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开局拯救秦可卿》 第一章 秦可卿的古怪 大夏神武十二年冬,神京宁国府。 一处院落里,两名小丫鬟悄声嘀咕着。 “珍大爷可真狠,蔷哥儿昏了过去,现在还起来床呢。” “可不是蔷哥儿又哭又叫,可惨啦。” ...... 此时古色古香的房间内,一名剑眉星眸,清朗俊逸的少年,靠在软塌上,脸色苍白。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也掩盖不了少年眼中惊骇之意。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原身为少年有成的一代中医大家,因为救了一个大人物,得升为副院长。 没曾想得意之下,庆贺宴上多喝了几杯。 一觉醒来竟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大夏王朝,并且成了《红楼梦》中的贾珍养子,贾蔷。 一夜一天过去,他才堪堪适应这个身份。 贾蔷这个人,他是了解的,前世他就钟爱品读《红楼梦》,知道贾蔷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 父母早亡,从小跟贾珍过活,比贾珍亲儿子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 虽为养子,但他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越发自大,斗鸡走狗,赏花阅柳,一应膏梁纨袴子弟能做之事,他一概不漏。 就在昨晚,贾珍叫他喝酒,酒酣耳热之际,那贾珍居然动手动脚起来。 贾蔷惊吓之余,一脚踹了回去。 贾珍自是大怒,让人把他打了个半死。 然后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占据了这具身体。 “造孽啊。” 贾蔷揉了揉脑袋,脑壳痛。 这贾府比他想象的还要乱。 贾珍在府里一手遮天。 “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贾蔷越想脊背越是发凉,以他目前的状况,压根无法和贾珍对抗。 唯有提前逃离一途。 至于逃出去做什么,贾蔷并不担心。 他身负绝世医术,相信在这方红楼世界,离开贾府的庇护,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依靠自己变得强大,不是像个寄生虫一样苟活在贾府,任人拿捏。 目前问题是,在崛起变强之前,以他的身份,想离开贾府并不容易。 “吱呀!” 门外响起开门声,让正沉思的贾蔷吓了一跳。 待看到来人后,他松了口气,是贾蓉的媳妇秦可卿。 她来做什么? “叔叔啊,伤可好了些?” 一阵香风拂来,秦可卿到了炕旁,声音轻柔悦耳,俏脸上布满关切之色。 “不怎么疼了。” 贾蔷略有些不自然,记忆里的秦可卿已是绝色,可直到瞧见真人,他才发现秦可卿已不是绝色所能形容。 他当初所在的医院,名气相当大,医院的女医生、护士,不仅学历高,身材样貌也是拔尖。 可与眼前相貌端庄,说话温柔到骨子里的女子相比,竟无一人能相提并论。 秦可卿眼眶微红,垂下螓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白净小瓶。 “你说好好的,怎就把你打成这样,叔叔你犯了大错么?” “我没错。” 一提这个,贾蔷就一阵恼火,不知是否融合了贾蔷记忆的缘故,他此时恨不得生撕了贾珍。 秦可卿拿着小白瓶,长长的睫毛微颤,“那,那他因何打你了?” “我踢了他命根子?” 贾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啊?” 秦可卿惊呼一声,急忙用手捂住樱唇。 贾蔷从她白净的柔荑中取过小瓶,打开嗅了嗅,“跌打药?” “嗯,是我家祖传的伤药,还有止痛效果呢。” 秦可卿声音柔柔的,“我听说你被打,就取来给你用了。” “谢了。” 贾蔷心中感动,贾珍为了报复他,连药粉都没让人给他涂抹。 记忆中,他和秦可卿并不熟悉,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拿药给他用。 秦可卿垂着头,声音有些迟疑道:“别急着谢我,嫂子也有一件事求你呢。” 贾蔷恍然,客气道:“嫂子请说。” 秦可卿转过身,很快又回身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叔叔,看在我对你好的份上,把这封信去交给我父亲可好?” “我当多大的事情,嫂子只说就是,”贾蔷伸手接过那封信,“等明儿我身体好些,就给送过去。” “你,你可莫要让他人知道。” 秦可卿声音打着颤儿。 贾蔷闻言抬起头,看向秦可卿。 秦可卿紧捏手绢,指骨关节清晰可见,眼睛紧紧盯着他。 “行,我保证不会让他人知道。”贾蔷郑重地收好信件。 秦可卿长长嘘了口气,轻轻拍打胸口,嫣然一笑,“许久未归,想父亲了呢,叔叔见笑了。” “呵呵,人之常情。” “把药藏起来,可莫要那人见到了。” 贾蔷面色古怪地应了一声,秦可卿又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便匆匆离去了。 片刻后,外面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走了进来。 正是贾蓉,秦可卿的丈夫。 “蔷哥儿,你没事吧?” 望着贾蓉,贾蔷眼珠一转,翻身趴在坑上,没好气道:“你说有事没事?” 贾蓉挨着坑坐下,愁眉苦脸道:“其实也,也不是啥大事,你顺着他就好......” 贾蔷眼睛一瞪道:“你知道什么事儿不成?” 贾蓉缩了缩脖子,没想到平素儒弱的贾蔷这么大火气。 “你,你没事吧?” 贾蓉伸手去探贾蔷的额头。 贾蔷打开他的手,“你知道他想做什么?” 贾蓉收回手,神色不自然道:“也不算知道,只是这事儿......” “贾蓉!” 贾蔷忽然爆喝一声。 贾蓉吓得一跳,从炕上弹开,眼神惊骇。 贾蔷怒道:“你说我是你兄弟,就这样对待你兄弟,拿给你老子顽?” 贾蓉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扭过头,重重哼了一声:“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是老子,我连儿子都不是,是孙子!” 贾蔷看着贾蓉,忽然一笑,朝着他招招手,“你过来。” “你又不认我这兄弟,我过去做什么?” “好兄弟,快过来。” 贾蓉迟疑了下,挨了过去,不过头还是朝外面。 贾蔷撑起身,搂着他的脖子,“好兄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第二章 贾珍的野望 “我想搬出去住,你可有法子?” “搬出去住?”贾蓉呆了一下,随即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老爷肯定不许的,这事你别想了。” 贾蔷搂着贾蓉的脖子微微用力,目光饶有深意,“好兄弟,你也不想看见我难受吧?” “可......” “可什么?我让隔壁的琏二爷来顽你,你快活不快活?”贾蔷循循善诱。 继承了贾蔷的性格,他太了解贾蓉了。 这厮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亲爹影响,荤腥不忌,男女都顽,不过贾蓉虽然顽男人,但他从未被男人顽过。 用他那个时代的话说,就是1,不是0。 贾蓉打了个冷颤,随即怒道:“你胡扯什么?” 把他的神色看在眼中,贾蔷哼哼直笑,“我是让你体会体会,我现在的心情。老子喜欢女人,又不是跟你一样喜欢顽男人,最多调戏一下罢了,更何况被男人顽了。” “哎!” 贾蓉愁眉苦脸,他感觉贾蔷受了大刺激,平素胆子比他还小,看到父亲跟猫一样,今天竟敢说这么有勇气的话。 “我知道你难过,可我真没办法帮你啊,老爷在府里说一不二,他岂能放过你?” “再说你出去像什么话?外人说起来,岂不是说老爷没法容人?” 贾蔷见他口气有所松动,忙趁热打铁,“我这有办法,你只需按照我的法子去做就是。” 贾蓉奇道:“什么法子?” “老爷爱面子,你就出去说他对我起了心思,弄得府里上下都知道,他为了避嫌,就会让我搬出去住。” 贾蔷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法子,《红楼梦》中贾珍确实为了避嫌,让贾蔷搬出去住。 暂时死马当活马医吧。 贾珍养了不少娈童,但他身份不一样。 “这要是被发现,老爷会打死我的。” 贾蓉面色纠结,对于贾珍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 “那算了,当我没你这兄弟。” 贾蔷心中恼火,脸色却没什么表情,松开他的脖子,做出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 “他要再敢来顽我,我就死了得了,反正没什么好留恋的。” “好兄弟,我帮你!”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贾蓉脑袋一热,猛地站起身,就应了下来。 贾蔷动容,心中滋味莫名。 前身活得相当悲催,除了和贾蓉关系好,几乎没人喜欢他。 可以说贾蓉是他目前唯一的人脉。 以这目前处境,还真的需要贾蓉相助才能出府。 “帮我涂药。” 贾蔷把秦可卿给他的药拿出来,让贾蓉给他涂抹。 不过刚拿出来,他就后悔了。 “这药有用吗?” 贾蓉狐疑地看了两眼,也从袖口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用这个吧。” “行。” 贾蔷收回秦可卿的药瓶,心里大为疑惑。 这是秦可卿的祖传秘药了,贾蓉看着像是一点也不了解~ 贾蓉涂抹完,就也离开了。 贾蔷在炕上躺了一天两夜,再次醒来时,是被冷醒的。 房间外寒风呼啸,窗棂哐哐作响。 贾蔷动了动身子,把身上的棉被裹紧,却又触动后背的伤痛。 他叹了口气,想起秦可卿的事情,虽不知里面内容,却也知道对秦可卿应该极为重要。 索性起身穿好衣服,把那封信塞在怀里。 来到外间,打开了门。 一股寒风夹着雪花,打着旋儿灌入房间。 贾蔷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精神大振。 纵目眺望,宁国府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仿佛穿上了一件一件白色纱衣,让人从心底感到宁静,圣洁,肃穆,庄重! 贾蔷裹紧衣服,在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污浊的脚印。 路过仆役群房直奔马厩,几名小厮正在喂马。 “呦,蔷哥儿起得真早,是要出去吗?”一名小厮问安。 “给我准备一匹马。”贾蔷随口道。 “蔷哥儿骑马去哪?” 贾蔷皱眉道:“看大夫。” 为首的那名小厮叫兴旺,在宁国府喂马十几年了,他踌躇一番道:“这恐怕得知会大老爷一声,蔷哥儿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贾蔷被贾珍暴打一顿,早在府里传开了。 贾珍还吩咐过,不许给贾蔷治疗。 现在贾蔷还出去看大夫,他们哪敢给马。 贾蔷沉着脸,一言不发,朝着马厩走去。 进入马厩,他伸手去解缰绳。 “蔷哥儿,这可使不得。”兴旺眼皮一挑,径直拦住,“老爷说了,谁用马都得和他知会一声......” “我之前怎不知这鸟规矩?你定的?” 贾蔷此时相当恼火,前身跟着贾蓉一起,还能狗仗人势一些,可单独一人,连府里的奴才都能给他上脸色。 十足典型的锦绣草包。 兴旺皮咧嘴道:“蔷哥儿你是好人,就甭为难咱们这些小人物了。这是老爷的规定,小的哪敢有这权利?” 贾珍自然没规定,但这丝毫不妨碍兴旺揣摩贾珍的意思。 贾蔷骑马去找大夫,回头老爷生气,找谁说理去? “真不给?”贾蔷靠近兴旺。 “不是小的......啊!” 兴旺只看到一团黑影快速在眼前放大,随即面颊一阵剧痛传来。 “回去告诉老爷,就说小爷我抢了马去看大夫了。” 贾蔷迅速解开缰绳,纵身上马。 融合了前身的记忆,贾蔷动作熟练,对于自己会骑马,一点没有疑惑。 “快,快去告诉老爷。” 兴旺从地上爬起,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贾蔷低声咒骂,又回头大叫道:“滚回来,老子自己去告。” 宁国府大院内,贾珍早早起床,欣赏了一会雪景,正准备前往前厅,接受那美丽儿媳的请安。 就看到兴旺火急火燎地跑了来。 贾珍脸色一板,叱骂道:“畜生东西,这里是你能来的?” 兴旺忙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道:“老爷恕罪,只是事情紧急,来不及禀告。” 贾珍横了他一眼,“说不出一二三来,我扒了你的皮!” 兴旺连连磕头,弓着身道:“今儿一早,蔷哥儿打人抢了马出门去了。” 寒风伴着雪花,呼呼直叫,四周一片寂静。 兴旺悄悄抬起头,发现贾珍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脸色一片平静。 “那孽畜出去做什么?”贾珍问。 “他说出去看大夫。” “知道了。”贾珍摆了摆手。 兴旺有些失望,转头离开了。 贾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我道你这个小畜生有多硬气,回头再不就范,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快他把贾蔷的事情忘在一边,脑海里想起如同仙子一般地儿媳。 想起秦可卿那绝世容颜,玲珑身段,以及她每每早上给自己请安时娇滴滴的吴侬软语。 还有那不能与人说道的禁忌,贾珍心头一片火热。 他快受不了了,这块美肉他想早早地吃在嘴里~ ...... 第三章 秦府求援(明日起两更) 神京的风雪更猛了。 寒风冰冷,如刀似剑,割得人面颊难受。 早上人少,贾蔷骑着马一路狂奔,不知道行了多久。 远远的听到一阵车马喊叫声,待回过神,那车马已飞奔到了眼前。 贾蔷心中大急,忙勒住马,往边上偏,对面的车把式技术也是纯熟,拉着马向斜对侧拐去。 虽将将避过,可贾蔷还是从马背上摔将下来,好在地有积雪,只是让贾蔷背上疼了一下。 贾蔷心中晦气,刚爬起来,就听到马车内传来怒骂:“哪个王八蛋不长眼睛,撞了老子的马车?” 贾蔷眉头微蹙,只觉得这声音耳熟。 果然很快那马车内伸出一个头,“王八蛋,今天不赔......呦,蔷哥儿?” 是薛蟠,那个抢了香菱,打死冯渊的呆霸王。 贾家姻亲,荣国府王夫人亲妹妹的儿子。 因送薛宝钗入京选秀,暂时一家寄住在荣国府。 看他一脸通红,想来又是在外面厮混了一夜。 贾蔷没有吱声,拉着马就要骑上去,继续赶路。 薛蟠昨夜呼朋引伴,眠花宿柳,在东城彻夜未归。 今早起来,想到母亲的怒火,他就想着早点赶路回去,装作自己早早回了。 没想到车速过快,险些和人相撞,定眼一瞧,还是熟人。 “哎,蔷哥儿,你没事吧?” 薛蟠跳下马车,疾步走来,“你瞧瞧这事闹的,真真大水冲了龙王庙,差点一家人认不出一家人了。” 两人不过点头之交,贾蔷心里有事本想快些走人,见薛蟠下车,却也只好耐着性子与他闲谈。 薛蟠十分客气,伸手在他身上掸了掸,嘘寒问暖。 贾蔷心中怪异,这呆霸王还有这份性格? “蔷哥儿没事吧?要没事我就先走了,不然回头让妈见了,又得挨揍。” 薛蟠嬉笑着说话,“改明儿叔请你喝酒,权当赔罪。” “不算事儿,”贾蔷也想走人,“既如此,该早些回去才是。” 薛蟠点点头,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咦,这是什么?” 贾蔷瞧见那信纸,忙摸了把怀里,面色大变,“不要看,这是别人的私信。” 但已经晚了,薛蟠连退数步,越看脸色越精彩。 随即他怪叫一声,瞪大眼睛道:“当真?” “什么当真?” 贾蔷几步跑过去,从他手中夺过信件收起来,“别人让我送信,你瞎看什么?” 薛蟠大口喘息,脸色变了又变,他把贾蔷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是蓉哥儿媳妇让你送的信?” 不等贾蔷回过神,薛蟠又道:“你知道里面写什么吗?” “什么?” 贾蔷也有些好奇,秦可卿给父亲秦业送信,按说不该这么保密,这么郑重其事才是。 这里莫非真有什么秘密不成? 薛蟠一拍巴掌,脸色通红道:“我里个娘哎,我薛霸王已经够混蛋了,没想到东府还藏有这等老混蛋,刺激啊,连儿媳都要扒灰。” “小点声。” 贾蔷心里一紧,瞪了眼薛蟠,迅速打开信纸,只看了一会,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是一封求救信。 秦可卿在信里向她父亲诉说自己的遭遇,自从嫁入贾府,丈夫贾蓉从未与她同房,反而多次醉酒殴打辱骂她。 更让她害怕的是公公贾珍看她眼神不对,对她多次言语间逾礼。 告诉丈夫,贾蓉却一味对她叱骂,说她裆妇盈心,不是个好女人。 “我说你们老爷会玩啊,主意都打到自己儿媳妇头上了。”薛蟠好大一颗脑袋,靠近贾蔷,啧啧称奇,“真不是人,薛大爷我看起来反倒像个谦谦君子了。” 贾蔷吸了凉气,翻身上马,“薛叔,我可告诉你,这等事情莫要乱传,否则她也不用活了。” “你打算怎地?让蓉哥儿媳妇受那老王八蛋欺辱?” 薛蟠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贾蔷心思急转,他这次送信,一来是秦可卿赠药,他心有感激;还有就是想结识秦业。 秦业任工部营缮郎,好歹大小是个官,更重要的是,他是贾府亲家。 听说身体不好,趁此机会,在他面前露上一手,看看能不能多一条人脉。 不管怎么样,也总好过,他在贾府胡思乱想要强。 要想出逃离那个牢笼,贾蔷知道,光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只是没想到,秦可卿的书信居然有这般泼天秘密。 贾蔷重新下了马,把薛蟠拉到一边,“薛叔,都说你脑子活络,最会做人处事,你教教我,该怎么救人才是?” 一股热血直冲呆霸王的脑海,他浓眉紧皱,忽然一拍巴掌道:“有了。” “什么法子?”贾蔷眼睛发亮,果然看人不能只听传言啊。 这薛蟠也不是如想象中那般不行嘛~ “我跟你一起去,把这件事告诉蓉哥儿媳妇她父亲,到时候她父亲护女心切,就会把她接回去。” 望着煞有介事的薛蟠,贾蔷叹了口气,这呆霸王~ “要走得赶紧走吧。” 薛蟠一把拉住他,往马车里钻,“外面这么大雪,冻坏了可不成。” 贾蔷把马交给车把式,和薛蟠一起进入车厢。 车把式熟练的把马套上绳索,驾着两匹马,转道前往秦府。 温暖的车厢里。 贾蔷后背隐隐发痒,他挪了挪身子。 “蔷哥儿不舒服?”薛蟠伸着头问。 贾蔷靠在车壁上,努力回忆,怎么也想不出来两人有多熟悉。 “前天被老爷揍了一顿。” 贾蔷也不隐瞒,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两人之前不熟悉,但现在薛蟠这么热情,贾蔷想了想,大概知道为什么。 这呆霸王重情义,虽然自己混账,但看不惯别人混账,或者说,看到别人更混账,也会激起他的良善之心。 再则,两人现在有了共同的秘密,自然而然的关系会亲近一些。 也就是说,一种使命感,让两人暂时成了同一战壕的战友。 “我里个娘哎,”呆霸王听完,眼睛瞪得老大,“这老混账真真不是玩意,专吃窝边草啊。” 第四章 秦可卿的绝境 见贾蔷脸色难看,他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我是骂那老杂毛。咱们男人好色,那是天经地义,但也不能寻刺激,无耻到偷吃家里人啊。” 贾蔷默默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有些难看。 “蔷哥儿,怎么了?” 薛蟠正在为自己难得的正义感沾沾自喜,见贾蔷愁眉苦脸,急忙问道。 “薛叔,你是有本事的人,想怎么就怎么。可我一无所有,我能救人,可谁能来救我啊?” 薛蟠自是知道贾蔷的身份,他之前只知道贾蔷和自己一样混蛋,本身多少还是有些瞧不起的。 但他如今乃是寄居在贾家,所以对于贾家人,他都客气的紧。 可现在不同了,他发现贾蔷为人不错,和他一样有正义感。 重情重义地呆霸王,觉得怎么也得拯救兄弟一把。 “大不了从那里搬出来。”薛蟠拍拍他的肩膀,仗义道,“我在外面有一个宅子,小了点,但足够你住了。“ 贾蔷心里大喜,他最担心的就是没地儿住。 贾珍为了避嫌,把他赶出去还好。 若情况紧急,早早撕破脸,他自己要出去,贾珍估摸什么都不会给他。 他虽自负绝世医术,但一旦出了贾府,一穷二白的情况下,想要在这寸金寸土的神京过活,须得早做周全。 如今呆霸王给他一处宅子,算是解决了他一大块心病。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秦府大门外。 说明来意,秦府家主秦业把两人请了进去。 书房内,一番礼节过后,贾蔷把秦可卿的信件交给了秦业。 秦业面容清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只见他语气略有责备道:“一封信罢了,怎劳烦二位哥儿送来?” 薛蟠想说话,被贾蔷一把拉住。 他看着秦业笑道:“秦伯父,嫂子说这封信很重要,让你看了后,回一封信给她。” 秦业微微颔首,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信封。 贾蔷紧紧盯着秦业的神色,可惜从头到尾,秦业神色丝毫没有一丝变化。 “你们先去前厅休息一会,待我回信与她。” 秦业挥手打发二人出去,只叫小厮领着两人去吃茶。 厅里,薛蟠翘着二郎腿,奇道:“这老头怎么没一点反应?” “这等丑事,你想他作何反应?” 贾蔷随口敷衍,心里却想着其它事情。 “自然是怒发冲冠,大闹贾府,把人接回来!” 贾蔷看了眼候在门外的小厮,摇摇头,“都如你这般,怕是门没进去就被轰了出来。” 薛蟠急得站起来,“都这个时候,哪个还管得了那么多啊?” 望着义愤填膺的薛蟠,贾蔷眼中抹过一丝戏虐,“待回头,我等一起随秦伯父上门,为嫂子讨要说法?” 薛蟠一拍桌案,叫道:“我辈男儿理当如此!” 贾蔷心中古怪,这呆霸王正义感这么强? 两人喝茶闲聊,贾蔷盘算着一会怎么给秦业把把脉,方才只看面色却是瞧不出什么症状。 相反秦业脸色较之常人要好得多。 壁如身边的薛蟠,就严重肾虚,看似五大三粗,实则不堪一击。 脚步声响起,门外小厮拿着一封信快步走来。 “二位哥儿,我家老爷说了,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能作陪了,还请二位哥儿把这封信交给小姐。” 贾蔷有些失望,更多地是不解,秦业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知道了,你去吧。” 薛蟠一把接过信,冲着小厮挥挥手。 那小厮微征,随即点点头,弓着身子退下。 “看看怎么回事,这老头不准备去救他女儿?” 薛蟠满脸困惑,迫不及待地就要打开信封。 贾蔷一阵头疼,抢过信塞入怀里,也懒得解释,“出去再说。” 拉着老大不满的薛蟠走出秦府,上了马车后,贾蔷吩咐马车启动,这才把信掏出来。 薛蟠把信抢过去,埋怨道:“怎不把老头一起叫着,还能就我们两人不成?名不正言不顺的,多没气势?” “先打开看看。” 贾蔷摆了摆手,心中更加困惑。 秦业表现的太沉稳了,这绝对不是一个父亲看到女儿被欺辱后,该有的表现。 即使这是个养女。 “我里娘咧!” 薛蟠忽然怪叫一声,指着信叫道,“这老头坏的很,女儿都不想问事。” 贾蔷忙问:“写的什么?” “你来看看。” 薛蟠一屁股拍在贾蔷身边,指着信道:“这是人能说的话?” 贾蔷目光一扫,字迹寥寥数行,内容是让秦可卿在贾府好好做媳妇,侍奉公婆,莫要胡思乱想。 “女儿都要被公公扒灰了,还要让女儿不乱想?” 呆霸王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我里乖乖,真是老太婆进被窝,给爷整乐了。” 贾蔷把信收起来,重新塞回怀里,心中滋味莫名。 他本觉得自己够倒霉的,没想到秦可卿比他还地狱开局。 想到那仙子一般的人儿,身入狼窝,丈夫打骂,公公觊觎,每日只小心翼翼做人。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求救娘家,却换来让她好生侍奉公婆。 还有什么比这让人更绝望的?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贾蔷想起秦可卿的判词,不由幽幽叹息道。 “蔷哥儿,你没事吧?” 薛蟠听他说什么淫不淫,本想调笑两句,可见贾蔷面色冷肃,到嘴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没事,只叹嫂子可怜,自身太弱小只能任人欺辱。” 薛蟠点点头,“可不是嚒,我算是明白了,这种破事那老头不是不想管,是怕那贾家。” 贾蔷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却又有些模糊。 “薛叔,秦钟在贾府族学上课?” “不错。” 薛蟠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前儿你没去,那秦钟才入的族学。八成是那王八羔子,怕影响了秦钟前途,才对蓉哥儿媳妇不管不问。” 贾蔷恍然,果真如此。 与亲儿子的前途比起来,一个养女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贾蔷本来还遗憾没搭上秦业这条人脉,现在看来却是错有错的缘法。 “走,咱们回东府,先找蓉哥儿~” 两人商议好,驾车一起前往宁国府。 第五章 难嫂难弟 宁国府。 贾蔷先回了自己的房间,薛蟠则去找贾蓉去了。 只片刻,薛蟠便把贾蓉带了来。 “蔷哥儿,我听说你一大早出去了?” 贾蓉进了门,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满脸笑容地问道。 贾蔷刚给自己涂抹好药,正穿衣服,闻言给薛蟠使了个眼色。 薛蟠会意,回头去把院门关上。 贾蓉面色微变,却没说话。 “蓉哥儿,你看看这个。” 薛蟠折了回来,从怀中把秦业的那封信直接塞给了贾蓉。 “这是?” 贾蓉接过信封,看向两人。 “先打开看看。”薛蟠眼睛直勾勾的。 贾蔷没想到薛蟠这么心急,他还打算铺垫两句。 这事无论贾蓉知道与否,这么抖出来,贾蓉脸色估计都挂不住。 果然贾蓉打开信封,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 薛蟠没好气道:“这是你媳妇儿给她老子的求救信。” “求救?” 贾蓉呆呆地望着薛蟠。 薛蟠正准备解释,贾蔷走了过来,把信收了回去。 “蓉哥儿,咱也别装糊涂了。” 眼见说开,贾蔷索性直言不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说完望着贾蓉,“现在嫂子娘家不管她,能救她的只有你了,我和薛叔商量好了,准备......” “够了!” 贾蓉忽然猛喝一声,打断了贾蔷的话。 他脸色涨得通红,情绪激动道:“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满意了吧?” 薛蟠急了,“我们准备帮......” 贾蓉瞪了眼薛蟠,“帮我?怎么帮,这宁国府他就是天王老子,他就算把我丢湖里淹死,水都不听响一声。” 贾蓉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狂躁而愤恨。 薛蟠望着他通红的眼睛,抿了抿嘴唇,“蓉哥儿~” 他话音未落,贾蓉直接推了他一把,蛮横道:“回你的家去,你一个姓王的,少对我贾家的事情指手画脚。滚蛋!” 两人关系本身就一般,此时在贾蓉看来,薛蟠和贾蔷都是看他笑话的。 “你,你这是什么混账话,老子为你好还成了坏人了?” 薛蟠肺都气炸了。 “为我好?你能把他怎了?”贾蓉声音冷酷,满含讥讽,“除了能看我笑话,你能做什么?” 薛蟠脸色涨得通红,有些结巴道:“三,三个那啥,还比诸葛亮厉害,我们这不是大家一起想法子吗?” “你得了吧,你什么货色本领,谁不清楚?我看就来看老子笑话的。” 贾蔷喝道:“蓉哥儿!” “你也闭嘴!” 贾蓉怼完薛蟠,又转身瞪着贾蔷,“自己泥菩萨过江,还想管老子的事儿,你配吗?” 说罢,贾蓉拂袖就朝院子里走,打开院门径直去了。 贾蔷和薛蟠面面相觑。 “这王八羔子,活该被扒灰!”薛蟠气得一跺脚,也要走,“这事儿老子不管了,人家乐意。” “薛叔别啊~” 贾蔷赶紧拉住薛蟠,“这事搁谁都面子上挂不住,他发火就让他发一通好了。不管如何,我嫂子她是无辜的是不?” 薛蟠摇摇头,完全没了之前的兴致,“其实蓉哥儿说得对,人家父亲和丈夫都不管,咱们抄那心做啥?” 顿了下,又道,“如今那老混账掌管宁国府,整个府里谁不听他的?我一个姓薛的......里外不讨好,罢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得了。” “薛叔~” 贾蔷下意识地拉住薛蟠的手臂。 薛蟠回头认真道:“蔷哥儿,你的事我记着了,回头我就让人把院子收拾好,你随时能搬出去。” 说完往外走。 走了几步,薛蟠又转身回来,劝道:“这事你也别管了,啥好处没有,为了一个没干系的女人不值得。” 看着风雪中,逃也似离开的薛蟠,贾蔷只能苦笑。 他从秦可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处境,能不帮嚒...... “吱呀!” 院门轻轻响动,把陷入沉思中的贾蔷惊醒。 他抬起头看去,只见院门外,正立着一名冰雪般纯净的女子。 秦可卿身穿名贵的白狐裘披风,装束简单,任三千青丝披在后背,更显肤白若雪。 她走了进来,把院门轻轻关上。 随即转过身,慢慢朝着贾蔷走来。 贾蔷低头望着手中已经打开的信,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叔叔~” 脚步声顿住,秦可卿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贾蔷抬起头,强笑道:“嫂子我......” 秦可卿唇角漾起微笑,伸出纤白的手臂,“那是我父亲给我的信吧?” “还是别看了。” 贾蔷把信往身后藏去,他怕这个心如死灰的女子看了会更加绝望。 “我都听到了,让我看看吧。” 秦可卿站在风雪中,声音缥缈,听不出任何波澜。 贾蔷只好把秦业的信交给秦可卿。 “嫂子先进来,外面雪大。” “不了。” 秦可卿摇摇头,接过那封信,片刻后,便把信收了起来。 她抬起头,绝美的面容上笑容凄绝。 “蔷哥儿,你是个好人,你对可卿的帮助,可卿都记在心里......” 两行珠泪从秦可卿的细腻的面颊上无声滑落。 秦可卿低着头取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收起帕子后,弯腰跪在雪地上,开始给贾蔷磕头。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贾蔷吓了一跳,忙把她拉起来。 秦可卿眼泪流个不停,也不抬头,挣脱贾蔷的手臂,“蔷哥儿,这是可卿唯一能为你做的,我的事你也别管了,你的好,我都在记在心里。” 退后两步,秦可卿重新跪下,给贾蔷磕了几个头,随即起身往外奔去。 “嫂子。” 贾蔷快速上前,抓住她的白狐裘披风,他肃然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你也不能放弃。” 秦可卿身子轻颤,摇了摇头,又要往外走。 “站住!” 无名怒火忽然从贾蔷心里窜起,让他忍不住大喝一声。 秦可卿脚步微滞,缓缓回头看向贾蔷,一张精致完美的俏脸上,梨花带雨。 贾蔷二话不说,上前拉着秦可卿的皓腕,往屋子里拽。 秦可卿怔怔出神,脚步踉跄地被贾蔷拽进了屋子。 第六章 报团取暖 “嫂子,我知道你现在很绝望,,孤苦无依,但这些都不是你放弃的理由,你自己都放弃了,就没有任何人再能够帮你了。” 贾蔷松开手,神情严肃。 秦可卿满心茫然,她何时见过这般的贾蔷。 在她记忆中,贾蔷虽生了一副绝好的皮囊,但绝对是不担事儿的。 上次若不是知贾蔷被贾珍打得狠了,她也不敢让他送信。 “嫂子,你的苦我明白,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挨打吗?其实我踢他只是结果,原因是他想......你应该明白。” 秦可卿猛地捂住红唇,凤眼微瞪:“外面传言是真的?” 贾蔷也愣住了,“你也听了?” 秦可卿重重点头,“今日早上在府里传遍了,说你挨打是因为......我本没信,没想到是真的。” 贾蔷迟疑了下,还是没说贾蓉,“是我让人传出去的,贾珍好面子,这事儿传多了,他应该不会让我再呆在府里,我也好逃离这个樊笼。” “恭,恭喜叔叔了。” 秦可卿挤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 贾蔷摇摇头,“嫂子你看我的处境是否和你一样?我都不放弃了,你又怎能放弃?你孤苦无依,可我又比你好到哪里去?” 秦可卿神色黯然,“叔叔至少还有人帮衬呢。” 贾蔷笑道:“我被毒打卧床,谁能帮我?不怕嫂子笑话,起初给你送信,我也是存了心思找你父亲帮我一把。只是可惜了,没找对人。” 秦可卿又难过又想笑,嗔道:“叔叔就会哄人。” “你错了,我不是哄你,我只是想告诉你,遇到困难,首先自己不能放弃。” 贾蔷认真道:“你看那薛叔,他什么名声?我不是一样找他帮衬?不管什么人,只要愿意帮忙,在我看来就是好人。”: 秦可卿抬起螓首,明亮的眸子里充满好奇,“他真给你宅子住?” “是啊,这就是我努力的结果,薛叔这人虽然性格顽劣了些,但还是极重情义的。” 贾蔷微微一笑,“方才他也准备帮你,可......” 提起贾蓉,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贾蔷干咳两声,说道:“嫂子你不要放弃,没有过不去的坎......” 秦可卿忽然仰起脸,泪水潸然,啜泣道:“蔷哥儿你的好,我就算死了也记得的。” 说着,掩面欲走。 “你等等。” 贾蔷忙拦住她,此时他也有些气恼,“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就这么糟践自己?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秦可卿垂着头,只是哭。 贾蔷想抬起手安慰她,又放了下来,叹道:“别哭了,别人不帮你,我帮你,你要相信我,我就肯定能带你出去。” 秦可卿擦着眼泪,哽咽道:“你,你怎么帮我?” 贾蔷压低声音在她耳畔嘀咕了两句。 秦可卿闻言蓦地瞪大了星眸,“你.....叔叔啊,这可是死罪。” 贾蔷微笑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死罪?” “我,我自是不怕的,”秦可卿失落地低下头,“可我却不能牵累了叔叔。” 贾蔷摆摆手,“谈不上什么牵累,也算为我加一分保险罢了。真若不幸,这老畜生一定是要弄死的。” “那,那然后呢?”秦可卿期期艾艾地问。 然后? 贾蔷微怔,随即明白了,“然后我们就能逃离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少了这份危险,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秦可卿一阵恍惚,眼前这个丰神俊朗,自信昂扬的少年郎,真是传言中的叔叔嚒? 整个东西二府,又何曾有过这般人物? 她想起自己的处境,又难过地垂下头:“可我离开这里,又还能去哪里呢?” “这个~” 贾蔷一时语滞,秦可卿的处境,比他还难上一百倍。 当真是前无进处,后无退路。 天下之大,似无她一丝容身之处。 好像只有死才是唯一的归宿。 贾蔷干咳两声,“你,你若是不介意,可与我一起搬入薛叔的那处宅子里。” 秦可卿脸蛋腾得红了,一双温软的柔荑不安地捏着裙角。 贾蔷两世为人,便是面皮厚若墙根,此时也有些不自然,吭哧道:“嫂,嫂子莫要多想,只是我们同是天下沦落人,互相报团取暖也是应该的不是?” 秦可卿啐了一口,声若蚊呐道:“你,你真愿意帮我?” 贾蔷松了口气,打趣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秦可卿一颗芳心彷徨多日,何曾有人能帮她一丝? 她红着眼眶,退后两步,跪在地上就给贾蔷磕头。 贾蔷拉也拉不起,只能由她。 磕完头,秦可卿擦干眼泪,再无一丝小女儿姿态,正色道:“蔷哥儿,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 两日后,天香楼内。 贾蓉跪在冰冷的大厅里,浑身缩成一团。 贾珍靠坐在楠木银丝椅上,脸色铁青地叱骂:“畜生东西,反了天了,勾结外人对付你老子,老子怎么养了你这等混账!” 贾蓉此时心中惶恐。 他这两日烦躁至极,心里把贾蔷和薛蟠恨了个透。 隐隐后悔答应给贾蔷传播贾珍坏话的那件事。 可他前日儿就已经说了,那天从贾蔷院出来,便立即找到心腹小厮,告诉他让他不要再行传播。 那小厮满嘴答应,哪曾想小道消息还是在宁国府传开了。 贾珍昨日发了一天的脾气,把他吓得胆战心惊。 今日一早,几个小厮找到他,二话不说把他抓到了天香楼。 果然,他散布消息的事情,被贾珍知道了。 望着一同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厮,他心里又恨又惊。 最终全都化成了对于父亲贾珍无穷无尽的恐惧。 他匍匐在地,拼命叩头,“老爷这不能怪我,都是贾蔷要我做的,儿子鬼迷心窍上了他的当。” 贾珍眼中满是浓浓的厌恶,想起外面的传言,他怒不可遏,随手抄起官窑内造的茶杯,劈头盖脸地砸向贾蓉。 砰~ 茶杯结实砸在贾蓉额头,瞬间一股鲜血涌了出来。 贾蓉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干嚎。 贾珍听得不耐烦,走上前踹翻贾蓉,大骂不止,随即冷声喝道:“你是狗不成,什么时候这般听话了?” 第七章 哪有这样的...... 贾蓉忽然抱住贾珍的大腿,哭嚎道:“老爷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啊~” 贾珍面色一变,抬起头冲几个小厮骂道:“都给老子滚!” 几名小厮连滚带爬地走了。 贾珍正待继续叱骂,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 “老爷,太太让我给你熬了参汤。” 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只见来人一头娟秀的长发,斜插了一支素色簪子,发际上挂着一圈白绒雪花围发缎带,眉心正挂一个粉红色的毛绒球抹额。 穿一领粉白色贴身如意祥云连裙衫,领脖处也是雪白色风毛狐领,衣袖处也是抓绒挽袖。足登一对绣花撒鞋,鞋尖处也有两个粉红色的绒球。 不是他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绝色儿媳,还能是谁? “进来吧。” 贾珍昂首挺胸,负着双手,声音平和。 秦可卿从丫鬟宝珠手中取过碗,莲步轻移地进得门内,也不去看跪在地上的贾蓉。 “老爷,请用参汤。”秦可卿双手奉上参汤。 “好,好。” 如兰似麝的幽幽香气扑鼻而来,贾珍呼吸略显急促,忙伸手去接过素白纯色瓷碗。 待接过碗,他便看到秦可卿的那双戴有翠玉对榭镯白净皓腕。 心中大为后悔,怎方才没去碰一下,如此雪白细腻,想来触感一定是极好的。 喝了一口参汤,也觉得没了滋味,抬起头冲着贾蓉喝道:“还不退下,去把那贾蔷给我叫来。” 听到贾珍提起贾蔷,已退后几步的秦可卿娇躯轻颤。 她眼睑微抬,便看到贾蓉连滚带爬,头也不抬地走了。 秦可卿芳心顿时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这便是她的夫君嚒? 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贾珍小口喝着参茶,目光肆无忌惮打量着发呆的儿媳。 忽然想起什么,他一口喝完参汤,把碗放下。 随即目光灼热地看着儿媳:“可卿啊,听蓉儿说你书画一绝,今日便写一幅字让我瞧瞧?” 秦可卿面颊微红,低着头道:“儿媳虽粗通文墨,但却实登不得大雅之堂,不敢在公公面前献丑。” “哎,话不能这么说,”贾珍不给秦可卿拒绝的机会,径直去取了笔墨纸砚,“写上几字让我瞧瞧,蓉儿都夸你写得好,还能哄我不成?”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道:“再说便是差了些,也不碍事,我指点你一二,保证让你进步神速。” 秦可卿面颊更红,心中羞愤欲绝,吱吱呜呜想拒绝,忽然想起什么,终是低头应了一声。 贾珍神色大振,急忙殷勤研墨。 随即铺摊开一张宣纸,把位置让给秦可卿。 待秦可卿拿起毛笔开始挥毫之际,贾珍强压住火热的心跳,忽然想起让贾蓉去叫贾珍来的事儿。 “宝珠,你跟我来。” 瞅了眼秦可卿身边的丫鬟,贾珍吩咐道。 不等宝珠答复,贾珍匆忙离开大厅。 “小姐?” 梳着麻花辫子,身着翠绿色缀蝶纹小衣衫,身量都未长成的宝珠,仰起一张素净的小脸,看向秦可卿。 秦可卿瞥了眼走到门外的贾珍,低声道:“无论作何,速去速回,若有长事,先把瑞珠叫来。” “宝珠?”贾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宝珠应了一声,忙走了出去。 “老爷~” 门外,宝珠低头作福。 “嗯,跟我来。” 宝珠心中好奇,跟着贾珍到了楼下。 她尚未停下跟脚,就听贾珍道:“速去告诉蓉哥儿和蔷哥儿,让他们去前院书房候着。” 宝珠虽人小却不是笨蛋,相反东府一应大小事情,她看得最为直观。 慌忙应了一声,正待走,就听贾珍又道:“回头你来就在楼下候着,一会还有事儿让你去做。” 宝珠小脑袋频点,看贾珍上楼,她忙撒丫子就跑,小脑袋后的麻花辫被风吹得笔直。 从登仙阁出门,就看到贾蓉和贾蔷并肩从会芳园迎面而来。 宝珠身形一顿,忙迎上去,做个福道:“姑爷,蔷哥儿,老爷让你们去前院书房候着。” 贾蓉面色微变,却是转身就走。 “蓉哥儿?” 贾蔷连喊几句,哪知贾蓉脚步更快,一转眼已进了会芳园。 宝珠噗通跪在地上,眼眶盈满泪珠,“蔷哥儿,小姐说你是好人,你救救小姐吧?” “知道了。” 贾蔷脸色铁青,径直往里走去,他没想到贾珍真就这么肆无忌惮。 宝珠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一边小跑一边说:“他要小姐写字,把你们支开,还跟我说一会不许上楼,你说哪有这样当公公的啊?” 距离天香楼还隔着登仙阁和逗蜂轩,虽是一条通道,却也不近。 贾蔷加快脚步,近乎飞奔,他倒不是去抓奸,因为这本身就是“事实”。 他是去和贾珍摊牌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老无耻的,好意思把所有人都给支开了。 宝珠来回奔了两趟,实在跑不动了,撑着细腿儿急喘气道:“蔷哥儿,你,你不要说我告的状,他,他会打死我的。” “知道了~” ....... 天香楼。 秦可卿拼尽全力写出最好的毛笔字。 可还是被贾珍在旁边,不时指指点点,说出哪里不足。 若真的也就罢了,可指点的大都是无稽之谈。 秦可卿白腻的额头上,沁出点点细汗。 贾珍在桌案一侧,看着秦可卿只堪一握的盈盈柳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他伸手指着其中一字道:“你看你这个锋字,看似写的不差,但其实问题多了,锋字本身就该带有刀刃般锐利,让人一看,就觉得它锋芒毕露。” “你再看看你写的,太过绵腻,小女儿姿态太重。” “咳咳,也不能全怪你,你毕竟是女儿家,写出这般锋字也秦有可原嘛......” “但也不是不能改进,来,我教教你如何去写。” 听着贾珍叨叨不停的话,秦可卿紧握毛笔,指骨关节发白,一颗芳心几骇地跳将出来。 听他最后一句话,感受到贾珍的靠近。 秦可卿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瞬间绷断。 第八章 叶云香草 她丢下毛笔,急忙后退,望着贾珍,星眸中惊恐不定。 贾珍脚步一滞,脸色青白不定,强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可卿螓首频摇,几带了哭腔,“我,我不想写了。” 贾珍忽然笑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写个字而已,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赶紧过来,我只教完你这个锋字便可。” 秦可卿只是摇头,泪水潸然。 贾珍望着纤细柔弱的秦可卿,如杨柳在风中摇曳一般楚楚动人,不由心中怜意大起。 下意识伸手去抓秦可卿的纤纤皓腕,“你哭什么?是不是蓉儿欺负你......” “住手!” 忽然一道大喊,如惊雷般骤然响起。 把沉浸在自己情绪中不能自拔的贾珍,吓了一跳。 心口都隐隐作痛。 他急忙抚住胸口,回头瞠目道:“小畜生,谁叫你进来的?” 秦可卿美眸泛红,看见贾蔷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忙冲向贾蔷,藏在他的身后。 “嫂子莫怕,”贾蔷安慰两句秦可卿,转而看向贾珍,“珍老爷,你知道你方才在做什么吗?” 贾珍脸色黑到了极点,阴恻恻道:“小兔崽子,你在质问我吗?” “呵呵,”贾蔷走到一边,拉过一把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你老也别给我摆脸色了,今日我来是跟你摊牌的。” 贾珍目光阴毒,望着贾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他没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贾蔷,自从上次踹了他一脚后,性情大变,今日都敢在他面前这般肆无忌惮了。 “我要出府另住......”贾蔷的话音未落,便听到贾珍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休想,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死,也给我死在这儿!” “哈哈哈~” 贾蔷大笑不止,“珍老爷,今日我是来通知你,可不是和你商量,而且不仅仅我要走,你儿媳妇也得走。” 贾珍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贾蔷,忽然面色微变,喝道:“你们有奸情?” 啪~ 贾蔷拍案而起,大骂道:“老畜生,你猪油蒙了心不成?不是你祸害儿媳,她何至于此要逃出这地狱牢笼?” 秦可卿垂首抹泪。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贾珍额头青筋直跳,恼羞成怒之下,抓起边上的茶杯朝着贾蔷掷去。 贾蔷拉着秦可卿,侧身躲开。 “小畜生,看我怎么弄死你。” 贾珍气得自觉胸口隐隐作痛,快步上前,扬起巴掌朝着贾蔷的面颊扇去。 贾蔷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冷笑道:“我想你可能还没有明白过来,你方才吃的参汤里有毒哦。” “什么?” 贾珍骇地连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贾蔷,“小畜生你要谋杀于我?” “别说的这么难听,”贾蔷微笑道,“珍大爷还是听我说完才是。” 面对贾珍近乎喷火的目光,贾蔷侃侃道:“这毒药是我配的,一月一解,每月前五天之内不吃解药,你将七窍流血而死。” “对了,解药只有我一个人会制作。你要是不信,尽管去请天下名医,且看看谁能解开此毒。” 看着贾珍越来越黑的脸色,贾蔷说不出的畅快,“彻底解毒的药也有,但在你放我们出府的一年之内,我是不会给你的。” 贾蔷重新坐下,笑眯眯道:“珍老爷,你也用不着惊怒,我要求不高,放我们出去就行。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呵呵,就是不知道,是珍老爷的命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了。” 贾珍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胆小如鼠的贾蔷,居然会联合秦可卿给他下药。 他愤怒地望向秦可卿,秦可卿却始终低着头,躲在那个小畜生身后。 他惊怒地连连点头,“好好好,有出息了,敢在宁国府威胁老子,真是有能耐啊。” 言罢,贾珍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珍老爷,别想着威胁我俩,否则就是鱼死网破,五日后你必死无疑!” “哼!” 贾珍怎会信他,继续往外走。 “你是不是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贾蔷盯着贾珍的背影,忽然说道。 贾珍脚步一滞,随即摔门而出。 天香楼二楼大厅内,此时只剩下贾蔷和秦可卿两人了。 “你没事吧?”贾蔷关心地问道。 秦可卿摇摇头,颇为紧张道:“他,他真的会答应吗?” 贾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微笑道:“那就得看他多重视自己的性命了。” 秦可卿在他旁边坐下,绝美的脸上布满忧愁,“但凡有解药,只怕就会有名医能研制出,贾府势大,便是请得宫里名医来也不是不能~” “放心好了,”贾蔷也不知道安慰了秦可卿多少次,但还是解释道,“这副毒药,就算真有人运气好,能研制出解药,那也得好几年,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他再也威胁不到我们。” 秦可卿幽幽一叹,却也知道自己再无后路可退。 贾蔷丝毫不担心,上辈子他就是中医大家,对于这副毒药了解透彻。 今日的这副毒药,便是他上辈子试验时偶然发现的。 他找过很多人想要解毒,均解不开,便是西药也不行。 一般情况下,五日内必死。 他断断续续,研发了几年时间,也没有把这副毒药的解药研发出来。 只能研发出压制毒性的解药,时间一到,一样复发。 后来要放弃时,也是机缘巧合下,一次抽烟时,居然找到了解药。 其中一款药引便是叶云香草,晒干搓成丝状,然后烧成灰,加上地下水继续煮沸,然后用沙布过滤后,取其残渣入药。 这个时代虽然也有烟草,但却很少有作用于中药。 因此他有充足的自信,这些古人解不开。 ......... 第九章 愤怒的贾蓉 贾珍铁青着脸匆匆下楼,本想找小厮去活剥了贾蔷。 可隐隐作痛的胸口,告诉他,贾蔷并没有和他开玩笑。 他强忍着不耐烦,回到大厅西侧的暖阁,叫人去请大夫。 躺在炕上,只觉心口越来越疼,他越想越气,坐起身大骂着让人把贾蓉找来。 片刻后,贾蓉神色古怪地来到了西暖阁。 他甫一进门便道:“老爷,听下人说,你叫我?” “废物东西。” 贾珍看着窝囊废儿子,想起本来和他一样窝囊的贾蔷,气不打一处来,捞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贾蓉遭了无妄之灾,却也不敢还口还手。 “滚出去跪着!” 贾珍胡乱砸了一会,把贾蓉骂了出去。 不知道过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 “老爷,徐大夫来了。” “请他进来。” 贾珍缓了口气,让自己冷静。 这徐士林,乃神京的一代名医,治好的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有口皆碑。 之前他身子不适时,也找过徐士林,当时徐士林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开了一副药方。 短短两日,他的病就好了。 对于徐士林的医术,他十分信赖的。 他已经决定,只要徐士林能给出解药,他下一刻就要让贾蔷生不如死。 再把秦可卿那贱人,吊起来狠狠抽打! 狠狠打~ 之前他还有所顾忌,现在只想狠狠发泄不满。 贾珍坐在床上,徐士林闭着眼在旁边号脉。 片刻后,徐士林睁开眼,稀疏的眉头微皱。 贾珍沉着脸问:“徐大夫,老夫是否中了毒?” 徐士林颔首道:“从脉象上来看,是中了毒。” 贾珍眼神慌乱,强自镇定道:“可有解毒之法?” 徐士林摇摇头,说道:“尚无法确认毒性,敢问老爷是否肠胃绞痛。” 不说还好,一说贾珍的小腹又开始剧痛起来,他额头冒着冷汗,再无法作态,龇牙咧嘴道:“对对对,痛得紧。” “是否浑身发冷?” “徐大夫,你真是神了。” 徐士林捏着胡须,沉吟道:“按说此乃发沙之症,可你却眼含血丝,手心冒汗......” “徐大夫,我不懂这些,你就告诉我,能否医治?” 徐士林摇摇头,“未确定症状,老夫也不敢胡乱开药方。” 贾珍脸色唰的白了。 徐士林问道:“在此之前,可吃了何物?” “只吃了参汤。” “参汤何在?” 贾珍青着脸道:“怕是洗了。” 徐士林叹了口气,这等症状,他从医多年,闻所未闻。 转过身拿起毛笔,写了一副药方,递给贾珍。 “恕老朽无能,姑且开一中庸副药方试试,若是不行,只怕还得另请高明。” 送走徐士林,贾珍急忙让人去抓药。 想了想,又托请关系,去宫里找太医来看病。 一转眼,两日过去了。 这两日,秦可卿和贾蔷吃喝都在天香楼。 贾珍也没寻麻烦。 这让秦可卿松了口气。 这一日晌午,贾蔷正伏案疾书,秦可卿在一旁端茶倒水。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贾珍父子和一群东府小厮出现在门外。 贾蔷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疾书。 秦可卿柔媚的面颊顿时煞白,手中茶水端不稳撒在了桌子上。 把贾蔷写得东西给弄湿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秦可卿燥的脸蛋通红,胡乱取出帕子去擦。 “不碍事。” 贾蔷抽出宣纸,折叠起来撕成碎片,而后起身走向贾珍和贾蓉父子。 “看来老爷这两日过得不太舒服啊。” 贾蔷望着贾珍铁青的脸色,笑呵呵地道。 贾珍上前两步,低声喝道:“交出解药,我饶你不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彻底绝望了,这两日找了十几名大夫,便是宫里的太医也完全无法诊断出他的症状。 随着身体越来越差,贾珍不敢再往下拖。 贾蔷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这是管一个月的,想要就放我们出去。” 贾珍深深看了眼贾蔷,面前的人,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给我全部解药,我放你们走。”贾珍咬牙切齿道。 贾蔷不语,只是摇了摇手中的药丸。 贾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转头道:“让他们到楼下等着。” 一群小厮哄闹着下了楼。 贾蓉守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贾蔷。 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他没想到,贾蔷居然敢用这般惨烈的手段。 一旦父亲找出解药,对于贾蔷和秦可卿来说,是必死的局面。 那个比自己胆子还小的贾蔷,真的变了吗? “给我,我放你们走。” 见小厮都走了,贾珍伸手去抢药。 贾蔷缩回手,微笑道:“不急,你还有三日时间,起草一份和离婚书,还有把我逐出贾家,从族谱上去除。” 此言一出,不仅贾珍愣住了,便是秦可卿和贾蓉也是目瞪口呆,满脸不解。 贾珍先是一怔,随即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贾蔷自持身怀绝技,哪管他人看法,叹了口气,望着贾蓉道:“蓉哥儿~” 贾蓉守在门口,扭头朝外,一动不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贾蔷再次道:“蓉哥儿......” 贾蓉挥手打断他的话,“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随即看向秦可卿,怒骂道:“你这贱人,勾结外人陷害我父亲,你罪该万死!” 秦可卿红了眼眶,粉泪簌簌,哽咽道:“你若帮我,妾身何苦走这条道?老爷的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可有向着我一丝一毫?” “闭嘴!” 贾蓉几乎跳起来,指着秦可卿咆哮道:“不是你每日花枝招展,招蜂引蝶,怎会这样?你个破烂货,老子打死你!” 第十章 此处非梁园,你也莫留恋 贾蔷抓住贾蓉的手臂,“蓉哥儿,事情说来说去,都是你父亲的错,你何苦朝一个女人发火?” “滚一边去!” 贾蓉甩开贾蔷的手臂,满眼鄙夷,“你道你是什么好货色?之前装的倒是挺像,眼下不一样觊觎这贱货的美色?” 看着陷入癫狂的贾蓉,贾蔷收回手臂,面无表情道:“我和嫂子境遇你都知道,莫非在你想法中,我等就活该天生受罪,不能有一点反抗?” “你少给我装大蒜,你以为你离了宁国府就能生活?”贾蓉唾骂道,“别到时候像一条狗一样求着要回来。” 他此时恨极了贾蔷,他也不相信一个人性格变了,能力也能变强。 这般两手空空出去,他笃定贾蔷会活得狗都不如,最终跪在宁国府大门外求着回来。 这等草包,离了贾府,能有何谋生手段? 听着贾蓉越来越难听的话,贾蔷指着远处的桌案道:“写吧,和离书。” 贾蓉狠狠瞪了眼秦可卿,气呼呼走到桌案旁,叫道:“和离?老子要写休书!” 秦可卿面色微白。 贾蔷微笑道:“随你,只要你老子没意见就行。” 贾蔷面色变了又变,低着头开始书写协议。 ...... 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时。 贾蔷和秦可卿,被宁国府小厮,从宁国府后街,园子的便门处,赶了出来。 贾蔷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秦可卿同样收拾简单,一个小木匣,和一个小包裹。 小木匣里装着陪嫁的首饰,包裹里也是几套简单的换洗衣服。 园子便门哐当关了起来,迎着园子后门的灯笼光线,贾蔷看到秦可卿失魂落魄。 “走咯。” 离开贾府,贾蔷说不出的轻松,打趣着唱喏道:“此处非梁园,你也莫留恋。” 秦可卿噗嗤笑了出来,嗔道:“我才没有留恋。” 贾蔷还想说什么,便听到远处有人喊:“小姐,小姐。” 接着三个人,前前后后跑了过来。 为首两个梳着麻花辫的,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宝珠和瑞珠,最后面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的是薛蟠。 “蔷哥儿,叔服你!” 薛蟠满脸钦佩地看着贾蔷,“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把她......咳咳,走,那边宅子已经准备好了。” 天色已黑,薛蟠在前,领着众人一路往前走。 “就是这里。” 薛蟠笑道:“宅子小了些,不过足够你们住了。” 贾蔷没想到这里距离荣国府这么近,简直就是跟脚边。 众人从宅门进入,一进院非常宽敞,但也仅仅是宽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从垂花门进入二进院,左右是东西厢房,前面是正房。 虽然没有宁国府那般奢华精致,没有耳房,没有抄手游廊,没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后花园,但胜在简单干净,让人心里敞亮。 有种让人一眼看去,颇为心安的感觉。 “蔷哥儿,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 薛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这里有些碎银,不多,但也够你们过些日子。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 贾蔷两手空空从贾府出来,确实需要银两留有嚼用,因此也不客气。 “薛叔的好意我就收下了。” 薛蟠心里畅快,笑道:“你能收下最好,之前是我不对,你也别往心里去。” 说罢,薛蟠借口有事便匆匆离去了。 秦可卿放下包裹,从西厢房出来,轻笑道:“没想到薛大叔还是真真的好人儿。” 贾蔷也笑:“世上本没有绝对的事情,不管如何,他对咱们好,那就是好人。” 两人相视一笑。 贾蔷想了想,打开荷包看了眼,里面有接近十两的银子。 他取出一半交给秦可卿,“这个你拿着,以后用作日常开销。” 秦可卿忙拒绝道:“我这里还有些,不需要的。” 贾蔷硬塞给她,“拿着吧,明日我出去,瞧瞧能做些什么。不过你放心好了,将来咱们的日子,虽说不能和贾府比,但绝对不会差到哪里。” 贾蔷说者无心,只是想赚钱过上好日子,可却听得秦可卿面颊发烫。 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了银子。 “早些睡吧。” 贾蔷打了个哈欠,进正房去了。 秦可卿攥紧银子,一双美眸望着窗棂内暗影摇曳,心里却想:有这般安心的日子,纵使苦了些,又有何妨呢? 翌日凌晨。 贾蔷早早起床,穿好衣服,打开门准备去赶市集。 如今自领门头过日子,不似在贾府,什么都不干的话,只能坐吃山空。 更别说还要养着秦可卿和她那两个小丫头。 对于秦可卿,贾蔷也不知道该用何心态去面对。 但养这么一个大美人,他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 反而觉得干劲十足。 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他孤身入红楼,这具身子更是孤家寡人。 如今和秦可卿同病相怜,他觉得还是要亲切的。 “二爷早啊。” 小丫鬟瑞珠起得更早,身材纤细,瘦瘦的,正端着一大盆水,吭哧吭哧地望西厢房走。 看到贾蔷出门,她忙把木盆放下,福了一礼。 贾蔷点点头,“我先出去了,你随我去把门关上。记住若有陌生人来,不要开门。” 瑞珠仰起清秀的脸蛋,娇声道:“我不笨的,二爷说的我都知道。” 望着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妮子,贾蔷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心里宽慰。 红楼中,秦可卿死后,瑞珠触柱而亡,也是十分壮烈了。 出了门,走在路上,贾蔷想起红楼梦中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子,心中幽幽长叹。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王熙凤...... 这些命运悲苦的女子,哪一个看红楼的男人,不幻想过拯救她们于水火呢? 这些每每看罢红楼,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女子,如今真的成了现实。 贾蔷纵有心想法,可也只能面对现实。 他没有金手指,不是小说中的主角,能飞天遁地,虎躯一震,众女归心。 他现在只是一个连贾珍都对付不了的落魄子。 想起和贾珍的一年之约,贾蔷知道,无论是一年后,还是这一年,贾珍都会想法设法套取解药,然后弄死自己。 他唯有变强,才能逃得过贾珍的迫害。 不是出歪招,光脚不怕穿鞋,只怕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这些躺在功劳簿上,满身傲气的世家大族,可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暂时远远不是此时的他所能够对付。 “要有钱有势啊。” 第十一章 史湘云 想到这儿,贾蔷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他自负身怀绝世医术,上辈子在十三亿人中,都能混得个全国知名,就不信在这红楼世界,三千万人中,混不出个头来~ 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贾蔷对于做什么,心里已经有数。 摸了摸兜里的五两银子,贾蔷打算先去购买些药材。 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多,贾蔷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寻找药堂。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前方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正靠在墙角,一条腿蜷起,一条腿摊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发出哼哼声。 四周人来人往,没人正眼看那乞儿一眼。 贾蔷挤出人群,靠近瞅了眼,便看出这乞儿摊在地上的腿出了问题, “你这腿几日了?”贾蔷蹲在地上,随口问道。 那乞儿扫了他一眼,年轻的面容上,满是桀骜,竟是没有理会。 贾蔷笑了笑,“你这腿再不治可就废了,咱们打个商量,一会我给你治腿,你往边上挪挪,把地儿让我点?” 乞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有病不成?” “可不是,”贾蔷笑道,“我跟你一样,得了穷病,不过我会点医术,能给人看病,但又没人信我,恰好.......” 贾蔷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乞丐。 那乞儿道:“还有这等好事?我什么都不用给?” 贾蔷本来想对着他吆喝一番,让大家来看看他如何治病。 但未免太过于恶毒,只能打消念头。 “不用,就是让你做个证,向大家说明我会医术就行。” “那你治吧。” 乞儿也笑了起来,显然不信他的话。 贾蔷伸手摸了摸他捆绑结实的左腿,“断了?” “断了。” “几日了?” “昨日断的。” 贾蔷用手戳了戳,然后抬起头看他,发现小乞儿直吸冷气,却咬着牙没有喊疼。 “你等我。” 贾蔷说完便钻进了人群,不见了。 小乞儿扯着嘴角哼了一声,闭着眼接着靠在冰冷的墙上。 片刻后,小乞儿只听得“让开让开”声,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就看到之前的少年抱着一堆东西来了。 “忍着点疼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抱起,然后被挪到了一边。 伤腿碰到地上,他顿时脸色骤变,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抱歉,弄疼你了。” 贾蔷随口说了一句,就把他丢下,拿出一块青色的麻布铺在地上,然后掏出一个条幅贴在了旁边。 小乞儿也认不识上面的字,但却看到本来没怎么注意这边的人群,纷纷把目光看了过来。 贾蔷摆好摊,看着凑过来的围观百姓,他微微一笑,从兜里取出一枚蓝色药丸,递给小乞儿。 “把这个吃了。” 小乞儿接过塞进嘴里,才问道:“这是什么?” “你可以叫他止疼药,”贾蔷熟练的拿起两块木板,对着小乞儿的腿比了比,而后开始裁剪纱布,“你就不怕我刚才给你喂毒药?” 小乞儿难得有了笑容,“我这副惨样,你何苦害我?” 贾蔷哈哈大笑,忽然一把拍在小乞儿的腿上,“感觉可疼?” 小乞儿下意识浑身绷紧,却发现左腿并不是太疼了。 “只有一点疼。” 小乞儿看着眼前丰神如玉的少年郎,心中止不住好奇。 他没想到这少年郎真会治病,更没想到会真给他治病。 条件仅仅是让他往边上挪一挪。 贾蔷点点头,又等了一会,伸手撕开小乞儿包裹伤腿的破布,顿时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围观百姓被熏的掩鼻纷纷后退。 “你这腿不仅仅是断了那么简单,这里都感染了,你知道吗?” 小乞儿只是摇摇头,自嘲道:“我这种人都是贱命一条,没钱治,发生什么都是那么一回事。” 贾蔷遂不再说话,开始给小乞儿处理伤口。 方才出去一趟,一应东西都买的很齐全,倒不虞缺少什么。 熟练的消毒,切除腐肉,敷上踩磨碎的药粉,然后包扎...... 这时围观的人群外,一个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的红衣少女,带着一个呆头呆脑的丫鬟,嬉笑着拍了拍围观的一个中年男子。 “大叔,你们在看什么?” 那中年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登时直了,不自然道:“据说里面有人在给乞丐治病,也,也不知道真假。” “收钱吗?” “应该不收钱吧,那乞丐哪里去寻钱来?” “这么好啊?” 红衣女子拍了拍胸口,一双俏眼滴流圆炯炯有神,顾盼流离几多风情,“我也有些不舒服,最喜欢这免费瞧病的事情了,大叔劳烦你让让好么。” 大叔失魂落魄地让开,就听那红衣女子,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嚷嚷道:“都让让,都让让,我弟弟在里面。” 人群纷纷让开,那大叔奇怪莫名,都不认识,怎么就成了弟弟? 红衣女子领着呆头呆脑的丫鬟,挤进人群,果然瞧见一个年轻的少年郎君,正在给一个小乞丐治病。 她转头对着身边的丫鬟道:“翠缕,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好人,就是不知道他回头会不会给我瞧病。” 翠缕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娇憨道:“姑娘哪儿病了吗?” 红衣女子咯咯直笑,压低嗓儿戏虐道:“穷病!” 翠缕挠挠头,似乎不太理解。 红衣女子轻声道:“有人义诊,让我们撞上了,就不能放过。左右瞧瞧身体好总是好的嘛。” 这时她忽然一愣,接着迅速用手掩住嘴巴,惊呼道:“蔷哥儿?” 贾蔷给小乞儿夹好板子包扎好,正待回头问问有没有人想要看病。 就听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他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皮肤细腻洁白如同雪泥,脸蛋圆润,鹅鼻娇翘,朱唇点红,此时正瞪着一对大眼,满眼惊奇地看着他。 史湘云~ 贾蔷的记忆里,瞬间就蹦跶出了红衣少女的名字。 “蔷哥儿,你怎在这里?” 史湘云又惊又奇,贾蔷虽然父母早亡,却是贾府正派玄孙,今日却抛了颜面,在这里给人义诊....... 这,这也没听说贾府有谁懂药石之术啊。 第十二章 吃货(明日两更) 贾蔷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熟人,想了想,还是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史姑姑。” 顿了下,又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算是出来自谋生路了。” 见史湘云还想问什么,他只好道:“史姑姑能不能稍等一会,我瞧瞧今日能不能先赚点钱。” 史湘云拉着翠缕走到一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俏皮伶俐之意,“蔷哥儿,你这不是义诊吗?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治病呢。” 贾蔷摆摆手,“我也想义诊,可总得先混口饭吃不是?” 史湘云就咧嘴笑他。 此时围观百姓很多,贾蔷站了起来,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贾某今日第一天开珍,但凡有身体不舒服的,都可以来问我,一次十文钱,开不出药方的,不要钱。今日为止。” 人群哗地散了一半。 十文虽不多,但也不算少,这少年郎毛都没长齐,谁找他看病。 贾蔷盘腿坐在地上,也不在意。 今日只是为了打开名气,把自己的医术宣传出去,它日有了名气,那些达官显贵,自会自己找上门来。 无论哪个时代,好的中医总是年纪大的,他得先打破这个刻板印象。 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有十几个人找他看病。 贾蔷尽心尽力,倒没有不满意的,只是闲来逛街的多,看病的到底是少。 天色渐午,贾蔷转头道:“史姑姑,今儿收获还行,要不请你吃顿饭?” 史湘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姑娘,要不也不会等了大半天。 闻言,她嬉笑道:“那可给我吃最好的。” “没问题。” 贾蔷颠了颠荷包,从里面取出五文钱,放在小乞儿身上。 待那小乞儿回过神,贾蔷等人已经走远了...... 一处相对豪华的酒楼里,贾蔷心里发苦。 他没想到史湘云真把他当大款宰。 “可沾了你的光,”史湘云点了一大桌菜,咋咋呼呼的招呼翠缕坐下一起吃,“一年到头吃不到几顿这样好吃的呢。” 贾蔷看着满桌酒菜,这顿饭吃的,今天上午白干了不说,还得倒贴钱。 他看史湘云撸起袖子倒酒,忍不住道:“史姑姑,你还喝酒啊?” 史湘云先把一个倒满酒水的酒杯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斟酒,“自是要喝的,我喜欢那种微醺的感觉,最好喝完能美美地睡一觉就更好了。” 言罢,端起酒杯,露出两条玉润般的藕臂来,“蔷哥儿,为了这顿大餐,姑姑敬你。” 边上的翠缕,拿着鸡腿,吃得满嘴油乎乎的,头也来不及抬。 “那得少喝点,一会还得回去。”贾蔷同她碰了一杯。 酒过三巡,见这对主仆吃得可欢快了,贾蔷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也开始胡吃海塞。 “嘻嘻~” 史湘云笑声响起,“似你等这样的公子哥儿,怎和饿了几天的人一般?” “不瞒史姑姑,现在身上没什么钱,以后想吃顿这么好的,可也不容易。” 贾蔷决定实话实说,不然荷包受苦。 史湘云放下猪蹄子,奇道:“你真从家里出来了?犯错儿被罚了吗?” 贾蔷笑道:“事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回头你自会清楚。” “快说快说,”史湘云白眼道,“莫要急死个人。” 望着雪肤花貌、神色焦急少女,贾蔷话随心转,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未了,他叮嘱道:“事儿可莫要乱说,否则影响不好。” 史湘云小口微张。 翠缕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两人怔怔地望着贾蔷。 贾蔷瞥了眼史湘云傻眼的表情,笑了笑,继续吃菜饭。 史湘云干咽了两口唾沫,“真......真?” “还能有假?事情说来有些丑,但我事后一想,那蓉哥儿媳妇从东府出来,贾家对外岂不需要给一个交代?“ 贾蔷给史湘云夹了筷鸡肉,“事情若说了出来,他们自然要捡对自己好的说道,因此不明事理的人,不知道怎么编排嫂子。所以我就给姑姑先说说,免得被姑姑认为是坏人。” 史湘云肌肤白皙腻润,此时因激动涨得通红,胸口也起伏不定,“怎有这般无耻的人,连儿媳的主意都要打,这还是人吗?老畜生!” “小,小姐。” 翠缕是贾府出来的,虽出自西府,但毕竟也和东府有些渊源。 听见史湘云这么骂贾珍,吓得浑身打颤,赶忙拉了一把史湘云。 贾蔷面色古怪,史湘云和秦可卿不熟吧? 怎么气成这样? 他今日告诉史湘云事实,其实也是存了心思。 便如他所言,秦可卿从东府出来,总得需要解释。 贾珍暂时不敢对他不利,可会怕秦可卿吗? 说不定怎么泼脏水。 若......狠了一点,那秦可卿是自己带了出来,只说她偷人,却也是指桑骂槐了... 这个时代,担了这种骂名,他和秦可卿都得完蛋。 想到这儿,贾蔷也变了,扔下筷子,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蔷哥儿,你等等。” 史湘云与秦可卿虽只有数面之缘,但秦可卿待人周到可亲,对于她这样的身份人儿,更是亲密。 因此两人关系还真是不错。 见贾蔷要走,史湘云也想着要去看看秦可卿。 追了两步,回头看向坐在位置上没动的翠缕,气恼道:“呆头呆脑的,还不走。” 翠缕指着满桌酒菜,“都不要嘛?” 史湘云也呆住了,待回过神,发现贾蔷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先带回去吧?” 史湘云望着满桌好酒好菜,折回坐下,“再吃一会,然后再带回去。” 翠缕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不找蔷哥儿了?” “回头再说吧。” 史湘云化悲愤为力量,大快朵颐面前美食。 翠缕瞧得咂舌,抿了抿嘴,嘟囔道:“小姐,方才那话以后莫要说了。” “为何不说?” 史湘云撸起袖子,露出纤细雪白的小臂,抓起一个鸡大腿,撕咬起来,“要我看,真做了这事,便是连畜生都不如。” 翠缕垂下头,“谁知道蔷哥儿说的真假?我前儿可听说了,他也不是什么......名声不大好的呢。” 第十三章 王熙凤和平儿(还有一章) 史湘云伸手抹嘴上油渍,瞪着杏眼:“缕儿,我可生气了,你吃了人家的好,背后说人家坏话。恁地没有良心。” “小姐我错了。” ...... 贾蔷急急忙忙回到家里,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女人的说话声传来。 “开门。” 贾蔷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瑞珠,只见她打开门,扬起清秀的小脸道:“蔷哥儿,西府的琏二奶奶来了。” 贾蔷眉头微挑。 王熙凤怎么来了? 这王熙凤人称凤辣子,西府贾琏的婆娘,荣国府贾家的明面上话事人。 在《红楼梦》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关好门,贾蔷问:“来多久了?” “有一小会了,在内屋和小姐说话呢。” 贾蔷急忙朝里走去。 尚未进院,就看到垂花门口立着一个身材细挑,容颜清丽的女子,正冷得跺脚来回走动。 贾蔷认得,这是王熙凤的贴身丫鬟平儿。 “蔷哥儿。” 平儿抬头朝他这边看了眼,随即踏着碎步快速走来,扬起一对清冽的眸子看他:“听说你不在东府了?” “消息传得倒是挺快,”贾蔷笑了,“是不是有不好的消息?” 平儿微微怔了一下,心里儿纳闷,这蔷哥儿怎么和往昔有些不一样? 素往她也不是没见过贾蔷,虽长得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却真真典型的纨绔,最是胆小怕事。 因此听说贾蔷和秦可卿一起出了东府,她心里不是一星半点地疑惑。 “倒是没多说你,只说蓉大奶奶......“平儿压低了声音,“说她偷人,又是你带她出来......” 贾蔷的脸色微沉,担心什么来什么,只是稍微少想了一步,漏空立即被人钻了。 见他沉默不言,平儿叹了口气,道:“蔷哥儿,我没有其它意思,对于这其中款曲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问你,你把她带出来,可知今后她很难做人,日后又如何过活,这些你想过没有?” “既然带她出来,我自然负责到底,”贾蔷收起杂思,平静道,“不过有一点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平儿眼神微澜。 贾蔷道:“你就没想过,东府发生这么大丑事,我能安全带着她出来?” 平儿秀眉微蹙。 “你再想想,她聪敏贤惠,如何会跟我这等纨绔出来?如你所言,出来后她如何面对世人目光?” 平儿神色呆滞。 “二婶婶与她交好,有些隐秘的事情,我也不好胡乱嚼舌头,回头你问二婶婶一切都会清晰。” 贾蔷绕开平儿,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笑道:“平儿姐姐,劳烦你帮个忙?” 平儿心绪千丝万缕一团糟,闻言下意识道:“嗳,你说。” “帮我给东府贾珍送一封信。” 平儿霍然抬起头,以手掩唇。 贾蔷微微一笑,说道:“我现在与贾府没有任何干系,没叫他老畜生已经给他面子了。” 看着贾蔷走入房间,平儿稳了稳情绪,也跟了过去。 贾蔷写好一封信,找了个信封装好,然后递给候在边上的平儿。 平儿接过,只见贾蔷丰神如玉,面如刀削,一对眼睛平和温润,哪里还能见到之前那般轻浮之意? 若是平素,贾蔷虽然胆小,可偷偷摸摸却也总会觊觎她们几眼,那种骨子里的浪荡子气息,掩也掩也不住。 可今日的贾蔷,完美的外表下,那股让人生厌的浪荡子气息,莫名的消失的无影无踪,竟是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想到这里,平儿秀美的脸蛋霞飞双颊,暗自啐了一口。 这贾蔷该不会是撞客了吧? 要不就是装得好。 否则一个从小浪荡到大的纨绔,怎会变成这般? 打心里,平儿还是认为贾蔷用了什么法子,把秦氏从贾府哄了出来。 目的自然也很简单,无非是贪图秦氏美色。 念及此,平儿神色微变,把信收好,福了福,“蔷哥儿且放心,回头我就亲自送去。” 看着平儿急急忙忙离开,贾蔷摇摇头。 他和秦可卿的处境更难了。 两人现在缠在一块,有的说也没的说,单看平儿的表情便可知道一二。 再则那宁国府乃世家大族,世人不信他们,还能信自己不成? 贾蔷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并没有多么生气。 因为生气是最没用的东西,有那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往上爬。 来到红楼这方世界,贾蔷感触最大的就是权势的能量。 “老东西,先让你蹦跶一段时间!” 贾蔷哼了一声,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出正房,朝着不远处的西厢房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一身艳红鸾凤交鸣大袍,满头金凤展翅碎金钗,香风盈盈扑鼻来,不是凤姐是谁? 饶是有记忆作为铺垫,可真正见到王熙凤,还是惑得贾蔷微怔。 意识到自己失态,贾蔷忙垂眼敛眉,称呼了声二婶婶。 王熙凤瞥了眼里间,绕过贾蔷,径直往外走。 一阵香风浮动,贾蔷只听王熙凤如珠落玉盘之声传来,“蔷哥儿,你且过来。” 贾蔷朝内间看了眼,随即转身跟上王熙凤。 一进院大门内,王熙凤站在门后的台阶上,面无表情。 贾蔷立在台阶下,见王熙凤不说话,他也不语。 只拿余光打量王熙凤。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寒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望着这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少妇,贾蔷不由感慨,色相真乃摄人魂魄,此等风流少妇,但凡是人间男子,只要还有半分好色慕美之心,实在难以不为心动的。 “蔷哥儿。” 王熙凤早瞥了贾蔷半晌,见他偷瞧自己,心里羞怒,终是喊了一句。 “二婶婶。” 看他假模假样的行礼,王熙凤莫名心烦。 东府那老畜生扒灰儿媳,秦氏已是命运坎坷,如今清誉已毁不说,还刚出狼窝,又入虎窟。 贾蔷是什么样的人,她岂能不知? 招蜂引蝶,斗鸡走狗,赏花阅柳,能有好的? 如今发了良善,把秦氏从那地狱救了出来,可凭这小子单薄之肩,又能托起秦氏日后? 王熙凤实在不看好贾蔷,害怕未来贾蔷得了秦氏的美色,就弃了人家,介时秦氏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处境又比在东府好到哪里去? 第十四章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你这发昏的,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石阶上,凤姐俏脸含霜。 贾蔷笑道:“二婶婶是说下药之事?” 王熙凤急嘘了一声,瞧了眼四周,随即凤眼微瞪,骂道:“没脸的王八蛋,可仔细了你的皮。你不想活了,何故拉着蓉哥儿家的?” 贾蔷嘴角微微抽搐,王熙凤还真是凤辣子,一点没有美女包袱。 骂起人来,不比泼妇骂街差。 刚想解释,只听王熙凤又哼哼,“你也甭给我解释,我单问你,你何故救她?又有何目的?” 贾蔷也不生气,只嘿笑了一声,“好教二婶婶知道,我救秦姐姐也不过是顺手罢了。” “顺手?” 王熙凤精致的面容上,满是讥讽,“我看是猪油蒙了心,好色连命也不要了。” “二婶婶,我当时可谓和秦姐姐同病相怜,人家又求到我头上,我不帮她,谁来帮我?” 王熙凤冷声道:“你是谁?打算一辈子这般不成?” “走一步看一步,总好过在哪地狱带着好。”贾蔷笑了笑。 王熙凤继续冷笑:“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是锯了嘴的葫芦。我问你这兔崽子,今后如何生计?怎养活她?” 贾蔷保持微笑:“二婶婶这是我的事儿,就无需你担心了。” “不知好歹。” 王熙凤气得蹭蹭从台阶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伸手去揪贾蔷的耳朵,“不是她,你以为老娘想管你?色胆包天的混账儿,有本事以后别求到老娘头上来。” 贾蔷一把抓住王熙凤的手臂,轻笑道:“最多一个月,好教二婶婶知晓,我养活得了秦姐姐,更养活得了一个家。” “就你?凭你那些狐朋狗友嚒?” 王熙凤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 “凭我的医术。” 贾蔷迅速搭上王熙凤的脉搏,一双眼紧紧盯着王熙凤的面颊。 “死开!” 王熙凤只以为他来调戏自己,狠狠去摔他的手臂。 但很快贾蔷的话,就让她怔住了。 只听贾蔷道:“二婶婶近日是左腰下侧隐隐作痛,尤其是晚上休息时,得让人好生揉揉才能入眠?” 王熙凤停止挣扎,目瞪口呆,吃吃道:“你,你怎么知道?” 由不得她不心惊,因为这事她只当是小毛病,也只有她和平儿知道,便是丈夫都没有说过。 最近愈发疼得厉害,她才想着要找大夫看看。 只是尚未成行,贾蔷根本不可能知道。 贾蔷眉头微挑,神色有些古怪:“二婶婶是否经常起夜?” 王熙凤面颊微红,甩开贾蔷的手臂,绷着道:“你何时学的医?” 贾蔷胡诌道:“学着玩,还有几分天赋。” 王熙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问:“这腰疼可有好法子治?” “有是有,不过若配上手法,效果更好.......”见王熙凤变色,他贾蔷好解释道,“非是我给二婶婶揉捏,二婶婶可以派人来学习手法,然后再给自己看即可。” 王熙凤吐出一口气,哼道:“你方才再敢胡说,仔细了你的嘴。” 贾蔷哭笑不得,“俗话说病不忌医,我想给二婶婶治病,可不敢其它想法。” “好了好了。” 见越说越不得劲,王熙凤岔开话题道:“虽不知你的医术从何而来,想来也是有几分功夫的,生计纵使不富足,糊口该是没有问题。” 顿了顿,又道:“但东府岂会善罢甘休?你使了毒,待他找出解药,早晚要你的命。” 贾蔷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冷酷,冷酷地让王熙凤几乎怀疑自己见到的不是那个怂包贾蔷。 “那就得看看,是老畜生先死,还是我先死了。” 王熙凤缓缓张嘴,期期艾艾道:“你,你使得毒没有解药?” “怎会,”贾蔷淡淡道,“只是这解药只有我有,我有信心无人可研制出其它解药。” “你,你这是在顽命!” 王熙凤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又想起他之前的草包事迹,顿时无名气起。 “顽命又如何?” 贾蔷收敛笑容,眸子一片清冷:“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不自由毋宁死!” 王熙凤何时见过这般激烈人物,一时仿佛有雷鸣声在耳畔炸开,王熙凤听得一阵花容失色。 吓得竟是连连后退,后面是台阶,王熙凤抬脚未及,呀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抓贾蔷。 哪知贾蔷伸手捉住她一根如葱似玉的中指,随即轻轻松开。 王熙凤调整好姿势,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虽然没有全身摔倒,但屁股却摔得不轻。 “你,你?” 王熙凤气得要死,美眸喷火般瞪着贾蔷,“你要气死我?” 贾蔷正色道:“英雄救美,乃侄儿向往之事。可惜二婶婶与我男女授受不亲,为避嫌,连病都不愿意看,侄儿又如何敢去触碰二婶婶玉体?” 王熙凤心里气恼,却又无法发作,她只觉今日好似撞了客。 弄得自己也发了神经。 这贾蔷还真是贾蔷吗? 她上上下下打量,除了那副俊俏的皮囊,委实瞧不出半点之前熟悉的浪荡轻浮身影。 “二婶婶早些起来,台阶上凉,对你身体不好。”贾蔷本着医者仁心,劝了一句。 “要你说。” 王熙凤狠狠白了他一眼,看见平儿在垂花门内探头探脑,没好气道,“死丫头瞧你老娘笑话,还不过来。” “奶奶你没事吧?” 平儿快速跑来,把王熙凤搀扶,仔细掸去王熙凤身上浮灰。 前日虽下了雪,好在府里都清理了干净,否则湿了还真不好见人。 “咱们走。” 王熙凤想起这一日所见所闻,只觉得造孽。 上了台阶,回头见贾蔷还看着自己,她冷声道:“小王八蛋,甭以为瞧了几个穷人就能好活。不给大官人吊了命,一年后,东府一样要了你的命。” 说着领着平儿,头也不转地走了。 望着这对主仆,贾蔷摇摇头,把门关上。 进入西厢房大厅,尚未进得内间,便听里面传来啜泣声。 贾蔷迟疑了下,还是唤了一声:“秦姐姐。” 第十五章 薛宝钗 贾蔷走了进去,但见宝珠端了一盆水,对着贾蔷福了一福,随即走了出去。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衣响声,好一会儿才听到秦可卿的温柔的声音,“叔叔进来罢。” 贾蔷甫一进门,便看到秦可卿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 “琏二婶婶来.......”贾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可卿眼泪又流了下来,一边用手帕擦拭,一边啜泣道:“外面都传我是个脏人,我可怎么活下去。” 见秦可卿消瘦的身子一抽一抽的,贾蔷叹道:“是我没有想得周全,咱们从东府出来,早该想到这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秦可卿抬起螓首,眼泪朦胧。 “别哭了。” 贾蔷心中怜意大起,伸手想去擦她眼角沁出的珠泪,刚伸出去又觉不妥,便又缩了回来。 饶是如此,秦可卿娇媚的面颊也如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嫣红中有些明媚的粉色,说不出的诱人。 贾蔷抿了抿嘴唇,心中暗忖,怪不得《红楼梦》会被那么多人喜欢,这里面的美人儿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天仙,哪有男人不欣赏美人的? “快别哭了。” 贾蔷安慰了两句,忽然见秦可卿面色忽红忽暗,他顿时意识到不好。 只见秦可卿双眼泛白,一口暗红色的血吐了出来,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 “秦姐姐?” 贾蔷大吃一惊,忙把秦可卿搀扶起来。 佳人柔弱无骨,仿佛抱着一团棉花,贾蔷驱散心中旖旎,迅速搭上脉搏。 这时宝珠和瑞珠也一起跑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两人急忙扑了过来。 “去取些热水来。” 贾蔷冲着两人吩咐,宝珠赶紧跑了出去。 “蔷哥儿,小姐没事吧?” 瑞珠吓得眼眶通红,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气血攻心,需要静养。” 贾蔷招了招手,“赶紧过来,好生照料她,不要让她做什么傻事。” “嗯嗯。” 瑞珠连连点头。 见贾蔷要走,瑞珠急了,“蔷哥儿去哪?” “去买药。” 贾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直奔药铺。 秦可卿身体很弱,虚弱到了一定地步,不及时调理治疗的话,等身体承受不了,就是秦可卿的命丧之日。 贾蔷忽然明白,秦可卿为何在东府忽然就去世了。 在药铺,贾蔷抓了很多药材,还有一些较为名贵的,一共三日的疗程,却把他身上的钱去的七七八八了。 贾蔷心中无奈,他虽然是大夫,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病不要钱,但这药材是免费不了的。 回到府上,贾蔷收起杂思,安心照顾秦可卿。 已经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救了出来,无论如何,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虽然他现在也身陷困境,但贾蔷生性豁达,也不觉多秦可卿这么一个可怜的人儿。 梨香院。 薛蟠脸色铁青,脚步匆匆,径直走向一道青木折廊。 尽处是一方小院,只见一个深色裙裳的少女,静坐廊下在看书。 冬日微薄的阳光,笼罩着少女的身躯,把少女衬得风采神韵,宛如仙子一般。 旁边另有一青衣少女陪坐着,和一个鹅黄色削凤袍的小丫头模样小女孩,在比着红绒线打绳结玩耍。 听得匆匆脚步声,两个玩耍的少女抬起头,随即急忙扔下红线起身行礼,口中道:“大爷。” 薛蟠不予理会,直接走到妹妹薛宝钗身边,“妹妹,东府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那看书的神色裙裳少女螓首微抬,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虽神态慵懒宁静,却眉宇端和淑媚。 “只听说了些,这等事情,我等外人还是莫要沾惹的好。” 薛蟠急了,压低声音道:“你听说了什么?可是那蓉哥儿媳妇出墙?” 薛宝钗秀眉微抬,“哥哥怎得这般急躁?” 薛蟠一屁股拍在廊下长椅上,“我有何好急的?我就是看不惯!这都什么人什么事儿啊。” 薛宝钗不解。 薛蟠没好气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你看看那老畜生,自己要扒灰儿媳,现在居然放出话来,说蓉哥儿媳妇出墙,真是气煞我也。” 薛宝钗急忙掩住丰唇,惊诧道:“你把宅子给了他们?” 薛蟠神色自然道:“那蔷哥儿讲义气,是伟男人,我给他使又如何?” “可这事若被东府的知道,只怕......“ 薛蟠打断薛宝钗的话,“有什么害怕的,我总不能昧着良心去帮那老畜生,那蔷哥儿我敬佩他的为人。” 薛宝钗啐了一口,道:“别说的那么难听,让妈听去,仔细你的皮。” 薛蟠挠挠头,说道:“好妹妹,你是个聪明的人,你说这事怎么才能帮蔷哥儿?” “你可莫要再管,人家家事,与你何干?” 对于秦氏和贾蔷,薛宝钗都不熟悉,便不想去沾染因果。 目前能在神京平安过活,把自家的事打理好,便是最大的事儿。 哥哥薛蟠不扛事,不贴母怀,却喜惹事,薛宝钗自是能劝则劝。 “不行,这事儿我一定得管,”薛蟠一根筋,“上次蔷哥儿让我和他一起帮忙,我临阵逃了,对不住人,这次不能在袖手旁观。” 薛宝钗无奈,“纵使他们清白,可东府何等势力?你如何帮得?” “走一步,看一步罢。” 薛蟠叮嘱道:“总之别个人可以诬陷,但我薛家的人要知道事情原委,不能凭空污蔑了好人。让蔷哥儿小觑了我。” 薛宝钗忽然噗嗤一笑,嗔道:“哥哥是让我向外传传,还告诉妈?” 薛蟠嘿嘿傻笑,“有几个人知道就有几个,总不能一院子的人,都被那老畜生蒙蔽。” 薛宝钗还想再说,便听有人道:“你说谁老畜生?” “妈。” 二人一看,却是薛姨妈,急忙起身行礼。 “免了。” 薛姨妈看了眼薛蟠,“听说你前些日儿和贾蔷那小子走得近?” 不待薛蟠说话,薛姨妈又板着脸道:“今后不许与小畜生往来,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混账事?” 薛家兄妹对视一眼,薛宝钗起身,冲着身边青衣少女道:“香菱,你去守着门,莫要让外人进屋。” 第十六章 趋炎附势否 香菱脆生生应了一句,看门去了。 “妈,哥哥说这东府的事儿另有隐情。” 薛宝钗虽不想多管闲事,但正如薛蟠所言,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若哥哥所言为真,还真不能就去冤枉好人。 不管旁人怎么想,自己心里要透数才是。 “有何隐情?” 三人来到内间,薛姨妈满脸疑惑。 薛蟠抢过话茬,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薛姨妈听罢,脸色沉的可怕,随即叹道:“可怜的蓉哥儿媳妇,这真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薛蟠最是藏不住心事,“上次没帮蔷哥儿,我这两日悔死了,此番断不能教你们也蒙在鼓里。” 薛姨妈眉头微皱,她宠溺薛蟠无度,以至于养成了薛蟠无法无天的性格。 但这件事若是让东府知道了,怕是不得好的。 想到这儿,薛姨妈也不劝,只是道:“你舅妈前些日子派人来说,身子不爽利,让我们去看看。我寻思也是时候了,你俩收拾收拾,咱们且去看看。” 薛蟠面色不自然。 母舅王子腾乃京营节度使,他前些年便见过,只觉得王子腾最是严厉,因此薛蟠也最怕此人,怕他管自己顽乐。 好在举家北上时,听说母舅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子。 本以为能省去了见面,没想到逃得了王子腾,逃不了舅妈李氏。 “妈,我就不......” 薛蟠话尚未说话,便被薛姨妈一瞪,“收拾东西去!下午就出发。” “好好。” 薛蟠无法,知道是躲不过了。 匆匆回到房间,叫香菱收拾东西,自己则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开门,开门。” 来到给贾蔷的住宅,薛蟠使劲拍门。 “薛叔来了。” 贾蔷打开门,冲着薛蟠笑了笑。 “你怎么搞成这样?” 薛蟠见贾蔷一脸胡黑,忍不住笑出声,随即鼻子耸了耸,一股浓烈的药味,分外刺鼻,目光也看到了不远处冒烟的炉子。 他奇道:“有人病了?” 贾蔷抹了把脸,走到炉边,道:“秦姐姐病了。“ 薛蟠神色微变,挨了过去蹲下,“不是好好的吗?怎就病了?” 贾蔷笑道:“东府那么大的事儿传遍了,你甭说自己不知?” 薛蟠面露羞赧,随即重重叹了口气,“蔷哥儿,别人或许不知,但我薛家知道你和蓉哥儿媳妇都是清白的。” 眼珠儿一转,他低声道:“你放心,这事也就不传出去,真传了出去,我派人去外面说道,让人知道那老畜生的嘴脸。” 贾蔷心中感动,说实话,上辈子看红楼,对于薛蟠他本不太喜欢。 可这辈子相处,他发现薛蟠浑了些,但对他没得说。 重情重义薛霸王,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这件事你就无需管了,”贾蔷面色肃然,冷声道,“终有一日,我会让那老王八蛋跪在地上,向天下人说他的畜生行径。” 薛蟠大声喝彩,拍着巴掌道:“好,说的好,不论能否成事,光是这份态度,也是当世豪杰。” 贾蔷哭笑不得,不过他心里早有计较,因道:“豪杰暂且不提,只是我这暂时有事儿还得薛叔帮帮忙。” “快快说来。” 薛蟠正愁无法帮助贾蔷。 “薛叔帮我留意京中谁家高门大宅,有缠绵病榻之人,若幸得认识,最好帮我引荐一番最好。” 薛蟠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想给人治病?” 贾蔷点头,“也算是吧,不过我也存了私心。” 看着薛蟠灼灼目光,贾蔷坦然道:“我如今势单力薄,对付不了东府,甚至连自保都难,因此需要有背景之人给我当靠山。” 薛蟠呆呆地望着贾蔷。 贾蔷微笑道:“互相成全嚒,我给他们治好病,他们保我安全。” 薛蟠目瞪口呆,呐呐道:“妙啊,蔷哥儿你这法子我看行。” 却是语气一转,“不过但凡有些身份,大都有名医医治,你虽有医术,又如何比得过那些人?”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说起自己的专长,贾蔷目中流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我相信自己的医术,不比任何人所谓的名医差。” 薛蟠暗暗咂舌,乖了个乖。 有心说贾蔷吹牛,但看贾蔷目光充满自信,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和他在秦楼楚馆顽乐时一模一样。 便知贾蔷是真自信,一时还真被他折服了。 “蔷哥儿放心,我若识得谁,一定给你介绍。” 薛蟠拍着胸脯保证。 贾蔷递了个感激的眼神,随即冲着二进院的喊:“瑞珠,取药。” 熟练的把熬制而成的汤药倒入碗中,交给瑞珠。 等瑞珠走后,他才笑道:“昨日我也去摆了药摊,只是效果不太好。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儿,无奈才出此趋炎附势之策,倒是让薛叔笑话了。” “哪有的事儿。” 薛蟠忙摆手,“我也就是没你这本事,否则不知得了多少赞。这可是好本事啊。” 说了两句,薛蟠又道:“今日来与你告别,回头我就得去舅舅家,看望舅妈,不知道要待几日。” 他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去了,蔷哥儿你多多保重。” 目送薛蟠离去,贾蔷负手仰望长天,目光复杂。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必须快速找到能依靠的靠山,否则与贾珍的交锋中,他只能处处受到钳制。 薛蟠是个性情中人,有他相助,想来机会比他摆摊来的更快更大。 “蔷哥儿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二进院内,小丫鬟瑞珠匆匆跑了出来,一对眼眸通红,“小姐喝的药全都吐了,药也撒了。” 贾蔷眉头微皱,快步跟着瑞珠进屋,内间药味刺鼻难掩,定眼一瞧,却是瓷碗倒地,汤药也撒了一半,只剩一小半还留在碗里。 宝珠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哭成了泪人。 “你们先出去吧。” 贾蔷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发走两人。 待两人出去,贾蔷弯腰捡起药碗,而后从后面拍了拍秦可卿的后背。 秦可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第十七章 秦可卿的希望 “秦姐姐,吃药了。” 贾蔷连唤数声,秦可卿只是不闻不问,似是存了求死的心志。 一股怒火从贾蔷心底升起,他把药碗放在一旁,道:“起来吃药!你如今这般,对得起我救你出来嚒?” 秦可卿娇躯微颤,啜泣声隐隐响起。 贾蔷硬着心肠,冷哼道:“想死为何不在东府去死?我好不容易救了你出来,你却一心寻死,你对得起谁?” “我告诉你,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你糟践她,对不起我。” “你只道外面说你红杏出墙,可有想过他们如何戳骂我?” 贾蔷越说越怒,大声道:“我贾蔷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绝不窝囊、任人鱼肉。” “今日耻辱,你我共担,我向你立誓,它日必报此仇,必让老畜生生不如死,跪地求饶!” 言罢,贾蔷转身出屋,余音悠悠传来,“你且好生想想,是窝囊去死,还是信我雪恨。” 房间内,秦可卿不知道何时撑起病身,泪水已是沾满脸颊,红唇微动,娇躯止不住的颤抖。 西厢房外,贾蔷孑然独立,神情说不出的萧瑟。 宝珠、瑞珠二女,眼眶通红,满眼敬佩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身处脂粉气严重的宁国府,她们何时见过似贾蔷这般,有气魄的伟岸男子。 想起这些日贾蔷的表现,两个小丫鬟一时看的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贾蔷回头,脸上堆起微笑:“药喝了?” “喝了。” 秦可卿垂着头,像一个刚被欺负过的小媳妇。 “嗯。” 贾蔷微笑道:“以后莫要多想,心里不舒服,就不要外出,外面的事情我给你顶着,等哪一日给你洗刷了冤屈,还你清白,再大大方方走出去。” “噗通!” 秦可卿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对面不远处的两个小丫鬟,也一起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 贾蔷连忙去搀扶。 秦可卿美眸含泪,摇着头道:“蔷哥儿说得对,我命虽贱却也不属于自己,我不能就这么窝囊死了,我要看到证明自己清白的那一天。” 贾蔷拉她不起,只好道:“这么想就对了,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左右最多一死,我等连死都不怕,何惧悠悠之口?” 秦可卿匍匐在地,砰砰磕头,泣道:“今后可卿愿为奴为婢,以报老爷大恩。” 贾蔷缩回手,叹道:“我帮你也是帮我,你也无需太过感谢。另外还是叫我蔷哥儿吧,什么老爷不老爷的,听着生分。” 秦可卿拿起手绢擦拭眼泪,默默点头。 贾蔷伸手把她拉起,叮嘱道:“以后好好养护身体。多和瑞珠和宝珠顽,别整天闷着烦心,可懂?” 秦可卿重重点头。 “嗯。” 见秦可卿眼中似有了神采,贾蔷心中放下心来。 一个人活着最怕没有目标,却还处在精神内耗当中。 秦可卿之前无疑也处在那样的困境中,无能无策,看不到未来。 贾蔷能给她的,也只有一个目标。 让她振作,活下去的理由。 现如今,没什么比能洗刷清白,更能让秦可卿迫切了。 不过这一切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 想到此,贾蔷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我上街去了,你们没事尽量不要外出。” 贾蔷说完,转身朝着外院走。 “蔷哥儿你等等。” 身后传来秦可卿的声音。 贾蔷回头,看到秦可卿转身进了屋子,很快抱着一个木匣子小跑出来。 一阵香风扑来,秦可卿献宝一般的托起木匣,仰起脸道:“蔷哥儿我知道你是能干大事的人,但做什么都得要有备用金,我这里有些首饰,你暂且拿去用。” 贾蔷摆手想拒绝,就听秦可卿轻声道:“我也想做些事儿,让自己不那么像废物一样,只这般苟活,让你为难。” 说到最后,秦可卿眼神中已经有了哀求的味道,“蔷哥儿你就拿着吧,让我觉得自己也做了些什么。” 贾蔷看着满脸期盼看着自己的秦可卿,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接过木匣。 “那好,不过暂时我手里还有些钱,等到时真没钱了,这些首饰确是要当掉的。” 贾蔷把木匣郑重交还给秦可卿,“现在你就帮我收着,等用的时候我再找你要。” “嗯。” 秦可卿急忙点头,仰着脸道:“你可不能骗我,急需时一定得说。” “我又不是笨蛋,不会强撑面子的。” 贾蔷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宝珠跟上,“我去关门。” 瑞珠揉了揉眼睛,娇声道:“以往在府里都说蔷哥儿不好,可我看蔷哥儿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秦可卿抱紧百宝匣,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回头你出去瞧瞧,看能不能找些针线活来。” 瑞珠呆呆道:“小姐要做针线吗?” 秦可卿叹道:“蔷哥儿身上钱该不多了。我方才喝的汤药中那铁皮石斛尤其昂贵,蔷哥儿待我好且先不说,咱们却不能自顾自己,应该做些事儿补贴家用。” “好。” 瑞珠努力点头,十分高兴。 她发现小姐似乎真的不一样了,不那么多愁善感,整个儿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 贾蔷走到大街上,脚步匆匆。 待看到之前那个摊位地儿还在,没被人占据,这才松了口气。 秦可卿吃药意外花销,让他本不富裕的口袋,更加雪上加霜。 虽求了薛蟠介绍那些有钱病人,但不知何时才能成效。 目前还得老老实实摆摊,双管齐下才最为稳妥。 只是那小乞儿,居然还在。 看到他来了,也不说话,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 “感觉怎么样了?”贾蔷摆好摊位,随口问道。 “好。”小乞儿说的简洁明了。 贾蔷笑了笑,靠在墙上,等着生意上门。 今日运气不好,等了小半天也无人找他看病。 正等无趣,忽然远处一阵骚乱,一个听起来颇为无奈的声音响起:“放开我,你放开我。” “偷钱的贼子,你今日承认也就罢了,否则拿你报官!” 第十八章 须臾断案 “我没偷你的钱,这是我自己的。” 人声鼎沸,哄闹闹地嘈杂无比。 贾蔷闲起无聊,便也凑了过去看热闹。 闹在一起的是一个长相柔弱清秀的少年,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粗鲁大汉。 “怎么回事?” 两人正拉扯,一个身着素蓝色的袍子,扎了条金丝三股腰带,看起来颇为富贵的锦袍男子分开人群,看向那大汉和少年。 那卖猪肉的见来人仪表堂堂,料知问话之人非富即贵,当下卸了气焰,只说:“这小子抢我的钱袋,还不承认。” “我没有,”那清秀少年急忙辩解,“大爷你信我,这钱袋是我自己的,不是我偷的。” “还敢狡辩!” 卖猪肉的虎着脸道:“你也不瞧瞧就你这怂样,如何能有这么多钱?” 众人这才发现,这少年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浑身穿着却是破旧不堪。 再看那钱袋,鼓囊囊的,一看里面就装了不少钱。 “大爷,这些都是我今日卖猪肉的钱,这小子偷了我的钱,看他可怜,我也不打算追究,只让他把钱给我就行。” 那卖猪肉的满脸堆笑,对锦袍男子谄笑道。 “我没有,我没有,”少年眼泪直掉,“这是我唱戏所得,有大人物赏我的。” 卖猪肉的脸色一板,喝道:“原是下三滥的,怪不得喜欢盗人钱财。” 围观众人一阵哄笑,对着少年指指点点。 那少年脸色发白,一边哭一边死死抓着钱袋,不让卖猪肉的彻底抢去。 锦袍男子打量少年一番,温笑道:“你真会唱曲儿?” “会,会点儿。” “嗯。” 锦袍男子转身对卖猪肉的道,“这钱你且拿去吧,这事就这么算了可行?” “哎,好好。”卖猪肉的连连点头。 少年眼泪直掉,哭道:“我没偷钱,这是我的钱,我不给他。” 锦袍男子笑道:“别哭了,且给他便是,一点银钱,回头我给你补上。以后你常去我府里唱曲儿如何?” 那少年愣了一下,忽然松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大爷,我愿意给你唱曲儿,但这钱真是我的,我没有偷钱。” “给脸不要!” 卖猪肉的骂道,“下三滥,大爷看上你是你福气,别不知好歹,想坐牢是吧?” 少年喃喃道:“我只是想要我的钱,我没偷钱......” 锦袍男子眉头微皱,朝着卖猪肉的道:“这真是你的钱袋?” “当然是,都是我卖猪肉的钱,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赚来的。”卖猪肉急忙说道。 “那我问你里面有多少钱?” 卖猪肉的一愣,随即干声道:“大爷说笑了,一天那么多人卖猪肉,又没收摊,是以尚未数钱。” 见锦袍男子用审视的目光注视自己,卖猪肉的此时心里也捏了把汗。 这袋钱确实不是他的,是这戏子的。 他方才见这穷困潦倒的戏子,捧着一袋钱,便心生了邪意。 当戏子路过时,他一把抓住戏子,污蔑他偷自己的钱包。 这戏子穷得响叮当,却抱着一袋钱,任谁看到都会相信他说的。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公子哥儿,还看上了这戏子。 这下三滥的若是听了这贵公子的话,也就算了。 没想到脾气还挺硬,要是查下去,他多少有些心虚。 “爷,还是算了吧。” 人群边,一个老者走到锦袍男子身边,低声说道,“现在是敏感时刻,咱们可出不得一丝差错。” 锦袍男子不悦道:“叫个戏子回去唱曲儿,也有错了?” 那老者道:“这倒没错,只是这戏子是否为小偷尚未可知,就怕上面有人借此发挥,说爷你包庇小偷呐。” 锦袍男子面色变了又变,一时怔在了原地。 “钱袋可否借我看一下?”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锦袍男子下意识看去,只见一个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的少年郎君,笑着走到那卖猪肉的身边,出声询问道。 “我又不认识你,不给。”卖猪肉的果断拒绝。 贾蔷笑了笑,指着跪在地上的清秀少年道:“这钱袋他说是他的,你说是你的,你可有证据证明是你的?” 锦袍男子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 卖猪肉哼道:“是我的就是我的,还需证明?你看他那穷酸样,能是他的?” “凡事讲究证据,凭你主观臆断,岂能可取?”贾蔷微微一笑,“你且把钱袋给我,若这钱袋属于你,只需片刻,我还你清白。” 听他如此自信之言,围观百姓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小兄弟,你确定能证明这钱袋属于谁?” 锦袍男子眼中异彩连连,他想破脑袋也不知怎么帮这戏子,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郎,居然敢说片刻便能断定钱袋归宿。 贾蔷看了眼锦袍男子,笑道:“十成把握不敢说,九成还是有的。” “好!” 锦袍男子说道:“把钱袋给他。” 那卖猪肉的心中不愿,却也只能拉着脸把钱袋交给贾蔷。 ...... “哥哥怎不走了?” 薛宝钗和母亲端坐在马车内,见车辆慢如蜗牛,不由出声询问。 “前面有人挤成一堆,也不知看什么热闹,我让人去赶赶。” 薛蟠骑在高头大马上,吩咐小厮去驱赶百姓开路。 人群驱散开一些,薛蟠吩咐继续上路,没行多久,薛蟠登时睁大了眼睛。 “蔷哥儿?” “哥哥,怎又停车不走了?” 薛宝钗伸出一段雪白的酥臂,掀开车帘,看向马车前面的薛蟠。 薛姨妈也催促道:“赶紧走,不然天要黑了。” 薛蟠拽着马缰回身,激动道:“妈、妹妹,你们猜猜我看到谁来着?” 薛姨妈没好气道:“快快走,你那些劳什子的狐朋狗友,我可不想认识。” “不是,是蔷哥儿。他好像在断案呢。” 薛蟠兴奋地说道。 “断案?” 薛家母女对视一眼,微微起身,掀开布帘,一起朝着人群中看去。 果然看到一袭青衫的少年美郎君,正拿着一个钱袋往木盘里倒钱。 不是被逐出东府的贾蔷,还能是谁? 第十九章 十三皇子 贾蔷把所有的铜钱全都倒在木盘里,随即又几度捧起铜钱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我明白了。” 锦袍男子身边的老者,抚须含笑道:“这小郎君是利用气味辨别这袋钱的归宿。” “怎么说?” 锦袍男子一脸茫然。 老者微笑道:“卖猪肉的收钱,必将沾染猪肉味,若是这些铜钱上没有猪肉味,那就说明这钱不是他的。” 锦袍男子恍然大悟,一拍巴掌道:“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 “劳烦给我取两碗水。” 不过贾蔷并没有按照老者的想法,而是央托人送给他两碗水。 片刻后,两碗水并排放在了一边。 贾蔷抬起头,对着卖猪肉的笑道:“这两枚铜钱你且拿着。” 卖猪肉的挠挠头,伸手接过。 “请放在这个水碗里。” 卖猪肉的依言把两枚铜板放在了水里。 顿时碗里的水面上,浮起了一层油花。 看到这一幕,那卖猪肉脸色瞬间白了。 贾蔷把他神色看在眼中,心下已十分确定。 他端起那碗水,扬声道:“诸位乡亲父老且看,经他手中的两枚铜钱,因为他长期杀猪,所以浮起了油花。” 顿了顿,贾蔷接着道:“也就是说,只要他经他手的铜板,多少都会有油渍,会浮起油花。反之,则不会浮出油花。”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赞叹贾蔷急智的同时,纷纷要求把其它铜板放进水中一查究竟。 贾蔷笑了笑,放下水碗,对着额头沁出冷汗的屠夫道:“认罪吧,方才我闻了这些钱币,没有丝毫的油腥味。这些钱不是你的。” “好!” 锦袍男子惊叹连连,随即转目怒道:“把这厮拿下!” 众人纷纷后退,早看出他有身份,此时听得锦袍男子让人拿下屠夫,倒也不奇怪。 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丁,顿时上前摁住了那卖猪肉的。 卖猪肉的再也绷不住面颊,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贾蔷对着向他表示感激的清秀少年点点头,随即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本人人称神京大医仙,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欢迎有口难言的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围观百姓顿时哄笑成一团,随即散了大半。 贾蔷也不在意,对着四周拱拱手,分开人群,朝着之前的摊位走去。 他不是没看出那锦袍男子有些身份,但这种年轻的公子哥儿,虽喜看热闹,大都却不会因此高看他一眼。 好不容易有出个风头,贾蔷更愿意打个广告,赚些银钱才是...... 薛蟠见了,就要急着上前招呼。 薛姨妈斥道:“等天黑了不到,仔细了你的皮,快走。” 薛蟠无奈,只能遥遥看着贾蔷,骑马走人。 他心中艳羡,方才见贾蔷出了风头,他也感同身受,便似自己出了风头一般。 马车内,薛姨妈面露奇色,啧啧道:“这小子素来在东府,听说不过纨绔,没曾想今日一见倒真也不差。” 薛宝钗眼波流转,温柔笑道:“阖府不见个急智的人儿,这蔷哥儿今日是教我开了眼,原也是风流人物。” 薛姨妈淡淡一笑,说道:“可惜他被逐出贾府,清誉败坏,怕是难有作为了。” “妈妈此言断不可在哥哥面前说道。”薛宝钗忙劝一句。 薛姨妈没好气道:“那个呆头鹅不知好坏,你素日多看管些,那贾蔷能少接触还是少接触的好。” 薛宝钗芳心微叹,贾蔷虽被冤枉,还仗义救了秦氏,但正如妈妈所言,身居贾府,自己等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 贾蔷方才出了风头,甫一坐下,还真有数人找他瞧病。 贾蔷细细查看,俱出奇方,收钱也少,且说不管用便退还钱财,众人自然一片叫好。 这问诊的越发多了起来。 “这小郎君不错。” 不远处锦袍男子打点完清秀少年,转头看了会贾蔷,笑着说道。 身旁老者抚须道:“有些急智,不过小聪明耳!” 锦袍男子心里不悦,你这样说他,我岂非连小聪明都没有?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圣上第十三子皇子李贤。 去年,因为支持太子复立,惹得皇帝大怒,被幽静深宫,今年才被放了出来。 如今太子之位空缺,皇八子和皇三子,均笼络人心,意图太子之位。 因此对于支持太子复位的李贤,时有参劾,以打击太子残势。 与李贤交好的皇四子李贞,再三叮嘱李贤不要犯错,不要惹事,以免落人口舌。 李贤对于四哥李贞向来信服,因此出幽静后,处处小心,但难免过于憋屈。 想起自己素有腿疾,李贤道:“我这腿病,久治不愈,寻他看看。” 说罢,就朝着贾蔷走去。 那老者叫于友成,乃李贤的老师,又得了四皇子李贞的再三叮嘱,因此寸步不离跟着李贤,就怕他生事,让人抓了把柄去。 闻言,他赶紧劝道:“爷这腿疾,四皇子已派遣人寻名医诊治,何故找这不靠谱的江湖小郎中,若是治了个三长两短,我可如何向圣上交代?” 李贤停下脚步,重重一叹,拉着脸道:“苦也,我乃皇子,如今活得跟孙子一般,还有何快活可言?” 于友成微笑道:“爷说笑了,快活王府便有,何苦在这江湖搜寻?在自家顽乐,岂不畅意?” 见李贤面有不虞,于友成喟叹道:“这小子倒是好命,不过爷不能这般与他相见,待我寻机会与他说道说道,了解身份背景,瞧其到底有几分本领,若真有才学和医术,再与引荐可否?” 李贤素喜欢结交江湖风流人物,此时望着面如冠玉,风姿潇洒的贾蔷,恨不能结交,唯有长长一叹,转身离去。 “既如此,还叫老师多多费心才是。” 于友成应了一声,对着随从低声说道两句,快速追了上去。 对于二人,贾蔷浑然不觉,只顾给人瞧病。 今日广告打得响亮,加上他收费低,态度好,众人虽然不懂医术,但见他神色自若,也知他有真本事。 及至天色渐晚,因仍还有十数人围观待诊。 第二十章 平儿取经 给一人开好方子,贾蔷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拱手笑道:“蒙诸位抬爱,只是今日实在天色太晚,还请明日再来此处会诊。” 余人虽觉遗憾,但对于大夫倒是极为尊敬,当下纷纷离去,还说明日再来。 贾蔷抖了抖布袋里的铜板,感受劳动成果沉甸甸的,心下得意。 等日后有了靠山,再开药堂和做些生意,他自问便是贾府那般奢靡生活也不是问题。 不过贾蔷知道,要想活的好,权势一定得有...... 回到府里,西厢房亮堂堂的。 瑞珠道:“蔷哥儿,小姐可等你很久了呢,菜都快凉了。” 贾蔷顿觉肚子饿了紧,搓搓手笑道:“你做的饭?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味道。” 瑞珠不过十二三岁,闻言咯咯直笑,“小姐做的饭菜,劝她也不听,说要做好吃的给你吃。” 两人进入房间,就看到秦可卿坐在桌旁,正低着头做针线活,桌子上摆着三四样简单精致的小菜。 秦可卿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欢喜,起身道:“蔷哥儿你回来啦。” “回来了,”贾蔷笑道,“以后你们早些吃饭,不用等我。” “无妨,”秦可卿命宝珠端热水来给贾蔷盥手,笑道,“左右我等也是闲人,没其它事情,等上一等也是应该的。” 贾蔷心中欢喜,白日秦可卿还要死要活,现在便能这般精神,委实让人欣慰。 “身子可好了些?”贾蔷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 秦可卿转开话题,“吃饭罢,不然可就真就凉了。” 贾蔷笑了笑,坐下后,取出沉甸甸的钱袋,道:“瞧瞧,这是我今日赚得钱。” 秦可卿望着那满满当当的一小布袋钱,惊诧道:“这么多?都是瞧病得来的?” “不错,”贾蔷微笑道,“可惜现在没法赚大钱,等过段时间,就不止这么点钱了。” 秦可卿又意外,又惊喜,“之前在东府还不知道蔷哥儿有这般本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 贾蔷笑笑,上辈子他得空闲时间很多,所学颇杂。 秦可卿若是拿贾蔷的身份来看他,日后少不得更加吃惊。 一顿饭吃完,贾蔷回到屋里,靠在床上,找出一本书来看。 却也怎么都看不下去。 枯燥的文字让他看的十分烦躁。 胡乱翻了一会,贾蔷把书扔在一边,准备睡觉。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贾蔷忙屏住呼吸,倾耳去听。 “蔷哥儿,平儿姐姐来了,说琏二奶奶让她过来与你学习手法。” 是瑞珠的声音,“她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贾蔷穿上鞋,把门打开,外面立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后面那个俏丽纤细的少女,不是今日才见的平儿,还能是谁? 只见平儿上前一步,笑道:“扰了蔷哥儿休息,还请恕罪。只是奶奶催的急,还请蔷哥儿体贴我这下人才是。” “平儿姐姐哪里的话,赶紧进来吧。”贾蔷侧身让开。 平儿掩唇轻笑,转头对瑞珠道:“你也来帮衬一下,回头蔷哥儿需要取什么东西,还得劳你拿。” 瑞珠急忙点头。 这平儿长得为清秀美丽,身段妖娆,两人大晚上在屋子里治病,难免会让人幻想发生些什么。 如今自己家小姐,跟了贾蔷过日子,虽还未有些什么,但他已经把贾蔷当做老爷了。 三人进屋,平儿就要坐在凳子上。 贾蔷指向内间,“进去躺着,坐着不大方便。” 平儿面颊登时火辣辣地燥热起来,想起贾蔷平素的名声,她努力板起俏脸,故作嗔怒道:“蔷哥儿,我可告诉你,你可别胡来。不然我可告诉奶奶去。” 贾蔷上下把她打量一番,笑道:“你如此担忧,不如换个人来,男的也行。” 平儿白了他一眼,说道:“换臭男人来,奶奶何不自己让你治?” “进去吧,”贾蔷拉长腔调,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对你这样的黄毛丫头暂时没兴趣。” 平儿确实是个小美人,许是营养好,身上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虽比不过王熙凤,但却也当得起小家碧玉的称呼。 只是十六七岁模样,贾蔷看着眼馋,却也不会厚着脸热脸贴冷屁股。 有那功夫,不如对秦可卿那样的大美人下下功夫了。 平儿秀丽的脸庞抹过一丝羞赧,银牙玉唇紧咬,狠狠瞪了眼贾蔷,转身进屋去了。 瑞珠掩唇咯咯直笑。 贾蔷揉了揉瑞珠的小脑袋,也跟了进去。 “躺床上,趴着。” 贾蔷回头吩咐瑞珠,“去取些酒水来。” 平儿强忍羞涩,坐在床畔,闻言奇道:“要酒水做什么用途?” “擦拭身体,加快血液循环。” 平儿似懂非懂,一双玉手死死绞着手绢,“不,不会还要脱衣服吧?” “脱了自然更好,不脱就浪费一些力气和酒水,”贾蔷解释道,“回头你这衣服满身酒水,怕是也不能用了。” 平儿又羞又恼,却毫无办法。 今日凤姐回去,几番说起贾蔷神奇,竟是会了医术。 又念叨自己的暗疾,直到大晚上,终于忍不住,派她来取经。 为妨别人看见,只有她一个人过来。 今儿要不学个按摩手法回去,怕是没得交差。 这时瑞珠端了一壶酒进来,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平儿。 平儿浑身不自在,一咬牙,扭过身把上衣去除,露出里面白色亵衣来。 贾蔷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巴道:“赶紧的,我明日还得出诊早起。” 平儿撇了撇嘴,扭扭捏捏地脱掉鞋,笔直的双腿并在一起,一副大姑娘要洞房的样子。 “你快些。” 平儿豁了出去,趴在床上,死死闭着眼。 贾蔷看着好笑,从瑞珠手上取过酒水,“揉的地方在腰际,确定不脱?” 平儿头向里侧,闷声道:“不脱。” 贾蔷用手沾了些酒水,然后隔着衣服,覆盖在平儿的要后背。 他能感受到平儿猛地绷紧了身子。 贾蔷面无表情,心中暗笑,自己上辈子什么没见过,一介大医,岂会受不得你这妮子诱惑。 第二十一章 于家幼薇 贾蔷逆时针打着圈儿,轻轻揉按着。 平儿本来有些羞涩,又被凉酒冰得打了个冷颤,正不自然。 可很快发现贾蔷并无其它动作,而且一股痒痒的感觉迅速传来,十分舒服,让她暖洋洋的。 整个人好像处在温热的水中一样。 贾蔷见平儿呼吸咻咻,一声不吭,拍了拍她的后背,“别顾着享受,记住我的手法。” 平儿面颊再度火辣辣的,闷头嗔道:“嗳,记着勒。” 贾蔷用手点了点平儿腰眼,“记住这里是第一步,接下来是第二步......” 平儿迷迷糊糊的,等贾蔷喊她起来时候,她茫然地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贾蔷。 “好了,今天就到这,做多了你也记不住,明日再来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顿了下,贾蔷笑道:“这只是手法,还得配药吃,是不是要先垫一些汤药费?” 平儿整个人晕乎乎的,她左右是个丫鬟,何时被人这样伺候过,此时感到浑身都轻了几两。 贾蔷的所有动作,更是没记住多少。 “要,要多少钱?” “药材很名贵的,得十两银子。” 平儿登时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失声道:“十两银子?” “别大呼小叫的,堂堂荣国府琏二奶奶,十两银子都没有?” 贾蔷正色道:“我给你按两次,外加问诊费和汤药费,整个神京,似我这样的神医,哪个会这么便宜?” 平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就你神医?我看你是抢钱。” “不给拉倒。” 贾蔷拍了拍嘴巴,“瑞珠,送客。” “平儿姐姐,我送你出门吧。” 瑞珠上前两步,轻笑着说道。 送走平儿,瑞珠急急忙忙进了秦可卿的房间。 “小姐,你猜猜刚才发生了什么?” 秦可卿垂着头刺绣,闻言轻声道:“平儿走了吗?” “是啊,”瑞珠当下绘声绘色把贾蔷房间里的事儿说了出来,“平儿姐姐本来还羞涩得紧,以为蔷哥儿会对她如何呢,可蔷哥儿压根没有多看她一眼。” 瑞珠得意洋洋,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挑着眉头道:“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快些说来,急死个人了。”宝珠嗔道。 “蔷哥儿要了十两银子呢,还说不给钱就拉倒,把平儿姐姐气得很了呢。” 秦可卿手中针线一顿,惊讶道:“这么多钱?” “哪里多啊,”宝珠轻笑着接过话茬,“贾府有那么多钱,咱们多收些汤药费也是应该的。” 秦可卿张了张嘴,最终摇摇头,放下针线,柔声道:“早些睡吧。” ...... 神京,于府。 于友成拿着一张纸,神色肃然。 “如此说来,此人乃是品性不端,偷妻窃嫂之辈?” “回老爷,据传贾蔷向来胆小如鼠,毫无男子气概,前段时间,他与秦氏一起被逐出了贾府,想来却是无疑了。” 于友成摇摇头,面无表情道:“好在老夫谨慎,否则这等纨绔接触了十三皇子,必为祸害。” 顿了顿,于友成沉吟道:“不过这贾家与八皇子亲近,若贾蔷可用,倒也能算作一根肉刺,只是可惜了,这等纨绔太过不堪。” “父亲,夜色已深,还在谈论什么?”一道轻柔婉约的声音响起。 于友成抬起头,只见一宫装丽人娉婷而来,荷裙翩飞,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神色宁静平和却让人不敢直视。 正是她省亲回家的女儿于幼薇。 于幼薇今年十六岁,去年选秀入宫,后来被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沁阳公主看中,因此一直伺候在沁阳公主身边。 于友成望着女儿,满心欣慰。 他一生只有于幼薇一个孩子,好在于幼薇颇为争气,在神京众多世家的女儿当中,也是出了名的。 把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于友成笑道:“今日与你说的那个贾蔷,这不有了消息,可惜不过一纨绔罢了。” 于幼薇昨日便回了家,对于贾蔷的事情,听父亲说道过,略有耳闻。 在父亲说时,她还为贾蔷的急智赞叹。 没曾想,父亲转眼却是这般评价。 她接过那信纸,凝眉细看。 看罢,于幼薇摇头道:“真为纨绔,岂有这等急智?这消息必有隐情。” 于友成知道女儿向来聪慧,他叹道:“我倒是希望他是假的,只是这从贾府传出来的消息,真的不能再真,此子确确实实乃一纨绔罢了。” 于幼薇轻轻一笑,转身对着那侍卫道:“只此消息嚒?” 那侍卫面对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绝色丽人,连气儿都不敢喘了,低声道:“回小姐,倒是还有一些传闻,只是不知真假。” “是何传闻?” 那侍卫道:“据宁国府下人传言,说那宁国府族长欲对贾蔷和那其儿媳,行不轨之事,之后二人就被赶出了贾府。” 于友成大皱眉头,说道:“此等传言大为荒谬,且不说贾珍是否会对儿媳出手,单说纵使如此,这两人还能安然离开宁国府?” 于幼薇黛眉微皱。 “哦,对了,”那侍卫忽然又道,“我还打听到,在此之前,这贾蔷还和人一起去了秦氏娘家一趟。” 于幼薇美眸明亮,若有所思道:“这倒是奇了,贾蔷与那秦氏如有奸情,如何还敢去哪秦氏娘家?” 于友成微微颔首,道:“不错,这倒是一大疑点,莫非......” 想起方才侍卫的话,父女俩对视一眼。 于幼薇嫣然一笑,淡淡道:“天下之大,何事不有?我在公主府中这种事儿可听得不少。那贾蔷真如父亲所言,我虽不敢肯定,但他绝不是偷妻窃嫂之辈。” 于友成嗯了一声,轻声道:“是否人品有问题,趁着明日十三皇子入宫,我且去试探一番。” 于幼薇奇道:“父亲就这般看重他?” 于友成摆摆手,苦笑道:“是十三皇子看重他,今日就想与他认识,我不许还生了老夫的气。” 于幼薇掩唇轻笑。 于友成话音一转,笑着道:“不过这小子身份乃贾府正派玄孙,却又被逐出贾府。若调查清楚,或可让贾府脸上无光也说不定。” 于幼薇平静白净的容颜上,露出慵懒之色,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父亲早些睡吧,莫要再行熬夜了呢。” 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尔虞我诈,她可一点不感兴趣。 第二十二章 好人常直道,不顺世间逆 “喏,吃点东西。” 清冷的神京大街上,贾蔷买了一份早餐,递给还在睡觉的小乞丐。 小乞丐迷迷糊糊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接过热气腾腾的包子,胡乱大口咀嚼:“谢谢。” 贾蔷道:“这大晚上越来越冷,你找个破地方睡觉也比这里强。” 小乞丐只是吃着包子,一声不吭。 贾蔷言尽于此,见他不听也没办法。 新的一天开始,贾蔷很快忙碌起来。 隅中时,已经一群人把贾蔷围了起来,贾蔷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史湘云急急忙忙推开人群,喘着细气儿,冲进来道:“蔷,蔷哥儿,你赶紧回去,发生大事啦。” 贾蔷看向史湘云,见她神色焦躁,忙起身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边上的翠缕替史湘云回道:“我们得到消息,秦姑娘父亲要找上门了。” 贾蔷神色骤变,急忙收了摊子,往家里赶去。 史湘云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蔷哥儿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却发现贾蔷早已经消失在人潮中了。 远处酒楼中,于友成喝着茶水,不时看向楼下,观察贾蔷。 这时见贾蔷忽然起身跑了,眉梢微挑,心中大奇。 忙传家丁问话,那家丁只把史湘云的话复述了一遍。 于友成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沉吟一番,他挥手道:“走,去瞧瞧看。” 贾蔷跑到府外,看到四五个如狼似虎的壮丁,守着大门。 “站住!” 一名家丁拦住想要往里走的贾蔷,喝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贾蔷强忍怒火道:“这是我家!” “你家?” 那家丁神色微变,一双贼眼上下打量他,沉声道:“你就是贾蔷?” “是我。快让开!” 那家丁忽然笑了,退后两步,脸色猛地板起,大喝道:“贾蔷勾搭小姐,先抓起来!” 四名家丁齐声低喝,一起朝着贾蔷冲来。 那家丁本以为贾蔷瘦瘦弱弱,不堪一击。 哪知道贾蔷不退反进,身法诡异地抢先攻击,手一伸一点,一个家丁就软趴趴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接着又听咔嚓一声,又是一名家丁捂着胳膊,满脸冷汗。 等他回神,四名家丁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 那家丁如见鬼魅,惊恐道:“你,你知道我家老爷是.....” “咔。” 贾蔷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下颌,轻轻一扭。 那家丁立即跪在地上,双手捂着下巴,阿巴阿巴的说不出话来。 等贾蔷匆匆进门后,于友成带着两名家丁快步走来。 他看着或躺或跪的五名壮丁,神色错愕,纳罕道:“这小子竟有如此身手?” 一名家丁检查一番,起身躬身道:“老爷,都没什么重伤。这贾蔷身法特殊,但出手很有分寸。” “呵呵,”于友成抚须颔首,率先朝里走去,“快,进去看看。” 他对这个贾蔷,越来越感兴趣了。 传言中的一个纨绔,不仅医术了得,身手更是不凡。 这等奇事,让他大开眼界。 贾蔷快步出了垂花门,就看到秦可卿哭喊着,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宝珠、瑞珠呜呜咽咽跪在一边。 秦业拿着一根木棍,一边骂一边痛打秦可卿。 在秦业不远处,还跪着一个俊美的少年郎,那少年郎正不住哀求秦业,让他别打姐姐。 “住手!” 贾蔷看得目眦欲裂,大喝一声,随即冲了上去,一把推开秦业。 他愤怒地骂道:“老匹夫,你还是人吗?” 贾蔷彻底怒了,他从未这么生气过。 哪怕当初秦业不想管秦可卿,他也能理解。 一边是养女,一边是贾家和儿子未来的前途。 秦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能当秦业心狠,或者无奈。 但看到今日这一幕,贾蔷只觉得秦业比贾珍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业面色一滞,随即扬起木棍打向贾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家事!” 贾蔷伸手擎住木棍,双目森寒:“趁我没发火,给我滚!” 秦业神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使劲想抽出木棍,却怎么也抽不动。 一时怒道:“你,你小子别过分,我管女儿,干你何事?” “管你女儿?” 贾蔷看向眼睛红肿,被打得在地上起不来的秦可卿,“这就是你管女儿的方式?当时你女儿在东府受了欺辱,你怎么不去管?这个时候倒是好大的威风啊。” “莫要胡说八道,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秦业大声呵斥。 贾蔷反手一掀,秦业没留神,被推得一个踉跄,幸好身后有秦钟及时起身稳住,才站住身形。 “好一个胡说八道!” 贾蔷指着秦可卿,目光却看向秦业,“当日你女儿寻你求救,你不闻不问也就算了,今日她好不容易逃出地狱,你还想让她死吗?” “是也不是?” 贾蔷猛地踏前一步,怒瞪圆瞪。 骇地秦业连连后退,惊恐道:“你,你......” 贾蔷冷哼一声,鄙夷道:“斯文禽兽,人间败类!连给你女儿撑腰的勇气都没有,沐猴而冠,枉为人父!” 秦业面色骤红,忽然嘴巴一张,一口鲜血吐在了贾蔷的身上。 贾蔷躲闪不及,被他喷的胸口都是血珠。 “父亲?” 秦可卿凄呼一声,忙爬向秦业。 秦业却是看也不看,只扶着秦钟,剧烈的喘息着。 他阴毒地望着贾蔷,恶狠狠道:“小孽障,你给我老夫等着。你冲撞辱骂朝廷命官,我必送你进入大牢。” 贾蔷厌恶地掸了掸身上的血迹,负手冷笑道:“好人常直道,不顺世间逆。我堂堂七尺男儿,岂惧你这等鬼魅魍魉。有何阴招尽管使来!” “好!” 于友成藏在二门壁照后,闻得此言再也忍不住,现身击节赞叹道:“说得好!若世间都有小哥这等风骨,何愁奸佞不灭,何愁天地不明!哈哈哈,畅快!” 贾蔷看到于友成,神色一怔,隐隐觉得面相熟悉,却不知哪里见过。 “你,你们.......咳咳。” 秦业以为两人是朋友,气得大口咳血,盯着贾蔷阴毒道:“你等着。” 言罢,带着秦钟就要走。 秦钟眼睛也哭花了,回头不舍地望着姐姐,还是跟着秦业走了。 第二十三章 于友成的考核 秦业父子走后,贾蔷来不及招呼于友成,忙把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秦可卿搀扶起来。 冬季寒冷,秦可卿身子僵硬,一动便牵扯伤口,疼得她冷汗直冒,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香汗。 贾蔷见她行动不便,叫上宝珠和瑞珠,一起搀扶着秦可卿进入西厢房。 轻轻地把秦可卿放在床上,贾蔷安慰道:“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拿跌打伤药。” “蔷,蔷哥儿。” 秦可卿虚弱的声音响起。 贾蔷回头看她。 秦可卿感激地望着贾蔷,“谢谢你。” 贾蔷笑了起来,“好好躺着,什么事情都会过去,别往心里去。” 言罢,就要去正房拿药。 秦可卿挣扎着起身,焦急道:“可父亲说要报官抓你.....” 贾蔷截断她的话,“除非贾珍不想活了,否则就算关进去,也待不了多久。” 安慰了两句,贾蔷走出西厢房,抬头就看到东厢房最外侧,站着刚才夸奖他的那个老者,此时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贾蔷微微一顿,走过去作揖道:“不知老丈是?” 于友成抚须微笑道:“老夫于友成,昨日小哥在西街断案如神,恰巧被我看见,心里敬佩。今日本想一见,哪知小哥刚去就又匆匆折回,便也跟了过来。” 于友成拱拱手,虚作一礼,“有唐突之处,还望小哥见谅。” “不敢,不敢。” 贾蔷想起来了这老者的身份,不就是昨天那锦袍公子哥儿身边的老人家吗? 他心中又惊又奇,没想到于友成会找到府里。 心思急转间,贾蔷把于友成请到正房。 说了两句话,想起尚未拿药,便半起身道:“老丈稍待,我去去就回。” 于友成含笑道:“小哥可是去取药?” 贾蔷心说废话,不过看他装模作样,也只能附和。 “不用去了,我已经吩咐下人回府取秘药,对于跌打伤痛,最是管用。” 贾蔷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内间,然后取出之前秦可卿给他的跌打药,叫来宝珠,让她拿去给秦可卿擦拭。 于友成从头到尾,却也未多言。 重新进屋,贾蔷正寻思怎么开口,就听于友成奇道:“小哥乃贾府正派玄孙,怎会寄居于此?” 这话多少问得唐突,贾蔷见他开门见山,便也知他怕是早已经打听过自己的身份。 因此也不隐瞒,把自己和秦可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于友成听完,上下打量着贾蔷,见他眼神清朗,面色坦然,心下愈发喜欢,“那小哥如何从宁国府出来?那宁国府族长岂能让你等安出?” 贾蔷打了个哈哈,敷衍道:“用了些不见眼的手段,还是不说了。” 于友成点点头,知他对自己多有戒备,便叹道:“时间竟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今日实乃让老夫大开眼界了。” 顿了顿,于友成看向贾蔷:“小哥莫要担心,我在官府中有些能量,今日那威胁你之人,断不能让他得逞。” 他现在对贾蔷越来越满意,若是帮扶贾蔷,然后让他打入宁国府,做了宁国府的主。 这样便可削弱八皇子的力量,也可增加太子这边的实力。 贾家现如今虽然落魄了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军中多少还有些势力影响。 现如今,皇上老迈,自从太子被废后,朝野以前太子、三皇子、八皇子为首的几方实力,明争暗斗,对太子之位都志在必得。 因此支持前太子的四皇子、十三皇子等人势力,多少都受到了针对。 处在这般漩涡之中,在可行的情况下,自然要有所反击。 而贾府便是很好的缺口,贾蔷更是打开这个缺口的关键人选。 想到这儿,于友成决定对贾蔷再进行考核。 两次相见,贾蔷给他的印象都很深刻,于友成自认贾蔷是一块璞玉。 日后稍加打磨,定会绽放出夺目的光泽。 接下来两人随意谈论着,于友成朝着朝堂局势上引导,不过让于友成失望的是,贾蔷对于当今局势一无所知,简直是个政治小白。 转念一想,这贾蔷如今连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想着国家大事,那才叫奇怪。 这么想来,于友成舒服了不少,便又问些其它问题。 这话匣子一打开,他才发现贾蔷虽是政治小白,但学识认知方面,却是让人大开眼界。 于友成作为十三皇子的老师,自问学贯古今,学富五车。 可每当他说出一点见解或者奇闻,这贾蔷都能接茬,引经据典,举一反三,滔滔不绝,大侃特侃。 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犀利,目光之独到,让于友成心中大为震撼,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西厢房内,秦可卿趴在床上,身上的伤口,抹上了秘制的药粉,已经不那么疼了。 “还没聊完吗?” 秦可卿见瑞珠进来,随口问道。 瑞珠摇摇头,说道:“已经未时初了,饭菜都热了三遍,要不我去喊一声吧?” “算了,你就去再把饭菜重热一遍,蔷哥儿自有他的道理,打扰了不好。” 瑞珠关心道:“小姐你身子虚,要不先吃些饭垫垫?” 秦可卿脸色一沉,不悦道:“说得什么混账话,蔷哥儿都没吃,我等吃什么饭?” 瑞珠忙低着头,“小姐我错了。” 秦可卿面色稍霁,柔声道:“以后这等话莫要说了才是。” 瑞珠急忙应是。 这时外面响起贾蔷的声音,“秦姐姐身子可还好了些?” 随即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贾蔷信步走了进来,面带温笑地望着秦可卿。 秦可卿忽觉莫名心虚,低着头,声若蚊呐道:“好多了。”又抬起头,“蔷哥儿饭已经做好了,你饿了吧?” “赶紧吃饭吧。早就饿了。” 贾蔷拍拍肚子,苦着脸道,“方才一不留神,没注意时间。” “那老先生.......” “走了,我留他吃饭,他硬是不肯,就走了。” 秦可卿点点头,对着瑞珠使了个眼色。 吃完饭,趁着遣退两个小丫鬟,秦可卿担忧道:“父亲真要报官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四章 林黛玉 贾蔷安慰道:“贾珍不会让我出大事,最多受些皮肉之苦。无需担心。” 秦可卿红着眼眶道:“都怨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苦。” “这话就别说了,不是有你相助,我也不好从东府出来。”贾蔷话音一转,“倒是你那混账父亲,他若是百般与我过不去,我将来若有能耐,可不会对他客气。” 秦可卿柔荑紧紧捏着手绢,凄然道:“他早已不把我当做女儿,只是还望蔷哥儿莫要为难我那可怜的弟弟。” 贾蔷笑了笑,“我现在哪里为难得了他,只要不与我为难,我自然也不会寻他麻烦。” 安慰了秦可卿两句,贾蔷下午不打算出去。 一是为了防备秦业再来寻麻烦;二是秦业报官,他也好应付,不能让家里三个弱女子应对。 处境艰难,但又处处充满希望,贾蔷非常想得开。 荣国府。 王熙凤院子里,偏侧一处小巧的坐卧厅内。 只见这坐卧厅里装饰得一片嫣红,墙面上挂着紫、红、粉三彩叠色的厚纱帷幔。 一座坐炕中间架了个香樟木雕着瑶池九景的案几,下铺着厚厚的猩猩盏炕席,一扇冻格子月白窗正对着炕上。 炕上此时正躺着一个绝色的人儿。 这女子身下垫着桃红撒花袄,上半身到脖颈处,盖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中间一大截,则露出粉光致致的纤腰后背,再往下则盖着大红洋丝绸薄被。 “奶奶,舒服吗?” 平儿揉了半晌,手都酸了。 王熙凤美眸微阖,神情说不出的惬意,手内拿着的小铜火箸儿动了动,拨手炉内的灰,笑道:“倒是小觑了他,没想到手法这般舒服。” 平儿心中欢喜,道:“可惜他只教了我一半,让我今日再去学习呢。” “嗯。” 王熙凤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眸,似是无意道:“昨儿他也捏得你这般舒服嚒?” 平儿闹了个大红脸,吱吱呜呜道,“没,没有的事儿,昨夜隔着衣服,感受不出呢。” “呵呵,”王熙凤轻笑两声,“听说你昨儿回来便去了浴房洗澡,莫不是真被人家摸得爽了?” “奶奶!” 平儿大发娇嗔,两人关系极好,平素说些荤素不忌的话,饶是如此,平儿也受不得如此戏虐。 “手别停下。” 王熙凤正舒服,见她停了手,忙吩咐道。 平儿只好又揉起来,“蔷哥儿说手法要配合吃药,还要十两银子作汤药费,我说多了,他说奶奶有钱,我还要说,他就说不给拉倒。” 平儿顿了下,装着生气道:“奶奶你看看,哪有这样的人儿?” 王熙凤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蔷哥儿不是以前的了,如今生活吃紧,不找咱们打秋风才叫奇了。好在还知道给我好处儿,用看病换钱。也还不错。” “那给吗?”平儿问。 “给就给了,我这病他还能治一辈子不成?”哼哼两句,王熙凤又皱起秀眉道,“听说那东府差人告诉了秦业,他八成要去闹事,蔷哥儿怕是不好过。” 平儿啐道:“老流氓不疼女儿,专帮外人欺负自己人,蔷哥儿真给他赶走了,好教蓉大奶奶去死吗?” 王熙凤道:“东西两府都传遍了,他们名声难听,老家伙怕是巴不得她去死。” 言罢,把手炉放在炕上,起身穿好衣服道:“得去瞧瞧,别人或许不好说什么,我可以给他念叨念叨。” 平儿急忙去取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给凤姐罩上。 两人穿廊而过,从新盏的大花厅,再从后楼西角门出,最后往后门而去。 尚未出门,两人便看到前方一双玉人迎面走来。 王熙凤脚步一滞,方想避开,却也躲不开了。 “凤姐姐。” 其中那略靠后的男子,疾步向前,笑道:“你这是要去哪顽?可得带我和林妹妹一起。” 王熙凤含笑道:“好兄弟,我出去有些事儿,下次再带你们去顽。” 原来来人正是荣国府贾政之子贾宝玉,和暂时寄居在贾府的林黛玉。 贾宝玉哪里肯依,拉着王熙凤要让她带他去出去顽。 王熙凤哪敢带他出去,急忙求救的目光看向身后林黛玉,“好妹妹,你赶紧帮我说话,我这可有急事呢。” 林黛玉身如弱柳扶风,歪着头只是偷笑,半晌才掩唇轻声道:“宝玉你听了没?姐姐不愿和我们顽便不顽罢,你再这般这般缠人,倒显得我们无理取闹了些。” 王熙凤闹了个没趣,方才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这个林妹妹看着孱弱纤薄,弱不禁风,可恶作趣多着呢。 求她她一准反着来。 果然贾宝玉缠得更紧了,口中好姐姐叫个不停,就是要出去顽。 “好好好,我的祖宗嗳。”王熙凤实在耐不过,实话实说道,“我去看蓉大奶奶,你俩当真要去?” “去去,本就是要去的,”贾宝玉急道,“我和颦儿本想去看看,苦于寻不到路,现在正好一块去。” 秦可卿在东西两府,因待人和善,处事周到,与很多人交好。 这贾宝玉又是个水性子,与秦可卿关系颇为不错。 前些日子便吵着要去看秦可卿,今日听说秦业去寻女儿祸事,贾宝玉想去瞧瞧,倒是不出王熙凤的预料。 王熙凤带着几人往外走,叮嘱道:“这事莫要往外传,否则我可要倒了霉。” “好姐姐你就放心罢。我们定不会外传的。”贾宝玉信誓旦旦。 说着招呼林黛玉一起,林黛玉迟疑了下,便也跟了上去。 不是贾宝玉缠着,她是断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 ...... 贾蔷耐着性子,在家里捧书苦读。 于友成问话一些朝堂的事情,他一问三不知,颇为尴尬。 趁得今日空闲,得把这个朝代的历史恶补一番。 想要出人头地,外人相助虽重要,但当机会在眼前,自己有无能力把握住,却也更加重要。 贾蔷深知这一点,因此绝不容许今日尴尬之事再现。 正读着书,忽然外面响声大作。 第二十五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蔷哥儿。” 贾蔷正欲出门看看,就看到瑞珠跑了进来,稚嫩清秀的面庞上,满是焦躁之色,“外面来了好大一群官兵,怕是抓人来了。” 贾蔷面色骤变,“可是那老混账的人?” “宝珠不敢开门,说...说.......” 瑞珠急得快哭了,说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虎毒不食子,只能祈祷这老混账还有点人性。” 贾蔷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抓住瑞珠的肩膀,“去绿柳巷于府,找一个叫于友成的人,就说贾蔷被抓了,特来向他求助。” “蔷哥儿我......”瑞珠还想说什么,就被贾蔷推了出去。 “快去。你家小姐和我的命运,就交代在你手中了。” “我,我这就去。” 瑞珠手忙脚乱,掉头就跑。 “从后门。” “啊?哦哦哦......” 目送瑞珠走远,贾蔷深深吸了口气,朝着外院走去。 来到外院,就看到秦可卿在宝珠的搀扶下,正满脸凄惶地跪在大门后说些什么。 大门哐哐作响。 贾蔷快步走过去,把秦可卿拉起来,“别跪,这老混账不值得你下跪。” 秦可卿哭得梨花带雨,紧紧抓着贾蔷的手臂,“他,他们是来抓你的,你赶紧跑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跑。” 贾蔷微微一笑,“宝珠,扶你家小姐进屋休息,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不,我不走。” 秦可卿拼命挣扎,抽泣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你坐牢,我跟你一起。若你有三长两短,我下地府给你做牛做马。” 贾蔷心中喟叹,强笑道:“说什么呢,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千万要先把自己脱开,坐牢的话,我自己一个去就行。我有办法自保。你进去反而拖累,懂吗?” 秦可卿嗫嚅着说不出来,只呆呆望着他。 “听我的话,不会有错。切记!” 贾蔷再三叮嘱,给宝珠使了个眼色。 宝珠赶紧搀扶着秦可卿进去了。 “哐哐,哐哐。” 大门剧烈晃动,贾蔷透过门缝,能看到秦业那张刻板的老脸。 他打开木栓,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数名衙役一起涌进,险些跌倒。 “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 秦业对着一名身着灰色官服中年男子说道。 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喝道道:“贾蔷,你可知罪?” 贾蔷踏着四方步,从门外缓缓走出:“不知我贾蔷,今日有何罪?” 秦业怒道:“贾蔷,你殴打辱骂于我,我可有冤枉你?” 贾蔷冷笑道:“是你拿棍先动手,怎么我莫非不能还击不成?” 那中年男子厌恶地望着贾蔷,呵斥道:“休得狡辩,你既打了朝廷命官,就该治罪。” 贾蔷平静道:“秦老头,我劝你最好去见见东府贾族长,告诉他,他今日让我多痛,我明日就会加倍奉还。” 秦业哪知道那毒药之事,闻言怔了怔,随即怒道:“都这个时候,还敢出口威胁。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莫要跟这种人废话,”那中年男子摆摆手,“抓起来。” 数名衙役立即上前捉拿贾蔷,目光警惕。 来之前,他们就听说了,贾蔷武功高强,很难对付。 哪知道贾蔷束手就擒,并没有丝毫反抗。 直到抓住了贾蔷,他们还有些懵圈。 此时不远处,一处拐角弯,王熙凤等人面面相觑,也看到了这一幕。 贾宝玉生气道:“这种事儿怎还对外人说了?真是糊涂。” 王熙凤摇摇头,在贾宝玉眼中,秦可卿纵使真的出轨,那也是没错的。 不过今日她就是来看这事情,眼下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她也一时没了主意。 心里把秦业这个糊涂鬼,骂了个遍。 “我出去和他说道说道。” 贾宝玉也不多想,拿着扇子自然的就要上前。 林黛玉抓住他袖摆,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能去管人家的家事儿?” 贾蔷勾引了秦可卿,林黛玉虽不在乎,但也不想贾宝玉去搅和这趟浑水。 王熙凤也劝道:“宝兄弟,你就别掺和了,这事也不是咱们能管的。” 对于两人的事情,王熙凤最为清楚。 此时她想救人,也无法救,但多少知道无论如何,贾蔷不会有身家性命之危。 否则贾珍那老畜生不想活了不成? 她翘首看去,想看贾蔷究竟有如何变化,能否解开这个结。 贾宝玉虽不悦,但在两人劝说下,也只能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中年男子叫杨成,乃是神京东城区的捕头。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抓住贾蔷,怔了怔,而后脸上堆起笑意,说道:“那继续进去抓捕?” “都抓起来。” 秦业绷着面皮,沉声说道。 “进去抓人!” 杨成把手一挥,大声喝道。 抄家抓人什么的,这些捕快最为欢喜,闻言争先恐后,如狼似虎地冲向院内。 “站住!” 哪知贾蔷也不知怎么的,转瞬挣开,拦在门口。 那押着他的两名捕快,莫名齐齐倒地,一时又惊又怒。 也骇得一众衙役纷纷后退, 杨成吓了一跳,惊怒道:“小子,你要造反吗?” 贾蔷愤怒至极,也不理会杨成,双目直视秦业。 “老匹夫,那可是你女儿,你真就为了前途,连她一丝一毫也不顾?” 秦业阴沉着脸喝道:“你也有脸说,不是你,我女儿如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哈哈哈......” 贾蔷大笑,指着秦业道:“秦业啊秦业,你真乃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席话,骂得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某些年轻的捕快,甚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们虽不知到底何事,但这般痛骂,却是极为过瘾和好玩的。 “他,他连自己女儿也要抓?” 贾宝玉眼睛瞪得如铜铃,一片吃惊。 王熙凤也是怒火中烧,秦业抓了贾蔷也就算了,把秦可卿一并抓了去,这已经不仅仅是丧心病狂这么简单了。 她鄙夷道:“真真是干女儿,没有亲儿子亲。为了讨好,为了面子里子,女儿家性命又有什么重要。” 林黛玉见贾蔷风度凛然,一腔正气,那堂堂正正的模样,却是不由一阵恍神,仿佛见到了远在扬州的父亲林如海。 第二十六章 入狱 “快快把他抓起来。” 秦业气急败坏地叫道。 “都杵着做什么,上啊。”杨成大声喝道。 “不要,”一声凄呼,接着一道声音门内跑出,跪在地上抽泣道,“父亲,求你别抓他,我跟你们走。” 本欲上前的数名捕快,齐齐一愣,望着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绝美女子,一时竟是都痴了。 “起来。” 贾蔷强行拉起秦可卿,“说叫你出来的?” 秦可卿含着珠泪,轻摇螓首道:“你不能和官府的人对抗,他们会打死你的。” 贾蔷眉头微皱,他在拖延时间,但也不知道于友成到底何时会来。 不过他一点也不愿意让秦可卿跟着去坐牢,那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去,皮都得扒下一层。 “秦业,你女儿犯了何罪?”贾蔷转过头,盯着秦业问道。 秦业面沉如水,冷声道:“我管教女儿,还要给你这个小畜生解释不成?” 当下也不废话,对着杨成道:“杨捕头,快把他们抓起来。” 杨成此时也心里纳闷,对秦业多有鄙夷,这么一个大美人女儿,舍得让她去牢里受罪? 监狱那种地方,你女儿进去还能善了? “抓起来。” 虽然这般想着,但杨成却也懒得去管那么多,挥手吩咐众人抓人。 两名捕快一起扬起木棍,冲向贾蔷。 说时迟,那时快,在两名捕快攻击时,贾蔷身形如同闪电,竟是快了一步,抢先攻到两名捕快身侧,并指如刀在两人腰眼轻轻一戳。 “哐当!” 木棍落地,那两名捕快,顿时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捂着腰痛哼。 其他人都被唬了一跳。 杨成面子挂不住,喝道:“别愣着,都给我一起上。” “杀!” 剩下的捕快,一蜂窝地涌向贾蔷。 只看到贾蔷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那边点了一下,这边戳了一下。 明明力道看着不重,这些捕快一个个像是面条一般,眨眼间,全都倒在了地上。 秦可卿呆住了,一时忘了劝说。 蔷哥儿何时这般厉害了? “你,你真要造反不成?” 现如今,乃和平时代,杨成何时见过这般狠厉之人。 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暗暗后退几步,怕自己糟了鱼池之殃。 自己这十几名手下,虽然大都是关系户,但胜在人数多,也有一两个强壮的,居然没打过一个瘦弱的少年。 贾蔷先没有理会杨成,而是走到秦业身前。 秦业巍然不动,面色冷酷道:“小畜生,你殴打捕快,治你死罪也不为过,我看谁能就得了你。” 贾蔷把木棍横在肩膀上,望着秦业直笑,“老畜生你也让我开了眼了。实话告诉你,我贾蔷也不是怕死的,便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我看着不爽的人好过。” 见他眼泛狠厉,秦业心中隐隐有不妙的感觉,只是尚未说话,便看到贾蔷忽然高高举起木棍,劈头盖脸地打将下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阻拦,背后一阵剧痛传来,秦业站立不住,双膝软跪在地上。 尚未回神,又感到肩膀巨震,接着整个人飞起,重重落在地上。 秦业大脑一片空白,他本来身体就虚,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当下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还没完,面颊上忽然又被人重重踩住。 贾蔷冰冷而又戏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老畜生,你不是挺嚣张吗?你说谁能救得了你?” 秦业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贾蔷厌恶地望了秦业两眼,看向杨成。 杨成浑身发寒,竟是连连后退。 贾蔷展颜一笑,指着秦可卿,“这位捕头,我想问问,她犯了何罪?” 杨成见他还算客气,脸上挤出笑容:“她所犯乃偷情通奸治罪?” “与谁偷情,和谁通奸?” 贾蔷目光紧紧望着杨成,“她身上有和离之书,本本分分离的婚,这样也是犯罪?” “和离书?” 杨成下意识地看向秦业,这老家伙没跟他说啊。 贾蔷见他疑惑,回头对秦可卿道:“去把和离书取来。” 秦可卿擦了擦眼泪,也不去看状态凄惨的父亲,往院子里跑去。 这时秦业终于回了神,拼命挣扎。 贾蔷一脚把他踢开,看得杨成嘴角直抽搐,他畏惧地提醒道:“好......那个就算她没罪,你也是有罪的,你打了秦大人,又殴打了这么多捕快,可是犯了大...大罪。” “我是奉公守法的良家子,”贾蔷笑了笑,“只要你们放了她,我跟你们走便是。” 很快秦可卿拿着一份和离书走了出来。 杨成一看,果真如此。 他把和离书递了回去,想了想,不自然道:“她是无罪的,那么现在你看?” 贾蔷扔掉木棍,“抓人也得有理由,我本无罪,但你们群殴我,我又不是木头,总得反抗不是?不过一码归一码,事后自有公论,走吧。” 杨成心思急转,秦氏无错的话,但贾蔷之前辱骂朝廷命官,却是逃脱不了罪责。 方才又殴打秦业,和伤了自己一帮手下。 想通这一点,杨成也不废话,当下命令手下带贾蔷回去。 只是他那帮手下,身上酸痛,勉力站起不说,对于贾蔷更是心里有了阴影。 一时哪敢真上前抓人。 杨成心中大骂饭桶,让人搀扶起秦业,硬着头皮让贾蔷自己走。 “蔷哥儿。” 秦可卿心中着急,就要去拉贾蔷。 “好好回去待着,有人来问,你就说我被抓去了官衙。” 见贾蔷不停给自己使眼色,秦可卿怔怔地站住,眼巴巴地望着贾蔷跟着那帮人走远。 东城大牢内。 贾蔷坐在一处环境尚且不错的牢房内。 说实话,两世为人,贾蔷并不是如何害怕死亡。 但他不想死,也不愿意死。 更知道自己不会死。 就算于友成不救自己,贾珍也会来救他。 仰面躺在干枯的草堆上,贾蔷翘着二郎腿,想着今后的事情。 秦业不过低品小官,就能随意拿捏自己。 这让贾蔷更加认识到了权利的重要性。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如今迫切的想要自保的资本,否则一辈子纠缠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中,苦得也没边了。 第二十七章 求我出狱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数名狱卒簇拥着杨成走了过来。 贾蔷瞥了眼,没有动弹。 “贾蔷,你可知罪?”杨成喝道。 “我有何罪?” “你辱骂朝廷命官在先,事后又殴打他,还伤了我一帮手下。这已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贾蔷嗤笑一声,躺在地上,歪着头看向杨成:“杨捕头,你也甭跟我装糊涂人,那老畜生辱骂我在先,我骂他怎么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去抓我,我还不能反抗了?” 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墙上,“你最好想清楚,你今日冤打了我,我心眼小,来日若是出去,肯定会报答你的。” 杨成知他有神乎其神的武功,虽打听过他被宁国府逐出家门,但见他这般肆无忌惮,还真不敢拿他如何。 “贾蔷,你也别怪我,这一切都是秦业让我做的。你是厉害人,应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贾蔷一愣,笑道:“怎么,他让你们来做什么?” “给你上刑,让你认罪。”杨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不过一介小捕头,我不帮忙,他一样会让我倒霉。希望你能体谅我的难处。” 贾蔷点点头,笑道:“然后呢?” “你们先出去。” 杨成等狱卒离开后,苦着脸道:“大爷嗳,谁能帮你你跟小的透个底?我去帮你叫人。” 贾蔷乐了:“你不是秦业的人吗?” 杨成面颊发烫,却还是道:“不怕大爷笑话,我们这等浑人,谁权利大就是谁的人。” “你倒是个聪明的人。” 杨成也不知他骂自己还是夸自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贾蔷沉吟道:“你去拿笔墨来,我写一封信。” 杨成松了口气,嚣张果然有资本,他就知道似贾蔷这么厉害的人,不可能没有背景。 当下叫人取来笔墨,贾蔷简单写了几个字,吹干后把纸叠起。 “派人送往宁国府,交给贾珍。” 杨成接过,叫过一名狱卒,让他速速把东西送往宁国府。 待那狱卒走后,杨成在牢房外坐下,奇道:“我听说你不是和宁国府闹翻了吗?” 贾蔷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杨成干咳两声,笑道:“大爷可真厉害,那样仙子般的佳人,都对大爷动了情。” “放你娘的屁,”贾蔷骂道,“那贾珍无耻,要扒灰儿媳,老子救了她,怎就成了奸夫了?” 这等丑事原不该说,但秦业把丑事往外说,贾蔷不解释两句,秦可卿一样名声坏了。 至于贾珍那里,贾蔷才懒得考虑他的名声。 杨成目瞪口呆,吞了吞口水,“当...当当真?” 见贾蔷没理他,杨成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这也太刺激了吧?大户人家都玩的这么花吗?” 回过神,杨成奇道:“不对啊,那你怎么还去找他求救?” “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其它事情能说,下毒的事情可不能说。 杨成笑了笑,也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狱卒走了进来,在杨成耳边嘀咕了两句。 杨成忙爬起来,说道:“秦业来了。一会要用刑什么的,还请大爷配合一下,我们保管不会伤了大爷。” 话音未落,就听到脚步声传来。 贾蔷看去,果然看到了鼻青眼肿的秦业,脸色阴沉地来到了牢房旁。 “秦大人。” 杨成忙上前问好。 “怎还不杀杀这小畜生的威风?” 见贾蔷还在牢房里好好坐着,秦业一阵恼火。 杨成解释道:“我让人去准备刑具了。回头一定叫他见识咱们的厉害。” 秦业嘴角微扬,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气得他扶着木栏道:“小畜生,别以为自己会点武功,就能肆无忌惮。在我面前,我捏死你就像是一只蚂蚱一样。” 杨成看了看重新躺下,甚至都懒得理会人的贾蔷,又看了看咆哮的秦老头,只感慨人与人差距真大。 不过他也没有提醒的意思,今日知道秦业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卖,这完全颠覆了秦业在他心中的印象。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取杀威棒来,”想起自己今日被贾蔷打了几棍,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的秦业,实在气不过,“我要亲自教训教训这等败类。” 杨成正犹豫,就又看到一名狱卒跑了进来。 他神色骤变,赶忙冲过去,从那狱卒手中夺过信封,然后赶走狱卒。 打开信封看了一眼,杨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迅速走到秦业面前,把信递给他,“秦大人,方才贾府派人送来一封信,是给你的。” “给我的?” 秦业微怔,急忙接过那封信,呼吸隐隐有些急促,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贾珍居然让他务必放弃追究,放贾蔷出去。 贾蔷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知是怎么回事:“你那好亲家,给你送嘉奖来了?” 秦业狠狠瞪了眼贾蔷,拂袖就走。 贾蔷在后面喊道:“秦老头,快取杀威棒来,我皮可痒了。” 秦业脚步一滞,随即走得更快了。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杨成点头哈腰地讨好道,“东府的让秦业放弃诉讼,放你出去。” 哪知贾蔷竟又躺下了,“不出去,不出去,他想送我进来就进来,想叫我出去就出去?天下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杨成十几年的老捕头,老油条一个,闻言顿时明白了贾蔷的意思。 “大爷你稍等。” 言罢,急急忙忙追秦业去了。 “秦大人,秦大人。” 追上秦业,杨成干笑道:“那贾蔷不愿出来。” 秦业铁青着脸道:“他什么意思?” 杨成低着头,佯怒道:“这厮真不知好歹,放他出去已是大人法外开恩,居然还说你怎么把他抓进来,就怎么把他请出去。” “他休想!” 秦业再也控制不住脾气,涨红着脸咆哮道:“他想在里面待着,就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什么玩意!” 吼完,秦业一阵气馁,贾珍的那封信,近乎把他最后一点心里防线给扯断了。 他想去找贾珍,可想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竟发现他连去见贾珍的勇气都没有。 闭上眼,秦业深深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闷着头转身又进去了。 杨成撇撇嘴,一阵鄙夷。 第二十八章 你无耻的样子很正派 “你出去吧。” 秦业站在牢房外,撇过头说道。 贾蔷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过去。 “贾蔷,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你能出去了。”秦业强忍怒气。 这段时间,他发现发生在身边的事情,都没什么好事。 偏偏还都无力反抗,让他十分窝火。 现在一个啥都没有,被逐出家门的纨绔子弟,居然也能给自己脸色看,秦业想死的心都有了。 哪知贾蔷还是没有理会,反而翻了个身,把脸往里了。 “贾蔷,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秦业气急败坏,愤怒道。 “我就过分,你待如何?” 贾蔷偏过头,瞅了他一眼。 秦业面色青白变换,终是叹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贾蔷笑道:“你把我关进来,还问我想怎么样,有做人像你这么无耻的吗?” 此时牢房内,只有两人。 秦业板着脸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又懂什么?你当我考量的只有你能看到的那些?你以为我不生气?可我告诉你,便是我身据官职,有时候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贾蔷一翻身坐起来,拍着巴掌戏虐道:“果真上下两张口,连无耻都这么正派。” “你清高?” 秦业冷声道,“你救我女儿就没存其它心思?别把自己撂的那么开。” 贾蔷哈哈大笑,“秦老头啊,我清高不清高不说,最少我敢,能帮她。你呢?你除了窝囊苟活,为她做过什么?” 贾蔷不屑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家,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你可有一丝一毫为你女儿着想?” 秦业双手抓住木栏,面颊涨得通红:“怎就没有?她一介孤儿,我送她进入高门大宅,让她吃香喝辣,她还有什么不满?” 贾蔷缓缓起身,满脸厌恶地望着秦业,“那东府什么玩意?儿子媳妇被老子觊觎,你可有在乎过可卿想法?” “对她好?呵呵,以她的姿色去当个花魁,一样能获得你所谓的吃香喝辣。” 秦业气得直拍牢房木栏,叫道:“她本就是那个命!” “我呸!” 贾蔷一口长痰,脱口而出,糊在了秦业的右眼上。 “人模狗样,蛇蝎心肠,养一条狗都有感情,她是养女不假,但你养了她那么大,就没有一点心疼味?” 秦业用袖子擦了擦痰,面色反而平静下来,“你说的都对,我对她只有利用之心,想用她给秦家带来最大的好处。” “滚吧。” 贾蔷忽然也意兴阑珊,功名利禄害人心,在这条道路上,失去底线的又何止秦业一人,“以后可卿与秦家再无瓜葛,让我再看到你们秦家有人骚扰她,别怪我不客气。” 秦业心中憋屈,却实在不知道贾珍在搞什么鬼,明明把这小畜生逐出族谱,却还处处帮衬,他又不敢去问。 “这些我自然会做好,你什么时候出去?”秦业十分憋屈地问。 “你滚了,我自然会出去。”贾蔷赶苍蝇一样挥手,“赶紧滚吧。” 秦业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秦业身影没入阴影中,忽然传来一阵低呼,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贾蔷看去,只见秦可卿提着裙子,满脸泪水地跑了过来。 在她身后跟着的是小丫鬟宝珠,在后面的是王熙凤主仆。 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人。 本来模糊的记忆,看到两人,也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那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不是贾宝玉还能是谁? 贾蔷看得心中感慨,这小子锦绣小子整天跟唱戏似的,打扮的这么漂亮,真如后世明星,不受小姑娘喜欢就怪了。 哪像自己,普普通通,全靠颜值硬撑。 再看贾宝玉身后身段婀娜的少女,娥眉轻蹙,秋水含波,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上,肌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贾蔷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妹妹了。 不,以他的身份来说,是林姑姑。 林黛玉说不上多让人惊艳,比之秦可卿尚有差余。 但凡人只看一眼,就会被她那股无形的气质所吸引和倾倒,想守护在她身边。 “蔷哥儿,你没事吧?” 秦可卿拉着贾蔷的袖摆,柔声问道。 “没事,先出去吧。” 贾蔷不知道这几人怎么会在一起,但既然来了也是好事,方才秦业表现的够直白,他不相信几人没有偷听到。 果然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话,便是秦可卿也精神恍惚。 待一群人进了院子,秦可卿才回神,命令宝珠端茶倒水,招呼众人。 众人在主房,围着一张桌子坐下,贾宝玉用骨扇敲了敲脑袋,忽然看向贾蔷,“蔷哥儿,这么说来,大哥哥的话都是假的?” 此言一出,本来还有些说笑的王熙凤等人,顿时安静下来。 王熙凤拼命给贾宝玉使眼色,贾宝玉只当看不见。 贾蔷眼皮也不抬,只反问道:“你觉得是真是假?” 贾宝玉本看贾蔷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心生欢喜,但见他这般无礼,顿时又不喜欢了。 只觉得贾蔷是个污浊的人。 当下转头去问秦可卿,秦可卿哪里想说这些事儿,只红着脸敷衍,谁知道贾宝玉仍旧来问。 最后还是王熙凤转移了话题,才把贾宝玉哄了过去。 贾蔷听她们说着没边的事情,便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边,回头笑道:“宝二叔,你出来,我有些话对你讲。” 贾宝玉忙看向林黛玉,林黛玉扭过头,伸手去拿碟子里的蜜饯来吃。 贾宝玉讨了个没趣,起身跟着贾蔷一路走到前院。 “宝二叔,有关那贾珍的事情,你可还明白了?” 贾蔷笑眯眯地望着贾宝玉。 方才其实已说的很明白了,他不信贾宝玉不懂。 果真贾宝玉垂着大脑袋,直叹气,也不说话。 贾蔷靠近一步,低沉着嗓音道:“秦姐姐素来对你最好,她如今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就不想着帮衬帮衬。” 第二十九章 王熙凤的呵呵 “自是要帮的。” 贾宝玉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只是东府的事儿,都是珍大哥做主,我如何说的?” 贾蔷心中鄙夷,脸上堆笑:“倒也不是没法子帮衬,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法子?”贾宝玉急忙问道。 “宁国府那边先不说,你也管不着,但在你自家,你多少能说得上话是吧?” 贾宝玉倒也不说谎,挠头憨笑道:“我其实是不管事的,就能说几句废话。” “废话也是话,”贾蔷紧紧盯着贾宝玉的眼睛,“现在你知道了真相,但你荣国府的上上下下可不知道。” 顿了顿,贾蔷接着道:“日后他们再在背后嚼舌头,你要是能为她解释两句,却也是大功劳了。” 贾宝玉来了脾气,瞪着眼睛道:“不消你说,我回去都会告诉其她人,这泼天的冤枉,岂能让侄媳妇一人承担?” 贾蔷叫了一声好,鼓舞道:“人都说宝二叔公子无双,温润如玉,果不其然呐。” 马屁人人喜欢,贾宝玉虽然喜欢和女人顽,但对于男人的夸奖也是极其受用的, “不过秦姐姐已经和宁国府没了干系,这以后侄媳妇还是别称了。”贾蔷叮嘱道。 贾宝玉唉声叹气,只点点头。 这时有人敲门,贾蔷让贾宝玉进去,过去打开门。 “蔷哥儿?”大门外瑞珠一脸激动。 原来瑞珠去了绿柳巷,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于友成。 待于友成答应会帮忙后,她火急火燎地回来。 没想到贾蔷已经被放了出来。 “他们抓你坐牢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瑞珠虽年纪小,有些大大咧咧的,但为人忠善,此时自是欢喜的不得了。 贾蔷揉揉她的小脑袋,示意她把门关上。 心中却有些好奇,于友成的人按说早该来了才是,秦可卿他们没见到,难不成来时大门关了没见着? 心中寻思着明日带着东西前往拜访。 于府。 于友成和女儿于幼薇正相坐对弈。 于友成是个棋痴,但却是个臭棋篓子。 于幼薇棋艺虽说不上高明,但比之于友成不知道胜过多少倍。 “哈哈,你输了。” 于友成终于下了赢了一局,心情十分高兴。 于幼薇嫣然一笑,拜服道:“父亲棋艺确是越来越高明了,女儿下次可不敢和父亲下棋了。” 于友成哪肯放过,正要说话,就看到管家走了过来。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自若道:“那小子果真进了牢房?” 老管家点点头,只是面色略有奇色,“我先去贾府没人,后又去大牢探望,不曾想那狱卒告诉我,贾公子已经被放了出去。” “抓人好理解,这放人又是有何原因?” 于幼薇秋眸流转,“这贾蔷求到了我们家,按说该无计可施才是。” 于友成倒是松了口气,不管如何,没事最好。 他已经和十三皇子通过气,明日十三皇子出宫说要见他。 “此事不提,”看向女儿,“幼薇啊,明日为父家中设宴,十三皇子和贾蔷都来,你要不要再晚些回去?” “不了。” 于幼薇柔荑微摆,修长玉臂轻撑棋盘,款款起身,慵懒地道,“回家久了,公主已经催了呢。” 望着女儿娉婷而去,于友成叹了口气。 十三皇子和他这么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看上了于幼薇,但于幼薇对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十三皇子并不喜欢。 抛开杂思,于友成叫过管家,细细问了一些有关贾蔷的事情后,写了一封信,让老管家亲自送去。 ...... 贾宝玉等人待了一会,便也要离开了。 王熙凤满肚子话想和秦可卿说,要与贾蔷问,却不得功夫,只能改日再作打算。 送众人到了大门外,贾蔷也不挽留他们吃饭。 这时王熙凤忽然回头道:“蔷哥儿,原这事我不该提的。但东府不比西府,我们说不上话,谁也不知道日后发生什么。婶子劝你一句,还是早做打算。” 贾蔷拱手作揖:“婶婶的话,我听进去了。” 王熙凤笑着点头,回头招呼宝黛二人回去。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在门口停下。 从马车上跳下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 只见那老者,目光巡视一番,含笑道:“敢问小蔷公子可在?” 贾蔷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急上前几步,恭恭敬敬问道:“不知老先生是?” 那老者眯着眼睛打量贾蔷,见他身姿挺拔,面如冠欲,不卑不亢,不由暗赞一声。 拿出一份精美的请帖,递过去道:“老朽于府管家,明日午时醉仙楼家主请客,还望小蔷公子到时务必赏脸光临才是。” 贾蔷双手接过,笑道:“小子明日午时之前一定到。” 那老者早闻贾蔷性烈如火,今日一见却对自己这般客气,不由贾蔷态度十分满意。 当下点点头,也不多留,又上马车去了。 从头到尾,竟是没看其他人一眼。 “蔷哥儿这人是谁?” 王熙凤扭着纤腰,靠了过来问。 整个神京上流阶层,要说有名的于府,也就那么一家,文渊阁大学士于友成府邸。 那可是当朝四皇子的老师。 在仕林当中,是响当当的人物。 贾府以军功起家,到了现在虽说没落了,但在军中多少有些影响。 但王熙凤叔叔王子腾乃是前京营节度使,现九省统制,如今影响力,可比贾家大多了,这也是王熙凤在贾家腰杆硬的资本。 逢年过节拜访时,王熙凤就数次听得王子腾提及于友成,言语之中颇多敬重。 王熙凤多心便打听一番,才得知于友成是四皇子的老师。 王熙凤不懂政治,她一妇人家,只知四皇子要当了皇上,于友成当然就不得了了。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贾蔷鼻翼微微耸动,对于王熙凤这般长袖善舞的女子心中想些什么,他大概能了解一二。 当下把请帖递过去,瞥了眼她美艳绝伦的面庞笑道:“婶婶想看,便拿去看看罢。” 王熙凤伸手接过,咯咯笑着掩唇娇嗔道:“这不好吧?你和婶婶说便是了,还让婶婶自己看,呵呵。” 第三十章 周探花的垫脚石 王熙凤话音刚落,就把请帖拆开了。 于友成三个大字结结实实落入了她的眼中,王熙凤唬了一跳,急忙合起请帖,神色敬重地还了回去。 王熙凤看贾蔷的目光有些异样,但她到底也自持身份,没有多说什么,转了话题,道:“等晚了些,你再好好教平儿。昨日那手法,教我很舒服呢。” “好说好说,婶婶也常来陪陪秦姐姐,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得紧。” “不消你说,我自是会来的,我和蓉......可儿的关系,可比你想象的好。” 王熙凤满脸笑意地说了一句,随后又拉着秦可卿说了两句,才带着宝黛等人离开。 重新关上大门,贾蔷能感觉到秦可卿对自己的态度,又不同了。 不过依旧谨守礼节,倒像是把自己当丫鬟,把他当主人一般。 贾蔷有心说上两句什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吃完饭,天色早已经黑了,秦可卿送贾蔷从西厢房出来。 贾蔷轻声道:“以后那秦老头也不敢再来骚扰你,他对你的养育之恩,该还的也都还了,你嫁入东府这些年,他得了的好处也不少,日后可莫要再怀有愧疚,苦了自己。” 秦可卿紧紧跟在贾蔷身后,柔声道:“以后我都听老爷的,老爷让我不愧疚,我就不愧疚。” 听着娇柔软糯的声音,贾蔷嘴唇微微一动,还是道:“还是叫蔷哥儿吧?我也不是你的老爷。” 秦可卿摇摇头,扬起螓首,一对如水的眸子在夜色中亮盈盈的,“老爷几番救得可儿,胜过再生父母。可儿无以为报,唯有今生做牛做马以报答老爷大恩。” 见贾蔷不作声,秦可卿神色黯然,低声道:“可儿清誉已扫,若是老爷厌了,还望老爷莫要赶走可儿,可儿愿作末等丫鬟,远远服侍老爷也心满意足了。” 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贾蔷轻轻叹了口气,拉过佳人手指骨眷秀细巧一双玉手。 “以后莫要作它想,你我相依为命,便是亲人。我答应过你,早晚替你洗刷耻辱。等它日我赚足了银钱,重买一处住宅,咱们也就有家了,不会一直做这无根浮萍。” 秦可卿珠泪盈眶,哽咽道:“能够遇到老爷,是可儿的幸运,便是一直这般下去,可儿也心满意足了。” “说了别瞎想。” 贾蔷拍拍秦可卿的香肩,犹豫了下,还是抱住了佳人。 一股馥郁的幽香传来,贾蔷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颗孤独的心,仿佛有了停靠的港湾。 感受到了怀里佳人娇躯僵硬,贾蔷适时放开。 “回去好好休息,你身子不好,早些把身子骨养好,可莫要在熬夜胡思乱想了。” 秦可卿低着头,声若蚊呐:“可儿知道了。” “困了,走了。” 贾蔷假装打了个哈欠,拍拍嘴巴,快速进了房间。 靠在房门背后,想起秦可卿方才小女儿作态,贾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倒不是他清高能忍,若是秦可卿真是他的丫鬟,贾蔷二话不说,大冷天的早让她焐了被窝。 但秦可卿不是,身子骨羸弱,精神疲乏,如今两人又是这般处境,真不管不顾,还真坐实了外界传言,连去外面辩驳几句,都得面颊发烫。 在此时机,便是秦可卿本身也是受不得的。 来日方长,贾蔷两世为人,并非色中饿鬼。 日后贾府衰败,少不得要救一些金钗。 因此他也不想过早的,困在一段感情中,到时候那些处境凄凉的金钗,又该如何自处? 贾蔷深知目前困境,一切向上爬才是王道。 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 醉仙楼。 贾蔷早早赶到,发现醉仙楼清寂无人,门外还守着两名健壮的店伙计。 “站住!” 见贾蔷往里走,两名店伙计忙拦住贾蔷,“今日醉仙楼已经被包下了,不接外客。” 贾蔷从怀里取出请柬,笑道:“我受于老之邀,特来赴宴的。” 一名伙计迅速接了过去,看罢忙躬身寒暄道:“原来是贾公子,快快二楼有请。” 贾蔷跟着他进去,随口问道:“于老可来了?” 那伙计回头谄笑道:“来有好一会了。” 话音一顿,那伙计压低声音道,“方才也有一人上去,可提了一大包礼物,贾公子是否需要准备一些礼物?” 贾蔷一拍脑袋,大为汗颜,两辈子活狗肚里去了,这等小事还需伙计提醒。 “瞧我这记性,幸好你提的及时,否则我可失礼了。” 那伙计笑得更欢了,说道:“贾公子贵人事忙,一时没注意也是应该的,再取便是,左右时间尚且充足。” 贾蔷连连道谢,转身走出醉仙楼。 此时二楼临窗的位置,一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笑道:“贾公子怎么又回去了?” 于友成也看见了,只微微一笑,“可能有些事情吧。” 那年轻公子心中冷笑,能有什么事儿? 不知礼数的愣头青罢了。 他叫周慕白,神京大名鼎鼎的大才子,周探花。 师从于友成。 不过因为一次酒醉误事,没有马上受到重用,因此暂时投在了四皇子麾下做清客。 名气大,加上能说会道,受于友成引荐,颇受四皇子赏识,与十三皇子也略有情面。 这次知道于友成和十三皇子宴请贵客,他心知机会难得,他有心与十三皇子更亲密一些,便厚着脸皮过来。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于友成所谓的贵客,居然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郎。 这让周慕白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年少成名,恃才放纵,内心骄傲,常人难入法眼。 此时见最为尊敬的老师和十三皇子,居然邀请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贾蔷,他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于友成活了一辈子的人,哪能看不出得意弟子什么想法。 方才他也看出了贾蔷因何折返,话也是故意那么说的。 见周慕白隐有傲色,于友成叹了口气,摇头劝道:“你可某要小觑此人,一身惊人医术不说,武功更是奇高,有急智之才,十三皇子虽喜欢结交能人异士,但这位可是他重中之重所关注的。” 周慕白面露谦恭之色,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省的。” 心中却想,一会要不露痕迹地把贾蔷当作垫脚石,好让十三皇子知道自己的本事。 第三十一章 憋屈的王爷 贾蔷在街边饶了一圈,也没有买到合适的东西,不是太贵买不起,就是太过廉价拿不出手。 最后眼看时间将近,只能胡乱买了份水果。 那店伙计见贾蔷拎了一份水果进来,一时有些愣神,不过没再多说什么。 “于先生。” 进入二楼,贾蔷把水果放在一边,拱手作揖。 “小蔷来啦。” 于友成也不去谈礼物的事儿,拉着贾蔷走到一边坐下,叮嘱道:“今日可是要见贵人,一会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贾蔷心中一动,“贵人?” 于友成也不隐瞒,径直道:“十三皇子。” 贾蔷脑海中就想起了,之前街市上所见的那名锦衣年轻人。 一时有些不切真实的感觉。 这么大的好运,还真给自己撞上了? “上次你急智断案,让十三皇子非常欢喜,一会要好好表现表现,对你将来大有裨益。” 贾蔷恍然,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他虽然口中称着要往上爬,但可没有指望天上掉馅饼。 出街就撞了个王爷皇子,这不是小说才有的桥段吗? “贾公子,你此番来,可带有礼物?” 见于友成一直拉着贾蔷说话,周慕白妒火中烧,忍不住出口嘲讽道。 贾蔷看了眼周慕白,斯斯文文的,怎么就长了一颗妒心,咱们刚见面,我也没惹你吧? “在下家境贫寒,实在拿不出贵重的礼物,倒是教这位兄台见笑了。” 于友成暗暗点头,不卑不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打肿脸充胖子,这份务实的品性难得。 同时对周慕白大为不满,在外物上争强好胜,已失了文人初心。 周慕白见于友成面有不悦,顿时醒悟,急忙打了个哈哈道:“礼物在于心,不在于贵重与否。贾公子也无需妄自菲薄,谁都有落魄的时候,想当初我没高中时,可在老师家白吃白喝大半年呢。” 于友成面色稍霁,微微颔首。 贾蔷却还是听出了这小子在夸他自己,不过也不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话术,真与他计较,才叫落了下成。 当下微微一笑,“还不知道这位公子高名贵姓?” “不才周慕白!” 周慕白抬头挺胸,神色傲然。 贾蔷正欲说话,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看到了之前在街市上见到的那名锦袍青年。 周慕白表情顿时变得谄媚起来,上前作揖道:“慕白见过王爷。” 李贤子点点头,看到贾蔷,忙几步上前,一把拉住贾蔷的手臂道:“你就是贾蔷?” 贾蔷被十三皇子的兴奋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点点头。 “不错,当真不错,”李贤目光转动,把贾蔷上下打量个通透,“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的不错。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很不错。” 于友成见贾蔷一脸懵逼,含笑上前道:“贾蔷,这位是我大夏的十三皇子,还不快拜见。” 贾蔷忙拱手作揖。 “免了免了,出门在外无需虚礼,”李贤拉起贾蔷,笑眯眯道,“我最烦那些繁文缛节,你真那般虚伪,我反倒不喜了。” 老于一阵尴尬,只当没听见。 三人坐下,李贤不时拉着袁熙说些什么。 完全把于友成和周慕白丢在一边,不管不问。 于友成倒是没什么,周慕白则心中暗恨,这贾蔷到底有何能耐,能叫十三皇子这样重视? 眼珠一转,周慕白笑道:“今日兴盛,不如我们玩行酒令吧?” 李贤面色微变,他自幼不喜读书,对诗词一道只懂个皮毛,这不是让他难堪吗? 你小子是在卖弄你探花的才华吗? 当下不阴不阳道:“行酒令玩多了没趣,不如来看病,谁能看出对方有病,免罚;看不出对方有病罚一杯。” 周慕白神色骤变,强笑道:“王爷说笑了,我等也不会看病啊。” 李贤猛拍桌子,死死盯着周慕白。顾忌于友成的脸面,才没有发作。 贾蔷差心中暗笑,这周慕白摆明了想要他难看,十三皇子不高兴了,居然还不知进退。 “呵呵,”李贤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不会我也不会,这很公平不是?” 周慕白吓坏了,他什么时候见过十三皇子这么生气,茫然地点点头,“是是...” 李贤自然不会真去玩看病的把戏,也不想和周慕白喝酒,继续拉着贾蔷说话。 贾蔷摸清了李贤的脾性,对症下药,挑了些国外风土人情,和科技发展来说,听得李贤目瞪口呆,李贤不时啧啧称赞他见多识广。 便是于友成在一边也连连点头。 之前他便知道贾蔷博学,今日再听,居然还能听他推陈出新,不由更是惊奇。 李贤看重的便是贾蔷急智,举凡风流人物,大都博闻广记,贾蔷在这一点上,更是符合。 加上对脾气,李贤颇有遇到知己之感,直认为他是有能为的人。 眼下局势糜烂,自己支持的太子再次被废,以三皇子和八皇子为首的集团,对于他们多有排挤,日后皇上老去,若是他们登基,自己日子肯定不好过,能不能活都两说。 因此十三皇子虽无争权夺利之心,奈何形势不饶人。 他必须找一个保命的资本,需要有用的人才。 酒过三巡,话题难免谈到了当前局势上。 “你说的那些好啊,可咱们呢?还在内斗。老三一味清高,奢华浪费,国库本就不富裕,他还大肆铺张,大讲排场,好面子的紧,将来若是由他当皇帝,哼哼。什么铁船什么武器,都是放屁,吃喝玩乐是他的目标。” 许是酒喝高了,十三皇子发泄心中的不满,“还有老八更是过分,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只知拉帮结派,对官场贪污不管不问,还拿国库银子给他们补亏空。你瞧瞧这些都是什么事儿?西疆叛乱三年,他举荐的人去打,越打越不消停,国库里的钱,倒是被他拿去不少。” 于友成劝道:“王爷你喝多了。”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但贾蔷可不懂这些,而且贾蔷可尚未答应入幕帮衬,这话说的多少有些不适宜。 第三十二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之九龙夺嫡 “哪里多?” 十三皇子一拍桌案,叫道,“别人都骑在头上欺负人了,再不想法子,我明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昨天在宫里头受了多大的委屈嚒?” 于友成喟叹一声。 周慕白本来满腔的妒忌,此时也化为深深长叹。 正如李贤所言,四皇子和十三皇子都是亲太子派,被排挤是一定的。 自古争夺皇位失败,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李贤眼睛通红,把手臂放在贾蔷肩膀上,“小蔷,你是个聪明人,你说老子怎么才能活下去?” 贾蔷看着李贤,一时无言,这种争夺皇储的大事,居然来问他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我怎么没看出自己有这么厉害? 他暗中掐了一把自己,不是白日梦。 不过说来说去,对于如今局面简单了解后,贾蔷觉得这个时候,倒是有些像是印象中的九龙夺嫡。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局面。 所不同的是国号不同。 那结局会一样吗? “草民不敢妄言。” 贾蔷明白,这种争储的事情,他一旦参与,一旦败了,必将万劫不复。 但危险既是机遇,赌对了,也能一步登天。 “你说,无论说什么,我不怪你。” 李贤也是没有办法了,他倒是养了不少幕僚,但如今太子一党,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贤尚且自身难保,那些惯于清谈的幕僚,压根没任何好主意说道。 这让他看到任何感觉能为的人,都觉得是救世主一般。 贾蔷琢磨了一会,瞥了眼周慕白。 周慕白竖着耳朵正想听呢,见贾蔷看来,面色顿时一滞。 李贤摆摆手,“慕白是我四哥的人,都是自己人。” 贾蔷不去看周慕白愤怒的眼神,轻声道:“据我了解,这次太子被废除,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于友成叹了口气,说道:“此言不差,事不过三,皇上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李贤神色微沉,却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因此要想翻身,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见李贤神色不虞,贾蔷还是接着说下去,“不然只会惹怒今上,与王爷处境丝毫无益。” 沉默半晌,李贤道:“以你的意思,我们要重新另起势力?” “不错,而且速度得快,必须是让大伙信服之人。” 李贤沉吟道:“那只有四哥了。不过四哥向来没争权夺势的心思,让他背叛太子,另立山头,只怕他不会答应。” 贾蔷摆手道:“倒也不是背叛太子,只是让大伙更好活下去罢了。再说等八皇子和三皇子当了皇帝,太子又岂能好过?他如今无望,想来也会明白这点。” 李贤一根筋,对四哥向来信服,忙道:“那该怎么说服四哥?” 贾蔷看向于友成,微笑道:“这事你该去问于老了。” 于友成老脸一苦,说道:“此事关系我等性命,加以劝说,四王爷应该会同意。但如今三皇子和八皇子势力最大,就算我等组建势力,怕也不是对手。” 李贤颓然地点点头。 太子都不行了,重新组建的势力,只怕更不行。 “都振作一点嘛。” 贾蔷不是个喜欢束以待毙的人,无论任何情况下,他都很乐观。 看几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暗暗摇头,“如果结局注定,那便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千古艰难唯一死,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总好过窝囊等死不是?” “妙啊!” 周慕白本有些瞧不上贾蔷,但他到底也是少年热血,闻言忍不住拍案叫绝,“千古艰难唯一死,与其每日忧愁等死,不如痛痛快快干一场。” 于友成微微颔首,赞叹道:“我活了一把年纪,倒是没有小哥看的开,此言不差,如果结局注定失败,那困兽犹斗亦是壮烈!” “好!” 李贤一颗彷徨的心,仿佛也找到了目标,激动起身道:“我这就去与四哥说道,不能再等了,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凡有一丝机会,李贤把性命交给不确定的未来。 十三皇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周慕白也跟着一起去了。 醉仙楼二楼,此时就只剩下于友成和贾蔷。 于友成端起酒杯,忽然笑道:“小哥可否后悔?” 贾蔷摇摇头,也端起酒杯,“我一介小人物,没什么可后悔的。” 于友成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看向贾蔷,“今日之后,你将会被打上十三皇子的烙印,日后若是清算,怕也是逃脱不得。” 贾蔷举起酒杯也一饮而尽,洒然道:“人固有一死,愿死得其所,活得快哉。若败不过一死,若胜,还望于老助我一雪耻辱。” 于友成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欣慰。 他端起酒壶给贾蔷斟了一杯,说道:“你确实不错,是条汉子。但我实话告诉你,八皇子势力最大,若不出意外,将来的帝位便是他的了。” 贾蔷没有说话,知道于友成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又听于友成道:“今日我做主放你回去,从此之后不再见面。我保你相安无事,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贾蔷再饮一杯,哈哈笑道:“开弓哪有回头路,人都有目标,我也有。只是正常情况下,我这目标很难完成。一年之内,不混出个模样,也是生不如死,不如搏一把。” “来,干一杯。” 于友成重新给贾蔷倒了一杯酒,“你小子确实不错,很对老夫胃口。我和四王爷商量过了,你最好还是重回贾府。” 四王爷?贾蔷一愣。 于友成却没多解释,只道,“荣国府和宁国府都与八皇子亲近,这两府虽说江河日下,但在军中依旧有不凡的影响力。你重回贾府,若能掌控其中一府,对于我等都有莫大助力。” 贾蔷皱眉道:“于老太看得起我了,我虽为宁国府正派玄孙,但与东西两府,俱出五服,他们如何会听我的话?” 更别说自己被赶了出来,踢出了族谱。 第三十三章 困龙升天 于友成面色沉凝,“老夫也知道此事为难,但你毕竟乃东府正派玄孙,那贾珍父子若俱亡,你可有信心掌控了宁国府?” 于友成言笑间,仿佛定了宁国府的生死,在贾蔷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看着贾蔷吃惊的面容,于友成微微一笑,“小蔷啊,你莫要吃惊,此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一点坏处,并且能直接帮你完成目标。” 贾蔷眼睛一亮,不做声色道:“如何说道?” “先找个法子,让你重回宁国府,然后我等助你揭发贾珍父子的丑事,那个时候,圣上必定大怒,我等再把你推荐出来,大事可成矣。” “还有----” 于友成话音一转,“如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你被踢出族谱,又与那女子一起,世人不会理解你,只认你乃失怙失恃,浪荡无耻之辈,那等流言碎语,足以摧毁你的任何辩驳。” “但你一旦重回东府,再由我等运作把事情揭发,世人待你却又是另一种评价了。” 贾蔷心中乱糟糟的,他前世毕竟只是一个大夫,对于政治这玩意,还真不懂:“我如何重回东府?那贾珍岂能让我如愿?” 于友成松了口气,微笑道:“这些你且不用担心,此事自有我等运转,介时那贾珍纵使不愿,亦会求着你回去。” 贾蔷只觉天方夜谭,却也更加感觉到权利的恐怖之处。 自己如今一清二白,又有何惧? 当下正色道:“一切全凭于老做主。” “好,好。”于友成欢喜道,“小子好好干,若将来四王爷登基,少不得你从龙之功。” 对于贾蔷,于友成起初也看不上,但通过了解后,他此时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有气魄的少年郎。 忠心可嘉,文武全才,更兼得一首妙手回春之术。 这等人物,早晚会困龙升天,一鸣惊人。 除了四皇子,于友成最为得意的弟子便是周慕白,但于友成认为,周慕白差贾蔷太远了。 光是心性一向,周慕白便远远不如。 想到这里,于友成心思一动,端起酒杯抚须道:“小子可愿拜我为师?” 贾蔷哪有不依之理,当下纳头便拜。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于友成哈哈大笑,急忙搀扶起他,笑道:“小子快快请起,既如此,那为师可就厚颜收下你这高徒了?” 于友成心中确是高兴,贾蔷博闻广记,文武双全,他虽自认博学,却也不敢说真就胜得过贾蔷。 如今收了这么一个高徒,岂能不乐? 两人豪饮数杯,于友成道:“小蔷你且先回去,静待消息。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便不会让外人再欺辱你。” 贾蔷深深一拜,离开了醉仙楼。 待贾蔷离开后,于友成又饮酒数杯,也离开了醉仙楼。 大夏对于王族有个规定,王爷成年后,会赐予宅邸,除非有任务派遣,否则不许擅自离开神京。 此时四皇子李贞府邸。 “四哥,起头吧,否则咱们兄弟都没活路。” 李贤面色激动地看着对面,气质淡然,长相普普通通的男人。 李贞面色如水,让人看不出其心境。 “十三弟啊,你不懂,如今非我顾虑二哥,实乃我等一旦擅自行动,必会招致他们两方实力合围。介时又该如何抵挡?” 李贞长长一叹,他深知目前处境危险,他若起头,光是支持太子一派的人,就会有人起来反对。 再则此时拉党结派,原本在内斗的老三和老八,只怕会掉头对付他们。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是太子的人,身上有太子的烙印,谁知道会不会是太子在后面指派? 李贤握紧拳头,脸色通红,“等死不成?父皇年岁已老,他们二人现在就敢这么对付我们,将来登基为帝,我等能有好日子?自古......” “闭嘴!” 见李贤越说越不像话,李贞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张嘴,去年硬是惹得父皇把他关了禁闭。 李贤哼了一声,昂起头道:“四哥,以后他们当皇帝我都不服,只服你。兄弟我这是把命交给你了,你说一声,让我现在去杀了他们,我也没有二话。” 李贞叹了口气,所有兄弟中,他与李贤关系最好。 超过了亲兄弟十四皇子,那个畜生现在支持八皇子,和他唱反调呢。 “都坐下来说说。” 李贞招呼李贤,以及数名心腹坐下。 “老师呢?”李贞忽然发现于友成不在。 周慕白急忙道:“应该还和贾蔷在一起。” 李贞眼珠一转,起身把周慕白叫了出去,“十三弟怎么回事?怎么一回来就这般反应?” 周慕白急道:“十三王爷也不知怎回事,对那贾蔷十分看重,问策于他,那贾蔷就说了刚才十三王爷说的那番话。” 李贞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难怪这小子像是开窍了一样,只是以他多嘴的性格,怕是会闯祸啊。” 周慕白心中惊奇,四皇子也认识贾蔷? 他小心翼翼道:“王爷也赞成那贾蔷说法?” 李贞不置可否,反问道:“以你所见,我当如何?” 周慕白赔笑一声,“其实那小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呵呵。” 李贞背负着双手,语气淡淡道:“倒是个有趣的人,胆子也不小。他既能看出我等处境,也该知道危险才是。” 周慕白细细琢磨,小声道:“王爷的意思是?” 李贞笑呵呵道:“现在能说真话的人不多,我想见他一面。”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周慕白身上流窜,他深深吸了口气,作揖道:“慕白这就去把他叫来。” “罢了,晚上我亲自派人去接。还是小心安全才是。”李贞说完便走了出去。 周慕白看着四皇子的背影,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第三十四章 一鸣惊人(一) “老爷,老爷。” 夜色深层,宝珠站在外面敲门,“之前那个老先生又来了。” 里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贾蔷打开了门,“快快请他进来.......且慢,我自己过去。” 于友成深夜来往,让贾蔷心中纳闷,今日刚见完面,莫非有急事不成? 秦可卿身披大氅从西厢房走出来,柔声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我师父过来看望,你先进去吧。” 望着贾蔷匆忙离去,秦可卿转身进屋,“去把如意祥云连裙衫取出,帮我换上。” 宝珠应了一声,找衣服去了。 贾蔷打开门,看到于友成,忙作揖道:“不知师父深夜来访......” 于友成打断他的话,把他往外拉道:“就莫要虚礼了,你快快随我走。” 贾蔷心知他有急事,否则不会大晚上找自己,回头对瑞珠道:“把门关好。” 两人上了马车,贾蔷问起何事,于友成这才道:“是四王爷要见你。” 见贾蔷皱眉,于友成拍拍他的手臂,安抚道:“莫要多想,应该只是问一些话,你如实回答即可。” 对于贾蔷,于友成十分有信心。 贾蔷点点头,心里却琢磨着四王爷找自己做什么。 从王府后门进入,于友成拉着贾蔷一路疾走,很快到了一处书房外。 于友成松开,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十三皇子,“于老你可来了。”又看向贾蔷,连忙跑出,把他拽了进去,“我四哥要见你,你好好表现,对你大有好处。” 贾蔷嘴角微微抽动,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甫一进得书房,贾蔷便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抬头看去,只见这书房颇大,远处一张书桌旁,正围坐这七八人。 见他来了,除了一名相貌普通,气质淡雅的年轻男子不动如山,其他人都起身寒暄。 李贤也不介绍,拉着他直奔那男子身边,指着贾蔷道:“四哥,他就是贾蔷。” 李贞抬起头,只见来人身形挺拔,面如美玉,目似点漆,真好秀丽人物,不由心中暗赞一声,已心生好感。 “你就是贾蔷?” “回王爷,草民正是贾蔷。”贾蔷拱手作揖。 “嗯。” 李贞微微颔首,指着一侧道:“赐坐。” 不等贾蔷反应,李贤就已拉着他走到一张铺着狐皮暖垫的椅子上坐下。 众人纷纷落座,又开始了之前的话题。 李贤低声道:“这些都是我和四哥的心腹,一会四哥应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尽管说道,莫要害怕,好好给我长长脸。” 贾蔷心思一动,“四王爷也答应了起势?” 李贤哼笑道:“不然等死不成?不过四哥另有算计,计划还得周全周全。” 贾蔷默默点头,不再多问。 他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众人谈话内容,一边打量这奢华敞亮的书房。 在宁国府,他不是没去过贾珍的书房,本以为已极奢华,没想到与眼前一比,瞬间差了档次。 文色墨香的古意书房内掺杂着珠光宝气,看起来极其不协调,却又让人感到惊人的和谐。 地上是“淡”字丝纹的青石条砖,廊柱皆是两人抱的殷红滚木,窗棂是糊着月白柔纱的圆绣福寿格。 除那数人围坐的大书桌外,靠北墙脚,还有一张丈二红木长桌。 桌上文房四宝、纸笔墨砚说不尽那精致奢华、镶金佩玉。 一小座细致精巧的景泰蓝的香炉,掐丝纹路是团花朵朵贺牡丹,正慢慢飘散着缕缕不知名之清香。 方才贾蔷进入书房时,那股幽香想来便是从里面飘散出来的。 感慨一番,贾蔷把注意力集中在众人的谈话的内容上。 “王爷,如今三王爷和八王爷正斗的激烈,老夫认为当坐山观虎斗,此时若是起势,只怕于我等不利啊。” “崔公此言差矣,冯某认为此时太子势力正值大败,看不见丝毫希望,人心惶惶,若王爷带头起势,登高一呼,必将从者云集。” 那被唤为崔公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冯志远,你说的好听,我等依太子起势,八王爷和三王爷本只怕会联合打压,我等新兴势力,如何抵挡?” 冯志远较为年轻,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只见他抚须道:“崔公此言差矣,那八王爷和三王爷斗得正酣,我等虽收拢实力,但只要以王爷为首,不过分嚣张,只怕他们谁也不会先对我们动手。” “冯志远,你这是臆想,可有想过一旦真的发生,谁还能救我等?判断要依据事实,而不是自己主观想法。” “崔公此言差矣......” 以两人为主的两派越吵越凶,贾蔷也大致听明白了他们在吵什么。 再看四皇子,面色淡淡,始终不动如山,只听他们再吵,也不插嘴。 十三王爷轻声道:“崔公老了,没有锐气,他担心的有道理,但不知道我们已经没了退路,就该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贾蔷颔首,不过旁观者清,听了两派辩论,他又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有了不同的想法,也不是太认同冯志远的意见。 “贾蔷,你说说自己的看法。” 忽然于友成的声音响了起来。 贾蔷闻言一愣,看向角落里,自从进来便一直闭目养神得于友成。 “都停一停吧,”四王爷李贞微微一笑,也看向贾蔷,“老师说你年纪轻轻,文武双全,更兼有急智之才,见识颇为不俗,可否说说自己的看法。” 只一瞬间,贾蔷便感觉到诸多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些目光各有不同,但大都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贾蔷缓缓起身,作揖笑道:“草民年轻识浅,不敢妄言意见,只在诸公意见上,谈谈自己的想法。” 众人神色不一,说都没有说话,静静望着他,目光较之前却没那么犀利了。 “说罢。” 李贞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贾蔷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在下认为王爷当起势,但不能做出和三王爷与八王爷打擂,抢夺储君之意。” 冯志远皱眉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起势便要收拢人心,不想当太子,谁还敢靠向王爷身边?” 第三十五章 一鸣惊人(二) 贾蔷看了眼冯志远,微笑道:“四王爷需要的是忠心耿耿之辈,那些墙头草,不要也罢。既然决定起势,那便可明可暗,如今局势,显然暗处积攒力量方为上策。” 冯志远冷声道:“暗地积攒力量,岂能瞒得过?你当三皇子和八皇子的耳线是聋子吗?” 贾蔷见他也就三十出头,却咄咄逼人,拿大人教训小孩子的态度说道,不由大皱眉头,却还是心平气和道:“发现不发现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的态度,摆出一副我等要自保的模样,并且与太子划清界限,我想八王爷和三王爷,也会理解我们的做法。” 此言一出,书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冯志远也神色怪异,没有说话。 贾蔷怔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的看向于友成,却发现于友成依旧闭着眼。 见没人再说话,贾蔷想了想,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光做这些还不够,这些是做给八王爷和三王爷看的,四王爷还得做给皇上看。” 李贞眼皮动了一下,抬起头道:“此话何意?” 贾蔷抿了抿嘴唇,正色道:“据我了解太子被废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结党营私,惹得今上大怒。如今皇上尚未退位,那帮大臣却都围在太子这边,冷落了今上,今上会如何想法?此乃身为储君之大忌。” 书房内,一片倒吸冷气声。 崔公皱眉道:“贾家小儿,老夫问你,八王爷和三王爷俱结党营私,如今他们却是争夺太子最有力的人选,此该何解?” “简单,”贾蔷也豁出去了,说话掷地有声,“我断定这两人都无法登上大宝。之所以今上没有动他们,只因为他们不是太子。” 这句话一出,书房内彻底没了声音。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跟在于友成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慕白,望着侃侃而谈,神色自若的贾蔷,不由呆住了。 冯志远琢磨半晌,点点头道:“有点道理,我等之前虽也有考虑过这些,但却忘了那八王爷和三王爷不是太子。” 抬起头,看向贾蔷,冯志远眼中的光泽都不一样了,轻声道:“那我问你,不结党营私,又该如何起势?王爷就算暗中拉拢人,别人或许能够瞒过,但绝对瞒不了圣上啊。” 众人纷纷点头,“若想得太子之位,结党必不可少,真若什么都不做,没人支持,这太子之位,就算做了,只怕也做不牢靠。” 大家正等着贾蔷说话,却看到贾蔷坐了回去。 崔公忙道:“小子若有办法,快快说出。” 贾蔷摇摇头,“在下见识浅薄,能做的只有抛砖引玉,剩下的决断,还得有诸位为王爷分忧。” 众人劝说了两句,见贾蔷只说无法,也当他没什么好办法,便又转头开始商量起来。 李贤见贾蔷出了风头,拉着他的手臂,欢喜道:“说得好哇,平素四哥都说我不务正业,养了一帮饭桶,今日你可替我出了风头。” 贾蔷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大家都是当局者迷,我这看法,换了他人也能看出,当不得夸赞。” 李贤哪管这些,拉着贾蔷说话,越看越满意。 “对了,那贾府冤枉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李贤拍拍贾蔷的手臂,“这份屈辱,将来必让你痛痛快快的还回去。” 贾蔷至今都觉得有些像是做梦,但不管如何,李贤待他确实是极好的。 一切只它当因缘际会,上天注定便是。 都穿越到这方红楼世界了,还有什么不好去理解的? 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办法还没有想出来,李贞打了个哈欠。 众人会意,忙起身告辞。 李贞长身而起,轻笑道:“诸位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日之事还望多多思虑,也莫要让他人知道才是。” 众人连连称是,随即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书房。 李贤早就困了,和贾蔷走到书房外,他迷迷糊糊地道:“小蔷,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说罢,径直离开了。 周慕白从后面走来,盯着贾蔷看了一会,才道:“你今日可出了大风头。” 贾蔷叹道:“其实我年纪小,在这群大人物当中,实在是不想出这个风头的。” 周慕白心中一阵来火,却想到他今后只怕飞黄腾达,只能强压怒气,不情不愿地恭喜道:“师父说你与众不同,今日我算是领教了,祝贺你今后飞黄腾达。” “同喜,同喜。” 周慕白嘴角抽搐,强笑着转头走了。 贾蔷等了一会,转身重新进入书房。 “小蔷来啦。” 书房内,于友成和四王爷李贞对坐两侧,见他进来,冲他招了招手。 贾蔷忙走了过去,李贞指着旁边的位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坐吧。” 待贾蔷坐下后,李贞笑着道:“恭喜师父,又得一佳徒。今日一见果真让人大开眼界。” 于友成抚须微笑,面露嘚瑟:“还是为师脸皮厚实,就像当初主动请缨成为你的老师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贾蔷暗暗咂舌,方才从头到尾没看到李贞怎么笑过,没想到此时在于友成面前这般放得开。 可见两人关系委实不一般。 李贞看向贾蔷,说道:“果然一表人才,听老师说,你不仅文采飞扬,还武功奇高,更兼得一手妙手回春之术?” 贾蔷摇头道:“倒是没什么文采,武功也不能说是武功,只是精通一些中医点穴手法,对人体颇为熟悉罢了。” 李贞本也只是寒暄,不过贾蔷的态度倒是让他十分满意。 “你很不错,十三弟这次是看对眼了。” 话音一转,“方才你说我不仅要做给三哥和八弟看,还要做给父皇看,你是否心中已有想法?” 于友成也看向贾蔷,他也刚才知道,贾蔷真有想法,只是李贞用眼神示意他没说罢了。 他很想看看,贾蔷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让几方都满意,还能让李贞为自己前途向上攀爬。 至于之前贾蔷的言论,说太子因为结党营私被废,他还是很认同的。 第三十六章 一鸣惊人(完) 贾蔷心中组织好言语,说道:“想当储君,就得拉拢各方势力,否则没人支持,一样当不了太子。” “但今上又厌恶结党营私,这看似是个无解的难题,但恰恰是生门所在。也是王爷机遇所在。” 饶是李贞喜怒不于色,此时也急了,催促道:“快说,到底该如何去做?” 贾蔷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字,对比!” “对比?” 李贞和于友成对视一眼,各自琢磨了一会,依旧不解,于友成问道:“怎么个对比法?” 贾蔷道:“师父且想,同样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若王爷做法低调,且向外只宣称不争夺太子之位,只求将来能够自保。对于任何势力不参合。今上会如何想法?” 李贞拍案道:“好一个对比之法,这法子不错,这样一来,我就算也结党营私,但不大张旗鼓,也不会引起父皇反感。” 贾蔷点点头,又道:“不过王爷还得去做一件事。” “何事?” “铁腕手段,肃清吏治!” 贾蔷轻声道:“这同样是对比,八王爷和三王爷处处拉拢官员,以至于造成百官贪污成风,国库亏空,今上对必定大加厌恶。” “但八王爷和三王爷又都是能力强横之人,又有百官护着,加之没有让今上眼前一亮的其它子嗣出现,所以今上就算想打压,也下不来手段。” 李贞听得出神,闻言道:“你的意思,我要跟他们反着来?” “王爷圣明。” 贾蔷笑道:“想要引起今上注意和青眼相看,就得做和他们相反的事情。他们包庇贪官,王爷就严厉打击,不管是谁,都狠狠地打击,让别人知道王爷乃冷面王爷。绝不徇私枉法。” “圣上所厌恶之事,八王爷和三王爷都在做,此时自然容易发现王爷你这股清流。” 贾蔷笑了笑,“只要皇上对王爷有了好感,不用王爷去找别人,别人自然会自动聚集在你的麾下。” 李贞呼吸变得急促,倒了一杯茶喝掉,“你说的好,接着讲。” 贾蔷笑道:“倒也没有别的可讲了,只是那些支持王爷,或者摇摆不定的人,王爷也还得费费心思才是。不可做的太过,但也绝不能什么都不做。” 李贞深深吸了口气,望着贾蔷笑了起来,随即看向于友成,“老师啊,你这次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给我送来一个天才般的师弟,有了师弟之才,何愁大事不成?” 于友成面露嘚瑟,微笑不语。 贾蔷脸皮也发燥,忙道:“在下只是信口一说,还请王爷好好斟酌才是。” 李贞站起身,走了过来,贾蔷见状也站了起来。 李贞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与我十三弟亲近,又是我师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客套话就莫要说了。” 他笑道:“如今我等处境不妙,你献上如此妙策,将来我若真得以掌权,你便亦是我最亲近之人。” 于友成见贾蔷发呆,好笑道:“小蔷,还不谢恩。” 贾蔷连忙作揖拜谢。 “都说了,这些客套就免了。” 李贞拉起贾蔷,目光真挚道:“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过你得等上一段时间。还有那宁国府你必须得回去,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只怕会委屈你一段时间,但好过留有口舌让人说道不是?” 贾蔷点点头,这些于友成都说过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最后于友成让人送贾蔷先回去。 走出书房,贾蔷长长吸了口清新的空气,目光沉凝。 此时夜风渐强,吹散浮云,碧霄苍穹现出繁星璀璨。 “这都大半夜了,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贾府台阶上,瑞珠不时打开门,在外面张望。 秦可卿也跟在后面翘首以盼,神情略显焦急。 等了一会,不见人影,宝珠劝道:“小姐,我们进去等吧。” 贾蔷说过,府里都是女人时,不要在外面久等。 “嗯。” 秦可卿点点头,刚要离开,眼角余光就看到有一道身影,从远处的暗影中走出。 “老爷?” 秦可卿忍不住低呼一声,急忙欲下台阶,向前走去。 “小姐莫急,”宝珠忙拉住秦可卿,“也有可能不是老爷。” “就是老爷,我认识。” 秦可卿挣脱开宝珠,走下台阶,疾步上前。 贾蔷看到秦可卿时,也是一怔,忙迎上去,略带责备道:“大晚上怎还不睡?” 秦可卿脚步微顿,距离贾蔷半丈远,轻笑道:“老爷不回来,可儿哪里睡得着。” 贾蔷心中讶然,随即又大感心中温暖,上前拉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掌,往家里走。 “该睡还得睡,我以后应酬不会少,你总不能一直等。” 秦可卿垂着头,紧紧跟着他,目光却盯着他手掌,口中道:“只要老爷回来,我就等着老爷。” 把她送入西厢房,贾蔷本想说今后可能重回宁国府,可到嘴的话又说不出来。只道:“早点歇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有什么压力。” 秦可卿应了一声,目送贾蔷离去。 宝珠掩唇轻笑,叫声道:“小姐,人都进屋啦,该回房休息了呢。” 秦可卿羞涩,回头就去挠宝珠的痒,“仔细你的嘴,看我不撕烂它。” “嘻嘻嘻,小姐饶命啊,我不敢了......” ...... “好妹妹,你就跟妈妈说道说道,蔷哥儿医术真不错,让她给舅妈瞧瞧。” 王子腾府中,薛蟠缠着薛宝钗,嬉皮笑脸地说道。 薛宝钗被他堵在房间内,左右出不去,只得捏着手绢走回坐下,微睁杏眼:“你怕妈妈说,我便不怕妈妈训斥?真正是个极好的哥哥,专替妹妹着想。” 薛蟠连连作揖,嬉笑道:“左右舅妈的病,别人也瞧不好,让蔷哥儿来看看又有何妨?” 薛宝钗盯着他看了一会,轻声道:“何故一直叫他来?他那么年轻纵有医术吗,又能有几分本事?” 薛蟠道:“不试试如何知道?还有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儿,死马当活马......” “呸呸呸!” 薛宝钗气得抬起雪白的玉臂就去打他,“你这呆哥哥,不会用典故就别乱用,让妈妈听去,仔细了你的皮。” 第三十七章 香菱 “好好,是哥哥的错。好妹妹就去和妈妈说道说道。” 薛宝钗扭过头,“不去。他是你朋友,我又不熟悉。如今他名声不佳,说了妈妈心里不爽利的紧,我才不要去触霉头。” 薛蟠皱眉道:“干熟悉什么干系?他就是医术好,我让他给舅妈治病,难道你不想让舅妈病好?” 薛宝钗啐了一口,“谁知道你说话真假?若他真来了,治不好病,还不知道妈妈怎么怨我呢。” 薛蟠急道:“别的大夫也治不好,怎单就对蔷哥儿要求这么高?” 薛宝钗刚想解释,就听哥哥又道:“那行,我给你保证,他一定能治好舅妈的病,如何?” 薛宝钗眼波流转,轻声道:“你不要哄我?否则不仅仅妈妈不高兴,舅妈也得不悦。” “知道了,你赶紧去。”薛蟠拍拍胸口,“你哥哥的信誉,你是知道的。” 薛宝钗掩唇轻笑:“哥哥自是好的,可这信誉好不好,却不是用妹妹来说。” 薛蟠从怀里摸出一个西洋怀表,“这是个稀罕玩意,我要是骗你,就给你了。” 薛宝钗伸手接过,“银制的吗?” 薛蟠点头,高昂着头:“我可是花了好多钱呢。” 薛宝钗把怀表递了回去,“看着挺有趣,我却不稀罕、不过我还是愿意替哥哥去说的。” 薛蟠欢喜道:“真是我的好妹妹。” 薛宝钗摇摇头,起身往外走,“真不知道那贾蔷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为他。” 薛蟠嘿嘿直笑,也不解释。 薛宝钗来到一间房内,屋子里传来浓浓的一股中药味,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夫人,薛姨妈则陪坐在一边。 “舅妈感觉好点了吗?” 薛宝钗关心地问道。 这中年女子正是王子腾的发妻,姑苏人氏柳芬。 柳芬神色苍白,看起来很不正常,闻言笑道:“本来就是失眠吗,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些小毛病罢了。” 薛宝钗看了眼妈妈,又看向柳逢轻声道:“病无大小,虽是小毛病,也得把它治好,这一直睡眠不好,可也是难受的紧。” 柳芬望着眼前的长相俊美不像话的外孙女,心中长叹,她失眠很长时间了,大夫开了无数药方,都不管用。 薛宝钗给薛姨妈使了个眼色,薛姨妈随着走了出去。 薛宝钗把薛蟠的意思,给母亲说了一下。 果然刚说完,就看薛姨妈没好气道:“你那混账哥哥跟着糊涂,你怎也跟着胡闹?那贾蔷现在名声不好,跟他沾惹作甚?” 薛宝钗抱住薛姨妈的手臂,撒娇道:“好妈妈,哥哥也是心急出法子,再说那贾蔷是何缘故,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知道了,也乱冤枉人家吗?” “傻丫头。” 薛姨妈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现在寄住在西府,不管如何,与那贾蔷沾边总没法交代。再说他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医术,别信你哥哥瞎胡闹。” “大夫看了那么多都没用,蔷哥儿来了让他试试便可,不行也罢,总不会缺了少了什么。” 薛姨妈面露为难。 摆摆手道:“让我想想。” 薛宝钗笑道:“要是治好了舅妈的失眠症,也是好大的功德,妈妈也有面子不是?” 薛姨妈宠溺地望了自己女儿一眼,“就你会说,那混账东西怎么不自己过来说道?你就惯着他吧。” 说着,转身进了屋里。 薛宝钗微微一笑,并不辩解。 待柳芬问起事情,薛姨妈佯怒道:“还不是文龙,非得介绍给年轻的大夫来给你瞧病,你说这年轻的大夫能有什么本事?” 柳芬笑道:“倒多谢文龙记挂着,让来就来便是。左右都是瞧,那些名医大夫,也没看他们瞧出个什么来。” 薛姨妈点点头,“那姑且让他来瞧瞧?” 柳芬点点头。 贾蔷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街上摆摊。 正值晌午,摊旁已没了几个患者。 “蔷哥儿,蔷哥儿。” 一道儒软的声音响起,贾蔷抬起头看去,只见路中央马车上下来一个模样齐整,出落的十分标志的少女。 这少女眉心有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记。 贾蔷一时有些呆住了,因为这女子长得居然十分像秦可卿。 只见那女子快步走来,微笑道:“蔷哥儿,快些收了摊,大爷叫你去。” “你是?” 贾蔷绞尽脑汁,想不出在哪见过这名明眸善睐的少女。 “我叫香菱,”那青衣少女笑嘻嘻道,“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 贾蔷恍然,原来是香菱,他印象里确实没有什么记忆。 “薛大叔叫我去?” “是呢,是他叫你去,不过是奶奶让我来喊你去瞧病。”香菱转身指着马车,“快些走吧。我肚子饿了,还没吃饭。” “去那要几时?”贾蔷笑了起来,“左右都中午了,不如先吃点饭垫垫?” 香菱摇摇头,“大爷知道会打我的,得赶紧回去。” 贾蔷道:“那也急走不得,我得回家说一声。” “赶紧上来回家去说。”香菱笑嘻嘻的催促道。 两人上了马车,先回了家然后朝着王府行去。 一路上,香菱都很沉默,腰身板直地端坐在马车内,神情一丝不苟。 贾蔷看得有趣,随口问道:“你就是薛大叔打死人抢来的那个香菱?” 香菱拽着衣摆,低着头嗯了一声。 “可知老家哪里人?” 香菱摇摇头。 “今年十几岁?” 香菱抬起头,认真道:“我都不记得了呢,我只记得小时候经常吃不饱饭,还要挨打,还要骗人。现在日子好多了。” 贾蔷笑道:“还要骗人?” 香菱面色不自然道:“不骗要打死人的,上次拐子就把我卖给了两户人家,然后死了一个人,我是个有罪的人。” 贾蔷见她神色凄惶,落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倒是知道她父母是谁,只是却也家道破败,说了也白说,改变不了什么。 “你没有罪,你要是有罪,这世上的很多人都该死了。”贾蔷语气轻松的安慰道。 “你在安慰我吗?都没人关心过我呢。”香菱嘻嘻地笑,干净纯净的眸子,笑成了月儿形,“好多人都说你坏话,我觉得你是好人。” 贾蔷悠然道:“咱们都是好人。” 第三十八章 原是人间富贵花 两人到达王府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蔷哥儿。” 薛蟠一直等在大门口,看到贾蔷,急忙上前招呼道:“可把你盼来了,怎么样吃饭没有?” 贾蔷摇摇头,“坐了半天马车,滴水未进呢。” “你跟我来,先去吃饭,我有些话和你讲。” 薛蟠拉着贾蔷往里走,贾蔷回头看了眼,只见香菱眼巴巴地看着。 “香菱也没吃饭,叫上一起吧。” 薛蟠头也不回,“别理她,赶紧走。” 一处小院里,薛蟠命人弄些饭菜,两人围着小桌子坐下,他摩挲着手道:“蔷哥儿,实不相瞒,这次我好不容易才让妈答应你过来给舅妈看病。” 摆手打断要称谢的贾蔷,“你也别先急着谢我,今天中午的时候。八王爷派人来说,下午会有宫中大御医亲自过来,给我舅妈瞧病。” 贾蔷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知道薛蟠的意思了。 果然薛蟠尴尬道:“蔷哥儿,你也别怪我,我知道你医术厉害,但我妈不知道啊。你看先让那御医给瞧瞧,不行你再上如何?” “多大点事儿,”贾蔷端起酒杯,“薛大叔能想着我就行,再说那御医能治好自然最好,我还省事不是?”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薛蟠本就没深想,闻言自然大喜。 顿了顿,薛蟠压低声音,小声道:“据说这位御医颇受八王爷看重,我觉得你可以在旁边观看学习,若是能和他讨教一二,说不得会有大机遇。” 贾蔷哑然。 薛蟠挑了挑眉头,“八王爷啊,说不得以后就是皇帝,能稍微沾一点边边,也是莫大的功劳。” 薛蟠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懂医术,否则一定虚心和那老御医请教请教。” 贾蔷默然,看来八王爷势力影响果然大,连这呆霸王都知道他将来要当皇帝...... “哥哥,蔷哥儿来了吗?” 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响起,贾蔷抬起头看去,只见门口布帘掀开,径直走进来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头上挽着随常云髻,额前的流海蓬松,插一支翡翠孔雀步摇,簪一朵新鲜粉红芍药。 身上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看去美丽却不觉奢华。 再看她恍若银盆的秀美脸蛋,眼如水杏,眉黛细细似弯月,秀目顾盼眸子清亮,瑶鼻如脂挺拔,鼻头微微隆翘,嘴唇如两半花瓣,两腮微红却都是未施胭脂之天然女孩子家娇羞之色,下巴圆润勾勒出好一张仕女脸庞。 贾蔷只看她这张脸蛋,便知道她是谁了。 “这是我妹妹。”薛蟠起身介绍,“你应该认识吧?” 迟疑了下,贾蔷起身,作揖道:“见过薛姑姑。” 薛宝钗闻言微笑着颔首,“蔷哥儿你来这一趟,让你辛苦了。” “不辛苦,治病救人乃我辈分内之事。”贾蔷笑回。 薛宝钗拿起白色绸巾,掩唇轻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贾蔷笑了笑,说道:“我幼失怙恃,虽不愁吃喝,但别人总不能管我一辈子,不偷学点本事,怕是将来连维持生计都难。” 薛蟠在旁边听得感慨道:“你偷学都能学这么好,让我正大光明地学,怕也是学不成什么。” 薛宝钗杏眼微瞪,嗔道:“你也好意思说。” 薛蟠打了个哈哈,招呼道:“快快坐下。蔷哥儿还没吃饭呢,妹妹你要不要一起?” 薛宝钗面露犹豫,美眸瞥向贾蔷。 贾蔷笑道:“薛姑姑若不嫌弃,不如坐下吃一些?” 薛宝钗轻笑道:“你来为我舅妈瞧病,我何来的嫌弃?不管结果如何,我也该敬你几杯才是。” 说着走到桌旁坐下,撩起袖摆,露出雪白手臂,素手纤纤端起白净酒壶,低着头倒酒。 酒水落在酒杯中,哗哗作响,宛如珠落玉盘。 贾蔷望着薛宝钗的侧颜,见她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不由心中暗自感慨,林黛玉和薛宝钗果然各有各的美。 如果是林黛玉是天上的奇葩,那薛宝钗便是人间的富贵花。 更给人一种想要靠近,想要拥有的渴望。 “蔷哥儿,我敬你一杯。” 薛宝钗端起酒杯,见他目光灼灼,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把酒杯抬地更好一些。 “薛姑姑请。” 贾蔷汗颜,端起酒杯,随即自顾饮了。 薛宝钗连敬三杯,雪白细腻的面颊上露出一抹晕红,声音却是清脆道:“蔷哥儿,你的医术和好意我自是信的,只是回头有那宫中御医不巧也来,我等也不好......” 薛蟠打断妹妹的话,“我早说过了,他这里没问题。” 薛宝钗拍了怕胸口,面色柔和了许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轻笑道:“我再敬你一杯。” 喝完四杯酒,薛宝钗告辞离去。 望着薛宝钗娉婷而去的背影,贾蔷不由赞叹道:“常云鬓发红芍药,原是人间富贵花。” 薛蟠听得一头雾水,奇道:“蔷哥儿你这诗儿是念给我妹妹的吗?” 贾蔷也不解释,举起酒杯问道:“那老御医何时过来?” 薛蟠摇摇头,“只说下午,具体没说几时。” 话音刚落,就看到香菱一阵风似地出现在门外,喘着细气道:“大爷,许御医来了。” 薛蟠瞪了香菱一眼,起身笑道:“蔷哥儿,走,一起去瞧瞧那老御医的医术,看看是否能治。之前来了不少所谓名医,可没几个能治的。” 薛蟠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贾蔷疾步往外走,速度之快,让香菱没来得及让开,被薛蟠一把推开,骂道:“烂了眼了,连爷的路也挡?” 香菱被推地连退几步,扶住墙才稳住身形,耷拉着脑袋也不敢说话。 贾蔷眉头微皱,却也不好说什么。 一行人快速来到柳芬的院子里,贾蔷刚进院子就看到了薛姨妈站在门口。 贾蔷上前行礼,薛姨妈只点点头,转头和薛蟠叮嘱两句,自顾走了进去。 “走,咱们也进去看看。” 薛蟠松开拉着贾蔷的手,自己先进入房间。 第三十九章 治疗失眠 房内,胡须花白的许御医端坐着,正搭线诊脉,闭目沉思。 床里躺着一名看不清相貌的贵妇,薛宝钗则恭敬地伺候在一边。 贾蔷跟在后面,望着那许御医,心中惊奇,这搭线诊脉一法,他可不会。 以往也只认为是艺术加工,可许御医乃堂堂宫中大医,应该不会唬人才是。 莫非真有玄之又玄的搭线诊脉之术?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望,指观气色;闻,指听声息;问;指询问症状;切;指摸脉象。 贾蔷看不到柳芬,但嗅了嗅屋子里的药味,夜交藤、酸枣仁、远志...... 细细辨识气味中的中药,贾蔷知道柳芬大概是失眠之症。 因为这些药效共同点是静心凝神,治失眠多梦。 不过显然这些中药没用,具体该如何治疗,贾蔷一时也说不准。 “失眠多久了?” 许御医睁开眼,和声问道。 柳芬道:“月余时间。” “夫人请张嘴,让老朽查看舌苔。”那许御医又道。 贾蔷看得真切,那躺在床上的贵妇在薛宝钗的搀扶下,起身微微张嘴。 “痰热内扰、阴虚火旺,夫人的失眠之症是有身体因素引起,待老夫开个方子,夫人只需按时服药即可。” 说完许御医起身走到一边,拿起笔墨写了起来。 贾蔷了然,果然是失眠。 此时柳芬也坐了起来,贾蔷看得真切,只见柳芬蜡黄,嘴唇发白,带着很浓重的倦容,眼神也十分暗淡。 薛宝钗给她端了一碗东西,只喂了几口,就被柳芬摆手推开了。 失眠最是熬人,柳芬的情况,一看就是备受失眠煎熬。 不过贾蔷看了柳芬的状况,对于许御医的诊断,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失眠说来倒也简单,一般都有身体和情绪两种因素引起,许御医说柳芬痰热内扰、阴虚火旺,属于身体引起的因素没有没有问题。 但柳芬这种情况,以贾蔷多年的经验判断,绝不单单仅是身体因素。 似柳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人,没点情绪因素,不太可能。 很快许御医把药方递了过来,笑道:“夫人也请放心,身体并无大碍,不过切记禁多思,闲时也可出去晒晒太阳,对身体大有益处。” 薛宝钗接过药方,柳芬谢了两句,不过贾蔷看得出来,柳芬的笑很牵强。 许御医似没看见,又叮嘱两句,收起药箱,转身慢慢悠悠地走了。 薛蟠满脸可惜,拉着贾蔷的手臂责备道:“你没看出什么问题?怎不上前与他讨论讨论?” 贾蔷暗自无语,解释道:“医者一道,大都讨厌在出诊时,被外人指手画脚,更别说我和他是同行了。” “没让你指手画脚,叫你和他请教啊。”薛蟠没好气道。 贾蔷笑道:“请教什么?小小失眠而已。再说我是何身份?老御医是何身份?你以为他会理我?” 薛蟠一怔。 贾蔷道:“路上遇到乞丐,你会与他寒暄?” 薛蟠摇头道:“你又不是乞丐。” 贾蔷微微一笑,“只怕在别人眼中,我的身份和那老御医的身份,比你和乞丐的差距还大。” “说什么呢?快快过来。” 柳芬忽然招呼两人上前,薛蟠忙把贾蔷拉了过去。 “舅妈,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贾蔷。医术相当了得,不过是没出手的机会了。” 谁知柳芬盯着贾蔷道:“小大夫,你来帮我看看。” 众人都是一愣,薛姨妈急忙道:“小孩懂什么,哪有方才那御医厉害?” 柳芬笑了笑,叹道:“看看么,人家老远来看,总不能都不让人瞧一眼。” 众人恍然,只当柳芬心善。 薛蟠大喜,急忙把贾蔷往前推了一把。 薛宝钗站在窗前,如水的眸子望着贾蔷,想看看他的医术是否真有哥哥说的那般厉害。 “夫人,能否把药方给在下看看?” 贾蔷缓步上前,轻声问道。 对于给柳芬看病,他一点也不紧张。 柳芬颔首,略显疲惫的拿起药方要给贾蔷。 薛宝钗急忙伸手接过,递了过来。 贾蔷双手取过药方,“多谢。” 薛宝钗表情微怔,随即掩唇轻笑。 贾蔷不敢多看,低头看起药方。 仅片刻,贾蔷抬起头皱眉道:“敢问夫人,这副药方,之前是否有人开过?” 柳芬黯淡的眸子微亮,惊奇道:“你如何知道?” 贾蔷不置可否,柳芬神色失望,又让他瞧病,细细一想,并不难猜,原因简单,这药方没用,之前有人开过。 柳芬久病成医,不可能不要知道药方成分。 “随便一猜,”贾蔷略过这个话题,一边仔细打量柳芬的神色,一边随口问,“夫人最近胃口可好?” 薛宝钗替话道:“不是太好,都不大怎么有胃口。” 贾蔷想了一下,“夫人可否让在下诊脉?” 柳芬笑道:“这是自然。” 薛宝钗正要拿起红线,柳芬摆手让贾蔷直接对着脉搏诊断。 贾蔷松了口气,他可没有搭线诊脉之术,方才也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不是薛蟠,他方才压根不想出来冒头。 弯腰搭上脉搏,贾蔷很快心里有个明白。 许御医说的大差不差,唯一让贾蔷不解的是柳芬脾胃显然也有问题。 按道理,许御医不该看不出来才是。 许御医开的药方,更是中正平和,换句话说,没啥卵用。 治不好病,吃不死人。 拿开手,贾蔷直起身来。 薛宝钗盯着他急问:“蔷哥儿,如何了?” 贾蔷没有回答,而是问柳芬,“夫人最近可与有外出?” 柳芬摇摇头。 贾蔷又问:“可有丢失心爱之物,或者亲人可有远行?” 柳芬顿时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得倒是准。” 众人听得迷糊,贾蔷却是明白。 “这失眠之症简单,两天内便可治愈。” 贾蔷此时完全确认了柳芬的症状,和他所料不差。 不过许御医的药方也确实没用。 他走到一边拿起毛笔,写了一副药方,随即递给薛蟠,“薛大叔按照这副药方去取药,三剂便可。” 第四十章 冷香丸 薛蟠接过药方,也没动,冲着后面招招手,很快有人拿着药方去抓药了。 “夫人身子虚,便下床走动走动吧,”贾蔷笑道,“放下许御医说得对,这太阳也得晒晒,多身体有好处。” 薛姨妈隐隐有些不悦,道:“那许御医还让多休息,你又该如何说道?” “不能休息,而且胃口不好也得多少吃点流食,”贾蔷肃然道,“夫人若是信我,两天之内,我保证药到病除。” 柳芬何时见过这般自信的大夫,她疑惑道:“真能保证我不失眠?” “八九不离十。” 贾蔷自己可以说得有自信,但病人不信还要问的话,他会依次递减。 这是规矩。 “扶我起来。” 柳芬不顾薛姨妈的劝说,振作精神,执意起身出去晒太阳。 院子里,薛蟠搬来一张大桌子,众人围着嗑瓜子,抹骨牌。 柳芬强吃了些东西,精神看着似乎真比之前好了不少。 “蔷哥儿,你如何知道我猜我或有有东西丢失?” 柳芬抹着骨牌,忽然看向对门的贾蔷。 四人抹骨牌,薛姨妈母女对门,贾蔷和柳芬对门。 闻言,贾蔷笑道:“原因倒也不难解释,夫人食欲不佳,自脾胃不振。脾胃不振,表现出便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然夫人不仅没困,反而三经亢奋,引起失眠。我便猜测此失眠也有情绪引起的因素。” 众人听得点头,他们虽不懂医术,但贾蔷解释的很简单,倒也不难明白。 “医学一道,讲究五脏与人七情六欲存有密切关联,即心主喜,肝主怒,肺主悲,脾主思,肾主恐。夫人显然是思念过甚,导致伤了脾胃。” 薛宝钗雪白的脖颈微扬,喃喃道:“脾主思,思念伤脾嚒?” “差不多。” 贾蔷还有些话要问,但众人都在,他也不好问出口,只能私下让人去单独问。 玩了一会,贾蔷觉得无聊,便让薛蟠上,薛蟠哪里愿意,最后薛姨妈让香菱顶上。 两人在王府后院里走动,薛蟠道:“失眠真能治好?” 贾蔷道:“土法子罢了,甚至不吃药都行。” “那怎么还给药?” 贾蔷白了他一眼,“说不用药也行,不代表用药不行。 薛蟠哦哦了两声,“但愿能治好,否则我得挨批了。” 贾蔷笑道:“我既说可行,那就可行,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天色黑了下来,贾蔷跟着薛蟠去看望柳芬。 柳芬正在吃药,看见两人点点头。 薛蟠上前关心道:“舅妈可困了些?” 柳芬摇摇头,“不困。” 薛蟠就转头看向贾蔷,贾蔷没理会他,只道:“夫人今夜无需强制让自己入睡,不困便看书或者抹骨牌,不要有心里负担。” 柳芬眉头微蹙,“只怕我这愈发精神,一宿无法入睡。” “正该如此。” 贾蔷微微一笑,“今晚加上明天一天都不要睡。便是有了困意,也得撑着不能睡。” 柳芬面露茫然,边上的薛宝钗已道:“这样岂不是太疲乏了?” 她本想说,这般不要休息,岂不是要累死,但没敢说出口。 贾蔷摆手,“无妨,照做即可。对了,薛姑姑,你随我出来一下。” 薛宝钗放下汤药碗,跟着走了出来。 哪知道恰好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薛姨妈,见薛姨妈满是审视的目光。 贾蔷自动忽视,点点头,绕过了她。 “大晚上的去哪?”薛姨妈一把拉住薛宝钗。 薛宝钗白净的面颊上抹过一缕晕红,捏着手巾道:“该,该是和舅妈的事情有关。” 薛姨妈警惕道:“你离这小子远点,我看他没按好心。” 薛宝钗无奈,却也知道辩驳无用,只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院子里路灯昏暗,薛宝钗追了两步,跟上贾蔷,“蔷哥儿找我来是有事吗?” “嗯,有些事情需要你去问问夫人,我不好开口,与你哥哥也不好说。” 薛宝钗轻笑道:“当面直说就是,舅妈很和蔼的。” 贾蔷也不废话,“你去问问夫人,丢的到底是什么,这对我很重要。最好明天早上能给我消息。” 薛宝钗恍然,杏眼微澜,“你是想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勉强算吧,不过只解决这个,却也无法治好他的失眠症。” 薛宝钗点点头,微笑道:“蔷哥儿倒真是个好大夫,尽心尽责,以我看,比今天那老御医用心多了。” 说起那老御医,贾蔷就犯嘀咕,“这老御医经验丰富,否则也不会在宫里当御医。只是今日这药方委实出得没水平,薛姑姑不觉得奇怪吗?” 薛宝钗眼珠儿转了转,笑盈盈道:“哪里怪了?” 贾蔷沉吟:“他是八王爷派的人,按说该尽心尽责才是.......八王爷与王家是何关系?” 薛宝钗明白贾蔷的意思,螓首轻摇,“舅舅家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蔷哥儿你说许御医真没用心?” “呵呵,”贾蔷淡淡道,“也有可能我多想了,这许御医本就这点本事。” 薛宝钗掩唇娇笑:“可就得瞧瞧蔷哥儿的本事,舅妈失眠真好了,还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贾蔷见佳人音容温婉,身姿晃动间,幽香扑鼻,心中也不由涟漪颤动。 他忽然想起薛宝钗常服用的冷香丸,心中一动,“薛姑姑身子可有不适?” 薛宝钗止住笑意,啐了一声,佯怒道:“我好好的,哪里来的不适?莫非你看出什么不成?” 贾蔷正色道:“薛姑姑可否让我把把脉?” 薛宝钗轻哼一声,撩起衣袖,露出雪白的皓腕,“你瞧瞧罢。” 贾蔷伸手搭在她的脉搏上,一切都很正常。 “平素可常有吃什么药丸?” 贾蔷不死心,按理说,薛宝钗是吃冷香丸的。 《红楼梦》中,其它人生病,很少有明确的指出什么病,要吃什么药。 但薛宝钗不然,曹公不仅点出了薛宝钗什么病,更说了应吃什么药。 贾蔷曾研究过冷香丸,发现这些东西汇集在一起,不像是药丸,倒是更像异香扑鼻的香粉、香药、甚至能做成香水。 简单来说,就虽然能吃,但要说什么治病,贾蔷只觉得是胡扯,倒不如说是熏香更妥当。 第四十一章 香菱的好哥儿 “没有。” 薛宝钗侧身对他,“天色不早,蔷哥儿也早些休息,舅妈的事儿,我回头问得。” “薛姑姑,你真没什么丸子吗?”贾蔷在后面继续问。 薛宝钗身形一顿,忽然轻轻跺了跺脚,回头嗔道:“没有没有,你要是喜欢丸子,我这就给你搓一个灰丸儿,你要不要得?” 贾蔷虽然疑惑,但看素来贞静的薛宝钗这般失态,也颇觉好笑,“好啊,便是灰搓成的丸子,我看也是香香的丸子。” 薛宝钗脸色微红,低声道:“好没脸的话,妈说的没错,你不怀好心。” 言罢,转身径直去了。 贾蔷纳罕,冷香丸莫非是虚构的? 薛宝钗真没有? 本来想讨教讨教,看来自己这个便宜的薛姑姑是不给机会了。 当天夜里,贾蔷就在王府休息,和薛蟠一起睡一床。 晚上,薛蟠就问他没有和秦可卿睡觉。 贾蔷愈发觉得,薛蟠这人待他好归好,没脑子也是真没脑子。 “早点睡吧。” 贾蔷打了个哈欠,示意自己要睡觉。 “别啊,说说看。” 薛蟠眼睛雪亮,把手臂担在他的胸口,“那秦氏确实漂亮,我不信你能忍住。” 贾蔷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床上跃起,跳在地上。 “怎么?”薛蟠怔住了。 贾蔷捂着肚子,往外走去,一副痛快受不了的样子,“你早些睡吧,我肚子疼,出去方便。” 不等薛蟠说话,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薛蟠此人可谓荤腥不忌,男女皆宜。 贾蔷逃到外面,拍着胸口直呼好险,差点忘了这茬。 不过大冬天的,晚上在哪对付,倒也成了难题。 在王府胡乱走了几步,贾蔷怔琢磨休息的地方,便看到一抹身影路过,随即折了回来,“蔷哥儿?” “香菱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贾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香菱快步走了过来,嬉笑道:“哪里能睡啊,宝姑娘和薛姨妈都在陪着,今夜怕是没得睡了。” 贾蔷暗暗摇头,柳芬自己躺在床上,看看书也行,何苦拉着大家一起熬夜。 不过想来这也不一定就是人家的意思,说不得是薛姨妈的意思也不一定。 “你这是?” “我来找大爷啊,让他一起去玩玩,夫人困得紧,找个人替她,也好休息一刻是一刻。” “嗯,去吧。” 香菱忽然拉住贾蔷的手臂,苦着脸道:“好哥儿,你是好人,我怕他吼我,你能帮我去叫他吗?” “好,正好一起。” 左右无事,香菱的出现也让他有了事做。 重新走了回去,薛蟠一听要去抹骨牌,连床都懒得起。 把被子盖在头上,闷声道:“不去,舅妈今晚不睡,我哪能捱那么久。” “起了。” 对于这个呆霸王,贾蔷实在无法,“你妈和你妹都能陪得起,你一个大男人倒是陪不起?” 呆霸王嘟囔道:“哪能一样,她们喜欢抹骨牌,我又不喜。你说要是去逛.......咳咳,我也极有精神的。” 香菱暗啐一口。 “这么说不去了?” 贾蔷道:“你妈说困了,让你去顶一顶,你真不去,少不得回头骂你,你再确定一下。” “不去。”薛蟠依旧把头藏在被窝里,“除非赌钱,否则多没意思。” 贾蔷回头笑道:“香菱你也听见了,回去照说便可。” 香菱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走。 “小蹄子,你给老子回来。” 薛蟠掀开被子就骂,“你敢这样去说,仔细了你的皮。” 香菱急忙摇摇头,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贾蔷皱眉道:“薛大叔这不就是你的意思,怎还不能说了?” 薛蟠拍了拍嘴巴,道:“说说而已,抹骨牌去吧,蔷哥儿你也得去。” 贾蔷可不想熬夜,“不去,我肚子还疼。” 薛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嘿嘿笑道:“好兄弟,俗话说,有福同当,有难同享,你可不能丢下兄弟我?” 贾蔷叹了口气,这呆霸王不知是睡傻了,还是本就不知,一句话没一个字是对的。 反拉住薛蟠的手臂,“好大叔,我真不是你兄弟,你得体谅侄儿才是。” “你别跟我装,今天你一定得去,”薛蟠混不吝道,“你也是贾府出了五服的亲戚,如今更是离开了贾府,今后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我就兄弟相称。” 贾蔷暗叹,转身往外走,“肚子疼,如厕去了。” “香菱跟着,回头等他拉完,你再把他拉去,否则仔细了你的皮。” 薛蟠威胁两句,开始穿衣服。 香菱应了一声,连忙追上贾蔷。 淡淡的夜色中,两人一前一后。 香菱捏着衣角,终是忍不住小心道:“蔷,蔷哥儿?” “嗯。” “你、你会去吧?” “困了呢。” 香菱松开自己的衣角,去拉贾蔷的衣摆,“好哥儿,大善人,你可怜可怜奴呗,你不去,大爷会打死奴的。” 贾蔷笑道:“你经常被打?” “那倒没有,只是大爷很凶,总骂我。当时大爷为了抢我打死了人,夫人恼他,把我要了去,只如此,他也经常骂我,真要在他身边,不知打了多少回了。” 贾蔷见她说得轻巧,脸上虽挂有愁云,但却并不是太过担心的样子。 “你真怕?”贾蔷忍不住问。 “怕啊,”香菱眨了眨眼,“在他面前我是真怕。但不见了他,我就不那么怕了,不然不得吓死?” 贾蔷哈哈大笑,这香菱自幼被拐,跟着拐子浪迹江湖,若真是憨憨的性格,不知被打骂了多少回。 眼下看来才叫正常。 在主家和陌生人面前,她会小心翼翼,憨得惹人怜爱,实在不怜,那也真是命苦了。 一旦在她觉得是好人的面前,就会露出狡黠的性格,给自己要些好处,不然可真就傻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到了茅厕旁,贾蔷往里走,香菱也跟在后面。 “我要如厕。”贾蔷提醒她。 香菱点点头,转身不动了。 在茅厕里刚蹲下,就听香菱声音柔弱道:“蔷哥儿,你真是好人。” 贾蔷听得好笑,悠悠道:“怎又夸起来了?” 第四十二章 贾薛同游买狸猫 香菱声音软软的,有种如梦似幻的呢喃感:“跟你一起说话,我很开心,也不凶我,我很轻松呢。” “嗯,开心就好。” 贾蔷本来就是假装上茅厕,眼看躲不掉,只能迅速解决,然后跟着香菱去内院。 路上,香菱几次看贾蔷想要说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好在打了半晚,柳芬见几人哈欠连天,便主动提让大家去休息。 可就惨了贾蔷,也找不到其它床铺,只能跟着薛蟠挤,薛蟠也是困得极了,倒头就睡。 饶是如此,贾蔷也睡得不安生,一直迷迷糊糊,天边泛白,他就强忍困意,再次爬了起来。 冬日清寒,贾蔷在院子里锻炼身体。 约莫半个时辰,天色大亮。 香菱敲响了院门,口中喊着蔷哥儿。 贾蔷收功,长长吐出一口雾气,打开了院门。 只见香菱外穿大红石榴紫线云纹裙衫,内里衬这一间但鹅黄色小袄,一张俏脸玉颜粉妆、眉目俊俏、唇齿玲珑,眉心更有一点胭脂红。 头上梳着小玉流云髻,并无簪环装饰,鬓角服帖着几缕青丝,一对雪白的耳垂上坠着两个极小的珍珠耳钉。 整个人作丫鬟打扮,看起来却又素净清新,十足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薛蟠会为了她,把那冯渊都给打死了。 香菱见他一双眼,在自己脸上打量,不由面颊发烫,低头捏着裙角道:“好哥儿,姑娘喊你去呢。” “嗯,走吧。” 香菱忙让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贾蔷身后。 “你这额上的胭脂记,是自幼生的?” 路上,贾蔷随口问道。 若在他那个年代,这可是个富贵印迹。 香菱点头,“嗯啊,打小就生的。” 见贾蔷不说话了,她又贴近一些,小声道:“人家都说这是美人痣,又说这是富贵痣,说我命好哩。嘻嘻。” 贾蔷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呢?” 香菱也噗嗤轻笑,娇声道:“都是骗人的呗,我都没瞧见我哪里命好了,不是被人打骂,就是在被人打骂的路上。要是有人一直能像蔷哥儿这样待我就好了。” 贾蔷看了她一眼,“薛家待你不好吗?” 香菱面色微微发白,咬着唇瓣强笑道:“自是极好的,就是有些时候大爷会打骂我,我很怕他。”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看到了候在门外的薛宝钗。 香菱福了福,自顾进院子里去了,回头看见贾蔷和薛宝钗靠在一起说话,不由叹了口气。 “昨晚的事儿,我帮你问了。” 薛宝钗容颜清冷,未着妆容,衣裙也十分朴素,“舅妈说是养了几年的狸猫病死了。” 扬起螓首,薛宝钗漆黑的眸子闪着光泽:“这消息有用吗?” “有,”贾蔷颔首,“夫人睡了没有?” 薛宝钗摇摇头,神色有些担心,“精神一直好着呢。” “那猫长什么样?” 薛宝钗微怔,随即摇摇头,“这我倒是没有问得。这需要去问吗?” “最好问问,我得去买个类似的狸猫,纵使不能代替那只,也是让夫人有点安慰不是?” 薛宝钗抿着唇瓣微笑,“劳你上心了,我这就去问问。” 贾蔷在门口等了一会,薛宝钗的丫鬟莺儿小跑出来,脆声道:“蔷哥儿,姑娘喊你去吃饭。” 贾蔷肚子正饿,也不拒绝。 只是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吃。 吃完又等了一会,没见薛宝钗,倒是把哈欠连天的薛蟠等了来。 “都吃上啦?”薛蟠捂着嘴打哈欠,“你起得真早,我现在还困呢。” 贾蔷笑道:“一会上街买些东西,你去不去?” 薛蟠手摆得飞快,“吃完回去睡回笼觉,没精神去。” 贾蔷也不再劝,他本想拉着薛蟠去付钱的,来时他身上可没多少钱。 一会少不得开口和薛宝钗要。 贾蔷走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薛宝钗才姗姗来迟。 依旧是一件家常衣服,只是重新换了一件。 圆润的俏脸上,也薄施粉黛,一支珠钗端端正正的横插在发髻上。 较之早上门外所见,又端庄美丽不少。 “蔷哥儿,我问得了。” 薛宝钗缓步走进来,笑着把那狸猫的样子说了一遍。 言罢,又从袖笼里,取出一张纸,“我随便画了画,大致就是这般模样。” 贾蔷伸手接过,只见一只惟妙惟肖的狸猫画像,跃然纸上。 正要夸赞,只听薛宝钗道:“画得不太像,一会儿我与你一起过去,最好找个一模一样的,让舅妈高兴高兴。” “那行,”贾蔷还不知怎么开口要钱,闻言自然乐意,指着餐桌上的食物,“吃早餐了吗?” “在舅妈房间吃了些。” “那就走吧,早去早回。” 两人收拾一番,薛宝钗带着莺儿,三人上街去了。 薛宝钗乘坐马车,贾蔷和莺儿跟在两侧走,好在市集不远,几步地就到了。 只是这卖猫的本就少,狸猫更少,两人逛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有找到一家卖狸猫的,却发现里面没一只像的。 贾蔷打开图纸细细端详,自语道:“这只狸猫看似普通,只怕也是什么名贵品种。” 瞥了眼薛宝钗,薛宝钗面颊微红,摇头道:“我也不认得。” 她心中暗暗责备自己满脑子浆糊,贾蔷让自己问什么就只问什么,也不多问得全一些。 “下午再找找看罢。”贾蔷图纸收了起来,“左右也只是锦上添花,没这狸猫,失眠一样会好。” 薛宝钗嫣然一笑,“蔷哥儿,你果真是好人。” 贾蔷莫名想到香菱那妮子,乐道:“怎还夸我好人了?” 薛宝钗道:“是香菱那妮子在我面前夸你呢,哥哥夸你,香菱也夸你。” 贾蔷本想调笑两句,却实在没心情,跑了一上午,委实把他累得够呛。 时值正午,三人在大街上走着,贾蔷正欲找一处酒楼吃饭,便看到一群十几个乞丐,一蜂窝的从远处冲了过来。 街道上行人纷纷闪避,薛宝钗主仆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一时花容失色。 贾蔷迅速拉着两人手臂,退到一边的店铺旁暂避。 第四十三章 自导自演 哪知这群乞丐竟是直接围了过来。 不说秀美的莺儿,单说薛宝钗这等绝色,哪里是这群乞丐平素能够见到,一时吞口水此起彼伏,所有乞丐望着二女,眼中都冒着炙热的火焰。 贾蔷暗道晦气,这里是神京,天子脚下,大夏承平近百年,这群乞丐还敢当街闹事不成? “姑娘,他,他们好怕人啊。” 莺儿更是胆小,直接躲在薛宝钗身后。 薛宝钗容颜发白,咬碎玉牙,她平素很少出门,没曾想一出门便遇到这种腌臜事。 此时也只有贾蔷能够依靠了,只是贾蔷那单薄的身子能挡住这群乞丐吗? “你们这是做什么?”贾蔷厉声喝道。 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把手放在嘴里,眼睛放光地望着莺儿,“好甜啊。” “胡说,什么甜?那个小姐才叫香,怂娃没得眼光。” “都不许跟我争,我要这个小姐,那小丫头留给你们。” 其中一名明显领头的乞丐,搓了搓手,嘿嘿笑着走上来。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贾蔷一眼。 薛宝钗一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就看到贾蔷径直拦在了那乞丐前方。 “问你话呢?” 那领头的乞丐脸色一沉,眼神不善道:“给老子让开,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地儿有谁照管。信不信我废了你?” 贾蔷一脚踢在那领头乞丐的胯下,领头乞丐惨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其他乞丐见了,齐声呐喊,一起冲向贾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当街欺男霸女,都给本公子住手!” 这时一声大喝,接着一名锦衣的年轻男子,领着两个家丁,飞奔过来,加入战团,片刻后,那群乞丐四散而逃。 “没事吧?” 那年轻的公子关心地看向贾蔷,随即愤愤道,“这帮贱畜,简直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压良善,真是无法无天了。” “多谢公子相救。”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薛宝钗回过神,忙在莺儿的搀扶下,上前对那年轻公子施礼道谢。 “不敢不敢,”年轻公子只瞧了眼薛宝钗,便迅速低下头,作揖道,“嫂夫人客气了,遇到这种事情,但凡心怀正义之人,都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薛宝钗面色一红,正欲解释,莺儿已经先说开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哪只眼看我家姑娘像成婚的样子?” 薛宝钗横了莺儿一眼,“莺儿不许无礼。” 莺儿撇撇嘴,不再多言。 “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年轻公子闹了个大红脸,连连作揖,干笑道:“在下崔镇易,适才实在冒犯。眼下正午,不如由我做东,请三位一起用餐,以示歉意。不知可否赏脸?” “吃饭就免了,”贾蔷拱手回礼,“我等下午还有事情,就不做叨扰了。” 言罢,拉着薛宝钗使个了眼色。 薛宝钗何等聪明,只看贾蔷的眼神,便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当下一言不发,跟着贾蔷就走。 “别啊,”崔镇易急了,上前拦住贾蔷,“这位兄台万万莫要推辞,方才我见兄台武艺高强,出手直击要害,心生佩服,还望兄台给个结交的机会才是。” 贾蔷想了想,笑道:“借一步谈谈。” “哎,好好。” 崔镇易连连点头,点头哈腰地跟着贾蔷走到了一边。 “这人好奇怪啊。”莺儿小声嘀咕。 薛宝钗板起脸蛋:“我平素怎么教的你?在家没遮没拦我不管你,在外面你这嘴也能随便说人?这神京随意撞个人,都可能是个官场里的爷,或者是谁家的公子小姐,别人若真是较了真,以我薛家的能力,怎能护得了你?” 莺儿眼眶红了,“我错了。” 薛宝钗叹了口气,“非我教训你,好教你这张嘴好好把门儿,否则真不知哪天惹了大祸去。” 教训完,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贾蔷和崔镇易,只见崔镇易连连点头哈腰,活像个奴才,不由心中诧异。 这崔镇易身着锦绣,怕非富即贵,两人显然不认识,怎做这般姿态? ...... “方才那些乞丐,是不是你叫来的?” 崔镇易闻言,浑身巨震,满眼吃惊。 “你,你怎么知道?” 见贾蔷神色不善,崔镇易浑身打了个颤,急忙解释:“贾兄,你莫要怪我啊,这一切都是我父亲之意。” 说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原来崔镇易的父亲,正是那贾蔷在四皇子府邸,所见的崔公。 只是那找乞丐惹事,他出来解救的戏码,却是他自己所为。 “事情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我父亲之意,让我与你亲近,贾兄,我真没有恶意。” 崔镇易心里很是纳闷,他跟踪贾蔷已经好两天了。 父亲说贾蔷颇受四皇子重视,将来只怕大有所为,让他好生亲近。 崔镇易虽不愿意,但近来打听了贾蔷的所有事情,倒是对贾蔷行为颇为敬佩。 但说来道去,他此行接近贾蔷,还是他父亲的意思。 否则他肯定是不干的。 只是方才贾蔷一眼识破他的计谋,着实把他镇住了,知道这贾蔷真是有大本事的人。 他计划周全,相信自己没有露出马脚,对于贾蔷如何识破他的计谋,委实有些不解。 “嗯,现在也亲近完了,可以回去了。” 贾蔷听完,转身就走。 “别啊,”就崔镇易厚着脸皮跟着,“贾兄,现在我是真佩服你,你就跟我交个朋友,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谁敢惹你,我必拔刀相助。” 见贾蔷似笑非笑,他尴尬道:“今天是意外,纯属意外。” 贾蔷想了想,知道似崔镇易这等人,将来结交是必不可少的。 大家都属于四皇子阵营,倒也不能太过冷漠。 今日不给面子,待这小子回去,还不知道那崔公作何想法。 “就一起吃个饭吧。”贾蔷道。 崔镇易大喜,急忙在前面带路。 回到薛宝钗身边,贾蔷笑道:“走吧,有人请咱们吃饭去。” 他身上正好也没钱,总不能吃饭也让薛宝钗付钱。 “快快这边请。” 崔镇易只觉得薛宝钗有些面熟,却也不知该怎么称呼薛宝钗,只能殷勤地邀请。 第四十四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来,我先自罚三杯,为我这次的粗鲁行为致歉。” 酒菜上桌,崔镇易端起酒杯,连灌三杯。 薛宝钗心中好奇,不知崔镇易到底犯了何错。 她能感觉到好崔镇易好像很.......嗯,巴结贾蔷。 萍水相逢,还是救命恩人,却来巴结贾蔷。 这让薛宝钗大感奇怪。 “喝吧。” 贾蔷也不戳破他失言,回敬三杯,引得崔镇易大声叫好。 崔镇易知道三人来买狸猫的,但还是问道:“我看贾兄在集市奔波,不知道是否要买什么?” “买狸猫。” “狸猫?”崔镇易故作惊讶道,“要什么品种?我有个朋友养了不少狸猫,或许能帮上忙。” 贾蔷笑呵呵地朝薛宝钗要了图纸,递给了崔镇易,“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品种,不过要是能如这般,七八分相似即可。” 崔镇易接过图纸,细细看了起来,回想自己在朋友家看到的那些狸猫,一时也摸不准,只道:“这事交给我,虽不敢肯定能找七八分相似的狸猫,但我一定尽量去找。” 薛宝钗正欲感谢,就听贾蔷道:“今天急用,能否今天便去找找?” 她看了眼贾蔷,选择了闭嘴。 崔镇易直接起身,激动道:“贾兄住在哪,说个地儿来,我若找到了立即给你们送去。” 贾蔷报了地址,崔镇易连饭都顾不得吃了,急急忙忙离开了酒楼。 “蔷哥儿,你们认识吗?”薛宝钗眼波流转,好奇问道。 “不认识,因是个殷勤的人。” 薛宝钗掩唇轻笑,“这般殷勤的人可真少见,说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言罢,端起酒杯柔声道:“蔷哥儿,这杯酒我敬你。” 贾蔷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薛宝钗也没多说,扬起雪白的脖颈,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蔷哥儿,奴也敬你。” 莺儿对贾蔷感观大好,之前还以为他不是好人,可今天相处了半天,发现贾蔷是个真真的好人。 “好,来干一杯。” 贾蔷笑哈哈地也和莺儿碰了一下,莺儿激动的脸蛋红扑扑的,赶紧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菜吃了一翻,三人多少都熟络了,贾蔷发现薛宝钗也并非如所想的那般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薛宝钗一样很古道热肠。 “蔷哥儿今后有何打算?” 薛宝钗知道贾蔷目前处境困难,被东府冤枉了清白,但如无意外,这清白怕是一辈子洗刷不了了。 薛宝钗左右不过十几岁,虽成熟端庄,但一副小大人模样,还是让酒酣耳热的贾蔷有些乐,便有心调戏她一番。 故作沉吟,随即吟道:“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薛宝钗一时怔住了,无论薛府还是贾府,她何时见过这般有气魄的男子。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吟诵再三,薛宝钗大为喟叹,只觉贾蔷便是人生知己一般。 可惜这般人物,却落得这般下场,是否也预示自己将来也如这般? 贾蔷见她发怔,心说这首词薛宝钗尚未填才是,莫非提前填了,自己不知? 纵使如此,他也没说自己填的,只说借用也是。 “果然翻得好气力。” 薛宝钗回神嫣然一笑,眼中神光流转,端起酒杯,敬佩道,“如今文坛多为缠绵悱恻之作,鲜有如东坡豪放诗词,蔷哥儿如此胸怀,真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让人佩服。” 贾蔷哈哈大笑。 薛宝钗虽不知他为何发笑,却也不问,自顾把杯中酒水饮尽。 贾蔷酒意微醺,自己端了一杯酒,起身笑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男儿立于天地之间,自当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 他话音未落,即又厉声道:“那贾珍行畜生之事,却诬赖于我,此仇此恨,若不去报,当愧男儿七尺之躯。今日我贾蔷在此立誓,他时若遂凌云志,敢叫东府无丈夫!” 哐当——— 薛宝钗惊得酒杯落在地上,酒水也撒在了裙子上,把衣服濡湿了。 “薛姑姑没事吧?” 贾蔷见少女花容失色,也不由暗笑,忙上前取出手绢,胡乱薛宝钗擦拭。 薛宝钗粉脸晕红,抢过手绢,低声道:“没事,没事。” 贾蔷点到为止,退后两步,见桌子上吃得七七八八,便道:“吃完就走吧。” 薛宝钗不自然地站起身,一对主仆跟着贾蔷下楼。 望着贾蔷的背影,两人心中多少不平淡。 如今脂粉哥儿多,似贾蔷这般男子,委实让人心绪难平。 “可惜了他不是我哥哥。” 想起薛蟠,薛宝钗暗叹。 若哥哥能担得事儿,何苦自己小心翼翼,活得不像个女儿家。 三人回到府上,薛宝钗提前离开,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贾蔷则前往内院,看望柳芬。 柳芬此时气色很差,黑眼圈严重,精神也不是太好,贾蔷看到时,正坐在床上低着头,昏昏欲睡。 贾蔷把柳芬叫醒。 柳芬睁开眼,强笑道:“回来了。” 贾蔷颔首,问道:“夫人是否觉得困倦?” 柳芬苦笑道:“近乎两天两夜没休息,实在乏得很。” 贾蔷取出一枚药丸递给柳芬,“把这个含在嘴里嚼了。最好待天黑再睡。” 柳芬默默点头,接过药丸放在嘴里吃掉,味道很冲,强烈的气味,让柳芬顿时精神不少。 临近傍晚的时候,崔镇易赶了过来。 贾蔷一看,发现这狸猫还真有七八分相像,一时又惊又喜。 崔镇易满脸风尘,想是下午忙得紧,他打量王府,低声道:“贾兄和王家是亲戚?” 贾府和王府自然有亲戚关系,但贾蔷离开了贾府,和王府也当没什么干系才是。 “没什么亲戚,单纯过来给柳夫人看病。” 言罢,看着狸猫问:“多少钱?” 崔镇易顿作不悦道:“贾兄这是把我当外人,我给你找礼狸猫,岂是图钱?” 贾蔷笑了起来,“今日酒楼吃饭,短了人家钱财,我把一枚贴身玉佩抵在.......” 第四十五章 许御医的复诊 崔镇易急急打断贾蔷的话,狠扇自己耳巴子,脸色涨得通红,道:“你瞧我这记性,这事怪我,明日我就去把那玉佩赎回。”他是知道贾蔷没钱的,但今日宴请,他点了不知多少酒菜,走时因为寻猫,把饭菜钱忘记付了。 这等若给贾蔷难堪,更别说贾蔷身边还有个大美人,怕是贾蔷丢人丢大了。 想到这里,他面颊火辣辣的,从兜里掏出一把银票,胡乱往贾蔷手里塞。 “贾兄,这些你一定要拿着,我.....” 贾蔷心中惊诧不比崔镇易少,他都不知道崔公到底和儿子说了什么,能让崔镇易等公子哥儿这般表现。 左右他现在不过被看重而已,至于么? 不过见崔镇易掏出一大把钱,他随手接过把钱揣在兜里,拍拍他的肩膀,“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早些回去吧,在这里我也没法请你进来吃茶,等回去一定好好感谢你。” 崔镇易走出王府,还有些懵,不知贾蔷原谅没原谅自己。 摇摇头,想着玉佩的事情,他赶紧朝着午时吃饭的酒楼行去。 贾蔷没去找柳芬,先去找了薛宝钗。 院门打开,莺儿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蔷哥儿来啦,我这就去找姑娘。”莺儿看到他怀里的狸猫欢呼一声,转身就跑。 “等等。” 贾蔷叫住莺儿,把怀里的狸猫递过去,“就不见了,你把这狸猫交给你家小姐,让她带着快些去见夫人吧。” 薛宝钗已经听到了贾蔷的声音,刚赶过来,闻言顿时笑道:“呦,蔷哥儿真是大忙人,这是赶着上哪儿有事吗?” 贾蔷笑道:“我能有啥事,不过该做的都做完了,你带着狸猫过去,然后让夫人早些休息,想来她也困了。” “嗯。” 薛宝钗瞥了眼莺儿怀里的狸猫,“你不去吗?” 贾蔷摆摆手,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道:“府里可有多余的房间?” 薛宝钗奇道:“你这是要换房间吗?” “是啊,一个人睡习惯了,人多不习惯。” 他也不好说,你哥哥是个狠人,谁敢和他睡啊。 薛宝钗何等冰雪聪明,见贾蔷尴尬,便明悟了什么。 暗啐了一声,脸颊红扑扑的,“你与我一起过去,我问问舅妈吧。” 三人一起前往内院。 院子里,柳芬脑袋刚吃完饭,脑袋昏昏沉沉,只想着上床休息,什么都不管不顾。 听见薛宝钗等人来,待看到她怀里的狸猫,柳芬顿时惊呼一声,上前抱住了那狸猫。 眼眶竟是红了起来。 薛宝钗心中欢喜,忙柔声道:“舅妈,这只狸猫是蔷哥儿新买的,以后陪着你,你看你可喜欢?” 这狸猫还挺听话,叫了两声,在柳芬怀里蹭了蹭,把柳芬高兴得合不拢嘴。 “喜欢,喜欢。” 柳芬平素也是个喜不不形于色的贵妇,可这段时间,着实让她受了不少罪。 此时见到那和死去的有七八分相像的狸猫,情绪多少有些失控。 抽了抽鼻子,柳芬看向贾蔷,感激道:“贾大夫,你有心了。” 贾蔷笑道:“只要能治好夫人,一切都是应该的。” 顿了下,又接着道,“回头把汤药喝了,早些休息,一觉醒来天就该亮了。” “哎。” 虽然受了几天的苦,但柳芬也觉得此事自己应该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心情十分畅快。 薛宝钗忙道:“舅妈可有多余的房间?蔷哥儿不习惯和哥哥挤一起,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柳芬二话不说,就让下人带着贾蔷去了另外一个收拾赶紧的房间。 贾蔷精神疲乏,倒头就睡。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他抹了一把脸,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十足。 下床到了外间,就看到香菱站在门口,朝着外面探头探脑。 “香菱。”贾蔷喊道。 香菱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拍了拍胸口,甜笑道:“蔷哥儿,你终于醒啦。” 贾蔷问:“你怎么在这?” 香菱神色顿时忸怩,小声道:“那,那许御医来了。” 贾蔷呵呵笑道:“来就来嚒,你这是什么表情?” 香菱又朝外面望了望,随即跑进屋子里,压低声音神情略有神秘道:“不瞒蔷哥儿,大家都在看那许御医给夫人复诊呢,都不敢说是你治好了夫人。” 贾蔷倒是无所谓,只要柳芬知道就行,“这么说,柳夫人醒了?” “醒啦,”香菱点头,“精神可好了,你可真厉害。” “呵呵,走,去瞧瞧。” 在这里待了两天,确定柳芬没事,今天也能回去了。 他是来结善缘的,又没指望现在得什么好处。 蔷哥儿拉着贾蔷的衣服后摆,摇了摇。 贾蔷就回头看她。 香菱一张清秀的面庞涨的通红,也不说话,只低着头。 贾蔷眉头微皱,“是姨奶奶的意思?” 香菱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贾蔷心里不悦,他又不是不知轻重,但这般拦着他不让他过去,就让贾蔷十分不舒服了。 “知道了。” 贾蔷往外走,“你去回一声,就说我回去了。” 香菱抬了抬手,一阵气馁。 她倒没觉得这事有多过分,只是觉得贾蔷很可怜。 她自幼遇到的事儿多了去,知道有些事儿就是没地方说道理的。 “蔷哥儿,我送你。” 见贾蔷已经走了数丈远,香菱忙追了出去。 此时柳芬屋子里,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古怪。 今日一大早,大家就看到柳芬精神气十足,在院子里逗着狸猫玩。 完全不似前些日子那般虚弱,一点精气神没有。 都正欢喜着,却没想到许御医居然又来了。 说要给柳芬复诊。 这本是好事,但问题是柳芬的病症不是许御医治好的。 柳芬对许御医没好感,但知他是八王爷的人,也知道八王爷如今何等势力。 更知道八王爷为何要派许御医来给自己看病。 柳芬久病成医,委实对只有名气的所谓神医御医没好感。 此番复诊,她本也就打算走个过程,没想到许御医一点也不客气,居然把治好自己的功劳,全都揽给他自己了。 这让柳芬愈发来火,碍于情面,又不好发作。 第四十六章 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恢复的不错,病症已经基本痊愈了,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许御医仙风道骨,笑呵呵道:“我开的那服药继续再吃两天,好好巩固巩固,失眠之症,也就有彻底能好透了。” 薛姨妈见柳芬神色不虞,急忙上前含笑道:“多谢许御医,让你老忙前忙后,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好。” 许御医正想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舅妈失眠好了吗?” 话音未落,众人急看到薛蟠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似乎尚未睡醒。 薛姨妈见状,忙提醒道:“文龙,在许御医的治疗下,你舅妈的失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若是别人也就听出来了,可惜今日碰到了个呆霸王。 “什么许御医?”薛蟠打了个哈欠,“舅妈失眠不是蔷哥儿治好的吗?” 薛姨妈拼命给儿子使眼色,可薛蟠恍若未见,待他说完,薛姨妈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胡乱说什么,没看见许御医在吗?” 薛蟠虽然呆,却不傻,他迷迷糊糊进来没发现许御医,待回神发现许御医后,顿时知道惹了事情。 眼珠转了转,就想溜之大吉。 “蔷哥儿是什么人?”许御医很生气。 他用的药什么效果,自己也清楚,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只是没想到柳芬等人一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居然直接用了别的药,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柳芬心里微恼,不是因为八王爷,她真想把这太医赶走。 自己丈夫乃是九省统制,你一区区太医署的御医,也敢在府上叫嚣? 强压火气,柳芬淡淡道:“是外甥的朋友,倒没有改变药方,只是提了一些建议。” “你们怎么能随便听别人的,要是出了问题算谁的?这也太胡闹了。” 许御医尚未说话,跟他来的小童就先生气了,对着众人一阵埋怨。 柳芬深深吸了口气,强笑道:“左右他也没开药,我就想着试试也无妨。” 小童还想说话,就被许御医瞪了回去,面色淡淡道:“劳烦夫人把这蔷哥儿叫来,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我,我这就去叫。” 薛蟠正想溜,闻言哪肯错过机会,转身去了。 “蔷哥儿呢?” 薛蟠见了香菱,急忙问道。 “走了。” “什么?” 薛蟠皱眉道,“怎么就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香菱哪敢说话,待在一边瑟瑟发抖。 薛蟠看得来气,一把扒拉开香菱,冲了出去。 好在贾蔷尚未走远,他疾步追了上去,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 “蔷哥儿,你怎么走也不说一声?” “两天没回去了,家里有事先回去。” 对于薛蟠,贾蔷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薛蟠忽然叹了口气,道:“蔷哥儿,是不是你知道许御医的事情了?” 贾蔷没说话,只看着他。 薛蟠不自然地挠挠头,随即干笑道:“我刚才说漏了嘴,那许御医知是你治好了舅妈失眠,要找你呢。” 贾蔷笑了,“你便说我走了,不然回头吵起来,我怕控制不住。” 薛蟠嘀咕道:“也许是交流呢?” 贾蔷暗自摇头。 高手还讲究个气度,庸医只会互相倾轧。 这许御医不管医术如何,医品是绝对有问题的,能交流才怪。 “就不去了,家里真有事儿。” 贾蔷不愿多事,凡事他觉得控制不了情绪,又不是太大事情,能避则避。 真若去了,十有八九要和这许御医好好说道说道。 对于名义伤害是高手的庸医,贾蔷素来看不上。 薛蟠忙抓住贾蔷胳膊,“好兄弟,麻烦你了,我方才惹了祸,你不去我也不好交代啊。” 贾蔷笑了笑,拍开他的手臂,“薛大叔,你想好了,我脾气也不好,那等庸医我见了向来是想捶一顿的。回头真把事情闹大,你能担得起责任?” 薛蟠就不说话了,他只是犯浑,又不是傻。 “这样,”薛蟠想了想,说道,“你好好帮我这一次,把那许御医哄高兴了,平息了这事,我给你五百两银子。” 贾蔷脸色一板,“我贾蔷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一千两。”薛蟠急忙加钱。 贾蔷脸上铁青,“薛大叔,我在你眼......” “一千五百两!” 薛蟠咬了咬牙,这事不仅仅是薛姨妈和薛宝钗生气那么简单,还有舅妈,回头告诉舅舅,自己可就完了。 薛蟠谁都不怕,就怕那个铁面冷酷的舅舅。 他惹了几次事情,都是舅舅王子腾摆平,每次都被训得不轻,这让薛蟠对王子腾畏之如虎。 “我说了,这不是钱......” “两千两!” “薛叔,以我跟你的关系......” “两千五百两!” 贾蔷倒抽冷气,都说薛家家资百万,看来一点也不夸张。 之前就给十两银子过活,现在开口就两三千两,这让贾蔷怀疑这小子在吹牛。 “薛大叔,你听我说......” 薛蟠肉疼道:“两千八百两!” “五百五百往上加,应是三千两。”贾蔷正色指出其中排列错误,“我倒不是短你的钱,只怕你算术不好,算错了数目。以后与他人算账,吃亏都不知道。” 薛蟠双手搭在贾蔷的胳膊上,“好兄弟啊,我身上也就不到三千两,我真拿不出了。” 贾蔷叹了口气,转身折返,“走吧,看在薛大叔的面子上,今日这委屈受也就受了。” 薛蟠大喜,紧追几步进了院子,“好兄弟,我就不与你一起去了,我怕回头又惹了事情。” 贾蔷尚未说话,薛蟠就自己溜了。 贾蔷摇摇头,自顾进了院子。 路上见香菱站在那里发呆,贾蔷走过去笑道:“发什么呆?” 香菱正出神,看到贾蔷忙欢呼一声,甜笑道:“蔷哥儿,你回来啦。” 贾蔷指了指里面,“许御医找我。” 香菱担忧道:“会不会寻你的麻烦?这些个人最好脸色,怕是不好相与的。” 贾蔷心中宽慰,“且去瞧瞧,最多忍他一忍便是。” 香菱嘟着嘴,“真气人,治不好人病还得哄着,真就官大呗。” 贾蔷笑了笑,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问:“当时那拐子卖你多少钱?” 第四十七章 犬吠 香菱脸蛋腾得红了,忸怩了下,竟大胆地望向贾蔷,“要二百两哩。” 期盼着贾蔷后续话,却看到贾蔷哦了一声,转身进院子去了。 香菱满脸失望,心里却知贾蔷身边没照顾他的人,就算要买,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她很想待在贾蔷身边,好过将来给了薛蟠天天被打。 但那可能吗? 香菱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心就说,香菱啊香菱,蔷哥儿待你最好的,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啊。 贾蔷进了院子里,便看到薛宝钗和莺儿在院子里张望。 “蔷哥儿。” 薛宝钗见到他,急忙上前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两句,而后轻声劝道:“这许御医身后是八王爷,最好还是莫要开罪才是。” 贾蔷径直往里走,“多谢薛姑姑提醒。” 薛宝钗微愣,忙跟了进去。 “你就是贾蔷?” 许御医的弟子,也是他收养的干儿子,叫许成。 他快步走到贾蔷身边,皱眉道:“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错事?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师父道歉!” 许成还不知他师父的药压根没用,但他知道师父很生气。 自己师父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插手他的病例。 这口气,师父不说,他作为干儿子,怎么也得帮忙出了。 一个江湖野郎中,居然敢对皇宫大内的御医指手画脚,不知天高地厚。 许成的态度很嚣张,不过贾蔷并不理睬,只是观察众人神色。 薛姨妈拼命朝他使眼色,薛宝钗目露担忧,柳芬面色阴沉。 谁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谁都没说话。 笑了笑,贾蔷几步走到许御医身边,作揖道:“小子无礼,冒犯了许神医,还望许神医莫与小子计较才是。” 许御医没想到贾蔷这么年轻,对于这种愣头青他向来没有好感,尤其喜欢在中医上指手画脚之辈。 当下板着脸,不怒自威道:“年轻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作为年轻人,在医道一途,当踏踏实实,勤勤恳恳,莫要羽毛没长齐,就急着出来治人,你可明白?” 贾蔷恭敬道:“小子明白。” 许成在一边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你那也叫治人,那叫害人。我师父何等人物,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你在旁边学得一二皮毛,就够你受用一辈子,也幸好我师父用药扎实,否则柳夫人真有什么,你担负的起责任嚒?” 许御医听得微微颔首,对许成的发言非常满意,把他想讲却又怕有失身份的话都给讲了。 今天也就这事没传出去,否则他可得名声扫地了。 柳芬的病,他自己清楚,断不会好的这么快,眼下给贾蔷这么快治好了,岂非打他的脸? 这也是他非常生气的原因。 “少年人当潜心进修才是。“许御医做最后的总结,“你那建议我也听了,实乃无稽之谈,异想天开,若非我用药扎实,可差点害了刘夫人,以后可莫要再这般唐突了。” 贾蔷心里把许御医全家骂了个遍,却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完全没有必要和一个老杂种怄气。 “许神医教训的是,小子铭记在心。” 许御医微微一笑,知道这件事情算过去了,转身和柳芬告辞。 师徒俩路过贾蔷时,许成厌恶地瞪了眼贾蔷,低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幸我师傅大度,否则这次无论如何饶你不得。” 贾蔷眼睛眯了起来,这许成真的很挑战他的耐心。 为了讨好许御医,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站住!” 柳芬忽然喊道。 许御医师徒一愣,一起回头看向柳芬。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屋子里里的人都愣住了。 柳芬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地,脸色铁青地走到许成面前,薄怒道:“给他道歉!” 许成顺着柳芬的手指看向了贾蔷,强笑道:“柳夫人,你也莫要生气,其实我这是为了他好......” “给我闭嘴!” 柳芬杏眼圆瞪,她本身就是个火爆的脾气,却也知道感恩图报。 但今日事情特殊,许御医是八王爷叫来的,不好翻脸。 她也打算事后补偿贾蔷,坏就坏在许成太过分了。 让柳芬实在看不下去。 许成到底年幼,又知她身份,此时见柳芬发火,涨红着脸,也不敢吱声了。 “柳夫人,你这是何意?”许御医面色微寒。 打狗还得看主人,柳芬叫许成给贾蔷道歉,摆明了是在打他的脸。 “呵呵,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看你这徒弟嘴巴脏得紧,想帮你教育教育他怎么做人。” 柳芬面带嘲弄,毫不客气。 她失眠月余,心烦气躁,今日得以大愈,心情正好,哪里还想受此鬼气。 许御医脸色阴沉,“柳夫人是否过分了?我们大老远跑来给你治病,这就是你王府的待客之道?你这会让八王爷,非常寒心啊。” 不提八王爷还好,提了顿时让柳芬爆炸了。 “你还有脸提八王爷?” 柳芬怒道:“你堂堂宫中御医,开的药方与那些江湖郎中有何区别?我就不信,你认为你的药方能治好我?” 柳芬指着贾蔷,“我这失眠之症,从头到尾都靠这位小神医。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轮得到你这庸医污蔑!” “你.......” 许御医恼羞成怒,指着柳芬说不出话来。 贾蔷也目瞪口呆,柳芬之前和现在的表现,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还以为今天这一切都是柳芬让做的。 眼下看来,似乎不是。 薛姨妈急忙上前劝了两句柳芬,柳芬怒气由犹自不解,冷声道:“恕不远送,还有你放心,不会因为我这失眠小毛病坏了你的偌大名声。” 许御医气得浑身发颤,他何时受过这般对待。 见师父气得要死,许成忙壮着胆子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以后.......” “啪!” 许成话音未落,便一声惨叫飞到了一边。 “你骂谁狗呢?” 贾蔷抬起脚,重重踩在许成的面颊,“看你叫得挺欢,继续旺旺两声啊。” 许成剧烈挣扎,嘴里发出哇呜哇呜声,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只觉还真像犬吠。 第四十八章 乃巾帼不让须眉 “放开他。” 许御医一把推向贾蔷,却发现贾蔷纹丝不动,反而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骇地他连退两步,忙回头气道:“柳夫人,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不想治疗直说便是,这般辱人,我要告与八皇子,再去告御状。” 柳芬冷笑一声,对贾蔷道:“打掉这嘴贱的两颗门牙。” “好嘞!” 众人只看见贾蔷一脚揣在了许成的嘴巴上,许成捂着嘴巴惨叫不止,鲜血流了两只手到处都是。 显然不止掉落两颗药。 薛姨妈吓了一跳,拉着薛宝钗连连后退,面色惊恐。 门外的香菱忽然拍着巴掌,叫道:“蔷哥儿好厉害,打得好!” 贾蔷对她含笑点点头,香菱兴奋得小脸涨得通红,巴掌都拍得红了。 “香菱!” 薛姨妈没好气地瞪向香菱。 香菱浑身一颤,急急垂着头装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许御医搀扶起徒弟,朝外面走去,“你们欺人太甚,这笔账一定会和你们算清楚。” 许御医师徒匆匆而去,柳芬见气氛凝重,笑道:“都开心一点,一个庸医罢了,我就不信,一个治不好病的庸医还能让我倒了霉去。” 言罢,看向贾蔷,招手道:“小蔷你过来。” 贾蔷忙走到柳芬身边,方才那一幕,让贾蔷对于柳芬深感佩服。 柳芬轻声道:“那许御医若是寻你麻烦,你尽管来找我。这次你治好了我的失眠,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贾蔷笑道:“这次能给夫人治病,也多亏了薛大叔引荐,否则我便是想给夫人治疗失眠,也有心无力。” 柳芬莞尔。 一边的薛姨妈神色倒是好上不少。 贾蔷想了想,又道:“治病救人,乃分内之事,再说我和薛大叔也是挚交好友,真要什么,薛大叔怕是第一个不满。” 柳芬佯怒道:“那小子敢!我要给你东西,与他何干?” “夫人实在太客气了,我从头到尾也就给夫人把脉而已,着实没做什么。” 贾蔷提出了要走人,“两日未回,家里人怕是急了,特向夫人请辞,我这就回去了。” 柳芬对他真心感谢,哪里什么能都不表示,想了想,最终让人取来一份古籍,赠送给贾蔷。 贾蔷走出内院,把包裹着书籍的绸布打开,只见那书皮上写着《朝露集》,再看作者,并没有标注作者是谁。 他心中好奇,这还能是一本杂书不成? 正欲继续看,身后传来脚步声,“蔷哥儿。” 贾蔷看去,是薛宝钗。 “你回去要小心些,”薛宝钗走上前,幽幽叹了口气,“本来这事可大可小,许御医一看也是心胸狭窄之辈,却没想到舅妈如此刚烈,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贾蔷捧着古籍,微微一笑,“反倒姨奶奶这份霸气,让人刮目相看,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薛宝钗白了他一眼,说道:“许御医身后是八王爷,真若摆明了给你穿小鞋,便是舅妈能相助,你也是要多少倒霉一些的。” 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主动往前走。 贾蔷跟上。 “你也莫要怨我妈妈,你的帮助,我们都知道,只是凡事要把风险降到最低才好。我们薛家没能为的人,虽有些钱财,有些相贵的亲戚,但还不是处处小心谨慎?” 瞥了眼贾蔷,“你如今势单力薄,面对这些人,能低调还是要低调才要好。” 贾蔷心中感动,薛宝钗为人清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此时所言,却出自肺腑。 今日他一开始主动认错,也是摆明了这等心思。 只是没想到柳芬会如此霸气。 柳芬已经为他出头了,他如何再假装看不见? “薛姑姑所言极是,贾蔷铭记于心。”贾蔷恭恭敬敬作揖。 薛宝钗嫣然一笑,“你也莫要太过担心,舅妈既说要保你,便是八皇子亲自出马,也不是好相与的。” 贾蔷笑道:“那还得薛姑姑及时通报才是,免得我在家躺着无人汇报。” 薛宝钗掩唇轻笑,瞥了眼他手中的古籍,“是何古籍?” “《朝露集》,”贾蔷看着发黄的书皮,“应该年代很久远,也不知作者是谁。” “《朝露集》?” 薛宝钗惊呼一声,忙拿过来看,翻了两页,急又把书籍还回,一对明媚的眸子中,满是惊色,“舅妈是否拿错了?怎会把这份《朝露集》当做古籍送你?” “这份《朝露集》很出名?”贾蔷也懵了,他还以为是杂书。 “何止是出名,简直是赚钱的宝贝,”薛宝钗满脸不可置信,“王家祖上向来富有,到了如今,舅舅这一脉虽不再经商,但其他几房可是依旧经营着生意,其中最为赚钱的便是胭脂水粉。” 薛宝钗指了指他怀里的《朝露集》,“其中胭脂水粉的配料和研制,都出自《朝露集》,这在神京都不是秘密。” “不过王家《朝露集》向来只传长子,因此这份《朝露集》就落在了舅舅手上。” 薛宝钗眼中透着奇色,“舅舅虽与那几房关系不佳,也没有把《朝露集》给他们,但无论如何,也不该......“ 贾蔷不等她说完,便把《朝露集》还了回去,“如此重要的东西,怎能给我。你替我还回去。” 他有些头皮发麻,柳芬这是在干什么? 王家的祖传宝贝,居然说送人就送人。 甭说他一个外人不敢收,只怕送给薛宝钗和薛蟠,这两人也不敢收。 王子腾同意了嚒? “你替我还回去,我先回去了。” 贾蔷转身就走。 薛宝钗追了两步,“蔷哥儿,我这就去问问舅妈。你看见我哥哥了吗?让他载你回去。” 贾蔷点点头,在第一晚休息的院子里找到了薛蟠。 “送我回去。” “走啦?” 薛蟠正蹲着马步,闻言站起身,“事情解决了?” “回去的路上再说。” ...... 八王爷府中。 许御医并徒弟许成,两人站在宽敞的大厅内。 “八王爷到!” 一声唱喏,只见一名身高马大的英武青年快步走来,正是八王爷李敢。 “怎么搞成这样?” 李敢浓眉一挑,瞧着许成咧嘴干笑的的样子,也笑出声来。 第四十九章 八王爷 许御医急忙道:“王爷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先坐下来再说。” 李敢摆摆手,招呼两人坐下。 许御医哪里肯坐,当下仔仔细细,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听王爷的意思,好心去给她治病,到头来被一个毛头小子羞辱,还要被柳夫人羞辱,这口气实难咽下。王爷他们羞辱的不仅仅是我,还是对你的大大不敬啊。” 李敢脸色微沉,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你说那小子在你治病的时候,指手画脚,柳夫人不但不帮你,还帮着那小子一起羞辱你?” 许御医举起手,“千真万确,若有说假,老夫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许成倒抽一口凉气,师父平时也是谨慎的人,怎会发这种毒誓? “知道了。” 李敢把茶杯轻轻放在茶桌上,柔声道:“辛苦你了,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你也知道我如今情况,正是争取王子腾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这个时候失了先机。” 许御医连连称是,不敢再多发一言。 “不过适时敲打还是应该的,否则岂不让他人小觑本王?” 李敢声音说不出的平静,似乎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道:“那小子叫什么?我找他来,给你解解气。” 许御医大喜,他也知道这次八王爷为何派他去给柳芬治病。 更理解八王爷这个时候,不能和王子腾翻脸,但对付一个小喽啰,这已经是八王爷表明了态度。 “我出来的时候问了,那小子叫贾蔷。似乎是柳夫人外甥的好友,特地叫来给柳夫人看病的。” “贾蔷?” 李敢眉头微蹙,敲了敲脑袋,沉吟道:“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在哪听过。” 许御医心里咯噔一声,他以为贾蔷是个小大夫,怎么八王爷好像还听过? “我想起来了。” 李敢面色骤变,冷笑一声,“好个贾蔷,投靠了老四不说,还欲相助老四拿下王子腾,倒是真有些胆魄。” 许御医呐呐道:“王爷,这小子很有名吗?” 李敢摆摆手,“哪有什么名气,之前得到消息,说有人建议老四起势,颇得老四欢心,你知道是谁吗?” 许御医一阵愣神,他没想到贾蔷居然还有这种身份在内。 “莫非是这贾蔷?”见李敢装糊涂,许御医忙也装着糊涂。 “不错,就是他。有人向我汇报,我还没当回事。不曾想这小子把手已经伸到了王子腾那里。我没先去招惹他,他反倒招惹到我头上来了。” 李敢眼神戏虐,“有些意思,我倒是想见见这三头六臂的人物是谁,胸有韬略,还身负医术,却是难得了。” 许御医抿了抿嘴,不明白李敢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敢一下就看穿了许御医的担心,轻笑道:“莫要担心,他虽然是老四的人,但这不是还没有公开吗?我便借此机会,拔掉这颗钉子,给老四一个警告。” 许御医大喜,作揖道:“多谢王爷厚恩。” 李敢轻声道:“你好生去治病,岂能让你受了委屈,这件事你且放心便是,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 贾蔷回到府上,薛蟠也没多待,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老爷治病可还顺利?” 送走薛蟠,秦可卿亲自端茶倒水,轻声询问道。 “还行,”贾蔷从兜里取出一摞从崔镇易那里得来的银票,“赚了这么多钱,你看如何?” 秦可卿樱口微张,惊讶道:“这么多钱?” 贾蔷把钱都递给她,“还没来得及数,你看看有多少。” 秦可卿笑着接了过去,当着贾蔷的面,一张一张数了起来。 贾蔷面对着秦可卿,却有些走神,他在思考这两日在王府的事情。 路上,他问了薛蟠,王子腾并不是八王爷的人,但八王爷在努力拉拢。 而且也鼓动东西两府一起劝说。 对于王子腾的身份,贾蔷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身份举足轻重,虽不敢说权倾朝野,但绝对是各大有意储位的王爷,拉拢的对象。 只是王子腾一直对当今圣上忠心耿耿,其它事情一概不管不问。 似乎并无加入任何一派的打算。 “蔷哥儿?” 秦可卿柔和的声音响起。 “哦,多少钱?” 贾蔷回过神,笑着问道。 “一共一千六百两。”秦可卿止不住惊讶道,“这是何等人家,怎给这般多钱财?” “也是有钱人家,家里的钱很多很多。” 贾蔷心中委实吃惊不小,这崔镇易干什么的,出来到处走,怀里竟然揣着这么多钱。 秦可卿轻轻一笑,也不再多问,把银票归纳整理好,又放在了贾蔷的身边。 “你拿着吧,我拿着也没用。”贾蔷随口说道。 秦可卿面颊发烫,低声道:“我如何拿得?” “拿着吧,等我要用的时候,再取来便是。” 贾蔷没想那么多,家里人少,女人心细,给秦可卿保管正好,“还有家里需要添置一些什么,也尽管添置。” 秦可卿也不再坚持,轻轻嗯了一声,让宝珠取出百宝匣,恭恭敬敬地把银票都放进去。 望着面露欢喜的秦可卿,贾蔷也心情畅快。 最少暂时对于金钱,不用那么着急了。 “给我取笔墨来。” 贾蔷决定给师父于友成写封信。 “我去准备。” 秦可卿忙出了正房,自去房间,取来笔墨纸砚。 研磨好墨水,秦可卿转身离开了房间,带着宝珠和瑞珠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瑞珠,你去市集上买些上好的信纸信封来。” 瑞珠接过秦可卿递过来的碎银,急忙去了。 秦可卿想了想,又去取出一张银票:吩咐道:“宝珠,你去荣宁街漱文斋,买三支上好的毛笔,嗯,就买之前我叫你买的那种。” 宝珠接过银票:“小姐,我去了家里没人照看。” 秦可卿微笑道:“我看着便是,你速去速回。” 第五十章 贾母有请 “咚咚,咚咚。” 秦可卿端了个板凳,待在垂花门旁刺绣。 听见房门声音响起,她放下刺绣,快步走了过去。 “谁啊?” 秦可卿一双手搭在门后的冰凉的木栓上,隔着大门缝隙,努力向外看去,却看不到什么人。 “是蓉...秦姐姐吗?我平儿。” 大门外传来平儿的清脆声。 秦可卿打开大门,轻笑道:“外面冷,快快请进。” 平儿闪身进入院内,笑道:“蔷哥儿可回来了?” “回来了。” 秦可卿秀眉微凝,随即展开,贾蔷方回来不久,平儿怎就跟上门了? 最近两天平儿每天都来问候,三句话不离贾蔷,让秦可卿多少有些不高兴。 平儿满脸堆笑,抱着秦可卿的胳膊,说道:“本想着偷懒,可总偷懒不成,前几日奶奶身子不爽利。今日又让奶奶打发来叫蔷哥儿,说是老太太那里叫蔷哥儿去呢。” 秦可卿芳心一紧,抓住平儿的手臂道:“叫他去做什么?” 平儿就摇头,“我一个下人奴才,哪里清楚这些。”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道:“蔷哥儿受了委屈,若有老太太做主,或可洗刷冤屈也说不定。” 秦可卿暗忖,贾母不过西府的话事人,这种事情虽然教训得了贾珍,但贾珍若是执意不听,贾母也是无法的。 如今外面闹得满城风雨,谁不知道这等丑事? 贾珍又如何会帮着贾蔷洗刷声誉? “我这就去和蔷哥儿说道说道。” 左右自己做不来主,秦可卿自进了正房,把事情和贾蔷知会。 “老太太找我去?” 秦可卿点头,“咱们到了这里也有些时间了,这回倒是寻你去,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 贾蔷不太想去,贾母根本管不了贾珍,最多拿出长辈的身份训导两句罢了。 但贾母何时待见过他贾蔷? 正如秦可卿所言,早不找,晚不找,这个时候寻他过去,多少让人摸不着头脑。 抬起头,看见秦可卿紧张的模样,贾蔷叹了口气。 重回东府,对他有莫大的好处,但对于秦可卿而言,就太难接受了。 自己随时会重回,但秦可卿这里,必须得安顿好。 回,就一起。 不回,也得让她安安心心。 只是回了东府,少不得流言蜚语,秦可卿焉能受得? 只怕秦可卿是不愿意回去的。 当初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你过来。” 贾蔷轻声说道。 秦可卿面颊一红,低着头走到贾蔷边上。 贾蔷拉起她的手掌,“若有朝一日,咱们重回东府,你愿意不愿意?” 秦可卿吓得浑身一抖,霍然抬头,花容变得惨白。 贾蔷没有解释,只是望着她。 秦可卿把手掌往外抽了抽,没有抽出,她满脸凄然,嘴巴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只能频频摇头,旋而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珍珠。 贾蔷把她拉到怀里,柔声道:“若是贾珍死了呢?” “你,你要不给他药吃吗?”秦可卿美眸含泪,抬起头问道。 贾蔷笑了笑,“我贾蔷说话算话,既说了会给他解药,就不会利用这个害他。” 秦可卿擦了擦眼眶,鼻子也哭得红彤彤的,“那他,他怎么死的?” “自然有法子叫他去死,不过这个前提是我得重回东府,短时间内,把东府掌控在手中。” 秦可卿呆呆地望着他。 贾蔷捏了捏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你莫要担心,只要我能正大光明的回去,贾珍便无法子害我,我反倒叫他好看,更有信心夺了他这族长之位。” 秦可卿迟疑道:“便是贾珍死了,贾家还有......岂能有你来担任族长之位?” 贾蔷笑呵呵的,声音却变得冷冽,“无论用什么法子,这族长之位,我一定要夺得,谁阻拦我,我就杀谁。” 秦可卿心中难以平静,她怎么也没想到,贾蔷居然想回宁国府了。 但并不是后悔从宁国府出来,又要去报贾珍大腿,反而是去害贾珍。 只是贾蔷无权无势,又如何谋夺族长之位? 见秦可卿面色惶惶,贾蔷缓缓搂紧她,柔声道:“等我成了东府的族长,便把你迎娶回去。” 秦可卿面色腾得红了,急急垂下头。 “呵呵,”贾蔷轻轻一笑,“在这之前,我会洗净你所有的委屈,让你正大光明,风风光光地重新进入东府。” 贾蔷决定了,秦可卿还是不能和他回东府,这对于秦可卿太过残忍。 “老爷,我.......”秦可卿手足无措,娇颜如火。 贾蔷抓着她一根葱指,含在嘴里,“我会好好安顿你,你要在外面好好等我消息。切莫要多想。” “老爷。” 秦可卿情潮汹涌,忽然抱住了贾蔷,吻向了眼前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秦可卿气喘咻咻地松开了贾蔷,把脑袋靠在男人厚实的胸膛上,她用一只手捂着发烫的面颊,声若蚊呐道:“我,我想跟你一起回。” 贾蔷正心头火起,闻言却是一愣,皱眉道:“你回去面临的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 秦可卿螓首微抬,眼角还残留着泪珠,嫣然道:“只要老爷在,所有的委屈便都不是委屈。” 贾蔷摇摇头,“你可不在乎,我却不能让你受这苦楚。回去的这段时间,无论如何,那东府很多人定然是不会待见你的。” “我......” 贾蔷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写信给老师了,回头打发瑞珠送去。你以后就住在他的府里,有他在,没有任何人会伤害到你。” “可老爷一个人回东府,无人照看......” 贾蔷再次打断秦可卿的话,笑道:“我是去干大事的,又不是去享福。等那老畜生死了,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好不容易说服秦可卿,贾蔷出门见了平儿。 “等你一趟可真不容易,”平儿微嗔一句,转身往外走,“赶紧走吧,再不回,老太太可得生气了。” 贾蔷紧跟了两步,“老太太寻我何事?” 平儿只摇头,“奶奶说老太太寻你,我却不知何事。” 贾蔷又问:“老太太可知道我在东府的事儿?” 第五十一章 爱哥哥来顽啊 “该是知了。” 平儿回头笑了笑,“宝二爷得了这事,哪有别人不知道的理。他那嘴巴啊,比什么风都管用。” 出了大门,疾走一段路,平儿脚步变慢,和贾蔷并肩走。 眼角余光打量贾蔷,平儿把他和贾琏比,又和贾宝玉比,发现贾蔷比两人都要好看。 往日还不觉得,今日这番打量,这种感觉尤甚。 “蔷哥儿这两天去哪了?”平儿随口问。 “给人看病去了。” “一定是大人物吧?”平儿轻笑着,“居然要去两天。” 贾蔷岔开话题,“婶婶的病好点了没?” “好多了,”平儿夸赞道,“你可真厉害,这两日奶奶神清气爽,不时提及你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废话,很快从后门进入宁国府。 此时贾母院,小三间厅的左侧偏厅内。 “姑奶奶,回头你可得给蔷哥儿做主,”史湘云坐在贾母的下脚处,抱着贾母的大腿,娇声道,“蔷哥儿和蓉大奶奶那么可怜,现在别人不敢管,可就剩你能管了。” “好好好,回头一定得说道说道,”贾母叹了口气,“只是这小子眼看也是桀骜之辈,若是不听话,我可也不好为他说话。” 史湘云嬉笑道:“姑奶奶最大,蔷哥儿尊敬你呢,你为他做主,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对你不敬?” 贾母摇摇头,这事儿她本不想管,也无力去管,奈何侄孙女一直求她。 她便打算管一管看,同时也罢贾珍叫过来敲打敲打。 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放过,贾母脸上很是无光。 这事传出去,没脸的可不仅仅是宁国府,还有荣国府。 荣宁两府命运交联,俱承贾家,她这个当祖母的,多少还能说些话。 史湘云说了两句,便称要出去小解,起身离开了小厅。 出门正好撞到了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人。 嬉笑一声,眼波儿流转,史湘云也不说话,蹦蹦跳跳地提着裙子跑远了。 贾宝玉急忙回头,高声笑道:“好妹妹去哪?” 史湘云的声音远远传来,“去顽儿,好顽的。爱哥哥要一起吗?” “好啊,”贾宝玉眼睛一亮,“你等等我,我......” 一道冷哼传来,贾宝玉心神一凛,回头就看到林黛玉绷着面皮,往里去了。 “爱哥哥来啊。”史湘云银铃般地笑声再次响起。 “呵呵,就不去了,下次吧。” 贾宝玉颇为遗憾地摆了摆手,史湘云的大胆奔放,给他很不一样的新奇感。 “哼!” 史湘云娇哼一声,扭头跑远了。 几步追上林黛玉,贾宝玉笑道:“妹妹怎又生气了?” 林黛玉冷声道:“二爷要是这般说话,倒不如直接不理我的好,显得我无理取闹了些。” 贾宝玉挠了挠头皮,“好妹妹,我错了不成?我这是哪里又惹你了?” 林黛玉更恼,伸手去戳贾宝玉的额头,“你哪里会错?横竖你有其她妹妹,比我会聊天比我会顽儿还会哄二爷开心,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贾宝玉登时明白是史湘云的缘故了,立即闭嘴,表示自己不反驳。 林黛玉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爷现在连解释都没了嚒?瞧瞧,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二爷就这般模样对我。” 贾宝玉正手足无措,好在贾母的贴身丫鬟鸳鸯走了出来,微笑道:“二爷和林姑娘再说什么呢?老太太让你们进去说。” 贾宝玉忙点头,去拉林黛玉的手臂。 林黛玉侧身躲开,歪着头乜着眼,啐道:“不害臊的,谁教你碰了?” 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直接走了进去。 贾宝玉急忙追上。 贾母早听到两人在外面闹,见二人进来便笑道:“快别闹了,回头东府的蔷哥儿要来,可不能让他笑话了去。” 贾宝玉一拍脑袋,说道:“不提蔷哥儿,我倒是忘了。” 贾母把他叫到身边,搂在怀里,心肝儿心肝儿地叫个不停,随后才笑道:“快说说,你倒是忘了什么?” 林黛玉却是插了一嘴,“二爷想给蔷哥儿做主呢,只是一恋着顽儿,便什么都忘咯。” 贾宝玉也不在意,便把东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贾母自是早知道的,闻言便点点头,说道:“回头正好他来,我给说道说道,若能回了东府,对于大家都是好的。” 贾宝玉呆道:“蔷哥儿好回得,蓉大奶奶怎回得?” 贾母扳着脸道:“回头把珍大爷一起叫来训道训道,人都叫他丢尽了,改明儿还犯,我第一个不饶他。” 林黛玉秀眉微凝:“传言秦姐姐已和蓉哥儿和离了,此时并无干系,若她不愿回那东府可如何?” 贾母对她的称呼有些不高兴,只道:“来了自有我言说,珍大爷保证不犯,这日子还勉强过得。否则外传出去,她一和离之人,名声也是不好听的。” 林黛玉微叹,也不好再多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贾宝玉看到史湘云拉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神色淡漠,有如明珠美玉,俊极无俦。 不是贾蔷还能是谁? 他刚想迎上去,目光便落在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顿时不满地哼了一声。 只觉得贾蔷变成了浊物,污染了纯净的史湘云。 林黛玉瞧得清楚,看得明白,拿起手绢掩唇直笑。 “姑奶奶,我给人带来了。” 史湘云拉着贾蔷,一路小跑到贾母面前,转身道:“还不行礼?” 贾蔷无奈,目光落在她死死攥紧的手上。 史湘云吐了吐舌头,忙松开手,瞥了眼四周,脸色微红。 看了眼贾母,贾蔷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若是贾母能相助他重返东府,也再好不过。 贾母望着贾蔷,一时倒是没了话说。 她素来没有注意过贾蔷,今翻细细打量,发现倒也是一俊美如玉的人物。 心里头倒是欢喜了起来。 不过一想到贾蔷的作为,贾母心里那点欢喜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作为贾府的话事人,贾珍虽然做的过分,贾母也极其厌恶,但这不妨碍贾母对于贾蔷的作为更不满意。 今日叫贾蔷前来,一为敲打贾蔷,二是让贾珍挽回些颜面。 里外都是家里头的事儿。 若这事儿真闹得满城风雨,贾珍面子里子可都没了。 外人还不知道怎看待贾府。 第五十二章 误会 贾蔷等了一会,不见回应,便稍稍抬头,只见堂上的贾母面色沉着,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他略一细想,便大抵明白了什么,当下直起腰,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 片刻后,贾母叹了口气,漫声道:“你的事儿我听了,终是委屈了你。你也无需放在心上,此番我寻你来,便是要为你做主,回头我定要为你狠狠训一训东府的。” 贾蔷大感诧异。 只听贾母又道:“蔷哥儿,你终归是我贾家的子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你看如何?” 贾蔷笑了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委屈不委屈的没什么。如何解决也听老太太的,只是秦姐姐遭此劫难,反被诬陷清誉,还请老太太还她一个公道。” 贾宝玉也点头,认真道:“这是要解决的,女儿家都如清水一般,不能让人平白污浊了。” 贾蔷不由多看了贾宝玉一眼,这小子是真没坏心思。 虽然后世书上,对于贾宝玉多有贬低,但最少这是个纯粹的人。 会为了自己和秦可卿说话。 只怕不是贾宝玉,贾母也不会把自己叫来。 目光略过贾宝玉,贾蔷看向她身侧的林黛玉,方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林黛玉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贾母道:“这事我自有主张,好教你知道,断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便是。” 贾蔷听得稀里糊涂,不知贾母到底打算怎么做。 正打算询问她怎么处理秦可卿一事,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贾母长子贾赦踱着步走了进来。 他先对贾母请安,随即看向贾蔷,皱眉道:“你就是贾蔷?” 贾蔷面色古怪,记忆里,两人应是见过的。 他点点头,应了一声。 贾赦五十多岁左右,胡子稀疏泛黄,他轻轻捋着,声音淡淡道:“你那点事情我知道了,回头我与你一起回东府,必把此处关节打通清楚,让你重回东府。” 贾母素来不喜欢老大,只因贾赦不务正业,无知昏聩,量小识段,好色忘义。 见他没来由闯进来,本有不悦,此时闻言倒是微微颔首,难得见贾赦做了一件正事。 贾赦正拿眼角余光偷偷瞅着贾母,见她微不可察地颔首,心里大喜,知道自己是来对了。 他对于贾蔷的事情也早有耳闻,却没放在心上。 只觉得贾珍是个没品的人,连儿媳妇都想扒灰,不过想起秦可卿的玲珑身段,绝色容颜,他倒也承认女人这般风流姿色,一般男人也怕是抵诱不了的。 但这些到底不与他相干,反倒让他有了一个,可以平衡良心的对比。 你看看,贾珍无耻之尤,连儿媳妇都敢扒灰,我这点好色,又能算的了什么? 不过他听自己的女人刑夫人说,贾母把贾蔷叫来,想要说服他重回东府,把这件丑事压下来。 他顿时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平素在西府,他虽身为长子,也承袭了一等将军之职爵位,但毫无地位。 比二弟贾政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有心夺些权力,但贾母偏心贾政,动辄对他批评瞪眼,上行下效,夺权不过一句空话。 贾母对他不喜,他也没有办法,索性纵情酒色,倒也快哉,只等着贾母哪天登天,他再来与贾政比划比划。 前些日子,他看中了贾母身边的丫鬟鸳鸯。 便想着要过来纳妾。 只是一直找不到理由,又怕贾母以为他打歪主意,从而拒绝。 这次贾蔷过来,他便定出面,好让贾母高兴一会,一为将来要鸳鸯做铺垫,二来也好显摆显摆自己的能力。 “多谢大老爷。” 贾蔷也算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果然贾母笑着点点头,贾赦也面露欢喜,因又道:“蓉哥儿家的呢?” 贾蔷眉头微紧,还是道:“在外面......” 贾赦挥手打断他的话,只说:“让人把她一起叫来,都是一家人,以后日子该过还得过。” 他偷看了眼贾母的表情,见贾母细细听着,便轻咳两声,又道:“日后她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只管来找我,我便算处理不当,母亲焉能不管?只管教她放心便是。” 贾蔷听得心里冒火,三言两语轻巧,避重就轻敷衍,打发人都没有这么打发的。 自己回去可以,但绝不能让秦可卿再回去。 贾母笑道:“蔷哥儿,你大老爷说的不错,你这就回去把蓉儿家的叫来,一并回了东府,让大老爷给你们做主。保管妥帖。” 贾赦眉开眼笑,笑着道:“保管妥妥帖帖!” 在场众人表情不一,史湘云虽觉得不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因此便看向贾蔷,想看他怎么打算。 贾蔷不去看贾母,只是对贾赦作揖,道:“大老爷的好意,我铭记于心,只是我愿意回去,怕秦姐姐却不愿回去了。” 贾赦眉头就皱了起来,“莫非她心里还有怨恨不成?” 贾蔷心里的火,腾得就升了起来。 贾赦似没瞧见贾蔷的脸色,摆手道:“你快些回去,把她寻来,我与她好好劝说。凡事都有误会,解开了也就没事了。” “什么是误会?” 贾蔷再也忍不住,高声道:“公公扒灰儿媳,在大老爷眼中是误会不成?” 此言一出,小厅内一片寂静,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贾母脸色阴沉。 史湘云捂住了嘴巴,有些事儿不说难听点,大家还好说道,一旦说破了,难听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了。 贾赦在府里虽无权威,但素来养尊处优,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他蓦地看向贾蔷,脸色冰冷道:“你在质问我?” “质问不敢,只想问问大老爷,这铁证如山的事情,怎成了误会?” 贾赦呼吸急促,双眼冰寒,像看死人一样地看着贾蔷。 他伸手戳向贾蔷,叫道:“反了天了,你一小辈,居然敢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你倒你是谁?” 贾蔷耐心尽失,他愿意乘坐西府给的轻舟重新进入东府。 甚至委屈一点也行。 但绝对不愿意一件腌臜事,最后成了误会,他受的,秦可卿受不得,这会要了她的命。 见贾赦手指戳来,贾蔷随手拍开。 第五十三章 穷,生不起气 “我如今已被东府踢出了族谱,尊你一句大老爷,已是出于敬重,请你也要自重!” 贾蔷面对贾赦似能喷火的双眼,只是冷笑:“我可不是你府里的下人。” 小厅里静得可怕,谁都没想到方才客客气气的贾蔷,转眼这般暴烈。 “小畜生,我制不了你!” 贾赦只觉得丢了颜面,气得抬起一脚揣向贾蔷。 贾蔷向后急退,贾赦踢了个空,哎呦一声,捂着裆部,脸色瞬间铁青。 贾宝玉唬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大爷很疼吗?可是扯着蛋了?,可需要叫大夫?” 厅里的丫鬟小姐顿时都噗嗤笑出声,把头扭向一边。 贾赦没好气地瞪了眼贾宝玉,随即恶狠狠地看向贾蔷。 贾蔷懒得理会,转头看向贾母。 “老太太,若是讲道理,东府自然可回得,可若不问是非,什么都是误会的话,我看此事也就算了。” 贾母气得胸口发疼,举凡东西两府,哪个对她不是恭恭敬敬,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在她面前如此无礼、混账了。 “给你大老爷谢罪。” 贾母一拍桌案,贾府以孝治家,对于贾蔷这种行为,坚决不能惯着。 贾蔷摇摇头,略带自嘲道:“我还是太天真了,还以为你们真能给我和秦姐姐做主,没想到却是这般光景,说来道去,在你们眼中都是面子里子问题,其它事儿合该都不重要。” 不去看贾母铁青的脸色,贾蔷转身就走,“走了,走了。你们过你们的高宅大院,我过我的自由潇洒,道不同,不相为谋。” “站住!” 贾赦脸色难看得扒着贾宝玉,勉强起身,他指着贾蔷的背影骂道:“小畜生,你信不信你再走一步,我让你永远无法再回东府?” 贾蔷就回头笑:“我不想回,你叫我也不回;我想回,又岂是你这种人能阻拦得了?” “你你.......” 贾赦脸色涨得通红。 贾蔷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悠悠道:“气大伤身,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我瞧你严重肾虚,日后当少近女色,对身体好。” 厅里众女,差点又没忍住笑出声。 “气煞我也。” 贾赦叫骂道:“天杀的,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贾宝玉忙阻拦,“还是让他走罢,蔷哥儿武功厉害的紧,府里的那帮家丁可不是他的对手。” 贾赦怒气难消,大口喘着粗气。 贾母长长出了口气,拉着脸道:“日后府里谁在提起这孽畜,直接逐出府去。” 又看向贾赦,“你亲自去东府告知珍哥儿,便说我贾府无这等无父无母,不知礼节之辈,日后断不能让这等人重回贾府大门。” 贾赦此时一肚子火,闻言点头道:“母亲放心,我贾家的门楣岂能让这等小畜生践踏,若传了出去,外人指不定会说我贾家治家不严,连小辈都管不好。” “去吧。” 贾母气得胸闷,招呼过鸳鸯,自歇息去了。 贾蔷的事,她不打算再管。 当贾蔷说出那般混账话,他便不再是贾家的人。 贾府的威严和荣耀,决不能让一个无德的孽子侮辱! 一转眼,贾母和贾赦都走了。 史湘云也跟着不知去哪了。 贾宝玉痴了一会,就去看林黛玉,见林黛玉也在发怔,便笑着道:“好妹妹,怎还发呆了?”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柳腰微摆,转身就走,“凭白赖人发呆,二爷要不愿和我说话便不说罢,左右倒不如外面的妹妹有趣的很。” 贾宝玉苦得脸更长了,追出去道:“好妹妹————” ...... “蔷哥儿,你生气了?” 史湘云好不容易追上贾蔷,两人并肩而行。 “穷,生不起气。”贾蔷随口敷衍。 史湘云奇道:“生气还得有钱吗?” 贾蔷回头看了少女一眼,就乐道:“可不是,生气最容易生病,穷人哪敢生气啊。” 史湘云噗嗤一笑,嗔道:“你在逗我顽。” 想起方才的事儿,她嘟着嘴道:“你方才把话说的那么死,我看他们都生气的很,说永远不让你回贾府。我明明是好心的。” 贾蔷温笑道:“人各有命,再说他不让我回我就不回了?我真想回,谁也拦不得。” “吹牛,嘻嘻。” 史湘云做了个鬼脸,“你没不开心就好,方才他们真过分了,那样的事儿哪里能是误会,不讲清楚对错,真跟着回去,谁受得了。” 贾蔷笑道:“还是史姑姑通情达理,说话让人舒坦。” 史湘云笑了一下,又苦着脸道:“只怕你以后日子真难过了。他们不会让你舒服的。”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贾蔷毫不在意地摆手。 史湘云心生佩服,自己与他一样贫苦,倒是觉得他也和自己一样性子。 方才她也听了,贾蔷愿意回去的,大丈夫能伸能屈。 但贾赦对秦可卿不尊重,秦可卿真那样回去,不知道处境多难。 贾蔷便作色拒绝回去,还把贾赦说了一顿。 那一刻,史湘云只觉得贾蔷是真真的好男儿。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次她本想帮忙,谁知道帮了倒忙,心怀愧疚。 “蔷哥儿,我欠你一个人情。”史湘云收起笑脸,认真道。 贾蔷看了他一眼,“怎还你欠我人情了?” 史湘云嘟着嘴道:“谁叫我想帮忙,却帮了个倒忙呢,眼下姑奶奶只怕更对你不满了,” 贾蔷脚步一滞,看向史湘云雪白细腻的圆润脸蛋,“是你求老太太的?” 史湘云面浮红晕,手指绞着旧旧的衣摆下沿,“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想着你是好人,想帮帮你,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贾蔷想了想,转身给她作揖,装模作样道:“多谢史姑姑相助之恩。” 史湘云手足无措道:“不,不要这样,我也没帮什么忙啦。” 贾蔷忍笑,“史姑姑待我好,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又会生气。” 史湘云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拍着已初具规模的胸口,高兴道:“我攒了一些钱,等你得空,我请你喝胡辣汤。你别瞧它便宜,但真的好喝,喝完浑身都暖洋洋的,冬天都不怕冷的。” 第五十四章 蔷哥哥—— 贾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应道:“好,那就等着史妹妹请我喝胡辣汤。” 辈分平白小了,史湘云顿时不满了,双手掐着柳腰,佯怒道:“好你个贾蔷,我是你姑姑,怎倒成了妹妹?” 贾蔷打了哈哈,转身继续走,“我都不是贾府的人了,还喊什么姑姑?你还没我大,叫了平白生分,该是妹妹亲切些。” “那也是我比你大,你该喊姐姐。” “敢问妹妹多大?” “十五!” “不才今年正好十六!”贾蔷得意洋洋,“快喊一声哥哥来听。” 史湘云啐了一声,方才还当着姑姑呢,“才不要喊。” “呦,吵什么呢?” 一道声音传来,贾蔷转头看,却是王熙凤和平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正要说话,史湘云忽然拉住他,低声笑道:“你既不是贾家的人,可也莫要喊她亲切了。” 贾蔷顿时被她将住了。 王熙凤走到两人身边,瞥了眼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臂,咯咯直笑,语气暧昧道:“这姑姑和侄儿,倒是好生亲切,让人羡慕。” 史湘云嘻嘻一笑,松开贾蔷的手臂,去拉王熙凤的手,“凤姐姐若是羡慕,不妨也来亲切亲切,可莫要自己不愿意亲切,还管别人亲切。” 说着,把王熙凤的手往贾蔷的手上一搭。 王熙凤白了史湘云一眼,轻轻拍了拍贾蔷的手背,含笑道:“怎样,和老祖宗聊得如何了?” 史湘云在一边捧腹直笑,“聊得可好了,风姐姐今后可不能不跟人家亲切。” 王熙凤高声道:“我几时不与蔷哥儿亲切了?”又看向贾蔷,温笑道,“你治好了我的隐疾,我心里头记着,改明儿有什么劳烦,尽管和婶子说,婶子能帮到的,直管帮的。” 贾蔷笑道:“就怕婶子不愿意了。” 王熙凤用手戳他的左肩,佯怒道:“小王八蛋,你把老娘想成什么人了?你前儿不好的时候,老娘不是头一个找你?” 史湘云掩唇娇笑:“可不能婶子了,以后要叫凤姐姐。”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只当她胡乱说,“都当和你一样,没大没小?” 史湘云忙抱住贾蔷的胳膊,“蔷......弟弟,你不是贾家的人了,可不能再喊婶子,要喊姐姐。” 贾蔷没想到史湘云这般古灵精怪,折腾起人来,手段可一点不差。 “你先喊个蔷哥哥来,谁是你的蔷弟弟?” 王熙凤主仆在一边偷笑,这对姑侄称呼都变了。 “喊就喊嚒,”史湘云眼儿一转,娇滴滴道,“蔷哥哥————” 王熙凤和平儿顿时笑成一团。 史湘云哼了一声,用胳膊碰了碰贾蔷,朝着王熙凤努嘴,“喊。” 贾蔷只好厚着脸皮,喊道:“风姐姐。” 王熙凤杏眼一瞪,随即又笑了起来,手绢一摆,直叫道:“喊罢喊罢,左右没区别,姑姑都能喊成姐姐,我这婶子称姐姐多正常。” “我该回去了。” 闹了一会,贾蔷心里舒坦不少。 贾府有趣的人不少,若是没那几个老顽固,倒也真真有意思。 王熙凤留他吃饭,贾蔷拒绝了。 送了两步,王熙凤道:“回去告诉可儿,我明儿去看她。” 贾蔷头也不回,只摆摆手便走远了。 王熙凤转身,就看到史湘云在一边怪笑,便伸手去掐她的丰腻雪白的脸蛋,“乐乐乐,就知道乐,整个府里没你能乐的。” 史湘云躲开,嬉笑道:“难道不好么?好不容易来顽一次,莫非我还得哭着愁着说穷来着?” “又说混账话,看我不扯烂你这利嘴......” 史湘云转身就跑,边跑边叫:“救命啊,凤姐姐杀人灭口啦——” 追丢了史湘云,王熙凤带着平儿正准备回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不远处荣国府管家赖大,把一群家丁护卫叫在一块,训着话。 王熙凤止住脚程,却听了个稀里糊涂。 见那群家丁护卫走了,便上前问:“发生什么事儿了,怎叫这么多人?” 赖大见是王熙凤,忙谄笑道:“回二奶奶的话,这是大老爷吩咐的,说要教训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王熙凤哦了一声,却也懒得去管这些爷们儿的事,摆摆手就走,也不多问。 平儿跟在后面,多嘴了一句,“哪个倒霉的,要这般兴师动众?” “贾蔷!” 王熙凤膝盖一软,险些没站稳。 ...... 贾蔷回到家,还没敲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老爷。” 秦可卿笑着迎了出来,“方才有个人来找你,我叫他晚些时候再来。” “谁啊?” 举凡整个神京,能来找他的人不多。 “说叫什么崔.....”秦可卿黛眉微蹙。 “崔镇易?” “对,就是这个名儿。” 见秦可卿面露好奇,贾蔷解释道:“之前赚的钱,就是从他那里赚的。” 秦可卿轻轻一笑,也不继续追问。 “蔷哥。” 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贾蔷回头去看,正是崔镇易。 “说曹操,曹操到,你来的可真巧儿。” 贾蔷迎了出去,“府里有请。” 崔镇易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方才来,里头人说你不在,让我过后再来,我便在旁边候着,看你回了,便赶了过来。” 言罢,目光瞅向秦可卿,直接愣住了。 他佳人美色看了不知多少,但似秦可卿这般漂亮的,还真没几个。 崔镇易自是知道贾蔷的事情,但他现在怀疑两人是不是真有奸情。 这么漂亮的美人,贾蔷若被猪油蒙了心,他都觉得正常。 “咳咳。” 听到贾蔷轻咳声,崔镇易回神,面颊火辣辣发烫,忙干笑道:“蔷...蔷哥还没给小弟我介绍这位是?” “以后你喊姐姐便是,”贾蔷笑着说了一声,又转头道,“秦姐姐,这是崔镇易,你可以叫他小崔。” 秦可卿含笑点头,侧开身子道:“外面风大,都进门吧。” 把崔镇易请进正房客厅,秦可卿端茶倒水,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崔镇易啧啧咂舌,感慨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现在终于理解这句话了。” 第五十五章 平儿告密 贾蔷笑道:“外面传的也没假,你这话一说,倒是显得我和秦姐姐是奸夫淫妇了。” “哪敢哪敢。” 崔镇易从怀里掏出玉佩,岔开话题道:“蔷哥,你瞧瞧是不是这个?” 贾蔷也不去接,“你就拿着吧。” “这哪能行,”崔镇易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这是你的贴身之物,我断是不能要的。” “就拿着吧,”贾蔷道,“左右付钱了,就当卖给你了。” 崔镇易干笑两声,推辞两句,便把这枚玉佩收了起来。 上次被贾蔷把钱都拿去了,让他钱财捉襟见肘,也不知该怎么和父亲交代。 这枚玉佩价格虽不值被贾蔷拿去的钱,但也差不多少。 用这玉佩回去对付,倒也算是有了交代。 晚上贾蔷留在崔镇易吃饭,崔镇易假装客气一番,便留了下来。 和贾蔷交流了一番,崔镇易心服口服。 他目前对于贾蔷渊博认知,钦佩无比。 明明自己的年岁比人家还要大,结果学识方面,简直萤火比之皓月。 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一个学识深不见底的男人,崔镇易从心底敬服。 之前父亲让他攀着贾蔷的一丝不快,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明月如水,院内一弯梅花,临寒独放,树影婆娑。 秦可卿趴在窗户旁,目光略过那颗孤独的梅树,望着天边的月亮发呆。 “小姐,天冷了,上床休息吧。” 宝珠走了进来,劝道。 秦可卿轻声道:“去把东厢房收拾收拾,天晚了,怕是客人要留宿。” 宝珠应了一声,刚走两步,便看到瑞珠领着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走了进来。 秦可卿看去,怔道:“平儿?” 平儿脸上堆着笑意,说道:“好姐姐,我又来了。” 秦可卿吩咐宝珠去倒茶,若说平素她或许还能防备平儿,但有了贾蔷的话,她什么都想开了。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虽然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纵使她真有意,秦可卿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将来平儿怕是会入了贾琏的房。 之前秦可卿患得患失,看见一个女子撩眉眼,便觉得她有意。 但今日贾蔷那番话后,她就真想开了。 不说平儿不可能,便是真有可能,来当个妾室,她也是愿意的。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平儿好歹还认识,真以后纳了个不认识又厉害的,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快快请坐。” 秦可卿接过宝珠递过来的热茶,送到平儿手上,“外面冷吧?喝点茶暖暖身子。” 平儿笑着点点头,接了茶杯捂手,一双如水的眸子却看向秦可卿。 “好姐姐,我今日可不是白来的,是有大事告诉你们。” “大事?” 秦可卿芳心微紧,“什么大事儿?” 平儿抿了口茶水,随即把茶杯放在旁边的桌案上,肃色道:“今日蔷哥儿在西府得罪了大老爷,老太太也生气的很,这些你也该知道的。” 秦可卿绝美的容颜上,满是茫然之色。 平儿一瞧,便知道贾蔷没告诉秦可卿,心里不由对贾蔷暗自佩服,果真是爷们,什么事儿都自己扛。 不像是西府那些男人,碰到什么事儿天塌了一般,生怕弄得谁人不知。 “我也是听说的,总之老太太和大老爷都得罪狠了,这不大老爷准备让赖大晚上派人来砸门。怕是想收拾蔷哥儿。” 平儿此时也面露急色,“你快些去把这事通知蔷哥儿,让他好好防备。” 秦可卿大脑一片空白,颤颤巍巍起身,弱柳扶风般的单薄身子走起路来都不稳当了。 走到内间门口,秦可卿回头颤声道:“怎,今日怎惹了西府的人了?” 今日平儿还说老太太可能帮助贾蔷,事情变化之快,让平儿有些措手不及。 平儿搓了搓冰凉的双手,又把茶杯端了起来,“这事儿回头再说,我当时不在,你先去告诉蔷哥儿。” “哎。” 秦可卿匆忙去了。 平儿睁着一双美眸,打量起房间的布置。 片刻后,外面脚步声传来,接着只见贾蔷和秦可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最后面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平儿并不认识。 “你说赖大今晚要来砸门?” 贾蔷进了屋,盯着平儿问。 平儿下意识起身,点头道:“赖大亲口说的,说你得罪狠了大老爷,大老爷要给你好看呢。” 贾蔷暗暗皱眉,他虽然会些武功傍身,但那不是杀人技,最多保命罢了。 贾赦真派人来找他麻烦,他能不能跑都难说,更别说还有府里是三个柔弱的女子。 不过贾蔷却也不是会后悔的主儿,与其后悔,不如想解决办法问题。 想到这儿,贾蔷更觉得应该早早把秦可卿送到老师那里,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儿,悔之莫及。 他把崔镇易叫过来,说道:“要麻烦你一件事去做。” 崔镇易此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言忙道:“蔷哥尽管说。” 贾蔷指着三女,“你尽快把人送去绿柳巷,我师父于友成那里。” 崔镇易傻眼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可卿眼中雾气弥漫,哽咽道:“老爷,那你呢?” “我等等看,”贾蔷笑道,“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你放心,我自有保命的手段,你应该知道的。” 平儿听得直迷糊,秦可卿怎么还喊老爷来了? 你不是人家前嫂嫂吗? 就算真走到一起,也不该喊老爷啊。 秦可卿摇摇头,“我不走,我要.......” “听话!” 贾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这种时候,你没有任何权利发表意见,我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去做便是。” 说完,不去看秦可卿的表情,对崔镇易道:“趁着人没来,赶紧走。” 崔镇易本想多问两句,但见贾蔷急急忙忙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一群人拥着向府外走去。 贾蔷想了想,回了西厢房,把百宝匣抱着,准备拿给秦可卿。 这次秦可卿去后,便不让她回来。 等什么时候,他进入东府,掌控了东府,再把她风风光光的接回来。 第五十六章 大家都有粪 冰冷的月色下,秦可卿和宝珠、瑞珠上了马车,崔镇易坐在前面,回头道:“蔷哥,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给你叫救兵去。” 贾蔷嗯了一声,抱着百宝匣走到马车旁。 秦可卿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贾蔷把百宝匣递给她,柔声道:“去了老师那,好好待着,别有其它想法。早晚我会把你接出来。“ 秦可卿没想到分别那么快,抱着百宝匣,眼泪簌簌而下,哽咽说不出话。 这段时间,虽然清贫了些,但确实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她要求不高,只要能守着贾蔷过一辈子就好,但纵使这样,也求而不得。 “别哭了。” 贾蔷不知道怎么变出了一朵寒梅,轻轻的插在秦可卿的发髻上。 佳人梨花带雨,贾蔷不忍再看,挥手道:“且去吧。” 马车疾驰而去。 幽幽月色下,贾蔷望着消失在黑夜中的马车,长长一叹:“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回过头,发现平儿还站在台阶上望着自己。 “你也快些回去吧。” 贾蔷打算准备准备,就他一个人了,纵使真打起来,也要给这些人好好上一课。 “蔷哥儿,听我劝,你也走吧。”平儿急道,“你就一个人,留下来不明智。” 贾蔷摇摇头,“我留下来自然有我的想法,无需多言,你赶紧先回去吧。” “那我也留下来。” 平儿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别有意味,笑道:“万一有个好歹,我留下还能帮衬一下。” 贾蔷正想说话,便听到远处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无数的火把,把小半边天空都照亮了。 平儿面色骤变,“怎这么多人?” 贾蔷也不催她走了,把她往院子里赶,迅速关上大门。 平儿紧紧跟在贾蔷身后,紧张道:“好像不全是贾府的人,还有一些外人。” 贾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只道:“你先去内院藏着,不要出来。” “咚咚咚!” 很快外面响起剧烈的敲门上,无数人喊开门。 贾蔷拉着平儿就往内院跑去,“你去秦姐姐那屋子里躲着,别出来。” 言罢,贾蔷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平儿坐在床上,心里倒不紧张。 她在府里靠着王熙凤,多少有些地位,这些家丁护卫大都认识她,除非他们不想干了,否则不会拿她如何。 正想着今晚的事情会如何结束,平儿就看到贾蔷提着什么,从窗户旁跑了过去。 她心里好奇,跟着走了出去。 远远只看到贾蔷手中提着一个木桶,似乎里面装了什么。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要砸门了。” 大门依旧剧烈地响着。 “吱呀!” 忽然大门从里面打开,反倒把一群家丁护卫唬的齐齐后退。 月色下,众人看到一名翩翩少年郎,提着一个木桶,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棍,出现在了大门后。 很快英俊的少年郎,把木桶上的盖子揭开。 那木桶内隐隐传来一股恶臭,众家丁仆役面色微变,再次齐齐后退。 马桶放在地上,贾蔷把木棍重重往地上一磕,“你们都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们是什么人,你认不出不成?” 一名男子排众而出,冷笑道:“贾蔷,我告诉你,你得罪了大老爷,是他让我们来好好教训你一顿。” 贾蔷大致数了一下人头,大概近百人,顿时头皮发麻。 这真打起来,他只有吃亏的份。 乘人不备,他或许能打到不少人,甚至是会武功的高手。 但在乱战下,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他想不挨揍是不可能的。 他本以为最多也就二十三人,这样的人数远远超过他的预料。 “你们大老爷还真看得起我啊。”贾蔷丝毫不惧,神经也变得兴奋起来,“居然派这么多人来伺候我。” “不要废话,”领头之人叫道,“我劝你束手投降,我们打断你一条腿一条胳膊,我做主放了你。” “废话少说!” 贾蔷拎起木棍,“就看你们当中,谁先不怕死,我先断了他的手脚,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做个废物!” 噼里啪啦的火把燃烧声中,近百人,居然一点声音没有。 他们中,除了少数贾府护卫,大都是普通家丁和请来的流氓地痞。 打仗? 凑个人数可以。 真若有个三长两短,今后会是什么处境,哪个不清楚? 拼命? 你开什么玩笑! 那领头人之人吞了吞口水,“贾蔷,我知道你会武功,但你能打过我们这多人不成?我可警告你,你若负隅反抗,真若打死了你,那也不能怪我们了。” 贾蔷哈哈大笑,大声道:“要打便打,我贾蔷若是叫一个怕字,便不是男人!”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贾蔷今日没走,便也是存了心思,狠狠把名声打出去,让两府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辱的。 “上!” 领头之人心中恼火,挥手叫道。 几乎同时,众人看到贾蔷把那满是粪便的木桶拎了起来。 众人都等着那十几名护卫上,那十几名护卫本欲上前,可见贾蔷拎起马桶,一时也都迟疑了。 互相看着对方,发现大家都没有上的意思。 藏身在影壁墙旁的平儿,见状也微微松了口气。 此情此景,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不过府外那领头之人的下一句话,瞬间又让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都给我上,谁被泼粪了,赏一串钱作为补偿。”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财做诱饵,那十几名护卫对视一眼,呐喊一声,一起冲向贾蔷。 贾蔷暗骂那领头之人狡猾,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用金钱来诱惑,永远不过时。 这十几名护卫一看都是训练有素的,分开朝他合围而来。 贾蔷急中生智,忙叫道:“都站中间,站一起,大家都有粪,都有粪,散开我可不给钱。” 别说,这话还有用,本来四散的十几人,竟是下意识地朝着中间围了过去。 只是这话,倒也惹得围观的家丁和地痞流氓等人,哈哈大笑。 第五十七章 吕布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领头之人大怒,骂道:“蠢货,都给我老子上,谁在墨迹,回去老子开了他。”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一个大马桶劈头盖脸地飞向他。 砰—— 大马桶结结实实扣在了那领头之人头上。 众人顿时再次哄笑。 那十几名护卫回头去看,也忍俊不禁 贾蔷见状,拎起木棍就冲上去,电光火石之间,戳倒四名护卫,其他人反应过来,一起打向贾蔷。 贾蔷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招招狠辣,反被击中的护卫,没一人还能再战起身。 一时惨叫声连连。 领头之人吃了一嘴腌臜之物,他好不容易掀开马桶,怒火冲天道:“呸呸呸,上,都给老子上,生死不论。” 他回头,恶狠狠地望着看热闹的家丁,和请来的地痞流氓。 人多胆气壮,此时真打起来了,众家丁虽然害怕,但还是闭着眼冲了上去。 一时间,府外到处都是喊杀声。 平儿骇地瞪大了眼睛,皎洁的月色下,她看到贾蔷宛如人来疯一样,棍棒所到之处,惨叫连连。 但那他单薄的身子,也不时被击中。 没多久,贾蔷的身形已经开始踉跄了。 她咬紧牙关,想出去喝止,又不敢。 此番前来,是王熙凤让她来偷偷报信的。 真若出去,她在贾府也不用待了。 主子王熙凤都无法做人。 贾蔷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棍棒落在他的身上,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他每一棍下去,必有一人起不来身。 但大开大合的打法,让他力气损耗巨大。 就在身形逐渐僵硬之际,远处又是一阵脚步声,崔镇易的声音传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崔镇易看得眼睛都红了。 他本想着直接把秦可卿等人送到绿柳巷,但实在不放心贾蔷。 路上,秦可卿一直在哀求他去贾蔷的忙。 崔镇易少年意气,且又哪里受得了美人哀求,当下在附近朋友家,把秦可卿等人放下。 把事情和朋友一说,带着借来的家丁护卫,赶了回来。 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目赤欲裂。 大门口,躺着数十人,还有数十人,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团团围住。 正奋力围攻。 冰冷的月色下,崔镇易看得清楚,那被围攻的人不是贾蔷,还能是谁? “苍了个天。” 和崔镇易一起前来的朋友乃一等伯牛继宗次子,牛龙象。 此人生的五大三粗,好逞凶斗狠,此时见状喃喃道:“这什么神人,这般厉害?吕布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人潮混杂,众人都打红了眼睛。 哪里会听崔镇易的话。 “呸!” 牛龙象大骂一声,叫道:“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儿郎们给我上,收拾这帮兔崽子。” 在牛龙象的一声呦呵下,牛府家丁护卫呐喊一声,双方瞬间战在了一起。 牛龙象带来的人不少,加之实力他本身实力强劲,很快贾府的家丁护卫不敌,倒地倒地,逃跑的逃跑,人越来越少。 “蔷哥,你感觉怎么样?” 崔镇易急忙跑到贾蔷身边,搀扶住他。 “没事,”贾蔷大呼吸急促,冰冷的空气,让他嗓子难受得很,“有些脱力。” “我扶你进去先休息一会。” 贾蔷摇摇头,目光转动,看到之前领头之人,正带着剩下的人想要逃。 牛府的人纷纷避开,因为他身上太臭了。 “把那个长胡子的领头的截住。” 贾蔷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指着那领头之人说道。 “好!” 崔镇易不说二话,和牛龙象说了两声,没多久便把那群人都赶了回来。 “贾,贾蔷,我劝你识相点,不要太过分。” 领头之人彻底慌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近百人,居然没有拿下贾蔷。 传回贾府,他也不用干了。 ‘呸!” 贾蔷拿起木棍,慢慢朝着他走去。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把贾蔷的凶性彻底激发了出来。 “你都让开,我保证让你们安全离去,否则一定敲断他一条腿。” 围在那领头之人旁边的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哄而散,任那领头之人如何叫骂,也没人理会。 “你,你不要过来啊。” 领头之人声音颤抖,“你今日打了我,回去我告诉大老爷,保证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贾蔷也不说话,木棍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响声。 崔镇易抬了抬手,想要劝说,被牛龙象拍了回去。 “伤了这么多人,再打伤一个能有屁事?” 崔镇易担忧道:“我怕蔷哥恼怒,直接给他弄死。” 牛龙象摆摆手,“应该不会,你没瞧见这躺了一地的人,都没什么致命伤吗?” 崔镇易一愣,他还真看不出来。 “你,你...啊——” 领头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地上,抱着大腿哀嚎不止。 适才骨头脆裂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哐当~ 贾蔷扔掉木棍,“回去告诉你主子,这个仇暂时就这样算了,再不依不挠,我也绝不让他好过。” “你算什么东西,你说算了就算了?” 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贾蔷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队侍卫。 十来人,为首一人身着锦服,神色威严。 “你又是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崔镇易上前几步,对着那人喝骂道。 “呵呵,有点意思。很久没人敢这么与我说话了。” 那中年男子面容一肃,喝道:“拿下!” 崔镇易正要继续说话,便听到牛龙象说道:“且慢。” 那人扭头去看牛龙象,皱眉道:“牛家小儿,你怎么在这里?” 牛龙象走到那人身边,作揖道:“许伯伯,今日之事只怕有误会。” “哦,什么误会?” 牛龙象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是他们惹事在先,我等乃出于防备,并不是事先惹事。” 崔镇易本来看来人也有些眼熟,听牛龙象喊许伯伯,他顿时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怎么了?” 贾蔷搀扶住崔镇易。 “要倒大霉了,”崔镇易面色难看,“蔷,蔷哥,这老头是八王爷府里管家许随风。” 第五十八章 十三皇子的愤怒 贾蔷怔住了,他不认识什么许随风,但知道八王爷。 他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贾府的人面子再大,焉能请来八王爷的府上的管家助阵? 心思急转间,贾蔷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你现在就走。” “我不走!”十三h 崔镇易很害怕,但少年意气,让他做不出临阵逃走的事情。 更何况刚才都骂人了,如何走得了? “别意气用事,”贾蔷心里感动,“你速去我老师那,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想办法救我。” 别的人还能打打杀杀,但面对绝对的势力,贾蔷知道他今日只能认栽。 许随风听了牛龙象的话,哦了一声,淡淡道:“谁是贾蔷?” “是我。” 贾蔷硬着头皮站了出去。 “呵呵,我说谁刚才口气那么大。” 许随风手指向前轻点,“抓起来。” 两名侍卫顿时冲向贾蔷。 牛龙象急了,“许伯伯,你弄错了,我们是受害者。” 许随风负手道:“那崔家的小子我可以饶他不敬,但这贾蔷,却是王爷让我来抓的。” 牛龙象倒抽一口凉气,脊背生寒。 他只是来帮朋友的,对于贾蔷的身份并不知道。 可整个牛府,都是靠在八王爷门下的。 如今八王爷要抓贾蔷,他还真没了办法。 那两名侍卫很快抓住了贾蔷,贾蔷也不反抗,束手就擒。 他力战到现在,浑身实在乏力。 打不过,也不能打。 否则八王爷的人今日在此杀了他,怕也是枉死。 崔镇易急得直跺脚,八王爷为什么会抓贾蔷? 他隐隐能猜出什么原因,今日怕是要跟着走了,贾蔷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急忙叫来一人,迅速吩咐了两句,等那人走后,才急忙走到牛龙象身边。 “牛兄,求你帮个忙,让他放了蔷哥一马吧。” 牛龙象嘘了一声,把他拉到一边,骂道:“你犊子昏了头了?是八王爷要抓他,就算我老子来都没用,我算个屁?” “可蔷哥真这样去,就完蛋了啊。” 牛龙象一巴掌拍在崔镇易肩膀上,喝道:“你冷静一点。” “我哪里冷静得了。” 见柳随风已经转身走人,贾蔷已经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崔镇易竟不管不顾地喊:“站住!” 牛龙象目瞪口呆,失声道:“崔镇易,你他妈疯了?” 崔镇易一把甩开牛龙象的手臂,快步追了上前。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父亲的叮嘱,和对贾蔷的钦佩掺杂在一起。 他知道今日他必须拖延时间,否则真去了八王爷府邸,贾蔷九死一生。 不能共患难,临阵就跑,传出去,他也不用混了。 同隶属四王爷麾下,崔镇易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拖延时间。 他必须得为贾蔷做些什么! 许随风回头,见又是崔镇易,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崔镇易顿时直冒冷汗,避开许随风的眼睛,低着头道:“大,大爷,他,他是无辜的,你们怎能抓他走呢?” 贾蔷瞧见了,急忙使眼色。 他心中大急,这些人都是魔王,崔镇易上来根本不会有作用。 “你是哪里来的?” 许随风哼了一声,“我可告诉你,饶你一次,莫再要自误。” 牛龙象快步上前,抓住崔镇易的胳膊,赔笑道:“许伯伯莫要见怪,你抓的哥儿是我好友的挚交,一时心急倒是冲撞了你。” 许随风拂袖道:“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瞥了眼贾蔷,“至于这小子,回头见了王爷,是死是活,都是他的福分。” 贾蔷见崔镇易还要说话,忙大笑一声,叫道:“死了倒是福分?看来你这把老骨头,身份再高贵,里头装的也是十足奴性啊,哈哈哈。” 一席话,惊地众人都没了话说。 许随风缓缓转头,眼睛微眯,“好小子,怪不得王爷要见你。不过纵使王爷欲重用你,我也一样敢杀了你。” 贾蔷瞥了眼他握紧的拳头,冷笑一声,昂首挺胸,“我贾蔷若是惧怕,就不会说那般话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小爷我喊一声疼,便不是男人。” “好!” 许随风眼中竟流露出赞赏之色,“真真怨不得王爷要见你,如今这年头,似你这般骨头的人倒是不多了。” 话音一转,“但大爷我最讨厌的也就是硬骨头,今日便是拼着被王爷责骂,也要瞧瞧你这骨头到底有多硬。” 言罢,大手一挥,“按在地上给我打,除非他求饶,否则生死不论。” “驾驾!” 贾蔷刚被按在地上,就听到又有马蹄声。 歪着头一看,却是十三皇子来了。 “且慢!” 李贤皇子纵马疾驰,来到众人身边,不去管作揖施礼的许随风,忙推开两名侍卫,把贾蔷搀扶起来。 他见贾蔷浑身是血,整个人虚弱到极致,还以为是被打了。 当下怒道:“许随风,你放肆,居然敢打我的人!” 许随风眉头微皱,淡淡道:“十三王爷严重了。我只是奉命请他过去罢了。” “请他过去,他怎么被打成这样?” 李贤心里恼火万分,今夜他过来想找贾蔷谈回东府的事,没曾想刚过来,就看到了让他火冒三丈的一幕。 他对贾蔷颇为敬服,四哥也时时夸奖,却不想还是被八皇子知道了。 这要是自己再晚来一步,只怕贾蔷性命不保。 许随风暗暗皱眉,十三皇子虽无大权力,但到底是皇子。 真要闹腾起来,场面也不好收拾。 “好教十三王爷知晓,”许随风指着远处还躺了一地的家丁护卫,“这位小哥儿是他们打的,可与老夫无关。我来只是叫他去府里做客罢了。” 贾蔷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他们怎么回事?” 李贤指着地上的家丁护卫问贾蔷。 贾蔷简单把事情交代了一番,“不是多大的事儿,多亏了崔镇易带人来救,已经把他们打发了。” 李贤恼怒,回头对侍卫喝道:“过去把他们腿脚全敲断了,出了事儿我担着。” 贾蔷劝道:“领头的已经让我打折了腿脚,这次便算了。” 李贤重重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贾蔷是对的,当下只拍拍贾蔷的肩膀。 第五十九章 宁国府出了人才啊 看向柳随风,李贤问道:“八哥要见他做什么?” 许随风实在郁闷,他只是奉命拿人,哪里知道这些那些的。 他摇摇头,“这就不是我这当下人的能知道了。” “既如此,我就跟着一起吧。” 李贤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老八害了贾蔷。 许随风笑眯眯道:“十三王爷请吧。” 贾府大门外,很快恢复了一片寂静。 皎月清辉流淌,残夜无声思量。 平儿在贾府大门内等了好大一会,见外面无人,才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东张西望一会,平儿跺了跺脚,转身把大门关上,自回了。 凤姐院内。 王熙凤见平儿带着一身凉气,从外面进来,责备道:“让你去去就来,怎去了那么久?” 平儿搓了搓手,搬了个圆凳靠床坐下,轻笑道:“奶奶不知,今儿我可经历了好一场惊心动魄。” 王熙凤奇道:“怎么个惊心动魄法,是叫人占了上头便宜,还是下头便宜?” “奶奶说的哪家话啊,”平儿佯装不依,随即道,“今天我虽没去晚,但那蔷哥儿没走。” 王熙凤柳眉微皱,听平儿又道:“咱们大老爷派了一百多号人去找蔷哥儿的麻烦,我当时都吓坏了。” 王熙凤吓得坐了起来,“结果如何?蓉大奶奶没事吧?” “没事,”平儿细细把话道来,带着敬佩的口吻道,“他先是把蓉大奶奶送走,随后单枪匹马与那一百多人对打......” “说正事儿,”王熙凤拍了她一下,嗔道,“你当传奇小说呢?莫要添油加醋。” 平儿叫冤,“我说的都是真的,蔷哥儿真厉害得紧,不信明日你瞧瞧,那些家丁护卫,很多都被大折了手脚。” 王熙凤捂着嘴巴道:“这么说,那么多人去找麻烦,反倒没打过?” 平儿摇头道:“自不会的,蔷哥儿也受了伤,后来被人赶到给救了。” 平儿细细想想,却也不知道崔镇易和牛龙象名字,便把八王爷和十三王爷先后到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八王爷找他去?十三王爷救他?” 王熙凤杏眼圆瞪,惊诧道:“这小子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怎和这些大人物拉扯上关系了?” 平儿心说我哪里知道,平素待在这一亩三分地,真真坐井观天。 今日出去了一瞧,方知世间之事这般精彩。 在东西二府被瞧不上的贾蔷,更是了不得的大丈夫。 人世间的事儿,果真不是一言一眼所能定相。 现如今回想起贾蔷拼命的场景,她都觉得心尖发颤,浑身发软儿...... “好点了没?” 马车内,李贤关心地问道。 “没多大事,”贾蔷勉力靠着车壁,“就是累了点,休息休息就好。” 李贤颔首,面色阴沉,低声道:“见了鬼了,我们平素来往小心翼翼,居然会被发现。” 贾蔷略一沉吟,道:“怕是有人告密,我身边不会有人,只能出在你或者四王爷身边了。” 李贤大吃一惊,“你说我们身边有叛徒?” 贾蔷笑道:“我一介小人物,自问行事小心翼翼。算来是不该惹了那样大人物的。” 至于贾赦的事情,贾蔷不认为这点小事,他们敢去叨扰八王爷。 李贤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你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有个交代。我断然不会让你有事的。” 八王爷府邸。 半个十分,一群身着清凉的女子,卖力地跳着舞。 李敢懒洋洋地靠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被。 这时有侍卫进入房间,“王爷,管家回来了。” “哦,让他把人带来。” 李敢眼神盯着那群舞女,一动没动。 “十三皇子也跟着来了。”那侍卫补充道。 李敢终于移开了目光,眉头紧皱,随即摆摆手,“带他们去客厅。” 客厅内,李贤拉着贾蔷的手臂,低声吩咐着。 没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李贤犹豫了下,站起身来。 “呦,三更半夜,什么风把十三弟吹来了?” 李敢进入房间,眼睛一亮,忙快步走向李贤。 李贤作揖强笑道:“八哥还没睡啊。” “哪里睡得着,”李敢让他坐下,吩咐下人看茶,“兵部的事太过操劳,方才处理完。” 李贤嗯了一声,本打算问李敢叫贾蔷来做什么,可心思一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下坐下后喝茶,默不作声。 李敢端起茶杯,抿了两口,目光在贾蔷脸蛋上转了两圈。 “听说十三弟得了一风流人物,便想拜会拜会,今日一瞧,果真名不虚传啊。”李敢笑呵呵地说道。 李贤面露嘚色,“我养了不少清客,只觉贾蔷最合我意。八哥你手下人才济济,可不许跟我抢人啊。” 李敢哈哈大笑,“十三弟说的哪里话,为兄不过想见识见识罢了。” 言罢,再次看向贾蔷,“你是宁国府还是荣国府后辈?” 贾蔷迟疑了下,回道:“宁国府正派玄孙。” “不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是人中龙凤,宁国府出了人才啊。” 贾蔷面色微变,强笑不语。 随即三人你来我往,说了一箩筐废话,最后李敢挽留了两句,打发两人走了。 出了王府,十三皇子擦了擦额头冷汗,“走,先去我府上,明日去找四哥。” 贾蔷自无意见。 今日的事情让他彻底明白了,别人不会因为他是小人物,就会放过他。 和贾府相比,八王爷拥有无上的权利,一言便可以定他的生死。 这方红楼世界的事儿,远远非他想得那般简单。 今日假若李贤不在,事情断不会这般轻巧。 翌日凌晨,贾蔷还在迷迷糊糊睡着,李贤就推开门,把他拽了起来。 早饭也不吃,带着他直奔李贞府邸。 李贞似早就知道了此事,对于两人出现并无多大的意外,招呼两人吃饭后,才把两人叫进上次去过的书房。 “四哥,咱们身边有内奸。” 李贤开门见山,气道,“我和贾蔷来往一直很小心,不会有人看见,老八忽然叫贾蔷去,一定有人通风报信。” 李贞颔首,眼睛却看向贾蔷。 贾蔷道:“我赞成十三王爷的话。” 第六十章 捉内贼(很快还有一章) 李贞点头,沉声道:“既有内贼,就该早日抓出,否则后患无穷。” “怎么抓?” 李贤情绪有些不高,内贼狡猾,都不知道是在自己身边,还是在四哥身边。 就算确定了范围,又如何知道谁是内贼? 李贞轻轻叹了口气,皱眉沉思。 “小蔷,你想想办法,你破案最厉害了。” 李贤左右不得其法,忙问贾蔷。 李贞闻言,也看向了贾蔷,目光中满是期待。 内贼这事影响太大了,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安。 贾蔷皱着眉头,沉思半晌。 “且先缩小范围,二位王爷手下认识我的人,暂时确认一下。” “不错。” 李贞笑道:“有了这个范围,内贼也就差不多在里面了。” 三人一番商量,最终确定了范围人选。 上次书房商议时,那群人。 这些人都是李贞和李贤的心腹,二人看着名单,脸色阴沉。 心腹里出了内贼,这让二人面上无光,更有种被背叛的愤怒。 “会是谁?”李贤忍不住问道。 他实在分辨不出,与他同来的几人,都是心腹,他想不出谁会背叛自己。 与他一样想法的还有李贞。 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谁会背叛自己。 “这个,你有没有办法?” 李贤再次看向贾蔷,征求他的意见。 贾蔷道:“我也不确定在不在这些人当中,若是没有的话......” “不会有错,”李贞正色道,“一定有人告密,否则老八不会叫你过去。” 贾蔷点点头,道:“既如此,我倒是有一法子,或可试一试。” “什么法子?” 李贤急忙问道。 面对二人急切的目光,贾蔷压低了声音。 ...... “王爷叫我们来做什么?” 四王爷府邸,十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一众心腹,齐聚一堂。 都低着头,在小声议论什么。 周慕白左右张望,不见贾蔷,待看到于友成到来,忙迎了上去。 “师父你来啦。” 于友成眼睛布满血色,神情略显疲惫道:“你也来了。” “是啊,师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周慕白压低声音道,“那天汇聚在一起的人都来了,好像就差了贾蔷。” 于友成瞥了他一眼,“小蔷被人告密,让八王爷找上了门。” 周慕白嘴巴张大,呐呐道:“八,八王爷找他?” “我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用哪里出了纰漏,”于友成沉眉,“后来我想明白了。” “明,明白什么?” 周慕白还处在也眩晕当中,他没想到贾蔷居然引起了八王爷的注意。 “咱们这里出了内贼!”于友成冷哼一声,“把小蔷的消息告诉了他,否则八王爷如何会找小蔷麻烦?” 周慕白吞了口唾沫,语气艰难道:“真当如此?那内贼是谁?” 于友泽面无表情道:“今天来的都有可能。” 周慕白心凉了半截,以为今天是什么重要会议,没想到是捉贼来着。 又过了一会,二位王爷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众王府侍卫。 很快在场的十几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叫了出去。 “周探花,请跟我们来。” 两名侍卫走上前,面无表情。 周慕白抿了抿嘴,下意识地看向于友成。 “去吧。” 于友成摆了摆手。 院子里只剩下于友成一个人了。 “师父。” 于友成心里正琢磨着,就听到贾蔷的声音。 他急忙转头,倦容露出喜色,迎上去道:“你没事吧?” “没事,”贾蔷笑道,“四王爷叫我来请师父去书房。” 于友成颔首,目光瞥向院外,“方才是?” 贾蔷在前面领路,不答反问:“师父,昨晚可卿......” “都在我府里,已经好生安顿了,”于友成叹了口气,“没想到发生这等事,我看你那里也不能住了,回头你也跟我一起吧。” 贾蔷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进了书房,见了二位王爷,于友成才知道,他们这是在查内贼。 “方才那法子漏洞白出,怕是查不出内贼啊。” 于友成暗暗摇头,刚才找内贼的法子很简单,把那些人分别带到一处房间,然后给他们一张纸,回答纸张上面的问题:对于昨晚的事情,你如何看待? 昨晚不是秦可卿被送了过去,他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真有内贼,只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行,谁会愚蠢的自作聪明说自己知道什么。 “老师喝茶。” 四王爷亲自给于友成倒了一杯茶,笑道:“这法子确实不好,不过却也不重要,只是提前让那贼子紧张起来罢了。” “哦,还有它法?” 几人对视一眼,贾蔷笑道:“略施小计,或许能够侥幸抓住内贼。” 于友成顿时来了兴趣,“果真能抓了内贼?” 李贤搂住贾蔷的脖颈,嘿然道:“别的不敢说,论急智这方面,小蔷肯定没问题。” 于友成摇摇头,苦笑道:“我看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又不是神仙,哪说能抓到凶手就能抓到凶手。” 几人商量了一会,李贞道:“小蔷你的身份如今已经暴露了,日后便跟着十三弟,早日入住东府才是,莫要再给老八机会。” 贾蔷表示明白。 之前都是小心翼翼来往,现在八王爷什么都知道了,确实没有必要再遮掩。 明面上跟着十三皇子,也算是一块护身符了。 李贤唉声叹气道:“本打算让小蔷去东府卧底,现在计划全都泡汤了。” 李贞平静道:“无妨,拿下东府一样对我等有大助力。也算是给他自己加了一层保护伞。”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名侍卫快步进入书房,手中拿着一摞纸。 几人接过宣纸一看,果如于友成所料一般,几乎无人写有关八王爷抓贾蔷的事情。 “有一个。” 忽然李贤叫道。 “是谁?” 众人一起看去。 “周慕白,”李贤兴奋道,“没想到是这小子,真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尴尬道,“我也没想到是他。” 于友成接过那张纸看了一会,摇头道:“不是他,这些都是我方才告诉他的。” 李贞奇道:“老师知道昨晚的事儿?” 第六十一章 诈 于友成看了眼贾蔷,笑道:“这小子提前把家眷都送到了我那,我担心他的安危,便派人去查看,结果便看到了十三王爷和贾蔷一起去了八王爷府邸。” 李贞轻声道:“老师应该派人来告诉我,我也好赶过去。” 于友成把手一摆,“我正是故意没有告诉你,贾蔷是十三王爷的幕客,他去救人合情合理,若是二位王爷都去了,反倒成了坏事。” 见几人若有所思,于友成叹道:“若是连十三王爷都救不了这小子,咱们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贾蔷笑了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于友成做的很对,四王爷一并跟着去,他日后处境反倒更危险。 如今这般,八王爷虽然对他有所顾忌,但也不会下死手。 在场都是聪明人,此关节一点就通。 便是李贤也明白。 于是刻意略过了这个话题。 “把他们都叫进来。” 四人落座,很快四王爷和十三王爷的一众心腹,一个个满脸茫然地走了进来。 “王爷,今日让我们写昨晚之事有何目的?” 崔公一进来,就出声问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不解这做法有何意义。 “啪!” 李贞猛地一掌拍向桌案。 众人顿时噤声,噤若寒蝉地看向四王爷。 “诸位,”李贞冷着脸缓缓起身,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咱们这群人当中,出了一个内贼。把我等所议之事,告诉了老八。”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 但只议论了一会,便全都住嘴了。 因为他们意识到,但凡在场的都有嫌疑。 崔公、冯志远等几人,高高昂着头,一言不发。 周慕白脸色惨白,浑身发颤。 剩下几人面色各异,一时半会看去,倒是周慕白表现最像。 见众人都看来,周慕白吓得急忙跪在地上,颤声道:“王爷不是我啊,我对你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李贞大皱眉头。 周慕白看向于友成,惶恐道:“师父,你快帮帮我说话,真不是我啊。” 于友成不悦瞪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周慕白急了,忙看向四周同僚。 周围众人哗地齐齐退开,只有崔公一人没动,却也没说什么。 “诸位同僚,咱们经常一起,你们都知道我周慕白是什么人,我肯定不会干背叛王爷的事啊。” 冯志远怒道:“不是你,你慌什么劲?你瞧你那副德性,谁看了不觉得是你?” 周慕白苦着脸道:“可真不是我啊。” “周慕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冯志远旁边的中年男子,程丘丰不咸不淡地说道。 “是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数人纷纷附和,不是他们怀疑周慕白,实在是周慕白情况太像。 那那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不像就见鬼了。 “崔公,你可要帮我说说话啊,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周慕白急了,一把抱住崔公的大腿。 崔公无奈道:“是否对错,自有公正,不是你谁也毁不得你清白,是你你也逃不掉,你无愧于心,何必做那猥琐小人?” 周慕白面色微变,尴尬地放下了手。 程丘丰拍了拍周慕白的肩膀,沉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趁着尚未酿成大错,你且认了错,我等自会帮你求情。若你今日不认错,等来日查清身份,谁还敢为你求情?” “认错吧。” 一些平素与周慕白交好的人,纷纷说道。 有于友成周全,他们再一起求情,周慕白最多不被重用,应该没生命之忧。 但若死不认罪,只怕于友成也帮不了他。 “真不是我。” 周慕白咬着牙,大声叫道。 众人纷纷皱眉,程丘丰摇头道:“莫要自误,且好好想想。” “好了。” 四王爷忽然拍了拍巴掌,大家一愣,随即听到一阵脚步声。 众人一起回头,只见从外面走进来十几名侍卫,这些人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一件黑色外套,和一个大的离奇的黑色帽子。 正不解,只见外面又走来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那道士走了进来,既不行礼,也不作揖,只淡淡道:“好教诸位知道,这套衣服叫青囊尸衣,乃贫道炼制而成,功效上达天听,下通地狱。但有恶人作恶,却又不承认者,穿上均会在其背后显示白色罪字。” 众人听了只觉荒谬。 但又都不敢说什么,四王爷都信了,自己等再说什么,不是和四王爷唱反调? 李贤首先站了起来,走到一名侍卫面前,说道:“给我穿上,今日咱们都有嫌疑,既是清白,又有何惧?” 那侍卫迟疑,被李贤瞪了一眼,才急忙给李贤换上。 只是那帽子太大,把李贤整个头都遮住了。 待李贤戴好,道士拂尘一甩,念了个道号,说:“还请莫要动身上衣物,且半柱香时间过后,等我等自行进屋观察。” 言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冲众人笑道:“大家都随我出来。直叫他一人在此便可断定。” 众人面面相觑,见李贞起先走出,便纷纷跟了出去。 待大家都走了出去,道士把手中的那包东西,往书房里一扔,随即把书房门关上,闭着眼立在门头,口中振振有词。 众人却都听不懂他说什么。 “这到底做什么?” 于友成实在搞不明白,低声询问。 “找凶手啊。”贾蔷笑道。 “是你想出来的注意?”于友成只觉得荒谬。 贾蔷干笑两声,“好歹试试,万一真能把这歹人给试了出来,也算是解决了一大麻烦。” 于友成皱眉道:“你这又是天庭,又是地狱,世间哪有什么神仙妖怪。” 贾蔷微微一笑,轻声道:“师父所言甚是,只是世间无鬼神,但人心却住着鬼神。” 于友成细细一琢磨,笑了起来,“你真有法子找出内贼?” “也不算,权且试试。世间奇策,大都不就讲究一个‘诈’字吗?” 于友成顿时笑了,抚须赞叹道:“我真没看错你小子,不过你师父我也不差,方才也诈了一诈。” 贾蔷就惊道:“莫非师父已知道内贼是谁?” 于友成瞥了眼远处,压低声音道:“不能确定,但我有六成把握是他。” “谁?” “程丘丰!” 第六十二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贾蔷顺着于友成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人。 方才此人几番劝说周慕白承认。 他心思急转,顿时恍然,“师父是说周慕白只是在......” 于友成打断他的话,“莫要作声,且看你找出的内贼,与我是否一样。” 贾蔷瞥了眼程丘丰,点了点头,心中委实吃惊不少。 这个周慕白,不去演戏可真屈才了。 今日更是让他见识到了于友成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 转眼之间,便大致摸清了谁是内贼。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也给他一丝警醒,对于任何人都不要小觑。 半柱香的时间转眼过去了,道士打开书房门,恭恭敬敬地把李贤请了出来。 众人忙朝着李贤的背后看去,只见那黑色的外罩上,一片黑什么都没有。 道士把外罩和帽子取下,宣布结果。 李贤哈哈大笑,说道:“瞧瞧,我就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看我,正人君子也!” 众人哈哈大笑。 有了李贤的带头,接下来众人一一上前,书房外,除了于友成、李贞、道士、贾蔷四人,无一幸免,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进去。 转眼书房外没穿这套“青囊尸衣”的,只剩下寥寥数人。 穿过的不紧张,有说有笑,没穿过的多少都有些紧张。 “周探花,你要不要先进去试一试?”程丘丰笑眯眯地说道。 “这......” 周慕白只犹豫了下,便看到程丘丰大步上前,“我来。” 说着,走到那道士身边。 道士面无表情地给他穿好外罩,戴好帽子,随即叮嘱道:“进去之后,不要擅自妄动,只需站在原地不动等半柱香即可。” 程丘丰点头,随即想到道士看不到,便唔了一声。 在众人的注视下,程丘丰径直走了进去。 随着书房门关上,于友成皱眉道:“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就范。” 李贤奇道:“内贼是这他?” 此时李贞也走了过来,闻言摇头道:“程丘丰对我颇为忠诚,为了干了不少大事,他不会背叛我。” 四王爷说得如此笃定,贾蔷和于友成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书房内,程丘丰甫一进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这种幽香让他居然产生了困意。 他本就绷紧心弦,此时嗅了这等气味,哪敢疏忽,急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精神一振。 淡淡的香味,让他精神高度紧绷。 对于书房他相当熟悉。 知道东南角有一块大镜子,此时他极度想知道自己身后到底有没有那所谓的“罪”字。 心里告诉他,没有鬼神,这是一个骗局。 可能他栽了帽子,去查看背部,就中了圈套。 浸淫官场多年,苏对于一些知名的案件,程丘丰听过不少。 他断定,关键可能就在帽子上,只要他这时掀掉帽子,回头出去后,就可能被人发现。 否则这帽子也不会做的这么奇怪。 想到这里。 程丘丰摸索着来到一处桌子旁,低着头,想戴的本就很宽松的帽子,自行脱落在桌案上。 这么一试,果真如此,那帽子十分轻松的脱落在了桌案上。 他松了口气,来不及观察帽子,急忙走向东南角,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背后。 背后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程丘丰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回到桌案旁,程丘丰低头嗅了嗅,帽子上并无特殊的气味。 取来一支毛笔,在帽子上轻轻摩擦了一下,细细去看,洁白的狼毫上,纤尘不染。 帽子上也没有涂抹什么。 “莫非帽子没有问题?” 时间有限,程丘丰来不及多想,虽然感觉帽子没问题,却也不敢真去碰,依低着头,把头塞进了帽子里。 感觉前后没什么问题后,这才站在原地,等待时间耗尽。 道士缓缓打开书房门,众人瞪大眼睛去看。 “请出来。”道士说道。 程丘丰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大家定眼一看,那程丘丰后背并无白字。 程丘丰生怕自己因为帽子出了问题,主动摘下帽子,笑道:“老夫清清白白,后背可有白色罪字?” 众人皆道没有。 程丘丰哈哈大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贾蔷。 “等等!” 一道声音响起,众人只见贾蔷快步走到程丘丰身边,指着程丘丰道:“内贼就是他。” 在场众人,顿时哗然。 程丘丰心惊肉跳,努力黑着脸,怒道:“小子你莫要过分,平白污蔑老夫清誉,你得为此负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贾蔷笑眯眯道:“我说是你,就肯定是你,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说别人,反而说你?” 贾蔷不咸不淡,把之前程丘丰的话原本还了回去。 周慕白浑身巨震,感激地望着贾蔷。 他实在没想到,贾蔷居然会为他打抱不平。 “王爷,你得替老夫做主啊。” 程丘丰心里有鬼,见贾蔷信誓旦旦,一时竟不敢和贾蔷对峙。 他跑到李贞身边,跪地哭诉道:“下官对王爷一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王爷切莫信这小鬼一面之词,下官如何会背叛王爷?” 冯志远板着脸道:“贾蔷,你有何证据?否则今日可饶不了你。” 程丘丰深得李贞喜爱,是得力的干将。 见李贞神色不善,冯志远立即出面严肃道。 在场十几人,大都不信程丘丰会背叛李贞,一时纷纷指着贾蔷,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李贞一言不发,只是半侧着头,死死盯着程丘丰。 一些本来还在为程丘丰发声的人,见状也纷纷闭了嘴。 一时众人神色惊疑莫定,都不敢再说话了。 程丘丰额头冷汗直流,正打算抗到底,忽听李贞长长叹了口气。 “丘丰啊,你让我很失望。” 程丘丰浑身发软,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念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早日把事情交代,我保你全家不死。” 李贞缓缓闭上眼睛,语气说不出的疲惫。 书房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了。 目光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惊诧、怪异、不解、迷茫、痛恶...... 四王爷待程丘丰何其之好,谁也没想到,程丘丰居然会背叛。 第六十三章 屁的日久生情! “啊——” 程丘丰一声干嚎,上前抱住李贞的大腿,叫道,“王爷,下官也没有办法啊,八王爷控制了我的家人,我不做不行。我不做我的家人全都完了啊。” 贾蔷忽然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于友成身边。 于友成见他情绪不高,问道:“怎么了?不是该高兴吗?” 贾蔷叹道:“内贼找了出来,可谁能高兴的起来?” 于友成摇摇头,“莫要多想,此番把内贼找出来,解决了一大麻烦,王爷难过不假,但他更愤怒程丘丰的背叛罢了。” 贾蔷不愿多看,转身就走。 “你去哪?” 于友成跟了上来,叮嘱道:“上我那住吧,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贾蔷迟疑了下,便看到李贤也快步走来。 他神色不善道:“程丘丰这老小儿,平素最为殷勤,也颇有能力,没想到是个内贼。” 忽然又笑了起来,“也忒没了骨气,证据都没拿出来,居然自己就承认了。” 贾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真心如铁石,就不会犯这般低级错误了。不过对于这件事,我倒是觉得可以大做文章。” “哦,怎么说?” 于友成和李贤一起看向贾蔷。 贾蔷因道:“师父和王爷想想,八皇子对程丘丰做了什么?” 李贤茫然。 于友成心思急转,忽然一拍巴掌,神色略显激动道:“不错,八王爷既然已经动手,还肆无忌惮的安插人手监督王爷,以老夫之见,之前所议,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什么意思?” 李贤大受打击,只觉得两人在打哑谜一样,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贾蔷见他急得抓耳挠腮,解释道:“八王爷策反了程丘丰事小,但他派人监视自己的兄弟,此乃大忌,你说若是把这事儿捅到皇帝那,后果如何?” 李贤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他激动地抓住贾蔷的手臂,又惊又喜道:“你小子这脑袋里装的什么?怎总与人想的不一样?” 不等贾蔷说话,他转身就走,“我这就把事情告诉四哥,这等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贾蔷提醒道:“派人保护程府一应老小,免得被人算计。”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李贤嘴里念叨着,转身跑走了。 “走吧,先和我回府。” 于友成拉着贾蔷的手臂,“日后便住在我那,除非安全,否则不能外出。” 贾蔷笑道:“没那么严重吧?师父。” 于友成哼了一声,教训道:“昨晚幸好十三王爷去找你,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有命?” 两人出了四王爷府,上了马车。 “八王爷看似平易近人,待人宽和,实际对待政敌,他向来不择手段,只要他认为你有威胁,早晚收拾你。” 贾蔷面露担忧,“我总不能一直藏在师父家不是?” “权宜之策罢了。” 于友成说道:“王爷会尽快着手让你入主宁国府。并且让你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八王爷再嚣张,也不敢对你肆无忌惮地拿捏。” 贾蔷沉默。 于友成说的轻巧,可两件事哪一件简单? “呵呵,不要担心,”于友成笑眯眯道,“皇上喜欢有本事的人,你如此聪明,到时候露露脸,展现展现自己,或者让十三王爷出出风头,皇上就会喜欢你。只要皇上表达了对你欢喜,八王爷便不敢擅自妄动。” 贾蔷苦笑道:“看来这几日,我还得小心翼翼,免得被暗杀了。” 于友成哈哈大笑,“没你说得那么惨,一切都是最坏的打算,否则真如此,八王爷早就当了储君了。” .......“ “老爷?” 看见贾蔷,秦可卿靠在院子门上,美艳的面颊憔悴了不少,眼睛红肿,只呆呆望着他,泪水一颗一颗往下落,似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怎刚见面就哭了?” 贾蔷回头看了眼师父,走过去忙拉着秦可卿走到于友成身边,介绍道:“这是我师父,你也就叫师父吧。” 秦可卿感受贾蔷手掌的温度,一颗彷徨的心,顿时有了依靠之所。 她方才激动,眼中只有贾蔷,忽略了于友成的存在。 此时看到于友成,忙擦了擦眼泪,行了个万福,“师,师父。” 喊完,面颊一阵火辣辣地发烫,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友成微微颔首,道:“免了,以后便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求直管说。” 秦可卿点点头,不敢抬头。 “既如此,你们就聊聊吧,我便不打扰二位了。” 言罢,却给贾蔷使了个眼色。 贾蔷见状道:“我去送送师父。” 二人出了小院,又走了一段路,于友成才皱眉道:“你与那女子是什么关系?” “是我的女人。” 于友成不悦道:“这么说,坊间传闻,还不是空穴来风?” 贾蔷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儿,耐心解释道:“我与秦姐姐出来时,干干净净,可以说是互相帮助,之后出来后,算是日久生情吧。” “屁的日久生情!” 于友成袖袍一甩,生气道:“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知道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你这是等于坐实了本不存在的事情。” “你怎么在感情上,就糊涂了?” 于友成恨铁不成钢,他有多欣赏贾蔷,此时就有多气。 贾蔷老老实实挨骂。 “哎。” 于友成叹了口气,道:“此女如此妖媚,你与她相处久了,倒也不能怪你把持不住。” 顿了下,于友成见贾蔷低眉顺眼,无奈一笑,随口道:“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尚无实质性关系。” 于友成眉头皱得很高,“虽如此,但这秦氏曾是有夫之妇,现是和离之身,你这话怕是没人信。” 贾蔷不解,忍不住问:“要谁信?” 在他看来,这件事外人无非就是信与不信,还能查什么不成? “糊涂!” 于友成伸手就又敲了一个响头,“你知道皇上最厌恶的是什么人吗?” 贾蔷没见过皇帝,这哪里知道,只摇摇头。 “皇上最喜欢聪明人,但却也最讨厌,偷奸耍滑,自作聪明,品德败坏之人。” 第六十四章 尤氏姐妹 于友成面色沉重,他乃仕林领袖,实在气愤贾蔷在这种事情上不知检点。 “你这破事要是捅到了皇上那里,够你喝一壶的。” “我们是恪守礼节的。”贾蔷还是提醒了一句。 于友成气道:“她那身份,你睡她一万次,和没睡有什么区别?” 贾蔷忍不住道:“既无区别,师父又问我与她发展到哪种地步,岂不是亦无用处。” “糊涂。” 于友成教训道:“你心中无愧,腰板自然直。你心中有鬼,皇上是什么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贾蔷认为于友成说得对,但也仅限如此,已经发生的事情,还能怎样? “回头我给你在府里重新找个地方,你暂时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于友成说完就走了。 贾蔷摇摇头,不住就不住一起,左右都是同处一府,也无区别。 下午时,李贤带着一队侍卫,来到了于府。 “走,”李贤拉着贾蔷往外走,“和我去贾府。” 贾蔷问:“有办法了?” “不是什么好办法,但却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李贤笑道:“直接去威胁他,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贾蔷也笑了,“那贾珍到底是一府族长,又受得八王爷庇护,焉能受我等威胁?” 两人上了马车,李贤压低声音笑:“不试试怎能知道?今儿我把事情告诉了四哥,四哥暂时不打算把程丘丰的事情告诉皇上。” 贾蔷见他似笑非笑,大致猜测到了他的意思,“这么说,只是把程丘丰的事情,告知了八王爷?” “这也能猜到?”李贤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随便猜猜罢了。” 贾蔷心中多少有些感动,有了程丘丰的事情留耳不发,他处境相对会更安全一些。 果然李贤的话,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四哥说程丘丰是一张好牌,这个时候打虽能起到效果,但留着却能让你处境安全一些,也能保障你进入贾府。对于老八也是个威胁。一举数得,是以才做了这个决定。” 东府。 前院暖阁内。 太师椅上,贾蓉半躺,端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自从秦可卿离开了贾府后,贾蓉虽然面子无光,但却有了更大的权利。 对于他的一些事情,贾珍也是能闭一只眼就闭着一只眼。 这让贾蓉颇为快活。 前几日,尤氏继母尤老娘,投靠东府,带来了一对倾国倾城的姐妹花。 这让贾蓉颇为激动,脑海中满是两人曼妙的身姿,绝美的容颜。 若是能得以一枕之欢,想来便是折了一日寿命也值得。 尤其是尤三姐,看着火辣大胆,更符合贾蓉的胃口。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模样风流,纤腰束带,身段窈窕的少女快步走了进来。 “你找我?” 来人正是尤老娘带来的姐妹花之一,尤三姐。 贾蓉忙放下酒杯,站起身笑道:“三姨娘,今晚我在天香楼设宴,宴请了许多人一起参加,好寻你一起去热闹热闹。你来了多日,小弟我也没宴请过姐姐,为姐姐接风洗尘,不知姐姐可否赏脸?” 尤三姐生的花容月貌,又久处市井,对于贾蓉这种纨绔一眼便知他心底想法。 见他贼兮兮地望着自己,没端由生出一丝厌恶,当下把嘴一撇,“谢了哥儿好意,只是我来了月事,恐不能饮酒,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贾蓉目光火热,一双贼眼在尤三姐上身扫来荡去,嬉笑道,“姨娘且去吃个菜即可。那酒水喝不喝也罢。” “不去。” 尤三姐转身就走,“哥儿没事,我就先回了,身子不爽利,免得去了无端遭人生厌。” 贾蓉还想说什么,尤三姐只留下一阵香风,飘也似地走远了。 贾蓉面色阴沉,随即闭着眼,深深吸了口空气中微醺的幽香。 这一吸,差点酥了半边身子。 缓缓睁开眼,贾蓉冷笑道:“小蹄子,老子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早晚让你在榻上哭着喊着叫亲爹!” 想起方才尤三姐宜喜宜嗔的娇俏模样和玲玲身段,贾蓉心中愈发火热,只想着不管不顾叫人去把尤三姐擒来,好生戏弄一番。 “大爷,大爷。” 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十三王爷来了,正在府外呢。” “什么?” 贾蓉险些跌倒,“王,王爷来了?” 自打记事起,那些个皇亲国戚,似乎就没有来过宁国府的,更别说身份高贵的十三王爷了。 “是是是,大老爷已经去接待了,大爷还是抓紧时间,免得回头挨训。” “好,我这就去换一套衣服,回头就去。” 那小厮急道:“大爷莫要换衣了,早些去迎接才是。” “走。” 贾蓉也不再犹豫,带着小厮风风火火地朝正院冲去。 贾珍今日非常高兴。 东西两府虽然投在八王爷麾下,但对于朝堂局势,贾珍并不清楚多少。 今日听到下人说,十三王爷来了,贾珍只觉得是莫大荣幸。 当下叫上夫人,一行人穿戴工整,急急忙忙赶去迎接。 出了大厅,没走几步,就看到贾蓉脸色微红,满身酒气地跑来。 贾珍皱眉道:“畜生东西,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贾蓉心中惶恐,忙低眉顺眼道:“我,我这就回去再换?” 贾珍瞪了他一眼,“死后面去,别污了十三王爷的尊驾。” 贾蓉不敢反驳,忙躲在了一众后宅女眷后面。 引得众人频频观望偷笑,贾蓉只充作不见。 十三王爷的到来,在东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丫鬟小么,争相朝着前院跑去,都想偷偷一瞧皇亲国戚的威严。 “二姐,你快些。” 尤三姐抓着二姐的雪白玉臂,向前狂奔,“王爷哎,也不知长什么样,真稀奇。” 尤二姐生的唇红齿白,模样清艳,体态微丰,较之颇有英姿的尤三姐,更添妩媚温柔之感。 她娇喘吁吁,一手被尤三姐拉着,一只手扶腰,“好妹妹,快快慢些,我喘不过气儿了。” 尤三姐见前方丫鬟小厮多了起来,遂也放慢脚步,回头笑道:“咱们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定见到个皇亲国戚,今儿可不能错过。” 第六十五章 二么议东府 尤三姐温柔地白了一眼,嗔道:“看一眼又不会多上一块肉,瞧把你急的。” 尤二姐不以为意道:“怎能不急?想你我姐妹二人国色天香,万一若是被瞧上,说不得真添了一块肉。” 尤三姐脸色红扑扑的,啐道:“也不臊得慌。” 前面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府里凑热闹的下人。 尤三姐不敢再靠前,找了个人后位置,压低声音道:“总好过在府里被烂人觊觎,要我看,这贾家父子,纯一对烂人,瞧我们姐妹的颜色,没差生吞活剥。” 尤二姐叹了口气,自打刚来,她就察觉出了。 只是寄人篱下,又能如何? 她细声细气道:“只当没见便是,万不能与人起了冲突。” 她素知小妹脾气不太好,怕她惹怒了旁人。 “嗤。” 尤三姐撇嘴,“谁愿惹了他们。” 这时人群一阵嘈杂,站在两侧的丫鬟小厮,吵吵闹闹的跪在地上。 尤氏姐妹身份特殊,本不该跪,但二人偷来,当下不敢多想,随同一起跪了下来。 随即抬起眼皮偷瞧。 只见远远的,贾珍半侧着身子,和一名身着明黄色绣丝团龙贴身褂袄,系着黄丝捻金线织成的锦绣腰带,腰带边还挂着一块凤型小玉的英武男子,有说有笑地走来。 尤三姐忽然低声道:“好没天理。” 尤二姐吓了一跳,“你莫要多说胡话,真惹了人,仔细赶我们出府。” 尤三姐噗嗤轻笑,说道:“我说什么话了?哪个听得懂了?” “王爷,快快这边请。” 贾珍此时只觉得风光无限,虽不知十三皇子来所为何事。 但想来该不是坏事。 李贤嗯了一声,不紧不慢踱着正方步。 贾蔷则跟在李贤的亲卫后面,他一路走来,满眼尽是熟悉的场景。 纵眼看去,他发现不少熟悉的人,他穿着和侍卫迥异,很自然地被一些人发现了。 他甚至能看到一些丫鬟下人,对他指指点点。 贾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从大门进来,直到现在,他没有刻意上前,但也没有刻意躲避,只是贾家父子眼中只有李贤,似乎并没有看到他。 其实这真真冤枉了贾蓉,贾珍没有发现,他是真发现了跟在侍卫后面的贾蔷。 贾珍和李贤最先,一众东府女眷靠后,随即则是众多侍卫。 贾蓉跟在女眷身后,频频回首,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 却是不敢确定,此人到底是不是贾蔷。 一缕阴霾,却悄悄地爬上了心头。 “若真是他,这孽畜来做什么?” 对于贾蔷,自从他协助秦可卿离开东府后,贾蓉便充满了恨意。 对父亲贾珍有多恐惧,对于贾蔷和秦可卿,他就有多恨。 瞅了数眼,见身后的一名侍卫警惕地看着他,他不敢再多看,忙收回目光。 “咦,那最后面的人,好像蔷哥儿。” 尤氏姐妹正打量,忽然听到身前一名小厮嘀咕道。 尤氏姐妹自然也看到了,只因贾蔷太显眼了。 想不注意多难。 “什么蔷哥儿?” 尤三姐用手指捅了捅身前小厮的腰眼,“后面那个俊哥儿,也是咱们府里的?” 那小厮回头瞅了眼尤三姐,又看到了尤二姐,眼睛顿时直了。 他抿着干裂的嘴唇,嗫嚅着说道:“回,回姐姐的话,只是像。不过,应应该不是。” 尤三姐有些失望,贾蔷生的好,她便多看了几眼,听了小厮的话,还以为是贾府的人呢。 小厮哪能不知尤三姐想什么,骂了一声浪货,嘴里却解释道:“蔷哥儿便是贾蔷,之前拐了蓉大奶奶出府去了,也被踢出了族谱,不可能是他。” 尤氏姐妹方来不久,哪里听过这样的事儿。 小厮的一席话,顿时引起了两人的内心八卦之火。 那小厮也喜卖弄,当下把事情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通。 旁边还有一个瘦高个小厮,听了小厮的话,嗤笑一声,也卖弄道:“你这是什么破消息,这里面隐情多着呢,一看你就不清楚。” 也不等尤氏姐妹问道,就献宝似乎的把所听所闻,一字不差地抖了出来。 这又是扒灰,又是聚鹿之诮,直把尤氏姊妹听得心儿发颤,浑身发抖。 她们姐妹天香国色,自从进了东府,那对父子便看他们眼色不一样,尤其是姐夫贾珍,更是能吃了他们一般。 长此以往,这小厮所言,她们岂能有好下场? 之前那个说话的小厮怒道:“胡乱嚼舌根子,你哪只眼看到这是真的?老爷知道仔细你的皮。” 那高瘦小厮嘿嘿就笑:“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偏你不知道罢了。” 两人争吵着,尤氏姊妹已经吓得悄悄溜走了。 ...... 东府会客厅内。 贾珍陪着李贤说话。 贾蓉和一群丫鬟媳妇候在门外,没有进去。 他倒是能进去,只是浑身酒气,委实不敢。 偷偷看了几眼,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朝着院子里的侍卫看去。 果然就看到之前那状似贾蔷的男子,正背着手,在一众侍卫中,走来走去。 他心中愈发疑惑,实在忍不住上前道:“这位......” 贾蔷身,似笑非笑,“这么快连我都认不出了?” “是你?” 贾蓉连退两步,眼睛瞪大,疑惑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贾蔷笑道:“我还以为蓉哥儿连我都不认识了。” 贾蓉大口喘息着,拳头捏得咔咔直响,他强压怒气道:“你这个畜生还有脸回来。” 贾蔷也不动气,只笑道:“若非为了这条小命,说实话,这儿我是不想回的。” 贾蓉死死盯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和十三王爷是什么关系?” “不过小小清客罢了。”贾蔷感慨地望着贾蓉,“多日未见,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管你屁事,”贾蓉气道,“你这种人也能当清客?莫不是用了什么法子迷糊了王爷,回头我一定要教王爷知道,撕破你的脸皮。” 贾蔷摇摇头,平静道:“我过得好,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看来倒是我会错意了。” 第六十六章 男儿当如是 贾蓉伸手就要去推搡贾蔷,旁边一名侍卫立即横在两人面前,单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面无表情地双目直视贾蓉。 贾蓉骇地连连后退,又惊又恐。 贾蔷摇摇头,也不再看贾蓉。 此时大厅内,贾珍吹捧了一会十三皇子,发现十三皇子神色淡淡,甚至有些不耐烦,不由得一怔,不知道十三皇子到底何意。 “对了,”李贤忽然笑道,“我有一个好友,暂时没地方去住,我打算安排他来你们府中,不知是否麻烦?” 贾珍忙笑道:“甭说一个人,便是十个人,只要王爷金口一开,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 李贤抚掌笑道:“好得很,本王就欣赏贾族长这份气度,这份人情,本王记住了。” 贾珍心中奇怪,但还是道:“王爷客气了,顺手之举罢了,说人情未免有些生分了,呵呵。” “极是,极是。” 李贤颔首,眼珠一转,道,“贾族长打算让我这朋友,住在府里何处?回头我和与他说道,再派些侍卫给他使唤。” 贾珍大感不妙,住进自己的府里,还派侍卫护持? 这是对贾府不放心,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不放心,还送来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 李贤让朋友住进来,虽过于莫名其妙,但因为身份在,他还只能让他住下。 “便住在天香楼吧。” 贾珍不敢让李贤的朋友,住处太过寒酸。 李贤又说了两句,忽然扬声道:“贾兄,快快进来。” 门外一群东府女眷,闻言也纷纷转身看去。 能引得王爷来做说客,还姓贾,这是谁? 整个神京贾府,没听说哪家哥儿有这等本事啊。 莫非也是贾家偏旁支不成? 但很快她们全都愣住了。 只见一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不紧不慢地从侍卫中间走了出来。 拾阶而上,径直朝里去了。 连看她们都没看她们一眼。 待贾蔷进了大厅,一众东府女眷顿时哗然。 “贾,贾蔷?” 饶是尤夫人稳重,此时见到贾蔷,恍如见了鬼神一般,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像真是蔷哥儿。” “什么哥儿?叫小畜生!” “呦,你胆子可真大,再喊一声,老爷在里面一定能听得清楚。” 此言一出,议论之身顿时小了起来。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惊奇之意。 知道今日怕是有好戏唱了。 “是你?” 贾珍听李贤喊贾兄,正纳闷,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神色骤变。 他猛地起身,眼神宛若利刃一般,死死盯着出现在门外的贾蔷。 李贤把他眼神看在眼中,心中大乐。 他迅速起身,几步走到贾蔷身边,拉着贾蔷,装模作样道:“来来来贾兄,我方才和贾族长说了,他极力赞成你入住贾府,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贾蔷瞥了眼贾珍,正要说话,就听到贾珍厉声道:“我不同意!” 若说这辈子,贾珍最不想见到的是谁,一定非贾蔷莫属。 只要贾蔷按时给他药,他愿意隐忍一年时间,眼不见心不烦。 但要贾蔷再次回来,纵使是上次贾蔷自己要出去,他现在也不愿意让贾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重新在贾府生活。 这段时间,贾珍派人在府里大肆宣传贾蔷的坏话,府里人人都知道贾蔷不是好东西。 也知道他贾珍绝不会让贾蔷再回来。 现在贾蔷忽然大摇大摆回来,自己颜面何存? 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贾珍虽敬畏十三皇子,但却也不肯在这件事上妥协。 大不了把这事告诉八王爷,让他为自己做主。 李贤脸色一沉,不悦道:“贾族长,你说什么?” 贾珍眼角抽搐,忙作揖道:“好教王爷知道,这孽子大逆不道,乃我府上逐出去的,阖府莫不讨厌此人。今时今日,如何能让他再度回来?” 贾蔷哈哈大笑,冷声道:“好你个贾珍,脸皮可真厚实,说谎连都不带红的吗?” “你休想回来!” 贾珍不去看十三皇子的脸色,指着贾蔷怒道:“只要有我在,这东府便没有你置脚的地方。” 贾蔷嗤笑道:“那你便去死好了。” 李贤暗暗竖起大拇指,这才是男儿当行之事,快哉! 贾珍气得跳脚大骂。 贾蔷不咸不淡道:“放心,我贾某人说话算话,你就算想死,也不是我用那药害死你的。” 贾珍语气一滞。 他就怕贾蔷不给他药,要和他同归于尽。 贾珍瞥了眼李贤,见李贤神色如常。 便心知,只怕十三皇子什么都知道了。 贾珍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阴冷,试图讲道理:“孽畜东西,当初你要离开东府,拼了命也要走。现在你却又要回来,你当我这里是什么?” 看向十三皇子,“王爷,非我不愿意让他回来,只是这小子作孽在先,又给我下药威胁我,不让他离府就毒死我。哪知他现在转头就要回来,这口气老夫可咽不下啊。” 他以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多少能和李贤讲些道理。 哪知李贤听罢,弹了弹手指,打了个哈哈道:“都是一家人,床头吵架床尾和嚒,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且看他浪子回头就好。” 贾蔷暗暗摇头,今日怕只能来硬的了,就是不知道李贤会如何硬法。 眼下贾珍这副状态,显然是打死不想让他重回。 屋子里激烈的争吵,也惊动了外面一众人等。 尤夫人有心想进去,可又想起十三皇子的身份,踟躇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贾蓉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 屋子里的话,他全都听去了。 贾蔷何时有这般能耐了? 居然能拉来十三皇子为他做主? 尤夫人看到贾蓉,忙退后几步,拉着贾蓉道:“我儿你快快告诉为娘,这小畜生怎进来的?” 贾蓉只摇摇头,他知道尤夫人想问贾蔷,怎么攀上了王爷这层关系,但是他哪里知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尤夫人拉着贾蓉的胳膊,“这小畜生回来,府里焉能有好日子过?蓉儿你平素最有法子,快快想想办法。” 第六十七章 薛霸王回府 贾蓉抽了抽手臂,没有抽动,只好硬着头皮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我贾府的家事,十三王爷手再长,还能管着我贾府是非不成?” 顿了下,又他冷笑道:“再说贾府多蒙八王爷照顾,我听说八王爷和十三王爷关系素来不佳,想来也不会不管才是。” 事情也正如贾蓉所料,在李贤明里暗里的威胁下,贾珍十分气愤。 “王爷,若是别人,不说二话,怎么都行。但唯独此人不行,我贾府绝不欢迎这样的人重新回来,玷污贾府的清誉。” 贾蔷正琢磨着话,便看到李贤一拍桌案,厉声道:“放你娘的屁,就你做的这等腌臜事,还敢说清誉?我今日过来和你商量,已算是给你面子了,不要给脸不要。” 贾珍脸色铁青,却也不敢怨恨十三皇子,只拿歹毒的目光等着贾蔷。 李贤也没指望贾珍今日就答应,威胁了一番,起身往外走,“给你三天考虑时间,看在贾兄的面子上,有些事情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但若你不知好歹,仔细了你的皮!” 出了东府大门,李贤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他。” 两人上了马车,贾蔷笑道:“王爷这么和他说,只要贾珍还有点后手,怕都不会轻易答应。” 李贤依靠着车壁,忽然笑道:“我当然知道,这次来就是给他提个醒。我敢肯定,这小子一定会去找老八帮忙。” 贾蔷沉眉道:“八王爷帮忙,又该如何?” 李贤笑呵呵道:“老八不帮还好,帮了我就把这事儿捅到父皇那里。父皇若是知道贾珍为人,一定会削了他的皮。” 用脚碰了碰贾蔷,“那个时候,我和四哥再求求情,让你承袭宁国府,便顺理成章了。” 贾蔷感慨,说道:“我若真掌控了宁国府,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话不是这么说的,”李贤认真道,“帮忙不帮忙另说,这身份得有,很多事情就好做了。” 见贾蔷皱眉,李贤往上指了指,“以你的本事,只要掌控了宁国府,再往上升,便没那么大的压力了。否则以你现在的白身,只能在幕后。” “劳王爷费心了。” 贾蔷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短短一段时间,境遇变化之大,大都因为李贤。 上次若不是李贤深夜找他,他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处境。 虽说无意,但也是有救命之恩了。 李贤身体向前倾,拉着贾蔷的手,“好好和我干,有我的荣华,便少不了你的富贵。” 一直把贾蔷送到于府,李贤叮嘱道:“这些日子安心待在这,莫要单独外出。幼薇不在,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又被那老头说道。” “知道了。” 挥手送别李贤,贾蔷正准备进去,就听到与人喊他。 “贾兄,贾兄。” 崔镇易急急忙忙跑上前,满脸关切道:“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的吗?” 贾蔷在原地转了个圈,给他看。 崔镇易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道:“方才那是十三王爷?” 贾蔷就于府走去,“你小子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王爷的?” “这不是好奇嚒?” 崔镇易腆着脸皮跟了上去,搓着手掌道,“昨夜我急得要死,可又帮不上什么忙,现在你没事,可真太好了。” 贾蔷笑道:“你能把秦姐姐安心送到这里,已经是帮了我大忙,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崔镇易眼睛一亮,说道:“醉仙楼吃一杯?咱们好好聚聚如何?” “等几日吧,最近还是不出去的好。” 崔镇易一拍脑袋,暗道自己糊涂。 他今日就过来看看贾蔷,见他没事了,胡乱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贾蔷在于府不出门的这段时间,薛姨妈一大家人,也从王府回到了荣国府。 薛蟠吩咐下人,大包小包的弄了一大堆,装上马车,准备去看望贾蔷。 舅妈柳芬对于贾蔷十分感谢,还让薛蟠抽空带着贾蔷一起再去吃饭。 薛蟠不想去舅妈家,但对于贾蔷给自己长了面子,他还是十分高兴的 他家自是不缺吃喝的,如今送了东西,妈妈也不会多言,算是正大光明了。 “大哥哥这是要去哪?” 薛蟠拎着两包东西,从房里出来,就看到贾宝玉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正陪着妹妹薛宝钗说话。 他眉头微皱,随即松开,只笑道:“去瞧瞧一个朋友。” 贾宝玉走过来,望着马车上大大小小的东西,点评道:“能叫大哥哥准备这么多的东西,一定是极好的朋友。” 薛蟠有些不耐烦,他对贾宝玉的身份,既羡慕又嫉妒,态度矛盾到他自己都不知该怎么面对。 胡乱应付了两句,薛蟠跳上马车,瞥了眼薛宝钗,忽然道:“我去看望蔷哥儿,妹妹可有什么东西要送?” 薛宝钗杏眼微睁,轻笑道:“真真是巧了,我本打算自个去送,既然哥哥去了,便一起送了吧。” 薛蟠就道:“那也太没诚心了,何不一起?你前儿还说感谢蔷哥儿,就打发我送礼?” 薛宝钗啐了一声,也不搭话,进屋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盒,捧着走了出来。 来到马车旁,薛宝钗回头道:“宝玉,我和哥哥要去看望蔷哥儿,你要不要一起?” 林黛玉今日身子不爽利,贾宝玉便跑来想和薛宝钗顽,此时闻言多少不想去,又有些舍不得薛宝钗。 “那,那就去看看吧。” 上了马车,贾宝玉就有些后悔。 对于贾蔷,他不讨厌,但绝不想沾染。 他认为贾蔷太过锋利,和薛蟠一个德行,是不好相与的人。 浑浊透了。 况且老祖宗发话了,谁也不许提起或者沾惹了贾蔷。 心里想着,便想往里面挤挤,免得被人看见。 薛蟠坐在对面,贾宝玉和薛宝钗坐在一块,中间相距不大不小的距离。 此时贾宝玉往里,看在薛蟠眼中就不是那么正经了。 “咳咳。” 薛蟠盯着贾宝玉的大脸盘,咳嗽提醒。 第六十八章 宝玉干呕 薛蟠心道这厮仗着好看,整日装得一脸无辜,动不动就想占便宜,真是脸比屁股大的东西。 “大哥哥嗓子不舒服吗?”贾宝玉茫然地抬起头问。 薛宝钗蕙质兰心,哪里不知薛蟠何意,拿了一包东西放在两人中间,闻言顿时噗嗤一笑。 贾宝玉的心神顿时又被薛宝钗吸引来了。 “宝姐姐何故发笑?” 薛宝钗止住笑意,白了贾宝玉一眼,又端正起身子,似模似样道:“宝姐姐,你又何故发问?” 贾宝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抚掌道:“却是我多言了。该打该打。” 薛蟠看得直翻白眼。 一行人来到府门外。 贾宝玉先跳下车,忽然皱眉道:“这地上都是些什么?” 他用脚踩了踩,忽然明白了什么,忙连退数步,弯腰干呕。 此时薛蟠也跳下马车,心里同样好奇,不知道这大门口,怎么弄了这些黄不拉黑的东西。 但他只靠近一些,便明白了。 薛蟠脸色微变,也连连后退。 转头只见贾宝玉弯腰干呕,顿时又笑了起来。 “怎么了?” 薛宝钗捧着木箱,最后下来,见一个干呕,一个一脸嫌弃,眸眼中带着笑意。 薛蟠急急忙忙回到妹妹身边,指着贾宝玉笑道:“宝玉踩到了腌臜物,你快去看看。” 薛宝钗瞪了薛蟠一眼,抬眼看去,秀眉顿蹙,轻声道:“这门口哪里来的这些腌臜物?” 薛蟠此时也反应过来,跳将起来,骂道:“哪个大胆的敢在这里泼腌臜物?” 随即飞一般地冲向大门,拼命敲打。 “开门,开门。” 那大门没被捶几下,自行从里面打开了。 薛蟠一怔,赶紧推开大门,跑了进去。 “宝玉,你没事吧?” 薛宝钗见贾宝玉扣着嗓子干呕,走过去关心道。 “这,这是......” 贾宝玉素来爱洁,如今误触了这等污秽,恶心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劳什子的,本想看看,没曾想是.....哎。” 贾宝玉一张大脸涨得通红,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地上的屎,很快恶心想吐,又扯着嗓子干呕,“我被污染了。呕呕......” 薛宝钗强忍恶心,艰难道:“宝,宝玉,赶紧擦擦。” 贾宝玉吐得七荤八素,“快进去取些水来,我要洗洗脚。” 薛宝钗头晕目眩,迟疑了下,道:“用我的手帕擦擦。” 薛宝钗知道贾宝玉应是恶心的晕了,不然不会这么做才是,忙把丝绸手帕递给他。 贾宝玉一把接过,竟是坐在地上,用手帕使劲地擦拭鞋底。 擦完把手帕丢在地上,伸手去拉薛宝钗,“宝姐姐,快快去取水来。” 薛宝钗被他拉住胳膊,面色微变,硬着头皮忙往屋内走,“我这就去,你去马车那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薛宝钗大脑一片空白,此时只想着赶紧打发了加贾宝玉,回去洗澡,把衣服扔掉。 慌慌忙忙走了进去,便看到薛蟠脸色铁青地迎面走来。 “哥哥——” “走,咱们回去,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薛宝钗微怔,“蔷哥儿人呢?” “准是东府的人动了他们。” 薛蟠气呼呼地往外走,他只以为是东府派人动了贾蔷。 薛宝钗也不去在乎身上的不适了,忙追了上去,“先回府问问,我看或许是那许御医也不一定,他丢了面子,找蔷哥儿麻烦也说得清楚。” 薛蟠一拍脑袋,回来时,柳芬就说了,若是贾蔷因为这件事惹了事儿,就去告诉她。 她会做主的。 当时薛蟠没当回事,没曾想一语成谶。 他忙道:“准是因为这,不然东府动手早该动手了。” 两人一起走出大门,“就回去问问,府里应该有人知道事儿。” “水呢,水呢?” 贾宝玉正着急等待,见薛宝钗空手出来,忙叫道。 薛宝钗耐心道:“宝兄弟,你再忍忍,府里暂时无人,等回西府再洗。” 贾宝玉愣道:“蔷哥儿不在?其她人呢?” 薛宝钗把里面的事情讲了一遍。 贾宝玉就呆住了。 被薛蟠推搡着上了马车。 路上,贾宝玉忽然长长一叹。 “宝兄弟,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薛宝钗何等玲珑人物,只这一声叹息,便知其中必有原委。 贾宝玉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前几日,蔷哥儿去了府上,冲撞了大老爷和老太太。” 薛蟠急问:“什么时候和西府的也闹上了?” 贾宝玉简单把事情交代了一下,“这件事蔷哥儿倒也没什么错,但老太太和大老爷都很不高兴,尤其和大老爷更是顶撞了起来,把大老爷气得够呛。” 薛家兄妹对视一眼,薛宝钗不解道:“好端端的,西府的怎么喊蔷哥儿去说这些?” 贾宝玉还真不知事情怎么传过去的,虽然他准备说,但事后忘了。 “你的意思,是大老爷派人去教训蔷哥儿的?”薛蟠神色很难看。 “我哪知道啊,总之八九不离十。” 贾宝玉实在不耐烦,一直被追着问贾蔷的事,对着车夫道:“再快些。” 三人回到府里,薛蟠便急急忙忙出去打探消息。 “怎愁眉苦脸的?” 薛姨妈躺在炕上,懒洋洋,手中拿着一本书,见了女儿回来,随口问道。 “妈妈,蔷哥儿府里没人了。”薛宝钗忧心忡忡道。 薛姨妈没听懂:“什么没人?” “大门敞着,”薛宝钗走到炕旁坐下,叹道,“今天和哥哥去谢他,没想到府里一个人没有,大门外,还被人泼了一堆腌臜物。” 第六十九章 丈夫贵不挠,成败何足论 薛姨妈虽不太喜欢贾蔷,但他终究帮了薛蟠,治好了柳芬。 她坐起身道:“谁这么大胆子?她人去哪了?” 薛宝钗咬着薛姨妈的耳朵道:“好像听说和赦大老爷起了冲突。” 薛姨妈浑身一颤,“这小子怎这般喜欢惹事,东府惹完了就来西府惹,不想活了不成?” “宝玉说蔷哥儿没错,该是没错的。” 想起贾宝玉,薛宝钗忽然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干呕,起身便朝着外面冲去,“我先出去一趟。” 薛姨妈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仔仔细细洗完澡,薛宝钗穿上家常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哪知回到房间,就看到母亲用异样的眼神看她,“怎么了?” 薛宝钗摸了摸面庞,神色疑惑。 “我的儿过来。” 薛姨妈招招手。 薛宝钗笑着走了过去。 薛姨妈一把拉住薛宝钗的手臂,似笑非笑,“你不是和宝玉他......” “妈——” 薛宝钗何等聪慧,瞬间想起方才自己的表现,怕是让妈妈乱想了。 她臊得脸色通红,扭着身子不依道:“胡思什么呢,我方才想起身上沾染了腌臜物,要去洗洗罢了。” “呕!” 薛姨妈也是个洁净的人,听了女儿的话,便要吐出来。 薛宝钗忙给她顺顺气,轻轻拍打着后背,娇笑道:“叫你乱想,莫非也想给我生个妹妹?” “没大没小。” 薛姨妈打了薛宝钗一下,皱眉道:“你怎沾了那些东西?” “还不是宝玉。” 薛宝钗把事情简单表述了一下,无奈道:“谁知他好好的忽然想去碰那玩意。” 薛姨妈大为皱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宝二爷莫非有怪癖不成?” 薛宝钗咯咯直笑,“又来胡说,他也恶心要死,怕是看错了,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说着,又咯咯笑了起来。 见女儿笑得花枝乱颤,美艳不可方物,薛姨妈微微失神,正有心说些什么。 这时薛蟠急急走了进来,脸色很差。 “大事不好了,”薛蟠几步进来,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听说蔷哥儿被八王爷给抓走了。” 薛家母女心里同时一沉。 瞬间都想到许御医那里去了。 回来时,柳芬就再三叮嘱,说若是许御医求八王爷做主,贾蔷因而遭了罪,便去寻她,她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这时谁都没往心里去。 贾蔷什么身份,许御医就算想动他,哪用得着惊动八王爷? 但偏偏这事就发生了。 薛姨妈问:“可打听了清楚?” “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薛蟠急得直搓手,“那天晚上,先是西府派人去打蔷哥儿,后来不知道蔷哥儿用什么法子,把西府的人打得狼狈回了。后来不知又怎得,八王爷又出现把蔷哥儿抓走了。” 薛姨妈眉头微挑,“莫非因为西府的事情,八王爷才出现?” 薛家兄妹齐声道:“不可能!” 薛姨妈看向两人,不悦道:“怎就不可能了?谁能确定就是许御医叫来的八王爷?” 不等两人说话,薛姨妈摆手道:“这事就这么着了,你们也说这孽子冲撞了大老爷,惹了老太太。以后权当事情没有发生,也不许再提起那孽子。” 薛蟠哪肯,正要说话,看到妹妹使劲朝自己眨眼,便吞了口气,哼哼转身出门。 “妈妈,我去看看哥哥。” 薛宝钗知了一声,追了出去。 “这叫过河拆桥!” 院子里,薛蟠一拳砸在墙上。 薛宝钗掩唇轻笑:“哥哥倒是用对了成语一次。” “好妹妹,”薛蟠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快帮哥哥想法子,这事到底该怎办?” 薛宝钗眼波流转,笑盈盈道:“舅妈说了有事要告诉她,便是要知会的。妈妈不让哥哥说,是怕给舅妈家惹了麻烦。” “到底说不说啊?” 薛蟠听不懂薛宝钗的机锋。 薛宝钗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依哥哥的意思呢?” “我自然想说的,现在谁也救不了蔷哥儿,我再不管,我还是人吗?这事可因为我。” 薛宝钗莞尔:“哥哥倒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候啊,性子太急了些。你派人把这事儿和舅妈说了,不给外人说,谁还能知道不成?” 薛蟠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我这就去找人。” 望着薛蟠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薛宝钗幽幽一叹。 ...... 在于府住了两天,第二天下午,贾蔷正与秦可卿下着棋。 一名李贤的亲卫入府,把一封信交给了他。 贾蔷打开信,片刻后,陷入了沉思。 秦可卿咬着唇瓣,盯着贾蔷看:“老,老爷?” 贾蔷回过神,“嗯,啊?” 秦可卿温柔道:“发生什么了吗?” 贾蔷把信递了过去,神色古怪,“王爷说贾珍同意我回去了,还说也同意你回去。” 不等秦可卿说话,贾蔷接着道:“我没有掌控东府前,你老老实实在师父家待着,哪都不许去。” 秦可卿看了一会信,小心翼翼把信收好,放回信封内。 抬起螓首,秦可卿如水的眸子里注满忧色:“老爷打算何时过去?” 贾蔷敲了敲棋盘,“明日吧,回了东府少不得一番明争暗斗,不过我有十三王爷亲自做主,那东府未免人人都听得贾珍的话。” 打定主意,贾蔷抛却杂思,心胸大阔,微笑道:“你只管等我把贾珍斗得跪在地上求饶,然后你去瞧热闹便是。” 秦可卿轻轻一笑,柔声道:“老爷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不管何时,妾身都跟着老爷。” 贾蔷把棋盘上的残局一推,起身道:“这事为你我,为前途,无任何后路可退,丈夫贵不挠,成败何足论。” “有十三王爷的支持下,秦姐姐放心,那头畜生,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秦可卿受他情绪感染,跟着起身,俏脸微红,声音打着颤儿道:“妾,妾身等着老爷凯旋。” 贾蔷哈哈大笑。 正如他所言,此事没有后路,就得先把态度摆正! 凡事轰轰烈烈闯上一遭,便是败了,也无后悔可言。 小小一个东府拿不下来,连贾珍都不如,真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若真拿下东府,西府的帐,也合该算一算的。 第七十章 贾珍的无奈 十三皇子给贾蔷留了五个侍卫,保护贾蔷。 碍于身份特殊,十三皇子也没有再跟贾蔷前往东府。 次日一早,贾蔷吃完早饭,带着五名侍卫赶向东府。 这五名侍卫,具是李贤的贴身心腹,其中杨千钧更是副侍卫统领。 也被李贤派来保护贾蔷的安全。 宁国府。 此时正门紧紧闭着,外面便是一个门房也没有。 贾蔷跳下马车,看了一会,吩咐侍卫上前敲门。 一名侍卫敲了一会,不见动静。 大门内外一片静悄悄的。 杨千钧见状,忙上前在门缝内瞧了一会,回来道:“门内看不到人。” 贾蔷摇摇头,都答应让自己回来了,现在大门拦道给自己难看,贾珍也真就这点伎俩了。 “可有法子开门?”他问。 杨千钧笑道:“甭说小小一处宅门,便是城门咱都有法子打开,贾爷瞧好了。” 言罢,杨千钧再次上了台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捣鼓了几下,只听门内哐当一声,接着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从里面打开了。 “贾爷。” 杨千钧回头就笑。 贾蔷点点头,正欲进门,就看到门内伸出一个脑袋,正是宁国府大管家赖二。 “你们是谁?胆敢在宁国府砸门,活腻了吗?” 赖二出门看到了贾蔷,杨千钧等人又是便服,赖二便当他们都是贾蔷养的小么。 杨千钧出身行伍,脾气火爆,哪容得他人侮辱,一把揪住赖二的衣襟,狞声道:“到底是你活腻了,还是咱活腻了,倒是想与你讨教讨教。” 其他几名侍卫哈哈大笑。 赖二被勒得难受,呼吸急促道:“快,快放开我。” 贾蔷笑道:“杨大哥,把他放了吧。” 杨千钧把赖二往地上一扔,啐了一口,“再敢信口胡言,绞了你的舌头。” 赖二平素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罪,此时被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好不容易爬起来,闻言忙往门内去。 进了门,他才转头叫道:“贾蔷,老爷吩咐了,你不许从大门进,从东西两边的角门走。” 贾蔷上前一步,笑呵呵道:“我今日偏要走大门又待如何?” 赖二退后两步,才瞪眼道:“我管你,反正我都跟你说过了。” 贾蔷摇摇头,自己跟一个下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当下不再管赖二,径直步入大门。 赖二吓唬了几句,见不管用,赶紧掉头就走 西府的事情,他早就听说了,不是贾珍让他来,他今天本不想来。 现在拦不住,尽快报信才是。 “老爷,老爷,”赖二慌里慌张进了前院大厅,叫道,“那杀千刀的来了,我叫他走角门,他不走,还要打人。” 贾珍神色不悦:“废物东西,你不知关门?” “老爷,冤枉我啊,”赖二苦着脸,“我把大门关的死死的,躲在一边,哪知道他们硬是给弄开了。” “他们?” 赖二点头,“一共六人,想来都是那杀千刀不知道在哪找的人。” 贾珍一摆手,“赶紧去把他引去仆役住的地方,莫要叫他进了正院。” “哎,我这就去。” 赖二不想去,出门墨迹了一会,见贾蔷来了,忙转身就进了房内,“老爷,那杀千刀的来了,拦不住哇。” 贾珍脸色难堪到了极致。 他准备好了几大箱财宝,去找八王爷帮忙,八王爷见了他一口应下。 不过高兴没过夜,当天晚上,八王爷便派人来告诉他,这事算了,叫他熄了怒火,让贾蔷入住宁国府。 贾珍又惊又怒,却也无奈。 别看他是勋贵之家,可有时候屁也不是。 有十三皇子相逼,八王爷又不管事。 他只能硬着头皮,叫贾蔷回来住了。 本打算等贾蔷回来,暗中给他好看。 但西府的一群家丁护卫,断胳膊少腿的事儿,不知怎得传了来。 把贾珍吓了一跳。 贾珍便又打算不与贾蔷相见,只让他去杂役待的地方去住着。 只要这小子不惹事,自己睁一只眼,闭只眼罢了。 可没想到,贾蔷居然如此硬气,不管不顾找自己来了。 “哼!” 贾珍缓缓起身,拂袖道,“我倒是想瞧瞧,这孽障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他吩咐赖二道:“把府里的侍卫家丁,全都集合起来。” 赖二应了一声,忙准备去了。 “贾老爷,好久不见啊。” 贾蔷一路进入大厅,看见贾蔷站在那里,笑着打招呼。 贾珍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贾蔷一屁股坐下,随口道:“也没多大事儿,就来看看我今晚住哪。” “你找赖二去,赖二自有吩咐。”贾珍扭过头,不愿多理会贾蔷。 贾蔷笑道:“王爷说要我住在天香楼,你当真让我住仆役们住的地方?” 贾珍恼怒李贤无理逼迫,冷笑道:“是又如何?今日便是十三王爷亲自来,我也......啊...”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惨叫。 “你,你敢打我?” 贾珍捂着脸,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杨千钧寒声道:“敢辱我主,你再说一次,我杀了你!” 贾珍脊背一寒,只是一瞬间,他有种伸出尸山血海之中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杀气太重了。 他之前逢年过节,也和一些贾府的旧交相见,那些个将军,都是真正杀伐果断之人,身上的狠厉掩饰都掩饰不了。 今日这杨千钧虽看着不像,但方才那一刻,他却是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 贾蔷把贾珍的眼神看在眼里,一拍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杨千钧道:“哦,对了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十三皇子的亲卫副统领。” 杨千钧一言不发,眼神冰冷。 贾珍面颊火辣辣的,眼神愤怒又无奈。 道理上杨千钧没有任何权利能打他,但显然很多时候,事情不是这么去讲道理的。 大夏朝,与历代朝代皆不同,虽然定鼎江山多年,但一直重武轻文,便是当今皇上也是。 贾家以军功起家,但到了他这一代,其实两府早早都不在军中任职了。 今日他若是敢去告杨千钧,只怕不用十三皇子出面,军中大员自有人来保杨千钧。 第七十一章 大胆尤三姐 想是八王爷知道,也不会好说什么。 他除了丢人,不会赚得任何好处。 怨恨地望了眼杨千钧,又看向贾蔷,贾珍黑着脸,转身就走。 “以后我等可住天香楼了。” 贾蔷喊了一声,心里大为痛快,方才那一巴掌,其实把他也给惊了一下。 贾珍好歹有爵位在身,又身处宁国府,杨千钧居然说揍就揍。 不过转念一想,十三皇子到底是个王爷。 谁若是不敬,杨千钧这么做,貌似还真没有不适。 “走,咱们先去天香楼。大伙先找个住的地方,”贾蔷带着几人往后院走去,“兄弟几个,有缺什么的,都与我说。回头凑了清单,一起让人去买。” 杨千钧忙道:“不用不用,缺什么,咱弟兄自己去买便是,哪能劳烦贾爷。” 杨千钧虽不知贾蔷到底有何本事,但他长期在李贤身边,可知道李贤最头痛的就是人才问题。 李贤虽然养了不少清客,但大都夸夸其谈,不堪重用。 但对于贾蔷,杨千钧可是经历过的,李贤对待贾蔷的重视,非同一般啊。 “甭客气,”贾蔷笑道,“现在既然跟着我,便管好吃好喝,这些日常用品,岂能短缺了诸位?切莫与我客气才是。” 杨千钧暗暗点头,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态度,就让人如沐春风。 绕过宁国府正院,进入会芳园,从登仙阁进入逗蜂轩,最后到了天香楼。 一路上,杨千钧几人,眼睛都看得直了。 “可真大啊。” 杨千钧苦笑两声,“实没想到,这宁国府不比王爷府邸小多少了。” 贾蔷忽然问:“方才你打了贾珍,会不会有事?” 杨千钧神色肃然,正色道:“有事无事,也得打。他背后辱了王爷,我便是拼了掉脑袋,也得打。” 贾蔷肃然起敬。 随即笑了笑,说道:“王爷可否告诉你们,我来这里做什么?” 杨千钧摇摇头,“王爷只说让我等来护着贾爷。其它都没有知会。” 贾蔷站在逗蜂轩内,回头指着宁国府正院,“我来是要掌控这里,这贾珍早晚是要跟他算总账的。” 杨千钧神色一动,“贾爷之前也是这儿的人?” 对于贾蔷的这些事儿,他之前不关心,也是真不知道。 贾蔷含笑道:“也不瞒杨兄,我乃宁国府正派玄孙,不过现在已经被贾珍踢出了族谱。” 杨千钧果断闭嘴,有些事情,不是他该打听的。 贾蔷也不多说,指着逗蜂轩内周围的厢房,“杨兄给大伙找几间临时住着吧。回头把需要的日常物品告诉我。” 说完,贾蔷径直上了天香楼。 他本想找笔来列具一张清单,不过方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二楼房间内有人。 站在大厅里,贾蔷环视四周,和他当初离开时,基本没区别。 很快他的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张圆桌上。 那张圆桌上面盖着淡青色绸布,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从那圆桌底下传来。 贾蔷走到前方的案后坐下,开口道:“出来。” 那道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人却没出来。 贾蔷声音一冷,厉喝道:“再不出来,我可不客气了。” “别别别,我出来。” 圆桌下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 贾蔷顿时怔住了。 他甚至都做好了,防备刺客的打算。 没想到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宁国府能进入天香楼的女子,他大都认识,此女声音从未耳闻,却是陌生得很。 很快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面上带着歉意,从圆桌底下钻了出来。 头发松松挽着,大红袄子也因爬了桌底狼狈,弄得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 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只立在那儿,却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迎着屋外的光线,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 不过最吸引贾蔷的,是这少女混不吝的模样,偏又面带歉意,看似非常矛盾,却别有一番绰约风流滋味。 “是你?” 女子方站好,待看到来人,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句。 “你认识我?”贾蔷心里古怪。 印象中,完全没有这女子的记忆啊。 女子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颇为大胆。 贾蔷见她手无寸铁,又是这般模样,还以为此女偷情所致,暗暗摇头,也放松了警惕,“出去吧,以后这里莫要再来。” 他倒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女子身份。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尤三姐。 尤夫人命她来天香楼取东西,拿到东西刚下楼,就听到贾蔷和一群人在逗蜂轩内说话。 还说了那番要占据宁国府,打倒贾珍的话,这把尤三姐吓了一跳。 见其中一人要上了楼来,她下意识躲藏,生怕那人以为她听了内幕要杀人灭口。 却是没想到来人竟是贾蔷。 此时见贾蔷把自己打量一番,也不分因由,挥手赶她走。 尤三姐顿时有些难受,赖着不走道:“我认识你哩,那天跟着王爷来,我还看到你哩。” 听着女子的口音,贾蔷忽然想起了香菱。 瞥了眼女子,贾蔷问:“你怎藏在那里?” 尤三姐抛了个眉眼,就笑:“我这不是怕大爷杀人灭口嚒?” 贾蔷乐道:“现在不怕了?” 尤三姐小心翼翼走上前两步,认真道:“你是好人,这老王八蛋想害你,我也讨厌他,你又怎会害我?” 贾蔷指着旁边半旧的山水花梨木椅,“坐吧。” 尤三姐嘻嘻一笑,“你果然是好人,我就说你不会害我。” 贾蔷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女人,身子微微向后靠,盯着她道:“你和贾珍有仇?” “跟你们一样。” 尤三姐脸色微沉,“前儿人和我说老畜生欲沾染儿媳,我还不信。后来我瞧那蓉哥儿窝囊样,算是知道了,这宁国府老畜生父子,没一个好人。” 贾蔷问:“他们要占你便宜?” 尤三姐点头,“可不是,想占老娘便宜,还想占我姐便宜。老畜生觊觎,那小畜生居然也敢打他姨娘主意,下三滥的人,也不怕臊!” 第七十二章 伪君子 贾蔷隐隐知道了面前女子的身份。 怕是尤氏姐妹。 按理说,尤氏姐妹也该来了。 尤二姐性子温温吞吞,温柔没主见。 眼前怕是尤三姐。 如此想来,他再次细看,发现尤三姐果真秋水惑人,言语间自有一番媚态。 尤三姐被他看的心头一跳,捂着脸道:“你,你果真要对付那老畜生?” 贾蔷道:“你不是听到了?” 尤三姐微微侧开头,说:“你有什么需要知道的,我也可以帮你。我和姐姐是支持你的,到时候你收拾了他,可不要牵连了我们姐妹。” 贾蔷放下毛笔,端过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尤三姐转过头,咬着牙道,“那老畜生眼神差点把我吃了,小畜生更是肆无忌惮,还喊我去调戏。我总得做些什么,不然不知什么后果。” “你把我当好人了啊。”贾蔷笑呵呵地道。 尤三姐眉眼都笑,“你就是好人。” “哦,你从哪看出我是好人了?”贾蔷觉得这尤三姐实在是有趣。 “哪都好,长得好,和那两个畜生不对付,就更好了。” 贾蔷哈哈大笑,这话倒也没错。 很多时候看人识物,好坏不都是根据自己的主观意愿来的吗? 贾蔷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一圈,缓缓向下,“那你可能误会我了,说不得我也是个伪君子。” “咯咯咯——” 尤三姐媚笑道:“人都说真小人比伪君子好,叫我看啊,他们是没遇到真小人,真遇到了,哭都哭不出来。” “过来。” 贾蔷冲尤三姐招了招手。 尤三姐迟疑了下,扭着腰走了过去。 贾蔷猿臂舒展,直接抱住了少女的腰肢。 尤三姐一个不注意,跌在贾蔷的怀里,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她面颊发烫,右手抵住贾蔷的胸口,缓缓抬起头,咬着唇儿道:“大爷这也是要变身真小人嚒?” “哈哈。” 贾蔷把她整个人环住横抱在腿上,“你说呢?” 尤三姐红着脸没有吱声。 贾蔷占了一会便宜,拍了拍她的脸蛋,让她下去。 尤三姐脸色红扑扑的,忙站好整理衣裳。 “以后东府有什么事儿,你就提前告诉我。那贾珍父子若敢欺辱你,你只管来找我。” 尤三姐心里一喜,歪着头问:“找你做什么?” “你是我的女人,以后只能有我占便宜,别人都沾染不得。” “呸!” 尤三姐心里欢喜,嘴上却是啐了一口,把头扭过去。 心情却是美滋滋的,姐儿爱俏,贾蔷姿容胜过她所见任何一个男人。 尤三姐正是春心萌动地年纪,上次见了贾蔷,事后便几番想起。 今日得了承诺,贾蔷又有十三皇子相助,日后真占了宁国府,说不得自己真能过上好日子。 “怎么,不愿意?” 贾蔷拿起毛笔,继续写清单。 尤三姐羞恼,气得跺了跺脚,扭头就走,“我先回了,免得被他人看见,还以为我与你是一伙的。” 尤三姐离开后,贾蔷又写了一会,然后下楼去找杨千钧几人。 他本意想留下尤三姐,做贴身侍女。 不过想起尤三姐的身份,多少又觉得不合适。 但对于尤三姐的泼辣火热的性格,贾蔷还是较为喜欢的。 ...... “砰,砰!” 荣国府,荣庆堂内。 贾赦愤怒地捶打桌案,骂道:“贾珍怎么想的?居然把那小畜生重新放回东府,就不嫌丢人?” 管家林之孝垂眉耷眼道:“却是说有十三王爷做主,只怕珍大爷也没法子。” 贾赦冷着脸道:“十三王爷手再长,还能管东府家事不成?再说我们贾府是跟着把八王爷的,八王爷素来与十三王爷不对付,他就不会去找八王爷?” 在贾赦看来,只要十三皇子插手,找八王爷一准一个解决。 林之孝就道:“眼下已经发生了,老太太哪里却不知该怎么知会?” 贾赦脸色难看,他一直关注着贾蔷的动静,知道贾蔷从八王爷那出来,就预感不妙。 但没想到,贾珍竟也愿意让贾蔷重回东府。 这让他一头雾水。 “莫非是八王爷的意思?” 想到这里,贾赦面色阴沉,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贾珍脸都不要了,也愿让贾蔷回来。 “算了,我亲自去东府走一趟。” 贾赦一甩袖,朝外走去。 林之孝紧跟后面,“大老爷,东府的消息只怕会很快传过来,要是老太太问起,可如何说道?” 贾赦没好气道:“你给我看着,谁扯犊子,惹了母亲不高兴,仔细你等的皮!” 走了几步,贾赦忽然站住脚,叫住一个丫鬟,吩咐了两句,随即自往外书房去了。 王熙凤房内。 王熙凤懒洋洋地靠在炕上,捧着手炉,平儿在一遍给她揉捏肩膀。 “后日是珍大哥的生日,你到底怎么样呢?” 贾琏靠在太师椅里,正拿目光偷瞧平儿的身段,闻言下意识道:“我知道怎么样!你连多少大生日都料理过了,这会子倒没了主意?” 王熙凤顿时有些生气,微微直起纤腰,瞪着丈夫道:“那是东府的事情,又不归我管,我问你该咱们该备些什么礼物,又要有多热闹,你却给我说这个。” 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不过是有一定的则例在那里。如今他这生日,毕竟是东府,咱们大又不是,小又不是,所以和你商量。” 贾琏听了回了神,低头想了半日道:“你今儿糊涂了。现有比例,那林妹妹就是例。往年怎么给林妹妹做的,如今也照依给珍大哥做就是了。” 王熙凤姐一愣,冷笑道:“我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原也这么想定了。但昨儿听见老太太说,东府近来发生不少事儿,老太太说要我多忙活忙活,大家聚一起热闹热闹,也显得两府亲近一下。想来既要忙活,那替珍大哥备礼,自然比往年与林妹妹做的不同了,也是要高上不少的。” 贾琏哪里在乎这些,摆手道:“既如此,就比林妹妹的多增些。” 第七十三章 焦大 王熙凤重新躺下,笑道:“我也这么想着,老太太既吩咐了,自不能只备礼,所以讨你的口气。我若私自添了东西,多使唤了人,你又怪我不告诉明白你了。” 贾琏道:“罢,罢!这空头情我不领。你不盘察我就够了,我还怪你!” 这时外面有丫鬟叫道:“琏二爷,老爷叫你去外书房。” 贾琏急忙站了起来,嘀咕道:“父亲这时叫我去做什么?” “只管去就是,”王熙凤也起身,给他整理整理了衣襟,“有什么问的到了再说。” 贾琏点头,一径去了。 宁国府。 贾蔷掏出数十两银子,让一名侍卫置办东西。 他拉着杨千钧在院子里乱逛。 一路上看到他的丫鬟下人,都远远躲着,不敢与他说话。 贾蔷也不在意。 他在琢磨着到底怎么对付贾珍。 之前想的挺简单,如今回想,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自己有十三王爷和四王爷相助,八王爷虽没帮助贾珍,可自己要是拿捏贾珍,八王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再则在府里无权无势,仅凭几个外人,他还没狂到真就能收拾了宁国府。 这么一想,短时间内,怕是都要和贾珍共存。 目前在东府内,积攒实力,收拢人心方是上策。 贾蔷一边走,一边细细琢磨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贾氏宗祠外。 望着门外一整排的黑油栅栏,贾蔷脑海里迅速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焦大! 这焦大原是宁国府的私兵,只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 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吃,他自喝马溺。 因此宁国府太爷尚在时,焦大因为功劳情分,很得大家另眼相待,他虽是下人,却也无人为难于他,活得颇为风光。 但宁国府上两代一个登仙极乐,一个正在修登仙极乐之道,如今到了贾珍这儿,那情分便淡薄了不知多少。 府里上上下下,对于这平素爱拿架子的老头儿,也多有不尊重。 风光大不如前,焦大就对于贾珍和贾蓉颇为不满。 眼下便被打发在祠堂作守护。 直叫他离人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这样的人,贾蔷知道,他内心必定是极度有怨恨的。 更别说贾珍父子丑事做了不知多少,焦大一个当兵的,如何能看得这些? 怕是内心那口火山,早已经汹涌了,只差一个喷火口。 “走,咱们进去瞧瞧。” 贾蔷打定主意,先把这焦大拿下。 别的不说,这焦大老成精的人物,见识多,看得也多,说不定就有不少有关贾府秘事。 若与他打好关系,加以许诺荣光,保不住焦大会把一肚子的心事告诉他。 两人进了栅栏,正打算进去,便被人喝住了,“给我站住!” 贾蔷回头,不远处贾蓉穿着厚厚的袄子,眼睛死死盯着他。 “蓉哥儿啊。”贾蔷平静道,“有事吗?” 贾蓉杵着没动,只道:“你已经被踢出了族谱,这里你不许进去。” 知道贾蔷真回了,贾蓉的心中的羞辱和痛恨,一点不比他老子少。 此时只想抽了贾蔷的筋,喝了他的血。 贾蔷点点头,说道:“你提醒的是,这族谱我尚未回,也是该回的。” 于友成在他回时,就叮嘱过,一定要先恢复自己的身份。 这样做事才有名分。 贾蔷虽不愿意恢复族谱中自己的名讳,但也知道于友成言之有理。 贾府日后虽有抄家灭门之祸,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却是无需搭理的。 四王爷日后当了皇帝,贾府纵使倒霉,却也不会牵连到他。 八王爷日后当了皇帝,贾府倒霉不倒霉,他都会倒霉。 因此回归族谱,并无什么好担心的。 贾蓉闻言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族谱是你想回就能回?” 贾蔷面对这贾蓉,实在没什么气,只是道:“当初你父亲死活求我留下来,还威胁我出去就把我踢出族谱。如今我回来了,称了他的意,你们还要把我踢出族谱,做人莫要太过分?” 贾蓉一时没捋清,待细细一想,神色骤变,骂道:“不要脸的夯货,当初怎没看出你会胡搅蛮缠。” 不等贾蔷说话,贾蓉大步流星走到祠堂门口,拦着路:“今日说不让你进去,就不许进去。你非我贾府子弟,若是擅闯祠堂,莫要怪我报官。” 贾蔷叹了口气,道:“你老子那么欺辱你,你大小屁也不敢放一个,如今倒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倒也真真是可怜。” 贾蓉恼羞成怒,举手就来打贾蔷,“你什么东西,也配骂我。” 但很快贾蓉就发现手臂打不下去了。 他看着贾蔷身后的壮汉,额头一丝丝冷汗沁出,疼道:“放,放开我。” 杨千钧冷着脸不说话,只到贾蔷让他放开,才面无表情地松开手退后一步。 贾蓉连退两步,呼哧呼哧喘着气儿。 贾蔷道:“去告诉你父亲,两日内把我请回族谱。” “你......” 贾蓉正想放狠话,便看到贾蔷眼色忽然锋利了起来,“我若揍你,你老子也保不了你。” 贾蓉膝盖一软,急忙扶住身后的祠堂门,方才见了贾蔷,愤怒让他失去了冷静。 现在他忽然想起来,贾蔷是如何强行回到宁国府的了。 眼前的少年郎,早已经不是当初跟在他屁股后面,胆小如鼠挨骂还得赔笑的贾蔷了。 吞了口唾沫,贾蓉强自镇定道:“我不管你怎么回来,总之你一日不在族谱上。我便不能让你一个外人进入宗祠。” “蓉哥儿。” 一道声音响起,接着远处一人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他撑着膝盖,喘问:“你老子呢?” “二爷?” 贾蓉见贾琏来了,也不管他是何身份,忙道:“你帮我做做主,这小子不在我贾府族谱上,却想进我家祠堂,如何能让他进得?” 贾琏神色微变,看到冲他笑的贾蔷,心中暗道晦气,怎遇到这个煞神了。 第七十四章 一把老奴心 想起此人顶撞老祖宗,痛斥自己的父亲,还把家里的护卫家丁打折打伤,贾琏对贾蔷很是厌恶。 贾琏本不想说话,可既然撞见了,只好硬着头皮道:“蓉哥儿说得对,宗祠非贾氏子弟不能进,你如今已不在族谱上,按理说不当进才是。” 或许怕贾蔷这莽夫给他难看,贾琏说完又补充道:“等哪日你重回了东府,想来也是能重回族谱,再进不迟,是也不是?” 贾蓉冷笑,重上族谱,做梦去吧。 对于东府的事儿,贾琏实在不想管,也不想看到贾蔷,言罢看向贾蓉:“你父亲何在?我寻他有些事儿。” “该在暖阁里。”贾蓉回道。 “那我就走了。” 和贾蓉打了声招呼,贾琏也不去看贾蔷,急急忙忙掉头就走。 没走两步,贾琏忽然回头道:“蓉哥儿,过几日是你父亲生日,老祖宗说大家一起聚聚热闹热闹,你确定一下东府的人,然后商量在哪办得酒宴热闹,一些不相干的人,就莫要让他参加了。” 贾琏说完就走,一刻也不停留。 贾蓉略有尴尬,他差点把他老子的生日给忘记了。 “焦大叔,焦大叔。” 贾蓉转身对着祠堂里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身麻布,打着补丁,邋里邋遢的焦大,从宗祠里慢慢悠悠走了出来。 他苍老的脸上,红扑扑的,人未到,一股酒味先到。 贾蓉厌恶地捂住鼻子,不悦道:“让你守祠堂,你怎还喝酒?” 焦大打了个酒隔,却是没理会贾蓉,而是眼睛一亮,对贾蔷道:“蔷哥儿什么时间回的?” 贾蔷笑道:“今日方回。” “可不走了?” “不走。” 焦大浑浊的眼睛闪动,忽又沉着脸道:“你回来做什么?可你一个人回了?” 贾蔷心中暗笑,这焦大果真清醒。 心里面自有他的一本账。 微微一笑,贾蔷道:“我好歹也是东府正派玄孙,这不是某些人说不是就不是,我今日回来,自当为洗刷名声而来。” 焦大嗝了一声,扬起头灌酒,靠在门上呵呵道:“你小子我也是自小看大的,也就比这蓉哥儿好些,还能有几分本事不成?” “住口!” 贾蓉没想他这么贬低自己,这种倚老卖老的狗东西,不是看在他对祖上有功,早把他轰走打死了。 “平素你吆五喝六也就算了,这里是祠堂重地,你也敢在这撒泼,你眼中还有主子吗?” 那焦大那里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贾蔷目瞪口呆,这焦大果真是个人物,在这里就开骂了。 贾蓉气得脸涨成猪肝色,本想让焦大拦住贾蔷,不让他进去。 哪知自己反倒被这老畜生给羞辱了。 “说的好,”把贾蓉的脸色看在眼中,贾蔷拍着巴掌道,“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焦大叔为我东府立下汗马功劳,这些是我等小辈都该记着的,没有焦大叔,焉能有我等今日的富贵?” 看着焦大,贾蔷深深鞠了一躬,“焦大叔,别人不记得你的功劳,我贾蔷记着,你对于我贾府的恩德无穷无尽,按说谁忘了你老的功劳,真该是忘恩负义之辈,可谁家没有不孝之辈?但只要有我贾蔷在,你老的功劳我就一辈子记着,谁要是敢对你不敬,你只管和我说,我定要让他好看。” 焦大神色动容,污浊的眼睛也怔住了。 望着两人,贾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也不回头,只吩咐道:“焦大,看好了宗祠,莫要让这孽畜进去。” 适才听了贾蔷的话,焦大颇为感动,如今听了贾蓉的话,焦大顿时恼了,醉醺醺地叫道:“都是贾府正派玄孙,蔷哥儿怎就孽畜了?好教太爷知道,仔细了你的皮。” “好,好!” 贾蓉气得不轻,扭头就走。 一阵冷风吹来,焦大缩了缩衣服,又打了一个酒隔,瞥了眼贾蔷,慢慢悠悠进了宗祠。 贾蔷想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这个地方贾蔷来过不少次,但与之前相比,贾蔷这次却是没有任何感觉。 他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着,慢慢观看。 焦大也不理他,进了内间,倒在一块蒲团上,眯着眼也不知道睡了还是醒着。 贾蔷在里面绕了一圈,回到焦大身边,“焦大叔,焦大叔?” 喊了几遍,焦大砸巴砸巴嘴,嘟囔道:“作甚?” 贾蔷把旁边的一个蒲团拉过来,坐在他面前。 “方才你得罪了蓉哥儿,就不怕他报复?” 焦大嗤笑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嘀咕道:“就那怂包?他要是敢动我,我佩服他有点气魄。” 贾蔷笑道:“正如他所言,平素他不管不顾,这次你这般得罪他,怕是他也不会轻易过去。” 焦大又把眼睛闭了起来,不说话了。 贾蔷想了想,起身往外走,道:“若是他们父子为难你,你让人去找我,我向你保证,一定能保住你。” 焦大霍然睁开眼睛,盯着贾蔷的背影道:“你打算回来夺权?” 贾蔷站住,转身笑道:“也可以说是报仇。我这辈子差点被贾珍毁了,如今有了些能力,大丈夫岂能有仇不报?” 焦大撑着身子爬起来,绷着脸道,“小小年纪,你才有几把子力气?你可能不清楚宁国府的势力,你又何能力与他们叫板?” 贾蔷道:“多少能力不敢说,只说我回来,他纵使百般不悦,我还是回了。” “当初你带走那蓉哥儿媳妇,我虽然觉得你有些胆气,却觉得你可能色迷心窍,”焦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胡须,“现在看来,你之前的表现,倒是让人走了眼。” 第七十五章 十三皇子的腿疾 贾蔷也不多说,只道:“焦大叔我先走了,记住我那句话,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焦大躺了下来,嘟囔道:“倒是个有些能耐的。” 当天晚上,贾蔷吃完饭,正准备休息,忽然想起一件事,三日后似乎是他的生日。 也就是和贾珍同一天生日。 若是往年,贾蔷虽不会单独过,但府里上下,倒也颇为重视,礼物一应也是该有的。 今年只怕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想起贾母说今天要给贾珍庆贺,贾蔷心里便知,这老太婆左右是要给自己颜色瞧瞧。 正胡思乱想,门外杨千钧的声音响了起来,“贾爷,王爷有请。” 贾蔷忙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夜色清寒,杨千钧笑道:“刚接了消息,王爷让贾爷去一趟。” 贾蔷点头,“可有说什么事儿?” 杨千钧摇摇头。 “走吧。” 一路赶到十三王爷府邸,府里的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见到贾蔷这般年轻,不由浓眉微皱,迟疑道:“他就是贾蔷?” “成管事,他就是贾蔷。” 杨千钧笑着介绍。 成管事颔首,问道:“你会治病?” 贾蔷就明白叫自己来做什么了,“略懂一些医术。” “跟我来吧。” 成管事见贾蔷这么年轻,一颗心沉了下去,很是失望。 今日李贤腿疾犯了,张口就让他去把贾蔷叫来,说他或许有办法。 成管事以为是王爷又在哪寻的老神医,可没想到居然是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 这般年纪,又能有什么医术? 成管事路上,和贾蔷说着李贤的腿疾。 他虽然看不上贾蔷的医术,但还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贾蔷默默听着,大致了解了李贤的腿疾。 李贤的腿有宿疾,是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所致。 当时也有名医治疗,腿骨也没断,治疗后恢复的七七八八,平素走动起来,也无异样。 只是每月总有几天,左腿无力,落地就好像被挣扎一般。 李贤不得不躺在床上,名医看了不计其数,都找不到症状所在。 近十年下来,他几乎已经接受无法改变的腿疾。 这次寻贾蔷来,倒也不是只为了自己。 只不过是适逢他腿疾犯了罢了。 昨儿宫里传出消息,说宫里的老贵妃,不知道为何,忽然起了低烧,腹泻不止。 宫里的所有太医全无办法,既无法止住那老贵妃的腹泻,也降不了老贵妃的体温。 如今皇上年迈,身体不佳,后宫妃子不多,有新妃也是宛如进了冷宫,最多说几句话,宽慰两句,得不到龙泽。 但这老贵妃不一样,她是一直陪同皇上的女人,年轻时,就很得皇上宠爱。 如今一把年纪了,按说色衰该不得宠,但皇上并宠爱不绝,经常去与她说话,宫里头年轻的皇后,都没有这老贵妃得宠。 这次老贵妃得了这怪病,可把皇上急了。 宫里太医治不好,气得皇上连杀数人,最后更是给降旨,谁能治好老贵妃的病,重重有赏。 李贤顿时就想起了贾蔷,他知道贾蔷颇有医术,若是治好了老贵妃的病,介时龙颜大悦,还怕老八迫害不成? 好处不知多少。 但机遇与风险并存,他又怕贾蔷治不好,惹了皇上震怒。 正值犯了腿疾,李贤就打算考验考验贾蔷的医术,到底如何。 若真有几分本事,或可去试一试。 “王爷,贾蔷来了。” 成管事走了进来。 “快,让他进来。” 李贤微微撑起身,随即又躺了下去。 成管事站着不动,轻声道:“这贾蔷年纪轻轻,王爷让他来看.......” 李贤一摆手,“让他进来,左右是看看,又不会治死了。” 成管事摇摇头,“王爷乃千金之躯,一点差池也出不得。若这贾蔷数十岁或可试试,这般年纪,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可没见过有谁有那妙手回春之术。” 这成管事乃皇上亲自指派,伺候李贤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李贤对他还真没办法。 当下无奈道:“你且让他进来,你老也在边上听听,左右你也懂些医术。” 成管事这才同意让贾蔷进来。 打开门,成管事笑道:“让你久等了,王爷腿疾多年,遍请名医,都不得好转,你也莫要有多大心里负担。” 贾蔷知他对自己医术不信任,却只笑道:“老管家说的是。” “请吧。” 贾蔷跟在成管事身后走了进去,步入内间,一眼就看到李贤躺在床上冲着他干笑。 “快过来。” 李贤招了招手,贾蔷疾步走了过去。 “喏,”李贤把盖在身上的锦被扯开,指着自己的左腿道,“你瞧瞧,它现在一点力气没有,落地就疼,我现在只能躺着。” 说完抬起头,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他,“我知你医术高超,可能看出它是怎么回事?” “我尽量试试。” 贾蔷心里好奇,不知道李贤到底从哪听说自己医术高超,虽然他对自己的医术极其自信。 可除了在大街上卖艺,似乎也没表现过医术吧? 李贤腿上长满了毛,整条大腿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贾蔷伸手捏了捏,李贤额头冷汗就流了下来,“轻点,疼。” 李贤往上一寸,轻轻揉捏,“感觉如何?” “这里不疼。” 贾蔷再往下半寸,“这里如何?” 李贤还是摇头。 贾蔷心中怪异,又往下一些,李贤立即叫出声来,“疼啊!” 成管事面色微变,上前两步,叮嘱道:“还请贾大夫手法轻些。” 贾蔷点点头,最终确定了,李贤的腿疾在左膝盖下方一寸左右的位置,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面积,只要轻轻一按,李贤就会呼痛。 又细细摸了一会,贾蔷道:“这个部分,当时从马上落下,应是跌在了碎石上?” 李贤眼睛一亮,忙道:“不错,我当时坠马,就是一块尖锐的小石头垫到了这个部位。” 说起当初的事儿,李贤道:“当初也没流血,但鼓了个好大的包。这里又肿又紫,动一下,便痛得要命,最后还是宫里的刘老太医给我开了药,我有休养了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第七十六章 《资蒙医经》 说着李贤的脸色苦了起来,“哪想到不知什么时候起,我这腿每个月就会疼上那么一阵,一点办法也没有。” “刘太医怎么说?”贾蔷问。 成管事回道:“刘太医岁数大,治好王爷后,感染一场风寒,没挺过去也就去了。” 贾蔷哑然,世间居然还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李贤的病症,他大概查出了七七八八,应是骨骨锉未消。 这玩意也不算难治,以刘太医的医术,既然是名家,想来治愈完全不成问题。 但他只治了半好,看似好却是没好的话,就有问题了。 不过刘太医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用。 李贤的腿疾能治,只是有些麻烦。 贾蔷摸不准其他太医什么想法,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 “怎么样?” 见贾蔷神色微凝,李贤忙问道。 “能治,而且腿疾发作时,也是最好的治疗时机。” 贾蔷笑道:“就是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了。” 李贤急道:“只要能治好,我什么苦都能吃。” 贾蔷想了想,回头道:“劳烦管家去取笔墨,我写个药方,再帮我取些药材。” 成管事道:“贾大夫只管说,老头还有些记性。” 贾蔷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寻常人纵使记性好,对于中药名称也很难记住的。 这老头这般自信,只能说明也懂医术。 当下也不废话,说道:“闹羊花、川乌、乳香、没药,天南星、蟾酥。” 成管事细细一琢磨,眉头大皱,“可有剂量?” “多少取些回来,这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可能要用很久。” 成管事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单方......” 贾蔷神色古怪,他还以为这老头懂些医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剂单方出自《资蒙医经》,麻醉所用。” “《资蒙医经》?” 成管事眉头紧皱,“古今医书老夫也算是翻阅不少,这《资蒙医经》怎没听说过?” 贾蔷头皮有些发硬,《资蒙医经》乃明代张景岳所作,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清朝,可大夏朝推翻的大明朝,不该没有明朝啊。 若是真没有也就算了,若是这老头自己见识浅薄...... 李贤也是不悦,成管事虽懂医术,但又不精通,都依你这样问东问西,我这腿疾也不用治了。 “或许是你没听过,”李贤转头又看向贾蔷,“就按照他的单方去抓药吧。” 成管事叹了口气,还是建议道:“既为麻醉,可否用《神农本草经》那剂镇痛单方?” 贾蔷知他意思,摇头道:“不妥,附子功效虽多,但毒性也大,在王爷这里最好不用。” 成管事颔首,“我这就令人去取药。” 等成管事走了出去,李贤好奇道:“都是麻醉药,止疼的?” “是啊,止疼的。”贾蔷笑呵呵道。 “那有何区别?附子我怎就不能用了?” 李贤久病成医,大小药方看过不计其数,之前可没少看过有附子的单方。 “区别就是,管家所得是寻常麻醉,你尚有意识,我那是蒙汗药,能让你痛快睡一场。至于附子我胡诌罢了。” “蒙汗药?” 李贤轻声嘀咕,若有所思,“这寻常人也能用?” 贾蔷就纳闷,这实在是很寻常的药方,他都不知该怎么回答,“药是用来治病的,否则是药三分毒。” 李贤面色微红,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贾蔷戳破了。 不过他很是振奋,最少从目前表现来看,贾蔷是很有把握的。 成管事办事很快,只片刻便取来了所有药材。 “混一起研磨成极细粉。”贾蔷吩咐道,“再劳烦管家去温一壶热酒。” 成管事点点头,又把药材取了出去。 这次时间更短,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成管事便拿着一小包药粉,手中还拿着一个白净的长颈酒壶。 “王爷就好好睡一觉吧,”贾蔷取来酒盅,把粉末放进去一些,用热酒勾兑,“你这腿疾得长时间医治,不过暂时却能缓解你的疼痛,明日起来,也勉强能够行走。” 李贤心情无法平静,但还是强壮镇定道:“如此甚好,你今晚便在府里休息,其它明日再说。” 他这腿疾一旦发作,最少三四天不能下地行动。 贾蔷是否吹牛,明日一看便知。 李贤服下药酒,很快昏昏欲睡,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见李贤睡下,贾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摊开后,里面露出大大小小的诸多银针。 取出其中一枚较细的银针,成管事看的清楚,贾蔷对着王爷腿部疾症那一块,把银针刺入。 顿时一滴红得发黑的血珠就滚了出来。 王爷的小腿也微微抽搐,随即迅速恢复平静。 成管事大吃一惊,这银针没入,怎会出现血滴? 正要询问,却又立即闭了嘴。 他看到贾蔷把银针拔了出来,发现那银针居然是三棱针,适才却是没注意,还以为是普通的银针。 他心里暗暗称奇,这般细密的三棱针他尚未见过。 见贾蔷神色郑重,一丝不苟,成管事心里此时泛起了一丝丝期待。 这次或许真会有效,也说不定。 贾蔷拿着三棱针,在怀里摸了摸,回头道:“可有手帕?” 成管事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我这有一块,可能用?” “可以。” 贾蔷伸手接过,把血珠擦拭干净,随即又是一针。 如此十几针下去,贾蔷察觉到血珠变成了正常颜色,便收回三棱针,用手帕擦拭干净。 随即又找成管事要了一块干净的手帕。 把那手帕盖在李贤的腿上,轻轻揉捏起来。 成管事暗暗称奇,方才用银针刺入,王爷左腿都会有轻微的抽搐,到了后来腿虽不会抽搐,但没曾想此时用手揉捏,王爷居然也一点事儿没有。 要知道,平素王爷休息时,不小心碰到左腿,可也痛得直叫唤。 等贾蔷起身,成管事才发现,大冬天的,贾蔷额头上不知何时密布着细密的汗水。 “可行了?” 成管事关心问道。 贾蔷神色略显疲惫,笑道:“等明日起来便知。” 第七十七章 入宫 成管事不解道:“方才贾大夫说,王爷需要忍痛,却不知何时需要忍痛?” “明日早上下地时,”贾蔷叮嘱道,“会有一刻钟左右的痛楚,熬过去了,也就勉强能行走了。” 成管事心中欢喜,拉着他的手含笑道:“好啊,我见了不少神医,可都没贾大夫这般自信,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话音一转,成管事轻声道:“王爷素来怕痛,明日下地时,可否用麻醉?” “最好不要。”贾蔷琢磨着说些能让成管事听懂的话,“人体对疼痛有个适应的过程,这腿疾一时半会好不透彻,若需在腿疾发作时,在地上行走,这适应痛楚是必须经历的。” 成管事点点头,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做了个请的手势,“贾大夫今晚便在府中休息,这边请。” 贾蔷也疲惫的很,打了个哈欠,跟着成管事去了。 翌日。 贾蔷早早起床,尚未进入李贤的院子,就听到李贤如猪一般的嚎叫。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见李贤不喊了,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入。 只见院子里,李贤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着,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喜意。 一脸喜色的成管事,看到贾蔷,忙快步走来,笑呵呵道:“贾大夫,你看王爷这可是没事了?” 贾蔷笑道:“王爷看着气色很好。” 成管事面带微笑,轻抚胡须,昨晚他有多困惑,今日便有多畅快。 这腿疾一直困扰王爷多年,名家神医看了不计其数,都不见好。 没曾想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大夫给瞧得有了效果。 这如何让他不欢喜? 往昔,每每王爷腿疾发作时,府里少不得鸡飞狗跳。 现在看来,那种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这时李贤也看到了贾蔷,哈哈大笑道:“快过来。” 贾蔷快步走过去,代替右边的侍女,搀扶住了李贤。 李贤抓着他的手臂,欢快道:“我果真没看错人,实不相瞒,我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你小子真让我大开眼界。” 贾蔷笑了笑,他倒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医术多厉害,只是这个时代具有局限性,真敞开了治,他也不信没人治的好李贤。 但李贤身份特殊,有些病也不是能治好就可以大胆的治。 一旦治不好,或者是瞧坏了,面对的后果可比不治要坏的多。 因此给李贤治疗腿疾,贾蔷猜测,大都御医只怕都会保守治疗,也就是说,既治不好,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两人说了会话,李贤道:“我何时能不用人搀扶走路?” “现在可以试试。” 说完,贾蔷小心翼翼松开手。 身后两名侍女急忙上前,随时准备搀扶李贤。 李贤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开始走动起来。 走了几个来回,李贤的步伐越来越快,若不小心查看,已和平常人没区别了。 “还是略有些刺痛,”李贤慢慢踱步回到贾蔷身边,语气显得颇为兴奋,“也有些没力气,但比之前腿疾发作时,好了不知多少。” 贾蔷笑道:“最多三个月,王爷的腿疾便可痊愈。” 李贤苦着脸道:“还要这么久?” 贾蔷解释道:“腿疾发作时才能治疗,平时王爷腿脚正常,却也不妨碍什么。” “这倒也是,”李贤想通这点,心情大好,拉着贾蔷往屋子里去,“走,陪我一起吃早饭,我有事和你说。” 他已经决定了,让贾蔷入宫给老贵妃治病。 不过他多少还有些不放心,因此得问问贾蔷的意见。 房间里,两人吃着简单的早饭。 李贤把宫里老贵妃的情况,简单作了介绍,看贾蔷没有什么反应,忍不住道:“可有法子医治?” 贾蔷咬了口包子,随口道:“听起来算不得顽症,不过没有具体观察,我也不好说有把握。” 低烧,腹泻有很多种原因造成,一般情况下,几服药的事情。 不过宫里的那些御医都治不好,可想而知,这非一般的症状。 李贤皱眉道:“这么说没有把握?” 贾蔷笑道:“世上的病哪有十全把握的?就是一些小毛病,那宫里的御医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的。” 李贤似乎深有感触,“这话说的没毛病。这次老贵妃病得很奇怪,但父皇说了,谁治好了有重赏。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贾蔷顿时懂了,“王爷想让我入宫给老贵妃治病?” 李贤摆手道:“你不要有负担嘛,有把握就去,没把握咱就不去。左右也没人拿刀逼着咱们去。” 贾蔷细细琢磨了一会,抬起头道:“那我去试试。” 李贤心里一动,却是犹豫了起来,“你可要想好了,宫里有几名太医被砍了头,去了可是有危险的。” 贾蔷就笑:“我倒是有些把握,再说这次若是治好了,对我,对王爷,对四王爷,对老贵妃,甚至皇上,都是皆大欢喜局面,如此多赢(麻)的局面,不去试试岂不可惜?” “好,好,”李贤哈哈大笑,用手指着他,“你小子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他也不吃饭了,回头冲老管家道:“去官府把蔷兄的户口,有关个人资料抄一份,直接送入宫中。” 成管事转身去了。 李贤简单收拾了下,带着贾蔷入宫。 进入皇宫大门,李贤道:“蔷兄你安心治疗,便是看不出病情,我也拼了命给你保下来。” 李贤倒没有骗贾蔷,他这次想带贾蔷来,首要为的就是贾蔷的安全。 一旦治好了老贵妃,受到了皇上的赏识,老八肯定不敢擅自对付贾蔷。 否则龙颜震怒,后果不是老八能够承受的。 左右被皇上批评骂了不知多少回,这次贾蔷不能治疗,大不了拼着不要脸,再被叱骂一次罢了。 贾蔷一直乘坐在马车内,本想看看皇宫内,到底是何情况,可见李贤一本正经,他也不好掀开布帘去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到地儿了。” 李贤抓着贾蔷的手臂,两人下了车。 第七十八章 君心难测 贾蔷来不及多说,就感觉到李贤的手掌加大了力气,压着声音道:“具体情况,你回头见了再说,若是真没头绪,你直接告诉我。千万莫要逞强。” 贾蔷心中好笑,他知道李贤也慌了,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着想。 两人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下,一路穿堂过院,又走了很久的路,方到一处宽敞的大厅内。 这处大厅里,站着七八个人,大都五六十岁,须发皆白。 衣服各式各样,看起来也都是民间杏林高手。 他们正低声讨论什么,见一名太监领着两人过来,为首之人身着明黄服色七盘莽龙袍,腰悬如意佩,急忙纷纷起身。 知是哪位皇子来了。 那小太监回头谄笑道:“十三王爷,今日入宫的所有名医都得在这里候着,你看王爷你是先在这里候着,还是入养心殿去面见圣上?” “先去见父皇吧。” 看到这里面的一众名医,李贤压力顿时大了起来,一个个都是能当爷爷的年纪,相比较而言,贾蔷的岁数实在拿不出手。 不过李贤对于贾蔷的信心,倒是比眼前的这些老神医强。 这里头儿,他还认识几个,当初也给他治过病。 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李贤和贾蔷知会一声,跟着小太监走了。 那数名大夫商量了一会,其中一人走到贾蔷身边,笑道:“敢问哥儿高姓大名?” “不敢,叫我贾蔷即可。”贾蔷见他神色和善,忙回道。 “他们都叫我虞城。”来人笑了笑,“不知贾小兄弟来是?” 贾蔷笑了起来:“过来学习学习,权当凑个热闹。” 虞城脸色微变,神色有些怪异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贾蔷眨了眨眼,没有明白。 虞城扫了眼后面那几人一眼,压低声音道:“不管医术如何,不管年纪如何,既然来了,大家都是尽心尽力,你说你凑个热闹,这话被有心人告诉了皇上,你说皇上会饶你?“ 贾蔷恍然大悟,他本想客气一下,却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些条条道道。 他忙作揖道:“多谢虞神医的指教。” 虞城笑呵呵地点点头,对于贾蔷的医术,他也不看好。 这么年轻,医术能有多厉害? 他之所以过来打招呼,不过是看在贾蔷是李贤介绍来的罢了。 “到时候大家一起进去,互相帮助。”虞城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没有把握的事情最好不做,宫里头已经被砍了几个太医了。” 贾蔷再三感谢,虞城便也回去了。 贾蔷本想过去拜访,但看那几名大夫,正看都不看他一下,便也懒得过去自找难堪了。 养心殿,大厅门廊上,厚厚的挂着两层帘幕,一层是青布重棉挡风拒寒,一层是小珠碎花帘子点缀。 殿里头,也干净明亮,地板油光可鉴。 一处几案旁,狐裘暖哒垫得软软和和的躺椅,当今皇上李长山躺在上面看着手中的名册,脚下不远处有一个暖脚的小炉,边上还有一个毛巾架子,下头小铜炉烧着一盏香油灯,上头一盆热水微微灼着,也不至于太烫,也不会凉了,挂着毛巾、手炉、口盂一应物件。 如此寻常人家装饰,从李长山还是太子时,便一直如此。 这处养心殿,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每当李长山疲乏时,都会过来坐坐,养生静心。 十年前,已经四十五岁的李长山,当了三十年太子后,才得以登上大宝。 李长山登基晚,太上皇放权更晚,直到五年前,才彻底把权柄交于他。 因为太子的事情,李长山身心俱疲,身子骨看起来,还没有已七十岁的太上皇好。 此时李长山躺着,手中拿着一本花名册。 愁眉紧皱。 “陛下。” 外面掌宫内相戴权的声音响了起来,“十三王爷前来请安。” 李长山正心烦,愠怒道:“他来做什么?” 忽然神色一顿,喝道:“让他滚进来。” 此时外面李贤脊背发凉,整个人脸色苍白。 那戴权低声道:“王爷当小心侍奉才是,今儿皇上心情不好,凡事顺着意说,一准没错。” 李贤谢过,深深吸了口气,迈步进入养心殿。 空荡荡的养心殿内,李贤甫一进入,便看到父皇李长山躺在椅子上,似乎在看什么。 他不敢多想,几步过去,跪在地上磕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李长山合上手中的花名册,扔在李贤身上,面无表情道:“你倒是孝顺,请了个好大夫。” 李贤大气不敢喘息,连连磕头,口中道:“父皇容禀,贾蔷虽年轻,却颇有医术。儿臣腿疾昨日被他医治,今日便可下地行走,是以才斗胆请他过来。” “只如此?” 李长山声音波澜不兴,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把李贤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贤哪敢说真实目的,当下咬紧牙关,只说是为了老贵妃健康着想。 “起来走两步。” 李贤的腿疾,李长山是知道的,但他更知道,贾蔷如今为李贤效力。 今日李贤敢把他叫来,怕是有些医术。 但要说仅仅是为了治疗老贵妃的病,李长山自也不信。 老八抓了贾蔷,李贤深夜营救,他都清楚。 李贤想让贾蔷安全有保障,李长山不觉得有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在老贵妃病重时,拿这事谋划,让李长山十分不悦。 李贤小心翼翼起身,也不敢去看李长山,低着头走了两步。 李长山微感诧异,李贤的腿疾,他是知道的,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没曾想今日居然能下地走路了。 “下去吧。” 李贤一愣,却也不敢多问,低着道:“儿臣告退。” 出了养心殿,李贤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父皇到底用不用贾蔷。 这般想着,他忙回去寻找贾蔷。 贾蔷听了李贤的话,也大惑不解,不知道皇上何意。 “君心难测啊。” 他心中感慨,嘴里安慰道:“去治疗与否,总归是你的心意,如今心意达到了,去也不去且随天意罢。” 李贤苦笑道:“你倒是想得开,我可是为你好。” 第七十九章 凤藻宫的贾元春 贾蔷微笑道:“也许正因如此,目的太过明显,反倒惹了皇上不高兴。” “那么明显吗?” 李贤一脸困惑。 这时一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走了进来,宣布让一众人前往凤藻宫给老贵妃看病。 最后眼眸一转,尖声道:“谁是贾蔷?” “我是。” 贾蔷快步走出。 那老太监上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随即目光和善地对着十三皇子笑了笑。 “皇上有旨,贾蔷作为备用大夫,随同众名医一起前往凤藻宫。” 众人神色都是一怔,想法却是不一样。 其中数人目光流露好奇之色,似乎在想贾蔷到底是何方人物,居然真能去给老贵妃看病。 还有几人摇摇头,看都没看贾蔷一眼。 虞城路过时,冲着贾蔷和善地笑了笑。 “王爷,贾大夫,请吧。” 老太监笑眯眯地说道。 贾蔷正准备走,看到李贤脸色难堪,一脸气愤模样。 “咳咳。” 贾蔷轻咳两声,李贤默默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率先向前走。 前面有小太监领路,这老太监跟随在最后,他靠近贾蔷,笑呵呵道:“贾大夫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医术,真是让人惊叹啊。” 贾蔷客敷衍了两句,因为之前有虞城的提醒,倒也没给老太监把柄。 来到凤藻宫门外,贾蔷盯着牌匾看了一会,忽然想起西府的贾元春,不就在凤藻宫当值吗? 他落在最后面,见人都进去了,急忙跟上,只远远的看到一位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绝色丽人,在前面含笑引路。 记忆里依稀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这身穿杏黄宫装,腰系丝绦的佳人,不是贾元春还能是谁? 只看贾元春装扮,贾蔷便知道,此时的贾元春只怕正伺候着老贵妃,既不是凤藻宫尚书,也没有加封贤德妃。 一群人呼啦啦进入院子里,随即在贾元春的引导下,又一起进了内间。 李贤也跟了进去,正回头看贾蔷,却发现之前的老太监把贾蔷拦住,笑眯眯道:“里面人拥挤了些,贾大夫就现在外面饮用茶水。” 李贤大怒,怒气冲冲地折了回来,就要发作。 贾蔷一把拉住李贤,含笑着点头,让太监自去忙自己的。 说着把李贤拉到一边坐下。 “咱们不进去治病,来这里做什么?” 李贤一肚子火气。 贾蔷笑道:“急什么,别人能治好是好事,别人看不出问题,自有我进去的机会。” “你......” 李贤指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这次怪我了,把事情想得简单,让你丢了面子。” “无妨,无妨,”贾蔷认真道,“王爷要摆正心思,否则皇上一瞧出来,他依旧不高兴,这次只是个警告。” 李贤若有所思,随即轻轻拍了拍贾蔷的手臂,不再多言。 此时屋内,七八名大夫挨个把脉观望,只是神色都不太好。 只见床铺内,躺着一个面颊蜡黄,神色虚弱,四五十岁左右的女子,正是老贵妃。 在老贵妃床畔的一侧,坐着一名端庄妇人,若是贾蔷在此,一定会吃惊。 因为这妇人不是别人,乃王子腾的夫人柳芬是也。 她见大家号脉结束,急忙起身问:“诸位神医,有何办法?” 众人商量了一会,其中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站出来道:“祁贵妃应是寒邪入侵体,热聚于表,以致低热不止。” 柳芬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贵妃,皱眉道:“该如何治疗?可有把握?” 祁贵妃是柳芬的表姑,她和王子腾的婚事,还是祁贵妃一手促和而成。 众人神色一滞,面面相觑。 他们倒是想说有把握,毕竟祁贵妃的病症说起来,也不算太严重。 问题关键在于,宫里的御医难倒看不出这病? 这也正是他们心情沉重的原因,方才一干人一合计,大家所得结论差不多。 旁边倒是有一名太医,他们本想问问这太医之前可出过何方,但众目睽睽之下,谁又敢问啊。 柳芬脸色难看,这群人不说话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之前的老者姓孙,他揣度了一番,最终硬着头皮道:“低热与腹泻同时存在,以老朽之见,该先去热,再止泻。” 他此时有些后悔过来凑热闹了,这病太过寻常,御医都看不出问题,自己虽感觉能治疗,却真能治疗吗? “开药吧。” 祁贵妃脸色带着浓浓的疲惫,虚弱地道。 她已经感觉自己大限不远了。 笔墨取来,一群人斟酌再三,最终取了最为温和的药剂。 祁贵妃身子骨一看就太虚弱,下猛药若是吃出了问题,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来之前,他们心里还对宫里的御医不屑,认为他们没有本事。 方才把脉后,心里一样的想法。 这种寻常的病,却治不好? 到底是御医水平不行,还是真就治不好? 这一点给他们一干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请贵妃娘娘过目。” 孙姓老者恭敬地把药方递了过去。 柳芬瞪了那孙姓老者一眼,对旁边道:“蒋太医,你给看看。” 屋子里的一帮民间名医神色微变,却不敢说什么。 那名蒋太医恭敬的接过药方,只扫了眼,便叹了口气,自顾从袖口里掏出一摞药方。 “几位看看吧。”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接过那一摞药方一看,顿时有些头晕。 这摞药方中,其中有一副药方和他们开的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这些药方还有各式各样的其它尝试。 有从低热起治,有从止泻起治疗,还有双管并行。 足足有十几张,无一例外,每一张最后都画了一个x。 显然这些药方都试过,但是没用。 柳芬脾气本就不好,见状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怒道:“叫你们来治病,不是来顽的,到底还可有法子?一群大男人,有法子就说有,没本事瞧就说。耽误病人到时候有你们好瞧!” 祁贵妃眼睛也不睁,疲惫道:“算了,不要难为他们。” 孙姓老者额头直冒冷汗,方才蒋太医给他看的药方各种尝试都有。 有些方子,便是他也拍案叫绝,怎么可能会没有作用呢? 第八十章 解万愁 “贵妃娘娘稍待,容老朽等出去商量商量?” 来都来了,他们哪敢就这么走了。 “去吧。” 祁贵妃轻声道。 一群人鱼贯而出,慌忙逃到大厅。 贾蔷见他们出来,本想站起来,想了想坐着没动。 虞城走到他身边坐下,苦闷道:“看起来不是顽疾,可药不对症,御医那些法子我们都看了,完全没有问题,怎就治不好呢?” 贾蔷道:“可问地清楚了?” 虞城瞅了他一眼,暗暗摇头,这小子果然年轻。 给这些皇亲国戚看病,谁敢问得那么深? 谁不是靠把脉和丰富的经验诊断出来的。 你往深了问,谁还信你的医术? 李贤正琢磨着让贾蔷进去瞧瞧,左右在场都没人有法子。 没想到之前那名领头的女官走了过来,对贾蔷笑盈盈道:“贾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一阵疑惑,这女官和贾蔷莫非有一腿不成? 不过这女官长得可真够漂亮的。 贾蔷微微一笑,起身跟着贾元春往院子外走。 他知道贾元春找自己做什么。 果然,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抄手游廊内,贾元春回头就笑道:“蔷哥儿何时成了大夫了?” 贾蔷作揖叫了一身姑姑,笑道:“自学了些医术。” 贾元春摇摇头,“你可真胡闹,御医都治不好的病,你岂能看好?惹得皇上不高兴,砍了你的头,谁也帮不了你。” “我可都没资格进去呢。” “就莫要进去了,”贾元春认真道,“回头我找个借口,打发你离开。” 贾元春不给他说的机会,接着道:“你何时认识的十三皇子?” “前段时间认识的。”贾蔷没有隐瞒什么。 贾元春微微上前,一缕如兰似麝的香气扑鼻而来。 贾蔷呼吸一滞。 只听贾元春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离他远点,你的身份与他搅和在一起不合适,也不妥。” 言罢,退后两步,又变成了那个笑意盈盈的贤淑丽人。 却是什么话都不再说,转身娉婷而去。 这时李贤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脸色苍白,他对贾蔷道:“父皇听说了这里的事儿,很生气。说要处罚这些民间庸医。父皇又寻我去了,也不知何事,幸好你没去治,我给你求个情,应该无事。” 言罢,李贤行色匆匆的离去了。 刚才他在大厅里也听得清楚,知道老贵妃的病不是一般难治,根本毫无头绪。 他虽然对贾蔷有信心,却不认为贾蔷比人家那么多人加起来还要厉害。 凤藻宫的一举一动,自然都瞒不过皇上的耳目。 得知父皇很生气,又要处罚人,还把他叫过去,李贤心里后悔不迭,暗骂自己来凑什么热闹。 只盼父皇骂的轻些,自己也好给贾蔷请罪。 贾蔷站在抄手游廊内,大皱眉头。 来了一趟,连病人都没看到,这颇让他无语。 他虽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却还没自大到天下无敌的地步。 李贤让步不要进去,他便不打算进去。 安心等着出宫即可。 “一群饭桶!”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贾蔷微怔,转头看去,眼睛顿时亮了。 “贾大夫?” 屋子里气氛沉闷,柳芬实在气不过,正出来喘口气儿,没想到见到了贾蔷。 她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欢喜地疾步上前,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贾蔷遇见熟人,也心中高兴,忙作揖行礼。 “免了。” 柳芬拉着他的手臂,笑道:“你也是来给治病的?” 贾蔷心思急转,本想否认,但最终还是道:“应十三王爷邀请,故而过来瞧瞧。” “跟我来,”柳芬拉着他转身就走,嗔怪道,“来了也不早说,我还想着准备让人去找你呢。” 她心里高兴,自从薛蟠说了贾蔷被报复的事情,她就恼怒不已,准备相助贾蔷。 此番适逢表姑生病,她就存了让贾蔷过来瞧瞧的念头。 只是还没找机会说出口。 贾蔷忙道:“我乃预备大夫,没有通令,怕是无法入门看病。” 柳芬虽然性子急,却也不糊涂,知道给皇上贵妃等人看病,不比寻常。 “你且等着,我进去说道说道。” 柳芬对于贾蔷的医术,十分信任的。 贾蔷还在迟疑,柳芬已经急急忙忙进去了。 他抬了抬手,只好把手放了下来。 一会若是出于避讳,需要悬丝诊脉,那可就有乐子了。 想到这里,贾蔷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色,看来得早日找名医学习这,看起来神乎其神的悬丝诊脉之法才是。 养心殿。 李贤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果不其然,李长山把他叫来就是一顿臭骂。 他心里纵使万般委屈,却又哪敢反驳。 好心变成驴肝肺,牙齿打碎只能往肚子里吞。 “平素不务正业,关键时刻你还叫人来添乱,什么样的人都敢往宫里头带,你这孽子眼中还有你老子吗?” 李长山不复之前的平静,居高临下地望着李贤,脸色铁青。 他把所有的火气,否发泄到了李贤身上。 这时外面一声唱喏,有太监轻声道:“皇上,八王爷到。” 李长山深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道:“让他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 李敢进入养心殿,噗通跪在地上,匍匐不起。 “免了。” 李长山皱眉道:“你有事?” 李敢抬起头,沉声道:“父皇,儿臣听说祁娘娘病了,便把解老神医给找了过来,特来回禀父皇。” 李长山面色微变,露出喜色,急上前两步,“可是解万愁?” 李敢笑道:“正是解万愁老神医。” “好哇。” 李长山抚掌大笑,“速速让他进来。” 解万愁号称当世第一神医,还是高祖时期的人物。 几代皇帝都曾想让解万愁入主太医院,不过解万愁都拒绝了。 解万愁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来去如风,据说从不在一地长驻。 闲云野鹤,踪迹缥缈。 但他的医术影响了很多人,如今太医院的首席院使,据说便是解万愁的弟子的弟子。 李敢不敢怠慢,亲自出去把解万愁请了进来。 第八十一章 祁贵妃的救命稻草 解万愁鹤发童颜,精神抖擞,微微行礼,并不深拜。 李长山眼睛发亮,这等老成精的人物,居然还有如此精神,真直入神仙人也。 这次遇到,可得让他也给自己好好瞧瞧。 最近总觉得精神不济。 “快给老神医赐座。” 李长山大声吩咐道。 跪在地上的李贤和站在一旁的李敢,暗暗咂舌。 这养心殿虽然他们偶有进入,可从未听说过谁有资格坐下。 哪知解万愁摆手拒绝了,“看病要紧,先去看看病人吧。” 许是解万愁来了,让李长山精神大振,觉得有希望了。 竟是亲自引导解万愁,前往凤藻宫。 ....... “跟我进来。” 柳芬很快去而复还,了喊了一声贾蔷。 贾蔷忙跟了过去,柳芬含笑道:“不要有压力,拿出你最好的水平即可。” 贾蔷点点头。 两人进入大厅,在一众人的目光中,直接进了内间。 众人神色各异,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 “表姑,这位就是我说的贾大夫。” 进了内间,柳芬笑着介绍贾蔷的身份。 祁贵妃微微睁开眼睛,随即闭上。 心里有些气闷,她没料到贾蔷居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 当下也不表现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柳芬也有些尴尬,但她就是对贾蔷有信心,当初自己可也和表姑一样的想法,最后还不是被治好了失眠? 贾元春见贾蔷进来,心中别提有多吃惊了,心里气恼他不听自己的话,却也毫无办法。 深深看了眼贾蔷,贾元春把贾蔷引导一边。 贾蔷望着那条丝线,嘴角犯苦,迟疑了下,还是道:“隔着丝线有时候不是太好确认.......” 他话音未落,祁贵妃已经把瘦弱枯骨的手臂伸了出来。 柳芬就给贾蔷努了努嘴。 贾蔷蹲下身子,开始把脉。 柳芬紧紧盯着贾蔷,她虽然相信贾蔷的医术,但事情哪有百分之百,她这颗心也提着。 万一没效果,表姑纵使不说,心里也肯定不悦的。 片刻后,贾蔷收回手臂,眉头沉思。 “如何?”柳芬忙问。 贾蔷正要解释,柳芬摆手道:“你也甭解释了,我们也听不懂,你就说你能否治愈?” 贾蔷苦笑一声,换了个人,他已经转身走了。 “待我问问一些情况,”贾蔷面相祁贵妃,“肚内是否痛楚,并伴有凉气?” 祁贵妃本闭着眼假装养神,闻言眼睛顿时睁开了,盯着贾蔷点头道:“不错。” 前后来给她治病的大夫很多,没一个问她这些的。 也不知道是不敢问,还是没诊断出来。 “是否太阳穴偶有阵痛,鼻子发干,胸前发胀?”贾蔷笑了笑,“起身也颇为困难,需要人搀扶?” “对,都对。” 祁贵妃眼睛亮了起来,之前的那小觑之心,也彻底收了起来。 柳芬也惊喜连连,这小家伙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贾元春樱口微张,绝美的脸蛋上布满不可思议之色。 她已经琢磨着怎么给贾蔷找借口,哪曾想贾蔷居然真给看出些门道来了。 贾蔷暗暗点头,心里已经理清了头绪。 但还得问得再清楚一些。 “最近可有伤风?” 祁贵妃大吃一惊,这也能诊断出来? “十天前确实有过伤风,许御医给我开了一副药便好了。” 这件事,祁贵妃记得很清楚。 贾蔷确诊无误,笑了起来,“那就对了,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次伤风引起。” 柳芬心急,“可能治好?” “这不是什么大病,我开个方子吃了就能好。” 贾蔷站起身,见旁边有笔墨,便拿起毛笔写了起来。 写完把单方交给柳芬,柳芬哪看得懂,虽然信任贾蔷,但却还是喊了一声外面的蒋太医。 那蒋太医慌忙跑了进来,接过单方,顿时傻眼了。 柳芬问道:“可有问题?” 蒋太医倒也实诚,苦笑道:“老夫眼拙,若能瞧出良方,这病也就我自己给治好了。” 柳芬点点头,这话倒也没错。 蒋太医问了贾蔷几个问题,虽然与他的诊断有些出入,但他更倾向于贾蔷的解释。 他不是个古板的人,给皇亲国戚治病,重点是能治好,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争名夺利。 不过他也不想让自己陷进来,万一没治好,到时候怪罪到自己头上,可就麻烦了。 当下建议道:“不如让大家都进来看看,把这单方确认一下?” 祁贵妃有气无力,却异常坚决道:“不用确认,就用这个单方。” 她已经被折腾的快要死了,方才贾蔷诊断那么准确,就好比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让此时极度信任贾蔷。 蒋太医讪讪,把单方交给贾元春。 贾元春正准备出去让人配药,就听到外面传来掌宫内相戴权的尖锐声音:“皇上到!” 话音刚落,就看到李长山带着一阵冷风冲了进来。 他望着躺在床上要起身的祁贵妃,按住她的身子道:“爱妃莫要起床,朕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祁贵妃心里难过,她可是知道自己此时气色有多差。 “你且安心,朕给你找来了我大夏第一神医解万愁老神医,有他出手,有什么病保准药到病除。” 蒋太医倒吸一口凉气,又惊又喜道:“恭喜皇上,贺喜娘娘,有老神医出手,娘娘的病一定药到病除。” 李长山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接着众人便看到一个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想来应该便是解万愁了。 解万愁进入房间后,李长山站起身,“老神医,就麻烦你了。” 解万愁摆摆手,含笑道:“皇上客气了,这乃老夫分内之事罢了。” 说着,环顾四周,也不见有动作。 李长山明白了,扫了眼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只让柳芬留下照看,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 包括八王爷和十三王爷。 当然也包括贾蔷。 祁贵妃见贾蔷走了出去,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柳芬也果断选择了闭嘴。 为了防止影响解万愁治病,大厅里也不许留人,剩下的人全都被赶到了凤藻宫内的院子里。 第八十二章 贾元春的心思 “你过来。” 贾元春容颜罩霜,凤眸含怒,瞪了贾蔷一眼,走向一边。 贾蔷无奈,也只好跟过去。 他跟在身后,想不注意也看到了贾元春的摇曳身姿。 不得不说,以贾蔷两世的目光点评,贾元春身姿曼妙,容颜娇媚,举止端庄贤淑,是绝对能够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想起方才那老皇帝,一把年纪了,还能行吗? 再把那老皇帝和眼前的佳人放在一起对比,贾蔷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嫁给那样一个老头子,纵使满足了虚荣和名利,但这些女人心中,是真正的快乐吗? 贾蔷多少有些想不明白。 他只遗憾,这样的大美人,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多少让人不那么痛快。 两人远离了人群,贾元春回头就看到贾蔷盯着自己后面瞧,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恼羞成怒。 “你看什么?” 贾元春面颊火红,狠狠瞪了贾蔷一眼。 贾蔷微笑着转移了话题,自然道:“许久不见,姑姑在宫里可还习惯?” 贾元春心里一软,生出丝丝感动,轻声道:“劳你还能记挂,我一切都很好。” 贾蔷走到一边的廊下坐下,懒洋洋地道:“在家当千金小姐,被人伺候;在外为奴为婢,伺候别人。姑姑在侄儿面前还说假话不成?” “你知道还问。”贾元春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此事也就在我面前说说,日后莫要再提,否则仔细了你的脑袋。” 贾蔷双手合十,连连称罪。 心里却是了然。 这宫里步步惊心,又要伺候别人,哪真有在家当千金小姐舒服? 除非那人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天生为奴的料。 “你别弄鬼,”贾元春板着俏脸,“方才我与你说话,你真就一句不听?” “姑姑可错怪了我,”贾蔷故作委屈道,“我方才就在这里藏着,哪知被柳夫人抓了去,便是想不治也不能。” “你与柳夫人认识?”贾元春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贾蔷便把之前给柳芬治病的事情说了出来。 贾元春听罢,含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是真真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神术。” “医术,”贾蔷纠正道,“堂堂中医,别搞得跟巫术似的。” “贫嘴。” 贾元春莞尔,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我在宫内小心翼翼,但求不出错。你也当谨记才是。我等虽出身富贵,可在这里犯错了,便是天大的事儿,说不得还会连累家里人。” 贾元春感慨了两句,又叮嘱贾蔷一番,最后道:“今日解老神医来了,也是幸运。你早些回去,之后莫要跟着十三皇子。 贾蔷看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心里喟叹。 随即又想到,也不知道贾元春知道自己跟家里闹翻了,又会作何反应。 ...... “十三弟,不是为兄说你,你这事做的不靠谱,纯自找苦吃啊。” 院子里的另外一角,八王爷李敢脸上带着笑意,瞥了眼李贤,语气不无嘲讽。 “你看你找谁不好,怎能去找贾蔷给祁贵妃治病?” 李贤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 自从四王爷李贞接过太子的棒,收拢太子的势力后,虽只说自保,也不参与争夺太子之位。 但矛盾还是激化开了。 好在李贞彻底贯彻贾蔷的策略,一心为公。 老八和老三倒也没有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但有事没事,还会给他们上点眼药。 尤其是老八,吃了几次闷亏,最近在朝堂上,连连发作找茬。 一名老太监捧哏道:“这次幸好有八王爷你请来了老神医,否则皇上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边上围着的一众民间神医,此时也纷纷符合。 这次幸好请来了解万愁,不然他们也得倒霉。 李敢心中得意,淡淡道:“这是身为儿臣的分内之事,可不想某人看个病,都心怀它谋啊。” 老太监忙道:“八王爷所言有理,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想必皇上一定看得见。” 李敢心中更加得意,看着李贤一副想发火,却又只能闷着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这次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事,差点笑喷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贤会愚蠢到把贾蔷叫来,给祁贵妃看病。 这时前方一阵喧嚣,李敢转头看去,只见解万愁在父皇的陪伴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两人有说有笑,显然效果大好。 他心神大定,慢慢悠悠起身,故意道:“十三弟,可一起过去,八哥我或许能给你介绍一下真正的名医?” 李贤再也忍不住恼火,起身就走。 李敢嘴角冷笑,“不自量力。” 言罢,快步朝着李长山和解万愁走去。 李贤疾步走到贾蔷身边,闷声道:“咱们回去。” 不等贾蔷说话,瞥见了贾元春手中的药方,怔道:“这是你开的药方?” “是吧。” 贾蔷从贾元春手中接过,便想着撕毁。 哪知被李贤一把夺了过去,笑道:“我且留着。” 他存了心思回头去对比一下药方,若是有些相似,也好给自己伸伸名。 贾元春福了一礼,不着痕迹瞥了眼贾蔷,随即迈着细碎的步伐,摇曳生姿地离开了,她还要进去照顾老贵妃。 “先回吧。” 李贤回头看了那边,此时李敢正满脸笑意,显然是被夸了。 “王爷还是暂且等等。” 贾蔷提醒道,“此时离去,若落在皇上眼中,可又不妙了。” 李贤一愣,随即拍了拍脑袋,自嘲道:“瞧我这脑子,幸好有你在,否则今日还得继续丢人。” 说完便觉得这话不对,忙看向贾蔷想解释,发现贾蔷似乎没听见,正看着远处解万愁那边。 李贤抿了抿嘴,说道:“咱们也过去?” “该是过去的。” 贾蔷让开路,“老贵妃康复是大喜的事儿,这个时候去恭喜两句,皇上也能高兴。” “那我这就过去。” ...... 第八十三章 可恶!可恨! 李贤过去道了歉,李长山心情很好,倒也没有继续追责。 不过李敢却没有放弃打击李贤的机会。 他见李贤说完要走,便道:“十三弟啊,我听说这次你也请了一名大夫来,还是你手下的首席清客?” 其心可诛啊! 李贤鼻子都气歪了,这个时候提这个,又是这种话,任谁听不出来李敢的意思? 李长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敢见状心下大定,接着道:“也不知道你请来的大夫医术如何,不如请他过来和解老神医交流交流,也好学习学习嘛,说不得以后看病就真能派上用场。” 围着的众人,谁听不出八王爷话里的挪谕? 一时看向李贤的目光,都有些同情。 解万愁一把年纪,老成精的人物,哪能看不出来什么。 他暗暗摇头,自己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 勾心斗角,绑着自己上战车,那哪里能活得久啊。 正欲走人,忽然就看到李贤手中那张药方,他眼睛一亮,伸手道:“可否把这张药方给我瞧瞧。” 李贤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把药方递了过去,“老神医你请看。” 递过去后,才回过神,糟糕,这不是贾蔷的那张药方吗? 这解万愁要是和老八一伙的,直说这药方有问题,贾蔷不完蛋也得完蛋啊。 想到这里,他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瞥了眼身后的贾蔷,发现贾蔷面带微笑,也正注视着解万愁。 他心里纳闷,凭这小子的聪明劲,岂能看不出其中关键,莫非就一点也不紧张? 正迷糊,就看到解万愁连连点头,颔首道:“好哇,这药方开得好。开得好啊。” 解万愁这话一出,很多人心中一震。 尤其是那些围观的民间郎中。 “敢问王爷,开这副药方的大夫在哪?” 解万愁神色兴奋,像是看到了宝贝一样,眼睛发着光。 李贤再蠢,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 他又惊又喜,慌忙回头,冲着人群外的贾蔷叫道:“小蔷,快快过来。” 人群立即分开一条道,贾蔷顺势走了过去,作揖行礼。 解万愁上下打量贾蔷,含笑道:“不错,这副药方是你所开?” “回解神医,正是在下所开。” 解万愁问:“你认为贵妃娘娘的病,是有何引起的?” 贾蔷笃定道:“伤风!” 解万愁若有所思,随即冲他微微一笑,转头把药方交给也正吃惊的李长山:“皇上,方才我那副药方就作废吧,这副药方我看就很好。”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心里佩服解万愁心胸的同时,也暗暗咂舌,十三王爷从哪找来的小神医,居然把解老的方子都比了下去。 李长山还以为解万愁客气,含笑道:“解老神医客气了,你老开的方子,哪里是一小辈能比?” 李敢脸色发黑,闻言忙附和道:“老神医,父皇说得对,还是用你的药吧,他一小辈开的药,谁能放心啊?” 解万愁摇摇头,坦然道:“我开得药方没有问题,但这位小神医开的药方却更加精准,能够快速治好贵妃娘娘,让娘娘少受一些罪。” 李长山闻言便不再多言,把那张药方交给身后的太监。 解万愁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递给贾蔷,笑眯眯道:“小神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不俗见识,果真是年少有为啊。” 贾蔷忙接过,连道不敢。 心中却是对于解万愁深感佩服。 这等心胸,这等淡薄名利的态度,无怪乎被称呼为老神仙,真不是寻常人能比。 解万愁收回手,含笑道:“我暂住在西城的清雅轩,还请小神医有空,一定要去见见。” “小子一定前往。” 贾蔷恭恭敬敬行礼。 旁边的太医和民间大夫,顿时都拿羡慕的目光望着贾蔷。 甭说解老神医亲自邀请,便是太医院的首席院使亲自去拜访,解万愁可能都不见。 可见解万愁是有多看重贾蔷。 李长山也心情大好,今日能解决了祁贵妃的病症,让他心情无比轻松。 当即邀请解万愁共进午餐。 解万愁也不拒绝,径直跟着去了。 大家众星捧月地出了凤藻宫,也不敢再继续追送。 “好啊。” 忽然李贤回头,大声叫了一声,随即猛地狠狠抱住了贾蔷,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小子没给我丢脸,我就说你行,你果真没让我失望。” 贾蔷淡淡微笑。 这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也让颇让他欢喜。 他虽有信心治好老贵妃,但有解万愁今日在,他这药方多少是拿不出的。 只是任谁都想不到,解万愁不仅发现了药方,更是能直接替换成了自己的药方。 这等纯粹之人,让贾蔷深感佩服。 李敢沉着脸,一言不发。 心里直把贾蔷恨了个透。 这小子好像与自己犯冲一样,处处给自己难堪,他还都在场。 这次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解万愁请来,鬼知道居然不仅没打压到贾蔷,还顺势让他大出风头。 可恶!可恨! 但李敢更知道,有解万愁的赏识和看重,他今后断不能随意拿捏贾蔷了。 否则面对的可不是李贤的怒火,而是父皇的怒火了。 见李贤话里话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意有所指,李敢气得拂袖而去。 “呸!” 李贤心中畅快,竟是直接对着李敢远去的背景,吐了一口。 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纷纷避开眼,表示自己没看到。 贾蔷哭笑不得,忙提醒李贤注意形象。 李贤也知道自己过火了,打了个哈哈,当下邀请贾蔷出宫吃饭。 这时贾元春走了出来,笑道:“贾大夫,祁贵妃有请。” 李贤拍拍贾蔷的手臂,“既如此,就好好去给娘娘看病,我就先回了。” 言罢,转身离去。 “找我有事吗?” 贾蔷跟在贾元春身后,随口问道。 贾元春迈着优雅的步伐,也不回头,只轻笑道:“娘娘认为你好,便想着让你过去看看解神医的单方。” 贾蔷顿时懵了。 贾元春忽然脚步一顿,回头头来,朱唇轻启,正欲说话。 第八十四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贾蔷茫然不知,竟是直接撞了上去。 “啊——” 贾元春一声娇呼。 贾蔷也觉得唇瓣一疼,似有什么流了出来。 一缕淡淡的腥咸味,被贾蔷感受到了。 贾蔷知道,他的嘴流血了。 贾元春面如火烧,本想告诉不要说不该说的话,更不要随意评价解万愁的单方,哪知贾蔷就这么撞了上来。 狠狠瞪了一眼贾蔷,贾元春捂着嘴进了里面。 屋里,柳芬见到贾蔷进来,笑道:“来啦,娘娘很信任你的医术,不过方才皇上请来了解神医,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贾蔷看向祁贵妃,发现祁贵妃正和善地冲着自己笑。 贾蔷忙道:“解神医医术造诣肯定在我之上,贵妃娘娘若不信他,我才惶恐呢。” “好了。”柳芬性子急,打断他的客套,把手中的方子交给贾蔷,“你瞧瞧这单方可有问题?” 贾蔷看了一眼,不由暗暗点头。 解万愁的单方虽然效果慢了一些,但更为稳妥。 和贾蔷不是一个套数,不过这单方肯定是没错的。 把单方还了回去,贾蔷笑道:“这单方没有任何问题。” 柳芬松了口气,回坐在床上,小声和祁贵妃说些什么。 祁贵妃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不住点头,不过目光却是有些怪异。 病也看完了,贾蔷提出告辞。 柳芬把他送了出去。 “那许御医害你,让八王爷寻你麻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听了柳芬的话,贾蔷没有说话。 柳芬接着道:“你也别担心,今次娘娘对你很欣赏,有娘娘做保,八王爷不敢乱动你的。” 贾蔷急忙称谢。 柳芬含笑道:“谢我什么?此事因我而起,若是你有个意外,我心里才过意不去。” 贾蔷心里感动。 治病救人不过一项职责罢了。 柳芬知道是八王爷为难他,还敢保他,这已经不是聊表谢意那么简单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其它的事情,当柳芬知道贾蔷重返东府的时候,她奇道:“你怎么想重返东府了?” 贾蔷面露犹豫,但也就那么一刻,便把这是十三王爷和四王爷合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同时也说自己回去,也是要找贾珍讨教讨教的。 柳芬闻言,一时有些吃惊。 贾蔷苦笑道:“还请夫人莫要对外传言,否则我小命只怕不保。” 柳芬叹了口气,心说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贾蔷年纪轻轻,医术了得,果然也是性情中人。 只是如今局势波云诡异,贾蔷掺杂其中,她却是不太看好。 “趁早抽出身吧。” 柳芬觉得还是得提醒一下贾蔷,“四王爷并无争夺太子之位,无论是三王爷还是八王爷上位,你陷得过深,对你将来都不是好事。” 贾蔷笑了笑,“夫人明知八王爷大有可能将来当皇帝,却选择仍旧来帮我。这份大恩让小子铭记于心。不敢片刻有忘。” 柳芬不由莞尔,她自然知道贾蔷话里话外的意思。 拍了拍他的肩膀,柳芬还是叮嘱道,“你好好保重。我也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你一些帮助了。” 离开了皇宫,贾蔷心绪久久难平。 今日一个柳芬,一个解万愁,让他情绪大受感染。 不过正如柳芬相助自己一般,十三王爷知遇之恩,四王爷殷勤相待,还有师父的大恩大德,贾蔷又岂敢忘却? 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只管去罢了。 贾蔷上辈子就是这般性格,这辈子虽受了一些贾蔷的影响,但仍旧没有改变性格。 ...... 柳芬重入房间,却看到贾元春匍匐在地,神色惶恐。 “怎么了?” 柳芬对于贾元春十分喜欢的,更知道她的身份。 祁贵妃没有回,只淡淡道:“起来吧。” 贾元春低着头站了起来。 柳芬拉着贾元春的手臂,转头对祁贵妃笑道:“表姑,这位可是方才那贾蔷的姑姑,只怕你还不知道吧?” 祁贵妃眼眸微转,她自然知贾元春的身份,但却没把贾蔷和贾元春联系起来。 方才她见到贾蔷嘴唇流血,便问了贾元春,贾元春素来实诚,哪敢撒谎,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这引得祁贵妃大怒。 既不相信贾元春的话,也觉得是贾元春勾引贾蔷,后又觉得可能是贾蔷强行勾引贾元春。 总之她十分生气。 贾元春身份特殊,又极其贤惠温柔,品貌俱佳。 祁贵妃身子骨一直很差,因此便打算找个机会,把贾元春推荐给皇上。 可她实在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听了柳芬的话,她又转了念头。 一个是姑姑,一个是侄儿,又怎会做出那般事情? 她此时冷静下来,素来知晓贾元春为人,隐隐也相信了贾元春的解释。 否则贾元春完全大可不必如此这般说法。 见贾元春螓首低垂,娇媚的面颊上满是委屈的泪水,祁贵妃淡淡道:“以后行事注意一些,莫要毛手毛脚。” 贾元春心里气极了贾蔷,此时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柳芬笑了笑,也不多问。 扬了扬手中的药方,交到贾元春手中,柔声道:“去太医院取药吧。” 贾元春福了一礼,接过药方,刚走到大厅,就看到外面一群宫女太监来了。 为首的她认识,正是掌宫内相戴权。 “老内相这是?” 贾元春目光落,在了他身后一名宫女手中的托盘上。 那托盘中央,正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戴权笑眯眯道:“这是给娘娘的药。” 贾元春星眸一阵茫然,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中的药方。 戴权也不多言,带着人进去送药了。 贾元春迟疑了下,赶紧进屋。 柳芬正陪着祁贵妃说话,看到戴权带着人端着汤药进来,急忙起身,惊诧道:“老内相,这汤药是煎好了?” 戴权笑眯眯道:“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再不煎好,皇上可是怕要责罚老奴咯。” 言罢,亲自端起汤药碗,递给柳芬。 柳芬怔怔接过,回头一看,果然见祁贵妃也是满脸茫然。 再转身,发现贾元春跟在最后面,拿着药方,正不知所措。 第八十五章 紫鹃 “老内相,这药方......” 戴权似乎明白了什么,含笑道:“药方是贾大夫的,解老神医说这药方比他开的要好。“ 柳芬大喜,忙笑着点点头,冲着贾元春招呼一声,两人合力帮助祁贵妃喝下汤药。 戴权完成任务,笑着说道:“娘娘安心保养身体才是,这药我每日都会亲自送来。” 祁贵妃微微点头,“劳烦老内相了。” 戴权忙道:“娘娘这话可就折煞老奴了,服侍娘娘是老奴应当做的。” 他见祁贵妃精神不太好,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柳芬坐在床畔,颇为喜悦道:“这贾蔷果然没让人失望,就连解老神医都说他很好呢。” 祁贵妃笑了笑,却没说什么,目光略过柳芬,看向局促站在一边的贾元春,轻声道:“即日起,封你为凤藻宫尚书。” 贾元春抬起螓首,满脸惊诧。 见贾元春发呆,柳芬笑着道:“愣什么?还不谢恩。” 贾元春急忙行礼谢恩。 一股荒诞的感觉油然而生。 本以为会受责罚,不曾想最后还升官了。 凤藻宫尚书,也就是说,以后除了祁贵妃,凤藻宫她最大了。 贾元春有种晕晕乎乎,脑袋转不过来的感觉。 贾蔷回到宁国府。 路过会芳园时,发现众多丫鬟仆人正在准备什么,非常热闹。 贾蔷神色古怪的看了一会,也没多想,从登仙阁,进入逗蜂轩,自回了天香楼。 在天香楼内待了片刻,贾蔷让杨千钧去知会贾珍,他要和贾珍见一面。 商量商量族谱的事情。 这是他目前首要解决的事情。 杨千钧去得快,回得也快,“贾爷,那贾珍说不见。” 杨千钧脸上带着一丝怒气,显然遭受了什么不公对待。 贾蔷琢磨了一会,笑道:“放心好了,他会求着见我的。” 杨千钧面露古怪,不知贾蔷为何这般自信。 次日吃过早饭,贾蔷带上那块腰牌,领着杨千钧等两人,前往清雅轩。 他要去拜会解万愁。 此时清雅轩外,挤满了人群。 大门口有十几名侍卫看护,显得非常热闹。 贾蔷感慨,这和后世那些追逐偶像的粉丝,一点没有区别。 太狂热了。 不过因为有官府的侍卫看护,倒是无人真敢硬闯进去。 一群人堵在门口,议论着什么。 “太医院院使到!” 忽然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道,只见一名相貌威严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清雅轩门口。 人群顿时一阵欢呼,太医院院使掌管太医院,可以算是大夫中地位最高、最有权力的人了。 平素哪能见得到? 嘈杂的清雅轩门口,顿时安静了许多。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陈旧土求见拜访老神医。” 陈旧土非常客气,姿态也放得非常低。 哪知守在门口的侍卫道:“解神医吩咐了,除非有邀请,否则不见任何前来拜访的人。” 陈旧土也不生气,脸上甚至带了一丝恳求之色,“劳烦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太医院院使陈旧土特来问候,还请看在他老人家的徒弟李安民的面子上,见一见他的徒孙。” 那侍卫迟疑了,还是为难道:“解老神医再三叮嘱,不让见未得邀请之人,还请陈院使也体谅体谅我们下人才是。” 陈旧土有些失望,迟疑了下,问道:“师公他老人家,一天之内何时出门?” 那侍卫只摇头,“偶尔或会出门,大部分时间都不出门。” 陈旧土便不再问,站在门口,闭目养神。 远处,贾蔷看得暗暗咂舌,现在他才对解万愁的名气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人家往那里一站,当真就是金山银山啊。 管你什么王侯富贵,不想见就不想见。 想当初自己还要摆摊,眼巴巴地求人来看病。 也不知道将来自己可有这般名气。 “贾爷,这里人多,咱们现在做什么?” 杨千钧警惕的望着人群,不知道贾蔷来这里做什么。 “别紧张。” 贾蔷笑呵呵道。 有了宫里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杨千钧可不知道宫里的事情,他见人山人海,这种情况最容易发生意外,想不紧张都难。 贾蔷正准备进去,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名俏丽的丫鬟,正一跳一跳地往里看。 这丫鬟模样他隐隐有些印象,想了片刻,忽然一拍脑袋,林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 他往后退了几步,环视左右,果然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看到两顶小轿停靠。 一身贵公子装扮的贾宝玉,正低着头在和轿子里的人说什么。 想了想,贾蔷走到紫鹃背后,轻轻在她身后拍了拍。 紫鹃手中拿着荣国府的牌子,正想着能不能看到荣国府的面子上,去见上一见解万愁老神医,也好给姑娘治病。 可人也太多了,她挤都挤不进去。 方才更是看到太医院的院使来了都进去不得,好几个王公侯爷亲自到场,却也只能在外面待着,不得进去。 紫鹃心中便不看好,但她想要姑娘的身子好起来,便决定怎么都得试一试。 正琢磨着,怎么挤开密密麻麻的人群,进去试一试,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紫鹃浑身微颤。 回头一看,她吓了一跳,口中急道:“蔷...蔷哥儿?” 贾蔷理了理额前发丝,微笑道:“变化有那么大?让你都认不识了?” 紫鹃赔笑,她自然是认识贾蔷,印象还很深呢。 要说整个贾府谁最大胆,非眼前的贾蔷莫属了。 无法无天,连大老爷都敢顶撞,惹老太太生气。 对于这种厉害的人物,紫鹃向来是不喜,且要远远离开的。 “没,没有,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哥儿。” 贾蔷对着清雅轩努了努嘴,“来给你们家姑娘看病?” 紫鹃见他态度很好,稍稍松了口气,小声道:“是呢,只是人太多了,只怕进不去。” 贾蔷摇头道:“莫说你来,便是宁荣二府老少齐上场,这解老神医该不见还是不见。” 紫鹃嘟着嘴,道理她自然懂,来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 第八十六章 林黛玉的小心思 “我知道呢。”紫鹃小声嘀咕。 “那你还来,”贾蔷看向远处,奇道,“谁告诉你,派你一个小丫头来就能见到解老神医的。” 紫鹃面颊发烫,紧紧抱着手中的牌子,低声道:“二爷说的,他说我拿着这个牌子,应该是可以见的。” 贾蔷哑然。 他指着靠在清雅轩前面的几个王公贵族,”那些人的身份,方才你可听了?” 紫鹃就点头。 “他们身份你二爷如何?” 紫鹃偷偷看了眼贾蔷,终于鼓着腮帮子,给自己打气,道:“我都知道,但我就是想给姑娘试试,万一要是有好运气呢?” 贾蔷哈哈大笑,“你又瘦又矮的,连挤都挤不进去,好运倒是想帮你,你也得过去啊。” 紫鹃很生气,我是进不去,你不也进不去? 有心反驳两句,可想起贾蔷的凶人事迹,只能干生闷气。 再说老太太可是说了,谁也不许和贾蔷沾染上关系。 贾蔷笑道:“其实你家姑娘的病,我可以看看,说不定能够治好。” 紫鹃就没忍住,用很瞧不起人的眼神瞅他。 贾蔷见她十分可爱,也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狠狠揪了一下。 紫鹃啊啊啊的忙来闪躲,用手推搡贾蔷。 贾蔷再次大笑,拍着她的小脑袋道:“叫你看不起我,我知你为你家姑娘好,但你可能因为你的原因,错失了我这个神医。” 紫鹃捂着脸蛋,继续干生闷气,这次却不敢再拿瞧不起的眼神看贾蔷了。 “也罢,看在你这么可爱的面子上,我就进去给你问问。若是可行,一会你就带你家小姐进去,若不可行,那我也没办法。” 贾蔷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发呆的紫鹃道:“原地待着,别乱跑,否则一会找不到人,可真就一点机会没有了。” 紫鹃捂着脸蛋,心说吹什么牛呢,我就不信你真能进去。 撇撇嘴,心里骂了几句贾蔷大坏蛋,也知道自己无法见到解万愁,正准备回去。 忽然她一张小嘴,缓缓张开,满眼吃惊地望着贾蔷。 只见贾蔷在几个人帮助下,很快挤了过去,随即拿出什么东西,交给了那侍卫,然后就被放了进去...... “怎么会这样?” 紫鹃喃喃自语,以她暂时对贾蔷的了解,贾蔷该是无论如何也进去不得才是。 陈旧土此时也呆住了,忽然他想起什么,忙喊住进门的贾蔷,“这位小哥,你可是贾蔷?” “是我,你是?” 贾蔷佯装不认识。 陈旧土也顾不得身份了,大喜道:“果然是你。贾小兄弟,帮个忙,我想见见师公他老人家,劳烦你一定要帮我完成这个梦想啊。” 贾蔷摆手道:“最多帮你带话,其它的我不敢保证。” 饶是如此,陈旧土也满怀感激,连连作揖感谢。 待贾蔷进去后,边上有人问贾蔷身份。 陈旧土微微一笑,却并不多说。 贾蔷入宫治好了老贵妃的病症,虽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毕竟事关祁贵妃,岂能乱说? 紫鹃心里仿佛有一只小鹿乱撞,若是蔷哥儿真能帮着见到了解老神医,岂不是姑娘的病有救了? 她想立即去告诉姑娘,可想起贾蔷的话,又不敢离开。 搓了搓手,激动地满脸通红。 “紫鹃,怎还不进去?” 贾宝玉走过来,瞪着眼儿问道。 紫鹃正想说话,忽然想起老太太的命令,宝二爷素来堵不住嘴,若是与老太太说了,只怕自己要倒霉。 可不和宝二爷说,姑娘岂不是也不能知道? 一时陷入了为难。 贾宝玉奇怪地看了眼紫鹃,摇摇头,并不多想,从紫鹃手中取过牌子,让小厮茗烟开道。 紫鹃回头看见林黛玉在远处张望,急忙招了招手。 “不知这位姑娘,招奴来何事?” 林黛玉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笑着打趣。 “姑娘,我有大事告诉你说。” 紫鹃脸色微红,嗔了一句,随即兴奋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蔷哥儿?” 林黛玉脑海中,就发现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她望向被侍卫死死把守的清雅轩,奇道:“蔷哥儿当真进去了?” “是呢。”紫鹃点点头。 林黛玉只知解万愁是名气极大的老神医,这次还是贾宝玉央求她来的,否则她还不知道这事儿。 因此并不知见解万愁有多难。 见贾宝玉正在前头与人交谈,她奇道:“单他一个人进了,还是也有其他人进去?” “只他一个。” 紫鹃随手指着陈旧土,“姑娘你瞧,那可是太医院的院使,侍卫都不让他进呢。” 林黛玉心中奇了一会,很快不管这些,眼珠转了转,掩唇轻笑道:“那你说说,这呆子可求进去得了?” “应该不能吧?” 想起贾蔷的话,紫鹃摇摇头。 林黛玉眼中闪烁着狡黠之色,“方才这呆子和我保证,说一定要请老神医给我治病,你说一会他回来,我该这样说他呢?还是那样说他呢?” 若平时,紫鹃还有心思顽顽,但今日机会难得。 她可不想错过机会。 “姑娘,你就莫要还有心思开顽笑了。”紫鹃急急忙忙道,“还是先想着怎么打发了二爷才是。”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他让我来的,怎还打发他回去了?” “可老太太说不许有人和蔷哥儿接触,若叫二爷瞧见,怕是老太太早晚知晓。” 林黛玉手绢一摆,“那便不瞧罢了,哪有跟着人来,还有把邀请人赶走的道理。” 紫鹃急道:“机会难得,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着,姑娘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林黛玉怔了一会儿,乜着眼道:“那蔷哥儿——真说帮我见解神医?” “是呢,”紫鹃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不过还说老神医见不见,就不一定了。” “他怎知道我得了病症?” “我,我说的,”紫鹃垂下小脑袋,“蔷哥儿与我打招呼,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说了姑娘的病,他就说要帮我问问看。” 林黛玉揽住紫鹃单薄的香肩,伸手去刮紫鹃的鼻子,打趣她:“怨不得着急,原是卖你的面子,可怜我面子薄,还得承你的情份。” 第八十七章 给老神医把脉 紫鹃摇头道:“姑娘莫要笑我了,我哪有那么大面子,我看是蔷哥儿看在你的面子上。” 林黛玉噗嗤一笑,松开紫鹃,双手绞着手绢,“都没说过话的人,我又能有什么面子。” 两人说着话,就看见贾宝玉一脸无奈地走了回来。 “二爷,可还见着解神医了?”紫鹃忙问道。 贾宝玉生气道:“见什么?就不理我,一个大夫,怎不帮人治病,还讲起了排场?又不是当官的,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 “好没理的话,”林黛玉瞥了他一眼,“我知你心是好的,可这儿这么多人,解神医是单见你,还是大家一起见?” 贾宝玉急道:“好妹妹,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这还是冬日,你就隔三差五咳喘,赶明儿入了春,你可还受得了?” “知了,知了。”林黛玉又笑了起来,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知是二爷的好意,只是凡事讲究个理,大家都有病,解神医为何一定要单给我瞧?” 贾宝玉重重叹了口气。 “且先回吧。”林黛玉把他往外推去,“我瞧见了好姐妹儿,要与她叙叙家常,你留着不好。” 贾宝玉不走反笑,激动道:“我怎不知你在外面还有好姐妹?可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林黛玉登时恼了,“走是不走?府里姐姐妹妹那般多,你还不认识?” 贾宝玉急道:“好妹妹,我.......” “不走我走。”林黛玉转身就走。 “我也走。” 贾宝玉厚着脸皮跟上。 紫鹃忍不住道:“宝二爷,姑娘的那位朋友素来不喜与陌生人交谈,你去了岂不是让姑娘为难?” 贾宝玉微笑道:“但凡与我结交的,还没有不说我好的,只一见了面,她便知我的好了。” 林黛玉冷声道:“怎知你的好?你是比干刨心,还是伯牙摔琴?我与你相处这般久,却不知你哪里好?” 贾宝玉呆道:“好妹妹,我的好你还不知么?” 林黛玉扭过头,“你的好便是处处逆着我来,我说话也不听,是真真好呢。” 贾宝玉反应过来,迟疑再三,只好走人,“那我可走了,好妹妹你可小心点,莫要在外久了。” 林黛玉不去看他。 她知道多说两句,这呆子指不定又改变了主意。 贾宝玉无奈,叮嘱紫鹃道:“紫鹃,一定要照看好你家姑娘。” “宝二爷就放心吧。” 贾宝玉离开后,紫鹃欢喜道:“姑娘真有法子,终于把宝二爷打发走了。” 林黛玉似没听见,只喃喃道:“我这一身病,从小就有,解老神医纵使有通天医术,也不见得能治好的。” ...... 贾蔷进了清雅轩后,跟着一名小么进了一处偏房外。 小么进去通报后,出门笑道:“解老请你进去。” 贾蔷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来啦。” 屋子里就解万愁一个人,见他进来,解万愁冲他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自己坐。 贾蔷恭恭敬敬坐了下来,发现这里虽是偏房,却干净敞亮,处之让人心旷神怡。 解万愁在一个书架上找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抽出一本书,转过身。 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解万愁含笑道:“喝什么茶水?” 贾蔷忙起身,示意自己不要。 “坐嘛,”解万愁随意在旁边坐下,“我又不是豺狼,你在宫里敢下那般药方都不怕,怎见我还紧张了?” 贾蔷笑了笑,“当时情况紧急,找不出办法,或许连小命都没了。” 解万愁把那本书放在腿上,笑眯眯道:“少年人有冲劲啊,我这活了一辈子的糟老头反倒束手束脚,活狗身上去了哦。” 贾蔷忙道:“我那单方只能说剑走偏锋,解老的单方却是大巧不工,返璞归真,真让我重选,我会选择解老的单方。” 实际是,贾蔷压根没有看过解万愁的药方。 不过解万愁的话实在让他没法子接,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解万愁哈哈大笑,摆摆手,道:“你师父是谁?” 贾蔷心思急转,口中道:“我没有跟谁学医,都是自己摸索来的。” 解万愁怔住了,“自己看的医书?” “看了不少,”贾蔷继续胡诌,“神京大大小小的郎中大夫,也都访问过,因我年少,倒是学了不少本领。” “你过来。” 解万愁含笑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过来帮我瞧一瞧。” 贾蔷迟疑道:“在老神医面前,我哪敢班门弄斧......” “过来。” 解万愁闭上眼,声音柔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贾蔷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饶是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这位让他深感敬佩的老神医面前,也因为恭敬而变得小心翼翼。 “失礼了。” 贾蔷低着头,伸手去摸解万愁的脉搏。 “望闻问切。” 解万愁的声音悠悠传来,“无论你面前是何人,切莫因自己心态,耽误了诊断。” 贾蔷面色发燥,这才抬起头观察解万愁。 这间偏房相当敞亮,方才有些距离,贾蔷没有注意到解万愁的脸色。 此时靠得近了,他才发现解万愁面色微微潮红,不过精神却很好。 窗外的光亮照在解万愁的身子上,贾蔷看到解万愁的脖颈的肌肤微微发亮。 他细细一琢磨,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解万愁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贾蔷深深吸了口气,搭上解万愁的脉搏,甫一碰到解万愁的手臂,贾蔷就感觉到了异于常人的体表温度。 他细细一抹,还有些微粘。 “解老,你......” 贾蔷神色骤变,不可思议地望着解万愁。 解万愁此时缓缓睁开眼睛,微笑道:“把脉吧。” 贾蔷压住激荡的情绪,细细把脉。 片刻,解万愁声音略有喘促道:“可感觉如何?” 贾蔷迟疑了下,还是道:“脉象连三五至而歇,断断续续,似毫无冲和之气......” 解万愁收回手臂,微笑道:“可知这叫什么脉?” 贾蔷摇头,心中却远远不如表面平静,他虽不知这叫什么脉,但通过观察,解万愁好像生机无多? 第八十八章 缘分妙不可言 《素间·诊要经终论》说:绝汗乃出,出则死也。 说明此证为濒死之兆。 解万愁的状况,虽不说十分相像,但加上这近乎了无生气的脉象,一切都让贾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小子可要记好了,”解万愁平静道,“此脉称为雀啄脉,代表脾气已绝,回天乏术。” “解老,你——” 贾蔷霍然起身,他没想到真如他所想。 解万愁压了压手,微笑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纪,早该尘归尘,土归土,却没什么好遗憾的,唯一心忧的是毕生所学,所遗无门啊。” 贾蔷大惑不解,解万愁不是有徒弟吗? 他见解万愁望着自己微笑,心里一怔,隐隐明白了什么。 “解老,我......” 解万愁平静道:“我与你不过见了两面,却也颇投眼缘。若你瞧得上老夫,可愿拜老夫为师?” 贾蔷此时哪里还不了解解万愁的心思,当下也不矫情,纳头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 解万愁抚须笑道:“是三拜。” 贾蔷三拜后,忙起身倒了一杯茶献上。 解万愁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把放在腿上的那本书交给贾蔷。 “徒儿,这本书乃为师毕生心血,你回去后切记细细观摩。” “师父教诲,徒儿谨遵。” 贾蔷接过那本书,视若珍宝地捧好。 解万愁深深看了贾蔷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摇了摇头。 “师父,你这病?”贾蔷担忧地望着解万愁。 解万愁淡淡道:“寿终正寝,也算不得病症。为师还有三日时间,有何疑惑,皆可来找。” 贾蔷恍然,他说师父状况怎么不太对症,看来他是用了什么药,强制让自己能多活两天。 他又惊又奇,对解万愁的医术佩服的到了极致。 活了这么大,他尚未如此佩服一个人过。 不过一想到刚刚认识这位老神医,并且拜了师,却快要天人永隔,一股巨大的背上,就笼罩住了贾蔷。 两人不过萍水相逢,解万愁却毫无保留地相助于他。 一次是皇宫换药方,这次是把毕生心血所撰的医本传给他。 他不过一个小人物,解万愁甚至都不太了解,也正因为这份纯粹,贾蔷伤感和敬佩发自肺腑。 “莫要难过了。” 解万愁轻声道:“回头我走后,你莫要管我,也无需出现。” 贾蔷不解地望着解万愁,见解万愁笑而不语,他只能作揖称是。 解万愁缓缓站起身,贾蔷忙去搀扶。 解万愁一摆手,“没那么虚弱,老夫这辈子高高兴兴来,快快乐乐去。临死之前,唯忧虑毕生所学无人相授,却是遇到了你这小子,真是缘分啊,老天待老夫不薄。呵呵。” 贾蔷被解万愁的情绪感染,他想了想,终于道:“师父,其实人死却不一定如灯灭,或者还能去了别的地方,重活一遭。” 解万愁若有所思,“此话何解?” 贾蔷也不隐瞒,把自己的身世如实告知。 解万愁以赤诚之心待他,他也以坦荡胸襟对解万愁。 解万愁听罢,怔了半晌。 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叮嘱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断不能告诉他人。” 贾蔷本也没打算告诉别人,当下点了点头。 “妙啊。” 解万愁嘴里嘀咕着什么,不停地摇头晃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贾蔷虽然觉得自己冲动了,但看到解万愁这么高兴,一点也不后悔。 “你可知你这种情况,叫什么吗?” 贾蔷纳罕道:“我这种情况还有记载?” 解万愁点头道:“记载虽少,但却是有的。” “那怎么说?” 贾蔷还真没想过这些,见解万愁说起来,心中也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不可言,不可言。” 解万愁忽然卖起了关子,“不说比说了好,总之此命格之人,贵不可言,却不能与外人说道。” 贾蔷应了一声,打算等有空了,就去查查。 但想来也难以查询,否则解万愁何必隐瞒? “方才陈旧土求你帮他见我?”解万愁转移了话题。 “是这样,不过我没.......” “让他上来吧。” 解万愁走到另外一边重新坐下,道:“此人除了贪恋了一些权利,人品倒是不坏。医术也还不错。你日后可与他多多走动。” 贾蔷谢过解万愁,想了想,又道:“我有一朋友.......” “一并上来罢。” 贾蔷深深一拜,转身出门。 来到清雅轩门外,陈旧土第一个跑上前,满脸期盼道:“小兄弟,师公他老人家可否愿意见我?” 贾蔷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犹豫道:“我倒是提了,只是你见了可能会后悔。” 陈旧土顿时不悦道:“能见师公他老人家一面,我便是折寿十年也不足惜,何谈后悔?” 贾蔷侧开身子,“那你进吧。” 那门口的侍卫却有些迟疑,恰好里面走出之前的领路小么,说道:“陈院使,请罢。” 陈旧土激动地满脸通红,对着贾蔷连连作揖,一路小跑了进去。 贾蔷刚要去找紫鹃,就被一群人围住了,七嘴八舌他都不知道这些人再问什么。 好在杨千钧迅速赶来,围住贾蔷往外走。 “蔷哥儿,蔷哥儿。” 那边紫鹃和林黛玉早见了贾蔷,紫鹃更是兴奋地直跳。 林黛玉瞅着人群中,缓缓移动的贾蔷,纤细的手指紧紧地绞动着手帕。 贾蔷好不容易挤出来,发现紫鹃身边还站着林黛玉。 林黛玉此时正歪着脑袋,拿小眼神瞅他。 “林姑姑。” 贾蔷走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黛玉忙也福了福,一时没了话,暗道自己平素伶牙俐齿,今日怎却无话可说了。 贾蔷看向紫鹃,含笑道:“现在可以带你家姑娘去见我师父了。” “啊?” 紫鹃小嘴微张,“你,你师父?” “方才认的。” 贾蔷实话实说。 紫鹃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贾蔷在她头上拍了拍,“走罢。” 回头又对黛玉说:“林姑姑请。” 对于黛玉的病,贾蔷也多少了解一些,但却不太确定。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让去相见,想来是比他信心充足的。 第八十九章 林黛玉的病 黛玉只犹豫了下,柔声道:“多谢蔷哥儿。” 随即低着头,在紫鹃和杨千钧等人的护送下,穿过人群,走进清雅轩。 见几人进来,门前的侍卫并不阻拦。 上了二楼,三人来到门外,贾蔷敲了敲门,“师父。” “进来吧。” 里间,解万愁的声音响起。 陈旧土正喝着茶,闻言险些把茶水吐了出来。 他霍然抬头,看向进来的贾蔷三人。 解万愁已经几十年不收徒了,怎忽然又收了个徒弟? 方才他还好奇,师公他老人家,怎么让自己好好与贾蔷来往。 现在这么一想,似乎都好解释了。 只是这辈分......陈旧土有些尴尬。 贾蔷把黛玉引到解万愁身边,刚想说些什么。 便看到解万愁已经问道:“小姑娘,今年多大了?有何病症?哪里不舒服?此病何时发作严重?”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黛玉有些晕乎乎的。 贾蔷便道:“师父,我林姑姑每岁至春分、秋分之后,必犯嗽疾,偶会咳血;从会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 顿了顿,贾蔷接着道:“嗯,睡眠质量也很差,大约一年之中,通共也只好睡十夜满足的。” 看了眼正瞅自己的黛玉,贾蔷道:“师傅你看,我林姑姑皮肤也不是太好,不能让她生气,一生气就喘得厉害。” 边上的陈旧土抚须道:“倒有些像女儿痨。” 解万愁摇摇头,“若是女儿痨,你还敢站在这里?” 陈旧土面色微红,“师公教训的是。” 女儿痨是会传染的,解万愁方才通过观望林黛玉形容便猜测其有女儿痨,但转瞬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贾蔷医术了得,断不会不清楚此病会传染。 但贾蔷却没有躲避,更把她叫了进来让自己诊断。 因此解万愁便知道,林黛玉不是女儿痨。 他细细观望一会,起身从一侧取出红色细丝,一端交给贾蔷。 贾蔷拉起黛玉的纤细手臂,把细石系上。 系好后,抬起头发现林黛玉正望着自己。 贾蔷正色道:“林姑姑,切莫讳疾忌医,有我师父在,只管刨开病理,方可治愈。” 黛玉低下头,望着系在自己腕上的红色细丝,没有说话。 “师父,可以开始了。” 解万愁颔首,闭上了眼睛。 陈旧土也不坐了,站了过来,盯着林黛玉瞅了一会,又眼巴巴地望着解万愁。 不知过了多久,解万愁眉头微蹙,随即睁开。 “怎么样?” 贾蔷忙问道。 哪知解万愁不答反道:“你等也来诊断诊断。” 贾蔷和陈旧土彼此看了一下,陈旧土当仁不让走了过去,开始悬丝诊脉。 贾蔷心说,日后少不得要和陈旧土学习学习,这悬丝诊脉之法。 他倒是想和解万愁学,但又怕被解万愁骂。 这等最基础手法都不会,只怕解万愁会觉得自己心血所托非人。 陈旧土诊断后,也大摇其头,沉吟半晌,问道:“父母何在?” 林黛玉轻声道:“幼已失恃,父亲康在。” 贾蔷听得暗暗点头,这陈旧土能坐到院使的位置,果然是有一把刷子的。 只这一问,他便知陈旧土想说什么。 陈旧土笑着点点头,看向贾蔷。 贾蔷瞥了眼黛玉,随手把抄过一个圆凳,坐在黛玉旁边,拉过黛玉的手臂,放在的腿上。 旁边紫鹃见了,也急忙搬了一个圆凳给姑娘坐。 黛玉银牙暗咬,哼了一声,扭开头。 解万愁和陈旧土对视一眼,都轻笑起来。 贾蔷诊断一会后,睁开了眼,这是他第一次给黛玉诊断,区别与书上的判断,此时贾蔷更认为黛玉这病是过敏性咳嗽,或者说是咳嗽变异性哮喘。 至于所谓的肺结核和先心病,贾蔷没给黛玉把脉时,他根据书上的表述,就能直接排除。 黛玉打会吃饭就会吃药,吃什么药都不见效,但仍能正常长大,显然也不可能是肺结核和先心病。 而过敏体质的人,是可能从出生就开始发过敏性皮炎、结膜炎、鼻炎、咳嗽、哮喘等问题,这些问题可以因药物治疗而缓解,但难以根除。 一旦长成年,这些病症下严重情绪波动是有可能诱发哮喘发作的,哮喘发作是可以致命的——所以书中宝玉大婚,这等消息都是有可能诱发黛玉哮喘加重,走向死亡的。 “如何?” 解万愁没有问陈旧土,而是问想贾蔷。 贾蔷想了想,说道:“徒儿认为我林姑姑的病,大概可能是咳嗽性喘鸣。” 此言一出,陈旧土若有所思。 “旧土呢?” 解万愁问向陈旧土。 陈旧土忙道:“徒孙觉得师叔所言有理。” 他方才有些不肯定,但听了贾蔷的话,一琢磨,可不就是咳嗽性喘鸣么? 好在师公没有先问他,否则今日可就得丢人了。 林黛玉见陈旧土那么大年龄,却喊贾蔷为师叔,一时没忍住,想要掩唇轻笑。 方欲抬手,却发现手臂还在贾蔷手中攥着。 她抽了抽,没有抽动。 瞪了贾蔷一眼,便拇指和食指一合,狠狠掐了下去。 贾蔷只觉得手臂一痛,急忙松开手,不解地望着黛玉。 黛玉也不理睬,再次把头扭到一边。 “先天不足,咳久弥深啊。” 解万愁轻轻一叹,“此病虽严重,却也不是不能治疗。” 贾蔷大喜,“还请师父赐予仙方,好治一治我林姑姑。” 黛玉闻言本来感动,可又觉得这话怪怪的,一时表情颇为纠结。 这等病症,贾蔷心里有些解法,但慢性病哪有什么特效药,只能好生调养罢了。 今日一个是大夏第一神医,一个是宫中的院使。 若能出得良方,黛玉的病会有更好的治疗效果。 解万愁想了想,说道:“我便开一单方,不过却无速效,这等病症当长期调养方是。” 言罢,陈旧土已经跑到一边,取来笔墨纸砚。 “师公请说。” 解万愁沉吟道:“金荞麦,蒲公英,黄芪,瓜蒌,石韦,浙贝母,枇杷叶。” 陈旧土刷刷写完,奇道:“可有明确剂量?” 解万愁摇摇头,“便有小蔷慢慢分析吧。另外还有一套揉捏手法,配合调养,对减缓病症,效果更佳。” 第九十章 有酒,管够 贾蔷闻言,虽很想接下这份差事,但黛玉是什么人? 甭说在她身上揉捏了,纵使拉一下手,她也会生气半天。 而且,两人根本不熟。 他因道:“师父,这手法是?” 解万愁招他过去,问道:“对身上经穴可熟悉?” “熟悉的。” 解万愁便不再说,让陈旧土过来,背对着两人坐下,随即对着陈旧土尾骨一指,继而半寸半寸往上。 解万愁一边或戳或挤或摁或揉,一边对贾蔷说其作用。 紫鹃小声道:“姑娘,你莫要害怕,我听琏二奶奶身子不舒服,也是蔷哥儿用什么法子治好的。对了,是派平儿姐姐晚上偷偷去的呢。” 林黛玉道:“那就派你去。” 紫鹃重重点头道:“为了姑娘,我是愿意的。” 林黛玉抿了抿嘴,她与贾蔷素不相熟,真被她这般戳戳弄弄的,心里可不愿意。 手法倒也简单,没多久就教的差不多了。 贾蔷迟疑了,手法对他来说简单,但对于外行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好学的。 与上次平儿那般手法不同,这次讲究穴位拿捏准确,否则没用。 解万愁揉捏结束,神色略显疲乏,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眼,看着林黛玉道:“姑娘以后当少气不哭,多多欢喜才是。” 林黛玉福了福,轻声道:“多谢老神医。” 解万愁摆手道:“你也莫要谢我,我不过是看在我徒儿面上罢了。再说这病症能否痊愈,全在于你。我等手段不过是辅佐罢了。” 贾蔷见解万愁神色疲乏,语气微微发颤,忍不住道:“师父,你老人家多休息休息吧。” 解万愁也不拒绝,颔首道:“徒儿,你领着这位姑娘去吧。以后也莫要再来这里了。” 陈旧土一怔。 贾蔷心中含悲,走到解万愁面前,跪下身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随即起身,领着黛玉主仆离开。 “老神医怎不见你了?” 来到楼下,黛玉忍不住问道。 贾蔷望着门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轻叹道:“师父寿元已尽,时日无多,怎还见我?” 黛玉吃惊,掩唇道:“怎,怎会这样?” 贾蔷掩去悲伤,微笑道:“人固有一死么,我师父一生活人无数,若有仙界,我师父一定会登天而去。” 三人走出清雅轩,在杨千钧的护送下,脱离了人群。 “林姑姑,你且先回去,待我算计好药量,把药材给你送过去。” 黛玉道:“介时只需把药方给即可,无需劳烦蔷哥儿买药。” 贾蔷把手一摆,“行,最多两日,我就把药方送过去。” 顿了顿,贾蔷望着林黛玉清艳的面庞,“师父交代过,林姑姑日后少生气才是。生气对你身体不好。” 黛玉避开他的目光,细声道:“我倒是不想生气,可总有人教我生气。” 贾蔷哈哈大笑,“不理睬便是,人活在世上,十有八九不如意,索性看得开一些,你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何苦因别人的过错却来气坏自己的身子呢?” 黛玉秋眸微转,笑道:“你这人倒也挺有意思。” 贾蔷看向紫鹃,“那揉捏手法你也看见了,你回去找找医书,多熟悉熟悉身上的穴道,否则我便是教你按摩,你只怕也不得其法。” 紫鹃正想问呢,没想到贾蔷主动提起,她忙道:“我该看哪些医术啊?” “有关穴道便可,你让你家姑娘给你找罢。” 言罢,贾蔷打了个哈欠,目光看向清雅轩的二楼,转身大步离去。 “姑娘,我们也早些回吧。” 今日颇有所获,让紫鹃十分高兴。 黛玉嗯了一声,朝着远处的小轿子走去。 ...... 贾珍的生日,在会芳园中举行。 这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雪,飘飘扬扬,却更显得热闹。 东西二府,合凑近千两银子,狠狠地大肆操办了一把。 整个东府都喧嚣了起来。 贾蔷站在天香楼上,纵目眺望,不远处的会芳园内,一片雪白之中,花红柳绿宴浮桥,分外美丽刺眼。 杨千钧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看到贾蔷,便道:“整个府里都热闹去了,这贾大哈,还让人请咱们去,贾爷你说这不是故意气咱们嚒?” 贾蔷笑道:“真来请了咱们?” “可不是,”杨千钧搓了搓手,道,“一大早便来了。说这酒宴要办一天,可热闹了。让我们一起去参加,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我当时就想揍他个肿包满头。” “为何不去?” 贾蔷道:“你等收拾收拾,一会去喝酒吃饭,如此好事,哪有错过之理?” 杨千钧干笑两声,那来的小厮可说了,说今日也是贾蔷的生日。 贾珍派人过来邀请他们一起过去,还说在凉亭内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位置,专门为贾蔷庆生。 这不是摆明了让贾蔷丢人么? “还是算了罢,”杨千钧就道,“咱们弟兄几个回头去买些酒菜,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就行。” “按照我说的去做,对了,再去祠堂瞧瞧,若是焦大叔没有受人邀请,顺道也给请过来,大家一起吃酒。” 杨千钧一阵迟疑,问:“贾爷,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 贾蔷微微一笑,“我生日嚒,那贾珍不就是想让我难堪么?我便遂他的意,一顿酒宴就想让我难堪?呵呵,黔驴技穷,这等手段只更显示他的无能。” 杨千钧本也是豪爽汉子一个,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大声道:“好,一顿饭就想让咱们爷么难堪,这贾大哈,也太小觑人了。他既请我等,那咱们就好好给他们闹上一闹。” 当下几人去置办一些东西,包括酒水,避免被贾珍到时候拿捏,连酒水都没得喝。 贾蔷想了想,亲赴祠堂,邀请焦大。 焦大穿着老棉衣,正缩在蒲团上迷瞪着眼睛。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张开眼。 “焦大叔,今日是我生日,有好酒给你喝,就是不知焦大叔可有胆量去喝?” 焦大闻言登时坐了起来,砸吧砸吧嘴道:“果真有酒?” 贾蔷笑道:“管够!” 焦大爬了起来,“在哪?” 第九十一章 贾珍的算计 “会芳园的凉亭内,不过今日也是贾珍的生日——” 焦大一瞪眼,“他不请糟老头子我喝酒,还不容我喝别人的酒?” 贾蔷笑了笑,“焦大叔且等着,回头会有人请你过去。” “哎,好好,”焦大重新躺下,笑呵呵地道,“有酒喝咯。” 贾蔷离开东府,一个人径直去了之前摆摊的位置。 他本来想去找那小乞丐,哪知到了那个位置,小乞丐已经不在了。 天气冷嗖嗖的,贾蔷在四周找了一会,见无人,便转身回了。 心中却是有些可惜,今日把小乞丐等人一起叫去了喝酒,也不知贾珍和贾母会看他笑话,还是会嫌弃恶心。 虽有些利用了小乞儿,但大冬天的,小乞儿吃穿不足,能有美酒美食吃,想来也不会在乎那些。 路过会芳园,贾蔷看到很多熟悉的人,不过无人敢与他说话,匆匆对视一眼,又低着头急忙匆匆离去。 众人都避他如瘟。 刚入登仙阁,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蔷哥儿。” 贾蔷回头,脸色顿时浮现一抹欣喜,“薛大叔。” 薛蟠满脸堆笑地跑过来,“好兄弟,你可真厉害,我可听说了你的事情,你怎么和十三王爷搞一起去了?” “凑巧罢了。” 贾蔷岔开话题,“这么久不见,刚回来?” “早回来了,”薛蟠道,“知了你的事情,我就去找舅妈,舅妈说要是因为她八王爷对付你,就让我去找她。” 贾蔷顿时恍然。 怪不得柳芬会那般说话。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薛蟠压低声音问道。 知道贾蔷重回东府,可让他大吃一惊,也十分不解。 “进来说。” 贾蔷把他请进逗蜂轩的西厅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才笑着道:“你说我当时为何要出去?” 薛蟠迟疑道:“是因为这里容不下你了?” “是也不是,”贾蔷微微一笑,“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我没有自保能力,留下来,不仅是我还有可卿,都会被他生吞活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贾蔷想脱离贾府的身份,毕竟这方红楼世界的贾府结局,他是知道的。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此一时彼一时。 他背后有了十三皇子和四皇子。 只要将来四皇子登基,他就能改变结局。 一旦八皇子完蛋,他首先就得倒霉。 不过根据贾府的结局,贾蔷不觉得八皇子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薛蟠虽莽,却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只是不喜欢用脑子。 闻听贾蔷所言,他似抓住了什么,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没抓住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贾蔷见他眼珠乱转,不由笑道,“总之我暂时在这里很好,他贾珍也拿我没有任何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 薛蟠笑了笑,“你可能不清楚,西府那边对你可也没好感,老太太尤其厌恶你。还说她警告贾珍,不许让你重回,这次可丢了面子,生气得很呢。” “气就气吧。” 贾蔷把手一摆,“东府都管我不得,西府还想拿捏我?也不看他们有何资格。” “妙哇。” 薛蟠拍着巴掌道,“好兄弟,你果真非一般人,活得当真是痛快。” 两人说了一会话,薛蟠急急忙忙离开了。 他自知道贾蔷在东府后,就想过来瞧瞧。 但一直不得机会,这次寻了个贾珍生日的时机,就趁机赶了过来。 但也不敢多待。 凉亭内。 贾蔷独自坐着,石桌上,放置着温酒的器具。 红泥小火炉炭火噼里啪啦,青烟一阵接着一阵。 贾蔷把器具放在上面,打开一壶酒,把里面的酒水倒进去热酒。 随即转过身,望着小雪中的贾府人众。 此时人还不多,但贾蔷还是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薛蟠、薛宝钗...... 还有一个身影,让贾蔷颇为意外,秦钟。 这小子正和贾蓉在坐在一边说着话,有说有笑。 只片刻,会芳园愈发的热闹了起来。 林黛玉、贾宝玉、王熙凤等人相继而来。 随即是一众东西两府的男人,最后缓缓到达。 贾赦、贾政、贾珍。贾环...... 外面有多热闹,凉亭内就有多冷清。 这处凉亭周围,好像早已经被吩咐过,谁也不许过来一般。 这是杨千钧快步跑了过来,笑道:“贾爷,焦大爷请来了。” 贾蔷回头看去,果然看到焦大迎着雪花,步入了凉亭内。 他站起身,从器具中,舀出热酒,倒进酒杯中。 “焦大叔快快请坐,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焦大一屁股坐下,耸了耸鼻子,陶醉道:“一闻就是好酒哇,糟老头我今日可有口福咯。” 贾蔷哈哈一笑,说道:“兄弟几个都坐下,今日是我生日,咱们不醉不归,当痛痛快快一番才是。” 杨千钧等五名侍卫,早知今日是贾蔷生日,又知是贾珍为难贾蔷。 此时闻言哪还有不应之理,本来也准备了一些礼物,但也都默契的暂不取出,先痛快喝酒吃菜才是。 众人围着石桌,端起热乎乎的酒杯,“干!” 随即对视一眼,仰头饮下。 凉亭内旁若无人的竟先开始热闹,看地贾政直皱眉头。 这些天,他也听说了贾蔷的事情,对于贾蔷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他相当不喜。 今日说起来是为贾珍贺寿,但也是为他撑腰而来,同时表明了西府的态度。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贾蔷等人居然会在不远处的凉亭内喝酒。 这让贾政觉得大煞风景。 想了想,正要起身去教训几声贾蔷。 便看到贾珍走了过来,对着几人连连作揖感谢。 贾赦藏不住话,不悦道:“珍哥儿,今日是你生日,邀请的都是家里人,怎么还邀了外人过来?” 贾珍心中含了一丝笑意,他拱了拱手道:“这孽畜既已回来,虽不是我贾家人,但怎么说来也是他生日,我若是赶着他走,让人看了,岂不是骂我无容人之能?” 他今日故意派人去示好,还说为贾蔷准备好了地方,大家一起过生日热闹,原不想他会过来。 不曾想,贾蔷还真就来了。 贾珍听了消息,就知道今日有好戏瞧了。 整个贾府没一个喜欢你这小子的,你身处其间,我倒是要瞧瞧你这脸皮有多厚实。 介时,自己轻轻一挑拨,若是发生了什么,传出去,贾蔷名气不臭也得臭了。 第九十二章 总有看似聪明人 贾赦大为不满,觉得贾珍是没事找事,今日府里人都来热闹,单把贾蔷晾在一边,便足够让他难堪了。 这请过来,到底算什么? 谁会觉得你贾大爷宽容大度? 便是一边的贾政也颇为不悦,“珍哥儿,这等混账,早些赶走才是,免得影响扰了热闹,误了大家心情。” 贾珍察觉二人没看出自己的意图,心下不由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当自己计谋高深。 当下便解释道:“今日请这孽畜过来,名为为他庆生,实在不过是要好好教训他罢了。” 贾赦顿时来了兴趣,急道:“如何让他难堪?” 见旁边一众贾府男丁都看向自己,贾珍轻咳两声,颇为得意道:“单说今日庆生对比,若换作我等是贾蔷,便说难堪不难堪?” 他瞥了一眼凉亭内的贾蔷,冷笑道:“莫要看他状似快活,只怕心里恨极了我。教几个下人给他庆生,还真能快活得起来?” 贾赦细细看去,可不是,居然还有东府的焦大,居然也在给那孽畜庆生。 这焦大是府里有名的难缠货,平素谁人会理睬? 今日不曾想被贾蔷邀请过来,不是黔驴技穷,强撑面子,还能是什么? 贾政摇摇头,说道:“此为小道尔,面子虽重要,但这等混账,眼里那还在乎这些。” “不急不急,”贾珍笑了笑,“回头我再让人过去给他唱一首,让他好好感动感动,大家岂非更快活?” 言罢,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跟着笑。 如此倒是折辱得狠了。 贾珍把众人神色看在眼中,心说这还真是小道尔,回头让我挑拨挑拨,再惹惹你等,岂不是更加热闹? 这些话,他却是不敢说出来。 当下走到一边坐下,只等着回头贾蔷倒霉。 贾母乘坐一顶小轿,最后到达。 众人一起围了上去,欢天喜地地把贾母迎到旁边坐下。 贾母慈善的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 在众人上首儿坐下,她乐道:“今日乃是珍哥儿生日,我坐这些不合适,让珍哥儿来。” 在众人起哄中,贾珍就势起身,忙笑道:“老祖宗可莫要折煞了孙儿,无论是东府还是西府,再天大的事儿,也是你老做主。” 众人都笑,贾母也是笑弯了腰,指着贾珍道:“倒没看出,你还有一双巧嘴,真与凤辣子相似。” 王熙凤手中丝巾一挥,装作不依道:“老祖宗又拿我顽笑,今日不喝了我这头杯敬酒,我可不依。” 贾母笑呵呵道:“这第一杯喜酒原当珍哥儿喝,却叫她拿来做人情。” 众人又笑。 王熙凤端着一杯酒走到贾母身边,自顾把酒杯塞在她的手中,环顾四周,笑道:“左右珍大哥也说了老祖宗是第一,我原不过是顺了珍大哥之意罢了。” 她忽然看向贾珍,凤眼瞪大,“珍大哥,莫非我还会错意了不成?” 王熙凤的一席话,顿时把原本略显清冷的气氛引爆,众人开始闹腾了起来。 小酌两杯,贾母只远远看到了凉亭内。 她见凉亭内也有人在吃酒说笑,不由心下不悦。 回头冲贴身丫鬟鸳鸯道:“那亭子里是何人?” 鸳鸯有些迟疑,但还是轻声道:“是贾蔷和一众他手下的小么。” 贾母心情大坏,把酒杯重重放在矮案上,“把珍哥儿叫来。” “老祖宗。” 贾珍急急赶了过来。 会芳园内依旧热闹,却是无几人看向这边。 贾母因道:“那小孽障,今日怎也在此?” 自打知道贾珍同意贾蔷重返东府,贾母气得半死。 这是活生生地打她老脸啊。 直到贾珍亲自过去好生解释,她才缓气了些。 可没想到,贾蔷居然也在这会芳园。 贾母顿时有些憋不住气了。 贾珍见贾母脸色铁青,吓得忙跪下,低声道:“好教老祖宗知道,孙儿这不是故意气老祖宗,而是想为老祖宗好好教训这小孽畜一番。” 贾母心中好受了一些,也不再多问,只盯住道:“这小孽畜邪性,可莫要弄了岔子。” 贾珍深深一拜,“老祖宗尽管放心,今日过后,神京城内,再无他容身之地。” 贾母沉着脸没有说话,只对着贾珍摆摆手。 对于贾蔷,贾母丝毫怜惜没有。 这等无父无母,缺乏教养之辈,她打心眼儿里厌恶。 若把这等人长留在贾府,必将给贾府祖上蒙灰。 至于贾蔷攀上了十三皇子,贾母却不担心。 此乃贾府家事,便是全大夏说理儿,也是她贾府有理。 “姑娘。” 紫鹃站在林黛玉身后,轻轻叫了一句。 林黛玉就回头看她。 紫鹃搓了搓手,尽量让自己靠着林黛玉,“姑娘,今日那蔷哥儿可能把药材送来呢。” 林黛玉笑道:“送便送罢,我道是多大事儿。” 紫鹃急道:“真是大事儿,姑娘你看那凉亭,蔷哥儿就在里面,回头要直接过来,奴可得完了。” 林黛玉原不喜多动,也懒于多看。 此时听了紫鹃指点,才看到凉亭内贾蔷正在其中。 “他怎在那里?” 林黛玉声音很轻,似在问紫鹃,又似在喃喃自语。 “我听丫鬟们说,今日也是他生日。珍大爷特地把他叫来,想让他难堪呢。” 紫鹃说着,索性跪在雪地上,愈发靠近和林黛玉说话,“老太太不喜他,大老爷不喜,今日寿星公更是想给他难堪,他要是走来把药给我们。姑娘不会有事,我只怕会被打死呢。” 紫鹃此时心里很慌,只要贾蔷拿着药过来,她甚至能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滔天怒火。 林黛玉当然不会有事,但她这个丫鬟,岂能无事? 林黛玉宽慰她道:“放心罢,蔷哥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再说左右不过一个药方,真要送来,我只管接着便是,不会让你承了后果。” “姑娘......” 紫鹃心中感动。 林黛玉端过一杯酒水,塞在她手中,嗔道:“吃罢,吃了酒水,活络活络身子,便也不会乱想了。” ...... “贾蔷,你被赶出东府,何时又滚了回来?” 凉亭内,贾蔷正喝着酒,忽然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第九十三章 犀角镇纸 杨千钧等人正饮酒,此时闻言,登时大怒,纷纷怒视来人。 贾蔷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谁了,这公鸭嗓十分熟悉。 回头去看,果然是精瘦精瘦的贾环。 贾宝玉同父异母的弟弟,赵姨娘所出。 他暗暗摇头,此人外形委琐,举止荒疏,与贾宝玉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喝酒喝酒,”贾蔷端起酒杯笑道,“一介不知事的小儿,理他作甚。” 众人一起举起酒杯。 哪知道贾环见贾蔷不理睬自己,愈发不满。 他身份按说比贾蔷还高出一个辈分,今日在旁边听了珍大哥的话,便存了心思过来要让贾蔷难堪,。 他素来不问外事,哪知贾蔷厉害。 今日之想讨好贾珍,出个风头罢了。 当下竟是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搭在贾蔷的肩膀上,“贾蔷,我与你说话呢。” “说什么?”贾蔷回头,似笑非笑。 今日他知贾珍要他难看,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忍不住的居然是贾环。 贾环聒噪道:“你不是被赶出去了吗?何时又滚得回来?” 杨千钧拍桌大怒,猛地起身。 “坐下,坐下。” 贾蔷忙压了压手,笑呵呵道,“这等小无赖还用不得杨兄弟出手。” 贾环急了,戳着贾蔷骂道:“你说谁无赖呢?我听说今日是你生日,这才过来与你贺寿,你莫要不知好歹。” 贾环声音本来就大,此时扯着嗓子喊,顿时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不要气,不要气,”贾蔷闭着眼瞎扯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嚒。” “为我着想?” 贾环一副瞧不起他的意思。 贾蔷靠近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府里诸人,素不待见我。你此时过来为我贺寿,叫他们怎么想?” 贾环眼珠一动,怪异地瞥了眼贾蔷。 “因此啊,我便故意骂你,让人知你是不与我相好的,这样大家不都支持你了吗?” 贾环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你有这样好心?”贾环怀疑道。 贾蔷心中大骂脑残,不过这贾环比他还小,也懒得跟一小儿计较。 “是与不是,暂且不说,”贾蔷笑呵呵道,“我且问你,今日是贾珍生日,你可有准备礼物送他?” 贾环面色微红,撑着脖子没有说话。 贾蔷偷偷塞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微笑道:“今日这么多人一起给他贺寿,你要想出风头,可不准备一些特殊的礼物,不行啊。” 贾环忙捏了捏小盒子,低声道:“这是什么?” “神仙宝贝,人看了碰了,一定毕生难忘。”贾蔷神秘兮兮道,“一会你直接送给他,他看了保证高兴,对你比对宝玉还好。” 贾环心花怒放,看贾蔷竟是愈发顺眼了。 “他们都觉得你坏,我倒是觉得你是好人。”贾环认真道,“一会我这礼物送了,趁着珍大哥高兴,你过去给他们磕头认个错,回头我在给你求一下,说不得能让你重入族谱。” 贾蔷搓了搓手,“若真如此,岂不是要谢谢你?” 贾环十分老成地拍了拍贾蔷的肩膀,“你虽犯了错,左右大家也都是一家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嚒。” 又说了两句,没营养的话,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回了。 “呸!” 杨千钧对着贾环的背影,啐骂道:“什么玩意,猪脑袋一样。” 贾蔷坐了下来,笑道:“你们猜我在里面放了什么?” “是什么?” 大家顿时来了兴趣,他们心知贾蔷肯定没给好东西,却又不知道给了什么。 一直喝酒的焦大,也抬起头看向了贾蔷。 贾蔷笑而不答,只道:“你们且说,这小子是直接给贾珍,还是自己偷看后,才给贾珍?” 杨千钧道:“肯定要偷看的。看他贼眉鼠眼,就不像是好人。” 贾蔷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瞥了眼朝着贾珍走去的贾环。 摇头道:“这小脑儿,怕是会不看就直接给人了。” 贾环揣着盒子,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心里愈发得意,觉得自己这步棋没有走错。 走到贾珍面前,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笑道:“珍大哥,我知道那贾蔷对你颇有不敬,方才去狠狠骂了他一顿,给珍大哥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贾珍素来瞧不起贾环,此时心里虽不为意,却还是道:“此言差矣,他对我虽不敬,但我等豪门大家,岂能与一般人见识?这等事情以后莫要再做才是。” 话虽如此,却是端起一杯酒递到贾环面前。 贾环忙接过,一杯酒下肚自先飘了三分。 他从袖口里取出贾蔷给的那个盒子,见这盒子装饰精美,他愈发觉得是好东西。 献宝似地呈给贾珍,“珍大哥,小弟我今日也有礼物送你,还请珍大哥一定要喜欢。” 边上的贾政微微皱眉,贾环和贾宝玉都无需送礼,自有他送上。 贾环要送也不是不行,只是他能有什么好东西? 回头送得不好,平白让人瞧得轻了。 贾珍含笑道:“你倒是有心了。哥哥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贾环见他没有打开的意思,忙道:“珍大哥打开看看罢,保教你喜欢。” 众人一时都来了兴趣,贾宝玉更是直接起身走来,“珍大哥快快打开,让大伙儿开开眼儿。” 他本无其它意思,可听在贾环耳中就变了味。 有心想反驳,一眼便看到了老子贾政的眼神,顿时就焉了。 “哈哈哈,好好。” 贾珍也想知道里面什么,他见府里大大小小均都看来,便问:“那我可要打开了?” 言罢,他拿起盒子,顿时一阵芳香扑鼻而来。 深深吸了口气,贾珍奇道:“莫非是某种奇香不成?” 贾宝玉深深吸气,说道:“好闻好闻,里面似有名贵药材,快快打开。” 贾珍哈哈一笑,直接把盒子打开。 众人定眼一瞧,待见到里面的物什,面色不一。 林黛玉笑道:“好稀罕的犀角镇纸。” 薛宝钗道:“前朝的玩意,存于世间十分稀少,听说皇宫里也只有三方呢。” 第九十四章 贾珍丢人了 贾珍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贾环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原以为是什么珍贵药材呢。 这犀角镇纸在前朝流行过一段时间,但不知什么原因,迅速消亡,甚至找都难以寻到。 目前存于世间的犀角镇纸少之又少,每一样都价值千金。 是诗书礼仪之家,文人骚客之流,最喜欢收藏的古董。 去年四王爷就曾送给仕林领袖于友成一个犀角镇纸,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贾政先是一愣,随即忙起身快步走上前,细细去看。 他最喜欢收藏这些东西。 但没想到自己儿子手中居然有这么一件宝贝。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贾政略一琢磨,神色复杂道:“此乃前朝书法大家边武所遗的镇纸,好宝贝啊。” 说着,不正痕迹地瞥了眼贾环。 贾环又惊又喜,这岂不是今日风头出大了? “真好宝贝啊,”贾珍假惺惺得客气一番,笑道,“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贾政极其好面子,虽觉不舍,却也没有重要回来的道理。 “环儿既送了你,就收着吧。” “好好好。” 贾珍哈哈大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远处的贾母笑道:“珍哥儿得了什么好宝贝,瞧把这群丫鬟急得,快拿来瞧瞧。” 贾珍起身,捧着盒子走了过去。 远处凉亭内,众人也瞧见了。 杨千钧等人以为贾蔷使了坏,哪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一时都有些傻眼。 “都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贾蔷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焦大嘟囔道:“这里头还有玄机不成?” 贾蔷就笑,“这等宝贝,我也是在师父那里看到过,师父视若珍宝,我还能要来不成?” 大家一听,顿时恍然。 这玩意是假的。 “咱们喝酒,不去管它。”贾蔷举起酒杯,“左右都是那小子自己的宝贝,可与咱们自己无关。” 杨千钧等人忍俊不禁,平素贾蔷看起来和和善善,整起人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尤三姐和尤二姐,坐在尤氏旁边,贾珍从二人面前路过,故意多停留片刻。 尤三姐把头扭到一边,小声道:“谁知道真的假的。” 贾珍听了,挑眉道:“不识货的女人,你瞧清楚了,这上面有边武的亲笔字迹,怎会是假?” 尤三姐还想说什么,被尤氏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贾珍淡淡一笑,顺着往前,一路走过去,诸女全都抬头张望。 这让他颇为得意。 到了贾母跟前,贾母把手一摆,笑道:“罢了罢了,且让小辈们瞧去吧。我可对这些稀奇物什,不敢兴趣。” 王熙凤就笑,“好教老祖宗知晓,这玩意儿价值千金,可是个真正的好宝贝。” 贾母眉头微皱,贾环平素没什么钱财,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物品? 她见贾珍欢喜,这话也就没问出嘴来。 “不要胡说八道。” 尤二姐见贾珍走远了,这才拉着妹妹的手臂,轻轻一拍,嗔怪道。 “本来就是假的,我可没说假话哩。” 尤三姐扣着自己的手指头。 “你怎知是假的?” 尤三姐眼珠一转,在尤二姐耳边嘀咕道:“我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你说。” “昨晚我去了蔷哥儿房间瞧见的。” 尤二姐急道:“不是不让你去吗?” 尤三姐面如桃花,“蔷哥儿是有大本事的男人,我不去将来咱们姐妹怎么能有好日过哩?” 尤二姐气闷道:“你总说他有好本事,你瞧瞧今日,摆明了让他难堪,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何好本事。” 尤三姐一身酸劲,靠在二姐身上,懒洋洋道:“就去瞧罢,这些个男人一个个跟绣花枕头一般,哪有蔷哥儿半点好。回头指不定谁丢人哩。” 尤二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好此时贾珍到了对面,又冲着两人含笑。 尤三姐就笑盈盈地回了他一眼。 贾珍顿时酥了半边身子,腿儿也有些发软。 薛宝钗正把那盒子接过,放在手中细看。 林黛玉只瞧了一眼,便掩唇轻笑。 “好妹妹,你笑什么?”贾宝玉凑趣道。 林黛玉轻声道:“我可不说,说了挨人厌。” 薛宝钗闻言,笑道:“林妹妹莫非看出什么门道不成?” 林黛玉略作正色道:“玉蓑渔者书迹甚稀,所存皆为行书,已是有定论的。” 言罢,罥烟眉微挑,只拿手帕挡着嘴儿偷笑。 “什么意思?”贾宝玉没听明白。 对面尤三姐见贾宝玉一副呆头鹅模样,忍不住捧腹笑道:“道理再简单不过,你只瞧瞧那镇纸上面字迹便可。” 贾宝玉从未和尤三姐说话,此时见对面坐着二女,一个矜持端庄,温柔贤淑,一个妖媚可人,笑得人比花娇,只看得身子骨都轻了三分。 他忙出声道:“好姐姐,你说这玩意是假的?” 尤三姐瞥了眼脸色变黑的贾珍,趴在二姐身上,把顽着二姐的长发,“莫要诬赖我,我可没说儿。” 薛宝钗接过话茬道:“玉蓑渔者便是前朝大书法家边武。” 言罢,她举起手中的木盒,细细一瞧,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 贾宝玉忙把木盒抢了过去,“我来瞧瞧,莫非真是假的不成?” 贾珍气恼,一把夺过,说道:“谁人一生能只用行书?也许只是你们没看见罢。” 说完,就把要把盒子盖上,他打算回去再细细查探。 但此时心里已有七八分相信,想那贾环哪里会有这等宝贝? “噗嗤!” 一道淡黄色的激流,在盒子盖上的瞬间,直直得喷了贾珍一脸。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众人。 随即众人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臊味。 一众爱干净的女儿家,急忙避开。 “这是假的?” 贾宝玉瞧得清楚,在盒子盖上的瞬间,那犀角镇纸被挤坏了。 贾珍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和贾母告了个罪,急急忙忙离开了。 王熙凤适时道:“环兄弟也是,好好的弄个假镇纸也就算了,还在里面弄了糖水,亏得珍大哥大度,否则真该生气了。” 贾母眼见不对,也唠叨了两句,气氛才重新又热和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贾珍精神 “姑娘,那不是糖水。” 紫鹃坐在林黛玉身后,小声嘀咕。 “仔细了你的嘴。”林黛玉白了她一眼,“风姐姐说是了那就是了,可莫要再说了。” “哦。” 紫鹃小声应道。 “我有些事儿,去去就来。” 薛宝钗脸色很很差,强笑一声,也起身匆匆离去。 她方才虽没碰触,但可是摸了盒子。 不洗洗手,只觉得浑身难受。 “瞧,打起来了。” 杨千钧吃着花生米,忽然指着远处叫道。 众人一起看去,果然,只见贾环被一众家丁摁在地上用木板打着屁股。 惨叫连连,眼看是真打上了。 贾蔷故作不解道:“奇也怪哉,今日不来寻我麻烦,怎还自己人先打上了?” 凉亭内,顿时一阵畅快的笑意。 方才杨千钧等人就想揍人,现在人家帮着揍上了,贾环叫得越惨,他们就听得越畅快。 焦大看得眼中异彩连连,方才贾环还在叫嚣,转眼就被揍了。 这等手段,虽算不得多高明,却也不是东府其他爷么可比。 焦大本跟着太爷起家,数十载过去,眼睁睁地望着东府衰落,府里的贾府子孙一个个不知争气,偷奸耍滑,靠着一点祖宗余荫苟延残喘,东府日落西山,一日不日一日。 子孙却还是只知享乐顽女人,焦大心中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反倒东府子孙越发拿他不当回事。 他也只感东府子孙不孝。 如今没曾想,出了一个忽然大变的贾蔷。 把整个东府搅得天翻地覆,让贾珍连续丢人现眼。 焦大虽觉得贾蔷手段激烈了些,但却刺中了他心中的那份快意。 若是贾蔷能中兴东府,他便是死了,也好能去地下和太爷交代了。 “打得好。” 杨千钧一个手下,叫许宝,许是吃得酒多了,竟是跳出凉亭,冲着远处被挨打的贾环欢喜大叫。 贾政正恼怒,忽听见有人喊叫,顿若火上浇油,指着许宝骂道:“你这畜生,又是何人?” “许宝回来。” 杨千钧面色微变,见贾蔷没什么表示,这才放心。 这毕竟是贾蔷的家事,贾蔷吩咐了,他们只管往前冲。 贾蔷不说话,擅自做主,惹了贾爷不高兴如何是好? 许宝醉醺醺地咕哝了两句,也不理睬贾政,一径进了凉亭。 贾环被打得皮开肉绽,痛苦难忍,只叫道:“父亲饶我,父亲饶我,不管儿的事啊,都是贾蔷送我的,是贾蔷害我。” 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 方才贾环上了凉亭骂人,他们都听了去。 哪知贾蔷啥事没做,就让贾环自己招惹了祸事,挨了打。 贾政震怒,指着凉亭内道:“都过去,把他们碍眼的轰走。” 好好的大喜事,今日居然又着了道,让贾母脸色愈发阴沉。 听贾政这般吩咐,也就没作声。 王熙凤面色微变,想要说两句好话,可却不敢开口。 林黛玉绞着手中的手帕,自忖自己尚且寄人篱下,如何好出面说话? 尤二姐低声道:“瞧瞧,今只惹了事儿,倒霉的就是蔷哥儿。” 尤三姐心里紧张,嘴里说着硬话:“这些瞎心烂肺的平素只能欺辱女人,蔷哥儿身边都是厉害的高手侍卫,就怕打不过。” 果不其然,十几名家丁方提着木棍赶上前,就看到贾蔷从亭子里出来,只往那一站。 一群人便不敢上前了。 尤三姐瞧得眼睛雪亮。 便是尤二姐眼眸中也是异彩连连,此情此景,倒像是话本中的英雄好汉哩。 众家丁心中揣揣,贾蔷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西府的事情没隔多久,这时谁敢上前生事啊。 贾蔷端着一杯酒,一步一步向前。 一众家丁如见鬼魅,贾蔷进一步,他们就退两步。 贾政气得脸色铁青,喝道:“贾蔷,你想做什么?” 贾蔷笑了笑,说道:“政老爷,我好好的请你来过生日,你儿却来寻我晦气。你教子无方,不去教训儿子,却来喝骂我。敢问这是哪家的道理?” “贾蔷,你这个小畜生,我和你没完。” 贾环恨极了贾蔷,仰着头破口大骂。 “砰!” 一个酒杯重重砸在贾环的头上,贾环眼珠一翻,昏死了过去。 所有人面色骤变。 这等手段,哪是他们平素所见? 贾蔷收回手,不咸不淡道:“我是东府的正派玄孙,今日诸位入府饮酒作乐,我本该欢迎,却不知道还有客赶主人的道理。” “你算什么主人?” 贾蓉起身,指着他骂道:“你已被赶出族谱,逐出府门,今日你最好快滚,否则定教你牢狱坐穿。” 贾母沉着脸道:“报官去。把这等无法无天之辈抓了去,眼前干净。” 贾蓉眼神阴鸷,招来下人说了两句,待那下人离去,便大声道:“贾蔷,我已经报了官,今日容不得你猖狂。” 贾蔷慢慢吞吞朝着贾蓉走去,似笑非笑。 贾蓉看着他的眼神,想起他的厉害手段,顿时浑身发抖。 “你,你想干什么?” 贾蔷距离贾蓉一丈距离停下,笑道:“这是你家,也是我家,你既然不想我待着这里,我也不想你待在这里。” 贾母含怒道:“孽障,孽障啊,这是珍哥儿的家,怎倒成了你的家?今日定饶你不过。” 贾蔷也不去看这老东西,只笑道:“今日是我生日,祝大家都顽得开心,至于礼物什么的,就莫要送了。” 贾蔷说完,完全不理会贾母,一径回了。 会芳园中的空气顿时冷了几分。 贾珍重新换了一套衣服,见气氛不对,便问了两句。 知是贾蔷搞的鬼,他恨声道:“这小子背后有十三皇子做主,无法无天。兵差哪敢来捉他。” 要能捉贾蔷走人,他早让人捉去了。 何苦等到现在。 贾母心情大坏,也没了顽乐的兴致。 “这等祸害,不想着打发他走,留着早晚生事儿。” 贾珍赔笑道:“这里到底是我的家,人都有脸有皮,时间久了,他自己难堪。阖府上下,无人搭理他,他自己也没趣,除非他是没脸没皮的玩意,自己愿意找难堪,谁也拉不住的。” 第九十六章 焦大的经验之谈 贾母微微颔首,她不是个不明白理儿的人,今日此孽子傍了十三皇子,强行驱赶,只会让十三皇子难堪,得罪了十三皇子。 但正如贾珍所言,谁也不理会他,便自觉没趣了。 贾母环视左右,肃然道:“当着珍哥儿的面,我今日再说一次,日后发现谁接触这孽障,那便不是我贾府的人。” 边上的紫鹃听的心都发紧了,紧紧抓着林黛玉的裙摆。 林黛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幽幽一叹。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一旦想的开了,就会很快开心起来。 贾珍被这般设计,虽然恼怒,但并没有生多大气。 会芳园很快重新又热闹了。 “啧啧,”杨千钧看得稀奇,笑道,“这帮人一点血性没有,整一大块肥肉,若是祖宗余荫被他们消耗完了,只怕没有贾爷你,这东府一样得完蛋。” “你要对付东府?” 焦大忽然问道。 杨千钧眯着眼,浑身肌肉紧绷。 他一直不明白,贾蔷为何一定要对这老头这么好。 贾蔷笑了笑,“这东府从根底上烂了,我不过打算连根刨起,然后重新修剪一番,再种植一下,让它重新焕发生气罢了。” 焦大愕然,半晌忽然叹道,“多少年了,整个东府若是有一人,有你这般想法,东府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焦大眼中浮现一抹复杂之色,似是回忆道:“想当初,东西二府,一门两国公,何等荣耀,何等辉煌。再看看现如今,又是何等落魄。” 焦大端起酒杯,一口闷掉,恨恨道:“阖府上下,男娼女盗,有几个好人?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太爷要是知道了,怕是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狠狠地把他们打死啊。” 贾蔷面无表情,焦大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并不意外。 一方面是爱之深,恨之切。 还有一方面,东府对他并不尊重。 贾敬时,尚且好一些,到了贾珍这里,祖辈上的恩德,早已经不知道抛哪里去了。 谁还会尊敬他一个糟老头子啊。 焦大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盯着贾蔷道:“蔷哥儿,你不要怨老奴多嘴,你虽有十三皇子相助。但东府靠在的是八王爷麾下,军中也多少有些关系。” “现如今,他们或许不敢如何,但你若是想夺了族长之位,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贾蔷面色真挚道:“还望焦大叔教我,如何才能避免东府进一步衰败?” 焦大把手一摆,“除非族长父子死绝了,你还有些机会,否则你只有当了大官,或者参军立下大功,爵位比他还高。到时候你威望大了,这族长之位纵使不是你的,也是你的。” 贾蔷点头。 追根究底,要的不过是威望。 正如西府一般,贾赦虽然袭爵,但在府里却没什么实权,管事的不过是贾政。 若是自己当了大官,只怕贾珍再是族长,府里的人,也会投向他。 潜移默化中,东府不是他的也是他的了。 “蔷哥儿——” 焦大嘟囔了一声。 贾蔷看去。 焦大睁着醉醺醺的眼眸道,“你知道十三王爷,为何一定要让你回来吗?” 贾蔷道:“因为我需要身份。” 焦大呵呵笑道:“对,也不对。” 杨千钧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糟老头子居然还有这等见识。 “还望焦大叔教我。”贾蔷十分恭敬地说道。 焦大喝了一口酒,砸巴嘴道:“不敢说教,老奴也只能说老奴知道的。” 贾蔷的恭敬,让焦大十分受用。 同样是东府正派玄孙,此时在焦大眼中,贾蔷的表现,比贾蓉,强了不知多少倍。 君子论迹不论心。 贾珍父子的不敬,是发自心底的,让对贾府忠心耿耿的老仆,十分寒心。 “参军,戍边。” 焦大浑浊的眼睛,一时有些发亮。 “凡是功臣之家嫡系子弟,一旦参军或者戍边,满一年或有立下大功,可保得爵位不降。” 贾蔷一阵惊奇。 这些他还真不知道,无论是前身记忆,还是本身记忆,都是好没有这个消息。 焦大道:“当初荣国公去世后,其子便是立下大功,袭了他老子的爵位,并没有降爵。” 他摇摇头,“再看看咱们东府,降等世袭,一降再降,到了族长这里,成了三等的将军,还有几年好日子过?若族长走了,那蓉哥儿还有什么?” 贾蔷若有所思,听焦大这么一说,若是立下大功,这东府不是他的也是他的。 倒是比他苦苦思索扳倒贾珍要来的快。 端起酒杯,贾蔷笑道:“焦大叔,我再敬你一杯。” 焦大举起酒杯,胡须上沾满了酒水,一颤一颤地,“参军戍边之苦之危,又哪里是这些功勋之家的子弟能够受得了,但这便是先皇立下的考封。不想去也可以,那就降爵。” “当初的四王八公,到了如今,又有几家还有往日的辉煌?” 焦大感慨着,“富贵不传家,儿孙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贾蔷笑了笑,说道:“别的不敢说,在我这,爵位保证不会降。” 要么死,要么只会升,贾蔷不觉得自己还有其它什么情况。 焦大瞪眼道:“蔷哥儿要去参军?” “不一定,且看看罢。”贾蔷淡淡道,“若是机会合适,去去也无妨。” 焦大正想说话,忽然远处一阵骚动,接着一名家丁,领着一名中年男人快步走来。 那中年男人一脸富态,身后还跟着数名小厮,抬着数担礼物。 “史管家?” 贾珍见状,连忙迎接上前。 那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拱拱手,道:“贾爵爷,族长知你今日生日,特命老奴前来送上一份薄礼。” 贾珍连连道谢。 他今年过生日虽也隆重,但并没有在外邀人,都不过家里的人热闹。 史府保龄侯史鼐此番送礼,让他倍感有面子。 那中年男人又转头和贾母问安。 贾母道:“怎不见湘云?” 贾珍过生日,她还派人特地去邀请,前来凑热闹,只是史湘云没来。 史管家忙道:“好教老太君知道,族长刚升了官,出任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族长特意让我代为问安,送些薄礼。” 言罢,从袖口中,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精致沉香木盒。 第九十七章 抱琴 贾母笑呵呵地接过,递给身后的鸳鸯,笑道:“我的云儿也要跟去?” 史管家额首道:“理应跟去的......” “不能去,”贾母挥手打断史管家的话,“便让云儿来我这里,跟着我过活罢。” 史湘云父母早亡,寄住在叔父家,生活清苦,过得并不好,常要自己做针线活,补贴生计。 因此贾母隔三差五把史湘云叫来,让她吃些好的,玩些有趣的。 这要是去了外省,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史管家笑道:“老太君放心,我这就回去和家主说道说道。” “一定得来的。” 贾母叮嘱道。 史管家又和贾珍恭贺两句,便离开了。 不知是否走漏了风声,还是大家都记着,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与贾府交好的几大世家,纷纷派人送礼。 贾珍乐得不行,心里愈发得意,之前那点小小的不快,一时都忘记了。 便是东西二府所有人,也似乎都选择性忘记了,好像那座孤零零的凉亭内,没了人一般。 吃着饭,贾珍又把戏班请来,当场唱戏。 雪越来越大了,贾府众人不仅没有感觉,反而越发热闹了起来。 贾蔷等人吃了一会酒水,见外面风雪愈发的大,身子不由阵阵发寒。 他望向远处,果真见姑娘媳妇都穿了大氅等衣物来御寒。 只是那些下人丫头,一个个就浑身发抖,却是没人管了。 贾蔷看得摇摇头。 今日折了贾珍面子,贾珍却没有报复回来,贾蔷心里估摸着想来他暂时也不会再找自己麻烦。 这让贾蔷颇觉意外,却也没有多想。 左右继续待下去,不过是让贾珍炫耀看他的人脉,贾府的所谓荣耀。 贾蔷虽不不在乎,却也不想在这里挨冷。 便寻思把酒水搬到逗蜂轩的西厅,大家继续作乐。 正要说话,忽然外面又是一阵人声攒动。 杨千钧见贾蔷又去张望,心里有数,便主动提出进屋吃酒。 众人皆以贾蔷马首是瞻,自无多话。 “走吧。进屋里暖和些。” 贾蔷懒得再去看,让几人收拾一下,准备走人。 “父亲,那孽畜要走了。” 贾蓉靠近贾珍,偷偷地说道。 贾珍冷笑一声,人已站了起来,“务必把他们拦下,今日阖府同乐,我回头还要让人给他们单独唱曲,怎能说走就走?” 贾蓉为难道:“儿只怕拦他不下啊。” 贾珍此时已经看到了来人,他头也不回地摆手道:“让薛大傻去。”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远了。 只是他声音极大,便是有风雪掩盖,也把贾蓉哄了一跳。 偷偷看向薛蟠,果然见薛蟠脸色难看,显然是听了去。 忽然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面色温柔的尤二姐面前,笑道:“二姨娘,劳烦你去帮我做一件事情可行?” ...... 外头热闹非凡,比之前数次都要热闹。 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回头去瞧,王熙凤忽然惊道:“怎是宫里来人了?” 这时贾母也起身回头看去,只见远处笑吟吟莲步轻摇走出一个少女,一身宫装粉纱,头挽金雀朝阳发髻,肩挂一条飘飘然之粉红色披肩缎带,身上罩一件粉色梅点桃花的绒袄,自脖领处垂下两条雪白风毛领子,腰间结一条红绒丝绦。 在这女子身后另有小太监正擎着一顶梅花九骨伞,说贵不贵,却透着华彩风流、天家气宇,竟然从西府跟随元春入宫的,四大丫鬟中的抱琴。 一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神色各异,又惊又喜,隐隐知道宫里只怕有好事发生。 不然元春入了宫,但也不过伺候老贵妃,这贴身小丫鬟怎也有如此气派了? 果然只见贾珍先上前与抱琴说了两句,随即贾珍大喜,引着抱琴而来。 抱琴快步走来,笑吟吟地施礼道:“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 贾母扶着鸳鸯的手臂,颤颤巍巍起身,急道:“抱琴,喜从何来?” 抱琴微笑道:“回老太太,姑娘被封了凤藻宫尚书。今日又知是珍大爷生日,便请了命,令我出宫,一并报喜来了。”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 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众人都知道,贾元春被封了官,意味着距离靠近隆恩更近了一步。 日后表现再好,封妃也不过早晚的事情。 这时抱琴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说是宫里的老贵妃,赐予贾珍,并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各一份礼物。 众人欢喜溢于言表。 只见贾母的礼物是玉如意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宫绸四匹,“吉庆有鱼”银锞十锭。 刑夫人、王夫人,尤氏只减了如意、拐、珠三样。 对寿星贾珍亦是重赐,每分御制新书二部,宝墨二匣,金、银爵各二只,表礼按前。 众人喜气洋洋,待那小太监宣罢。 抱琴含笑道:“各位兄弟姐妹,姑娘媳妇还有另外恩赏。” 贾宝玉上前一步,笑道:“姐姐与我有何赏赐?” 众人都笑,贾政一瞪眼,贾宝玉讪讪退了几步。 抱琴笑取出一封纸来,说道:“宝钗、黛玉诸姊妹等,每人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宝二爷,你亦同此。” 贾宝玉这才开怀大笑。 抱琴接着继续宣读。 贾兰是银项圈一个,银锞一对。 尤氏、李纨、凤姐等,皆银锞四锭,表礼四端。外表礼二十四端,清钱一百串,是赐与贾母、王夫人及诸姊妹房中奶娘、众丫鬟的。 贾琏、贾环、贾蓉等,皆是表礼一分,金锞一双。 其余彩缎五十端,金银百两,御酒华筵,是赐东西两府凡园中管理工程、陈设、答应及司戏、掌灯诸人的。 外有清钱五百串,是赐厨役、优伶、百戏、杂行人丁的。 贾蔷在凉亭内,一时忘了走。 听了抱琴言说赏赐,贾蔷暗暗咂舌,真没看出来,贾元春在宫里伺候旁人,居然还藏有这么多钱财。 这些钱是她自己所出,还是那老贵妃帮她出的? 还有这个颜娇体媚,长得十分好看的抱琴,上次去了凤藻宫,怎没看见? “蔷哥儿。”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第九十八章 退回的礼物 贾蔷回头看去,眼神怪异,“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居然是与他暗通曲款得尤三姐。 两人一直小心保持联络,今日尤三姐这般胆大过来,实在让他意外。 尤三姐娇笑道:“你道我想来?还不是那外甥逼着我姐来,我姐脸皮薄,不肯来,就只能我来了。” 贾蔷笑道:“他让你们来做什么?” 尤三姐对着亭子外面努了努嘴,“还能有什么,让我拦着你暂时别走,人家宫里来了贵人,赏赐了大量财富,给你上上脸色呗。” 杨千钧都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没有听到两人对话。 倒是焦大,狐疑地望着尤三姐。 贾蔷好笑道:“你这就过来了?” 尤三姐笑嘻嘻道:“可不就过来哩,正巧能正大光明见你,不过来多可惜哩。” 贾蔷无语,摆摆手道:“你也早些回去吧,人家一大家子乐呵,你就别凑什么热闹了,冷不冷?” 他看见尤三姐手都冻红了。 尤三姐捧着手,嘟着嘴道:“可冷了,也不知谁会来疼哩。” “来,我给你捂捂。” 贾蔷就走过去。 尤三姐忙退后两步,咯咯娇笑:“你可别真来,否则我回头又要被骂哩。对了,我那外甥说,我拦着你不走,给我五十两银子,你说你还走不走?” 贾蔷笑骂道:“五十两银子,就把我出卖了?” 尤三姐撇着嘴,“我哪敢卖你,只是这五十两银子真不少哩,要不你就冻一冻?反正你也不怕他们怎样。” 贾蔷不语,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尤三姐吐了吐舌头,眼珠儿瞥了眼凉亭内其他几个人,忽然一跺脚,“不行就拉倒,谁叫我没脸没皮哩。” “等等。” 贾蔷叫住了尤三姐。 尤三姐回头看他。 贾蔷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随手递给他,“帮我找个机会交给我林姑姑。” 尤三姐不着痕迹地接过纸条,酸溜溜道:“好没道理,别人家叫甜甜的姑姑,我只能叫小三。说出去,真不知你是骂我还是怜我。” 贾蔷把她往外赶,“好了,去吧,我便在这里待着,你只管去赢那五十两银子。” 尤三姐忽然跳出凉亭,指着贾蔷一顿无声的噼里啪啦,随即转身就跑。 贾蔷失笑,摇摇头,重新坐下道:“都坐下吧,让人去取衣服来,大家穿厚实些,接着喝。” 众人自无意见,本来要走也是怕贾蔷难堪。 杨千钧立即去让人寻来大氅披风御寒。 贾蔷扒拉着炭火,让酒水煮得更热一些。 ...... 尤三姐重新坐下,对着贾蓉使了个眼色。 贾蓉还只当尤三姐给他抛媚眼,身子骨都酥了几分。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只见尤三姐歪着脑袋,右手平摊前伸,朝他勾了勾。 贾蓉啐了一口,却得意地拍了拍腰带,适才有赏,五十两他还是出得了的。 贾珍此时心中愈发得意,只觉得今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办宴席,但面子却一点没少。 趁着分派赏赐的间隙,贾珍快步走到贾母面前,笑道:“老祖宗,今日高兴,让抱琴她们也在这里吃过宴席再走,大雪天的,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不是?” “合该如此。” 贾母笑着把抱琴叫过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一起吃宴。 抱琴笑道:“姑娘吩咐了,今日虽得了命令出来,却不能久待,还望老太太见谅。” 贾母叹道:“可怜见的,让你顶着雪来,就又这么回去,让我于心何忍。” 抱琴微笑道:“这些都是奴该做的,老太太莫要客气才是。” 话音一转,她微笑道:“怎不见蔷哥儿?” 她方才一直在找贾蔷,可惜一圈看下来,没有找到贾蔷的身影。 抱琴的话,登时让旁边的人,都愣了一下。 王熙凤见贾母脸色不对,眼珠一转,问道:“好妹子,找他做什么?” 抱琴轻笑道:“自是有贺礼,今日也是蔷哥儿生日,姑娘和老贵妃都有贺礼呢。” 一群人面面相觑。 贾珍脸色难堪,想说什么,却不好开口。 最终贾母见气氛僵硬,还是出口道:“府里的事情,元春可能不知,回头你入宫与她说道说道。” 抱琴就愣住了。 贾母道:“礼物就免了,用不着给那个小孽障花这些钱。” 抱琴就有些急,姑娘再三挑选,才挑选了合适的礼物。 更有老贵妃所赠送的更为珍贵的礼物,冠绝全场。 正好趁着贾蔷生日一并赠送,怎还不能送了? 不过抱琴心思玲珑,只听贾母的话,便知事情只怕另有隐情。 终是贾蓉忍不住,把所谓贾蔷的丑事给开口道了出来。 抱琴听完,嘴巴微张,彻底呆住了。 “这些礼物就全都拿回去吧,”贾蓉冷笑一声,“另外再把贾蔷的事情,告诉元春姑姑一声,这贾蔷日后与我东府再无瓜葛,无需牵挂才是。” 抱琴心中一片慌乱,回头看向那小太监。 小太监也大感棘手,若真如贾府众人所言,这贾蔷所作所为,只怕娘娘定然不喜。 这礼物还真就用不送了,虽然贾蔷治好了娘娘的病。 祁贵妃向来贤淑,对于品性不端之人,十分厌恶。 这贾蔷.......莫非真是如此? 众口铄金,小太监和抱琴,最终选择相信了贾府众人的话。 当下起身告辞,抬着剩下的礼物离开了。 “呸!” 薛蟠忍不住轻声啐了一口,“脸都不要了。” “慎言!” 薛宝钗轻声劝了一句,目光却转向远处的凉亭。 只见凉亭内,贾蔷正吃酒,身边只有几个下人相陪。 莫名的,她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今日再作如何坚强,也是彻底没了面子了。 “蔷哥儿真倒霉。” 紫鹃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林黛玉闻言,回眸笑道:“怎么,你不是怕他来着吗?” 紫鹃道:“可我觉得他不是那么坏的人,今日所有人都跟他过不去......他最少是对姑娘好的,也没有看不起我......他真的好可怜啊。” 林黛玉想起贾蔷方才一个人追着一群人打,莞尔道:“哪里可怜了,某些人可不在乎这些。只怕事情也不这般简单呢。” “啊?”紫鹃挠挠头道。 林黛玉轻轻抿了一口酒水,眼儿微瞟,“你瞧瞧,方才他们搬走了多少礼物。” 第九十九章 王熙凤的计算 紫鹃忽然反应过来,捂着嘴道:“怎么那么多礼物?比姑娘多了好多好多呢。”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我的又算什么,你比比外祖母的,才叫稀罕。” “为什么啊?” 紫鹃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林黛玉轻笑道:“要我说啊,指定是蔷哥儿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紫鹃眼神就很奇怪,心说姑娘是向着贾府还是想着贾蔷啊。 这边厢,贾珍又迎来送走了几个登门拜访的客人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会芳园。 看了眼还在亭子里的吃酒的贾蔷,心中冷笑。 本来让戏子去唱戏,折辱一番贾蔷,忽然也觉得这是便宜了贾蔷。 此时风雪也小了起来,生日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顶端。 贾珍喝得脸色熏红,轻咳两声,说道:“来升过来。” 赖大急忙弯着腰上前。 贾珍指着桌子上被自己喝过的半杯御酒,“给那小畜生端去,让他尝尝。再问问他,他喝得奴才酒,可和主子的御酒有何区别?” 一席话,说得旁边人都笑。 赖大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水,笑眯眯道:“便是这半杯御酒给他喝也是浪费了,大爷给这没皮的奴才半杯酒吃,可也莫要忘了我这忠心耿耿,有脸有皮的老奴啊。” 会芳园中的笑声又起,贾珍笑道:“好的很,只要你忠心耿耿,我何曾有忘过你们的好?回头来,保教给你一整杯御酒。” 赖大连连道谢,点头哈腰,奴才之相尽显。 随即端着酒杯去了。 会芳园中的一众女儿家,虽觉得有些过分,但这里是东府,却也不好多说。 再说,她们也有觉得贾蔷做事过分了。 赖大也颇喝了些酒水,歪歪扭扭地正走几步。 忽然一道笑声传来,拦住他的路,说道:“这酒还是让我去送吧。珍大哥,你说好不好?” 赖大定眼一瞧,唬了一跳,眼前美艳仿佛神仙妃子的女子,居然是西府的琏二爷的媳妇王熙凤。 自己这是要去给贾蔷难堪,王熙凤如此聪明,岂能看不出? 他为难地回头看向贾珍。 贾珍素知王熙凤是个极聪明的人,莫非今日想讨好自己? 可自己让赖大送酒,是奴才送的,有深意的,王熙凤身份可不合适。 贾珍道:“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委屈了你?” 王熙凤伸手接过酒杯,眼中尽是笑意,只道:“大哥哥今日高兴要紧,我便送过去罢,我好歹是个女儿家,回头他气了也不至于拿我撒气不是?” 贾珍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微动。 赖大去了,回头那野小子气头上来,人没侮辱到,又被劈头盖脸地打回,丢面子的还是自己。 王熙凤去,便是贾蔷自觉侮辱,还能打责王熙凤不成? “那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莫要让那孽畜伤了你。”贾珍叮嘱。 王熙凤见贾珍不反对,自端着酒上去了。 身后不远处的贾琏,心中有些不舒服,觉得王熙凤在媚好贾珍。 如此危险的行径,你去什么劲? 便是贾母也大皱眉头,凤辣子平时聪明的紧,今日自去找霉头,倒是头一回见。 一时所有人都朝着凉亭内看去。 只有林黛玉掩唇轻笑不止。 薛蟠距离林黛玉只隔了一个薛宝钗,他看见林黛玉笑得风流婉转,身子顿时酥了半边。 薛宝钗瞧得奇怪,偏身一看,顿时明白了。 她狠狠扭了哥哥一下,转身笑道:“颦儿,你笑什么?” 林黛玉手帕半掩嘴唇,只管眨眼,“我何曾有笑?只是奇怪罢了。” “奇什么?”薛蟠好不容易找到话,忙挤了一句。 林黛玉道:“我奇这天气这般冷,又下着雪,大家都冷,为何要一直在这里遭罪儿受。” 薛蟠就傻眼了,不知该作何回答。 薛宝钗则愈发奇怪,适才林黛玉在笑,可不是拉瓜着个脸儿来,摆明了不是生气。 她冰雪聪明,又和林黛玉关系要好,便拉着林黛玉的手臂,笑道:“你别唬我,我知你不是这个意思。” 林黛玉道:“宝丫头可真厉害,连人家肚子里装什么想法都清楚。” 薛宝钗柳眉微挑,伸手就去挠林黛玉的咯吱,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边上薛蟠急得红了眼,鼻孔冒气如牛,只恨不得加入其中,一块顽耍。 ...... 王熙凤端着半杯酒水进了亭子,见贾蔷回头,扬了扬手中的杯子,笑道:“蔷哥儿,你猜猜这里是何物?” 贾蔷看了眼外面,见不少人一起看来,忽然放声笑了起来,绕有深意道:“莫非是马尿?” 王熙凤顿时捧腹大笑,把酒杯中的酒水都给撒了。 她捂着小腹,把酒杯放下,嗔道:“你也是的,人家摆明要你难堪,不知你出来做什么?人家迎来送往,你......” 她看了眼旁边几人,话没有说下去,转而又道:“还是早些回吧,不然回头仔细他要你好看。” 杨千钧叫道:“我等爷么喝酒行乐,何曾去看别人的脸色?指他给我们好看?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配不配。” “说得好!” 杨千钧一众手下,纷纷叫喝。 王熙凤捏着手帕,微笑道:“这里是御酒,珍大哥喝剩下的御酒,他让赖大拿来赏赐你喝呢。我可给倒了。” 言罢,转过身,笑着走了。 她柳腰纤细,姿态婉转,只迷得一众人眼睛移不开。 杨千钧等人若不是顾忌贾蔷关系,多少整上几句。 焦大嘟囔道:“今儿五月不成?真是奇了,无花果也能开花了。” 贾蔷默默盯着王熙凤的背影。 记忆中,王熙凤决然不是这么心软温和的人。 他可不认为自己仅凭给王熙凤治了一次病,就能让王熙凤刮目相看。 那王熙凤来示好是什么原因? 此时凉亭外的雪越来越小了,天空中飘飘洒洒,像是柳絮一般,风也小了下来。 贾蔷等了一会,只见远处贾珍等人哈哈大笑,笑容放肆。 他摇摇头,愈发觉得贾珍堪称宵小之辈。 对于贾蓉,心中更是产生了一丝厌恶。 小人纵然可恨,但无能苟且,仰人鼻息,反狗吠之辈更可恶! 第一百章 怎喊那孽障师叔 会芳园众人正行酒令,一名小厮又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老爷,宫里的陈院使来了。” 贾珍闻言顿时一愣,随即急忙站了起来。 他是认识陈旧土的,之前贾母病了,陈旧土受了皇上之命,特地来过一次。 作为太医院的掌事人,三品大员,陈旧土可比他这个只靠家族余荫的人,厉害多得多了。 “快快有请,且慢,我去迎他吧。” 贾珍心中惊奇,不知陈旧土怎也知他的生日。 这令他惶恐又惊喜。 走到贾母身边,把事情与贾母说了。 贾母忙喜道:“快快有请我的救命恩人。切不可怠慢贵客。” 贾珍连连点头,在一众家丁簇拥下快步离开。 贾赦和贾政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些纳闷。 太医院的陈旧土,怎和贾珍扯上了个关系? 尤其是贾政,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苦心经营关系,但今日与他颇有些瞧不上的贾珍关系网相比,似乎也没强到哪里。 没多久,众人只见贾珍领着陈旧土而来。 “老祖宗,这位就是宫里的陈院使。”贾珍把陈旧土领到贾母面前,忙介绍道。 贾母瞪了他一眼,“我的救命恩人,还用你来介绍?” 随即笑着看向陈旧土,“陈院使快快请坐,今日珍哥儿生日,不知你会来,有失远迎,还望恕老身罪过才是。” 陈旧土笑呵呵道:“老太君言重了,此番当是我做了那不速之客,还望老太君莫要见怪才是。” 两人彼此客套一番,贾母邀请陈旧土坐下。 陈旧土笑着摇摇头,含笑道:“此番前来,除了见一见老太君外,还为见一人而来。” 贾珍会错了意,有些尴尬:“不知道陈院使是找谁?” “贾蔷!” 闻言,贾珍的面色直接变了。 贾珍迟疑道:“当真没寻错人?” 陈旧土心中略有不悦,自己说找贾蔷就是贾蔷,怎还找能找错人了? 他不知道贾蔷在府里处境,单纯对贾珍观感不佳。 他乃宫里神医,只一眼便看出贾珍眼底深深一道青色淤痕,气色虚浮,显然是极度嗜色之人。 对于这种不懂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他向来没有好感。 “是找贾蔷。” 陈旧土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贾珍面颊火辣辣发烫,眼神游移不定,“那个,陈院使,不知道寻贾蔷何故?” 原本欢乐的场面,顿时有些安静。 任谁都能看出贾珍的尴尬。 见陈院使面色略有不快,贾母适时道:“好教陈院使知晓,这贾蔷已不于东府有关系了。” 陈院使呆了呆,道:“敢问老太君,这是何故?” 贾母长长一叹,“家丑不可外扬,总之此人现在不再是我贾府中人,已经被珍哥儿逐出了族谱。” 贾珍感激地看了眼贾母。 陈院使面色微变,他没料到今日居然是这般情况。 正迟疑,忽然看见了林黛玉和紫鹃。 紫鹃见到陈院使来的时候,心就提了起来。 知他要找贾蔷,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见他看了过来,紧张的闭上眼睛,颤声道:“姑娘,我要完蛋了,这老家伙要过来了。” 林黛玉秀眉微蹙,一道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可是陈院使?” 陈旧土忙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凉亭内,一道熟悉的声音正立在里间。 他心中欢喜,忙道:“师叔,是我。” 言罢,略整衣服,急急忙忙上前去了。 整个会芳园中,忽然一片安静。 除了林黛玉主仆,所有人都呆住了。 陈旧土认识贾蔷也就罢了,怎还喊师叔了? 贾母脸色不悦,扭过头不再去看。 贾珍神色暗沉,袖袍里的拳头紧紧握起。 一时间,他仿佛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只觉得整个会芳园中的所有人都在看他,嘲笑他。 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妙啊。” 薛蟠喃喃道,“只是蔷哥儿怎还成了师叔了?” 忽然想起什么,他忙转头问薛宝钗,“妹妹,这陈院使是宫里头最厉害的?” 薛宝钗小声道:“太医院的中最厉害的。” 薛蟠眼睛愈发明亮,“那岂不是比许御医还要厉害?” “你可莫要胡来,”薛宝钗忙劝道,“蔷哥儿心里自有定数,此事无需你多言。” 薛蟠笑了笑,嘿嘿道:“还是舅母厉害,转眼就让那许御医俯首称臣了。” 薛宝钗白了他一眼,“舅母再厉害,还能让陈院使叫蔷哥儿师叔不成?你不瞧瞧陈院使多大的人了。” 薛蟠脑袋不够用了,“不是舅母帮的忙?” 薛宝钗目光看向远处的凉亭内,只见贾蔷正和陈院使谈着什么,她轻声道:“我岂知这些,回头你倒是可去问问他。” ...... “师叔!” 陈旧土一见到贾蔷,一双冰凉枯瘦的大手,就紧紧握住了贾蔷的手臂。 神色悲戚。 贾蔷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 “我师傅......” “走了。” 陈旧土面带哀色,“今日一大早就走了。” “师父说是三天,这才两天,怎就走了?” 贾蔷只觉一柄巨锤重重砸在心口,心里堵得紧。 他还准备今日晚些时间,再去最后拜访一次师父。 没想到解万愁说走就走了。 “三天?” 陈旧土神色伤感道:“师父说三天后才离开吗?” 他摇摇头,“今日一大早师父就派人寻我,让我把这本书交给你,然后就离开神京了。” 言罢,陈旧土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本较之寻常,更小一些的书籍。 贾蔷呆了一下,“师父没死?” 陈旧土顿时不悦道:“师叔,你怎能咒师公死呢?” 贾蔷一拍脑袋,“怪我怪我......” 又想起解万愁自行离开,只怕是不想死在神京。 顿时一阵悲伤又侵袭了贾蔷的全身。 他深深叹了口气,拉着陈旧土的手臂道:“师父只能活三日了,明日便是最后一日。” “什么?” 陈旧土怔道:“师父看着很健康,怎可就只有三日光阴?” 贾蔷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陈旧土乃尊师重道之人,闻言心中悲伤难禁,竟是直接跪在凉亭内,嚎啕大哭。 解万愁是第一个无条件,没有任何理由赏识贾蔷的人。 贾蔷端起一杯热酒,叹道:“本以为还能再见师父一面,不曾想那次离开,竟是永别。” 贾蔷步出凉亭,一杯酒撒在雪地里,他面对着灰沉沉的天空,一时无语凝噎。 “姑娘,他们怎么了?” 紫鹃看得茫然,只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一零一章 绰科拉 林黛玉摇摇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 陈旧土和贾蔷都做出这种姿态,莫非那老神医出了意外? 两人的这一番动作,同样让贾府众人摸不着头脑。 贾政有心上前询问,却碍于身份不好过去。 “师叔,”陈旧土擦了擦眼泪,看着贾蔷道,“师公临走时,曾交代我,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你。” 他顿了下,又道:“我虽不才,却也还有些能量,师叔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才是。” 贾蔷把他拉了起来,叹道:“你也莫要喊我师叔了,否则......” 陈旧土脖子一梗,肃然道:“你是我师公的关门弟子,便永远是我的师叔,这一点不会因为年龄改变。” 贾蔷不由对陈旧土刮目相看,他和陈旧土年龄委实相差过大,若是寻常人,只怕在外人面前,会因此感到羞辱。 陈旧土如今为朝廷三品大员,更是执掌太医院,备受尊敬和重用。 还能有如此心胸,不得不说,属实难得。 怪不得解万愁曾说,陈旧土除了贪恋官位,什么都好。 陈旧土待了一会,就自行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让贾蔷需要他的时候,尽可去找他。 知道师父在去世前一天离开,贾蔷也没了和贾珍嬉闹的意思,和几人喝完酒水,便结束了这一次酒宴。 见贾蔷离开,贾珍也松了口气。 陈旧土的到来,本没什么,以他的身份,虽然比不过陈旧土,但也不至于太过巴结。 可尴尬就尴尬在,自己会错了意,这让他无比难受。 好在他脸皮极厚,权当没事人一样,继续和众人吃喝玩乐。 只是贾母没了多少心思,又过了一会,借口身体不舒服,离开了。 凤藻宫内。 贾元春听了抱琴的消息,一时呆住了。 抱琴急道:“姑娘,现在可如何是好?咱们的礼还有贵妃娘娘的礼,到底送与不送?” 贾元春美艳的面庞上,神色变了又变,祁贵妃因贾蔷的缘故,升了她的官。 全赖两人都是姓贾。 若是告诉了祁贵妃这事,纵使祁贵妃不会撤回命令,可多少也尴尬。 而且打心里,贾元春是认可贾蔷的。 对于府里的事情,她持怀疑态度。 “小肘子可知这件事?”贾元春忽然问道。 “知道的,老太太当面与我知晓。”抱琴回道。 “知道了,”贾元春心里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去做,“你且先等着,回头我再给你消息。” 抱琴迟疑了下,小声道:“姑娘,蔷哥儿看着很可怜,过生日只有几个老仆与他一起庆生,东府都不与他热闹的。” “嗯。” 贾元春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内。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祁贵妃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目前正继续调养。 “可是送礼的回来了?” 祁贵妃看到贾元春,笑着问道。 边上的柳芬今日也在,她笑道:“没想到今日是他生日,不是看了他的花名册,可还不知。他可有说什么感谢娘娘的话?” 贾元春一咬牙,把有关今日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 随即跪在地上,“奴不敢擅自做主,还望娘娘定夺。” “一派胡言!” 柳芬听罢,直接怒了,“贾蔷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的品行!” 与人妻暗通曲款,这是柳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祁贵妃面色淡淡,没有说话。 这时外面有宫女道:“娘娘,八王爷求见。” “让他进来。” 祁贵妃对贾元春道:“你也起吧,此时暂时不要走露消息,我会派人核实消息的。” 柳芬急了,“贾蔷帮我治过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绝不会是那般奸邪之人。” 祁贵妃微笑道:“在我这儿,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品行有亏之人。” 柳芬心中暗暗着急,当时贾蔷为了薛蟠出头,甚至因为怕自己为难,情愿委屈了自己。 后来自己替他出头,他也是不怕得罪许御医。 这等人物,怎会偷人妻女? 李敢走了进去,掸了掸身上的雪花,笑道:“今日雪下得比上次还要大,外面的景色不错,娘娘躺着枯乏,倒是可以出去赏赏雪景。” “懒得动弹。” 祁贵妃吩咐贾元春搬来软凳,“你是大忙人,可不好隔三差五往我这里跑,耽误了正事。” 李敢抖了抖袍子,笑道:“再大的事儿,也没有娘娘的身体重要。” 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方小木盒,打开道:“我从罗刹国商人那里买了些绰科拉,据说这玩意属热,味甜苦,产自阿美利加、吕宋等地,共以八种配制而成,其中肉桂、秦艽、白糖等三位在中国,其余噶高、瓦尼利雅、阿尼斯、阿觉特、墨噶举车等五种不在此……将此倒入煮白糖水之铜或银罐内,以黄杨木碾子搅和而饮。” 柳芬接过小木盒,看了眼,黑乎乎的一团,看着卖相颇为不佳。 “娘娘你看。” 柳芬递到祁贵妃面前。 祁贵妃伸着头看,取出一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有种浓郁的香苦味。 “此物药效如何?”祁贵妃眉头微蹙,出口问道。 李敢一愣,琢磨了一会,解释道:“这玩意便如零食一般,或如茶叶,可直接食用或者饮用,倒是没听说有何药效。” “嗯,你有心了。” 祁贵妃把绰科拉重新放回,“这东西少,回头我细细品尝,若是好吃,也让你父皇尝尝。” 李敢大喜,他今日来自有事情。 便是想借用祁贵妃的能量,去治一治贾蔷。 前两日,贾蔷治好了祁贵妃,他被李贤嘲笑一番,很是不悦。 如今隔了两日,李敢忽然想通了一点。 祁贵妃为人正派,最不喜偷鸡摸狗,品性败坏之人。 若把贾蔷的事情说了,应该一说一个准。 那贾蔷数次让他颜面无存,偏生还不能直接用强对付。 现在找了机会,李敢不想放过。 祁贵妃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了。 轻咳两声,李敢似是随口道:“娘娘可还记得那贾蔷?” 祁贵妃新奇,笑道:“好好的,怎说起他了?” 柳芬心里一沉,知道李敢绝不怀有好意。 第一零二章 元春出宫 李敢面露难色,“本不想让娘娘知晓,只是这贾蔷却非一般人,我实怕他蒙骗了娘娘啊。” “你只管说便是。” 祁贵妃语气平和道。 “这贾蔷虽医术高明,但却实打实的是个小人。” 李敢露出不屑之色,“他本宁国府正派玄孙,自幼父母双亡,被宁国府族长贾珍庇护,哪知长大了却觊觎骄贾珍之子贾蓉之妻。” 摇了摇头,李敢一脸厌恶,“这等毫无品性之人,实乃我平生所仅见。本也不与我相干,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入了宫为娘娘治疗,不管医术如何,此人品性,却是要教娘娘知晓的。” 贾元春听得芳心骇然,暗忖贾蔷这次是真完了。 与十三皇子亲近,便是与八王爷相对。 八王爷来说这些,她一点也不意外。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祁贵妃轻轻一叹,“你若不说,我还真就被他蒙骗了。” 李敢笑了笑,“娘娘也无需在意,这等小人物,纵使有几分医术,却改不了狗吃屎的德性,以后莫再接触便是。” “你有心了。” 祁贵妃轻笑道:“你父皇还准备让他去太医院,他既如此,这等人自不能让他过去。” 对于这个处理结果,李敢略有失望。 似贾蔷这等有辱门风,品性有亏之人,祁贵妃想来是不吝惜手段的。 “娘娘说的对,这等小人,不能让他进入太医院,”顿了下,李敢又道:“我听说十三弟与这贾蔷关系很好......” “此人品行差,你们这些兄弟,断不能与之相处。” 李敢忙道:“娘娘所言极是,对于贾蔷,纵使他再有才华,也该远远离开才是。” 两人说了一会话,李敢心满意足地离开。 “表姑,有关贾蔷一事,其中另有隐情,你可不能相信李敢的一面之词。” 等李敢走后,柳芬急忙说道。 祁贵妃叹了口气,“你也一把年纪了,这这般沉不住气?” 柳芬面色微红,嘴巴张了张,终是垂下了头。 祁贵妃淡淡道:“子腾极力保持中立,你这般与八王爷不对付,可会让你夫君为难的。” 柳芬惭愧道:“我知道错了。” 祁贵妃冷笑道:“老八倒是好算计,我尚且躺在病床上,他就欲借刀杀人,这贾蔷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事儿?能让他这般忌惮!” 柳芬摇摇头,“别的我不知晓,上次许御医去给我治病,却不知为何相当敷衍,后开被贾蔷发现揭穿了,因此贾蔷开罪了许御医。” 柳芬看了眼祁贵妃,“那许御医又是八王爷的人。我想着多少会因此有关,这才......” 祁贵妃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去把贾蔷叫入宫来,我要当面问他。他若是被冤枉,不消你说,我自会护佑他;他若不堪,哼!” 柳芬长长出了一口气,低着头道:“我这就出宫,去把那贾蔷寻进宫来。” “用不着你去。”祁贵妃看向贾元春,“你自入宫内,尚未回家过,这番就由你去罢,正好回去看看。也好把消息打听细了。” 柳芬暗暗皱眉,却也不好多言。 中午休息一阵,下午贾府众人又继续混在一起顽乐。 天香楼。 贾蔷躺在软软和和的躺椅上,双腿覆盖着名贵的红绒棉毯。 手中翻着解万愁留给他的,今日陈旧土送来的最后那本书。 这是一本彩色书籍,内容很杂,五花八门,晦涩难懂,但书并不厚实。 饶是如此,贾蔷也看得颇为吃力。 外面天色阴沉,不时阵阵冷气袭来。 杨千钧到了门旁,“贾爷,这帮人还真醉生梦死,居然要乐呵一整天,真特娘的让人讨厌啊。” 贾蔷笑道:“你不喜欢?” 杨千钧嘿嘿一笑,与贾蔷相处这段时间,他知道贾蔷是个很随和的人,因此说话也胆大了些。 “俺粗人一个,这等享乐的事情,谁不喜欢?但这不是不带咱们吗?” 贾蔷哈哈大笑。 “今日我也懒得看他笑话罢了,”贾蔷端着茶杯,笑容淡淡,“要不了多久,那贾珍自会来求我。” 杨千钧只是笑,心中却不大相信。 两人说了一会话,一名侍卫又走了进来。 “贾爷,宫里好像又来人了。” 贾蔷凝眉道:“可知是谁?” 那侍卫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听见了,说要见你。” 贾蔷正狐疑,就看到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笑盈盈的俏丽宫装少女出现在门口。 “贾蔷,你大姑姑寻你。” 杨千钧等人对视一眼,一起退了下去。 “什么大姑姑?” 贾蔷没想到抱琴又回来了,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方才叫我什么?” 抱琴俏生生地杵着,嫣然道:“自是叫你......你大姑姑都不认识了不成?” 贾蔷方才也是犯了浑,此时已经知道贾元春怕是也已出宫了。 “找我做什么?” 贾蔷也不起身,端着茶杯慢慢悠悠地喝着。 抱琴道:“外面都传言你做错了大事,姑娘只怕是找你了解了解消息。” 贾蔷笑道:“那她准备信谁的?外面那群人只怕已经替我解释了。” 抱琴摇摇头,认真道:“我虽是奴才,但姑娘经常教育我,世间自有是非公正,若心中清白,又岂是他人污蔑的了?” 贾蔷嗤笑一声,“阖府上下,谁不知我是冤枉的?你是看西府的大老爷信了,还是西府的老太太管了?” 贾蔷不屑,“元春姑姑所言有理,但我却不知,当老太太执意要污我清白时,她会作何处理。” 抱琴秀气的脸蛋上浮现一抹茫然,“你如此不信姑娘,为何在宫里会帮她?” 贾蔷淡淡笑道:“原因倒也简单,她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就帮她了。” 抱琴奇怪地望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那你去见我家姑娘吗?”抱琴问。 “让她来见我吧,”贾蔷微笑道,“好歹我也帮了她一次,在我面前拿捏架子不太好吧?” 抱琴噗嗤一笑,“小姐何曾在你面前拿捏架子?她是以姑姑的身份来寻你呢。” 第一零三章 自来见我 贾蔷笑道:“那也得他认我这个侄儿。” 抱琴咬着唇儿:“认与不认,你就在这里,这些是不会改变的。” “让她来吧,外面雪大,也不知道有何好待的。” 贾蔷依旧不起身,端着茶水慢慢悠悠的喝着。 抱琴无奈,“你真不去啊?” 贾蔷没去看她。 贾元春的态度模糊,他也猜测不透,若是和贾母一条心,那就没有必要过去。 贾珍给他难堪,他尚且好反驳。 贾元春给他难堪,他还真不好多说什么。 掉份! 抱琴只好转身,自去寻贾元春。 此时会芳园内,贾元春陪在贾母面前,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晚上就在家休息,明日回去可行?” 贾母拉着贾元春的手臂,笑眯眯地道。 贾元春摇摇头,“娘娘许我回来,已是隆恩,却无在家休息一夜的可能了。” 贾母轻叹一声,“可怜见的,把你一个人丢在深宫冷宅,委屈你了。” 贾元春微笑道:“哪里委屈,这些都是孙儿我该做的。能为贾府做些事儿,尽些力,我心里也高兴。” “好好好。” 贾母老怀大慰,环视四周,欢喜道:“都瞧瞧,都看看,我这孙女,可巾帼不让须眉。” 众人都笑着来恭贺。 “姑娘。” 抱琴从远处走来,行色匆匆。 “人呢?”贾元春问。 贾母等人只是默默地望着。 抱琴到了跟前,行了个万福:“回姑娘,蔷哥儿说他不过来,你要是见他,可以自己去找他。” 贾母脸色骤变,“好个孽障,你等都瞧瞧,这是什么人,这等祸害,还好被发现了,早早赶出贾府,否则定然搅得府里不宁。” 贾珍心中暗暗冷笑,对于贾蔷这等做法,高兴不已。 把贾府上下都给惹了,瞧还有谁为你说话。 只可惜,自己不能与贾蔷硬来,否则那所中的毒,都无法解开。 还有一点,便是他也心虚。 那等丑事若是真传出去,真计较起来,谁也无法理辩清楚。 但只要东西两府,全都向着他,无论贾蔷有何心思,都将徒劳。 纵使他身后有十三皇子相助。 贾母的怒气,把众人吓得不敢发一言。 贾元春芳心暗恼,随即无奈一叹,起身道:“老祖宗,我只怕还真得去一趟。” 贾母一愣,“你一定寻他作甚?” 贾元春细声解释道:“宫里有人寻他,托我带个信。不和他当面说道一声,只怕都无法交代。” 贾母稀疏的眉头,微微皱起:“是贵人?” 贾元春点点头。 贾母迟疑道:“好事坏事?” “与方才和我说的事儿有关。” 贾母颔首,轻轻拍打贾元春手臂,“好,只怕是要了解这事,你已知了,回头可莫要叫那小孽障胡搅蛮缠,坏我贾府清誉。” “孙儿知道了。” 贾元春福了一福,瞥了眼不远处的贾珍,见贾珍神色异样,姐妹们沉默,脸色各异。 一时不好的预感,从心中缓缓升了起来。 莫非,此事还真有隐情? 真是贾珍的栽赃陷害? 第一零四章 痴傻宝玉 “你面子可真大,要我这当姑姑的亲自来找。” 贾元春领着抱琴,上了天香楼后,站在门口,笑着冲贾蔷说道。 贾蔷倒了一杯茶,随即端起茶杯起身,走了过去:“非我面子大,只不过我想确认,是否真是姑姑来罢了。” “现在呢?” 贾元春笑得很妩媚,纤细玉白的手指,轻轻把耳畔的发丝撩往耳后,笑容别致。 贾蔷递上茶杯,“看来还真是姑姑。” “说罢。” 贾元春接过贾蔷递过来的茶杯,走到一边半旧的山水花梨木椅上坐下。 贾蔷跟着坐在对面,随口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说什么,你反着听就是。” “一边是我的家人,一边是你,你说我该相信谁?”元春抿了口茶水,轻声道。 贾蔷摊开手掌,“此事问谁都是偏听则暗,你可以私下问问东府的下人。看看他们口中的传言。另外可卿目前在我师父府上。你也可以过去问问她。” “师父?”元春奇道,“家塾中哪个夫子敢接纳她?” 贾蔷解释道:“于友成,他目前是我的师父。” 元春微怔,若有所思,“仕林领袖于友成?他怎当了你的师父?” 贾蔷戏语道:“贾珍还是可卿的公公,他怎想打自己儿媳妇的主意?” 元春微恼,咬碎银牙道:“我与你好生说话,你莫要和我打趣。” “侄儿哪敢,只是有些事儿就是这么一回事,没啥好解释的。” 知道贾蔷拜了于友成为师,元春便已相信了贾蔷八成的话。 只是正如她自己所言,一面是贾蔷,一面是贾府。 此乃家丑,传扬出去,可不好听。 正迟疑,又听贾蔷道:“其实有个人你可以寻来问问。” “何人?” “你亲弟弟。” 贾蔷笑容玩味,他很想看看,知道事情真相的贾宝玉,到底会如何直面这个问题。 元春略一犹豫,便给抱琴使了个眼色。 只片刻,贾宝玉匆匆而来。 “姐姐。” “快快过来。”元春忙招呼。 拉着贾宝玉的衣袖,元春柔声问:“有关东府的事儿,你可清楚?” 贾宝玉呆了呆,踌躇半晌,点头道:“知的。” 元春肃然道:“你告诉我,此事谁对谁错?” 贾宝玉虽痴憨,却非真傻。 瞥了眼笑眯眯望着他的贾蔷,贾宝玉迟疑半晌,不能说话。 元春心沉入了谷底,随即心里恼怒无比。 想起方才贾珍告状的那番话,和阖府上下护着他,帮着贾珍骗自己,贾元春便一阵火大。 元春俏脸含霜,“你们怎能这般糊涂?事情弄得整个府上谁人不知?偏生还来骗我,宫里的贵人若是打听了清楚,我便是欺瞒之罪。” 贾宝玉吓得跪在地上,苦着脸道:“好姐姐,非我隐瞒,只是老祖宗说了,今后谁也不许为贾......为他说话,更不许谈论此事,府里哪个姐妹敢说什么啊。” 元春闭上眼,轻叹道:“珍大哥身为东府族长,怎能做出这等丑事来?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偏生看上自己的儿媳?” 贾宝玉不知是迷了,还是痴了,竟是道:“蓉大奶奶确实漂亮的。” “砰!” 话音未落,一个爆粟砸来,贾宝玉额头微痛。 元春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斥道:“你怎能说这等混账话来?让外人听去,当你是什么人啊?” 贾蔷忍俊不禁:“姑姑可莫要错怪了他,他不过是只想着夸可卿罢了。” 贾宝玉眼睛一亮,点头道:“极是,极是,我怎敢有它心?不过夸她一二罢了。” 贾蔷翻白眼,很多时候,他也搞不清楚贾宝玉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人的思想,有时也委实有趣。 元春面色青白交替,后道:“我也懒得管了,便去宫里和娘娘说吧。” “是祁贵妃让你来打听的?”贾蔷问。 “不然我怎能出宫来?”元春深深看了眼贾蔷,“八王爷亲自去告的状,你好自为之。” 贾蔷冷笑道:“好一招借刀杀人,只是他一介王爷,更是未来太子的有力选择人,这般手段可是掉他的身份啊。” 元春脱口道:“你当皇家人都是神仙不成?” 察觉到自己的语失,元春迅速起身,往外走去,“娘娘让我请你入宫,你跟我走吧。” 贾蔷跟在后面,“回头姑姑可得帮我说话啊。” 元春脚步匆匆,“你如今儿有了本事,哪里需要我说话。只凭自己去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贾蔷回头,“宝二叔,你看看,世间哪有这般道理,我等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可元春姑姑乃山川日月之精秀,如此糊涂,岂非平白污了自己的清誉?” 一席话,把贾宝玉说得痴痴呆呆。 贾蔷拉着贾宝玉的胳膊,紧紧跟着元春身后,“你快去劝劝你姐姐,清清白白的人,切莫要同流合污啊。” 贾宝玉就道:“姐姐......” 抱琴歪着头咧嘴,想笑不敢笑。 只觉得贾蔷比府里其他男人,有趣得多了。 “你少给我闭嘴。” 此时贾元春还不是红楼中的那个贤德妃,她只是一个伺候贵妃的凤藻宫尚书,贾宝玉的亲姐姐。 贾宝玉顿时不敢说话了。 屋外此时雪已经停了。 一行人径直往外走,元春走了几步,回身道:“宝玉,你去和祖母与母亲说我这就回去了。” “不亲自去打招呼吗?”贾宝玉急忙问道。 “不了,”贾元愁眉暗敛,“徒增伤感罢了,若是得空,我还会回来看望她们的。” 目送几人离去,贾宝玉忙朝着会芳园走去。 宁国府,东角门外。 贾蔷跟了出来,四周看了一眼,没有他代步的工具。 “我怎么走?”贾蔷问。 “你跟着。” 见贾元春自进了轿子,贾蔷转身往重回东角门。 “我去骑一匹马,姑姑稍等。” 等他骑着马出来,发现贾元春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贾蔷摇摇头,女人啊,心肠就是小。 再次来到凤藻宫,贾蔷只一抬头,便看到了柳芬站在宫门外张望。 “快过来。” 看到贾蔷,柳芬面色一喜,急忙招手道。 第一零五章 发乎情,止乎礼 等贾蔷走了过去,柳芬拉着他的手臂,满脸严肃道:“你告诉我,有没有做缺德的事儿?” 贾蔷坦然道:“大事上,不敢说无愧于心,但敢说无愧于这方天地。” 柳芬欣喜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有你这句话,不管什么事儿,我都给你兜底。” 贾蔷心里感动,以柳芬的身份,能说出这句话,实在是很需要勇气的事儿。 君不见,贾府那点破事,还需要遮遮掩掩,在乎这个在乎那个。 两人身后的贾元春,听得神驰目眩,只觉得天方夜谭一般。 柳芬怎会这般看重这小子? 进了屋内,行完礼,祁贵妃指着旁边道:“都坐吧。” 贾蔷刚坐下,就听祁贵妃道:“贾蔷。” 贾蔷忙又起身,“草民在。” 祁贵妃道:“八王爷来告你的状,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贾蔷微微抬起头,“回娘娘,大致知道了。” “你有何话要解释?” 贾蔷正色道:“三人成虎,颠倒黑白。” 祁贵妃颔首道:“那我问你,你与那秦氏可有关系?” 贾蔷沉默了一会,很光棍道:“有。” 柳芬神色骤变。 贾元春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祁贵妃皱眉道:“这么说,他们倒是一点也不冤枉你了?” “在此之前,我与可卿毫无关系,甚至连见面都少。” 贾蔷把他和秦可卿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说了一边,“之后我两人相依为命,所谓日久生情,感情也算是水到渠成。” 柳芬此时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贾元春此时倒是眸中异彩连连。 她乃少女怀春年纪,自然知道贾蔷所言所行,会有何等后果。 她心中暗忖,“倒是没想到我贾府还有如此有担当男儿。” 想起贾府如今和贾蔷的关系,她不由一叹。 祁贵妃微微撑起身子,贾元春忙过去帮着她靠在床头软垫上。 祁贵妃嘴角带着笑意,“你可知你完全可以不说你与那秦氏的关系,这对你大有裨益。可你说了,性质就完全变了。” 贾蔷张了张嘴,只不言语。 “你没有话说了?”祁贵妃问。 贾蔷摇摇头,“是非黑白,全在我的话中,贾蔷自问当得起娘娘的任何调查。” 祁贵妃淡淡道:“你所行所为,说道出去,实乃让人难以相信你啊。” 贾蔷想了想,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与可卿,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矩。” 祁贵妃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你倒是有些担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娘娘请问。” 贾蔷此时心里不紧张是假的,老贵妃虽然看似温和,自己也救过她。 但他完全相信,自己说错一句话,撒了一句慌,就会改变老贵妃对他的看法。 贾蔷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因此赌了一把,实话实说。 否则真较真起来,没有谎言是不会被戳破的。 贾蔷自问说谎的功底,并不到家。 至于秦可卿,就更别说了。 与其到时候被老贵妃厌恶,不如趁着老贵妃对他仍有好感的时候,诚实一点。 世间之事,就怕较真啊。 祁贵妃注视着他的双目道:“我想知道,你帮那秦氏,到底是为何?” 贾蔷一怔,面颊微微发燥,吱呜道:“此事倒也难以启齿......” 见老贵妃只是看他,贾蔷只好硬着头皮道:“那贾珍男女通吃,不但好女色,也好男色......” 柳芬噗嗤笑了出来,掩唇道:“该不会你也被他看上了吧?” 祁贵妃亦觉得匪夷所思。 贾元春心中微叹,对于贾蔷的解释,她倒是理解。 贾珍好男风,本就非什么秘密。 整个东西两府,好男风的可不止贾珍一人。 只是贾珍更可恶一些,荤腥不忌,肆无忌惮罢了。 祁贵妃不由再次细细打量贾蔷,只见贾蔷身材颀长,剑眉朗目,长相虽柔媚了些,但浑身上下充满了浓浓的书卷气。 给人一种股儒雅的君子气质,却也不是一味的柔弱,贾蔷举手投足之间,却是从满了男人的阳刚之气。 面对这样一位能让少女春心荡漾的少年郎,贾珍若真好男风,倒也是能解释得通了。 但祁贵妃仍有不解,“他看上你,和你那秦氏有何干系?” 贾蔷苦笑一声,“那贾珍欲占我便宜未果,便着人将我狠狠打了一顿。我躺着休养,可卿便找到了我寻求合作,我二人同病相怜,我几乎没多想,就也答应了。” 祁贵妃颔首笑道:“如此说来,倒也解释的明了。我且再问你,你与那秦氏脱离宁国府也就罢了,为何又重回宁国府?” 贾蔷心中发苦,他很多事情能遮就遮,便是怕说话漏了底。 今日无奈说了这些,祁贵妃不问此事,他反倒还奇怪呢。 “自是找那老混账算账,他到处污我清誉,我若有能力,此仇岂能不报?” 贾蔷本以为老贵妃会继续问,他有什么能力。 没想到老贵妃反倒不问了。 “倒也是可怜的人。”祁贵妃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我也不好插手,但你放心,它日你若是因而有生命之虞,我或可保你一命。” 贾蔷拱手谢恩。 对于老贵妃的话,他没什么惊喜,只是有些意外。 八王爷来告的状,老贵妃却说在关键时刻要护他一命。 如此看来,八王爷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强势。 否则老贵妃只怕也得斟酌再三。 老贵妃精力不济,说了会话,便摆了摆手,让柳芬代送贾蔷。 “你要小心八王爷。” 凤藻宫外,柳芬神色严肃,“我倒是有些意外,你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能让这八王爷亲自寻你麻烦。” 贾蔷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柳芬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柳芬又笑了起来,“这说明你非庸人,十三皇子既然看好你,你就好好跟着他做事。” 贾蔷默默点头。 “还有那秦氏,”柳芬眉头微扬,瞪着眼教训他,“莫要以为你今日所言就对了。你便不该承认你们的关系。今日你承认了,我表姑是高兴了,可以后这事还得莫要承认。” 第一零六章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贾蔷知道柳芬对自己好,因道:“皇上问起,也该这么说?” 柳芬就笑:“你小子还想见皇上?”话音一转,“便是见了皇上,你也得这么说。对了得提前和那秦氏说好,不过真是皇上问了,他大概也不会去问那秦氏。” “好的,我知道了。”贾蔷牢记柳芬的话。 他很多时候有自己的判断,但有些时候,他在某方面也是白痴,对于别人的话,尤其是对他好的人的话,一定是要相信的。 离开凤藻宫的时候,祁贵妃让贾元春带着送给贾蔷的生日礼物,一同重回贾府。 马车内,贾蔷强忍着笑意。 因为元春已经瞪了他好大一会了。 “满意了?” 贾元春凤眼圆瞪,“无论事情如何,你贾蔷始终是贾府的人,是我贾氏一族的人,贾府丢人,你莫要以为自己可以剔开不算。” 贾蔷笑道:“姑姑也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小人物一枚,荣誉什么的都是浮云。若是一个人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这般替家族着想,那真是圣人都不为过了。” 贾元春面色微变,咬着唇道:“你重回贾府吧?再如何去说,你也是在贾府长大的不是?” 贾蔷面色古怪,“姑姑以为我可以回去?” “怎不可以?”贾元春忽然拉住他的手臂,柔声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叫你重新回来,大家摒弃前嫌,一起为贾府努力不好吗?” 望着面色认真的贾元春,贾蔷不由怔道:“姑姑,那你说可卿怎么办?” 贾元春猛一咬牙,“我做主你娶了可卿,不会让她为难。” “那东府那对可愿意?” “自己做的丑事,还管别人愿意不愿意?” 贾元春哼了一声,俏脸含霜,“不愿意也得愿意,此事有我去说服。” “真的?” “姑姑何时骗过你?”贾元春见他似有所动,心里欢喜,脸上却佯装不悦。 “那行,”贾蔷笑了起来,“姑姑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贾元春长长出了口气,嫣然道:“你果真识得大体,这次事情,你没有错。我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之后的事情便交给我来处理吧。” 贾蔷反手握住贾元春如雪的皓腕,紧紧握住她的柔荑,感动道:“姑姑大恩,倒教我无以为报了。” ...... 再次回到东府,会芳园的宴会已经草草散了。 “父亲,父亲。” 贾蓉匆匆忙忙得跑到书房外,大声喊道。 片刻后,书房门吱呀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脸带红晕的俊美的书童,贾蓉认得,这是父亲前些日子刚买的。 那书童满脸娇羞地给贾蓉抛了个眉眼,扭着腰肢走开了。 “进来!” 不及贾蓉多想,贾珍含怒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贾蓉浑身一颤,腰顿时弯了下来,低头进了书房。 书房内热烘烘的,贾珍胸前的衣服敞开,随意地躺在太师椅上。 看着贾蓉的目光,满是不悦。 “父亲。” 贾蓉深深作揖道:“元春姑姑领着那畜生又回来了。“ 贾珍眼角轻轻抽搐,强自镇定道:“哦,可有宫里的人同来?” “有不少小太监和宫女,”贾蓉额头上沁出一圈冷汗,“元春姑姑该是含怒而去才是,此时回来是否事情有变?” “啪!” 贾珍一巴掌拍在边上的茶桌上,冷声道:“有变又如何?还能改变他所作的丑事?” 贾蓉忙垂着脑袋道:“父亲所言甚是,只是现在该如何?元春姑姑亲自把她送来,怕是要有说法啊。” 贾珍理了理胸前的衣服,站了起来,慢条斯理道:“不管如何,这总归是我东府的事情。她虽在宫里升了官,却也管不得我们东府的事罢。” 见贾蓉垂头耷脑,贾珍没好气道:“若是寻我,就让她去会客厅。我倒是想看看,这件事如何处理!瞧你那没卵用样。” 贾蓉袖袍的拳头微微握紧,头垂得更低了,“我这就去看着。” 贾蔷和贾元春,先去了天香楼放好东西,随即一起去了贾府会客厅。 遣了一小厮通报贾珍。 不多久,贾珍和贾蓉一前一后进来。 贾元春忙起身笑道:“大哥哥来了。” 贾珍寒暄两句,瞥了眼仍未起身的贾蔷冷哼一声,自顾坐下。 贾元春回头看了眼贾蔷,摇摇头,也重新坐下。 “大哥哥,这次我出宫,是想着和你商量一件事儿,还得大哥哥同意才是。” 贾珍淡淡笑道:“只说便是,我凡是能应的,准应了你。” 贾元春秋眸一转,瞥向贾蔷,“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我想着便是小蔷重回东府如何?” 贾蔷险些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出,什么叫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有这么类比的? 贾珍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强笑道:“他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是好不了得了。” 贾元春幽幽一叹,“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前些日子,小蔷入了宫瞧好了老贵妃的病,老贵妃心里欢喜的很。知小蔷遭遇,便托我过来说道两句。” 贾元春偷偷打量贾珍的表情,见他神色变了又变,却是不说话,不要大皱黛眉。 贾珍忽然长长一叹,颇为伤感道:“别的事儿也就算了,单就这事怕是不行,阖府上下谁人不知道这孽畜所行孽障之事?我再让他回来。我这家主之位也不用做了。” “嗐!” 一道刺耳的笑声传来,贾珍霍然看向贾蔷,眼神冷酷。 “别这么看着我,”贾蔷端着茶杯,颇为懒散的坐着,嘲弄道:“姑姑如此给你面子,你莫要不知好歹。今日应了姑姑让我回来便罢,你若不答应,改明儿姑姑有得是法子让我回来。” 一席话说的,贾珍和贾元春都看他。 贾蔷只当看不见。 “你自己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我倒是想给这畜生一个机会,但就凭他这副态度,回来也是败家的玩意,我如何使得他回来?” 贾珍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贾蔷摇摇头,忽然笑道:“好像什么时间快到了。” 贾珍先是一愣,随即神色骤变。 第一零七章 晴雯 贾元春奇道:“什么时间快到了?” 贾蔷道:“没什么。” 贾元春不信,却看贾珍怒气冲冲地瞪着贾蔷,便知其中必有猫腻。 “当初你作孽,我宽容大量放你走,今日你又想回来,想也别想,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贾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喝下,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边。 贾蔷嗤笑一声,“随你,左右我都听姑姑的,你拂了我姑姑的好意,就好自为之吧。” 贾元春芳心暗恼,狠狠瞪了眼贾蔷,让他不要胡乱说话。 贾珍霍然起身,青着脸骂道:“小畜生,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不成?” 看向贾元春,“他临走之前,给我下了毒,你说这笔账怎么算?让我原谅他?先把我的毒给解了再说。” “你可下了毒?”贾元春看向贾蔷。 “哪有的事儿,”贾蔷笑了笑,“你瞧他这副龙精虎猛的样子,谁能下毒害他?” 贾元春也觉贾珍的话过于诡异,因道:“便是有什么矛盾,就一并解决,回头他给你解了毒,你让他回来?” 贾蔷不解地看向贾元春,只见贾元春神色淡然,只是望着贾珍。 “不行!” 贾珍挥舞胳膊,张牙舞爪,“想回来这事,想都别想,只要老子没死,东府就无他容人之所。” 贾元春气得浑身轻颤,贝齿紧咬红唇,“大哥哥真如此狠心?置贾府声誉不顾?” 贾珍冷声道:“置贾府声誉不顾的不是我,是他!” “好不要脸的人,”贾蔷嗤道,“贾老哈啊,你这脸皮可比神京的墙根还要厚实,你自己干得什么丑事自己不清楚?你以为不承认别人就不知了?” 贾蔷面容一肃,“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不让我回来,我元春姑姑必教你好看!” 贾珍气得拂袖而去。 贾元春也气得不行,伸手去揪贾蔷的耳朵,“我好好帮你,你总帮倒忙。存心让我和他对立是不?” 贾蔷趁势滚进贾元春的怀里,搂着她的柳腰,叫道:“疼疼疼,快快放手,这事不能怪我,你都拿老贵妃来说事,可见他有过松口。” 贾元春娇颜如火,忙地松开手,一把推开他,啐道:“没大没小。” 言罢,转过头,姣好的鹅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在想什么。 贾蔷轻轻靠了过去,“元春姑姑,这贾大哈软硬不吃,现在可如何是好?” 贾元春方回头,就看到贾蔷离她极近,正冲着他眨眼笑。 她心里猛地一跳,急急扭头往外走,“我不管你。” 贾蔷紧跟身后,“姑姑乃是巾帼不让须眉,一言九鼎之人,之前带我回来,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贾元春脚步一顿,说道:“你随我回去,与老祖宗好好说道说道,实在不行,就让老祖宗来说他。” 贾蔷心中不屑,嘴里道:“没啥用,她对我也没好脸色,不比贾大哈多喜欢我一点。” 贾元春回头怒道:“你也不想想,怎么那么多人不喜欢你?就没你一点原因?” 贾蔷也不生气,仍旧笑呵呵道:“当初屈原不也是如此?举国上下都冤枉他,不妨碍后世给他清白。” 贾元春气极反笑,骂道:“好不要脸,我小时候怎没发现你脸皮也这般厚实?你还屈原,你浑身上下哪点像是屈原?” 贾蔷笑而不语。 “跟我回去。” 贾元春转身往外走。 贾蔷想了想,索性跟着走。 远处杨千钧等人很快跟上。 贾蔷出门到了宁府街,看见杨千钧等人,遂摆摆手,让他们回去。 在宁荣二府,贾蔷相信经过上次的事情后,他们必不敢再对他如何。 再则跟着贾元春,西府的人谁还真敢胡来不成? 贾蔷也不觉得今日贾元春能让他重回东府,不过贾元春和贾珍闹了矛盾,倒是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你且等着。” 荣国府。 贾母院,贾元春叮嘱一声,一径去了。 贾蔷站在垂花门外,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记忆里的一幕幕,反复袭来,倒是让他生出颇多感慨。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他也不想回去。 身后传来一阵踩着雪花,咯吱咯吱的声音,贾蔷尚未回头,便感觉肩膀被人扒拉一下,随即一身鹅黄俏服,丫鬟装扮的少女就要从他身边冲过去。 贾蔷下意识伸手在来人腰间系带上一抓,那女子啊的叫了一声,捂着细腰回头瞪他道:“干什么?” 贾蔷退了两步,只见来人水蛇腰,削肩膀,模样标致,眉眼又有些像林黛玉,便知这是谁了。 不是能说惯道,抓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只眼睛来骂人,妖妖调调的晴雯还能是谁? “你撞了我,还问我干什么?”贾蔷像是见到了天大的笑话,“怎你还有理了?” 晴雯定眼一看,没想到是贾蔷,心里一颤,嘴上就道:“我原是谁,却是那个拐了自家嫂嫂的小蔷哥儿啊。” 贾蔷笑了笑,“别管我是谁,你撞了我,本就该你不对。” “给你道歉啦。” 晴雯装模作样地福了福,“我可以走了吗?再不走,让他人发现,回头投到老太太那里,我这为奴的人,可担当不起。” 贾蔷大感没趣,尤三姐也是火辣辣的性格,但晴雯与之一比,他觉得尤三姐温柔多了。 女人一旦尖嘴利舌,真真面目可憎。 摆了摆手,就让晴雯走人。 晴雯倒是与他没有交集,只怪他恼了贾母,与宝玉也不太对付,便先自也不喜了。 方才撞了贾蔷,本以为会骂他两句,没曾想贾蔷就这么轻易放他。 “都道他是贾魔王,如今看来,好像真是个‘假’魔王呢。” 这般想着,晴雯脸上露出笑意,正要转身,便看到贾元春搀扶着贾母,正穿堂而过。 晴雯身躯一僵,骇地竟是走不动路了。 “来人!” 贾母止步,沉着脸喝道:“把这骚蹄子给我赶出府去。” 一众粗使婆子,顿拥上来。 晴雯遭了无妄之灾,心中又慌又乱,忙跪在地上,辩道:“好教老太太知晓,我没有勾引他,方才只是路过撞了他。” 第一零八章 无辜晴雯遭灾 贾母在贾元春的劝说下,正耐着性子要与贾蔷说话。 不曾想出门就看到了晴雯与贾蔷有说有笑。 顿觉怒火中烧,愈发觉得妖里妖气的晴雯可恶。 贾元春微微皱眉,也不好说话。 贾蔷更是不知该怎么说,因他知道,只要他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贾母更厌烦,从而使得晴雯处境更糟。 那边厢,贾宝玉听闻晴雯被训,早飞也似的赶了来,听了贾母之话,顿时怔住了。 林黛玉紧随其后,把里外瞧了个清楚,却也不好多说。 “老太太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 晴雯涕泪皆下,额头不停磕在雪地里。 贾宝玉忙求情道:“老祖宗,晴雯究竟犯了何错?你就绕过她一次吧。” 那些粗使婆子见状,不敢乱动,也一起看来。 晴雯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贾宝玉,目露感激。 只是这情况瞧在贾母眼中,却愈发的令人生厌。 荣国府大房太太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早已候在一边,素日她便看不惯晴雯,又因晴雯是王夫人的人,此时逮到机会,哪里会让它溜走。 因上前添油加醋地告状道:“老太太不知道,这晴雯好不害臊,平素仗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 贾宝玉闻言,恨得只瞪着她。 却见王善保家的一概不管,只是告状:“老太太瞧她这腰,这削肩膀,这屁股,还有眉眼又有些像林......咳咳,自己是丫鬟,却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一般。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我一生最嫌这样人,况且又出来这个事,老太太你吩咐了的,她还想着勾引?好好的宝玉,倘或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这种人就该逐出贾府。” 贾母平时尚不察觉,只是今日气了晴雯,倒愈发觉得王善保家的说得没错。 “原是个不怕臊的,难道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 当下即令其干娘带出去,自行聘嫁。 晴雯见求贾母不成,忙去看贾宝玉,可怜宝玉见老祖宗气成这般,心里愤恨,却哪里敢说话。 晴雯浑身发颤,心里绝望,只觉余生满是灰白。 一群婆子得了命令,一起上前抓住晴雯要走。 “等等。” 贾蔷见晴雯这事过不去了,便开口道:“既如此,便把晴雯给我吧,我房里可一个丫鬟没有。” 众人都是一愣。 贾蔷把她们的神色看在眼中,微笑道:“方才晴雯也解释了,你们不信。既如此,也不能白担了此虚名。” 一席话,把众人都唬住了。 贾蔷这是要应了方才的事儿啊。 贾元春靠近贾母,低声说了两句。 贾母点点头,绷着脸道:“这狐媚子你既要去,我便愿意给,只要她没意见。到底主仆一场,临走时我也不愿意否了她的意。” 贾蔷心有不屑,当真是狠打一棍,再给两个酸枣啊。 蹲下身,贾蔷盯着晴雯姣好的面容,“我贾蔷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今日在此索要你,你同意便跟我走,你不同意,便跟你干娘走。你选择吧。” 晴雯呆呆地望着贾蔷。 贾蔷淡淡笑道:“你也莫要多想,我要你只是因为此事因我而起,到底是我害了你。你若是愿意跟我,我保你比这过得舒心。没人会烦你骂你。” 贾蔷缓缓起身,“不过你不愿意也正常,我如今的名声你也知道,好好想想吧。” “我愿意!” 晴雯眼泪又涌了出来。 旋而她转过头,看向贾母和贾宝玉,磕了三个头,起身掩泪自进了院子,收拾东西去了。 一处偏厅内。 贾蔷坐在一边,随意喝着茶,贾元春和贾母坐在上首。 也不知贾元春用了什么法子,竟也让贾母说了软和的话。 “我虽烦你,却是因为你不敬的态度。”贾母仍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此事追根究底是珍哥儿的错,你是冤枉的。” 贾母忽然长叹一声,“东府发生这样的事儿,说来说去到底是家丑,传了出去,大家面上都难堪。此事便由我做主,把可卿许配与你。西街有一处宅院,赠你用度,你搬离东府,自去住罢。” 贾元春也道:“老祖宗还答应说服珍大哥,让你重回族谱。” 贾蔷闻言,心思急转。 今日他料到很多事情,唯独没有料到,贾元春居然能说服这老顽固服软,答应去说服贾珍。 此事真应了,以后再想回东府可就难了。 他的很多计划,尚未施行,只怕就要夭折。 颇为清冷的偏厅内,一片静谧。 厅外北风呼啸,打着璇儿吹过,发出呼呼的哀嚎声。 “行。” 贾蔷思忖再三,应了下来,“说来说去,不过是还一清白。既能解决事情,我焉有不应之理?只是我既从东府离开,一应嚼用,也劳烦东府一并给了才是。” “要多少?”贾母问。 “不多,三千两银子即可。” 贾母和贾元春暗暗点头,这孽子倒也没有下了海口。 当下叫贾蔷在西府待着,贾元春叫来二顶小轿。 贾母、贾元春坐上,前后数个婆子抬起,众丫鬟婆子围随去了东府。 贾蔷坐在大厅内,把今天的事情理清头绪,便自顾起身随意溜达。 行走片刻,就听到里间一阵争吵。 贾蔷快步走了进去,只看一处后园子中,花枝谢败掩映处,一个红衣贵公子,正和一群女人说着什么。 不是贾宝玉和他的一众丫鬟还是谁? 贾蔷也不过去,只远远地瞧着。 “我不要你走,你再呆几日,待我求得老祖宗,一准把你重新要回。” 贾宝玉神色焦躁,紧张地望着身上背着小包裹的晴雯。 晴雯扭头一边,只不说话。 另有贾宝玉大丫鬟袭人也劝道:“老太太素来夸你,今日误会了,才会气恼。想明儿解释了清楚,大家还能继续做姐妹,万万不能今日仓促离去。” 第一零九章 小富婆林黛玉(三章到) 晴雯忽然把包裹狠狠往脚下一摔,叫道:“就凭你?方才那么多人,也不见你为我说情,现在倒说好的来哄我,你要我怎么信你?” 贾宝玉又羞有愧,低着头道:“我是错的了,只是老祖宗正在气头上,我再劝说,只怕会适得其反,这不是想以退为进嚒?” “对对对,以退为进。”两大丫鬟,秋纹和麝月忙也跟着附和。 晴雯冷笑道:“以退为进?那我问你,改明儿你去求情,老太太还是不愿留我,你该如何?” 贾宝玉急得百般赌咒发誓,说一定求得贾母原谅。 晴雯自幼被卖,不知双亲,便随着赖嬷嬷来到贾府,因受贾母赏识,被赖嬷嬷作为礼物送给了贾母,留在了贾府,做了贾宝玉的丫鬟。 因身份悲惨,却碰到了贾宝玉这么个大善人,晴雯虽然性子火烈,却也知道在贾宝玉身边,便是世外桃源。 此番若是出去,那蔷哥尚且自顾不暇,怕是将来随意许配人家,不会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因此心里自不想出去。 今听了贾宝玉的话,顿时心又软和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泪,仍旧昂着脖子道:“我已经答应了蔷哥儿,以后给他做丫鬟。我晴雯虽然是奴才,却也知道说话算话,否则却也还算那人?” 贾宝玉急道:“我去与他求说,把你再要回来。” 晴雯只是抹眼泪,也不说话。 贾蔷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心里并不看好晴雯重回。 且不说贾母,便是王夫人也看不惯晴雯。 真若回来,岂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晴雯自己愿意,他也懒得去多说。 正欲走回,等着贾宝玉来求自己,才转身就碰了一人。 只觉下巴一疼,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随即一声柔弱的痛呼声传来。 贾蔷定神,便看到黛玉不知何时在他身后,正捂着头,嘟着嘴恼他。 “鬼鬼祟祟,也不吱声?”贾蔷心中好笑。 这黛玉蹑手蹑脚,一点声音也没,把他也吓了一跳。 黛玉把手从头上放下,冷声道:“偷听人言,也不害臊。” 贾蔷乐道:“你在我身后偷看,非也不害臊?” 黛玉啐了一口,“放屁,我过来瞧瞧晴雯,却见了一个偷窥的小贼,哪里会是来看你。” 贾蔷哈哈大笑。 笑声惊动了远处的贾宝玉等人。 贾宝玉一见林黛玉,忙飞也似地跑来,惊喜道:“颦儿,你怎也来了。外面天冷,快些进屋暖和些才是,免得冻坏了身子骨。” 林黛玉轻笑道:“风也不大,只是冷些罢了,不大碍的。” 转而乜着眼看贾蔷,“你不是要找某人吗?” 贾宝玉似也才看到贾蔷,忙道:“蔷哥儿,你把晴雯还给我吧。你便是管我要什么,我都给你。” 贾蔷听他说话毫无忌惮,不由戏虐道:“真是什么都肯给我?” 贾宝玉正色道:“这是自然的,我为了晴雯,什么都愿意给你的。” 贾蔷指着他脖子里的通灵宝玉,“这玩意给我可愿意?” 贾宝玉伸手去拽那玉,丝毫不带迟疑,“这劳什子的玩意,你想要就给你。” 袭人等丫鬟吓得半死,一起轰上前,按住贾宝玉,不让他发疯。 贾蔷抚掌道:“如此主仆之情,当真是荡气回肠,让人感慨至深。不过我却是不信你。” 贾宝玉急了,“你怎样才肯信我?” 贾蔷微笑道:“晴雯毕竟是我的人了,这样给你,我可不愿意,除非你拿东西来换。” 那袭人说道:“这玉乃是二爷的命根子,断不能给你的。” 贾蔷摆手道:“不要那破玉,我只要一百两银子即可。拿得出不?” 贾宝玉忙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出十几两碎银。 那边厢,秋纹、麝月等人也纷纷慷慨解囊,要相助贾宝玉。 贾蔷道:“她们的钱不算。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么还用女人给你付钱?你是主子还是她们是主子?” 贾宝玉脸色涨红,吱呜道:“我自不拿她们当奴才的。” “那当什么?” “当好友,她们都是我的挚交好友。” 贾蔷忍不住就笑,看向黛玉,“你信不信?” 黛玉赏给了他一个白眼,并不理他。 贾蔷缓缓道:“既是好友,就该有福同当,有难同享,是也不是?” “自当如此。”贾宝玉颔首。 “晴雯要被赶出去时,你仅因惧怕,便不敢再替她说话。这种朋友关系嚒......” 贾蔷看向袭人等,“你们说是不是朋友?” 袭人等都把头低着,贾宝玉说混账话,自听着便是,哪能真像贾蔷一样和他较真。 贾宝玉羞愧交加,又赌誓道:“是我的不中用,我保证下次不再退缩。” 贾蔷像模像样地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我的宝二叔,你也甭跟我赌誓,我穷人一个,你得先把银子拿来才是。” 众女都想笑不敢笑。 贾宝玉挠了挠头,冲进了房间,“你等等。” 片刻,贾宝玉掏出一些值钱的玩意,捧在手中道:“我只有这些了,你看够不够?” “不行,我只要钱。” “真真掉钱眼儿中了,”黛玉忽然冷声道,“她们的钱不要,你看我的钱可行?” “可行。” 贾蔷想了想,笑呵呵点头。 很快黛玉让丫鬟紫鹃取了一些钱来,加上贾宝玉地银钱,凑足了一百两交给贾蔷。 “没想到还是个小富婆。” 贾蔷接过钱财,笑呵呵地打趣黛玉道。 黛玉只管笑,话里话外却尽是挪谕,“父亲给些嚼用罢了,可不像孔方兄这般有生财之道,这一来一去,足足赚了一百两,令小女子佩服。” 贾蔷哈哈大笑,走向在远处怔神的晴雯,拉过她的手臂,把钱袋子全都交到她手上。 这一举动,把众人都看得呆住了。 晴雯忙要缩回手,却被贾蔷紧紧拉住。 “我知你们主仆相处一场,有很深的感情,因此今日也不与他为难,便把你还给他。但这钱你却是要拿着。” 晴雯整个人都懵了,只是摇头。 贾蔷回头看贾宝玉,“你且先拿着,等他为你求成了老太太,你还给他或是自己留着,都随你。” “但你这主子若是求不成,老太太执意赶你,这些可就是你今后的保命钱儿了。” 晴雯呆呆地望着他,泪水哗哗直淌。 “刚过易折,锋口利舌没人喜欢。今日那王善保家的话你也听了,不管今后如何,你且好生计较我今日的话,好自为之吧。” 言罢,不去看众人,贾蔷一径转身去了。 第一一零章 我才不是大丈夫 “你倒是会做人情。” 贾蔷正喝着茶,忽然门外一道声音传来。 声音太过熟悉,贾蔷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贾蔷摇了摇手中的茶杯,温笑道:“我哪里知道,他堂堂一贵公子,连一百两都没有。” 黛玉缓缓走进厅里,“倒是冤枉了你,我还以为你是个孔方兄呢。” “无所谓,”贾蔷淡淡一笑,“钱谁不爱啊,没有钱,这等生活何来?” 黛玉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道:“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一个人一味的为了银钱而活,倒也失了本心,满是铜臭味了。” 贾蔷冷笑道:“不为钱为了什么?世间大都是寻常人,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都过不上你等一日的好生活,还要忍冻挨饿。”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吃穿不自由,谈什么都是空中楼阁!所谓君子道义用来做什么?还不是那些富贵有钱之家编来哄人的。” 黛玉面色一滞,随即气道:“你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言论?” 贾蔷不屑道:“怎就大逆不道了?本朝太祖生活苦到活不下去时,你那所谓的君子道义,又有何用?吃不饱穿不暖,太祖杀的就是那些满嘴流油,却又满嘴仁义道德之辈。” 黛玉面色微变,纤细的玉手紧紧攥着手帕,指关节清晰可见,咬着牙看他。 贾蔷忽然笑了起来,“这些倒不是真没用。不过嚒,自己活了好了,也不要唾弃那些为了生活奔波的人啊,没了那些人,又如何有这些富贵之家的美好生活?” 贾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悠悠道:“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人,这等过河拆桥的事儿,非鲜廉寡耻之辈不能为。咱不求感恩,好歹也不用瞧不起我等吧?” 黛玉眼眶通红,梗着脖子瞪他。 贾蔷打了个哈哈,避开目光,“一时胡言乱语,你也甭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嚒,没什么优点,但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求同存异。我不同意别人的观点,但我尊重别人说话的权利。所以嘛,大家都彼此尊重尊重多好?” 黛玉忽然站起来,擦着眼泪道:“我不是来听你大道理的,那药方我收了,今个儿你骂我,我也不需要谢你了。” 言罢,扭头就走。 “哎哎哎,”贾蔷起身追了两步,“林姑姑,我可不是说你,你莫要冤枉我。” 黛玉走到门边,一只手撑着门框,冷声道:“不是说我?你句句都对着我说,瞧不起我,又何必把我当成睁眼瞎。早知你这般埋汰我,我就不该来谢你。” 贾蔷站在门口,望着黛玉一边抹泪一边疾走离去,哭笑不得。 果真还只是个小丫头,禁不得人说。 不过自己是不是功利了些? 看看那贾宝玉,屁事不做,就能哄得林妹妹开心。 啧啧! 且说林黛玉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 见无人追来,不由跺了跺脚,暗忖道:一个臭男人的话,我何必生出这么大气来?他既喜银钱,只等他治愈好我,我多多给予银钱答谢,再也不理即是。 想到这里,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紫鹃正在一处游廊内,探头张望。 林黛玉平稳情绪,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我找给你的经穴之书,你可看好了?” 紫鹃脸色发苦,“姑娘,真的好难,我这几天,拢共也只记了三处。” “真蠢!” 紫鹃却是嬉笑一声,拉着林黛玉的手臂道:“要不姑娘就让他治吧,我在旁边瞧着,一准学得更快。” 林黛玉登时撂下脸来,说道:“紫鹃,你说什么?” 紫鹃情知说错了话,忙认错道:“姑娘,我该骂。你饶我这一次吧。” 林黛玉红着眼道:“我原以为你是我知心的人,怎你也能说出那般话来?我清清白白的身子,岂能让那臭男人碰触?” 紫鹃吓得忙跪下认错,“姑娘,紫鹃真错了,你就饶我罢。” 林黛玉擦了擦眼角,“下次再有,仔细了你的嘴。” 紫鹃爬起身,千哄万哄,终于哄好了林黛玉。 她松了口气,小声道:“可姑娘,我等丫头都是蠢笨的人,怕是不如姑娘好学那经穴之术,这该如何是好?” “不治也罢,断不能让臭男人得逞。”林黛玉丢下这句话,往远处走了。 望着林黛玉的背影,紫鹃满脸困惑。 姑娘前儿可是很欢喜能治好自己的病,怎忽然转了性子? ...... “蔷哥儿?” 贾蔷闭目沉思,又听到一声叫唤,睁开眼便看到紫鹃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张望。 “紫鹃啊,你不照顾你家姑娘,怎跑这里来了?” 紫鹃踏着小碎步疾走而来,到了跟前,福了福,随即细细的眉头弯了起来,“蔷哥儿,你可得帮帮姑娘。” 贾蔷忙起身道:“她方才还不是好好的?可怎么了?” 紫鹃呆了呆,随即黯然道:“那经穴之术太难学了,我学了几天,拢共也只记住了三个,姑娘又怕让人亲自瞧,这可如何是好?” “讳疾忌医啊。” 贾蔷严肃道:“想我林姑姑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怎能看不开这些?” 见紫鹃望着自己,贾蔷轻咳两声,一派淡然道:“想我也不是外人,和林姑姑乃姑侄,虽不是亲的,但也好歹有个名分不是?” 紫鹃还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贾蔷无奈笑道:“不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换了个人我也不给她治.......你也别这样看我了,我再想想办法吧。人是活的,只要肯下苦功夫,大都难题还是能解决的。” 紫鹃露出微笑,激动道:“蔷哥儿,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贾蔷故作冷笑道:“当初,某人可认为我是坏人。” “我哪有,”紫鹃狡辩道,“我一直觉得蔷哥儿是好人,只是当初老太太不让咱们接触你,我这不是怕吗?” 贾蔷伸手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你的想法可不能有啊。” 紫鹃嘻嘻一笑,“我是小女子,才不是大丈夫,你就莫要怪我之前了。” 第一一一章 劝说元春 应了紫鹃,紫鹃离去没多久,贾母和贾元春回了。 只是两人脸色十分不善,贾母也不与贾蔷说话,径去了屋里。 “如何?”贾蔷问贾元春。 贾元春摇摇头,“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左右不欢而散,老祖宗很生气。” 贾蔷笑了笑,这个结果不出他的意料。 “你还笑得出来?” 贾元春哼道:“我等都帮不了你,你肯定就回不去。” “我这不是在天香楼住着吗?”贾蔷笑着说道,“至于重回族谱的事儿,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你有办法?” 贾元春自然不信,贾母都没有办法让贾珍回心转意,就凭贾蔷? “回去了。” 贾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懒得再多言。 今日收获不错,回不回族谱且不说,贾珍看是要把自己给孤立了。 贾母纵使还对自己不满,但对于贾珍,想来也是没好脸色的。 “我送送你罢。” 贾元春迟疑了下,起身送贾蔷。 出门的主干道上,不少丫鬟婆子在清理积雪。 贾蔷不紧不慢地走着,贾元春跟在旁边,也是一言不发,秀眉紧皱,似有心事。 “元春姑姑,喜欢宫里的生活吗?” 贾元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早不是与你说过?” “我是指有一天皇上看上了你,让你当贵妃,你欢喜吗?” 一阵冷风吹过,气温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两人踩在雪地上,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贾元春半晌才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不知道?”贾蔷想起那看起来贾元春父亲还要大的皇上,神色古怪,“这么说是欢喜了?” “对贾府来说,自是欢喜的。” 贾元春神色说不出的淡然,“你也瞧见了,东西两府光景每况愈下,我若是能当了帝妃,贾府的荣耀便可延续。” 贾蔷嗤笑道:“靠一个女人来延续?” 贾元春嘴角勾起一弯好看的弧度,“你莫要笑话,从古至今,女人让家族光耀的可数不胜数。” 贾蔷哈哈笑道:“姑姑啊,但我更知道,靠女人光耀起来的,一旦那个女人靠山倒了,这个家族也有不少遭到清算啊。” 贾元春难得没有生气,只是笑:“谁还能让皇帝倒了不成?” 贾蔷目光远眺,贾府长长的主道上,一眼看不到边,给人一种十分幽深的感觉。 这偌大的贾府,以贾府众人如今的身份住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又岂是贾元春一个人能撑得起的? “皇上自然倒不了,但如今储君未定,谁是明日之君,谁人可知?” 贾元春若有所思,她自入深宫,一些消息知道的比外面清晰多了。 她轻声道:“八王爷如今最是得宠,是太子的最理想人选。我贾家有太子庇护,他又是未来的皇上,能有何事?” 贾蔷冷笑道:“最理想的是前太子。他当初是何等的恩宠?谁认为他会有如今的结局?姑姑想的未免太过理所应当了吧。” 贾元春脸色微变,肃然道:“我知你向着十三王爷,但你要接受现实,谁都可能,唯独十三皇子不可能。再则如今形势明朗,八王爷被大家看好,可不单单是我。” “莫说还有三王爷与其抗衡,单说他便是当了太子又如何?”贾蔷讥笑道,“以今上的性格,再废一次太子,姑姑觉得有几分可能?” 贾元春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积雪发呆。 贾蔷虽不知红楼到底是哪一个朝代,但他能判定出来,八王爷肯定不会是太子。 作为支持八王爷的贾家,若是八王爷得势,贾府又如何会是那般境地? 唯一的可能是,八王爷夺位失败。 今日虽和贾元春说道,但贾蔷并不担心有什么问题。 贾家已经绑在了八王爷这条战舰上,不会有任何改变。 两府中,贾元春对她尚算不错。 眼前这位看似成熟老道的少女若成了贵妃,贾蔷计算过,等待她的将是必死的结局。 甚至比诸多贾府男子境遇还差,贾蔷自不想贾元春死在政治斗争中。 贾元春忽然幽幽一叹,轻声道:“我也不懂这些,只看局势对我贾府尚算不错。东西两府诸般事情不闻,如今靠了八王爷,无论结果如何,也是没有回头路了。” “元春姑姑,伴君如伴虎,政治这玩意,非你一介女儿家能玩的开心,当趁早脱身才是。”贾蔷真心劝道。 贾元春笑道:“你以为我想留在宫里?” 贾蔷摇摇头,“很多人虽然不想留在宫里,但不代表不想当妃子。当妃子是荣光,但出力牺牲的是自己,享受的却是别人,到头来若是有三长两断,这罪大的可也是牺牲的那个人啊。” 贾元春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值韶华,哪里会想那般深远,看得那般开,她噗嗤笑了起来:“说得好像我能当妃子一样,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小心思。” 许是两人聊得深了,贾元春恢复了一些少女的本性,不再与贾蔷严肃相待。 “姑姑当贵妃大有希望。” 贾蔷不知道贾元春为何当贵妃,但想来祁贵妃是有一方面原因,不过更可能的是八王爷的举荐。 既能利用贾元春去影响皇上,还能把贾府彻底绑在自己的战舰上,这一招若是八王爷来计划,贾蔷丝毫不奇怪。 贾府表面是既得利益者,但一旦八王爷失势,首先倒霉的就是贾府。 贾元春笑盈盈道:“说说来看,我这贵妃娘娘的希望在哪?” “祁贵妃和八王爷!” 贾蔷不怕贾元春听出什么,“祁贵妃身子不好,待你不错,若是举荐你替她,不是不可能。” 贾元春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本来是玩笑的心思,不曾想贾蔷的分析居然句句在理。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坎上。 “祁贵妃若是推荐,再有八王爷从中活动,姑姑想不荣光都难。” “贾府依靠八王爷,八王爷当然得帮你,帮了你好处很多。他可以利用你去影响皇上。” “只是这对于贾家和姑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就难说了。” 贾蔷微微一笑,“但不管如何,若将来不是八王爷走到最后,或许别人不会有事,但首遭清算的便是姑姑你...和你所代表的贾府。” 第一一二章 信誓旦旦贾宝玉 “你懂得倒是不少。” 贾元春听了贾蔷的话,反倒平静了下来。 贾蔷道:“此话也只与姑姑你说,别人我是不敢说的。还望姑姑好生计较,莫要到时后悔莫及。” 贾元春轻轻白了他一眼,“此事先不提它。对了,你那新收的丫鬟呢?” 见贾元春不再多问,贾蔷也不多说,“还回去了,你那亲弟弟舍不得。非得要再去求情。” “你自己先回去吧。” 贾元春说完,急急忙忙转头就走。 贾蔷在西府逗留了一会,自回了东府。 贾宝玉外书房内。 晴雯呆呆地坐在那里,贾宝玉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晴雯最多也就看他一眼。 惹得旁边的林黛玉不时掩唇偷笑。 “你就高兴一些,笑一笑吗?” 贾宝玉说了两个笑话,见晴雯没知觉,不由柔声说道。 晴雯瞥了他一眼,强笑两声。 “不好,不好,”贾宝玉道,“你这笑得不妙,要开心笑才是,你之前可不是这般笑的。” 林黛玉啐道:“蠢货,今日遇到这等事情,也就你还能笑得出来。” 贾宝玉正色道:“我回头就去求情,待老祖宗答应了,不就得了?老祖宗极疼我的,晴雯又是她推荐伺候我的人,一准回留她下来的。” 晴雯心里满是王善保家的今日所骂她的话,对贾宝玉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这时外面秋纹走了进来,说道:“老太太回来了。” 贾宝玉忙对晴雯道:“你跟我走,咱们这就去给老祖宗求情,她一定会让你留下。” 晴雯回神,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一双手握成一对拳头,染得通红的指甲刺破手心,也不觉疼,“我.......不是说明日再去吗?” 贾宝玉笑道:“今日让你不是不高兴吗?这等事情,多等一晚,便多一点变数,不如早去说了,你也宽心。” 晴雯还是紧张不已,这时听边上的林黛玉冷声道:“好没理的话,什么叫多等一晚多一点变数?我只听说时间消弭人的情绪,可没听说愈发气人的。要我看,明儿去最好。今儿去了,说不得适得其反。” 贾宝玉道:“方才老祖宗去了一趟东府,想来事情也谈得妥当,心情必高兴。若错过此关节,只怕明日也不是好节点啊。” “我管你~” 林黛玉丢下一句话,转身出去了。 晴雯就看到,方才还在安慰自己的贾宝玉,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不多久,又风风火火地折回。 她噗嗤一笑,“快去追啊。” 贾宝玉拍着巴掌道:“晴雯,你看看你笑了,你终于笑了。” 晴雯哼了一声,道:“真笑假笑还不一定,你不是说要给我求情吗?你去罢。” 贾宝玉就要过来拉她衣袖,“咱们一起走,你在更好说话。” 晴雯避开,杏眼一瞪:“咱们只可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重。打紧的那起混账行子们背地里说你,你总不留心,还只管和小时一般行为,如何使得!老太太今日生气,全赖那老女人说我,你只当耳旁风,何时顾及过我的死活?” 贾宝玉讪讪,强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的动了手,也就顾不得死活。” 晴雯寒声道:“果真如此,原不顾忌我等死活。” 贾宝玉急了,“你又错了,我说我自己,我何时说不顾你死活了?” 晴雯见问,想起今日的事来,也知宝玉为自己好,觉得自己又说造次了,忙勉强笑道:“你别着急,我原说错了。这有什么呢,筋都暴起来,急得一脸汗。” 一面说,一面禁不住近前伸手取出帕子,替他拭脸上的汗。 贾宝玉瞅了她半天,似下定决心道:“你放心。” 听了这三个字,晴雯怔了半天,方扭过头去,只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这话。你倒说说,怎么是放心不放心?” 贾宝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果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 晴雯道:“真不明白这放心不放心的话。” 贾宝玉点头叹道:“好晴雯,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之心白用了,且连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便是让你放心,不管如何,我一定会说服老祖宗,定要把你留下。” 晴雯听了这话,心中感动,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 此时,贾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一时不知从哪一句上说起。 忽然他猛地一拍手掌,说道:“你既不去,那我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 晴雯起身,却是把包裹也取来背在身上,强笑道:“主仆一场,有了你句话,便是老太太轰我走,我也值了。” 话音未落,两眼不觉滚下泪来,低着头先从贾宝玉身边走过。 贾宝玉忙紧紧跟着,口中道:“你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咱们再去。” 晴雯一面拭泪,一面疾走,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知道了!” 口里说着,脚步走得更快。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贾母院,贾宝玉看到站在厅里的鸳鸯,忙越过晴雯,先道:“老祖宗可还回来了?” 鸳鸯道:“刚回,在里间休息呢。” 鸳鸯一看晴雯红肿的眼睛,和贾宝玉的焦躁神情,便知怎么回事。 她忙劝道:“老太太心情不好,现在可不能去了。” 贾宝玉愣道:“怎心情不好了?” 鸳鸯本想把他们叫到外面解释,却听里面传来贾母的声音,“是宝玉吗?” “是我。” 贾宝玉应了一声,也不再管鸳鸯,回头叫上晴雯,一起走了进去。 鸳鸯急得直跺脚,这般去了,晴雯岂能真留下? 只是一时半会,她也没有法子了。 晴雯听了鸳鸯的话,便心有不妙。 但想起素来老太太对宝玉宠溺,若宝玉真个去求,想来也不是没有希望。 进了内间,晴雯便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颗心满是忐忑。 第一一三章 晴雯被逐 贾珍发病 “这蹄子怎还在?” 贾母的第一句话,便让晴雯娇躯巨震,几不能跪稳。 贾宝玉也唬了一跳,他来时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竟觉得大脑空白,喉头发紧。 “老祖宗,求你饶我一次吧。” 晴雯的哭声响了起来,“求老祖宗知道,我真与那贾蔷没有关系,只是撞了他......” 听到晴雯的声音,贾宝玉也略有回神,忙道:“是啊,只是不小心撞了,我素来是知她的,晴雯绝不是那种人。” 贾母从东府回来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见晴雯没走,贾宝玉还来帮着说情,火气更大了。 “不是那种人?她一个下人,走路不长眼嚒?便不怕撞了主子?还是把自己当了主子,无法无天惯了?” 贾母越说越气,“阖府上下,就没听说有哪个下人撞人的。如此目空一切之辈,留她作何?” 贾宝玉吓坏了。 在他眼中一向和蔼的老祖宗,今天生的气,似比一辈子都要多一样。 “老祖宗,你你莫要气了。” 贾宝玉急忙安慰道。 贾母心里一软,也知自己今天恼牵了人,吓坏了宝玉。 只是这晴雯....... 她盯着晴雯看了一会,忽然怒火再起,戳着她骂道:“我原看你模样爽利,别人言谈针线多不及你,将来只你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这般。那王善保家的果然没错,你这骚蹄子便是来勾引宝玉的,你瞧瞧你那手指甲,留那么长,涂那么红,你这是千金小姐享福来了,到底是宝玉伺候你,还是你伺候宝玉?” 晴雯吓得花容失色,忙把双手缩在身后。 贾宝玉先是一愣,随即忙抢先过去看,猛地一拍脑袋,就要去找剪子,“只剪了便是,老祖宗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剪得短短的。” “打发出去吧。” 看到晴雯那长长的红红的指甲,贾母便知晴雯不是干事的人,模样又长得这般妖艳,王善保家的话,此时她全信了。 “老祖宗。”贾宝玉鼓起勇气,还想求情。 “宝玉也在啊。” 忽然贾元春的声音响起,贾宝玉住嘴回头看去。 却见贾元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不停地给他使眼色,贾宝玉看得摸不着头脑。 贾元春已经走到床畔坐下,宽慰贾母道:“你莫要气,说来说去,无论是东府的事儿,还是小辈的事儿,都有他们自己料理,你老尽管享福,又何苦劳烦那等心思?” 贾母指着晴雯道:“先把这浪蹄子赶出去。” 贾元春看了眼匍匐在地的晴雯,给贾宝玉丢了个眼色。 贾宝玉心中哪肯,可见长姊眼神,又看老祖宗神色不愉,委实也心中惧怕。 一时磨磨蹭蹭地朝着晴雯走去,一步三回头,想看贾母可有改变心思。 待走到晴雯面前,只见贾母仍无改变想法之意,一颗心跌入了谷底。 晴雯缓缓抬起头,眼眶聚满泪水,呆呆地望着贾宝玉。 “要不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贾宝玉又羞有愧,不敢去看晴雯的眼神。 晴雯凄然一笑,抹着眼泪站了起来。 贾宝玉心中难受,回头看贾母,哪曾想贾母又道:“今日就赶出去,断不能让她日后再坏了宝玉。” 贾宝玉浑身一颤,失声道:“老祖宗.......” “宝玉!”贾元春瞪他道,“还不赶她走。” 贾宝玉死死握紧拳头,随即又颓然地放下,嗫嚅道:“晴雯,我......” 晴雯眼睛红红的,也不哭了,只是笑:“晴雯走了,二爷要多多保重。” 说着,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贾元春松了口气,对着贾宝玉招了招手,又指着贾母,示意贾宝玉过来哄哄。 贾宝玉只得收起杂思,安心伺候贾母。 ........ “拿药来,拿药来。” 天香楼内,贾珍扯着脖子喘着粗气,对着贾蔷大吼大叫。 对面贾蔷躺在一张半旧的太师椅上,旁边放着一张矮桌,桌子备有酒水和花生。 此时贾蔷一边喝酒吃花生,一边瞧着贾珍笑。 “拿药来!” 贾珍扑了上来,却不敢去抓贾蔷,只拿双手撑着太师椅扶手,恶狠狠瞪着贾蔷道,“你答应我的,快拿药来。” 贾蔷丢了一颗花生进入嘴里,淡淡笑道:“你还答应不寻我麻烦,你几时应了?” “你放屁!” 贾珍紫红着脸,大骂道,“老子何时找你麻烦了?” “你老还真健忘,”贾蔷脚一伸,把贾珍给踢到了一边,“今日你我生日,你邀我去凉亭吃酒,可安了好心?” 贾珍此时又疼又痒,连狡辩的心思都没了,只叫道:“快拿药来。不然我杀了你。” “就你也配?”贾蔷冷声道,“我告诉你,这一刻我等很久了,只怕你老都忘了这么一刻吧?” 贾珍坐在地上,不停的在身上挠着,口中直呼找贾蔷要药,模样甚是凄惨。 贾蔷看了一会,见折磨够了,便当头把一壶酒水,当头浇了下去。 贾珍方要大怒,却发现身上既不疼也不痒了。 他左右看了看,神色变得兴奋。 “去宗祠取族谱来,”贾蔷平静道,“把我怎么踢出来的,怎么给写回去。” “你休想!” 贾珍爬起身,也不顾狼狈,喝骂道,“贾蔷,老子告诉你,你拿这威胁我,我已经对你让步了,逼急我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贾蔷嗤笑道:“同归于尽啊?” 贾珍心里颓然,似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无精打采道:“你换个要求,这个要求我是不会应的。” “我只有这个要求,”贾蔷笑了笑,“你答应了,保证以后不明里暗里寻我麻烦,我保证每个月按时给你解药。” “你做梦!” “那就滚吧。” “你?” 贾珍气得浑身发抖,望着眼前的少年,恨不得抽筋剥骨,寝皮吃肉。 想起方才的难受,贾珍只觉得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憋得他快疯了。 发作的滋味太难受,贾珍一点都不想再体验一会。 “贾蔷!” 贾珍绷着脸道,“你莫非以为你回了族谱,以后东府就和你有何干系了不成?” “这就不劳你老烦心了。” 贾蔷掐了个五香花生,丢进嘴里,悠悠道。 贾珍发狠道:“我告诉你,就算东府男人死绝了,这东府也与你无干!” 第一一四章 暖玉生香雪夜宴 贾蔷笑道:“开口说死,闭口说死,这么想死很干脆去死好了。” “懒与你这种人说。”贾珍转身就要走。 贾蔷提醒道:“这才是第一日,你还有四日。当然你要是喜欢这种滋味,当我没说。我相信你不会喜欢这种滋味的。” “你他么!” 贾珍忽然抄起一个茶杯,冲贾蔷甩去。 贾蔷迅速接过,放回原处,“你再敢损坏这里的东西,明日无论你如何求我,我也不管你。” 贾珍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头也不转地走了。 贾元春和祁贵妃送了不少礼物,贾蔷分出一半,给杨千钧等人分了,又让人送给焦大一份。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贾蔷正准备入睡,房门响了起来。 “谁啊?” “是我,我来给你过生日了。” 尤三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贾蔷起身去开门,“你倒是愈发的胆儿大了,便不怕被你姐夫发现?” 房门打开,贾蔷一愣,却见门外俏生生地立着两名明艳的少女。 尤三姐居然把她的姐姐也给带了过来。 尤三姐笑盈盈地推开他,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股脑地桌子上堆去。 “进来吧。” 贾蔷还是头一次见到尤三姐,不得不感慨,尤二姐果然天香国色。 给人看一眼,便觉温柔到骨子里的感觉。 温柔如水,想来便是专门描写她的吧。 尤二姐被贾蔷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 尤三姐重又回来,抱着姐姐纤细的腰肢往里拽,“进来吧,可莫要让他多看。这小子也不是好人。” 贾蔷眼睛一翻,“我若不是好人,你也来不得这里。” 尤三姐嬉笑道:“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你们男人啊,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贾蔷洒然一笑:“你看男人倒是入木三分。” 尤三姐白了他一眼,拉着尤二姐进去了。 关好门,尤三姐道:“没想到今日你也过生日,天亮也不好过去,这不晚上我和二姐一起来陪你过生日,你是高兴呢,还是开心呢?” 贾蔷哈哈笑道:“都有,今夜不醉不归。” 尤三姐啐了一口,“可别打歪主意,我们姐妹可不是随意的人,不然我可生气了。” 贾蔷摸了摸鼻子,走到一边摆弄尤三姐送来的东西。 都是一些果菜,还有一个小锅,正好吃火锅。 尤二姐话很少,只是忙着弄东西,一刻也不得闲。 反倒是尤三姐,不是逗趣几句贾蔷,或骂或喜,和她姐姐的性格,可谓泾渭分明。 美人作陪,贾蔷心中极其愉快。 一份热腾腾、香气四溢的火锅,很快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 贾蔷不知道尤三姐把尤二姐叫来是什么意思,但他前世分析过这两个女人。 这是两个随遇而安的女人,与普罗大众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给她们安稳的生活,二女还是算靠谱的。 今日别人都不敢来,二女都是偷偷来了。 贾蔷对于二女,倒是有些认同和感激。 “今日咱们喝些米酒。” 贾蔷从祁贵妃送来的礼物中,取出一瓶上佳的米酒,随手打开。 顿时一股浓郁的米酒香气飘散开。 “好香。” 尤三姐伸手把味道往鼻子里扇了扇,陶醉道:“米酒我也喝过,只是却没有这么香的,蔷哥儿你哪里来的这等好酒。” “今日送来的。” 尤三姐一早见了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礼物,掩唇轻笑道:“礼物真多,这么多好东西啊,我们可从未见过呢,可比今儿那贾珍有面子多了。” 尤二姐虽不说话,却也点点头。 今日贾蔷的事情,府里都传遍了。 只说贾珍丢了脸,被贾蔷比了下去。 贾蔷心情高兴,闻言道:“一会回去的时候,随便挑几件。” 尤三姐早知他不会小气,嘻嘻笑道:“我有,二姐可有?” 贾蔷哈哈笑道:“再多选几件,连你大姐也送了。” 二女脸色都红了,一起啐了贾蔷一口。 贾蔷莫名其妙。 尤二姐端起米酒壶,开始往酒杯里倒水。 此时外面天寒地冻,天香楼内暖玉生香。 贾蔷吃着火锅,喝着香喷喷的米酒,忽然想起了于府的秦可卿。 也不知她这时怎么样了,是睡了,还是在想念自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贾蔷收拾好心情,继续和二女吃喝。 不多久,外面再次响起敲门上,尤二姐娇躯一颤,脸色都白了。 尤二姐左肘撑着桌子,身体半倾,眼睛斜斜地瞥着房门。 “贾爷,外面有薛家兄妹要见你。” 杨千钧的声音响起。 贾蔷忙起身,欲走过去开门。 尤三姐抓住他的衣摆,咬着筷子眉眼含笑,“这是朋友来了?” 贾蔷笑道:“是好友!” “我二人可该躲哪里?” 尤三姐眼珠转了转,最后又看向贾蔷,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贾蔷摆手道:“躲什么躲,你们敢来,断无教你们藏起之意。” 言罢,径去开门了。 尤三姐嘻嘻一笑,压着声音道:“二姐,你瞧好了吧?我就说蔷哥儿比都谁都好。” 尤二姐拿着手帕仔细擦了擦嘴,起身声道:“快快起来,莫要教人误会了。给他添去了麻烦。” 尤三姐虽不在意,还是跟着起身。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薛家兄妹,二人都戴着斗笠,身后还跟着穿着厚厚袄衣的香菱。 “唔,好香。” 薛蟠脖子伸长,门方开人已经冲了进去。 “又没个正行。” 薛宝钗无奈地对着贾蔷歉意一笑,随即托起手中的礼物盒,“才知今日是你的生日,深夜叨扰,也不知算不算得迟了。” 贾蔷接过礼物,笑道:“不迟不迟,今夜能来。比什么都强,快快请进。” 薛宝钗瞥了眼里间,只见里面有两名俏丽的女郎,顿时脸色有些红晕,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香菱坠在最后面,没有斗笠,也无任何遮盖,只站在门楼外,冲贾蔷傻笑。 “外面冷,进来吧。”贾蔷笑着招呼。 香菱乌黑的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一下,摇摇头,小声道:“我就不进去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贾蔷拽了进去。 “就算没傻,你待着一会,也把自己冻傻了。”贾蔷没好气道。 香菱只是笑:“我穿得厚呢。” 第一一五章 飞花令 贾蔷又把她推出去,“冷不冷?” 香菱呆呆地望着他,却是摇摇头。 “傻妮子。” 贾蔷又把香菱拉进来,“今日我生日,你得听我的,一会吃点火锅驱驱寒。” 香菱脸蛋红扑扑的,忸怩道:“不好吧?你们主子吃饭,我一个奴才怎好......” “蔷哥儿让你来吃,你就吃,”薛宝钗不知何时走了回来,对着贾蔷轻笑道,“这妮子向来如此,别人不把她当奴当婢,她反倒自觉下人一等。” 贾蔷正要说话,薛蟠冲了过来,挤眉弄眼道:“蔷兄弟,你可得告诉我,这屋子里两个女人怎么回事?” 今日白天吃饭时,薛蟠就见到了这两个陌生又漂亮的女人,不曾想,一转眼居然和贾蔷在屋子里吃火锅喝酒。 这让薛蟠心痒难耐。 “哥哥!” 薛宝钗没想到薛蟠这般放肆,忙出声喝止。 薛蟠撇嘴道:“总得认识一下,不然一会如何吃酒?” “小蔷,”尤三姐的声音响起,随即一阵香风扑来,尤三姐人已经到了贾蔷的身后,“今次来了如此多的客人,你可得好好给三姨介绍一下。” 贾蔷摊手一笑,“你们也听了,这位是三姨,那位是二姨。” 薛蟠挠头,“也不曾听你说有亲戚啊,不是亲的吧?” 气得薛宝钗忙一脚踩在他的脚尖上,才止住了薛蟠的话。 众人坐下,人多了不少,贾蔷便又把宫里赐予的酒水吃食端上,供几人享用。 “这样吃的没意思,咱们来行酒令如何?” 薛蟠眼珠一转,坏主意上来了。 薛宝钗嗔道:“你也好胆说来,你肚里有几分墨水?一会输了不认账,这可不能来。” 众人都笑。 薛蟠无奈道:“我都不行却敢来说,怎还成了专门赖账的了?” 众人又笑。 薛宝钗微笑道:“既如此,不如顽飞花令吧。” 薛蟠哪会这个,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可不会。” 薛宝钗道:“你方才都不怕羞,此时怎还怕了?” 薛蟠见众人都看来,一咬牙,“来就来,爷么最多多喝几杯。” 众人轰然叫好,薛蟠止不住得意洋洋。 “我就不来了。” 香菱虽识得一些字,却不会作诗,见状忙摆手退缩。 贾蔷就笑道:“不会就喝些酒水,这是宫里的小米酒不醉人的。” 见薛蟠意有所动,贾蔷又掏出一壶酒水,“咱们男人就该喝这烈酒。” 薛蟠腆着脸:“我也要喝宫里的酒,你这好酒不急。” 贾蔷摇了摇酒壶,“这是祁贵妃赐予的宫中御酒。你不喝可就算了。” “别啊,我喝。” 薛蟠连忙去夺,夺了来,宝贝似地抱着,冲众人笑:“回头就该我多吃些的。”只看得众人又笑。 商量完毕,尤二姐和薛宝钗换了位置。 贾蔷身边是香菱和尤二姐,尤二姐往后是薛蟠,薛蟠后面是尤三姐,尤三姐旁边是薛宝钗,薛宝钗旁边则是香菱。 “女士优先,就由香菱先出吧。”贾蔷建议道。 薛宝钗忙笑道:“我附议。” 薛蟠道:“我也不会,当该我先来。” 贾蔷见薛霸王真不是开玩笑,就公平道:“咱们举手表决,先薛大叔还是先香菱。” 薛宝钗点头:“这样最好。” 贾蔷道:“愿意香菱第一个来的举手。” 刷! 除了薛蟠,剩下人全都举了手。 薛蟠呻吟一声,捂着额头道:“蔷哥儿,你怎也背叛我。” “没区别,”贾蔷放下手,“算我投你,三比一。香菱赢了。” 薛蟠只好认输。 众人一起看向香菱,香菱脸蛋微红,迟疑了下,轻声吟道:“何当请长缨,一战河湟复。” “好!” 贾蔷拍着巴掌笑道:“没想到香菱竟能说出如此大气磅礴的诗作,只是这复字却有些为难我了啊。” “我不是故意的。”香菱顿时慌了。 贾蔷摆手道:“不与你相干,让我想想。” 薛蟠哈哈笑道:“这个我可对不上,我看你也还是喝酒吧。” 众女都笑看着他,表情轻松,显然都有对句。 “谁说我对不上?”贾蔷微微一笑,“我便对杜工部的‘复作归田去,犹残获稻功。’” 尤二姐赞许地看了眼贾蔷,随即沉吟道:“功略葢天地,名飞青云上。” 薛宝钗笑道:“这个简单,哥哥可莫要对不出。” 薛蟠苦着脸,“哪里简单,我怎么看是最难的。” 贾蔷笑道:“这个都对不出,我看你直接饮酒要好。” “让我想想,”薛蟠皱眉苦思,忽然一拍巴掌,站起身大叫道,“我想起来了,都听好了,我就对秦始皇的‘上公犹宠锡,突将且前驱。’” 尤三姐眼睛一翻,说道:“这是什么诗词?还秦始皇,怎没听过,不是你瞎掰的罢?” 贾蔷细细想来,也没想出秦始皇何时写出了这首诗。 见大家都怀疑自己,薛蟠急道:“这就是秦始皇写的,我敢肯定有这首诗。” 薛宝钗叹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你还不容易儿想起了一句,却还把诗人给弄错了。这哪里是秦始皇写的,这也是蔷哥儿那句诗的作者所作。” 薛蟠眨了眨眼,“谁啊?” 尤二姐柔声笑道:“杜工部。” 薛蟠粗着脖子叫道:“明明就是秦始皇。” “你就喝酒罢。”尤三姐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放,“死鸭子嘴硬。” 薛蟠见她这么剽悍,只好喝了一杯。 待他喝完,尤三姐笑道:“就你还秦始皇,且看我对李世民的‘驱马出辽阳,万里转旗常。’” 一言出,众人皆是鼓掌叫好。 尤三姐得意洋洋,瞥了眼旁边的薛宝钗,似笑非笑,“薛姑娘,可轮到你了。” 众人一起沉思,这常字开头,还真是少之又少。 “要不喝酒罢?” 尤三姐端着酒杯,笑吟吟地递了过去。 薛宝钗总觉这女人不怀好意,只是她博古通今,学冠五车,又岂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弱了气势。 “有了。” 薛宝钗微微一笑,却是扫了眼贾蔷,随即迅移开目光,口中轻吟道:“常云鬓发红芍药,原是人间富贵花。” 嗯? 贾蔷正瞧好戏,闻言顿时一愣,这半阙诗作怎如此熟悉? 第一一六章 尤氏姐妹 “这句我好像在哪听过啊。”薛蟠小声嘀咕。 尤三姐不死心,问道:“在哪听过?”她可真没听过。 薛蟠摇头,“一时想不起了。” 尤二姐柳眉微皱,沉吟半晌问:“此句为谁所作?” 薛宝钗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向贾蔷。 贾蔷此时哪还不知这是自己写给薛宝钗的涂鸦戏作,他没想到,这半句诗居然被薛宝钗听了去。 想到这里颇为尴尬,狠狠瞪了眼薛蟠。 薛蟠一拍脑袋,也尴尬道:“妹妹,你怎把蔷哥儿给你作的诗也给算上了。” 薛大傻之言一出,薛宝钗雪白的面颊蹭的红了一大片,她道:“总也是诗作不是?谁说只有古人的算诗作,我等便不算了?” “说得好。” 尤三姐拍着巴掌道:“自己若是有些得意的诗作也可算得,香菱轮到你哩。” 香菱苦着脸想诗句。 薛宝钗轻笑着转移尴尬,因道:“我这一句可简单的很,香菱你可莫要想不出来。” 香菱歪着头想了一会,薛蟠已不耐了,连连催促喝酒。 “我有了,”香菱欣喜道,“花开不并不百丛,独立疏篱趣无穷。” 尤二姐颔首赞许道:“此句不错,乃出自宋代郑思肖的《寒菊/画菊》。 薛蟠大感不服,嘟嘟囔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贾蔷略一想便道:“穷达有前定,忧喜无交争。” 尤二姐开口道:“争似高轩兰与蕙,光风远近递清香。” 薛宝钗笑道:“这次更加简单,上次哥哥都能对得出,这次可莫要丢了面子。” 哪知薛蟠还真对不出,只能饮酒。 尤三姐道:“香炉紫烟灭,瀑布落太清。” ....... 接下来,众人纷纷对句。 薛蟠除了第一遭走运,次次饮酒。 反倒是香菱,比薛蟠强多了,但也饮了不少,整个人都醉憨憨的。 尤三姐也饮了几次,薛宝钗和尤二姐功力最深。 最后完全是两人在对,又以尤二姐胜出。 这结果倒是出乎贾蔷的意料。 他没想到,尤二姐居然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女。 想起前世看《红楼梦》时,尤二姐的结局,贾蔷一时不由有些唏嘘。 “我们也该回了。” 眼见薛蟠和香菱都喝醉了,薛宝钗提出要回去。 “我二人也可得走了。” 尤三姐略有醉意,脚步不稳地站起身,扶着姐姐,冲贾蔷笑道:“小蔷,我可有些醉哩,这些东西有你收拾罢。” 说罢,拉着想要收拾东西的尤二姐走了出去。 出了门,被凉风一吹,尤三姐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耳畔仍听尤二姐小声埋怨,“房间里乱糟糟的,怎也得收拾完再走啊。” 尤三姐打了个酒隔,嬉笑道:“收拾什么?我只想看看那薛大千金,会不会收拾哩。” 尤二姐白了妹妹一眼,“人家是千金小姐,如何会做那下人的事儿?” “那岂不是正好?” 尤二姐没回过味,纳闷道:“什么正好?” 尤三姐叹了口气,大蹙眉头。 二姐天真、不争不抢,性格儒弱,模样却是祸水般的标志,这东府遍地虎狼,不找个靠谱的倚靠,只怕是未来难了。 自己虽跟了贾蔷,贾蔷待她也极好,但且不说在外面的秦可卿。 这薛宝钗便不是好相与的,这日子会好过吗? 微弱的灯光下,偏头望着还在为贾蔷收拾东西发愁的二姐,尤三姐幽幽叹了口气。 ...... 薛蟠饮酒过多,已经呼呼大睡了。 香菱虽未睡,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谁都是傻笑,脸蛋红扑扑的,映衬着眉心一颗红痣,整个人说不出的风情。 薛宝钗拉不动哥哥,叫不起香菱,无奈地看向贾蔷。 贾蔷道:“天香楼房间很多,要不今晚便在这睡吧?” 薛宝钗笑道:“那可不行,这不成体统。” 贾蔷点点头,起身道:“我去叫人把薛大叔背回去。” 薛宝钗望着香菱道:“这妮子怕也是动不了了。” “我背着便是,”贾蔷出门叫来杨千钧,让他背着薛蟠,自己则把香菱背上,回头望着薛宝钗道:“你可还行?” “我只喝了一杯,不碍事的。” 贾蔷点头:“那走吧。” 三人走后,尤氏姐妹重新回到房间。 看着满桌狼藉,尤三姐冷哼一声,“果然是当千金小姐的,动都不动一下。” 尤二姐快步上前,收拾碗筷,温柔笑道:“人家本也是千金小姐,哪有做下人的活计道理?再说人家不做你说,人家若是做了,只怕你又得骂人狐媚子。” 望着如同贤妻良母的二姐,尤三姐悠悠踱了过去,忽然抱着尤二姐纤细的柳腰,笑道:“二姐,不如咱们姐妹一起来伺候蔷哥儿罢?我就不信,以我等姐妹的姿色,会占不了一席之地。” 尤二姐只收拾东西,也不说话。 尤三姐松开姐姐的腰肢,退后几步,毫无形象地躺在太师椅上,“我认真哩,咱们姐妹跟着蔷哥儿是最好的选择。” “你瞧瞧,蔷哥儿最好看,整个贾府就没有比得过他的,我们姐妹委身于他,也不吃亏。” 尤二姐只是弯腰继续收拾。 尤三姐接着道:“二姐,你别收拾了,听我说哩。” 尤二姐回眸就笑:“你只管说,我又不是没听。” “我可正经在说,”尤三姐眼睛发亮,“今日你也看咧,咱们那混账姐夫都被比了下去,蔷哥儿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哩,趁着现在他还没翻身,我等姐妹好好跟着他,以蔷哥儿的性格,一定不会委屈了咱们。” “你倒是会想,只是咱们一无所凭,人家凭什么要咱们?” 尤三姐见她心动,忙嬉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可莫要忘哩,以你的姿色,莫说蔷哥儿,便是皇帝看了都得要你当皇后。” “又胡说,”尤二姐脸色微红,“以色愉人,等我等老了可如何是好?再说男人都贪图新鲜,长久腻了,只怕也没有好结果。” “想那么多做什么?” 尤三姐无所谓道:“我等过来,自然会好生伺候他。把他当主人,又不是像那千金的小姐一般,给他罪受。” 她嘴角微上扬,“只要让男人知道咱们的好,那惯会耍脾气的千金小姐又如何?” 第一一七章 夜会双姝 尤二姐咬着唇笑:“也不害臊。” 尤三姐道:“本想着来投靠咱们的大姐,可大姐不管事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东府的父子一个德性,可不知何就被吃干抹净,咱们弱女子,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不然冤死了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哩。” 尤二姐想起姐夫贾珍的眼神,也是一阵害怕。 两姐妹商量的时候,贾蔷也背着香菱从后门进了西府。 薛家住在贾府的梨香院,梨香院位于贾府的东北角,进了后门往左拐便到。 香菱虽然不重,但也好几十斤,贾蔷背到梨香院时,喘得已经有些紧了。 打开院门,薛宝钗忙道:“快快进来,。” 安置好已经入睡的香菱和薛蟠,贾蔷松了口气。 “进屋喝点茶吧。”薛宝钗笑道,“本给你过生日,不曾想到头来反让你累了一遭。” 时至三更,天色乌蒙蒙的。 贾蔷缩了缩身上的衣服,笑道:“就不麻烦了,我等这就回去,再留下只怕会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薛宝钗嗔道:“哪里不好?来都来了,还怕那些劳什子的闲话不成?” 言罢,硬拉着贾蔷进屋喝茶。 回头又笑道:“哥儿也进来,一并喝茶暖暖身子。” 杨千钧刚要拒绝,便又看到薛宝钗让一个小丫头引他前往偏厅。 杨千钧打量了眼四周,跟着去了。 “蔷哥儿,快进屋。”薛宝钗自里间取了一小瓶子来,说道,“我这儿恰好有些暹罗茶,颜色虽不大好些,味道确实极为清香的。” 说着,取来热水,开始泡茶。 贾蔷心里一动,暗忖这暹罗茶是凤姐送黛玉的,莫非也送了薛宝钗不成? 这般想着,门外莺儿走了来,笑道:“姑娘,林姑娘来看你了呢。” 薛宝钗面色微变,旋而轻笑道:“还不快快请进来,她身子骨弱,偏生喜欢大半个院子的跑。” 说话间,林黛玉已经领着紫鹃走了进来。 “呦,我来得还不巧了。”林黛玉掩唇打趣:“可不要扰了什么才好。” “你听听,”薛宝钗笑着走了过去,拉着林黛玉的玉手,对贾蔷道,“我原道院子里的人,属凤丫头嘴最锋利,可今儿听了颦儿这张促狭嘴,我才知道人外还有人呢。” 贾蔷笑着站了起身,“大晚上的,林姑姑还未睡啊。” 黛玉冷笑道:“你也没睡,宝丫头也没睡,单就我要睡了?” 贾蔷大汗,心知黛玉怒气未消,只怕还生着白天的气。 “来喝些茶吧。”贾蔷转身倒茶,“这茶是暹罗茶,味道很好,林姑姑也来尝尝。” 贾蔷知道,黛玉是喜欢这暹罗茶的。 林黛玉却看向薛宝钗,笑道:“我给你的茶,你倒是拿来会客,只怕这等茶水,却不是谁都能品的出味儿来,白白糟蹋了呢。” 薛宝钗心思玲珑,一看两人就不对劲,因拉着林黛玉进了房间坐下。 “蔷哥儿,你说这茶可好喝?” 贾蔷倒了一杯自己尝了一口,叹道:“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黛玉噗嗤一笑,立即板着脸,歪着头道:“牛嚼牡丹,刚入口的茶,倒是能让你夸出个天来。” 贾蔷也不尴尬,黛玉来了他也不急着走。 慢慢品茶,望着红楼中的双姝,有种身处梦中的错觉。 林黛玉和薛宝钗说着话,眼儿却瞥着贾蔷,见他老神在在的喝茶,也没给自己倒茶驱寒,因对薛宝钗道:“方才我刚进来,你说要给我倒茶?” 薛宝钗摇头道:“你想吃茶我自给你倒,只这话我却没与你说。” 林黛玉转了转眼珠,目光从贾蔷身上一撇而过,“莫非我撞客了不成?我明明记得有人说了的。” 薛宝钗噗嗤一笑,回过神来。 贾蔷更是一口茶没咽下,直接喷了出来。 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看,我说这茶让某人喝,便是饮牛饮驴了,你偏还不信。这么好的茶,我舍不得用,给你送来,怎好给不知珍惜的人。” 薛宝钗听了林黛玉的话,忙陪着不是。 贾蔷摇摇头,黛玉这张嘴,真让人不知说什么的好。 简单喝了两杯,贾蔷索性起身道:“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就不打扰二位聊天了。” “该走的是我,今儿本不该来,来了还打扰了旁人的雅兴,”黛玉跟着起身,“合该你们再聊聊,我先走了。” 薛宝钗忙拉住她,笑道:“这里是我家,你们都坐着,谁也不许走,怎像是小孩一样,撞着就吵了起来?” 看向贾蔷,“你可何时得罪了颦儿,且过来好生认罪。” 贾蔷倒是没什么感觉,闻言起身走过去,恭敬道:“给林姑姑请罪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立在林黛玉身后的紫鹃,闻言没忍住轻笑出声。 林黛玉回头瞪了她一眼,旋而回头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会有错?要错也是我等没见识的有错才是。我是那眼高于顶的人,别人的歉意可是不中用的。” 贾蔷望着林黛玉,哭笑不得。 十几岁小屁孩,偏生成熟性格这般,说话拐弯带刺,当是要把她抱在怀里,狠狠打了后面才是。 “林姑姑,我所言有不当之处,你千万莫要记在心里,当屁放了便罢。” 黛玉掩唇嗔道:“俗不可及,倒以为你是大丈夫呢。” 贾蔷双手一摊,“什么大丈夫不大丈夫的,顶着名声太累,躺着肆无忌惮才是好得很。” 两人闹了一会,贾蔷也不知黛玉气消了没有。 看了眼外面,只好又道:“是该走了,二位姑姑,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送你罢。”薛宝钗起身道。 林黛玉道:“我也该走了,今晚天冷,改明儿再来与你说话。” 言罢,竟是带着紫鹃自先走了。 “颦儿就这张嘴快,你可莫要往心里去,”薛宝钗笑道,“她是不留心的,没什么坏意。” 贾蔷一摆手,“我跟一个小屁孩置气什么。” “小屁孩?”薛宝钗双手一合,笑道,“好啊,你说你林姑姑是小屁孩,你可快来哄我,不然我告了她去。” 第一一八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贾蔷笑道:“我一无所有的,可不知怎么哄好薛姑姑。” 不等薛宝钗说话,贾蔷又道:“倒是有一手法,保教人身心放松,消除疲惫,促进睡眠。不知道薛姑姑要不要得?” 薛宝钗微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儿,颦儿经常说她无睡好眠,或许可以给她试一试。” 贾蔷就摇头,“你也看了,她躲我还来不及,哪里会让我给你试一试。” “那明儿我去劝劝她,如此好手法,可不能白白错过了。” 贾蔷道:“人家不要,我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这等好事留着哄薛姑姑,回头薛姑姑也好给林姑姑试试。” 薛宝钗打了个哈欠,模样慵懒地掩着唇道:“天色不早了,改明儿再说吧。莺儿,替我送送蔷哥儿。” 看向贾蔷,眼中闪着一丝狡黠,打趣道:“今日得了你一个把柄,就暂兑了不去送你,外面冷嚯嚯的,我可得早些睡了。” 言罢,纤腰款款地进了内间。 贾蔷摇摇头,心中暗道,都说薛宝钗稳重端庄,现看也是个古灵精怪的人儿。 带着杨千钧出了梨香院,没走几步,就听后面传来怯怯的声音喊他:“蔷,蔷哥儿。” 贾蔷回头,奇道:“香菱,你不是睡了吗?” 香菱快步走到他面前,磨蹭了下,捧出一个香囊,递给他道:“今日是你生日,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给你一个香袋子,你,你不会嫌弃吧?” 贾蔷笑着接过:“我喜欢还来不及,哪会嫌弃。” 说着,正式把香囊挂在腰间,温笑道:“以后得常挂着了,避邪驱瘟可就靠它了。” 香菱心中欢喜,傻笑两声,“那你慢走,我先回去哩。” 目送香菱小跑回去,贾蔷心中一片温暖。 杨千钧嘿嘿笑了两声,道:“贾爷,这小丫头片子长得可真美,怕是看上你了。” 贾蔷笑了笑,“香菱自是极好的,我身边缺个体己的丫鬟,若能在我身边照顾,再好不过,可惜怕是要不来。” 杨千钧点到为止,也不多说。 两人朝着后门一路走去,快到后门时,就看到有一人立在门旁。 贾蔷靠近,发现是紫鹃,显然是在等他。 他走了过去,“天这么冷,你怎还没回去?” 紫鹃哈了哈手,道:“我倒是想回去,只是你不来我又怎回去?” 贾蔷嗳了一声,笑道:“这怎倒与我有关了?” 紫鹃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微笑道:“姑娘让我送你礼物,不过你得答对了问题,才能给你。” 贾蔷哈哈一笑,说道:“问吧。林姑姑的礼物我要定了。” 紫鹃抿唇轻笑:“你怎看‘女子无才便是德?’” 贾蔷转了转眼珠,认真道:“是要解释,还是要结论?” 紫鹃呆了呆,说道:“结论是?” 贾蔷缓缓抬起头,肃然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先贤智慧的结晶,是他们无上智慧的体现。” 紫鹃傻眼了,吭吭哧哧道:“你,你是认同的?” 贾蔷摇头道:“不认同,我又不是先贤。” 紫鹃大为疑惑,“那你是不认同?” 贾蔷点头道:“不认同。女人能顶半边天,谁说女子不如男?那些鼓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其实就怕女人有了智慧,把男人比下去,实乃心胸狭隘之辈。” “说得好。”紫鹃拍着巴掌,喜滋滋道,“蔷哥儿,你说得真好,我们姑娘就说大家都是两个腿,一个脑袋,谁也不比谁差,整个贾府一起考试,说不得前三甲全是女人呢。” 贾蔷深以为然道:“你家姑娘说得都对。不过前三甲当中,可能会出现某个男人。” 紫鹃也不知听没听到,笑着把木盒塞进他的怀里,“蔷哥儿你生日快乐,就先走了。” 贾蔷接过,随口道:“这便是你家姑娘要的答案吗?” “不是啦,”紫鹃远远回头,“姑娘说,无论你说什么都给你。本就给你准备的礼物。” 贾蔷望着精致的木盒,心中大感兴趣,黛玉到底会送给自己什么礼物呢? 杨千钧忽然低声道:“这家姑娘怕是也对贾爷感兴趣。” 贾蔷唬了一跳,“这话可莫要乱说,会死人的。” 杨千钧挠了挠头,“怎还就死人了。” 贾蔷丢了个眼神给他,率先开门出去,“成婚了没?” “尚未。” “若是女人多看你两眼,那女人就喜欢你?” 杨千钧干笑道:“那可不一样,贾爷你是真俊,别人看我也许是看狗熊一样,可看贾爷那就真是发春。” 贾蔷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回到天香楼,贾蔷疲惫的很,简单洗漱便睡下了。 次日起床吃过早餐后,便把昨日薛家兄妹的礼物取来,又把林黛玉送的盒子也摆放在面前。 薛家兄妹送的也是木盒,不过相对较大,也不知是薛宝钗送的,还是薛蟠送的。 贾蔷打开薛家兄妹的木盒,神色微变。 只见木盒里安安静静躺着,之前还给柳芬的古籍《朝露集》。 他又惊又奇,这《朝露集》又还回来,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啊。 此等宝贝,说是王家祖传宝贝也不为过,自己一个外人拿着实在是不妥。 想了想,贾蔷把木盒重新盖上,等下一次见到柳芬或者薛家兄妹的时候,再行问问。 打开黛玉送的木盒,贾蔷顿时笑了起来,却是一个丑地出奇的小泥人。 这小泥人一看捏得颇为粗糙,贾蔷拿着上下看看,没想明白黛玉送自己这么一个破泥人做什么。 把泥人翻过来,贾蔷嘴角微微抽搐,在泥人的背后,镌刻着三个秀气的字体:蔷侄儿。 贾蔷哭笑不得,他还以为会有什么好礼物,激动半天,不曾想是林黛玉打击他的玩意。 摇摇头,随手把泥人丢在木盒里,贾蔷走了出去。 楼下,杨千钧等人正在锻炼身体。 大冬天的,赤着上身,哼哼哈嘿的声音,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看了一会,贾蔷发现一名叫周武的汉子,每每左手发力时,眉头都会紧紧皱起,露出痛苦的神色。 第一一九章 巧治宿疾 “过两招?”贾蔷下了楼,来到周武面前,笑着说道。 周武收起动作,为难地看向一边的杨千钧。 杨千钧浑身汗水地走了过来,哈哈大笑道:“我听说贾爷也会些武功,可我这些手下全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讲究的是杀人手段,贾爷可还要试试?” 贾蔷笑道:“空手切磋切磋,还能死人不成?” 杨千钧眉头微蹙,随即松开,给周武使了个眼色,“就陪贾爷切磋切磋,切记点到为止。” 周武神色肃然,抱拳道:“贾爷请,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贾蔷脚下站了个不丁不八的姿势,一抬手,淡淡笑道:请!” 周武眉头暗皱,道:“不是某自夸,贾爷恐非我对手,还是贾爷请吧。” 贾蔷摇摇头,“你请吧。” 周武暗恼,心说给你面子,你却婆婆妈妈,回头真出了重手,就知道厉害了。 他闷声道:“贾爷请吧。” “你请!” 周武不爽,叫道:“我让贾爷十招。” 杨千钧等人脸色微变,却没多说。 “好!” 话音未落,贾蔷躬身如虎,猛地扑向周武。 一拳似裹挟雷霆万钧之势,霍然砸向周武面庞。 周武色变,急忙闪身躲避,右腿下意识扫向贾蔷腰肋。 他乃战场上的死士,一出手便是决生死,方遇到贾蔷的偷袭,竟是忘了要让十招的承诺。 “住手!” 杨千钧大骇,大声吼道。 周武回过神,但那势大力沉的一脚,哪还收得回,只能卸去几分力气,同时伸出左比去阻拦贾蔷的攻击。 “砰!” “噗!” 周武一脚踢在贾蔷的腰侧,随即感到左臂被捉住,胸口像是被撕裂一般,旋而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 周武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贾蔷连连退后几步,脸色发白,捂着腰道:“够了,够了,周兄弟果然厉害。” “贾爷没事吧?” 杨千钧吓得半死,周武武功可一点也不比他低,只因是个闷葫芦,不得重用罢了。 今次自己等人来保护贾蔷,若是贾蔷反被自己等人给弄出个好歹,十三王爷首先就饶不了他。 “咳咳,”贾蔷摆手道,“不碍事,是我唐突了,周兄弟的武功,我心服口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杨千钧松了口气,回头就想训斥周武,可看到周武吐出黑血,责骂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有事?” 杨千钧压低声音问。 周武弯腰缓了一会,那股异痛奇怪的消失了。 浑身上下只觉得畅快无比,直起身来,挥舞左手,胸口竟也不疼了。 他忙又挥了挥,宿疾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没事吧?” 杨千钧见他神色古怪,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 “没,没事。” 周武声音发颤,看向贾蔷的目光充满感激,。 这胸口疼的毛病,是一次比试时遗留下来的。 不过身为皇子的亲卫,不仅要求武功厉害,体魄也得十足的健康。 胸口的宿疾是周武一直以来的心病,生怕哪一天被发现,漏了馅,被赶走。 不曾想,这种情况下,居然被贾蔷治好了。 想起自己踢了贾蔷一脚,他又悔又愧,无地自容。 他可是知道自己那一脚的力道,虽然收敛了一些,但普通人一样会被踢了个半死。 看贾蔷的表现,显然是故意挨自己那一脚,却又看不出多大问题。 这说明贾蔷武功最少不再自己之下。 因为他知道,自己挨了那一脚,绝不会是现在贾蔷尚算轻松的表情。 “你们忙,我上去有些事儿。” 贾蔷说完,转身上楼。 “我说老周,你方才那一脚也太狠了吧?” 许宝走到周武身边,埋怨道:“幸好贾爷没事,不然咱们都得完蛋。” “算了,贾爷不是没事么?” 杨千钧看了眼地上的黑血,皱眉道:“你确定没事?” 周武摇摇头,忽然道:“贾爷的武功,怕是不低于我。” 杨千钧面色奇怪。 许宝嬉笑道:“你就别捧了,我看你这一口血是自己硬憋出来的吧?给贾爷台阶下?” “是啊,不是这口血,贾爷只怕会生大气。” “都住口!” 杨千钧斥道:“贾爷是什么人,你等还不清楚?他会因那这点事寻我等麻烦?” 众人都住了嘴。 “你跟我过来。” 杨千钧看了周武一眼,走向门外。 周武默默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院外,杨千钧背着手道:“你受伤了?” 周武迟疑了,点头道:“原本受了伤,方才被贾爷治好了。” 杨千钧惊奇道:“方才那口血是淤血?” 周武点头又摇头,“我也不懂,但那口血吐出来,一身轻松,感觉浑身又多了一把子力气。” 杨千钧啧啧赞叹道:“贾爷高啊!我看他寻你比武本还奇怪,原是想着给你治病,不过这治病怎么要还要比武来治?” 眼珠一转,杨千钧拍了拍周武的肩膀,“好好干吧。” 周武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楼内,贾蔷服了一颗特制的活血化瘀的药丸,躺在太师椅上,看着解万愁送他的书籍。 “蹬蹬蹬,蹬蹬蹬。” 外面一阵脚步响动,接着尤三姐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小蔷。” “怎了?”贾蔷放下书看她。 “这日子我受不了咧,我要搬过来跟你住!” 贾蔷闻言,险些岔气,“一大早,你发什么疯?” “我才没疯哩。”尤三姐大步走过来,纤腰一扭,就要坐在贾蔷的怀里。 “打住!” 贾蔷推住她,“我受了点内伤,可禁不住你这么一坐。” 尤三姐只得站好,嘴巴一撇,“不会昨晚被哪个狐媚子勾了一宿,都没回来吧?” “我倒是想,你觉得有可能吗?”贾蔷笑了笑,“一大早出去锻炼,不小心扭了腰,明日应该能好。” “这快哩?”尤三姐露出狐疑之色,“倒是像被哪个女人勾了一夜。” 贾蔷懒得理会,侧着身子:“给揉揉。” 尤三姐蹲下揉了起来,埋怨道:“你也不问我什么事儿。” 贾蔷懒洋洋道:“说罢,什么事儿让你一大早发疯。” 第一二零章 泼辣尤三姐 “还能是谁?”说起此事尤三姐就很气,“这贾珍父子都不是玩意,恶心死我了。” 贾蔷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尤三姐盯着他,“你猜猜我一大早先后遇到了什么?” “别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尤三姐撇嘴道:“先是碰见了贾蓉那浑小子,上来就要调戏我,被我骂走哩。没想到刚要来你这边,就又看见他老子,先色眯眯地和我说了一会儿假话,又暗戳戳地让我一会去他那,说有事找我。你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贾蔷气极反笑,问道:“贾珍呢?” “在会芳园闲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过来,就过来吧。”贾蔷说道。 尤三姐欣喜道:“你真愿意让我来?” 贾蔷道:“该担心的是你,贾珍那里我可以去应付,你大姐那里你怎么解释?” “与她解释什么?”尤三姐似有不悦,“左右不是亲姐,也不想管我们。便随我们去的。” “那你搬过来吧。”贾蔷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有一点你要想好。” “哪点?” “改日我要倒了霉,你可莫要怨我。” 尤三姐心说,你要是倒霉,贾珍父子只怕也得下了地狱,我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不会的,那我去搬东西了。” 尤三姐转身就走。 “等等。”贾蔷喊住她。 尤三姐回头,听贾蔷道:“你二姐呢?” “哼!” 尤三姐啐道,“我故意不说,你果然来问,也不害臊。” 贾蔷正色道:“不知你说什么。我担心你姐妹安全,还能有错不成?” “是是是,你是大老爷,是大大的好人,我替姐姐先谢谢你哩。” 尤三姐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出了天香楼。 刚出逗蜂轩,就看到贾珍迎面走来。 尤三姐方想着躲避,贾珍已是喝问道:“你怎来这里?” 尤三姐嫣然一笑,细声道:“你说哩?” 贾珍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怒道:“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以后再让我看见,莫要怪我这当姐夫的不客气。” “哈哈哈——” 尤三姐捧腹大笑,涨红着脸道:“姐夫啊,你好好笑哩,你说我好好地来这里,咋就犯了你的忌讳咧?” 贾珍见她疯疯癫癫,却又巧笑嫣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是颇有一番滋味,一时竟是心头火起。 当下伸手去拉尤三姐的手臂,“你跟我来!” 尤三姐退后两步,歪着脑袋笑:“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咧,非得跟你去哩?” 尤三姐的口音听得贾珍心痒身酥,只想着好好与尤三姐掌控巫山云雨。 因伸手再去捞她,“你跟我来即是,保教有你好话。” “呸!” 尤三姐啐了一口,又退数步,俏脸一板,骂道:“没脸没皮的东西,你当我看不出你的鬼心思,我可是你小姨子,你也敢?” 贾珍见说破了,因冷笑道:“姐妹同侍一夫者,古来有之,昔日娥皇女英.......” 尤三姐掐腰大骂:“就凭你这草包赖皮,也配自诩三皇五帝?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 贾珍恼羞成怒,抬腿踢她小腹,“小贱人,给脸不要,找死不成?” 尤三姐转身就跑。 贾珍没头没脑地追进去。 “站住!” 周武见状,径直拦住了贾珍的去路。 尤三姐经常过来,杨千钧等人都知她与贾蔷关系匪浅。 此时见贾珍追打尤三姐,方受了贾蔷大恩的周武,立马站出。 “滚开!” 贾珍惧怕贾蔷,却不惧怕他这几个侍卫,伸手去推周武,哪知一推纹丝不动。 “你?” 贾珍气得脸色铁青,怒视周武。 周武直直地杵着,一动不动。 尤三姐见了,回头笑:“真男人就打过来,你打过来,我就跟你走哩。” 远处杨千钧等人听罢,全都笑了起来。 贾珍指着尤三姐,怒道:“好好,你这个浪蹄子,我倒是看你还出不出这里,你能在这里躲一辈子不成?只要你出来,我要你浪个够。” “贾珍!”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贾珍抬起头,贾蔷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今日我便对你警告,若是你再敢对尤氏姐妹不敬,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便不作数。” 贾珍深深看了眼贾蔷,转身就走。 他知道贾蔷还对他留了面子,守了承诺,否则他就是毒发身亡,只怕也拿贾蔷没有任何办法。 “解药啊——” 贾珍从未迫切的想要得多全部的解药,然后不顾一切地做掉贾蔷。 贾蔷的威胁,已经远远超过他能承受的范围。 “谢哩。” 尤三姐只觉扬眉吐气,对着楼上的贾蔷谢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没走两步,又回头道:“能不能派个人来保护我搬东西?” “我去吧。” 周武主动请缨。 尤氏姐妹,一起搬进天香楼的事情,很快在东府传遍了。 贾珍毫无作为,一时威信跌倒了最低谷。 当天晚上,许久未见面的十三皇子,忽然来到了东府。 “上茶。” 贾蔷替李贤除去披风,回头对尤三姐道。 尤三姐忙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奇怪地望着李贤。 李贤却是看都没看尤氏姐妹一眼,只道:“让她们出去。” 贾蔷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他知道李贤此番来,绝无好事,怕是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二姐急忙拉着尤三姐出了房间。 来到门外,尤三姐嘀咕道:“就这一处房,外面这么冷,我们去哪?” 尤二姐道:“王爷来找蔷哥儿商量机密事情,你想掉脑袋不成?” 尤三姐缩了缩脑袋,抱住尤二姐,嬉笑道:“你莫要唬我,哪里会有什么机要的事情,能使得咱们掉脑袋?” 尤二姐无奈摇摇头,拉着妹妹的手臂,往楼下去,“去西厅待一会吧。” 尤三姐胆子素来极大,本想偷听些什么,闻言只好跟了去。 ......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贾蔷把茶杯递到李贤身边。 李贤接过茶,放在一边,忽然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贾蔷在对面坐下,只慢慢品茶。 半晌李贤忽笑道:“你就不急?” 贾蔷平静道:“天若塌了,也不是我急就有用的。” 第一二一章 摊丁入亩 李贤叹道:“怪不得,四哥让我与你学习学习心态,看来还真比不上你的沉稳。” 贾蔷笑道:“王爷谦虚了,有时候所谓沉稳并不是真的沉稳。” “哦,那是什么?” “反应迟钝。” 李贤听罢,哈哈大笑。 “你倒是会给我台阶下,不过这这次事情真大条了,昨天三哥的被弹劾了,”李贤神色严畯,“如今老八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今日早上,就有数十名大臣,联合上奏,请求立老八当太子。” “圣上怎么说?” “压了下来,既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李贤心情沉重道,“立储乃大事,虽不会数日解决,但父皇也不是没有意动,等时间一长,老八真的当了太子......” 李贤啧啧两声,苦声道:“等着我的只怕不是幽禁,就是暴毙。” 贾蔷心中吃惊,才过了两日清闲的日子,不曾想局势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四哥现在很急,却又不敢擅自行动,”李贤紧紧盯着贾蔷,“你上次建议的让他当个冷面王爷,父皇夸了他不少次,忽然改了方向,只怕父皇会厌恶他啊。” 贾蔷心道,当今皇上正春秋鼎盛,一时半会身体应不会有事。 局势虽然不妙,但也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四王爷有何打算?”贾蔷问。 李贤摇摇头,“四哥目前也很迟疑,因为现在支持老八的人太多了,便是之前属于老三的那些人马,他也收拢,完全不是我等能够抗衡。” 贾蔷闻言心中大定,冷笑道:“收拢三皇子的势力?他这是自寻死路!” “当真?” 李贤急得起身,瞪眼道,“怎就自寻死路了?” 贾蔷道:“我还是那句话,前太子便是拉帮结派,导致引起了皇上的猜忌,此乃为储君者大忌。如今八王爷不思太子之鉴,也必将重蹈覆辙,或者他就当不了太子。” 李贤沉吟半晌,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很多时候也不能这么分析。老八的势力太大,若不能加以钳制,没有人能出来制衡,只怕父皇便是不满,也会让他当太子。” 贾蔷笑道:“诸皇子当中,谁如今能够抗衡?” “没有,之前老三勉强可以,这次他老丈人犯事,他也差不多完了。” “谁比八王爷看起来要有能力?” 李贤只是摇头。 贾蔷道:“四王爷实力虽不行,名气却多少还是有的,如今只要加大名气和宣传,让他进入皇上的眼中即可。” “一个安心做事,一个拉帮结派,我想皇上肯定会更中意四王爷。” 李贤大惑不解,“三哥名气还不够大?不是一样不行。” “非也,”贾蔷解释道,“我所言的名气是干实事的名气,而非花前月下,与一帮清客闲谈,那等虚名要来何用?” 李贤细细琢磨了一会,点点头,又问道:“那四哥该怎么做?他最近忙于政务,勤勤恳恳,都瘦了一大圈,父皇虽偶有夸赞,但也得罪了不少人,这名气又该如何获取?” “解决朝廷如今所面临的问题。”贾蔷点出道。 李贤傻眼了,呆呆望着他。 贾蔷想了想,又道:“解决有些夸大了,但最少心有策略,能让皇上眼睛一亮,经得起推敲,如此便可获取极大的名声,为皇上所看重。” 李贤一把抓住贾蔷的手臂,激动道:“你是不是有对策了?” 贾蔷抽了抽手臂,抽不出来,只好道:“对策不敢说,只是说说心中想法,具体如何呈递,还得王爷和四王爷细细斟酌才是。” “你说你说。” 李贤又惊又喜,贾蔷总能让他绝处逢生。 “算了,我还是写出来吧。” “我给你研墨。” 李贤满脸激动,过去取来笔墨纸砚,亲自给贾蔷研墨。 贾蔷拿起毛笔,想了想,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法子倒也简单,无非是后世的康雍时期实施的一些政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摊丁入亩,火耗归公。” 此时的局势,与另外一个世界的带清很像,贾蔷现拿现用,这法子倒是勉强符合。 左右历史书上也学过,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他恰好不仅记得,而且印象还很深刻。 “好了。” 贾蔷放下毛笔,说道:“这些东西,我想足以让圣上对四王爷刮目相看。” “我瞧瞧。” 见贾蔷如此自信,李贤忙拿起来看。 看了半天,李贤眉头大皱,在他看来,这是一些改革的方案,但是否行之有效,他也不清楚。 “走,咱们这就去找四哥。” 情势紧急,李贤也顾不上多少了,拉着贾蔷往外走。 贾蔷不想去,“王爷把这张纸交给四王爷即可,我去了反而不好。” “怎就不好了?” 贾蔷笑道:“这些是四王爷的综合手下建议的结果,我去了倒是会让八王爷说些什么,反倒不妙。二来,这玩意要真是有用,八王爷若知道是我所出,只怕会不顾一切的干掉我,那我可就危险咯。” 李贤面色一滞,随即叹了口气,拍拍贾蔷的肩膀,“你的功劳我和四哥都记得,日后四哥若是得以功成,我定给你请大功。” 贾蔷一摆手,笑道:“我也不求什么,只求王爷能记得,日后这贾府能交给我处置才是。” 李贤自然清楚他的处境,爽快道:“这个我可以决定,一定会让你满意。” 李贤急急忙忙而来,匆匆忙忙而去。 贾蔷坐在太师椅上,倒不觉得自己所言有问题。 如今局势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有些事情能说便说,日后再提起也好说话。 他所求权势,也不过为了自保和让羞辱过自己的人难看罢了。 东府的贾赦,西府的贾珍,这两人,贾蔷是无论如何也放不过的。 他想堂堂正正地,把这两人踩在脚下。 当着贾府所有人的面! 次日醒来时,贾蔷颇有些意外。 昨日贾珍竟然忍住了,没有来找他。 不过贾蔷也不在意,贾珍找他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时间罢了。 第一二二章 大战尤老娘 吃完早饭,贾蔷正准备出去。 尤三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蔷哥儿,你有事儿哩。” 听着尤三姐的腔调,贾蔷怎么都觉得是好事,他含笑道:“啥事儿?” “我妈来了,说你拐了他两个女儿,要你交代清楚哩。”尤三姐咯咯直笑,“你可想好了怎么说法?” 贾蔷黑着脸道:“人呢?” “楼下西厅,二姐在陪着她。” 贾蔷往外走,“回头该怎么说?” “我怎好说,你想怎说哩?” 贾蔷大为挠头,“她要是贾珍派来的该如何是好?” 尤三姐哼了一声,“若如此,不烦你来说,我自有对策。” 逗蜂轩,西厅内。 尤老娘面色十分难看。 贾珍的夫人尤大姐,虽是她的女儿,但却不是亲生的,乃他后夫所生的女儿。 她改嫁时,便是带着尤二姐和尤三姐一起嫁的人。 不曾想,运气不好,连克两任丈夫。 料理好第二任丈夫的后事,尤老娘被尤家冷眼相待,生活不顺,便厚着脸皮前来投奔这个名义上女儿的尤大姐。 自己在贾府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 不过两个女儿皆是花容月貌,很受欢迎,贾珍更是时不时透露自己看好尤氏姐妹。 尤老娘一把年纪,哪里能不知道贾珍何意。 不过她也有所心动,唯一感觉对不起的可能就是尤大姐。 但为了老有所依,能把尤二姐或者尤三姐其中一个嫁给贾珍当妾,尤老娘觉得还是很划算的。 毕竟人家高门大宅,怎生也亏不得自己女儿不是? 只万万没想到,事情尚未付诸行动,两个女儿居然一股脑的和东府的大敌,贾蔷搞在了一起。 尤老娘顿时慌了。 在被尤大姐埋怨和被贾珍呵斥后,尤老娘鼓起勇气,要来找贾蔷算账。 不过她知道贾蔷是个浑人,便先把两个不要脸的女儿骂了一通,然后让尤三姐去找贾蔷过来。 “没脸的东西!” 尤老娘越想越气,想着日后生活处境,她伸手推了一把身边的尤二姐,骂道,“你也是念过书的,你小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般没羞没臊,老娘的脸都让二人丢尽了。” 尤三姐性子儒弱,哪敢说话,只低着头。 “这贾蔷是个什么样的浑人,你们不清楚?你们与他搞在一起,让我如何自处?” 尤老娘哼哼哧哧的,端了一碗茶饮尽,喘了两口气,又道:“今日我与他来好生说话,也不与他为难,给你二人面子,但从今日后,你们俩给我好生回去。否则自己滚出贾府,自谋生路去。” 尤二姐眼眶浮泪,垂首一言不发。 “嗳呦,你女儿过好日子咧,你老生那么大气干嘛捏?” 门外有嬉笑声传来,尤老娘瞠目看去,却见尤三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刚欲发火,就看到她身后还跟着贾蔷,只好强忍住怒火。 “你还有脸说?”尤老娘板着脸,指桑骂槐道,“我白养了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是缺吃的还是少喝的,让人给一锅端了,也不害臊。” 贾蔷一听就乐了,这尤老娘倒是个有趣的人,怪不得会生出这么两个女儿来。 “不然哩?”尤三姐似丝毫不怕娘亲,“妈你可知道,姐也夫可看上我和姐姐,时常调戏我和姐姐,那才叫想一锅炖哩。” 尤老娘哼了哼,依旧满脸不悦。 “你也别气,”尤三姐笑嘻嘻道,“你说咱们来投靠大姐,如今又当了人家姐妹,这如何使得?” 尤老娘回呛:“你们本身就是姐妹,怎就使不得?” “那他儿子也看上了我和姐姐,你说该如何是好?一起乐呵么?” 尤三姐也不着恼,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尤老娘皱眉道:“胡说什么,你是蓉哥儿姨娘,他还敢乱来不成?” “妈,”尤二姐此时忍不住也道,“那蓉哥儿胆大的很,还向我暗地里示好呢。” 尤老娘心说,你嫁给蓉哥儿,你三妹嫁给他父亲,岂也不是正好?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贾蔷在旁边看了半天,心里对于《红楼梦》中尤老娘的心思,也多少有了个大概了解。 这尤老娘绝对是一没有所谓的人,没有尤老娘的默认,二人只怕也不会走上歧途。 想想二人一起跟了自己,真应了那句,时也命也! “她们姐妹二人,以后就跟我了。” 见几人不再说话,贾蔷开门见山。 尤三姐笑嘻嘻地望着贾蔷,尤二姐脸色微红,低下了头。 “我可没同意,”尤老娘没好气道,“宁国府族长也不过娶了我一个女儿,你凭什么要了我两个女儿?” “开个条件吧。”贾蔷懒得多说。 “我不同意!” 尤老娘看不起贾蔷,也不想与他谈什么条件。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还是歇歇吧,”贾蔷淡淡道,“你应该想看着两个女儿幸福不是?如今东府贾珍父子虎视眈眈,暗中不敬,你怎待如何?” “嫁给他们也比嫁给你好!”尤老娘气不过,胆气也大了许多,“你有什么?还一把子娶了我两个女儿,你也配!” “妈!” 尤三姐叫了一声,不悦道,“这是你女儿的意思,你不要对蔷哥儿说这些。” “不要脸的你给我闭嘴!” 尤老娘拍案而起,“一个我都不同意,别说两个了,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拐了蓉哥儿的媳妇,你二人还给人做小?这小子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汤?” “你管我!”尤三姐臊得红了面庞,大声嚷嚷道,“那贾珍父子就没不是什么好人。你说蔷哥儿也不好,最少是我勾引他,不是他勾引我,单凭这点,我就喜欢她哩。” “不要脸的。” 尤老娘一巴掌扇了下去。 贾蔷本来下意识的想要拦一下,但迟疑了下,没有伸手去拦。 第一二三章 尤三姐暴揍贾蓉 尤三姐的面颊快速鼓了起来,她捂着脸哭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贪图人家的富贵,你以为跟了他们你女儿就能过得好?那贾珍连儿媳都敢扒灰,就是个无耻的浑人,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住口!” 尤老娘吓得半死,大声叫了一句,又低着嗓门,恶狠狠道,“你想去死,就自己去,别拉着老娘。” “你老还是先回去吧。” 贾蔷实在看不过眼,也懒得和尤老娘说理。 有些事儿就是一笔糊涂账,谁都有理。 只有时间能理得清楚。 尤老娘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自己看,要么离开他,要么我就没有你这女儿。” 言罢,转身走了。 两女眼泪在眼窝里打转,都不说话。 贾蔷也很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这事也别多想,”贾蔷琢磨着道,“等以后时间长了,你们妈知道了这贾珍的坏水,或许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尤三姐擦了擦眼泪,走到贾蔷身边,坐他大腿上,嘟嘴道:“那也没用,你要努力向上,我妈这个人势力眼的很,到时候你厉害咧,她自然会后悔哩。” 贾蔷哈哈大笑,“不如生孩子罢?生米煮成熟饭,谅她也无办法。” 二女一起啐了一声,积郁的心情倒是一扫而空,开心了起来。 二女的事情,雷声大雨点小。 贾蔷并不放在心上。 下午时,贾珍亲自派了贾蓉来到天香楼。 “倒是风流的很,”贾蓉见了尤二姐和尤三姐,与贾蔷嬉闹,又怒又妒,“我还当你改了性子。看我之前倒是没有冤枉你。” 贾蔷瞥了他一眼,“有事儿就说,没事滚出去。” 对于贾蓉,贾蔷如今也丝毫不想与他客气。 贾蓉刚欲发作,想起自己有事相求,只好忍住道:“我父亲让我过来取东西。” 贾蔷喝了口怀里尤三姐的酒水,淡淡道:“他倒还知道要脸皮,族谱的事儿解决了?” “自己看罢。” 贾蓉从身后取出一摞厚厚的族谱,放在一边的茶几上,“东府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这种人纵使回来又能如何?流浪的狗永远是流浪的狗。” 贾蔷给一边的尤二姐使了个眼色。 尤二姐快步走了过去,取过族谱翻阅起来,半晌对着贾蔷点点头。 贾蓉望着尤二姐的绝色容颜和曼妙身段,又见她对贾蔷如此恭顺,怕该做的都做了。 再看看贾蔷怀里亲昵的尤三姐,他妒火中烧,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整个东府都没有尤氏姐妹这般姝色,偏生让贾蔷一个人全占去了,他连口汤喝的都没有。 “拿去吧。” 贾蔷丢了个药丸给贾蓉,“回去告诉你老子,我再警告他一次,从今往后,他再敢搬弄是非,与我作对,他的死活可就跟我无关了。” “你真是好样的,”贾蓉阴险一笑,“不过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外面的局势你怕是不知道吧?到时候我们不对付你,自有人对付你。” 言罢,看向尤二姐和尤三姐,“至于你们两个小贱人,到时候我也会好好炮制你们!” “啪!” 一个茶杯砸在了贾蓉的额头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尤三姐双手掐腰,骂道:“我是你姨娘,目无尊长的畜生,有你这样说话哩?” 贾蔷听得直翻白眼,不是看尤三姐气势汹汹,简直以为她在和男人撒娇。 贾蓉在他老子面前胆弱,可在女人面前胆儿可肥,一时被砸得恶从胆边生,上前就要去打尤三姐。 尤三姐见状,忙又抓起一个茶杯扔了过去。 扔得挺准,贾蔷哎呦一声,捂着额头气急败坏。 “贱人,你找死!” “砰!” “你......” “咔擦!” “啊,我的牙。” 贾蓉捂着嘴巴,惨叫不止。 贾蔷看得目瞪口呆,放弃了本来打算威胁贾蓉的意思。 “小妹,别太过分了。” 尤二姐忙拉住了妹妹。 尤三姐撇嘴道:“能发威的时候,一定要狠狠打,否则只能窝囊受着。” “此言有理。” 贾蔷点头称赞,深以为然。 尤三姐见他不怪自己,反而护着自己,心花怒放,嬉笑道:“瞧瞧,蔷哥儿也说我说得对。” 尤二姐无奈捂着额头。 她也不知道对不对,只知道自己姐妹是把贾珍父子得罪惨了。 “继续砸。” 贾蔷见贾蓉还要冲上来的意思,吩咐道。 “好咧。” 尤三姐抢过桌子上的茶杯,一个接着一个扔向贾蓉。 一边砸一边笑,茶杯破碎声、笑声、蹦跳声、贾蓉惨叫声,一时混作一团。 “你们给老子等着。” 贾蓉一边躲避,一边狼狈往后踉跄退去。 “也警告你,惹了我身边的人,你老子一样没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贾蓉逃到了外面,铁青着脸,狠狠瞪了一会屋子里的人,转身离去。 “呀,贾蓉打碎了好多东西哩,”尤三姐忽然往后一跳,捂着嘴吃惊道,“他快要逃走了,要不要让他赔?” “算了,”贾蔷道,“经了他们手的茶具,也不知道有什么,以后吃饭什么的,都注意一些,莫要遭了毒手。” “是咧,我会注意哩。” 尤三姐嘻嘻一笑,转身往外走,“我先出去看看,瞧他会不会寻我麻烦哩。” “带着人。” “晓得哩。” 尤二姐拿起扫帚打扫屋子里的茶杯碎片,边清理边道:“蔷哥儿,你太纵容小妹了,她这般无法无天,一会子指不定又给你惹事。” “别的不敢说,东府她越惹事越好。” 东府如今就如一潭死水,急需搅局者。 只要他够强势,不怕没人靠过来。 他身后有李贤,但贾珍身后同样有八王爷。 想要贾珍死,其实也简单。 但此时时间特殊,贾蔷也不知道贾珍有没有把这事告诉八王爷。 二则,他也答应过贾珍不会拿这件事情要了他的命。 三来,贾蔷想正大光明的把贾珍踩在脚底下,让秦可卿狠狠出一口恶气。 因此这个时候,他不便对贾珍出手,贾珍也不敢对他怎样。 一切,都只能等一年后了。 第一二四章 杨胖子 “水,给我水喝。”一处简陋的外间房内,面色蜡黄的晴雯睡在芦席土炕上,不停的呼唤着。 连唤数声,也无人应答。 晴雯挣扎着欲爬起,浑身无力,又趴了下去。 那日她被赶了出来,就病了一场,昨夜又因着了风,受了她哥嫂的歹话,病上加病,嗽了一宿。 身上哪还有半丝气力。 这时一个身着妖艳,打扮放荡的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晴雯干裂的嘴唇微张,叫道:“好嫂子,给,给我倒一碗水来。” 那妖艳的女人,正是晴雯姑舅哥哥多官的媳妇,名唤多姑娘。 晴雯进入贾府后,也不记得家乡父母。 只知有个姑舅哥哥,专能庖宰,也沦落在外,故又求了赖家的收买进来吃工食。 赖家的见晴雯虽到贾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却倒还不忘旧,故又将她姑舅哥哥收买进来,把家里的一个女孩子配了他。 成了房后,谁知她姑舅哥哥一朝身安泰,就忘却当年流落时,任意吃死酒,家小也不顾。 偏又娶了个多情美色之妻,见他不顾身命,不知风月,一味死吃酒,便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叹,红颜寂寞之悲。 又见他器量宽宏,并无嫉衾妒枕之意,这媳妇遂恣情纵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她考试过的。 目今晴雯只有这一门亲戚,所以出来就在他家。 “没脸的东西。” 那多姑娘只瞥了眼晴雯,一径出了门,理也不理。 对于晴雯因勾搭主子却被赶了出来,她是相当瞧不起的。 晴雯气得玉牙咬碎,偏又无奈,只好蒙着被子生闷气。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道阴阳怪气地声音响起,道:“不会死了吧?” 晴雯羞恼,拉开被子骂道:“老不死的,你才死了。” 原来宋妈来了。 宋妈把怀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冷笑道:“晴雯,你还当你是二爷房里的大丫头不成?你现在就是一个勾引主子不成的小贱人。” 她越说越得意,“你平素总骂我溜须拍马,瞧不起人,今个儿你自己倒是能原谅自己了?要我看,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拉倒。” 言罢,宋妈哈哈大笑。 今次是袭人打发她过来,把晴雯的东西都送来、 不曾想看到晴雯这副模样,一时心里委实畅快得很。 晴雯又羞又急,瞪了宋妈两眼,随即转身向内,索性不再理会。 “你拿东西都拿来了,以后自生自灭吧。”宋妈送完就离开了。 晴雯眼泪直流,万万没想到是这般下场。 外人不理解她,到了姑舅哥哥这里,也被被骂被说,被瞧不起。 晴雯本身就是个气性极大的人,一时想不开,竟是气得晕了过去。 ...... “贾兄弟,吃酒去?” 薛蟠找到贾蔷,邀请他去喝酒。 贾蔷也正有意出去,便应了下来。 坐上马车,薛蟠笑道:“今日介绍个能人给你认识认识。” 贾蔷笑了起来,问道:“有多厉害?” “他是没多厉害,但他父亲厉害得多了,朝廷三品大员,”薛蟠颇为羡慕道,“可惜我没有这等家世,否则应该和他一样厉害。” 贾蔷哈哈大笑,知道薛蟠应该是想把他的关系网中厉害的人,介绍给自己认识。 他也正有结识这些人的意思。 进了酒楼,贾蔷便看到一群人坐在那谈笑风生,其中还有一人自己认识。 “我来晚了,”薛蟠打了个哈哈,忙请罪一番,随即又指着贾蔷道,“这次过来,我把我兄弟也带了过来,大家一并认识认识,以后都是自己人。” 在场大多数人,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搭理的意思。 薛蟠有些尴尬。 那边厢崔镇易急忙起身,望着贾蔷傻了眼。 “蔷哥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贾蔷身边,笑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贾蔷笑道:“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不是,不是,”崔镇易忙拉着贾蔷的胳膊往里走,叫道,“我给大家介绍介绍,这是我大哥,贾蔷。” 众人忙起身招呼,心里却是纳闷,这崔镇易何时有了这么个大哥啊? 薛蟠更是一脸懵逼,他这次过来,便想着把贾蔷介绍给崔镇易认识,哪里会想到两人早就认识了。 贾蔷见众人神色各异,也不多想,当下安心喝酒,既不做些什么,也不多说什么。 贾蔷不说什么,崔镇易却不敢让旁人怠慢了他。 当下把贾蔷大吹特吹,说他武功高,又说他医术神奇。 贾蔷使了好几次眼色,也不管用。 众人都被唬了一跳,有半信半疑,又全然不信的。 “贾兄弟,你医术高超,可否为我看看病?” 一名胖乎乎的少年挨了过来,满脸堆笑地看着贾蔷。 崔镇易有心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只是介绍道:“蔷哥,这是杨胖子,父亲是西城兵马使副指挥。” 他也想看看贾蔷给人看病的本事。 贾蔷只看了他一眼,“你基本健康,有些小毛病,减减肥就行了。” 众人顿时哄笑。 杨胖子脸色微红,“我还有些小毛病......” 贾蔷抓过他的手臂,诊断了一会,随即放下,“还有何病?” “都是小毛病。”杨胖子似乎难以启齿。 “那就减肥吧,大都小毛病都是因为肥胖引起的。” 贾蔷见他憨态可掬,脾气也还可以,就道:“取笔墨来,我给你一副药方,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只要你能照着做,半年之内,能让你恢复正常人的体重。” 贾蔷看了,杨胖子的体重完全是吃出来的,只要合理控制,减肥不是大问题。 其实减肥从不是什么大问题,大部分减肥不成功,非懒便是没有恒心毅力,或者就没当回事。 果然杨胖子忸怩了起来,伸着脖子道:“要注意什么?莫非要吃半年的药?” 贾蔷笑道:“忌胡吃海塞,你可能做到?” 杨胖子摇摇头,“不能吃好的,人活着还有何意义?” 在场众人再次大笑,杨胖子也只是干笑,也不辩解。 贾蔷沉吟了一会,道:“有些东西可以少吃,有些东西可以多吃。你且取笔墨纸砚来,无论如何,多少会有些好处。” 第一二五章 卧龙凤雏之才 很快有人取来笔墨,贾蔷沉吟一番,写了一副药方和平素注意事项。 杨胖子听不听是他的事情,既然给他看了,自己就得做好。 “拿去吧。” 写完,贾蔷把纸递给杨胖子。 杨胖子连忙感谢,捧着纸看了起来。 “帮我看看。” “我也要瞧瞧。” 众人见贾蔷虽年轻,但似乎真有几分本事,都起了看一看的念头。 “一个一个来,不要急。” 贾蔷笑呵呵的来者不拒。 薛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他还怕贾蔷不愿意拒绝呢。 崔镇易却不这么想,给杨胖子一个人看已经够了,这么多一起来,寻常大夫都遭受不住,何况贾蔷虽有医术,但本就不是大夫。 “都行了,今天我大哥来者是客,你等都不要给我找麻烦。” 崔镇易笑骂了一声,挤进去道:“大哥,就算了,你不要听他们的话。” 贾蔷摆手,捉住一人的手臂,笑道:“身体没病的就算了,真有问题的便来找我,我多少能给看上一看。” 那人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崔镇易顿时明白,瞪了那人一眼,回头叫道:“都听到没有?有病的上,没病的赶紧死一边去。” 众人大笑。 几个身体确实有毛病的,急忙上前。 贾蔷也不藏私,认真给几人看了病,出了药方。 其中一人需要正骨,贾蔷只片刻便让他好了,让在场的人吃惊不少。 知道贾蔷的医术,真不是哄人的。 看完,众人喝酒,谈论国家大事。 贾蔷在一边饮酒倾听,半天才搞明白,这些人以崔镇易为首,都属于四王爷和十三王爷一派的。 至于薛蟠这种的,属于最底层,在场大多数家庭背景都比他厉害。 “最近形势不妙啊,”忽然一个年岁稍大的人重重叹了一声,“三王爷与八王爷争储失败,大半个朝堂,都认为八王爷会当上储君。“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 “若是八王爷当了太子,咱们这些人的下场,怕也不会好到哪里。” “不三王爷当太子,或许会留有情面,但八王爷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等或多或少只怕都会被清算一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薛蟠脸色雪白。 他看了眼神色淡然的贾蔷,心里忽然莫名平和下来。 贾蔷身后乃十三皇子,他都不怕,自己岂能丢了面子。 因挺直腰杆,让自己看起来更气势一些。 贾蔷听了半天这些年轻人的高谈论阔,大都是担忧,建设性的建议一个没有。 等若没说。 “大哥,你对眼下局势有何看法?” 崔镇易见贾蔷一言不发,适时问道。 “没什么看法,这种事情,也不是我可以置言的。” 崔镇易自是不信,当初父亲为何让自己好好跟着贾蔷混? 还不是贾蔷有大才,能在十三皇子和四皇子身边说话? “大哥,你就别客气了,”崔镇易有心给贾蔷宣传宣传,让在场的这帮人见识见识他的厉害,“我知你见识渊博,有卧龙凤雏之才,快说说让我等见识一番。” 贾蔷险些喷出茶水,崔镇易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大家都一样年轻,你这么捧我,在场的人谁能信服? 果然崔镇易的话说出来,众人看贾蔷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各种眼神都有。 贾蔷暗暗摇头,崔镇易还真会给自己生事。 “大家别听他胡扯,”贾蔷苦笑一声,说道,“谁读个书时,还不封自己为文曲星下凡?都是玩笑当真了可真贻笑大方了。” 他这话一出,厅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看崔镇易还想说,贾蔷瞪了他一眼。 崔镇易悻悻一笑,摸了摸鼻子道:“喝酒喝酒,大哥说得也对,这些事情咱们再怎么担心,也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 “听说西北祁县发生了流民叛乱,规模很大,当地官府派军镇压都被打得大败,已经有好几个县都被攻克了。” 一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也听说了,”杨胖子神情肃穆,“朝廷已经准备派人去镇压,不过人选上却是出现了问题。” 贾蔷不由多看了杨胖子一眼,此人父亲不过西城兵马指挥使,得到的消息却挺细全。 崔镇易道:“出现了什么问题?” 杨胖子道:“本来三皇子准备亲自领兵前往镇压,但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所以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我看此事怕是要落在了八王爷头上。”崔镇易分析道。 贾蔷听罢,大为皱眉,杨胖子的消息给人一股阴谋的味道掺杂其中。 “若是八王爷镇压成功,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了。” 杨胖子声音低沉道。 贾蔷心中波涛起伏,四王爷就算献策成功,可对上如日中天的八王爷,还真是一点把握没有。 红楼这方世界,到底还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引起了蝴蝶效应,尚未可知。 贾蔷虽猜测八王爷不会赢得最后胜利,但也得防备他每一种增加胜算的可能。 这镇压叛乱的功劳,贾蔷觉得一定不能让八王爷独占。 “贾爷。” 杨千钧忽然跑了上来,“王爷让你过去。” 只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贾蔷。 贾蔷起身,对着众人拱拱手,“诸位失陪,改日有空,请大家喝酒。” “大哥我送送你。” 崔镇易起身,跟着贾蔷一起下楼。 薛蟠也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楼下,贾蔷对崔镇易道:“我等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刻意捧我。若是日后我辉煌了,再说不迟。” 崔镇易就笑道:“在我眼中,大哥可不是发达了?” 贾蔷本想纠正他的称呼,想了想又算了,“我就胡说了几句话,没你想象的那般厉害,以后在外人面前,尽量少提我,免得惹事。” 崔镇易忙保证道:“大哥我知道了。” 贾蔷对着一边眼巴巴的薛蟠招招手,薛蟠忙屁颠颠地走到两人跟前。 “这我兄弟,以后还请多多照拂。“ 崔镇易之前与薛蟠相处,无非是看重了薛蟠家资百万,人又憨实。 如今见薛蟠是贾蔷兄弟,自不敢再向以往那般对待。 第一二六章 进退两难 “大哥放心,以后薛兄弟就是我亲兄弟,有我的好,不会少了他的好。” 薛蟠听了崔镇易的话,直如做梦一般,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我先走了,你们回去吧。” 贾蔷摆摆手,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远去,崔镇易感慨道:“我若是在这个年纪,能如大哥一般给王爷出谋划策,该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啊。” 薛蟠小心翼翼道:“崔兄,我蔷兄弟很受王爷器重?” 崔镇易瞥了他一眼,随即搂着他的脖颈,一起上楼,“不仅仅是器重那么简单,便是如同诸葛亮之如刘备,张良之如刘邦。” 薛蟠傻眼道:“他,他怎么那么厉害了?” 崔镇易望着傻乎乎的薛蟠,笑呵呵地在他的腰侧一拍,“大哥就如锥子,无论放在什么口袋里,他都会鼓起来。” 薛蟠如坠梦中,他知道贾蔷混得厉害了,可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 他还以为贾蔷就只是一个给人瞧病的医生,让人看重了呢。 ...... “小蔷来了。” 四王爷府邸中,十三王爷、四王爷还有于友成都在。 贾蔷一一行礼。 十三王爷一把抓住贾蔷手臂,拉到四王爷李贞面前,“你快给四哥说说你那方案。” 贾蔷道:“那西北叛乱的事情,王爷可知晓了?” 李贞眼睛亮了起来,贾蔷的献策他虽然觉得非常不错,但此时他更关心西北叛乱的事情。 贾蔷甫来便主动提起此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对全局的影响。 “你既已知道此事,我无需多赘言了,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贾蔷简明扼要道:“八王爷一旦平叛有功,太子之位大概是他了。” 李贞长长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神色疲惫道:“不错,我与老师商量半天,都认为西北平叛一事,必须得争取。” 贾蔷没有说话。 李贞亲自给贾蔷倒了一杯茶水,让他坐下,方道:“现在最麻烦的一点是,老八根基深厚,他若是离开神京前往西北,势力不会有任何动摇,反而一帮人帮他摇旗呐喊。” 于友成接过了话茬,“若王爷离开神京前往西北平叛,便是成功了,将来回来这神京只怕也被八皇子经营得铁板一块。进退都是死路啊。” 大厅内,气氛凝重,众人神色一片阴沉。 李贤握紧拳头,愤愤道:“老八真够阴狠的,我说他怎么不急,原来是在看咱们笑话。咱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弄到最后,怕这副担子,还是落在了他头上,搞得只有他才行似的。” 贾蔷心思急转,目光看向了李贤。 神京离不开四王爷,但可不是离不开十三王爷。 十三王爷得了军功,便如四王爷所得一般,最重要的是,可以挫败八王爷的阴谋。 李贤看见贾蔷眼神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脊背发凉道:“看我做什么?” 贾蔷笑道:“我是想王爷或许可以代替四王爷前往西北平叛。” 李贤苦着脸,只是干笑。 让他捣乱可以。 打仗? 他自己都不自信。 “不妥,”李贞摇头,“十三弟没有丝毫行军打仗的经验,去了怕是不行。” 贾蔷微笑道:“如今天下尚算平和,仅西北祁县一地叛乱有些规模罢了。按理说着应该是一份人人可捡的军功。” 李贞望着贾蔷的眼神,又惊又奇。 那祁县是个羁縻县,隶属平安府,平安府巡抚是三王爷的人。 如今三王爷刚垮台没多久,那边叛乱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而且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李贞很难不猜测这背后有八王爷在捣乱。 正如贾蔷所言,一个小地方叛乱,对于神京内的诸位皇子来说,是一个谁都能去捡来的功劳。 可如今八王爷不说话,朝堂上也并无其他人主动要求前去平叛。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若是真有八王爷在后面掺和,只怕这叛乱除了八王爷去,别人去还真不好使。 这也是李贞不想让李贤去冒险的原因。 老八一旦发狠,让李贤战死在西北,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觉得这场突起的叛乱有问题?”李贞紧紧盯着贾蔷。 贾蔷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十三王爷都是最佳人选。便是王爷你身边有猛将,也不适合派过去。这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李贞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一边坐卧不安的李贤。 李贤忙道:“四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哪能啊?” “你不去,有想过咱们的后果吗?”李贞面色悲痛,“老八尚未当上储君,便步步紧逼我等如斯,若等他当了皇帝,你想想你我的结局。” 李贤低着头,面色挣扎。 贾蔷笑道:“又不是去送死,你带着数万大军去平叛,我就不信还能有人吃了你不成?” 李贤哭丧着脸道:“关键我从未行军打仗过,自己几斤几两还能不清楚?我不怕死,我怕完成不了任务,给四哥添乱啊。” 李贞板着脸道:“什么死不死的,让你去督战,又不是让你去上战场杀敌,你不懂就多与部下商量,多请教沙场宿将。我就不信他们还真能翻了天不成!” 贾蔷暗暗点头,说白了,不过一个小地方叛乱。 规模也不是太大,只要稳扎稳打,寻常不会是朝廷正规军的对手。 一个帝国的坍塌,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 是有大规模的正规军走投无路,加入反抗的队伍当中。 若仅仅是普通百姓叛乱,一般很难有成效。 李贤吐出一口浊气,昂着头道:“那便我去?” 李贞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好好干,事关你我兄弟生死,切不可麻皮大意。你败了,我也就差不多完了。” “四哥——” 李贤语气哽咽,只觉得千斤重担压在了身上。 他在神京,虽然喜怒放肆,但终究没有单独面对过任何事情,此时出去平叛,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李贞轻轻拍打李贤的肩膀,“莫要担心,此番我会奏请父皇,派朱破虏老将军一起随军,你凡事多问问老将军,该不会有问题。“ 第一二七章 摊丁入亩的利弊 李贤大喜,“朱老将军能愿意?” 李贞不悦道:“为国出力,老将军怎就不愿意了?” 李贤点点头,这倒也是,朱破虏从不拉帮结派,只对皇上效忠,只要皇上下令,没理由不去的。 看向旁边的贾蔷,李贤忙道:“我还要一人去相助我。” 贾蔷见他看了眼自己,便知道他的意思,但说实在的,他也什么都不懂,可不想去打仗。 “有朱老将军在就行了,”李贞显然也看出了李贤的请求,“我身边也缺少有筹划能力之人,小蔷跟你去,作用不大,跟着我最好。” 李贤哪能愿意,“四哥,我身边没信任的人,一点底都没有,你让贾蔷跟着我,好让我有些底气啊。” 贾蔷哭笑不得,李贤也太夸张了。 他有数万人跟随,又有朱老将军跟着,用得着自己这个半吊子水平去么? “这样,”李贞道,“我那帮下属,你随便挑一个,他们不比小蔷差。” “四哥,我不能夺你所爱,他们那么好,就把他们留给你。我带着小蔷去就行了。” “不行,这次过去,事关重要,你必须得带得力干将。小蔷一点没有经验,与你不搭。” “四哥,我.......” “还有那改革一事,我也要与小蔷多多商量,他跟着你去了,我这边工作不好展开。” 李贤:“......” “四哥,贾蔷我是一定要的,否则我只怕真给你打个败仗回来。” 李贤受不了了,贾蔷是自己的幕僚,你个老四一直攥在手上什么意思? “咳咳,那个我说两句,”贾蔷不得不开口了,“十三王爷,你无论胜败可与我没有干系,不是我去了,你就打胜仗,我不去你就打败仗。” “别介啊,”李贤走到他跟前,拉着贾蔷的手臂道,“有你在我安心,你不在我可没底。” 贾蔷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王爷你是实在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自己几两水平自己清楚的,你可不能把我放火上烤啊。” 几人哈哈大笑。 “我不管,你必须得跟我去。” 李贤道:“我一直不知给你什么官当当,这次过去正好与我一起捡功劳,将来封你个爵位什么的。” 贾蔷心思一动,看向了李贞。 李贞踌躇半晌,只得道:“既如此,那就跟着一起去吧。你如今可回了那贾府族谱?” “回了。” 李贞抚着巴掌,赞许道:“做得不错,此番你若立下大功,给你封个大官,让那贾珍好好瞧瞧。你在宁国府也好名正言顺。” 贾蔷默默点头。 贾府起初一门两爵位,如今虽没落了,但依旧住着国公府,承袭爵位。 不可能让他再另立门户,那岂不成一门三爵爷了? 如此大的风光,岂能有好光景? 若是夺了宁国府,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既已说定,贾蔷也不推辞,应承了下来。 李贤大喜, “别忙着高兴,”于友成在边上看得清楚,“八王爷会不会让我们的人过去,还不好说,需得做最坏的打算。” 李贞肃然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争取。便是与他的人一起过去,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商量完这件事,李贞忽然笑道:“小蔷,你的那份改革策略我也看了,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好改革方案啊。” 贾蔷心说,不能说多好,但肯定是比现行的是进步的。 “不过,”李贞话音一转,“此方案,却不适合。” 贾蔷一愣。 李贞长叹一声,解释道:“你所言的摊丁入亩,虽对国家有利,于民有利,但只怕尚未成功,我就被别人轰得远远的。没有绝对的权利掌控,谁碰谁死。” 李贞没有过多解释,一摆手道:“若是他日我能登上九五之尊,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施行你的改革方案,但绝不是现在。但目前在你的改革方案上,稍加改变,我想也能起到不小的效果。” 他笑着看向贾蔷,“待你与十三弟得胜归来,咱们坐下来好好畅谈一番才是。” 贾蔷和于友成一起离开了四王爷的府邸。 十三王爷也要跟着来,不过被于友成赶走了。 李贤也没有敢硬要跟来,这让贾蔷有些奇怪。 “去看看你的小情人吧。” 马车内,于友成笑呵呵地道:“这一走,又不知是多久,你那小情人,每日都望眼欲穿,也不瞧你去看她一眼,可莫要做那负心郎。” 贾蔷道:“我也想把她接回去,但自己都没有稳定下来,却也是有心无力了。” 于友成道:“今日正好小女也归来,晚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你们也认识认识。” 贾蔷恍然,他早知道师父有一个女儿,据说在公主身边伺候。 十三皇子还挺喜欢于友成的女儿,眼下看来,于友成并不是很赞同。 于府。 贾蔷琢磨着去找秦可卿,却被于友成拉到了偏厅。 “有些话,咱们师徒聊聊。” 分主次坐下后,于友成对着下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师父你请说。” 于友成道:“打仗的事情暂且不说,单说那改革一事。” 贾蔷心里打了个突,只觉那改革方案怕是提交的太过唐突了。 八王爷没赞同也就算了,于友成居然也有话说。 于友成抚须笑道:“你小子莫要多想。你那方案委实不错,四王爷可是狠狠把你夸了一通。” 贾蔷笑了笑,还是忍不住问道:“今日四王爷那话是何意?” “时机不对。” 于友成面色沉肃,说道:“有些方案很好,但也得看时机是否对。壁如你的改革方案,陛下虽会有些兴趣,但朝堂阻力一定会非常大。” “自我看了你这篇改革方案,我遍查历史上的变法,归根究底总结起来也就四个字:核田归税!” “,呵呵,你小子倒是有些见识,可历史上改革真正成行的又有几个?” 于友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摊丁入亩对田多者的利益有损害,对穷人有益,无田、少田者负担减轻,有利于生产发展。国家征税有保障,因而有利于国家,是一项‘益贫损富利国’的政策。” “看起来都好,但问题就出现在损富上!” 第一二八章 此子有大才 “损富?” 贾蔷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啊,损富!” 于友成叹了一声,“四王爷是个有抱负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看重你的改革方案,但四王爷看得更远。现如今,他不能这么做,否则不用八王爷出手,自会有人让他一点当太子的机会都没有。” “是我疏忽了。” 贾蔷惭愧道:“当时只想着解决眼前问题,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 “这不怪你,你在如此年纪,便能提出这般方案,足以自傲了。” 于友成笑了起来,“我收了你这个徒弟,是一点没错。等百年后,老夫或许还会因为你的大名进入史册呢。” 贾蔷面色微红,不自然道:“师父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我这可不是打趣你,”于友成认真道,“这是真心话,举凡改革者,无论成功与否,一般都会记载进入史册。” 贾蔷摇摇头,他对这些虚名丝毫不在意,只在意眼前的生活。 ....... 后院内。 秦可卿和与于友成的女儿于幼薇下棋,这时宝珠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小姐,老爷来了。” 秦可卿下意识起身,随即想起什么,重新坐下,俏脸微红。 于幼薇掩唇轻笑,道:“他难得来一次,你快些去吧。” 秦可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提着裙子往外跑去。 于幼薇盯着棋盘看了一会,也跟了上去。 “怎不进去?” 到了院子里,于幼薇见秦可卿站在院外,不由问道。 秦可卿轻声道:“于大人在和老爷说话,我怕进去了打扰。” 于幼薇拉着她往里走,“都回了家了,无非是一些闲话,我带你去罢。” 秦可卿执拗不过,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跟着。 偏厅门口,于幼薇正要说话,忽然眉头微凝,回头嘘了一声。 秦可卿忙捂住唇口,杏眼微睁。 却见于幼薇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竖着耳朵倾听。 只听厅内,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清丈土地,扩大征收面,使税赋相对均平。” “统一赋役,限制苛扰,使税赋趋于稳定。 “计亩征银,官收官解,使征收办法更加完备。” “这种税法,我称之为一条鞭法。” “实行这一条鞭法以后,官府直接把赋役清单发给各户,各户直接把赋役交给官府,去除了里长和粮长的重役及痛苦和拘私舞弊、耗损公粮的弊端。” “由于以银纳税比以实物纳税运输轻便,使得赋役的缴纳、运输等也非常方便,节约了税收征纳成本,既提高了课税的行政效率,又提高了课税的经济效率。” “更重要是可以增加了朝廷赋税收入,使由赋役问题产生的阶级矛盾暂时得到缓解,有利于农业生产的发展。” 秦可卿听着贾蔷侃侃而谈,满脑子疑惑,也不知道贾蔷说些什么,只知道大概是和税收有关。 更多的就听不懂了。 她看了眼身前若有所思的于幼薇,心中忽然复杂难明,觉得自己或许太愚昧了。 “此法实行后,可以先给豪绅地主优免权,想来拒绝此法的不会很多。也算是一个过渡的改革方案。” 贾蔷微笑道:“至于到底如何,还得让四王爷自己看看,皇上又会觉得此法如何。” 于友成此时已经目瞪口呆,他本不过想劝说两句,哪曾想贾蔷转眼在摊丁入亩的改革方案上,立即草草整理出一套,适合现在的改革方案。 此方案一处,皇上必然龙颜大悦,并且还规避了世家大族、豪绅地主的逆反心理。 不可谓不妙。 贾蔷见于友成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心里顿时又打了个突,不会又出了问题吧? 他端起茶杯喝水掩饰尴尬,已打定主意,这次再出问题,以后可不轻易说这些改革方案了。 或许很多事情,只是自己想当然了。 “哎。” 于友成忽然深深长叹,苦笑道:“枉我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如今看来,才华只怕不及贾兄万分之一,实在惭愧啊。” “噗!” 贾蔷被他的称呼惊了,呛了一鼻子水,登时剧烈咳嗽起来。 于友成急忙起身给他拍后背。 贾蔷无奈道:“师父,你以后好好说话,这样会吓死人的。” 于友成坐回去,好整以暇道:“你觉得我开玩笑?达者为师,你才华学问远胜于我,当我师父都是我高攀了。” 贾蔷老脸发臊,“师父你再这样说,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于友成笑道,“你这法子我已经知道了,等你从西北回来自己和四王爷说,我想四王爷一准会同意。” 于友成抚须打趣道:“如此双功并行,你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贾蔷无言以对,于友成倒是个乐天派,如今形势糜烂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过想到自从认识,于友成就没有拿出半点当师父的派头,倒也符合他的为人。 “父亲何事这么开心?” 一道声音响起,贾蔷看去,一名清丽无双的女郎,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她后面还跟着秦可卿。 “幼薇来啦。” 于友成正要介绍,转头就发现贾蔷已对着女儿点头示意,随即跑到秦可卿身边了。 于友成冲着女儿摊手,又坐了回去。 于幼薇在他旁边坐下,嫣然道:“父亲方才的话我可都听了,这是要认这位蔷哥儿为兄弟嚒?” 于友成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道:“混账话,他是我兄弟,你是她什么?” 于幼薇俏脸微红,岔开话题道:“想父亲也是一代大儒,日后当自矜一些方是。” “情难自禁,情难自禁啊,”于友成望着还在说悄悄话的贾蔷和秦可卿,笑呵呵道,“此子有大才,千年一遇,想不服都不行啊。” 于幼薇一双狭长的柳叶眼微瞥,轻笑道:“方才听了他的一条鞭法,倒确实难得,当真是他所提?” “还能有假不成?”于友成感慨万分,“这其实只是简化版,还有更厉害的呢。” “哦?” 于幼薇芳心暗惊。 第一二九章 请战 于幼薇伺候沁园公主,经常听沁园公主提起一些时事,对于如今局势倒是也有几分自己的看法。 因此方才听了贾蔷的策略之后,她吃惊之余,心中已然生出几分敬佩。 沁园公主曾对她说,朝廷如今面临的困境,非一朝一夕可改,非有大能为者出现,不可改。 只是贾蔷毕竟年轻,她却不信这是贾蔷能够提得出的。 “莫非也是他提出的?” “不错,这法子就是他在哪基础上改进的,当真了不起啊。”于友成望着贾蔷,满脸赞赏。 于幼薇惊讶不已,喃喃道:“没想到有这般厉害的人物,他脑海里装的什么?” ...... “最近在府里过得怎么样?” 贾蔷和秦可卿走出偏厅,在于府闲逛。 “府里上下待我都很好,”秦可卿笑道,“你在外面怎么样?” “我也还行,不过解决那贾珍,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要慢慢来,贾府势大,切不可操之过急。”秦可卿安慰道。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秦可卿问:“方才于大人说你要去西北?” “西北发生了叛乱,我可能会跟着十三王爷前往平乱。” 秦可卿立即流露出担心的眼神。 “无需担心,就是去捡个功劳,等回来我也能名正言顺当官了。” “那你要小心一些。”秦可卿满脸担忧,“到了战场,万事莫要冲在前头。” “我会的,”贾蔷笑了笑,“这次过来,正好也给你通知一下,你在我师父家安心住着就好。” 于府后花园内,一片枯黄,墙角还残留着数日前的积雪。 两人走在青石板路上,身边有佳人相伴,贾蔷只觉得一片宁静。 秦可卿是个可怜的女人,如今只有他能依靠,贾蔷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拉起佳人的手,贾蔷抛开所有的烦心事,和秦可卿说起一些趣闻。 “我,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忽然秦可卿红着脸说道。 说实话,贾蔷多少还没有准备好,不过他也懂秦可卿的意思。 攥紧秦可卿的玉手,贾蔷笑道:“有个孩子在身边陪伴也挺好,那我今晚就留下来好了。” 秦可卿霞飞双颊,声若蚊呐地嗯了一声。 贾蔷见她秀色可餐,忍不住轻轻把她抱在了怀里。 秦可卿抵住他的胸膛,面颊发烫,“老爷,这里会有人看见。” “去你房间。” 两人刚走不远,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就从墙角走了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于幼薇啐道:“急色鬼,还真当自己家了。” 于友成正在厅里喝茶,见女儿脸色不善又回来,不由问道:“那小子呢?” “和她小情人亲热去了。”于幼薇款款坐下,声音平静。 于友成赞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人就是干劲哇。” 于幼薇白了父亲一眼,“这是你家,他便一点不知见外。脸皮儿可也厚实。” 于友成笑呵呵道:“说明这小子打心眼里认可我这个师父,这是好事。” 于幼薇扶住光滑洁净的额头,心中无奈地呻吟了一声。 暗怪父亲也太惯纵了贾蔷。 次日贾蔷前脚回到家中,李贤出征西北的消息,后脚也到了。 每逢朝廷出征,各大世家子弟,均可申请出战。 一来若立下功劳,可保本家门楣不降,二则在如今太平盛世,若想要建功立业,参军守边是最容易的法子了。 因此每逢大战,一些已经没落的世家都会派族中嫡系子弟参加。 但也有例外,壁如贾府。 爵位一降再降,可就是谁也不愿意派出子孙参军,去获取那可保得爵位不降的功劳。 一心只想着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因此消息传来后,贾珍召集族人假模假样地商议一番,最终决定不派任何人过去。 “参军打仗,虽容易获取功劳,但却也有性命之忧。” 贾珍神色郑重道:“我宁府子孙,早已经弃武从文,当努力科考才是。这次的征兆便罢了吧。” 凡事有希望选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在他们眼中,打仗就会死人,他们又不会武功,去了岂不是送死? “把太爷的西域细丝绵甲给我,我去。”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所有人一起看向外面,只见贾蔷昂首挺胸而进。 “宁国府的荣耀,你们不在乎,是你们的事儿,”贾蔷看向贾珍,“当初太公是堂堂正正的宁国公,到你这里却已是三等将军之爵,再往下,你拿什么传给子孙?住在国公府,却是连爵位都没有,也不知羞耻!” 众人顿时哗然。 贾蔷这是要立功袭爵啊。 宁国府一脉,因为降等袭爵,在贾珍这一脉,已经是降无可降。 等贾珍一死,宁国府再无爵位可言。 可若是贾蔷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可保爵位不降。 但问题是,因为立功的是贾蔷。 贾蔷也是宁国府正派玄孙,因此再传下去,却也不是贾蓉能够继承,只能是贾蔷。 这就意味着,只要贾蔷立下大功,宁国府的未来,必将更换主人。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贾珍和贾蔷的针锋相对,谁人不知? 但贾蔷的这一招,委实狠辣了一些。 釜底抽薪啊。 贾珍面色变了又变,没人想去送死,可有人威胁到了他享乐,不去也得去。 “你们谁愿意替我贾府出战?”贾珍发狠道。 所有人都垂下头,不敢说话。 “别看了,”贾蔷嘴角微扬,不屑道,“非我小觑你等,一个骨头比一个骨头软,指望你们,母猪都能上树!” “大胆!” “好小子,简直放肆,出言不敬,当族规伺候!” “不肖子孙,口出狂言!” ...... 贾蔷的一番话,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贾蔷哼了一声,“有不服气的,就跟我一同前往战场上较量,别在这里倚老卖老,让人恶心。” 瞥了眼脸色难堪的贾珍,贾蔷淡淡道:“把太公的绵甲找给我,太公的荣耀就让我拿回来吧,就不指望你们这等真正的不肖子孙了。” 言罢,贾蔷哈哈大笑,转身走走出议事厅。 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即愤怒又无奈。 第一三零章 那我走 一名族老怒道:“族长,请家法,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不肖子孙一顿,以正族规!” 贾珍心里大骂,这小子过分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怎不站出来? “三叔公所言甚是,这件事就我就全权交给三叔公去办,一定要让这小子知道我宁国府族规威严。”贾珍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已经老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办,我看蓉哥儿就很不错。”三叔公慈祥地看向贾蓉。 心中也同样大骂贾珍无能。 贾珍眼中闪过一抹怒气,一群王八蛋,就会嚼舌头,屁事不顶用。 “父亲,我可教训不了那孽障。” 贾蓉忙摆手,贾蔷如今愈发凌厉,他可不敢触霉头。 三叔公正色道:“蓉哥儿你是宁国府未来的继承人,这孽子欲抢你之位,关键时刻,你岂能退缩?” “是啊,是啊,教训那孽子,非蓉哥儿莫属。” “蓉哥儿出手,既能教训那孽子,又能涨了自己的威风,我看管。” 面对七嘴八舌的长辈建议,贾蓉愈发缩着脑袋。 贾珍冷声道:“动族规非同小可,此事非他一人可行,还得有诸位族老压阵方可,不知谁愿意与蓉儿同往?” 一众族老一起噤声。 贾珍面无表情道:“那我就点名罢,点到之人不可拒绝,协助蓉儿一起好好修理修理那孽子。” 说着面容变得柔和,“三叔公,你在族中素有威望,此时由你出面再适合不过了。” 三叔公暗骂一声,闷声道:“我看也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贾珍皱眉道:“此言何解?” 三叔公抚须笑道:“这贾蔷不是要去前线么?便让他去就是!真以为军功那么好立的?真那么好建功立业,为何神京那么多世家子弟不去?打仗是要拼命的,说不定怎么就战死了。” 贾蓉道:“这孽障如今有十三皇子做后台,这次听说是有十三皇子领兵,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死啊。” “那就无法立功。”三叔公正色道。 贾蓉心说,有十三皇子在,随便给个功劳也那是功劳,怎无法立功? 正想说话,就听父亲道:“三叔公言之有理,就让这混账去,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这小子就真死在了西北。” 贾蓉闻言,只好闭嘴。 贾蔷回到天香楼,杨千钧随后把焦大带了进来。 “焦大叔,你怎么来了?” 对于这忠厚的老仆人,贾蔷一向很尊敬。 焦大单手捧着手中的绵甲,竖起黑乎乎的拇指道:“蔷哥儿,你是东府的好汉子,比谁都强,太爷的这副细丝绵甲就交给你了。” 贾蔷伸双手接过,“是贾珍让你送来的?” “不错,”焦大望着贾蔷,轻轻叹息道,“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任何事情都能发生,蔷哥儿你可一定要小心。东府的辉煌可就全靠你了。” 贾蔷肃然道:“焦大叔放心,纵不比太公,我也不会比贾府其它子孙差!” 焦大胡须颤抖,连声说好,激动道,“有你这话,我东府有望咯。” 说着,他挺起胸膛,大声道:“焦大虽老,却仍有一腔血勇,蔷哥儿若是不弃,老头子我愿意跟着蔷哥儿血染疆场。” 贾蔷哈哈大笑,搀扶着焦大的手臂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焦大叔你就安心在东府中吧,等我回来。我走后,东府可不能没有你,还望你多多照看天香楼。” 焦大嗫嚅着嘴巴,半晌重重点头,“蔷哥儿放心老头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护得这里周全。” 贾蔷摇摇头,“尽量看着便是,我会留下人一并照看。” 两人说了一会话,焦大转身走回去,走到门边,手扶着门框,转头冲贾蔷道:“蔷哥儿,老头子等你回来,有好事对你说。” 贾蔷心思一动,拱手示意。 焦大哎了两声,步履阑珊地离开了。 杨千钧啧了一声,道:“想当初宁国府何等气派,谁能料到传几代而已,便沦落到这种地步。” 贾蔷望着楼门外,目光悠悠,笑道:“沦落么?只怕阖府上下没人认为他们沦落了。” 晚上,贾蔷把尤氏姐妹叫到床边,“三日后便出发西北,你们继续住在这里。” 尤二姐眼眶红了,柔声道:“何时回来?” “说不准,”贾蔷笑了笑,“也别担心,我会留三人护着你们。还有贾珍那边,每月他都需要解药,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以好好拿捏他一番,谅他也不敢乱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 尤三姐纤腰微摆,嫣然一笑:“我也会一些武功,还能照顾你,你看可好?” “小妹不可胡说!” 尤二姐忙制止尤三姐。 尤三姐道:“行军打仗最是辛苦,我跟着蔷哥儿,总能给他解闷不是?” “胡闹!”贾蔷呵斥道,“你当自己是花木兰了?被人发现砍了你的头,我都没法救你。” 尤三姐吐了吐舌头,“那就不去哩。” “留着你的勇气好好守护天香楼,我不在这段时间内,阖府上下,除了楼下保护的,就是焦大能信,其他人一概不能轻信。” “知道哩。” 尤三姐嬉笑道,“愿你打了大胜仗回来,当了大官儿,把那贾大哈踩在脚下。” “承你的愿。”贾蔷微笑道,“不管如何,你等就当我去捡功劳,是好事儿就成。” 尤二姐往外走,“我去打水,蔷哥儿这两日要早些休息,好好养精蓄锐。” 尤二姐刚走出门,尤三姐便扑在贾蔷身上,“都说军营生活枯燥,那西北路途又远,只怕蔷哥儿此去无趣的紧呢。” 贾蔷把她抱在怀里,闻着脂香粉香,温笑道:“你也多和你姐姐学习学习,幸好遇到了我这么个正派人物,不然不知道你要吃多少亏。” 尤三姐啐了一声好不要脸,随即歪着头问:“那你说,你是喜欢我这样的,还是喜欢二姐姐那样的?” 贾蔷躺在床上,捏着下巴道:“那也得分情况。” “还真正派?” 尤三姐柔软的纤细玉手,在贾蔷的胸膛轻轻一推,宛如脱兔一般,退后数步,掐着柳腰,斜着眼儿道:“那我走?” 第一三一章 训女 贾蔷一把拉回她,按在腿上,“回头让你姐姐给咱们洗脚。” 尤三姐娇笑道:“那是你的福气,我可不敢有这等福气。” “那就换你给我们洗脚。” “想得美。” 尤三姐嬉笑道,“我和姐姐想的一样,你这几天还是好生休养,别上了战场,再当了软脚大侠,真真是我们这些红颜祸水了。” 贾蔷实在哭笑不得,尤三姐捉弄人的本事绝对一流。 怕是整个贾府都没她会摆弄的。 片刻,尤二姐推开门,端着一盆热洗脚水进来。 瞅着二人笑道:“洗脚了。” 尤三姐忙推开贾蔷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笑道:“算你有福气,让我们尤家姐妹给你洗脚。” 贾蔷哈哈大笑,起身坐好后,把脚伸入热水盆。 木盆里的热水温度适宜,贾蔷双脚方探入水中,两女便都跪在地上,仔细给他洗脚。 贾蔷舒服地叹了口气。 只觉天上人间是也。 “屈指戳一戳脚心。”贾蔷吩咐。 尤二姐照做,“是这样么?” “对,二姐做得很棒。” 尤二姐笑容温柔,“打仗非比寻常,还望蔷哥儿到了那边,一定要千万小心,凡事保命要紧。” 尤三姐颔首,“你要有三长两短,我们姐妹可也就完了。” 贾蔷笑道:“莫说晦气话。” “可不是晦气话,你就算不为我们姐妹着想,也得为秦小姐着想不是?” 贾蔷无意谈这些,转移话题道:“二姐揉地不错,可通熟些穴道静脉?” 尤二姐摇头道:“不曾懂得。” “你揉得挺好,”贾蔷指着前方书桌上,“去把那本书取来。” 尤三姐先起身走过去,拿起一本问:“这本吗?” 见贾蔷点头,她随意翻了翻,回到床边,好奇道:“要这个做什么?” 贾蔷没理她,接过书籍,对尤二姐道:“别洗脚了,擦干手看看这本书。” 尤二姐不敢怠慢,急擦了手,接过了书。 翻了两页,尤二姐满脸疑惑。 贾蔷指着一边矮凳上的擦脚巾,示意尤三姐给自己擦脚,接着对尤二姐道:“你先熟悉前两页,一会按章给我揉一揉。” 尤二姐红了脸,忸怩道:“我没做过。” “学一学嘛,我看你方才揉地就挺好。” 尤三姐撇嘴道:“学这个做什么?” “有用。” 贾蔷擦干脚,舒舒服服地躺着,背部朝上,“不是给我用的,是给人治病用的。” 尤二姐闻言立即认真了起来,只片刻后,“我看好了。” 贾蔷惊讶,“那来试试。” 屋子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贾蔷裸着后背。 尤二姐坐在床畔,先哈热了双手,柔声道:“从第一个开始?” “就从第一个。” “我哪里错了,你得告诉我,我第一次做,也不懂。” “嗯。” 贾蔷闭上眼,很快感觉到一双带着温热的手搭在了后背,轻轻按摩起来。 “不错,就是这样。”贾蔷赞许道。 尤二姐信心大振,继续揉捏。 尤三姐看得新奇,问道:“给谁看病,只按穴道揉捏即可么?” “还得吃药,药你已经给了人家。” “嗷——” 尤三姐拉长了腔调,“是那个看着弱不禁风,柔弱可怜的林姑娘啊?” 贾蔷鼻子里发出舒服地哼哼声。 见贾蔷一副享受的模样,尤三姐酸酸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准是看上人家咧。” 贾蔷懒洋洋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似她这般神仙人物,哪个男人看不上?” 尤三姐嗤笑道:“人家可是你姑姑。” “八辈子打不着的亲戚,喊了一声林姑姑罢了,如何当得了真。” 尤三姐噗嗤笑了,转头对尤二姐道:“瞧瞧哩,咱们姐妹到底是没人爱,这还没进门,就要去讨好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儿咯。” 尤二姐一脸温柔,也不说话,安心揉捏着。 “不错,不错,”贾蔷有些惊讶,“穴位找的很准,一点没错。很有天赋。” “还不是伺候人哩。”尤三姐不屑道。 贾蔷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且不说是给林姑姑治病,便是真让你去伺候她一遭,还委屈了你不成?” 尤三姐张了张嘴,见贾蔷神色严肃,没敢吱声。 尤二姐忙劝道:“蔷哥儿快莫要生气,小妹她是无心之言,千万别放在心上。” 贾蔷重新闭上眼睛,不咸不淡道:“我可以给你们任何自由,但要适可而止。不要恃宠而骄。过于骄纵的女人,我不喜欢。” 尤三姐何时见过贾蔷这般严厉,芳心又惊又恐,骇地眼眶红了。 尤二姐回头道:“还不道歉?” 尤三姐咬了咬牙,终垂下头,低声道:“蔷哥儿,我错了。” 贾蔷平静道:“错在哪了?” “不该说尖锐刻薄的话。” 贾蔷缓缓睁开眼,瞥了她一眼,“你错的不是尖酸刻薄的话,是这种话不该对我说,不该对和我好的人说,包括你姐。你有那本事,就该把这些话留着对贾珍父子。” 尤三姐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哩。” “嗯。” 贾蔷语气缓和,“在外面不管你怎么闹,回家要懂得分寸,偶尔闹一闹也无妨,得寸进尺就是你的不对了。” “嗯嗯。” “收拾收拾,准备睡吧,回头我有些事儿和你们两个说。” 熄了灯后,贾蔷待给尤二姐一些事情,又安慰了尤三姐两句。 “蔷哥儿,你刚才好凶哦。”尤三姐委屈地说道。 冰冷的黑夜中,贾蔷的声音异常平静:“世上的女人分两种,一种是聪明的女人,一种是蠢女人,可惜蠢女人占据了大多数。” “这些女人畏威不畏德,给点颜色她能开染缸,便认为一切都理所应当。实乃荒谬至极!” “你们要记住,男人对你们好,是想着你们知恩图报,也能温柔对待男人,而不是觉得自己像个公主一样,被宠溺地无法无天。动辄对男人折辱打骂,此乃悍妇行为!” 二女听得一声不吭。 第一三二章 凤姐之怒 “凡是人对人好的,都想着以善心换取善心。你路上碰到个乞丐,给他一些好吃的,他反倒想当你的主人,你们说过分不?” “过分。” 尤二姐小声道。 “嗯?”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们也不是乞丐。”尤三姐吭吭哧哧道。 “谁说你是乞丐了?”贾蔷教训道,“别人说一句,你就想着反驳一句,和你姐学一学会死不成?” “奥,我知道错哩。” “错错错,就知道嘴里认错,表里不一,我看你欠抽!” “蔷哥儿,我真真知道错哩,你就饶了我罢。” 贾蔷叹了口气,“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后知荣辱。明日把这句话抄一百遍,好好体会体会其中的意思。” “我.......好哩。” ...... “东府的贾蔷要去西北打仗?” 一处偏厅内,贾政和贾赦面对面坐着。 “我听东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贾赦冷笑道,“那畜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以为有了几分本事就能去打仗,回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贾政大皱眉头,喃喃道:“我贾府数十年无子弟前往边疆,早已弃武从文,贾蔷去了真立下大功,我们西府只怕会招来嘲笑啊。” 贾赦嗤笑一声,“都是东府的事儿,那小畜生不建功最好,一旦建功了,就会和珍哥儿斗个天翻地覆,能好到哪里去?” 贾政摇摇头,心中对于贾蔷赶去西北参军的事情,却是大为赞赏。 光是这份勇气,便不是贾府其他子弟可比。 不过这小畜生心存异心,于人不敬,真叫他得了大势,只怕不仅仅东府没了好处,便是西府也要遭殃。 “愚弟认为,我们西府也当派人参军才是。”贾政想了想,说道。 贾赦一怔,不无嘲讽道:“派谁去?那小畜生好歹会些武功,咱们府里谁会?派环儿去?还是派你的宝玉你?或者派琏儿?” 贾政说不出话来。 贾赦笑道:“去了就能建功立业,哪里有那么容易?真若这样,咱们何故从国公没落到如今?他此番去不死在那里,便是他极大的造化了。” “他真立下大功可如何是好?” 贾赦道:“最多不理会就是,他还能怎么我西府不成?就让他去闹吧。” 贾政忧心忡忡,颔首道:“也只能如此了。” 想起西府几个不肖子孙,他就一阵头疼。 贾琏只知吃喝嫖赌,贾宝玉只知胭脂水粉,毫无上进心。 那贾环更是废物一个。 “哎,此事还得需禀告母亲才是。” 贾政起身,往外去了。 贾赦看着贾政的背影,冷笑两声。 他虽承袭了贾府的爵位,但二弟贾政却继承了贾府。 阖府上下,在贾母的支持下,都听贾政的。 那小畜生真得了功名,最好越乱越好,介时,贾政自顾不暇,左右为难,自己也好趁机起势。 端起一杯茶,贾赦悠悠饮下。 王熙凤院中, “奶奶,东府的蔷哥儿要去西北了呢。” 穿一领荷花嫩粉色流苏彩裙褂的平儿,从外院进了里间。 王熙凤前日偶感风寒,正抱着手炉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黛眉微挑,“他去西北做什么?” “打仗啊,朝廷已经发布了命令,要出兵西北了。” 王熙凤把手炉递了过去,扭着腰身坐起,“好个贾蔷,竟有如此胆量?” 平儿接过手炉放在一边,抿着嘴道:“可不是,真让他得了大功劳,怕是东西二府再无人能治得了他了。” 王熙凤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蔷哥儿虽浑了些,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若真得了大势,也正好敲打敲打一些为老不尊的。岂不是好事儿?” 平儿轻笑道:“奶奶说得对。” “嗯,你封五十两银子晚上送过去。算是咱们的一些心意。” 平儿正欲说话,就听门外贾琏的声音传来,“给谁五十两银子?” 王熙凤看了他一眼,躺了回去,懒洋洋道:“我身子不舒服,去买些上好的参来吃。” “我看你是要养汉吧?” 贾琏忽然怒道:“那贾蔷和谁干系好?你封五十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王熙凤面色微变,强笑道:“他要去西北打仗,也不知将来如何,给些银子结好岂不是好事?” “好个屁!” 贾琏十分厌恶贾蔷,“我给你说,此事行不通。咱们不理睬他就是。你休想把银子给他。” “好好,不给就不给,”王熙凤笑眯眯道,“左右人家也与咱们没干系,这劳什子的心也就不操了。” 贾琏脸色我稍缓,“那贾蔷什么人你也清楚,老太太不喜,大老爷厌恶,偏生你要与他打得火热。” 王熙凤顿时怒了,“我怎就与他打得火热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家里差你什么了?”贾琏骂道,“与外人好的很,都不给与我知道,有你这样做媳妇的?” “你,你......” 王熙凤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贾琏气得浑身发抖。 “爷你误会......” “啪!” 贾琏甩手一巴掌,戳着平儿骂道:“你个小蹄子,我没说你,倒以为你是好的了?不是你整日嚼舌,她如何会与那等小畜生来往?前儿日子,你深夜去找那贾蔷做什么?” 平儿捂着面颊,委屈地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儿。 “哼!” 贾琏转身走了。 “没良心的王八蛋!” 王熙凤胡乱抓起什么,一股脑扔向门侧。 “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娘还不是为了这家好,偏他不知好歹,还以为老娘偷人。” 擦了擦眼泪,王熙凤道:“晚上照送,他不要这个人情,我要!” 平儿迟疑了下,只好点点头。 贾蔷进了西府后门,本想去找薛蟠。 可想了想,怕影响不好,只能作罢。 想去找林黛玉,可林黛玉此时住在贾母院。 去找只怕又得要见贾母,影响又是不好。 一时站在门口,顿时怔住了。 “你来做什么?” 贾琏气冲冲地要出去散心,没曾想出门看见了贾煞星,吓得忍不住后退。 贾蔷笑道:“老太太都不找我的不是了,你倒是欲寻我麻烦?” 第一三三章 倒霉的晴雯 贾琏脸色变了又变,“不知你说什么。你来找谁?” “找你媳妇儿。”贾蔷随口说道。 “你?” 贾琏指着贾蔷,一时心里像是打碎了五味瓶,“你恬不知耻!偷了别人媳妇,还想偷我媳妇?” 贾蔷脸色冷了下来,“贾琏,说话放尊重点!别没事找事。” “你侮辱我也就算了,婶婶待你如何,你心里不知?这般疑神疑鬼,在你心中,婶婶就是那般不堪的人物?” “我不跟你说。” 平素贾琏看到这个煞星,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会说。 可今日正好生贾蔷的闷气,又碰了他,这才发了狠。 此时话已说尽,眼见贾蔷狠劲上来,贾琏哪敢再待着。 见贾琏转身又进了门,贾蔷嗤笑一声,骂了句草包。 “嗳呦,这不是威风凛凛地蔷哥儿嚒?” 忽然一道娇媚道腻歪的声音传来,贾蔷回头看去,却是一个打扮妖娆,看起来颇为放浪形骸的女人。 大冬天的,领口棉袄处,还露出一抹雪白。 “你是谁?” 那女人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我是谁不知道,可蔷哥儿真真厉害呢,两句话一说,便离间了琏二爷和她媳妇。” 女人走到贾蔷身边,伸手轻轻摩挲着贾蔷的胸膛,“怕不是真怀了偷别人媳妇的心思吧?” “你谁啊?” 贾蔷见她放荡不羁,忍不住伸手推她。 女人却将贾蔷紧紧搂入怀中。 贾蔷何时见过这个,廉价的胭脂香气熏得头昏眼花,使出力气喝道:“滚开!” “哪里来的不要脸的。” 一道熟悉且充满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接着贾蔷就感觉有人拉扯自己,随即那女人就被拉到了一边。 “呦,是史大姑娘啊。” 那女子笑呵呵地站在一边,手指绕着头发顽儿。 “不要脸!” 来人正是史湘云,她转头看向贾蔷,“你怎与这种人在一起?” 贾蔷摊手,怒道:“我都不知她是何人,忽然就扑了上来,委实骚、浪至极。若是男人,我早就把他扔天上去了。” 史湘云噗嗤一笑,“好难听的话,我原以为你在这和人亲热呢。” “这人是谁?” “你可以叫我多姑娘。” 那女子媚眼如丝地望着贾蔷,“前儿你不是说要收了晴雯做丫头么?如今她没人要了,在房里病得半死,也不看你来瞧她,果然男人啊,都是负心的汉。” 贾蔷皱眉道:“人在哪?” “你跟我走,我对你说。” 多姑娘要去捉贾蔷的手。 史湘云一把打掉,瞪眼道:“拿开你的脏手。” 转向贾蔷,“那晴雯是谁?” 贾蔷只觉得史湘云生气的莫名其妙,不过他了解史湘云是什么人,也不多想。 把晴雯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 “二哥哥怎能如此?” 史湘云双手掐腰,生气道:“平日好得和人蜜里调油一般,现在人家倒霉就不管人家了。” 多姑娘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二人。 “这事多少还是因为你,你可不能不管?”史湘云说道。 “没说不管,上次她自己要留下,谁知道这种情况。” 贾蔷摇摇头,当初晴雯留下来,他就不看好,没想到真被赶走了。 史湘云一通威胁,多姑娘也没有再多言,把两人领到了一处房间内。 贾蔷等人掀起草帘进来,一眼就看见晴雯睡在芦席土炕上。 整个土炕上,只有衾褥还算是半新的。 多姑娘靠在一边,也不说哈,只冷眼相看。 史湘云也没说话,立在一边。 贾蔷叹了口气,缓步上前,见她面黄枯瘦,短短几日不见,早已经不复当初俏晴雯的风采。 整个人宛如枯槁,行将木就。 而这一切,仅仅不过是两人误撞了一下,多说了两句话。 贾蔷伸手轻轻拉她,悄唤两声。 晴雯因之前着了风,又受了她哥嫂的歹话,病上加病,也不给治。 因而病愈发的重了。 昨晚上一直咳嗽,多姑娘只说她不行了,要给她抬出去葬了。 晴雯强撑精神,与多姑娘骂了一通,多姑娘亦不好惹,反复只说她没多久能活了。 晴雯气表哥不仁,气宝玉无情,却也无法。 心里也知自己怕是没几日好活了,唯一遗憾便是贾宝玉说的好听,对她却是不管不问,让她心寒。 想到自己,自幼没了父母养活,临走时,又是孤零零一个人,晴雯凄苦难耐,半夜才朦胧睡了。 忽闻有人唤她,强展星眸,迷迷糊糊见是一男子,她又惊又喜,只以为是宝玉。 当下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他的袖口。 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我只当不得见你了。” 接着,便嗽个不住。 “嗳呦,才只见了几次面啊?便又这般熟悉,将死了都不消停,呵呵。”多姑娘怪腔怪调,话无好意。 “闭嘴!” 两句话几乎一前一后,却是贾蔷和史湘云一起瞪向多姑娘。 多姑娘把手一摆,“你们稀罕,就把她接回去吧,免得死在这里徒增晦气,不稀罕就少装模作样。” 言罢,一径去了内间。 晴雯缓过神,才发现来看自己的居然是贾蔷。 她怔怔了一会,把手缩了回去,随即拉起被子,把头蒙在里面。 贾蔷道:“怎病成这样?就没人来看?” 晴雯没有吱声。 贾蔷掀开被子,晴雯头埋在怀里,呜咽声中,身子不停抽动。 “别哭了,没什么事情过不去的。” 贾蔷安慰了两句,强行拉过晴雯的手号脉。 “不用你管,我这样的人,合该去死算了。” 晴雯一擦眼泪,要把手缩回去。 贾蔷笑道:“我后悔了,也不答应把你还给那个男人,你以后还是我的人。” 晴雯呆住了,怔怔地望着他。 史湘云凑过来,“病得可严重?” “病得有些严重,不过好生调养应该不会有问题。” 史湘云双手合十,口中念叨:“阿弥陀佛!这样最好,不然二哥哥可又害了一个好人。” 贾蔷笑了笑,没有吱声,回转头见晴雯嘴唇干裂,知她是渴了。 因回头找茶壶。 第一三四章 呸,臭男人 晴雯嘴唇干裂,抿了抿,涩声道:“那炉台上有茶壶。” 贾蔷看时,虽有个黑沙吊子,却不像个茶壶。 只得桌上去拿了一个碗,也甚大甚粗,不像个茶碗,未到手内,先就闻得油膻之气。 贾蔷只得拿了来,先拿些水洗了两次,复又用水汕过,方提起沙壶斟了半碗。 看时,绛红的,也太不成茶。 贾蔷眉头直皱。 晴雯扶枕道:“快给我喝一口罢;这就是茶了。” 贾蔷听说,先自己尝了一尝,并无清香,且无茶味,只一味苦涩,略有茶意而已。尝毕,方递与晴雯。 只见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气都灌下去了。 贾蔷心中喟叹,前世读红楼时,她知晴雯虽为丫鬟,但素来颇有讲究的,今日这样,怕是这几日惨极了。 念及古人说的“饱饫烹宰,饥餍糟糠”,又道是“饭饱弄粥”,可见都不错了。 “谢谢。” 晴雯抹了抹嘴角,递回大碗。 “谢什么?” 多姑娘不知何时又露面,靠在内门上,“一并跟着去照顾他吧,往后你就是他的人,便不用谢了。” 晴雯张了张嘴,又瞥了眼贾蔷,没有说话。 “起得来不?”贾蔷问。 晴雯蜡黄的脸上浮现一抹潮红,强撑几次都起不来。 史湘云忙按住道:“别起了,我去弄顶轿子来。” “不...不了,”晴雯咳了两声,嗫嚅道,“我是下人,怎好坐轿子?” 史湘云就笑:“那也得看是谁的下人,你往后跟着蔷哥儿,这轿子便坐得。” 晴雯偷偷看向贾蔷,见他只是微笑,不由垂下头不再争辩。 她实在是无力起身了。 史湘云不知从哪叫来一顶小轿,贾蔷搀扶晴雯从土炕上起身。 多姑娘忽然拦住,娇笑道:“得了我这好妹妹当丫鬟,怎也该给点赏钱不是?” 晴雯气得近乎晕厥,忍不住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我是你家仆役不成?我当谁的丫鬟,是我的自由,与你何干?凭何给你赏钱?” 多姑娘双手叉腰,叫道:“别忘了你病了住的谁家,不是我养着你还能活?如今攀了好主子,倒是过河拆桥,把亲人都不要了。” “你,你......” 晴雯身子虚,气得浑身颤抖,直说不出话。 “别气了。” 贾蔷搀扶着她往外走,“和这种人有何好说的。” 多姑娘再拦,用手去轻戳贾蔷,满脸媚态道:“好哥儿长得好,怎说话如此不中听?你得了好姑娘,可也不能忘了我的好才是啊,没有我,你能得了她?” 贾蔷气极反笑,这东西二府还真有趣,各个都是神仙性格。 “湘云,你去告诉老太太,这种人留在西府,简直是......” “别,别啊,”多姑娘脸色骤变,让开身子,讪笑道,“你们走罢,我就开玩笑,别当真不是?呵呵,呵呵。” 史湘云呸了一声,率先往外走去。 出了西府,贾蔷和史湘云并肩跟在轿子后面。 “你怎么在这?” 两人几乎一起开口 “啊,我刚搬过来,以后要在这常住,你呢?”史湘云问道。 “过几日要去西北,本想找一些人告别,可想来想去,找谁都不适合。” “西北?” 史湘云眼珠乌黑,转了转,忽然捂着嘴道:“你要上战场。” 贾蔷见她模样可爱,哈哈笑道:“总被宵小欺辱,不往上爬,莫非等着被欺负一辈子不成?” 史湘云嗳了一声,弯弯的柳眉皱起,“我瞧你适合考取功名,上战场多危险。” “科举不适合我。”贾蔷摇摇头,“再说,读书哪有上战场好?你看这贾府,以军功起家,如今弃武从文,落魄到何种地步?” “可打仗太危险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 贾蔷挥手打断史湘云的话,“所以说书生误国,便是因为瞻前顾后,考虑的太过繁琐,做事反而束手束脚。” 贾蔷微微一笑,“我若真是一介书呆子,只怕一辈子真只能被贾府骑在头上欺负了。” 史湘云歪着头疑惑道:“怎么说起书生了?” 贾蔷哈哈大笑,压低声音道:“因为读书读呆了的人,想法做事就更娘么似的。” “呸,臭男人,我原道你是好的!” 史湘云大怒,伸手去抓他,“看我不打死你。” 贾蔷撒腿就跑。 两人一阵嬉闹,来到动东府后门。 “我就不进去了。” 史湘云娇喘吁吁,捂着胸口道,“今儿我刚搬来,得回去打理打理,明儿我请你喝酒,给你践行。” 贾蔷笑道:“也没甚必要。” 史湘云拧着眉,生气道:“不喝拉倒。” 贾蔷忙道:“我这不是怕你颇费么?你身上能有几个钱?” 史湘云摸了摸口袋,忽然道:“我前儿不是说要请你和胡辣汤么?请你喝那个好不好?”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史湘云拍着巴掌道:“那就说定了,明日你来找我。” 说完,转头跑了。 贾蔷摇摇头,心说请我喝汤,还得我去找你,哪有这般道理的。 晴雯的到来,让二尤一阵紧张。 不过听了贾蔷讲述事情前因后果,尤三姐顿时大骂西府无情无义。 “真是个可怜的妹妹。” 尤二姐拉着晴雯的手臂,柔声道,“蔷哥儿是个好人,你在这里,断不能再委屈你了的。” 晴雯才来,咋见贾蔷房里居然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心中不由紧张。 听了二女的话后,顿又觉得两人极好,不由心中感动。 “去取些钱交给周武,让他去按照这个单方抓药。” 贾蔷把一份药单交给尤三姐。 尤三姐接过药方,起身道:“我自己去罢。” “无事你不要单独外出,让周武去罢。” “好哩。” 尤三姐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贾蔷转身,见晴雯眼神怯怯的神色不自然,因道:“你好好养病,这处天香楼没几个人。过两日我去西北,府里一应大小事务,二姐会和你说。平素在府里闲逛,尽量带着一个侍卫,若是有不开眼的,你尽管打骂。” 贾蔷的话,把晴雯听得一怔一怔的。 第一三五章 再见小乞儿 尤二姐温声笑道:“好妹妹,回头我把事情好生与你说道,总之在这里,没人外人能欺负咱们,包括这府里所谓的主子。” 晴雯心中吃惊,有诸多话要问。只是浑身疲乏,昏昏欲睡,听着听着,竟是睡了过去。 “好可怜的妹妹。” 尤二姐给晴雯盖好被子,起身说道。 贾蔷笑道:“她这性格,与你妹妹有些像,以后两人组成一对,外出没人能吵过她们。” 尤二姐轻声道:“那感情好,就怕气急了别人,别人一锅端了咱们天香楼。” “给他们胆子也不敢,”贾蔷从怀里掏出一份药方,“这个给你,我给贾珍下了毒,具体事项都在上面,你最好记下来,也算是保命手段。” 尤二姐也不吃惊,她早在妹妹那里听了传言。 留下尤二姐照顾晴雯,贾蔷带着杨千钧出门。 此去路远,他也准备置办一些东西。 吃穿都需要。 “大哥。” 贾蔷正买着东西,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回过头,贾蔷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专门来找大哥的,”崔镇易搓了搓手,嘿嘿直笑,“大哥可是马上就要去西北了?” “不错。” 对于崔镇易得到消息,贾蔷一点也不奇怪。 “带我一起去如何?”崔镇易问。 贾蔷微皱眉头,“你要去直接报名即可,何必跟着我?” 崔镇易赔笑道:“这不是跟着大哥更安全么?” “扯犊子,”贾蔷道,“你想去自己去报名,跟着我算什么?” “别啊,”崔镇易忙道,“我实话实说,是父亲让我跟着你去赚取军功的。” “那就更算了,”贾蔷果断拒绝,“这个锅我可不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锅我可背定了。” “我也不想去啊,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崔镇易苦恼道,“要不我就跟着你就行,咱们要有事都有事,没事都没事。” 贾蔷人忍俊不禁,这崔镇易倒是个妙人。 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大哥,现在又要莫名其妙跟着自己去西北。 “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神京吧。” 贾蔷转身就走,不再理会他。 “大哥,我生死自负,不用你负责。” “别扯淡,你不需要,你父亲需要。对了,我都不记得你父亲长什么样,他整天得了什么消息,这般看好我?” “我也不清楚。” 崔镇易讨好道:“去了西北怎么也得有人照顾,我可以照顾你,你需要有人使唤,我也可以供你使唤。” “到时候不至于无人使唤,”贾蔷一点不想带着崔镇易去,这是个麻烦,自己又不是去旅游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留下吧。” 崔镇易大皱眉头,见贾蔷态度坚决,只能算了。 打算回去和父亲说道说道,看看怎么办。 好不容易赶走了崔镇易,贾蔷也没了继续购买东西的心思,随便买了些便打道回府。 “滚一边去。” 忽然身后杨千钧呵斥了一声。 “怎么了?” 贾蔷回头去看。 杨千钧警惕地望着一名布衣少年,“我看这小子眼神不对。” 贾蔷扫了那少年一眼,“走罢,不理会便是。” “贾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忽然那少年开口说道。 贾蔷微怔,回头认真望着那少女,旋而猛地一拍脑袋,“你是之前那个小乞丐?” “是啊,就是我,”那小乞儿神色激动,连忙点头,“贾大哥,我找你好久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你。” 贾蔷疾步走到少年面前,拉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含笑道:“出息了,如今不乞讨了?” 那小乞儿脸色微红,说道:“我本就非乞讨。” 贾蔷点点头,“你这腿怎么样了?” “多亏了贾大哥的相助,否则我这腿可就真废了。”谈起治腿的事情,小乞儿兴奋得脸色通红。 “举手之劳罢了,”贾蔷瞅着他的腿,“好利索了?” 小乞儿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只是能走路了。” 顿了下,小乞儿满脸期待道:“贾大哥,我大哥想见见你,当面感谢你,请你务必给我这个机会。” 贾蔷揉了揉小乞儿的脑袋,“说了举手之劳,感谢就不必了。我还有些事儿就先走了。” 小乞儿拉住贾蔷衣摆,“我找了你好几天,我大哥说一定想当面谢你。” “那好吧。” 对于小乞儿,两人其实也没什么交情,当初一同落魄的人而已。 贾蔷进入天香楼,曾想这把小乞儿也叫过去,只是再来时,小乞儿已不在了。 路上,贾蔷问了一些之后的事情。 这才知道小乞儿因为帮派斗争,被暗算了被人追打,只身一路逃到了这里,恰好又碰见了贾蔷。 贾蔷没想到小乞儿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不由感慨道:“你倒是命大。” 小乞儿面露坚毅之色,“也是命好,否则我早已经被打死了。” 想起当初治腿的事情,小乞儿愈发感激,“不过不是贾大哥给我治腿,我这条命还得完蛋,亏我当初还怀疑贾大哥用意呢。” 贾蔷哈哈笑道:“适逢其会罢了,我刚好也需要你帮我打响名声,咱们是互相利用。” 小乞儿正色道:“也许在贾大哥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在我眼中,这就是救命恩人。君子论迹不论心,在我小六子眼中,贾大哥是与我大哥并列第一的好人。” 贾蔷汗颜,自己还从未被人这般夸过。 “你大哥在哪?” “就在前面,”小乞儿指着远处的一处小酒楼,“我们已经来了有四五天了,今日再找不到你,可就真要回去了。” “缘分啊。” 贾蔷笑呵呵道,他觉得这名叫陈六的小乞儿似乎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贾爷,会不会有危险?” 杨千钧不解其中缘故,见贾蔷随意跟着一个少年走,心里担心安危。 “无妨,这是我落魄时的好朋友。” 贾蔷摸了摸陈六的头。 陈六兴奋地脸蛋通红。 进了酒楼,陈六率先跑上二楼,“大哥,我的救命恩人找到了。” 第一三六章 陈霸王 “当真?” 一道宛如雷鸣般声音响起,接着一阵砰砰地沉重脚步声传来。 贾蔷心中骇然,这是什么怪物,怎能传出如此大的巨响? 想法未落,一名九尺壮汉出现在楼道口。 贾蔷吓了一跳,活了两辈子,这种高大健壮的汉子,他从未见过。 看其身高,怕是有二米三不止。 大冬天的,赤着的双臂,浑身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杨千钧显然也唬了一跳,忙挡在贾蔷身前。 “大哥,这位就是救我的贾大哥。” 陈六指着贾蔷介绍道。 “贾兄弟,快这边请。” 那大汉铁塔一般的身子,微微躬起,侧开半边,声音洪亮。 “请了。” 贾蔷微微一笑,给杨千钧使了个眼色。 杨千钧迟疑了,退到贾蔷身后。 在楼下看,这壮汉顶天立地,到了跟前,贾蔷只觉得压迫感更强,他在巨汉面前,竟是像是小鸡仔一般。 三人进了一间敞亮的包厢,那大汉让陈六去准备酒菜,亲自给贾蔷倒茶,笑道:“我弟弟的事情,他都跟我说了。我陈胜感激不尽,今日把话说在这里,日后但有需要,我陈胜皱一下眉头便是龟儿子养的。” “陈兄弟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陈胜摆手道:“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这可是救了我弟弟一命,当日他那般惨况,没有你就没有我弟弟,这份恩怎么也得还的。” 贾蔷微笑道:“施恩不图报,图报不施恩。今日能得见陈兄弟如此英雄好汉,已是天大幸事,来,贾某以茶代酒,敬陈兄弟一杯。” “哈哈,痛快,干!” 一番酒菜吃喝下来,贾蔷才了解到,这个陈胜委实了不起。 数年前,带着幼弟离开家乡,本欲来神京闯荡一番,哪知因为没有背景和势力,经常被人欺负,也只能处处忍耐。 一次被地痞欺负得很了,陈胜急了眼,把一帮地痞狠狠揍了一通。 没想到因祸得福,不仅没事,还当了这帮人的老大。 从此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儿,但身份地位也逐渐发生了改变。 日子也过得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整个神京江湖势力,陈胜虽不是顶尖,但也无人敢惹。 又因为他天生神力,生得极为凶猛,与历史上秦末大泽乡起义的陈胜的名字一样,便得了个霸王的诨号。 “上次那帮龟儿子假意归顺,却想着拿我弟弟要挟我,还好我那弟弟机灵,否则真不知道后果如何。” 陈胜摇摇头,举起酒杯道:“说起来风光,只是如此行事,与贼寇无益,也是处处小心行事,没得罪了达官贵人,否则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贾蔷暗暗点头,问:“陈兄弟读过书?” “哈哈,我父亲可是个教书的先生。我们兄弟俩都识得几个大字。也不算精通。” 说起这个,陈胜满脸自豪。 贾蔷举起酒杯,赞叹道:“陈兄文武双全,也是让人敬佩了。” “粗人一个,有一把子力气罢了。”陈胜忙端起酒杯,“与贾兄这等人物相比,万万是无法比较的。” 贾蔷想起前往西北的事情,心思活络开,“陈兄弟如此英雄,何不参军,求取功名?” 陈胜怔住道:“如今天下承平,无仗可打,如何建功立业?” 贾蔷微微一笑,有求取功名之心就好。 光凭这身形和力气,想来就是一员猛将。 带在身边护卫,怎么都让人感觉安全不少。 “不瞒陈兄弟,我乃宁国府正派玄孙,择日将前往西北平息叛乱,身边也无可用之人,不知道陈兄弟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陈胜微微皱眉,迟疑了半晌,为难道:“此事我得好好想想。” 贾蔷端起酒杯再敬,笑道:“去不去都无妨,若是想去了,最好后日之前去宁国府通知我,不去便也作罢。” 陈胜喝了一口酒水,叹道:“我如今虽有些势力,但大都也因为我在,只怕我去了,跟着我的兄弟们也无法好活啊。” 贾蔷也大感棘手。 他能带着陈胜去,但可不能带着一大帮人去。 否则尚未去,只怕先倒了霉。 陈胜是这帮人的头,他走了,这帮人群龙无首,很容易被其它势力吞并。 “大哥,这是个翻身的好机会,若是得了军功,岂不是比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混一辈子强?” 陈六强烈支持大哥去。 陈胜扫了他一眼,“我去了,谁还护着你?” 陈六缩了缩脖子,“大不了咱们不惹事就好,再说他们也不知你去了西北,现在谁还敢无缘无故惹了咱们?” “再说吧。” 陈胜岔开话道:“喝酒吃菜,今日为感谢恩人而来,不说那些有的没的。” 贾蔷暗感可惜,却也无法。 回去的路上,贾蔷很杨千钧聊起这件事。 杨千钧笑道:“那大汉倒也真威猛,去了战场只怕谁不看重?说不得真能混出一番名堂。” “可惜他走不开。” 贾蔷十分可惜。 杨千钧迟疑了下,说道:“若是贾爷相信,我倒是可以护持他们一段时间,只是就不能陪贾爷上战场了。” 贾蔷大喜,说:“府里也该最稳重的人驻守,若你留下最好不过了。” 杨千钧点点头,“既如此,还请贾爷把此事与王爷知会一声。” “好。” 贾蔷回到府里,立即写信给李贤。 李贤晚上就回信了,信里的话很简单,杨千钧等五人,由贾蔷全权调派。 贾蔷心中大定,立即写了一封信,派杨千钧前去送给陈胜。 送杨千钧离开后,已是三更时分。 晴雯身子极度虚弱,早已经睡了。 二尤伺候贾蔷洗完脚,尤二姐去了外面又折了回来,笑着道:“蔷哥儿,外面有西府的人找。” 贾蔷披了件衣服,“让他进来。” 待那人进来,贾蔷不由惊诧,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平儿。 之前因为给王熙凤治病,需要按摩揉捏手法,便是由平儿来学。 因此两人关系相当不错。 贾蔷穿好鞋,微笑道:“真是稀客,快快请进。” 第一三七章 平儿被揍 平儿一身浅绿色袄裙,“外面大冷的天,我倒是不想来,只是奶奶一定要让来,便只能来了。” 贾蔷请她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婶子的宿疾可还好了?” 平儿笑道:“好得很了,不是知你的好,奶奶也不会这般感激你。这不知你将要去西北,差我送来五十两银子留作嚼用。” 说着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布包。 “婶子的好我心领了,只是这钱却不能收。” 贾蔷拒绝,王熙凤的人情可不好欠。 今日收了她的钱,明日该用到的时候,以王熙凤的精明算计,肯定不会客气。 平儿笑道:“你可得收下,今日你不收了,我回去儿可没法交差。” 贾蔷还想拒绝,平儿已把那布包推到他面前,“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你出门在外,身上没点钱,怎将行事?便是将来到了军营,买些肉食给兄弟们分吃,也是极大的人情不是?” 贾蔷身上倒还真有些钱,都是之前从崔镇易身上搜刮来的。 不过走后,这些钱大部分都会留给家中备用。 想到这里,贾蔷还真有些觉得对不住崔镇易。 和其他世家子弟相比,崔镇易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那我可就收下了。” 贾蔷伸手接过布袋,“婶子的好,我已经记得,回去帮我问好。” 平儿点头含笑:“天已不早了,我回去了。” “我送送你。” “不用,我一个人偷偷来,偷偷回,不会有人瞧得见。” 贾蔷把她送到楼下,奇道:“何故要偷偷地来?老太太虽不待见我,但明面上,也是和好了不是?” 平儿轻声道:“总归看了不好,蔷哥儿你且留步,我先回去了。” 贾蔷见她不欲多说,摆摆手,“路上慢些走。” 平儿提着灯,往前走了十来丈远,忽然远处冲出一道人影扑向平儿,接着平儿发出一阵惨叫。 贾蔷一愣,身边的杨千钧已经冲了过去。 “给我往死里打,狠狠打。” 贾蔷勃然大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行凶,绝不可饶恕。 他快步走到平儿身边,欲去搀扶捂着腰的平儿,“可伤着了。” 平儿清秀的面庞上布满惊恐之色,看向边上被杨千钧打得痛苦惨叫的来人,急道:“快快住手,这是琏二爷。” 贾蔷微怔,看去果然是贾蔷,皱眉道:“停手。” 杨千钧狠狠踢了一脚,骂道:“什么玩意。” 贾琏披头散发爬起身,大骂道:“贾蔷,你欺人太甚,抢我女人,还打我,这事我一定要告到老祖宗那里去。” “二爷,我没有.....”平儿刚想解释,便被贾琏粗暴的打断,“你这贱人,吃里扒外,帮着那表子偷人,你最好别回去,否则老子打死你。” 平儿哭着辩解,可愤怒中的贾琏哪里会听,只是对他破口大骂。 “贾琏!” 贾蔷爆喝一声,震的贾琏一阵慌乱,连退几步。 “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何时偷情了?” 白日的时候,贾蔷便没有与贾琏计较,此时污蔑之言,他断不能忍。 和秦可卿便已是风言风语,此时再传出王熙凤,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贾琏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想抵赖,这贱人几次来寻你了?今晚被我抓了个正着,你还有何话要说?” 贾蔷冷声道:“倒是好丰富的联想,不去写小说可惜了你。婶子与可卿关系极好,数次来都是看望可卿,在你眼中,反倒是偷情了。” 贾琏愣了一下,指着平儿道:“这贱人如何解释?” 贾蔷不屑道:“婶子见我身无分文,又将要去西北,因怕可卿没银钱,这才派平儿姐姐送一些碎银给她。怎得,私见一面,就成了偷情?我若是去了西府待一晚上,岂不是全西府的姑娘都清白不保?” “哈哈哈~” 杨千钧听得放声大笑。 “贾爷与这等废物废话作甚,赶他走便是,他还敢怎么不成?” 贾蔷瞥见平儿满脸惶恐,只一个劲哭泣。 心知今日怕是真惹了祸,贾琏如此吃亏,怕是不会这样算了。 王熙凤虽是个麻辣性子,但贾琏狂躁起来,王熙凤还只能是个弱女子。 更别提平儿了。 待回去,少不得挨一顿打。 深冬夜寒,一阵冷风掠过。 贾琏擦了擦额头,抽了口冷气,目光阴冷地望了眼贾蔷,转身就走。 平儿挣扎着要起身,许是被踹得狠了,两次没起来。 贾蔷忙把她搀扶起身。 平儿满脸委屈,泪水直流,却也无话可辩,擦了擦眼泪,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贾蔷下意识跟上两步,杨千钧劝道:“贾爷,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可就别掺和了。” 贾蔷叹道:“人家给我送五十两嚼用,因我倒了霉,此时坐视不管,以后何人还敢为我说话?” “那该怎么管?” 杨千钧直摇头,“一个是他女人,一个是他女人的丫鬟,今日管得,明日可还管得?” 贾蔷长叹一声,情知杨千钧所言有理,一时大为挠头。 杨千钧见他为难,嘿嘿笑着道:“其实事儿也不为难,只是看贾爷可敢了。” “怎说?” “狠狠揍他一顿,左右这贾府上下没几个血性男人,他要敢打女人,贾爷就威胁要揍他,以我看方才那人的尿性,说不定真就不敢了。” 沉默了一会,贾蔷喃喃道:“这样好么?” 杨千钧见他若有所思,想了想,“应该不好。” 贾蔷踌躇半晌,终道:“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不好便不好罢,先威胁他再说。” 话音刚落,杨千钧已经窜了出去。 贾琏疾走一段路,到了西府地段,回头见早已经没了那煞星的影子,只有平儿一人踉跄跟在身后。 一时身上的痛楚,全化为熊熊怒火,大吼一声,跑向平儿,“贱人,看我今晚不弄死你。” 平儿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回跑。 “二爷,我真没做任何错事啊。” 平儿又惊又惧,饶是她再冷静,再精明,但在怒气冲冲地贾琏面前,一概无用。 贾琏数步赶上,伸手前探,顿时捉住了平儿的后领。 第一三八章 史湘云 一块石头夹杂着破空声,呼啸而至。 径直砸在贾琏的右肩上。 贾琏发出一声惨叫,松开平儿的衣领,被震地后退数步,余劲再涌,又退数步,最后依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贾琏惊慌失措,如见鬼魅。 杨千钧奔袭而至,冷笑着抢身上前,探手抓起贾琏,甩起一拳,重重砸在贾琏的小腹上。 贾琏躬身如虾,痛得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寂静的深夜中,杨千钧拳拳到肉,贾琏直被打得嘴角流血,软得像是面条一般。 “够了。” 贾蔷从黑夜中缓步走出,先是看了眼呆呆地平儿,随即大步走向贾琏。 贾琏虚弱地望着贾蔷,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长记性是吧?” 贾蔷蹲在地上,使劲拍了拍贾琏的脸蛋,威胁道:“今日就这样,若是日后让我知道,你再打了婶子和平儿姐姐,就不是今天这般简单了。你信不信我打死你,别人都不知道是我干的?” 贾琏吓得往后缩了缩。 “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无论我在哪,你且记住我今日所说地话。” 望着鼻青眼肿的贾琏,贾蔷也没在和平儿说话,带着杨千钧往回走。 待见到两人走远,贾琏挣扎起身,有心对平儿发火,却又不敢。 恨恨瞪了平儿一眼,脚步一顿一顿地往西府去了。 平儿抹着眼泪,忙一路跟回。 不出所料,贾琏回去果然对着王熙凤发了一顿脾气,却是没敢动手。 发作完,贾琏往外走,平儿吓得浑身发紧,却只看到贾琏对着她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王熙凤铁青着脸,正莫名其妙。 见平儿进来,挑眉道:“怎被抓住了?” 平儿跪在地上,啜泣道:“奶奶,我走得隐蔽,哪知爷他躲在暗处一路跟着我,我送完东西刚出东府,就被二爷他抓住打了。” 王熙凤沉着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平儿悄悄抬起头,迟疑道:“后来,被蔷哥儿瞧见了。” 王熙凤竖眉道:“然后呢?” 平儿不敢隐瞒,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王熙凤听完,气得大骂道:“这浑小子不安好心,如此说来,岂不是坐实了我做坏事?让我以后如何做人?” 平儿吓得哪敢说话,心里却想,若非如此,我今夜怕是会被活活打死。 “这混账东西,好一招借刀杀人,气那蠢货也就罢了,怎把我也给杀了?” 王熙凤越想越气不过,“不行,我要去找那混账。” 平儿劝道:“此时二爷心中有气,过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王熙凤捂着胸口,嚎道:“造孽啊,这都算什么事儿,老娘怎就摊上了这对活宝!” ...... “这里虽不繁华,很多人都很清贫,但这里真有很多美食的。” 神京南城的一处路边早摊上。, 史湘云和贾蔷围着一张小桌子,喝着冒着热气的胡辣汤。 “舒坦。” 贾蔷喝完一碗,又要了一碗,“大冬天喝这东西,浑身暖洋洋的,舒服。” 史湘云眉开眼笑,“我就说好吃吧?你要喜欢,下次你可以请我再来吃。” 贾蔷一时没明白,待琢磨过来,忍不住大笑不止。 史湘云也跟着笑,随即脸蛋垮了下来,“你明日就要去西北了?” 贾蔷点头。 “还是太危险了,你哪有半点像是会打仗的样子啊。” “说点好听的话,我哪点不像是会打仗的样子?”贾蔷无奈。 “说也白说了,”史湘云振作精神,端起胡辣汤碗,“为了你安全归来,咱们喝一口。” “喝!” 两人喝了一口,又对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史湘云说:“蔷哥儿,你这个人真有趣,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 贾蔷含笑道:“你也很有趣,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史湘云性格外向,大大咧咧的,似有说不完的话,和这种女人相处,贾蔷十分顺心。 喝完两碗胡辣汤,两人往回走。 这时远处一阵锣响,汹涌的人潮,顿时纷纷朝着两侧躲去。 贾蔷正不解,就被史湘云拉到一边站着,“是沁园公主出行呢。” 史湘云表情十分兴奋。 沁园公主? 贾蔷纵目看去,果真见一大队人马,簇拥着一辆奢华的马车,正缓缓而来。 想来里面坐着的便是沁园公主了。 贾蔷想起师父的女儿,似乎就是伺候在沁园公主身边。 他左右看了看,虽瞧见数十名宫女,却没看见于幼薇的身影。 马车很快驶了过来,望着这偌大的排场,和奢华到极致的马车。 贾蔷暗暗咂舌,贾府本已讲究排场,可与眼前华贵到极致的一幕相比,似乎成了土鸡瓦狗。 他一时也不知道是公主身份加持的原因,还是本身就足够奢侈华贵。 待马车远去,贾蔷收回目光,只见史湘云仍旧兴奋地看着。 “好了,”贾蔷在她眼前摆了摆手,“有什么好看的。” “公主啊,”史湘云惊喜道,“每次看见我都好兴奋的。” 贾蔷笑道,“可有见过真人?” 史湘云就摇头,“哪里能见过,不过我听说公主长得跟仙女一样,漂亮到都无法形容了。” 贾蔷怀疑。 皇帝他也见过,长得也就那样。 若女人是关系户或者联姻的对象,又有多少真是绝色。 他不否认皇家能找最漂亮的女人,改善基因。 但当权者,很多时候,并不容许找十分漂亮的女人,认为那是祸水。 单看他所见过的几个王爷,就可见一斑。 八王爷是十三王爷,只能算是英武。 至于四王爷,更是和俊朗不沾边。 所谓公主貌美天仙,怕是有所谓的滤镜加持。 就好像有些人,认为皇上拉的屎都是香的。 如果比粗,那肯定也是最粗的。 胡思乱想了一会,大队马车,已经走了过去。 “回吧。” 贾蔷拽了史湘云一把。 史湘云恋恋不舍。 贾蔷忍不住打趣道:“若叫你入宫当妃子,你愿意不愿意?” 史湘云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不能的,我性格就不淑女,若是入了宫学那么个些礼仪,怕是要死人的。” 第一三九章 沁园公主 贾蔷笑道:“这么说,若是不让你学,你也想当贵妃?” 史湘云反问,“你不想做驸马么?” 贾蔷笑呵呵道:“那得看公主好不好看,不好看我可真不愿意。” 史湘云啐了一口,”你倒是想得美,又漂亮又有身份,凭什么轮到你啊?” 贾蔷嬉笑道:“所以我不想啊。” 史湘云挠了挠头,“那要是能轮到你呢?” “那我也不想。” “为什么?” “因为轮不到我啊。”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人真坏,看打!” 两人你追我赶,当街打闹起来。 贾蔷心情畅快,与史湘云在一起,他才能感觉到,这个身份在这个年龄段,本该有的快乐。 “不顽了,不顽了,你也太能跑了,好没意思。” 史湘云双手掐腰,站住大口喘着气儿。 贾蔷走到她身边,笑道:“这才跑几步?你体丰了些,该多锻炼锻炼。” 史湘云哈了一声,一把抓住贾蔷的手臂,满脸嬉笑道:“我抓着你了,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兵不厌诈?你这样去当兵可不行哦。” “投降,投降。” 贾蔷没想到还上了一当,忙主动投降。 “看在你主动投诚的面子上,且让你罢。” 史湘云松开手,模样十分自得。 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奔来。 贾蔷把史湘云拉到身后,没想到骑马之人径直来到贾蔷身边,“你可是贾蔷?” “我就是。” “公主有请,请跟我来。” 那骑士说完,调转马头就走。 贾蔷莫名其妙。 史湘云担忧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儿?” “无妨,”有于幼薇在,贾蔷倒不担心安危,“你是跟我去,还是自己回去?” 史湘云想了想,“我也想见见公主。” 那骑士见贾蔷还带了一个人,也没多说。 史湘云和贾蔷跟在后面,骑士也没有带他们前去见公主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很快到了一处宽大的府邸外。 贾蔷远远看去,只见门楣上,写着二个字,“沁园。” “贾蔷。” 一道柔媚且熟悉的声音响起。 贾蔷给史湘云使了个眼色,上前笑道:“师姐。” 从老师那里知道,于幼薇比他还大两岁。 于幼薇轻笑道:“路上撞见了你,我与公主说起,是以公主说要见你。” 贾蔷苦笑道:“我什么都不懂,也没必要见一面吧?” 于幼薇轻笑道:“你若是什么都不懂,我父亲可就真没脸面了。” 贾蔷摆手道:“那是师父的谬赞,当不得真。这公主的面以后还是莫要见了才是。我一介粗人,只怕会言语唐突了公主。” “莫要瞎想。” 于幼薇微笑道:“我知你有学问,但公主可也不差。你可知当今为何如此盛宠沁园公主么?” “哦,何故?” 于幼薇不答,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史湘云。 “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 史湘云忙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史湘云。” “史湘云?” 于幼薇嫣然笑道:“保龄侯史鼐是你何人?” “那是我叔父。” 于幼薇含笑点头,侧开身子道:“二位请吧,公主已经进去了。” 史湘云兴奋地走两步,又觉不妥,忙又止步,跟在贾蔷身后走。 跟在于幼薇身后,二人也不敢东张西望。 只进了一处偏厅里。 贾蔷接过于幼薇递过来的茶水,忍不住道:“师姐,公主寻我做什么?” “想看看你罢了。”于幼薇笑道,“你提出了那等改革妙法,公主大为赞赏,称你是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呢。” 贾蔷笑了笑。 沁园公主看来相当不简单,最少也是关注国家大事的。 “对了,”于幼薇靠近贾蔷,“公主与十三王爷的关系你可知道?” 贾蔷摇摇头,茫然道:“什么关系?”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于幼薇说完,轻笑着离去了。 史湘云好奇道:“这位漂亮姐姐,说这个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贾蔷摇摇头。 心中却是惊奇,怪不得今日沁园公主会要见自己一面。 原来有这层关系在其中。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于幼薇过来喊两人去吃饭。 对于这架子极大的沁园公主,贾蔷都不太乐意见了。 但目前靠着人家弟弟吃饭,只能耐着性子去看。 一处客厅里,于幼薇笑道:“进来吧,公主一会儿到。” 贾蔷见除了客厅外有几个人,别无她人,不由问道:“师姐平素怎么吃饭的?” “我等公主吃完再吃。” 贾蔷笑道:“师姐也是有身份的人,如何会接了个伺候公主的差事?” 于幼薇做出噤声的手势,朝着他摇摇头。 贾蔷立即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说这些。 不过想起元春姑姑在宫里伺候祁贵妃,于幼薇被公主来伺候自公主,似乎也不是不行。 “公主到!” 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贾蔷和史湘云忙起身迎接,抬头看去,只见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一位神仙妃子一般的成熟丽人,款款而来。 这女的生的花容月貌,一身紫红色宫装大裙,端庄得体,却把女人最美丽的一面完全承托了出来。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这是贾蔷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沁园公主,第一印象。 雍容华贵到了极点。 何谓公主? 此时此刻,贾蔷心中有了清晰的印象。 “草民贾蔷,拜见公主。” “民女史湘云,拜见公主。” 贾蔷和史湘云躬身行礼。 “免了吧。” 贾蔷听得一愣,沁园公主看似成熟,没曾想却拥有让人神颤心酥软的童音。 但也是这道童音,让贾蔷松了口气。 觉得和沁园公主拉近了不少距离。 不是看着如在天上的仙子一般。 三人落座后,贾蔷本以为自己足够紧张,没想到史湘云更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完全不是平素的活泼的模样。 三人默默吃着饭,贾蔷一直等着沁园公主说变法或者十三皇子的事情。 但从头到尾,直到吃完饭后,沁园公主也一句话没提。 只是安静地吃饭。 第一四零章 奇公主 吃完了一顿饭,沁园公主便离开了。 贾蔷和史湘云恭送完沁园公主,重新坐下。 “呼,紧张死我了。” 史湘云拍着已初具规模的胸口,显得很紧张,“和其她人吃饭,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呢。” 贾蔷道:“我也有些紧张。” “公主也不说话,莫非就只见咱们一面?” 贾蔷也有些奇怪,他笑道:“管那些做什么,能和公主吃一顿饭,你回去说了,指不定有人该怎么羡慕你,不敢小觑你。” 史湘云捧腹就笑,“她们平素可也不敢,否则我撕烂她们的嘴。” 这时于幼薇去而又返。 “二位喝些茶水吧。” 贾蔷接过于幼薇倒的茶水,“我们何时能走?” 于幼薇笑道:“公主待你不好么?这么着急离开。” 贾蔷道:“倒是挺好,只是公主日理万机,我等怎好一直劳烦。” 于幼薇嗤笑了一声,说道:“真是好听的话,常日来,谁见着了公主不是战战兢兢,也就你想着走了。” 转头看向史湘云,“湘云妹妹,你想走么?” 史湘云还能说什么? 赶紧摇摇头。 于幼薇也不为难贾蔷,解释道:“公主吃饭时很少说话,一会该又见你了。” 贾蔷本想问些什么,但最终住了口。 只慢慢喝着茶水,等待沁园公主地到来。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沁园公主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个没得不像话的丫鬟。 “贾郎君,公主有请。” 贾蔷征了怔,只能起身。 瞥了眼史湘云,果真见她小脸满是幽怨。 于幼薇轻笑道:“跟着去吧,公主有何话要问,你只管说,切不可隐瞒。” 贾蔷点点头。 跟着沁园公主的丫鬟去了。 走在这公主贴身丫鬟身后,一路过去,贾蔷发现这公主府当真是没有丑姑娘,一个赛一个俊俏,一个胜一个美丽。 穿着典雅,容貌秀美。 单说眼前带路的丫鬟,头簪两朵风毛绒球蒲公英花样朵儿,穿一身宫装内贡的小风毛儿银雪貂袄,脖领上围一条细绒纱贴脖,这领边、袖口、下摆俱是上色银亮貂绒贴边,衣裳裙衫缎纹一色暖银绣了鸾纹。 处处精致,色色贴妥,说不尽雍容雅致,气质不凡,倒好一似内宫嫔妃,仙子瑶池,自有一等妖娆风流。 若这身妆扮穿在某家大官千金身上,让人断不会疑惑。 但偏却穿在这丫鬟身上,就不得不让人感慨了。 这丫鬟每走数十步,便会偏身恭迎贾蔷以示敬意。 几番下来,贾蔷发现这丫鬟生的秀挺妍雅。 此刻那脖领、腰肢、一对纤纤秀足,竟被这一身宫妃暖妆衬得别样小巧雅致,再看两只雪白秀丽的小手,十指如葱白细长,佐着那精致秀丽的五官,更显眉眼儿清亮,朱唇清滟,粉腮妍红柔媚。 贾蔷竟是不敢再多看,垂着头跟在身后,阵阵幽香传来,心中不由一阵迷醉赞叹,这丫鬟竟是快比得上自己那模样十分标致的师姐于幼薇了。 忽然他明悟过来,这些个所谓“丫鬟”,怕也都是哪个府里的大家小姐吧? 否则怎能有如此姿态,生的如此容颜? 一颦一笑间,可半点看不出身为下人的做派。 正胡思乱想,跟着身前的丫鬟拐入了一道草木茂盛的幽径。 身处其间,贾蔷几忘了如今还是冬日。 这时前方有琴音传来,优美动听。 贾蔷暗暗点头,此人琴技当属一流。 跟在前面的丫鬟忽然偏过头,嫣然笑道:“郎君真有耳福,平素其他人来,公主可从未施展琴艺呢。” 贾蔷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还得且慢行,我当好生听听才是。” 那丫鬟掩唇就笑,“可不能这样,若让公主知晓了,又该说我了。” 贾蔷含笑道:“姐姐请吧。” 贾蔷随着那丫鬟,走出小径,进入一弯狭长木廊,自那木廊上向东,迈过那东面小小一扇石文章门。 再自半格沉落踏步石阶转过去,便是一处朱红色小阁,挑起贝壳洒墨帘子,推开前木后铜的穿衣镜大门,便是一处雅致的书房了。 此时琴声早已停了。 贾蔷入了书房,但见西首是一张鸡翅木清漆书案,上头是纸笔墨砚等;靠墙两溜花梨书架,依旧是满满堆着书卷,却不过是《孙子兵法》、《孙膑兵法》等;四墙上一色儿浆白,除了一张《李广射虎》图外,再无个饰物。 那东首倒有一张宽深暖炕,铺着竹简镶布炕席,上头铺得一床团锦软褥子。 暖炕一旁更有个四层的大幅木架子,上头搁着着炕屏腿几一张、云杉棋盘一方、并有一张深紫色七弦古琴。 此时只见古琴,却不见弹琴之人。 贾蔷心道,这沁园公主还真是雅致,召见自己,方才还在,自己来了,她却又走了。 “郎君且四周看看,一会公主该来了。” 言罢,那俏美的丫鬟扭着纤腰,好看地自行离去了。 贾蔷大为疑惑,却也想不通,只随处走走。 打量着四周,看到那古琴,便上前观察。 他虽不会弹奏,但对于古琴多少有些研究,也会听出个好歹。 贾蔷只见那琴身却是一整条紫檀乌木所雕,狭长细润、云纹鬼色、吞玄吐幽、至于尾处看似胡乱雕琢了一对旋角,似凤非凤,似雀非雀,其实却是巧匠苦心造诣,颇有上古遗风,琴首雕四个篆字“武王伐纣”,琴尾亦雕四个篆字“秦统六合”。一时倒也瞧得怔住了。 联想方才那幅画和那书架上的书籍,贾蔷心说,这沁园公主莫非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勇武公主不成?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琴身,竟是发现琴身居然落有微尘。 贾蔷一愣,忙又用手摸了摸琴身其它地方,一样都有灰尘。 也就是说,方才公主压根没有在这里弹琴。 索性这房间内,也无甚看处,贾蔷退了回去,坐在一张圆凳上,闭目养神。 “贾蔷。” 他方闭上眼睛,就听到沁园公主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第一四一章 闻香识美人 贾蔷睁开眼,起身施礼道:“草民在。” 沁园公主道:“可会弹琴?” 贾蔷摇摇头,“不曾懂得。” “那倒可惜了,这古琴放置多年,本想为它寻一爱琴之人,你既不会,那便罢了。” 贾蔷虽不在乎这古琴,但既然公主要送东西,哪有不要之礼。 他一边琢磨着公主藏在何处,一边口中道:“我虽然不会弹琴,却非不喜古琴。这尾古琴若是我拥有,不会比其它爱琴之人更少爱惜它。” 沁园公主声音清淡,“你既不会弹琴,要它何用?” 贾蔷笑了笑,“我虽不会弹琴,却不能说要它无用。壁如很多不爱看书之人,却喜欢藏书,有人说这是附庸风雅,我却不以为然。” “哦,那该作何解?” 贾蔷也不解释,只吟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与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沁园公主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倒是好一张利嘴,怪不得幼薇说你有急智,以我瞧,却也不过是诡辩罢了。” 贾蔷笑而不语。 沁园公主道:“你既自比钟子期,可该会认琴、听琴才是,否则也不过是那附庸风雅之人。” 贾蔷心说,我要这古琴,还真不是附庸文雅,只想着让园子里那些个姑娘瞧瞧羡慕罢了。 “你可能看出,这是何琴?” 贾蔷道:“这是七弦清玉唐琴。” 沁园公主没了声音。 贾蔷环视四周,他虽能听出沁园公主在正前方,但这会子反倒不那确定了。 因为两人谈话时,沁园公主的声音仿佛从四周传来。 整个书房,遍处都是她柔软可人的童音。 若非知道沁园公主年岁已成,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孩童说话。 正困惑间,外面书房走进了两个俏丽的丫鬟。 只见这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合抬个上罩着镂金灰笼的梅花铜炭火盆进来,搁在房里取暖。 随即一人用绵绸擦拭琴身,一人将那脚几取了,搁在暖炕上,随即两人合力将那尾长琴架上。 贾蔷只待着看着,不解其中意味。 这时门外又进得一名少女,却是之前带贾蔷入门的丫鬟。 一双纤细柔荑中,捧了个小六角景泰蓝香炉来,焚上一炉檀香,又特地抓了一把桂枝合在里头。 最后从腰间取出一条丝带,走向贾蔷。 贾蔷心砰砰直跳,只道这沁园公主真会玩,他永远猜不到沁园公主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那带贾蔷来的小丫头微笑道:“公主让你听琴,你可得细听。切莫怠慢了才是。” 言罢,就要拿绸带朝他套来。 贾蔷唬了一跳,还以为她要勒死自己。 尚未来得及反应,一缕如兰似麝地幽香扑鼻而来,直教人心神俱醉。 旋而一双冰冷的玉手把那绸带系在了他的双目上。 贾蔷口干舌燥,他本非清心寡欲之人,此时气氛实在旖旎,让他魂不守舍,难以自禁。 只是眼前朦朦胧胧,虽不黑暗,却似纱似雾,看不真切。 也不知沁园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全然忘了,方才那小丫鬟所言,让他听琴罢了。 贾蔷正自臆想,耳畔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阵香风拂过。 贾蔷深深一嗅,断定这香气不是方才进来的任何一个丫鬟。 应是一个新丫鬟。 这时一道琴音骤然响起,贾蔷听得呼吸一滞。 但闻琴音忽似空谷幽鸣、忽如古寺晨钟、忽同子规夜啼、忽比凤飞凰舞,虽是无律,倒听得贾蔷也是耳目一新,瞎想尽去,心神清朗起来。 便在这时,琴音骤止。 贾蔷也不说话,遐思皆抛,只闭目竖耳倾听。 果真刻之后,琴音又起。 贾蔷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沁园公主盘腿而坐,面目肃穆,轻拨开律动音,十指如云似舞、凤舞龙飞一般轻抚快挑,缓剔回勾,一曲悠扬已是自那雪葱一般的指缝之间,荡漾而生,悠然飘扬,让人不禁沉醉。 贾蔷不会弹奏,也只粗通音律,但却听得那琴声凄凉苦婉别样消魂之余,更有魔裂九天非凡之音,一时仿佛女儿怀春,优柔婉转;一时仿佛闺中妖娆,如泣如诉;一时又如秋雨敲铃,风诡波秘;一时却如惊涛骇浪,连绵不绝;再后来却几乎细不可闻,渐渐都有弦尽音绝之凄凉。 他虽不太甚懂,却怎么听来都是一个闺中女子,眷恋风流却满怀伤苦之音。 贾蔷大为震撼,此人琴技该当如何高超,竟是让他也能有这般高明深厚之感触,听得一时呆了,那琴音仿佛触动心中一片柔软。 一缕别样的气氛,让贾蔷也心中生出凄凉之感来。 贾蔷恍惚回神,不知何时,那琴音已毕。 他沉吟再三,忍不住感慨道:“一曲入耳心已醉,余音绕梁情难绝。闻得此音,如听仙乐,再难得,再难得啊。” 书房内,一片静谧。 很快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贾蔷鼻翼微耸,闻香识美人,知是之前带他来的那个小丫鬟。 果真是来给他摘下双目上的绸带的。 贾蔷闭了一会眼睛,随即缓缓睁开。 贾蔷忍不住看向正前方,只见一婉玉人,摇摇坐卧那炕上扶着瑶琴,一身落羽月衫罩定了玉骨冰肌,窈窕身姿,当真如天女下凡一般。 贾蔷虽只惊鸿一瞥,却也瞧出此女乃绝色也。 却非丫鬟打扮。 那绝色女子也不看他,只垂着双目,望着古琴。 此时屋子里,就那女子和自己,原先带他来的女子也已出去了。 贾蔷不认识女子,也不好开口,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默然而坐。 沁园公主标志的童音,再次响起,问道:“你说如听仙乐,可听出了什么?” 贾蔷踌躇一二,毅然道:“如有妄言,还望公主恕罪。” “直管说罢。” 贾蔷轻声道:“若没听错,这曲儿该是怀念征人未归,闺中幽怨之曲。” 书房内,顿时一丝一点的声音都没了。 等了不知多久,也不听沁园公主说话。 贾蔷也不敢多言,正纳闷,就见那弹琴的绝色女子,抱起那尾清玉唐琴起身,朝他走来。 第一四二章 格局小了 贾蔷这才端正见了女子正面,却觉得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添媚态了些,不像是个丫鬟,倒是像个勾人射魄的妖艳舞姬。 只见这女子,走到贾蔷面前,双膝下跪,双手奉上古琴。 贾蔷顿时明白了,自己这是通过考验,沁园公主要把这尾清玉唐琴送给自己了。 他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那女子走后,屋子里又剩下贾蔷一个人。 贾蔷装模作样宝贝了一会古琴,而后小心翼翼把古琴放在一边。 “贾蔷,此番去了西北,你不仅要全力为我弟弟出谋划策,还有护持他的安全。不要让他冒险。” 贾蔷肃然道:“公主尽管放心,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 沁园公主的声音带了丝笑意,“我也不会委屈了你,只要此去西北你们立下大功,平息了叛乱,我一定给你请个爵位,以光耀门楣。” “谢公主厚恩。” 贾蔷虽然激动,却没多大感觉,因为李贤也是这样应承的。 两人总不能合一起。 “当然,为了让你安心过去,我特地给你准备了礼物,想来你会喜欢。” 贾蔷问道:“什么礼物?” 沁园公主没有再说话。 贾蔷皱了皱眉,这时之前那个带他来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贾郎君,请跟我来。” 贾蔷抱着古琴走过去道:“敢问这位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 那女子笑道:“贾郎君可叫我柳绮玉,我这是要带你去领取公主的恩赐。” 贾蔷抱着古琴,一路跟随,没多久,就来到一处宽敞的大厅内。 柳绮玉微笑道:“贾郎君请坐。” 贾蔷此时虽然一脑子糊涂,却也算是放得开,也不多问,放下古琴,施施然坐下。 正打量着四周环境,一群漂亮的丫鬟依次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禁止的糕点果子,酒水等物。 在他面前摆放的满满当当,。 贾蔷心中疑惑更甚,心说我刚吃完午饭,这些玩意再好吃,又能吃下多少? 想法未落,那些丫鬟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片刻后,柳绮玉从外进入,笑道:“贾郎君,请欣赏歌舞。” 贾蔷怔了怔,随即笑道:“如此好事,能否请我那妹子一起来观看?” 柳绮玉嫣然笑道:“不妥,公主有令,只你一个看。” 贾蔷遂闭嘴。 柳绮玉话毕,拍了拍巴掌,只见外面一群舞姬缓缓而入。 这些舞姬各个美丽非凡,一颦一笑,直教人难以移目。 贾蔷捡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心思活络开来。 这么大排场,居然只是让自己看的。 他看也看的不自然啊。 “敢问姐姐,这位姑娘也都是官家小姐?” 柳绮玉掩唇轻笑道:“哪有那么多官家小姐,这些都是公主养的舞姬,平素都自己欣赏,你是第一个看她们跳舞的男人呢。” 贾蔷忙道:“公主实在太客气了,我一个人看这么多人跳舞,委实过于奢侈,心里难安啊。” 柳绮玉道:“公主是对你好。” 贾蔷本想说自己给一些银钱即可,但想了想又算了。 方才还在高谈论阔,高山流水,此时又钻进了孔方兄家,委实过于不雅。 耐着性子看了一会,贾蔷一愣,发现方才给他弹奏的那女子竟也在其中。 这群女子相貌俱佳,倒是没有绝对的谁最漂亮,连舞蹈也是一样,并不以谁为中心。 “柳姐姐,那方才弹奏的女子是什么身份?” 柳绮玉笑道:“她叫霓裳,今年十六岁,八岁进入公主府。是个孤儿。” 顿了顿,又道:“霓裳最拿手的不是跳舞,也不是弹琴,而是唱歌。嗓音尤为好听。” 贾蔷点点头,这才是了。 若这群舞姬都是官家小姐,那公主做到这份上,也是享受尽了人间的福气。 看看这群舞姬,环肥燕瘦皆有,身材无一不妙,容颜无一不美,跳舞的、吹拉弹唱的,盯着每一个人看,都能感到这是一个让人惊艳的女子。 此时全部合在一起,一起演出,倒是叫人一时不知该盯着谁看了。 贾蔷心中感慨。 大观园虽是一方美丽世界,但对于整个大夏来说,她还是太小了。 这世间的美人儿,哪里是一个园子里能够装得下的。 如此一看,倒是自己的格局小了。 一曲舞罢,贾蔷放弃了拍巴掌喝彩的打算。 因为下一场又开始了。 整整一个下午,贾蔷都在看跳舞、看唱歌、看大型乐器演奏,甚至看戏。 就没有这些女子不会的。 相对而言,贾蔷认为这些女子虽然身子娇美,但舞蹈唱歌,却鲜少有矫揉造作,故意博人眼球之作。 倒是符合沁园公主的气质。 ...... 天色渐渐黑了。 史湘云枯坐一下午,百无聊赖。 看了眼外面,她实在忍不住道:“这位姐姐,你知道蔷哥儿何时回来吗?” 候在外面的丫鬟轻声道:“回姑娘,奴也不太清楚。” 史湘云嘟了嘟嘴,想出去找找看,又不敢。 “湘云妹妹,饿了吧。” 于幼薇领着一群丫鬟,笑盈盈地端着吃的东西走了进来。 史湘云忙起身,急道:“于姐姐,蔷哥儿哪去了?我这都一下午没见着他了。” 于幼薇含笑道:“你只管放心,公主待他好着呢,有恩赏赐。” “有......” 史湘云嘴巴张了张,见于幼薇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好不问有何恩赏。 一桌子美味佳肴上了饭桌。 于幼薇撩起裙摆,轻笑着坐下道:“托妹妹的福气,我也能在坐下吃一顿,好妹妹快吃罢。” 史湘云虽然念及贾蔷,但美食太诱人,很快把贾蔷抛到脑后了。 吃完饭,看着醉躺在那里的史湘云。 于幼薇取出丝巾擦了擦嘴角,起来柔声吩咐道:“带她下去休息吧。一定不可怠慢。” ...... 史湘云这边吃完饭,贾蔷也刚吃完。 欣赏了一下午音乐舞蹈,又吃又喝,贾蔷虽然欢喜,却也知道该回去了。 明日还得去十三王爷那报名呢。 “可吃饱了?” 柳绮玉微笑着问道。 “吃饱了,”贾蔷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天太晚,明日我还得去王爷那报名,可该回去了。” 第一四三章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哪知柳绮玉露出明眸皓齿,柔声笑言:“公主的恩赏,贾郎君尚未领取,如此离去,岂非可惜?” 贾蔷直接呆住了。 还有恩赏? 那一下午的都是些什么? 柳绮玉忽然拍了拍手。 只见下午跳舞的那些女子,推开门一个接着一个,婷婷袅袅地都走了进来。 贾蔷大皱眉头,这是要接着舞的意思? 柳绮玉微笑道:“公主有令,为了让贾郎君安心前往西北,务必让贾郎君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四位陪寝,就算万一有了什么不测,也好为贾郎君留后。” “胡闹!” 贾蔷拍案而起,怒视着柳绮玉。 柳绮玉面色微红,尴尬道:“贾郎君莫要生气,这是公主的命令,也是公主为你着想。” 见贾蔷仍旧面色不愉,柳绮玉劝道:“还请贾郎君知晓,这些舞姬虽然身份低微,但也都是公主府的人,从未接触过任何男子,若是有了后,给不给名分都依着贾郎君的意思。总之她们这辈子只会跟着你,也是公主对你的奖励。” 贾蔷颓然坐下,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不是胡闹么?公主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以色为媒,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噬骨的刀?” 贾蔷长叹一声,“古人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理当沙场杀敌将,怎可绣榻破女防?“ 柳绮玉大受感染,敬佩道:“贾郎君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我这就去禀明公主此事,让她另作它赏。” 望着柳绮玉急急离去,屋子里的一众美娇娘也退出。 贾蔷面色变了又变,一拍巴掌,露出懊恼的表情。 方才他只想客气一下,没曾想没这张破嘴没把住关,让柳绮玉误会了。 不过这种想法一闪而逝,他多少还是觉得沁园公主想得有些多了。 居然能想出这种香艳的馊主意。 把四女让自己带回家,也比在这里生娃强啊。 不多久,柳绮玉重回。 她笑道:“公主对你大加赞赏,夸你是当世霍去病,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风呢。” 贾蔷肃然道:“公主谬赞了。” 霍去病年纪轻轻就去世了,贾蔷可不想当霍去病。 柳绮玉轻笑道:“公主还说,等你凯旋归来,当为你接风洗尘,再予以重赏。” 得,这是什么奖励都没了。 贾蔷起身道:“那就告辞了。” “与贾郎君同来的那位姑娘喝醉了酒,只怕不方便回,不如在府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回?” “就不了。” 贾蔷摆摆手,“明日事情不少,当早早回去才是。” 柳绮玉颔首,吩咐人去备车马。 深夜的神京大街主干道上,寂静无声。 贾蔷放下车帘,望着怀里的睡得正香的史湘云,心里一片平和。 心里本来还有些遗憾,但此时忽然什么都想开了。 公主府里的美人虽好,但远远不及大观园那些美人。 那红楼中的金陵十二钗,哪个不是世外仙姝? 岂能是只有皮囊的其它美人可比? “呕!” 史湘云忽然弯着腰,大吐特吐。 “停车,停车。” 贾蔷忙把史湘云抱下车,让她在街旁呕吐。 史湘云吐了一会,迷迷糊糊道:“水,我要喝水。” “这儿哪里有水给你喝?” 贾蔷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擦擦嘴,回去再喝吧。” 史湘云没有接,歪着脑袋,眼睛闭着,竟是又睡着了。 贾蔷抄起手帕胡乱给她擦了擦,又把吐在身上和马车里的呕吐物清理好,这才带着史湘云上车。 把史湘云带回府里,尤二姐见了忙道:“西府里的派人寻是史大姑娘了。” “你怎说的?” 尤二姐搀扶着史湘云,回道:“我说跟着你出去顽了,他们说等回来,务必送史大姑娘回去。” 见贾蔷皱着眉头,尤二姐自责道:“我,我说错话了么?” “没有,她身上吐的脏兮兮的,先给她喝点谁,然后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尤二姐点头,叫上妹妹,两人搀扶着史湘云洗澡去了。 贾蔷也被吐了一身,且身上沾满脂粉味,气味极重。 他简单换了身衣服,然后出来,晴雯正睁着眼看他。 “醒啦?”贾蔷笑道。 晴雯脸色抹过一丝红晕,“早醒了。” “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没多少气力。” 贾蔷坐在床边,仔细给她掖好被角,“没力气也好,不然想不开,岂不是有了力气生气?” 晴雯噗嗤一笑,“爷真会说话。” “那可不,不会说话,怎能让你安心跟着我?” 与公主府的那些美人相比,晴雯颜色丝毫不逊色,但气质却略逊一筹。 不过对于熟读红楼的贾蔷来说,便是公主府的全部舞女来换晴雯,他也不换。 晴雯愣了一下,神色黯然道:“我撞了爷,后来爷救我我也没领情,如今却又要麻烦爷.......” “多余的话就别说了,”贾蔷淡淡微笑,“我在东府的境况你也应该知道,你就好好待着,与尤氏姐妹一起,守好天香楼,别人只要招惹,你也莫要怕惹事。” 晴雯点点头,正色道:“我都知道的,爷之前叮嘱过我。” 贾蔷拍了拍晴雯的脑袋,“好好待着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 晴雯望着贾蔷的背影,眼泪直掉。 往昔她觉得贾宝玉好,可今日才知道。 真正的安全感,是靠做的,不是靠嘴说的。 “爷你放心,我一定守护好天香楼的。” 晴雯抹了抹眼泪,暗暗下定决心。 贾蔷敲开西府后门,见了开门的小厮,便问史湘云住在哪里。 那小厮为难道:“蔷哥儿,你这问倒了我,我一看门的,还真不知道史大姑娘住在哪儿。” 贾蔷想了想,带着史湘云往贾母院去。 史湘云洗了个澡,身上的酒水散尽,但呼吸之间,还隐隐有残留的酒水味。 此时她还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晚上喝了多少酒水。 从后楼小过道走,一径来到最前院。 贾蔷示意杨千钧敲门。 房门很快打开,“蔷哥儿?” 第一四四章 林黛玉 那开门的丫鬟惊呼一声,随即捂着嘴巴道:“史姑娘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 贾蔷笑道:“劳烦鸳鸯姐姐前面带路,我送她进去。” 开门的正是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 鸳鸯迟疑了下,侧开身道:“蔷哥儿请进。” 贾蔷确认道:“她住哪?” “暂住林姑娘房里。” “林姑娘睡了嚒?” 鸳鸯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道:“蔷哥儿,你喊我姐姐,怎还喊你姑姑林姑娘了?” 贾蔷自知口误,把身上的史湘云往身上托了托,“喊什么不是喊,赶紧带路,这妮子成日里说没好吃的,怎还这么沉。” 鸳鸯掩唇直笑。 领着她到了林黛玉房间外。 “老太太睡了么?” 贾蔷见内院灯火通明,开口问道。 鸳鸯轻声回他道:“早睡了。” “别吵醒她,也别让她知道。” 鸳鸯笑道:“我自是知道的,你让我说,我还不去说呢。” 言罢,蹑手蹑脚带着贾蔷到了最西侧的碧纱橱。 又回头嘘了一声,随即轻轻敲门。 碧纱橱内烛火摇曳,昏黄柔和的灯光,从门内撒落,里间露出一个俏美的脸蛋。 “咋啦?” “快开门,史大姑娘回了。” 房门迅速由内打开,贾蔷认得,开门的是黛玉的丫鬟紫鹃。 看到贾蔷的瞬间,紫鹃清澈的眼眸一亮,随即瞥向他背上的史湘云。 一时有些失神。 “发什么呆,赶紧让我进去。” 贾蔷瞪了她一眼,迈步往里走。 紫鹃吐了吐舌头,让开道:“怎喝了这么醉?” 贾蔷正欲回话,就看到不远处的床铺上,黛玉正探着脑袋张望。 见他看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鸳鸯微笑道:“任务完成,我走了。” 不待贾蔷回话,已出了门。 “睡哪?” 贾蔷瞥了眼四周,明知故问道。 不远处的丫鬟雪雁嘀咕道:“和姑娘一起睡呗。” 贾蔷对她笑了笑,背着史湘云走向黛玉的床榻。 黛玉不知何时披了件衣服,下了床离他远远的,道:“搁里罢。” 贾蔷放下史湘云,笑道:“你当东西不成?” 黛玉也不看他,只淡淡道,“深更半夜才让她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你好哥儿。” 得,不埋汰自己不会说话了。 给史湘云盖好被子,贾蔷看向黛玉,黛玉也恰好看他,但触了他的眼神,又迅速把头扭到一边。 贾蔷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贾蔷随口问送他的紫鹃,“你家姑娘的病怎么样了?” 紫鹃纠正他道:“是林姑姑。” “林姑姑的病怎么样了?” “吃了些药,感觉好了些,但也仅仅是好了些。” 紫鹃愁眉苦脸道:“你不是说要想法子么?明日都要走了,怎还想法子?” 站在门边,贾蔷轻声道:“等我去了西北后,你去天香楼找尤二姐过来,那按捏的手法,我已经交给她了。” 紫鹃惊喜道:“真是太好了,我替姑娘谢谢蔷哥儿。” 贾蔷笑道:“答应的事儿,就甭客气了。” 紫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蔷哥儿真好。” 贾蔷温笑着伸手去揉她的脑袋,“让你家姑娘平素注意少生气。” 紫鹃顿时垮着脸道:“我哪里劝得动,还有宝二爷,动不动两人就置气,拦都拦不动。” “那就少见那个混世魔王不就成了?” 贾蔷鼓励她道:“事在人为,尽量让两人少见面,她自然就不少生气了。” 紫鹃歪着脑袋,眉头皱得高高的。 贾蔷笑了笑,“走咯。等我若从西北凯旋,给你带些土特产来。” 紫鹃惊喜道:“给我的么?” “不然给谁?”贾蔷反问。 紫鹃觉得自己的心都快飞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我,我......我们家姑娘也喜欢吃的。” 贾蔷哈哈笑道:“都有份。” 摆摆手,贾蔷转身出了门,快速远去了。 紫鹃一张俏丽的圆脸发烫发红,呆了半晌,才回到屋里。 “蔷哥儿走了么?”林黛玉坐在床畔问。 紫鹃点点头,“刚走。” 雪雁凑了过来,问她:“可问了那按捏的事儿?” 紫鹃忙拍了自己一巴掌,嬉笑道:“我还未问呢,蔷哥儿就自己说让我去东府找尤二姐,说他把那技法交给了她。” 紫鹃快步走到床畔,让林黛玉上床莫要着凉。 等林黛玉上了床,又笑眯眯道:“他还说若能从西北凯旋,就给姑娘带土特产吃呢。” 林黛玉歪头向里,“谁稀罕他的臭东西。” 紫鹃挠挠头,不知道贾蔷怎么惹了自家姑娘。 想到这里,紫鹃难过极了,“那姑娘早些睡吧。” “睡了半夜又醒,早睡晚睡没什么区别。” 林黛玉望着史湘云嘟着嘴,睡得香甜,抿唇微笑道:“你看她,想睡就睡,连家都不回也敢睡,胆儿可肥了。” “是啊。”紫鹃点头,却不解林黛玉为何说这些。 “你说他们这出去一天,都去哪了?”林黛玉似是自言自语。 紫鹃想了想,道:“可能去顽了。” 雪雁抢着插话道:“还可能去喝酒了。” 紫鹃又道:“好像还换了衣服。” 雪雁捂着嘴,瞪眼道:“该不会......” “闭嘴!” 林黛玉回头,星眸发寒。 雪雁赶紧把嘴巴捂得更紧了。 林黛玉冷声道:“蔷哥儿乃正人君子,以后这话断不能再说了。” 雪雁眼圈都红了,忙点点头。 紫鹃也道:“不能再说了,蔷哥儿是个好人。” 林黛玉脸色缓和,轻声道:“我这病全指着蔷哥儿了,只是那西北苦寒,这刀剑又无情得很,但愿蔷哥儿能安全凯旋才是。” 紫鹃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蔷哥儿一定会安安全全去、平平安安来。然后彻彻底底治好姑娘的病。” 林黛玉道:“去把我求得的平安符取来。” 雪雁忙去取了来。 林黛玉接过平安符,盯着望了一会儿,交给紫鹃道:“明日以你的名义把这东西给他。” 紫鹃接过,茫然道:“姑娘,为何要以我的名义?” 第一四五章 平安符 林黛玉把手中的书放在一边,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盯着睡得正酣的史湘云道:“他答应你给我治病,你理应送他平安符。明儿踩着点,别忘了时辰。” “嗯呐。” 次日早上,天色尚未亮,贾蔷早早起身,来到外间,发现所有人都起床,便是晴雯也不在榻上休息。 “爷醒啦。” 晴雯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笑道:“早餐已经备好了,爷洗漱一下,赶紧去吃吧。” “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贾蔷简单穿好衣服,随口问道。 晴雯笑道:“好得很,本也没大碍,就是虚了点。” 贾蔷点点头,吃过早饭,带着周武和许宝坐上马车,从后门出发。 “回去吧。” 贾蔷朝着尤氏姐妹和晴雯摆摆手,又叮嘱杨千钧道:“我走后,这里一切劳烦你。” 杨千钧大声道:“贾爷放心,有我在这里,这东府其他人不敢生事。” “回去吧。” 贾蔷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去十三王爷府邸。 马车行了一会,闭目养神的功夫,车夫忽然道:“贾爷,前面有人拦着道。” 贾蔷掀开车帘看去,只见薛家姐弟拦在前头,薛宝钗怀里还揣着一个包裹。 “蔷兄弟,蔷兄弟。” 薛蟠在外面挥手叫道。 贾蔷跳下马车,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薛蟠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说道:“你去西北打仗,我岂能不来送送?” 贾蔷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打算与我一道去参军。” 薛蟠忙摆手道:“我去了就是送死,才不要去呢。” 贾蔷哈哈大笑。 “蔷哥儿,这是我和哥哥为你准备的行礼,路上应该会用到。” 薛宝钗双手递上那包行礼。 “那我就不客气了。” 贾蔷伸手接过,“时间不等人,我得早些去了,等我回来咱们再聚。” “等等。” 薛宝钗喊了一句,随即从腰侧解下一个平安符,“战场凶险,我也无法做什么,这个平安符但求能够护佑你平安归来。” 贾蔷盯她他秀美的脸蛋,胸腔微感发烫,吸了口气清冷的空气,把平安符攥在手中,“谢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薛宝钗柔声叮嘱道。 贾蔷上了马车,只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马车刚行数步,身后传来一道娇弱的声音,“等等,等等。” 众人回头,却见是紫鹃来了。 紫鹃头发湿漉漉的,嘴唇发紫,跑到马车旁,挤出笑脸道:“蔷哥儿,你......” 话没说完,就看见了贾蔷手中那鲜红色的平安符。 她抿了抿嘴唇,忙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安符,双手捧了过去,“这是姑娘给你求得,她身子骨弱无法过来送行,让我代为问好。” 贾蔷接过浅紫色的平安符,伸手狠狠揉了揉紫鹃的脑袋,“早些回去休息吧。” “奥。” “都回去吧,等我回来请大家喝酒。” 贾蔷说完,就放下了车帘。 马车远去,紫鹃给薛家兄妹行了一礼,低着头回去了。 “嗤。” 薛蟠酸溜溜道:“我的好妹妹,我还不知道你今日会送那平安符呢。” 薛宝钗淡淡微笑道:“蔷哥儿是要去战场,那里凶险无比,但求得心里平安吧。哥哥要去的话,我会送你一箩筐平安符。” 薛蟠没趣地打了个哈哈,“回了,只没想到,那林姑娘这么清冷的人,居然也会和蔷哥儿交好,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嗳,真特娘的绝了,艳福不浅呐。” 薛宝钗追上两步,嗔道:“大家也就送个安心,也就你会胡乱联系。” ...... “姑娘,那平安符送了。” 紫鹃回到府里,来不及擦洗,就匆匆进了房。 果真见林黛玉早早地醒了,正撑着脑袋再看还在睡的史湘云。 “哦。” 林黛玉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我还看见了薛家兄妹。”紫鹃补充道,“那宝姑娘还送了东西呢。” “呦,赶这早儿去送东西不成?”林黛玉笑盈盈地回头说道。 “可不是,我已经够早了,哪知道蔷哥儿的马车刚到,我还没有来得及出现,他们就拦了马车。” 林黛玉用手掩住唇瓣,模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听说薛家那霸王素来与蔷哥儿交好,不曾想宝姐姐也跟着送行去了,倒是意外。” “还不止呢。” 紫鹃道:“宝姑娘也送了平安符,红彤彤的,可喜庆了。我早该送的,否则也不会被她抢了先。” 林黛玉平躺在床上,也不说话,只看着头顶的纱帐。 紫鹃欲言又止,终是道:“那我退下了。” “去罢,好好歇着儿。” “是。” ...... 祁县。 这是贾蔷到达祁县的第十天。 叛乱虽从祁县爆发,但随着时间推移,李贤大军赶到后,几乎不费摧毁之力,就把祁县重新夺了回来。 叛军匪夷所思的好打。 不过叛乱并未结束,流窜的匪寇在周围县城活动,很快相继攻克了周围的几个县城,兵马重新汇集到万人,声势比之前更大了。 李贤连续调兵谴将,却并无好收获。 反而叛乱愈演愈烈,几有不可阻拦之势。 “砰!” 一座巨大的营帐内,身披铠甲的李贤,恼羞成怒地一脚踢翻桌案,案上的东西撒落了一地。 “一群废物,让你们来捡军功,你们就这样给我去捡?” 大帐内,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原因很简单,这次出征虽然李贤身为主帅,但军队里威望最高的却是五十多的沙场老将马山成,属于八王爷安插的人。 那朱老将军因病并未过来。 祁县一战,马山成请战,倒也十分了得,仅以数千兵马,便大破敌军,夺回了祁县。 李贤哪里想看到这种局面,见这些流寇不堪一击,立即撤下马山成,换上自己的人去捞军功。 结果就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无疑让李贤感到十分憋屈和难堪。 贾蔷坐在众人身后,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李贤来祁县一切进展的太过顺利,他几乎没说什么话,就以为战争要结束了。 跟随李贤过来的幕僚,自然也不止他一个。 一共七八人。 各个能说会道,贾蔷跟在李贤身边这段时间,发现李贤并不是如对自己所言那般,对于这伙人十分看不上。 相反他会很认真去倾听这些人的意见。 而这些人当中,又以田文何为首。 田文何身份特殊,乃四王爷的姐夫,妹妹史李贞的王妃。 这段时间相处,贾蔷能感觉到田文何是十分有才华之人,但太过傲气了。 第一四六章 倒不是贾蔷故意找他茬,而是这家伙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过他,每次见面都用鼻孔看他,导致贾蔷一点一不想与他交流。 好处就是,这数次小规模的战役,胜败都与他无关。 他也完全能当个审视者,去看待成败。 “王,王爷,末将有话要说。” 一名小将站了起来。 “说。” “打了数次仗,末将发现与第一次摧枯拉朽相比,上次打败我们的敌军异常强悍,一点也不像是寻常悍匪,打起仗来颇有章法。” 李贤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这就是你们给自己找的理由?” 那小将忙道:“末将所言千真万确,末将猜测,那些人不是有高人指挥,就是有军队加入,否则不可能那么强悍。”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所谓高人,大家自然不信。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对面有地方军队加入。 “田先生,你怎么看?” 李贤似是想起什么,问田文何道。 田文何为人清癯,留有稀疏的胡须,鼻梁上挂着黑框眼睛,一副老学究做派,闻言他沉吟半晌,沉吟道:“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我军可以打败仗的原因,某认为纵使对方有地方军队叛变加入,但我们带来的可是京师精锐,如果连地方军队都打不过,岂不是成了笑话?” 贾蔷在后面听不下去了,悄悄溜出大帐。 这数次征伐,都有他的身影出谋划策。 到了最后,反而把自己摘除了。 “贾爷。” 人高马大的陈胜快步走了过来,“心情不好?” 贾蔷看了他一眼,笑道:“还习惯吧?” “哈哈,俺什么生活没过过?”陈胜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薅了一根茅草塞进嘴里,“这里感觉挺不错的,就是大家看俺的眼神都怪怪的。” 贾蔷打趣道:“那可不是奇怪,是羡慕。” 陈胜可一点不傻,“贾爷莫要开俺玩笑了,估摸着大家都笑我是傻大个。” “说不定羡慕你是霸王。”贾蔷微微笑道,“等你真上了战场,露两手给大家瞧瞧,谁还敢小觑你?” 陈胜挠了挠脑袋,低声道:“最近怎么老打败仗?我们何时能去打啊?” “等通知吧。” 贾蔷对于祁县叛乱并不是太过清楚,虽然看了不少资料,但大都没什么用。 “仗要是打得不明不白的,不会比他们打败仗好多少。” 陈胜点点头,这次来为了建功立业,一直干等着,让他十分焦急。 “贾,贾蔷。”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贾蔷回头看去,一人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看着此人,贾蔷既感觉陌生,又觉得似乎认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微微喘着气,跑到贾蔷身边,看见贾蔷的表情,便知他的疑惑,忙自我介绍道:“我叫牛龙象,是崔镇易的挚交好友。” 贾蔷顿时想了起来,当初贾赦找他麻烦,崔镇易搬来的救兵,所记不错的话,这是八王爷的人,“有事吗?” 牛龙象迟疑了下,低声道:“崔镇易受了伤,这次他所带来的数名仆兵也都战死了,只怕无人照料......” 贾蔷猛吃一惊,“这小子来了?” 牛龙象点头道:“我与他一起来的,这次来的世家子弟不少。” 说着,牛龙象的笑容发苦,“谁都知道这次是来捞军功的,只没想到,我们会打成这样。” “他在哪?” 贾蔷站了起身。 “在伤兵营里。” 牛龙象在前面领路,“我与他所属不同,我跟着马老将军,就打了一仗。,他倒是打了不仗,寸功未立不说,还差点把自己搭上了。” 第一四七章 李贤的不悦 “大哥。” 崔镇易躺在硬木板上哼哼唧唧,见贾蔷进来,欣喜之下,顿时又哎呦一声,捂着胸口呼痛。 “伤着胸口了?” 贾蔷快步上前,关心问道。 这么久没见,当初的富贵公子,居然瘦得跟猴一样,脸色十分差。 崔镇易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得叫道:“奶奶的,运气贼差,当时正进攻,那箭矢就对着我来了,差点没把握射死。” “剧烈撞击产生的小伤,没有大碍。” 贾蔷检查了一番,最后确认崔镇易是钝击所伤。 “是没大碍,但是疼啊,阻碍我去建功立业了。”崔镇易可怜巴巴地道。 牛龙象没好气道:“还建功立业,我看你躺着最好。” “这叫什么话?”崔镇易不悦道,“咱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么?哪能像个老鼠一样,一直藏着?” 牛龙象冷酷道:“那一战,一共伤了十七人,其中这十七人当中,数你躺得最久,就你这运气,我看建功立业还是别想了。” “那是没跟着大哥混。” 崔镇易嬉笑道,“大哥你要带着我,我可不能威风凛凛地来,灰头土脸地去。这多丢人啊。” 贾蔷笑了笑,“你跟着我可能寸功都没有,我在这段时间,可就闲逛了,啥事没做。” “那我也愿意跟着你。” 不知道为何,崔镇易总觉得跟着贾蔷安心,总能有好事发生。 “先把伤养好吧,你这伤说大不大,不小心将养,也可能会有后遗症产生。” “快快帮我治。” 崔镇易生气道,“这里的军医太敷衍了,总说我屁事没有,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军营就这样,你这点小伤,确实也不算是什么打伤了。” 贾蔷写了份药方,让牛龙象去抓药。 牛龙象离开后,贾蔷低声道:“你要真想建功立业,我倒是建议去跟着牛龙象混。” 崔镇易懵了,“跟,跟着他混?可他隶属于八皇子阵营,我不是啊。” “但这段时间若想建功立业,就只能跟着他了。” “为什么?”崔镇易满脑子浆糊。 贾蔷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真,当真?” 崔镇易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贾蔷冷笑道:“我哪知道真假,不过你要是能确定真假,不立大功也是大功一件了。” 崔镇易激动地直搓手,随即皱眉道:“问题咱们泾渭分明,我和他虽是好朋友,但真要过去,不说我这边的人怎么看我,牛龙象那边的人也会防备着我,事情没那么容易进行啊。” 贾蔷不咸不淡道:“建功立业靠嘴么?什么都不容易,你今日有多委屈,明日就多有风光,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就是建议建议。” 崔镇易苦着脸,“果真没那么容易,我命怎么那么苦啊。” 贾蔷笑道:“谁没有点磨难?你真去了,如何让人相信你是真心的才最重要,别忘了你父亲是谁,寻常人还真不容易信任你。” “我还是想打仗比较痛快。”崔镇易想了想,说道。 贾蔷朝他胸口一戳,崔镇易顿时发出一阵惨叫。 “大哥,不带这样玩人的啊。” “我都是建议,你自己看着办罢。” 贾蔷站起身,“总之一时半会,战争不会结束,我们还会继续打败仗,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会把命给丢了。” 崔镇易看他要走,忙抓住他的袖口,“大哥,父亲交代我,让我最好跟着你混啊。你带带我吧?” 贾蔷无语道:“你父亲到底怎么想的?我现在连话都插不上,跟着我混能有什么出息?若机会合适,也能建功立业,凭咱们的俩的关系,我会少了你的好处?” “也是。” 崔镇易只能自我安慰,“那大哥这就要走了?” “你还有事儿?” “你不是要给我看病么?”崔镇易道。 “药方已经开了,让他给你熬就行了。一点小伤罢了。” “别啊......” 崔镇易还想多说,贾蔷已经走远了。 发了会呆,崔镇易咬了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贾爷,王爷找你。” 贾蔷方回去,周武就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那马将军又请战了,王爷心情很不好。” “田先生怎么说?” 贾蔷很想知道田文何的想法。 田文何劝说再让马将军试一试,先摸清楚情况。 “摸清楚什么情况?”贾蔷随口问道。 周武一愣,解释道:“大家现在都说,这次叛乱有内鬼.....就是八王爷可能派人掺和。” 贾蔷点点头,“走吧。” 进了大帐,贾蔷一眼就看到了李贤身边的田文何。 田文何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贾蔷似对此早已经习惯,刚要走到尾座,就看到李贤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他指了指身边右侧的位置,在田文何对面。 几乎是瞬间,贾蔷就感觉到数道如刀刃一般的目光,直射在他的身上。 贾蔷微微一笑,置之不理。 这段时间,他早就发现了,这帮人本事或许没多大,但对于论资排辈是非常讲究的。 他年纪轻轻就备受李贤器重,想不招人嫉妒都难。 这几日,他已经足够忍耐,结果这帮人还是一样看他,贾蔷实在没了忍耐的兴致。 左右大家都没什么真本事,谁也瞧不起谁。 对于自己的军事才能,贾蔷同样嗤之以鼻,但他前世多少看过不少有关军事的书籍,自诩还算经验丰富。 一个人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只看了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如何厉害,贾蔷多少是觉得可笑的。 “人都到齐了。” 李贤对贾蔷点点头,沉声道:“方才马老将军又来请战,大家都怎么看?” “某赞成让老将军出战。” 田文何径直开口说道。 一时间又有不少人加以附和,显然都早早知道了田文何的意思。 没有赞成的,也都只是默不作声。 李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看向贾蔷:“贾先生,你意下如何?” 贾蔷面色古怪,他虽然不太认同田文何的意思,但也不想反对。 可眼下看来,李贤似乎对于让田文何出战,持否定的态度啊。 两人莫非也产生了什么矛盾不成? “在下认为此事有待商议,”知道了李贤的意思,贾蔷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如今大伙都怀疑背后有人捣乱,按理说,让马老将军去打也算是一次不错的试探。” “莫要拐弯抹角,”田文何淡淡道,“有话直说,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无需遮遮掩掩。” 贾蔷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那我也就说说我的拙见,我只问诸位,若此战马将军一战定乾坤,诸位说该如何是好?” 李贤眼睛一亮,满脸赞许之色。 贾蔷心中苦笑,你是高兴了,我是把人得罪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后悔的意思。 田文何微皱眉头,一时也没有说话。 “我觉得贾先生言之有理,咱们或许可以试探,但这风险也不是没有。” 一人出声附和贾蔷。 贾蔷顺着声音看去,那人笑着对贾蔷点点头。 此人贾蔷倒也认识,便是之前怀疑叛军中有八王爷部下的人。 不过让贾蔷意外的是,田文何居然也认可他的建议。 “只是不答应马老将军,我等又该派谁出战?兵马占据优势,却从未大胜,反而让叛乱愈演愈烈,实属不该啊。” 说来说去,话题又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在场没有能打胜仗的人。 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李贤信心满满地来,带着一帮没什么经验的人,本想捡功劳,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下属竟无一可用之人。 商量了一番,最终无果。 众人散去后,李贤把贾蔷留了下来。 “贾蔷,你觉得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话问的很没水平,但李贤此时也管不了了。 一个县域的叛乱,几万人过来平叛,居然打到现在,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贾蔷也怕纸上谈兵,但这次过来还真得试试。 再丢人也丢不过现在。 “这个,”贾蔷沉吟了一会,道,“田先生......” “别管他!” 李贤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来这么久,哪次不是听他的,到头来反倒打了败仗,都是我的指挥不力了。” 贾蔷顿时明白李贤为何不待见田文何了。 不过从心里说,贾蔷也看不惯田文何那副自以为很厉害的样子。 第一四八章 殷腾 贾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有点田先生说得对,咱们兵马占据优势,叛军纵使有八王爷的人加入其中,也该不是咱们的对手才是。” “这我也知道。” 李贤没好气道:“一群废物,在神京那帮出谋划策的不行,会武功的倒是一个个能吹,结果我把一些武功高强安插在军队中,这仗就能打成这般屎样。” 贾蔷目瞪口呆,他还真不知这些事情。 李贤这纯属乱弹琴啊。 打仗岂能如同儿戏一般? 纵使你来捡军功,哪能这样办事。 贾蔷忽然明白为什么李贤会打败仗了,那些“让贤”的军官,哪个心里会高兴? 只怕都会出人不出力。 贾蔷望着李贤,忽然有种看猪队友的感觉。 便如靖难之役时,大明战神李景隆,土木堡之战时,大名二代战神英宗之流。 这不是人干的事情啊。 贾蔷硬着头皮道:“这些人当中,可有表现好的?” 李贤摇头三不知。 贾蔷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王爷,我建议你立即把你安插的那些人全都撤回来,否则这仗不用打了。” “为何?”李贤皱眉道,“我可是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 贾蔷苦笑道:“王爷为这些人着想我认为没有问题,但问题就出在如此不管那将官的心态,他们一旦不满了,这仗还如何打的赢?” “他们敢!” 李贤猛派桌案,面色变了又变,似也觉得自己理亏,“都已经得罪了,这个时候撤回来,他们还不是一样不高兴?” 贾蔷道:“这些就看王爷如何拉拢了,这帮人大都向着你和四王爷,我想他们再不满,心中也有分寸。” 李贤叹了口气,“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会召集将官,把我所安插进去的将官全都连降三级,以此折罪,你意下如何?” 贾蔷能有啥意见,“只这样没问题,不过主要权利还得完全交给之前那些人,让他们能感受到王爷的诚心。” “再之后呢?”李贤接着问道。 贾蔷道:“在之后,便是战术问题,这些我倒是有些个人意见。” 李贤对他颇为信任,问道:“快说是何意见?” “我认为,就算真有八王爷的人混入其中,但只要咱们稳扎稳打,不出任何问题,敌军便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李贤疑惑道:“稳扎稳打?” “简单来说,就是对于军队的掌控权,不要过于渗透,引起将士们不满。这样只要他们满足了,以咱们军队的实力,那些叛乱就算玩出花来,也非我等对手。” 李贤皱眉道:“可我军步步压近,他们就不和我们正面交锋,便是现在他们也不是我对手,可他们会搞偷袭,防不胜防。” 贾蔷微笑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咱们军队过于集中了,这样虽然避免失败,能够强有力的威慑敌人,可却太过于笨重。” “你的意思是要分开出击?” “不错。”贾蔷点点头,“敌军活动地区也就那几个地方,咱们只要分兵出击,他们就算插翅难逃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问题就出在大家觉得兵力集中在一起,能够避免被敌军各个击破。” 贾蔷冷笑道:“这法子可是田先生所言?” 李贤脸色难堪地点点头。 贾蔷道:“他所言没错,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对症下药,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王爷你安插那么多新人进入军队,田先生便是对症下药,怕有些新人作战不利,瞎打一通,从而被敌军打得打败。军队聚齐在一起,也就能够避免这个问题了。” 李贤直点头,“说得对,他就是这么和我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这件事是田文何私下和李贤建议的。 当初李贤可是极力认同的,便是现在也没有任何怀疑。 贾蔷摆摆手,“之后田先生可有过说什么?” “这倒是没了。”李贤摇头道。 贾蔷眉头暗皱,他虽然觉得田文何高傲,但对于他的本事,还是认可的。 按说田文何该能看出问题所在才是。 李贤见他沉思,急道:“有什么建议你赶紧说,别管他人是什么意见了?” 贾蔷坦然道:“倒也不是什么大意见,还是说方才那个,分兵进军,理由也很简单,避开王爷你安插的那些人,以咱们现在的军队的实力,便是兵分数路,那些乱匪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李贤面色微红,也知道当初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 他想了想,觉得贾蔷所言有理,却还是有些担心。 要知道那些叛军现在实力可不容小觑,也有几万人了。 咱们兵马一共三万多人,地方配合咱们的也有近万人,若是分兵的话,就得兵分六路才能彻底堵死那些乱军乱窜的路径。 李贤板着手指数了数,“留下五千人守城,还有三万六左右,也就是一路有六千多人马。这若是碰上了那数万敌军,万一可打不过的话......” “保险起见,暂时兵分四路,只要不犯错,用人得当,我不认为乱匪是咱们的对手。” 贾蔷对于乱匪的战斗力太清楚了。 单打独斗还好一些,可碰上正规军,只要正规军不碰上狗屎一般的指挥,乱匪便是土鸡瓦狗。 李贤沉吟半晌,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解决问题。” 目送李贤离去,贾蔷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当天晚上,分兵数路的命令便传达了下来。 不过让贾蔷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也随军出征。 作为第二路军的军师。 统帅第二路军的人叫殷腾,一个四十多岁的勇武大汉。 是四王爷的人,对于贾蔷尚算客气。 并没有因为贾蔷的年龄,就对他不屑一顾。 “贾军师,王爷命令咱们从歧路出发,直奔云县的鹿林镇,三天之内,务必拿下鹿林镇,你认为此战该如何打?” 贾蔷摊开地图,说道:“据我所知,鹿林镇的周围有一个小镇叫武功镇,这武功镇因为落后,仅有数千人,发展远远不如鹿林镇。“ 殷腾对于这武功镇也了解过一些,仅有数百贼军镇守,真打的话,这数百贼军顷刻间就会散去,完全没有去打的必要。 “军师有何高见?”殷腾问道。 “高见不敢说,”贾蔷微微一笑,“我午间去看了那些俘虏,发现了一点非常有趣。” “什么?”殷腾也不怪他拿捏,耐着性子问道。 “十个叛军,其中最少有两三个老家来自武功镇,按说这个武功镇不过数千人,也不起眼,本不该有这么多人才是。” 贾蔷皱眉道:“可问题是,我勘察了所有叛军,他们有两成都是武功镇人氏,就算有得不是,但祖辈也是。” 殷腾眼珠转了转,“军师之意是?” “咱们进军武功镇。”贾蔷指着地图上的武功镇道,“围而不打,看看鹿林镇的反应。” 殷腾皱眉道:“若是武功镇守军不战自溃,鹿林镇又没反应,该当如何?” “不当如何,”贾蔷道,“立即转移武功镇的人,而后散布消息给鹿林镇......” “左右也只是试试,可行的话,咱们便可避免攻城战。” 贾蔷叹道,“一个小小的镇子,居然有城墙护佑,当真闻所未闻。” 殷腾本想直接攻打鹿林镇,但贾蔷所言有些道理,也不好拒绝。 “那只此一日时间,那些人不上当,咱们立即转攻鹿林镇,否则害怕会完成不了任务。” 贾蔷颔首道:“将军所言甚是,不过这次兵分四路,敌军也有数万之众,必想着会击溃一路,狠狠教训我们。” 殷腾冷笑道:“他们只要赶来,我保教他们有去无回!” “将军威武,”贾蔷微笑道,“以将军之能,那些乱匪定不堪一击。” 殷腾面色微变,轻叹道:“我有信心,只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够解决和控制的。” 贾蔷知他意思,“将军放心,此番出征,我仅给建议,不会插手任何军务,一切以将军为主。。” 殷腾眼睛一亮,不由多看了贾蔷一眼。 要知道,他这次来可谓憋屈至极。 本想着立功。 怎奈上面忽然空降一个副将,屁也不懂,整日指手画脚,让他不厌其烦。 如今好不容易等那烦人副将连降三级,可又来了一个更加年轻的军师。 因为对于攻打鹿林镇,殷腾一样没多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