随后,崇祯皇帝迈步朝着门外走去,脚步稳健而有力。而亢同德等三人则紧紧跟随着他的步伐。 第792章 崇祯皇帝的演讲 会场上,即便是再头脑愚钝之人,此刻也能够从这崇祯皇帝以及其随从们的一举一动当中,轻易地窥探出他们真正的实质身份。毕竟,这般雍容华贵的气度与威严,绝非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虽然在场的人都是接受过崇祯新学,本身也是最懂得变通的商人工人,可他们也是不由自主地都跟着站起来,目光一个个都跟着崇祯皇帝身上移动。 皇帝陛下就要走了,他们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就与皇帝陛下擦肩而过了。 站在讲台上的刘二妮,不知道为何,下一秒掏出了身上的一块银元,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枚刚刚发行的大明银元之上,尽管这侧脸肖像与真实的崇祯皇帝相比并非完全一致,但那股与生俱来的霸气和独特的神韵却依然清晰可辨。 这会场后面缓步而出的年轻人,不就是崇祯皇帝吗? 而刘二妮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地辨认出这位皇帝,还得益于她们公司内部所保存的一幅略有失真的崇祯画像。凭借着对这幅画像的熟悉以及自己细腻的观察力,刘二妮毫不犹豫地确认了崇祯皇帝。 就在此时,眼看着崇祯皇帝即将步出会场,刘二妮心中的激动再也无法抑制。她仿佛忘记了一切礼节和身份的束缚,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巴大声喊道:“陛下,哦,不……应该说是亲爱的董事长啊!您既然亲自莅临了这个充满您忠诚员工的会场,难道您就真的忍心这样匆匆离去,不愿意留下来给我们这些敬仰您已久的员工们说上几句贴心的话语吗?” 刘二妮这番脱口而出的言辞,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原本安静的空气,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之火。 一时间,整个礼堂内爆发出一阵更为热烈、如雷鸣般的掌声。人们纷纷站起身来,涨红着脸,用尽全力地拍打着双手,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对崇祯皇帝的热切期盼传递给他。 在皇家公司里,其内部员工条例早已明确立下了极为严苛的规定。无论是公司内部还是外部场合,一律禁止任何形式的跪拜行为。 哪怕是面对公司内最具权势的大股东,甚至是那位如同神明般存在的崇祯皇帝,也无需行此大礼。在这里,最为崇高的礼节便是作揖鞠躬。 当崇祯皇帝听到刘二妮挽留的话语时,回头一眼便望见了众人眼中那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他心中了然,仅凭自己身上这一身寻常的便装,已然无法掩盖住自身那尊贵无比的身份。 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遮遮掩掩呢?于是,崇祯皇帝停下了迈出会场的步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亲切而温暖的笑容。紧接着,他转身面对众人,缓缓地伸出双手,以一种优雅而沉稳的姿态,轻轻做出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如雷鸣般震耳欲聋的掌声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骤然停歇下来。 整个场面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站立于过道中央的年轻身影之上。他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这位年轻人的每一个细微举动。 因为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这个年轻人不仅是他们头顶上的一片青天,更是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同时亦是指引他们人生道路的伟大导师以及赐予他们生活所需的衣食父母。 这种感情对于大明百姓来说,似乎是太过丰富,完全不符合封建社会的黑暗特色,可又是完全真实。 崇祯皇帝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地走上了那座庄严肃穆的讲台。 他所经过之处,原本密集站立的人群纷纷自觉地向两侧退让,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就这样,崇祯皇帝宛如众星捧月般穿过这条通道,最终稳稳当当地站到了会场的正中央,也就是那个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讲台上。 刹那间,全场所有人的目光犹如被磁石吸引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崇祯皇帝的身上。在这一瞬间,崇祯皇帝感觉仿佛有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从天而降,直直地照射在了自己的身躯之上。在这个崭新的时空里,在这家完全由他一手缔造的蓬勃发展的新兴公司之中,他就是当之无愧、至高无上的主宰者,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真命天子,更是如同神灵一般无可撼动的存在。 只见崇祯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用一种不怒自威却又不失亲和力的口吻,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爱卿,哦不对,应该说是各位同仁们!大家好啊,朕便是你们的董事长,也是你们的皇帝陛下,更是你们需要倾尽毕生之力去追随、去奋斗、去拼搏,以谋求自身幸福和荣华富贵的大东家! 今日在此,朕想要对尔等所言何事呢?朕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朕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深感骄傲!短短不过两年的时光,甚至严格来说还未满两年呐。然而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群忠勇之士的不懈努力和无私奉献,咱们的公司已然从当初默默无闻的小企业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这般实力雄厚、繁荣昌盛的庞然大物;与此同时,你们也借助公司提供的广阔舞台,展现出了各自无与伦比的才华和能力,从而蜕变成为这个世上绝无仅有的卓越人物!” “北京、南京、杭州、苏州、汉口、临清、清江浦以及那远在南方边陲之地的佛山,无一不是咱们公司的重要据点,均设有分公司。而展望未来,本公司不仅要将业务拓展至整个大明疆域,更要向广袤无垠的海洋进军,最终实现足迹遍布全球的宏伟目标!” 当崇祯皇帝言及此处时,他缓缓地伸出右手,手指坚定地指向站立于其身侧的刘二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