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夏目你好》 第一章 路过以及神明 乔惜一脸忧郁的将手中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放在桌子上。 瓷器和桌子碰撞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声音并没有多么剧烈，不过也让坐在他对面的姑娘终于回了神。 那姑娘很是清秀，身材纤细，看着是个相当文静的姑娘，然而乔惜莫名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带着一种十分微妙的触感，让他很是有些不自在。 他郁闷的眨了眨眼睛，脸上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将自己刚刚已经说过一遍的自我介绍又说了一遍。 ——没办法，这姑娘在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副呆滞的明显没有在听的样子，他只能再重新说一遍了。 “你好，我是乔惜。初次见面，请问是不是赵小姐？” 对面的姑娘脸颊泛着在乔惜眼中完全谜一样的红晕，一双杏仁一样的眼睛散发出灼人的光芒。 “是是是，我是赵悠悠，你好你好。” 乔惜对上她的眼神，心中微妙的感觉就越发的浓郁了， ——以及……为什么他一个才刚刚二十三岁的大好青年，就已经开始着急到要坐在这里和人相亲了？ 想起自家那个常年失踪又突然出现勒令自己去相亲替他传宗接代的师傅，乔惜只觉得满心的无语凝噎。 讲道理，他自问长的不丑，年纪也没有多大，也不至于到了找不到对象然后来相亲的程度吧！ ——实际上，乔惜的容貌，与其说是不丑，不如说他的长相，已经精致到一般的女孩子都会觉得自惭形秽的地步了。 再加上不同于他这个年纪的青年人的气质，给他原本就出色的相貌一波加成，实不相瞒，一般人真的是很难招架得住这样的美色。 ——最起码坐在他对面的赵姓姑娘刚刚就是被他眼睛无意间那么一扫，生生的就给煞在了原地。 就是那种，分明应该是邪魅狂狷诱惑无比勾魂夺魄的一双眼睛里却偏偏瞳仁清亮的一眼便能望到底，看过来的目光在充满了诚挚的同时让人心绪不自觉都跟着平静下来。 赵悠悠暗搓搓的捂住自己的小心脏，背过身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向乔惜： “我觉得吧，以乔……先生的条件，应当不至于，来和我相亲吧？” 赵悠悠在称呼乔惜的时候没忍住哽了一下。 一般来说叫先生是没有错的，然而在她眼中，和自己相对而坐的这位青年……嗯，说是青年，其实叫少年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实际上赵悠悠在确认乔惜确实是来和她相亲的那个对象的时候，恨不能冲回去摇着那个介绍她来的婶子的领子质问她一句为毛要给自己介绍一个未成年美少年！！！ 对赵悠悠这个问题，乔惜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嗯，实不相瞒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架不住他师傅和他的观念有些差距…… 乔惜想着，没接这个话茬，只是笑了一下，然后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果汁。 赵悠悠：“……” 赵悠悠：“………” 赵悠悠：“…………” 赵悠悠冷静的在心里告诫自己，那还是个孩子，冲动是魔鬼。 然后她成功的冷静下来，苦笑着抓了一把头发：“说实话，以乔先生这样的人品相貌，和我完全不应该在一个水平线上。” 乔惜抬了抬眼睛，有些诧异于眼前这姑娘的坦诚。 对于他自己这幅样貌，乔惜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长这么大不乏有女孩子对他有想法，但乔惜对这方面却从始至终没什么欲望，对此的处理手法一般就是干脆利落拒绝了事。 ——虽然这反而让他在旁人眼中的印象好像越发的高岭之花？ 乔惜想了一下。既然对方都这么坦诚了，那他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于是他也从善如流的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相亲的想法也没有做好要开展出一段不在预计的感情的打算，今天过来只不过是碍于家里长辈操心。 赵悠悠听着，就了然的点了点头。 大概说起催婚的家长，全世界被催婚的大龄青年人都很有共同语言，赵悠悠也抛开因为乔惜这极具存在感的脸带来的压迫感，一脸感慨的和他聊了几句。 不过也就随口那么几句——本来就是来相亲的，既然双方都已经达成了共识，两人又显然不是一个朋友圈的人，再多的话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吃完一顿饭，两人各回各家。 乔惜回去的时候，他师傅正一脸殷切的等着，见到他一脸平静的孤身一人回来，对方脸色一沉，问道：“失败了？” 乔惜默了一下，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不过是相亲失败了而已，怎么自家师傅这表情看起来好像他犯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错一样…… 乔惜心里寻思着，然后下一秒就看见他那个热衷于装神秘的师傅这次仿佛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和他面对面坐着很是推心置腹的进行了一番会谈。 乔惜：？？？ “等等！你年纪大了想抱孙子这也没什么我理解，但是这么一副我即将不久于人世要趁早留下血脉的样子是个什么情况？” 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在听到他那一句“年纪大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龟裂，等听完他这一段话后，他看向乔惜，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非常奇妙。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那种，教父式的、爱着世人，然而世人明显却不领情的那种悲天悯人且圣洁无比的神情。 ——再具体一点儿就是在哪个景点游玩时会遇到的那种看起来貌似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老道士招摇撞骗时摆出的那种经典神态。 乔惜按了按眉骨，没忍住翻出了一个白眼，正想开口时，就听到师傅一脸正经的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 “你小时候我就替你算过命，算出你在二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场大劫，现在，也是时候了。” 乔惜：“喵喵喵？” 男人咳了一声，又补充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虽然我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你了，不过你这条命姑且还是能保下来的。” 乔惜继续维持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中年男人盯着他的神情，然后…… “咳好吧就这样了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相亲又失败了看来你和这个世界果真是没有缘分我已经留不住你既然如此我觉得你还是就这么离开吧就这样祝你好运我们有缘再见！” 男人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然后也不等乔惜反应就抬手一巴掌向着乔惜的额头拍了过去。 于是乔惜大惊失色完全不能动弹的眼睁睁看着师傅的巴掌落在了额头上，然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乔惜的意识恢复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还是瞪的圆溜溜的模样。 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家师傅这么莫名其妙的就给他来这么一出。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完全是一片茫然，应该好好的坐下来整理一下思绪考虑一下自家师傅究竟背着自己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觉得他首先应该让耳边这嗡嗡个不停的声音停下来再说。 于是他眼皮子一掀，目光有些不高兴的扫向了不断发出声音的地方：“请小声点好吗！” 周围如他所愿的终于安静了下来，然而还不等乔惜松一口气，更大的哗然夹杂着惊喜的尖叫声便响了起来。 这次乔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僵硬着脖子一点一点的转向发声处，然后就静默在了原地。 ——那些匍匐在地上看起来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发色精彩穿着不大正常并且说着的语言听着和日语有些类似的一波人究竟什么鬼？ 乔惜一脸迷幻的瞅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人，然后脸上摆出一副神圣的表情，果断的又躺了回去。 ——看来师傅那一巴掌真是将自己拍的不清啊，你看，这连幻觉都出现了，还这么真实。 乔惜安详的闭上眼睛，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听到那些人哭着喊着说“丰月神现身了”什么的。 正当他准备逃避现实的时候，一个有些软萌萌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呐，你就是丰月神吗？” 乔惜此刻无比的后悔，他为什么上大学的时候会在外语学校，并且因为自家师傅工作的缘故对古日语相当的熟悉。 ——如果他听不懂的话，那他还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而…… 他幽幽的转头，脸上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目光对上了在他身旁跪坐着的小少年：“不，你误会了，小生只是路过。” “……” 身上穿着一袭极其华丽的黑色十二单，脸上带着奇怪面具的小少年成功被他新出现的小伙伴一句话说的无语凝噎了。 第二章 神明以及揉头发 尽管乔惜再怎么不想承认，然而面对事实，他还是不得不选择接受。 ——他是真的，被自家师傅，一巴掌，从一个人类，拍成了一个灵魂体，好像还跨了世界，并且，年纪仿佛还缩水了一番。 乔惜回忆了一下师傅拍自己之前说的那一段话，心里有些茫然，又有些恍然。 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身上变化。冷静了一下，他转头从善如流的和旁边的黑衣少年进行了一番沟通。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刚刚说的，丰月神，是什么意思？” 他这个问题问的自己其实相当的胆战心惊。 得益于对日本文化的了解，对于“丰月神”这个称呼他也是有几分耳熟的，正是因为觉得耳熟，他才更加的欲哭无泪。 ——希望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他正在这样进行祈祷的时候，那个黑衣的少年便歪着头打破了他的幻想。 “丰月神啊？就是你呀。” 对方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乔惜明显听出了语气中的疑惑：“难道你不是因为听到他们的祈祷而现身的吗？祈愿丰收的神明——丰月神。” 乔惜：“……” 乔惜不自觉的哽了一下。 他其实想说他不是！ 天地良心，他只是被师傅在额头上拍了一把，谁知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样子。 将他已经到了喉咙里的否认制止住的是他因为情绪波动而周身出现的光芒。 乔惜瞅着浑身散发出来的完全不像是特效的浅绿色光芒，心情忽然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 温和的，平静的，充满生机的——这浅绿色的光芒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黑衣的青年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不舒服的往后退了退，口中嘟囔了起来：“看吧，果然就是你啊，丰月。” 他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不像是一开始那么神采奕奕了，似乎是乔惜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让他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似得。 不过下一秒，他的声音忽然就雀跃了起来：“啊啦，听说在人类世界里，我们这样的关系被称作兄弟，呐，叫声欧尼酱来听一听。” 乔惜正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和黑衣少年款式很像但颜色不同的华丽单衣，听到他这话就瘫着一张脸转头看他。 然而他脸上实际上也是戴了一个浅紫色的鹿角面具的，于是黑衣少年并没有发现乔惜对于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这一事实，反倒是来了兴致，见乔惜慢慢的将属于他的生机之力收起来以后，就巴巴的围了上去。 乔惜将自己身上的装扮看了一遍，再对照着少年身上的衣服看了一遍，最后确定，除了脸上这面具，他的这个形象再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统的异志传说里的属于丰月神的形象。 脑子里飞速的转动着，他也不理会在台下连哭带喊狂欢着的人类，只挑了眉看向这个自他醒来以后就相当聒噪的少年。 “你是不月？” 少年猛的点头：“是啊，我是你的欧尼酱不月。” 乔惜选择性的将他后半句话忽略掉，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便点了点头，又问道：“下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心里有些猜测，但还需要验证一下，恰巧眼前这个“不月神”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正体很有好感的样子…… 乔惜想着，就见不月歪了歪头，藏在面具后面的小眼神儿悄悄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开始对手指。 乔惜等了几分钟都不见他说话，就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很难说吗？” 根据传说，丰月神应当是管理丰收的神明吧？ 那些人若是在祈祷的话，也就是说今年收成不大好？ 乔惜皱了皱眉毛，不月摇了摇头，然后又抬头巴巴的看他：“不是……” 他可怜兮兮的抓住乔惜衣服的宽大衣摆，声音软软的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乔惜：“……” 乔惜先是有些疑惑于他话中的意思，几秒钟后想起了传说中不月神的特性，忍不住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不月神……画风颇为清奇啊。 见乔惜不说话，不月鼓了鼓嘴巴，抓着他衣服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呐，你是丰月，你来了的话，他们就不用哭了，对不对？” 乔惜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是真的丰月神的话，确实是这样没有错，遗憾的是，他虽然貌似身上是有些丰月神的生机之力没错，然而他根本都不知道怎么使用…… 这么想着的时候，乔惜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了台下。 那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的人，因着他刚刚情绪激动而不受控制散发出来的绿色光芒，他们已经止住了欢呼，温顺的跪在地上一脸期待的仰头看着他。 那些眼睛形状各异，颜色各异，然而唯有瞳仁里面散发出来的光芒是如出一辙，那种期待的，宛如盯着救世主一样的目光。 乔惜忽的就将视线移开了。 ——救世主什么的…… 他握了握拳头，恍惚想起了自家师傅最后说话的时候微微闪烁着光亮的眼睛以及笑得释怀的嘴角。 ——他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怎么做救世主？！ 乔惜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那些人期待的眼神。 忽然，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将自己握的紧紧的手掰了开来，乔惜低头，对上了不月眨巴着看着自己的眼睛。 即便是隔着面具，他也能够看清楚，不月的眼睛是十分纯粹的黑色，又黑又亮的，很好看。 见他看过去，不月担忧的眨了眨睫毛，开口问道：“丰月，你不高兴吗？” 乔惜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不月的眼睛，然后就被不月眼疾手快的强行伸手摆正了。 “丰月，告诉欧尼酱，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乔惜：“……” 他哪里来的欧尼酱啊？自封的吗？这个神明是不是自来熟的过了头？ 他抬手将不月的手拿下来，道：“没有不高兴。” 不月嘴巴一噘，语气笃定：“你说谎！” 于是乔惜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神明啊，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要静静地闭嘴不要说话就可以了吗？ 寻根问底什么的，可是相当的惹人讨厌啊！ 乔惜很想直接甩手走人，然而…… 对上不月眨巴着纯粹担忧的清亮眼睛，乔惜顿时就甘拜下风。 他没好气的揉了揉不月的黑色长发，特别坏心眼的将他柔柔顺顺扎成整齐一束的头发撸毛毛躁躁，然后嘴角上就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刚刚确实是因为一些小问题不开心，不过如果不月愿意以后都这样让我揉着头发的话，就不会不开心了哟~” 他这话显然是在开玩笑了，然而刚出生几个月的单纯神明就当真了，他咬着唇很是纠结了一下，然后仰着头看着乔惜，真诚道：“如果揉头发会让丰月觉得开心的话，以后都给你揉！” 第三章 不月以及丰月 大概是眼前这个少年看过来的目光的太过诚挚，乔惜霎时间就怔住了。 什么啊，这么软萌好说话的样子，感觉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一样…… 这样想着，乔惜恋恋不舍的将手从不月触感极好的头发上拿下来，轻咳了一声。 不月一歪脑袋，有些好奇道：“不揉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毛绒绒的脑袋低了下来，正凑到了乔惜手底下，然后轻轻的蹭了蹭。 乔惜：“……” 有点可爱…… 他视线飘忽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所以说，那些人类怎么回事？” 不月笑眯眯的凑到了乔惜的跟前，就算是隔着面具，乔惜也能感觉到少年笑得灿烂的样子。 “那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只要我出现的地方，就会变得一片荒芜，丰月……” 黑衣的少年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乔惜：“丰月，你可以救他们的，对不对？” ——诞生于人类祈愿之力的神明，掌管着丰收和风调雨顺，唤作丰月神。 身为丰月神的话，要保证风调雨顺什么的，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吧。 乔惜终于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安静的等待着他动作的人类，忽然心中就涌上来一种奇妙的冲动。 他顺从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闭上了眼睛，浅绿色的雾气开始渐渐的从他的周身氤氲开来。 不月有些不适的往后面退了退，只是嘴角却不由自主勾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神明降临的十分突然。 原本期待的跪趴在地上的人们忽然就感觉一阵十分令人舒适的气息蔓延了开来。 那种气息很是柔和，只轻轻的一阵飘过，就仿佛将近日里令人绝望的干燥尽数驱逐殆尽。 有几个大胆的忍不住就抬起头来，向着那股气息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身上穿着华丽的浅紫色单衣性别不明的神明站在树梢上，身影纤细又修长。 神明脸上戴着一个鹿角面具，很精致，掩映在面具下若隐若现的浅金色的头发在日光下显得褶褶生辉。 温暖而又光芒万丈。 ——这就是神明吗？ 他们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猛地就趴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 神明的反应更是让他们眼泪汹涌的停不下来。 见他们忽然激动的哭泣，神明的声音带着几分茫然，却又温和轻柔的，十分好听。 “小生即是丰月。汝等的愿望，小生着实收到了，尽管回去，等待着吧。” 乔惜微微笑着，看着因为自己的回应而显得情绪异常激动的人们，他心中莫名的就有一种直觉——只要自己想的话，这里的气候果然是可以被自己控制住的。 他眼尾翘了翘，正想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到跪在那里的那些人身上忽然散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金色光芒，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化成一道流光冲进了自己的身体。 乔惜的动作顿了一瞬间，他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不月，问道：“这是……愿力？” 不月看起来非常兴奋，猛地点头道：“嗯呢，丰月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话，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神明的！” 乔惜一个没忍住又抬手糊了糊不月毛茸茸的头发，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 “嘛，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抿着唇笑了一下：“也许千百年后人类就不需要丰月神了，然后丰月神就这么消失了也说不定。” ——他以前去日本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丰月神的模样。 听他这么说，不月忽然愤怒了起来。 他的手紧紧的抓住乔惜的衣袖，道：“不会的！” 他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不会没有人需要丰月神的！” 他这样说了一句，又蓦然想起了曾经是有过依托于人类的愿力而诞生的神明，在被人类渐渐的遗忘以后就彻底消失的事情，忽然就沉默了起来。 乔惜感受到他失落的心情，莫名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提起这个话题，然而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将这个话题转移了之后，就听到不月轻轻的道： “如果，真的没有人类记得丰月的话，我还会记得的。” 这个穿着黑色单衣的年轻神明仰头，定定的透过两层面具看着乔惜的眼睛：“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他攥着乔惜衣服的手指紧了紧，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道：“我记得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乔惜和他对视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好，不消失。” 得到乔惜肯定的回答，单纯的神明就高兴了起来，他将脸上的面具掀开了，朝乔惜展现出了一个极其阳光灿烂的笑容。 “那你要记得我的样子呀，我是不月。” 乔惜嘴角一翘，学着他的样子也将自己的面具去掉挂在了腰间，朝他微微一笑：“恩，我是丰月，我记住你的样子了。” ———————————————— 成为神明的日子感觉还是相当神奇的。 乔惜现在没有人类的身体，只不过是一个灵魂体，一般的人类其实并不能看见他，除非他用了全力进行施法——例如之前在愿力的激发下而显出身形，赐予他们丰收。 因而在以神明的状态生活了几天以后，乔惜整个人就陷入了惆怅之中。 好无聊啊…… 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没有电视！ 甚至连可以说话的对象都很稀缺。 唯一可以进行沟通的物种只有一只明明理论上凶神恶煞，然而实际上却软萌的不得了的的不月神。 之前说过了，不月神诞生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因为长时间的干旱，不月应运而生。 他出生之后也不像乔惜那样有着二十年生而为人的意识，他一出生有了思维之后，下意识反应便是破坏。 ——这是他身为不月神的天赋，以及职责。 他原本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对这一片区域进行破坏的，直到看见了因为气候恶劣而崩溃痛苦的人类。 那些透明的，从眼睛里面不断涌出来的液态不明物体，在不月看来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 明明就很轻，没有一点儿重量，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当一滴一滴的泪水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的时候，不月心中忽然就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诞生后学会的属于人类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难受。 他偷偷跑去人类的世界听他们说话，然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丰月神的存在。 和自己对立的，被人类所敬仰且期待的另一个神明。 在知道这个存在之后，不月就一直那样期待着，这位神明的诞生。 第四章 愿望以及狐狸 从知道有丰月神这样一个存在的那一天起，不月便一直都在期待着。 ——他已经不想再看见人类那绝望的含着眼泪的眼睛了。 于是，在人类强烈的愿力作用下，丰月神，诞生了。 在第一眼见到丰月的时候，不月就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十分奇妙的意味。 也许那只是一种直觉，反正，不月就是觉得，丰月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个直觉在后来相处的日子中得到了证实。 当乔惜无聊的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然后终于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经和师傅学习过然而那时候师傅表示地球的灵气太少练习也根本没有什么卵用的某种道家功法的时候，不月一脸好奇的蹲守在旁边。 “呐呐，丰月，你在做什么呀？” 乔惜瞄了他一眼，回答的言简意赅：“修炼。” 听到了新名词的不月一脸的问号。 “修炼？那是什么？” “……” 乔惜沉默了一下，表示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但旁边这个神明看过来的瞳仁着实清清亮亮，又黑的纯粹，当真好看的紧，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不忍心让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失望的感觉。 但是这个问题真的是说来话长就算长话短说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头。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明白，其实这个小家伙问自己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只不过单纯的想要和自己这个他单方面认定的弟弟说话而已。 于是乔惜思考了一下，决定将这个单纯的神明忽悠过去。 “是这样的。你是由于天气情况自然而然诞生的神明。而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产生于人类的愿力，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如果有一天人类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然后直至消失。” 见不月因为自己的话而面色大变，乔惜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我就需要一直努力的修炼。” 不月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似懂非懂，然而他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丰月一定要好好的修炼。” 他右手握成拳头在左手掌心轻轻的锤了一下：“嗯，欧尼酱会好好的看着你的！” “……” 对上小少年取了面具之后显得越发稚嫩的小脸以及清清亮亮的大眼睛，乔惜禁不住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开眼睛：“嗯，你开心就好。” ——————————————— 俗话说得好，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修炼这种事情，一旦沉浸其中，就会发现时间过得真是相当的快。 于是，当乔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十分惊悚的发现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他修炼的树下已经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神社，门前供奉着一些水果饼子之类的东西，而不月小少年却是不见了踪影。 乔惜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发现经过十几年的时间，他原本透明的魂体凝实了许多，属于丰月神的生机之力竟也是在他体内莫名的圆融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从树上跳下来，盯着神社门口的盘子里放着的不知名果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伸手从里面抓出来一个，擦了擦就尝试的啃了起来，一边啃着一遍抬眼将神社上下打量着。 好长时间没吃过食物，猛的见到了能吃的东西，他还真有些按耐不住。 又这个神社果真是属于丰月神的神社，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穿着浅紫色单衣带着鹿角面具的少年形象。 虽然感觉上其实和乔.丰月.惜本身差了很远，不过按照这个年代的基本状况来说，这个已经是相当的正式了。 他在神社周围转悠了一圈，在距离丰月神社很远的地方发现了不月的神社。 ——说是神社，还不如说是一个简单的鸟居更恰当一些。 乔惜翘着那小巧的鸟居，想象着那个其实脾气并不好的小少年看到鸟居时那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乔惜将一双因为年幼所以显得圆滚滚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嘛，因为突然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他说着，很自然的回头，看向那个躺在草地上嘴巴里咬着草茎的小少年身上。 乔惜的目光在他的头顶转了一圈之后，自然而然的对上了小少年的眼睛，好奇问道：“你是谁？” 小少年将草茎在嘴巴里面嚼啊嚼，然后“呸”的一声吐掉，看向乔惜，态度颇为恶劣的道：“我是谁关你什么事？” 乔惜歪了歪脑袋，也不生气，只是一本正经道：“确实似乎不关小生的事，不过，据小生所知，这座山好像是在丰月神和不月神的管辖范围内吧？” 听他提到神明，小少年眼睛眯了眯，眼神中忽而透出一抹讽刺。 “神明？呵～” 他轻笑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重新拔了一根草茎塞在嘴里嚼着，就好像那草茎真的很好吃一样。 乔惜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好奇。 说起来作为掌控着生机之力的丰月神，不知道真正的丰月神是怎么样的，反正就他自己来说，只要他想，整座山的植物都可以当做他的眼睛。 因而醒过来后和山中的植物沟通了一番之后，他就知道了他之前帮助那些人类的行为显然很有效果，那之后没过几天就下了一场雨，气候恢复了正常。 于是附近的人类就在这山中建立了丰月神的祠堂，将他供奉了起来。 而在他修炼的时间里，那个不月小少年也没有闲着，将整个山中的妖怪生灵都拜访了一个遍，然后尽数将他们收服了，将这座山头划在了丰月神的管辖之下。 ——尽管不月只是个还有些稚嫩的神明，可是他天生自带的破坏属性让一般的妖怪很少有能打的过他的。 而丰月神的特性又会让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的存在都对他产生无尽的好感——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都需要水与食物。 综上，这个山头就目前来说，不论是在人类世界还是妖怪世界，都已经是丰月神和不月神的地盘了。 所以，在这种客观事实下，这个很明显出身微妙的少年这样的反应，就显得的相当的奇怪了不是吗。 他饶有兴趣的坐在了少年旁边，懒洋洋的靠在矮树上，好奇道：“你这个反应……不是和哪个神明结了仇吧？” 少年脸色一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可能会和神明结仇！” 乔惜翘着嘴角，视线没忍住瞟了瞟少年头顶上一动一动的毛茸茸的一对狐狸耳朵。 第五章 邀请以及恶意 “这样啊。不过无所谓，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乔惜顿了顿，笑着向着少年发出了邀请：“要不要一起去玩，听说今天晚上有祭典哟～” ——还是丰月神的祭典。 虽然才做了十几年的丰月神，并且也只在人类面前出现过一次，不过十分神奇的，在进行了长时间的修炼之后，乔惜莫名的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作为丰月神的这个身份。 ——要说起来，他以前也不过是做了二十年的人类呢。 听到乔惜的邀请，少年终于舍得给他一个正式的眼神了，他将目光落在乔惜很明显可以称为他所见过的所有人或者妖颜值天花板的一张脸，皱着眉头问道： “我说……你是妖怪？” 乔惜侧了侧头，用了三十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然后回道：“妖怪吗？算是吧……” 他自己其实也有些不确定。丰月神，说是神明，在高天原上并没有姓名，其实也和一般的妖怪没什么普遍意义上的差别，甚至于据他所知，可能连有些大妖怪都比不过。 听到他这算不上肯定的回答，少年咧了咧嘴角，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凑近了，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诡异笑容：“我说……你对人类很好奇吧？” 乔惜：“……” 乔惜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现如今正体不明，作为一个前人类，对人类这个物种他还真没有多少好奇心。 但与此同时，因着现如今他的存在模式，比起妖怪来，他又确实更偏向于人类。 所以这个问题，目前为止，他还真有些说不上来答案。 少年察觉到了乔惜的迟疑，但是他按照常理的推断对乔惜的这个迟疑似乎存在着什么误解，因为接下来，他弯着腰凑近乔惜，精致的脸离乔惜特别近，近到乔惜能够十分清楚的看到对方那一双红玉一样的狭长眸子中蕴含着的不容忽视的恶意。 “会死的哟～” 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实际上瞳仁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离人类太近的话，会死的哟。” 少年长相其实是相当精致的。 他看起来不过是十几岁的样子，让乔惜看着也就高中生的程度吧，一双眼睛是极其标准的凤眼，眼尾微微向上挑着，自带了一抹飞红，唇色红润，头发是如同月光一般雅致的银白色，在阳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 以及不得不提一下，这少年头顶上有一对兽类的耳朵，毛茸茸的，在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无意识的一抖一抖，这让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沉迷修炼因此对妖怪的多样性还没有深刻认知的乔惜感觉非常的有趣。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目前的状况是这样的：乔惜靠坐在树旁，而少年就半跪在他眼前。 ——大概少年原本想营造出的，是一个具有压迫氛围的气势，然而遗憾的是，由于乔惜的心大以及少年这张脸过于精致这种客观缘故，所以他的气势营造的并不是很成功。 乔惜心里想着，然后仰头对上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是红色的，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很好看，里面是刻意做出的恶意，不过乔惜觉得，他的眼睛还是很清澈。 乔惜看着他就轻轻的笑了起来，语气并不含一点儿恶意，但实际上内容还是挺扎心的，他问：“这么说起来，难道你靠近过了？” 少年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下一秒不但是眼角，连整张脸都渐渐的漫上了绯红的颜色。 “嗤，怎么可能？” 他嗤笑一声，矢口否认。然而说是这样说着，可乔惜却察觉到他的眼神微妙的有一瞬间的飘忽。 于是乔惜意味不明的微微一笑：“没有靠近过啊……那正好，一起去祭典呀？” 少年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侧开头，他柔顺的银色头发因为这样一个动作从耳边滑落下来，不期然将他的眼睛遮挡起来。 这让乔惜只能听到他声音忽然有一些闷闷的：“呐，我说，你很喜欢人类吗？” 作为一个前人类，这个问题并不算难以回答，所以乔惜肯定道：“人类很有趣。” 他难得给了一次肯定的答案，然而少年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是有些郁郁，他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按着乔惜的肩膀，轻声问道： “那……你喜欢妖怪吗？” 乔惜停顿了一下。 说起妖怪的话，他其实接触的并不多。 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那个单纯的神明不月，然后就是他醒来之后咨询的那个有点儿诡异的小草。 再就是眼前这个了。 目前来看的话…… “喜欢，妖怪很可爱。” 他这么说的时候目光是落在了少年毛茸茸的耳朵上面的。 少年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耳尖无意识的抖了抖，再一结合他话中的内容，脸上顿时就涨的通红。 “说什么傻话啊，可爱什么的！妖怪哪里是可以被称作可爱的存在了！” 他跟烧着了一样松开手从乔惜身上跳了起来，然后语气重重的强调道： “妖怪可是会吃人的！” 对少年这样的忠告，乔惜没忍住笑了起来。 因为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太过于可爱了，一边说着人类不能靠近，一边又强调着妖怪的可怕。 少年本就有些恼怒，在乔惜笑起来之后就越发的脑，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乔惜，凶巴巴的问道：“你笑什么？” 乔惜摇了摇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露出了一个有些可爱的微笑。 少年看着乔惜，咬了咬下唇，开始认真思考起眼前这个小少年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 其实就气息而言，他更偏向于妖怪，但若是妖怪，那这个小少年身上的气息未免太干净了些。 少年在人类世界见过许多人，有平民有奴隶，甚至贵族，他也是见过的。 可从没见过有一个人能向眼前这个小少年一样，能让人在觉得亲和的同时又能感觉到他的雅致矜贵带来骨子里的疏离，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样矛盾又迷人。 ——这样的妖怪，会像普通的妖怪那样狩猎人类来吃吗？ 少年忽然好奇起来。 于是他止住了原本想要说的话头，转而道：“你想去祭典是吗？” 第六章 晴明以及邀请 乔惜一时之间没有跟上他这跳跃的思维，反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想去。” 少年勾唇一笑：“好呀，一起去呀。” 乔惜挑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对人类表现的十分抗拒的少年为何现在忽然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乔惜的行动。 “说起来，我要怎么称呼你？” 乔惜问了一句。 他并没有强求对方真正的名字。 在成为丰月神之前，他就已经听说过名字对于妖怪的重要性，在成为丰月神之后，身体中的灵力和名字之间奇妙的羁绊让他更是对于妖怪的名字越发的重视。 他问这少年的称呼也不过是为了一会儿叫起来更方便一些。 很明显少年对于这个也是很了解的，他侧头认真的看了乔惜一眼，然后道：“我叫晴明。” “……” 他默了一下，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在对方说出名字的那一瞬间，他就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他真正的名字。 然而…… “这样可以吗？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这样不谨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晴明翘着嘴角：“没有关系。” ——这个“没有关系”，究竟是因为底气十足还是说并不在意，他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乔惜盯着晴明的眼睛一时之间颇为反应不能，好半晌，他才眨了眨眼睛，道：“这样的话，小生名为丰月。” 他礼尚往来的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口，晴明很明显的就高兴了起来。 正如乔惜能感受到晴明说给他的名字是真正的名字，晴明也是能感应到“丰月”这两个字中带着的灵力。 不过尽管他面上是挡也挡不住的愉悦，然而他还是挑了挑眉梢，道：“是我理解的那个丰月神吗？” 乔惜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闻言“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回道：“如果你说的是这座山上被供奉的丰月神的话……” 晴明：“……” #心情复杂jpg.#. 又不说晴明对自己刚认识了一位神明这件事的复杂心情，乔惜在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想起来——晴明的话，似乎有个了不得的大阴阳师，名字就叫做晴明来着。 乔惜停下脚步，有些迟疑的将目光落在晴明头顶毛茸茸的耳朵上面，有些不确定的想，晴明，是他知道的那个晴明吗？ 好像是有传说那个安倍晴明是白狐之子呢。 乔惜没忍住就多看了晴明两眼。 又大概是因为个人经历，晴明似乎对乔惜这样的反应有些敏感过头，他眸色立刻就深沉了一些，转头毫不客气问道：“你知道我？” 乔惜反而因为他这样的反应而有些确定，眼前这个晴明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白狐之子了吧…… 所以他沉吟了一下，有些含糊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印象。” 他斟酌着想组织一下合适的语言，不过少年却并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他秀气的眉毛挑了起来，语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道：“不必猜测，你也是听到过的吧？” 少年冷冷的嗤笑了一声：“由人类和妖怪结合而成的半妖……” “在你们这些妖怪看来应当是十分不齿的吧？” 晴明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意味，干脆利落的说完就直接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走人的节奏。 于是乔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抬手扯住了少年的衣服，将少年拉了一个趔趄，见他瞪着一双红玉一样的眸子怒视着自己，乔惜忍不住眼睛里盈上笑意。 “啊啦啊啦，小孩子年纪小小，脾气倒是挺大的。” 晴明：“……” 分明他自己看起来也就刚过十岁不能再多了，哪里来的底气说别人小孩子？ ——虽然晴明自己也知道妖怪的外表是不能以常人论的。 许是由于乔惜盯着这么一张正太脸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有点儿大，晴明一时之间都忘了反驳他的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丰月神在知道自己是半妖之后，态度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可不符常理。 以往听到自己是半妖，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他们的反应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厌恶。 毕竟自己，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 晴明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妖异，然后他低头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少年，想要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乔惜见他不准备走了，就松开了手，这才慢悠悠的道：“小孩子不要对别人都怀着这么大的恶意嘛。” 对于他类似于说教的话，晴明的反应是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 不过乔惜也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下。 他现在在思考，原来传说中的安倍晴明是白狐之子是真的啊……以及这位未来的大阴阳师年轻时候好像脾气并不大好的样子。 乔惜侧了侧头，然后仰头看了看天色，舒服的眯着眼睛道：“哦呀，即将黄昏了呀，正好是去祭典最好的时间呢。” 逢魔时刻，亦是妖怪之流最活跃的时刻。 一般在这个时间，人类的世界和妖怪的世界会有部分的重合。 虽然乔惜作为由人类愿力产生的丰月神，这个特殊时刻对于他影响并不像普通妖怪那样大，不过总归是有一些不同于其他时间的舒适感觉的。 他这个话题跳跃的实在是相当的突然，让等着他的反应的晴明有一瞬间的愣怔。 乔惜站起身来，一脸好奇的看向晴明：“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人类的祭典呢。如果我们要去的话要做什么准备呢？”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过于华丽的单衣，问道：“衣服呢，要换一下吗？” 晴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至于衣服……” 他挑眉看了一眼乔惜身上的衣服，然后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乔惜身上的衣服，确实是过于华丽了。 他现在穿着的，并不是一开始在人类面前现身的那件浅紫色单衣，而是不月准备的，浅绿色的，和那件款式类似的一件。 ——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都是如出一辙的华丽。 乔惜本不想穿这么招摇的衣服，之前那件浅紫色也就罢了，那是他刚成为丰月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就算他已经接受了身为丰月的身份，可这不代表他就要穿这种“丰月”风格的衣服啊。 第七章 祭典以及一起 然而遗憾的是，当他对于这件衣服表示抵触的时候，不月特意留下来看着他的小妖怪顿时痛哭流涕的抱着他的大腿，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月有多么期待，以及他如果不穿的话怎样怎样怎样。 面对这个如同水做的一样的小妖怪，乔惜无力败退。 不过，如果去祭典的话，也算是有理由将衣服换掉了吧？ 乔惜笑眯眯的看着晴明，等着他说不满意然后自己顺理成章的找一件低调一点儿的衣服换上。 只不过…… “不用换，反正祭典的话，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会穿上华丽的衣服。” 晴明朝乔惜微微一笑：“不如说你这件衣服相当的合适呐。” ——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对方的期待表现的这么明显，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 晴明深深觉得自己如果不趁机使点坏的话简直对不起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乔惜眨巴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肉乎乎的脸颊没忍住鼓了鼓，原本冷静自持的气质被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尽数转变成了委屈失落。 “……” 晴明手指动了动，艰难的转来了视线。 不行！他意志不能这么不坚定！ 这个坏心眼的丰月神之前还故意作弄他害的他担心他也会和别的妖怪一样看不起自己，现在不报复回来怎么行！ 想到自己刚刚忐忑的等着这妖怪的答案宛如宣判一般，晴明原本被乔惜一个眼神看的有些软下来的心瞬间就坚定了起来。 他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这会儿过去正好可以赶上祭典。” 乔惜见他完全无动于衷，不禁有些遗憾的咂吧了一下嘴角，耷拉着眼睛跟在了晴明的身后。 晴明大踏步的在前面走着，感受到后面人散发出来的哀怨气息，根本连头都不回，只是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的翘起了一个非常愉悦的弧度。 举行祭典的地方其实就在这座山脚下——丰月神的祭典总不能离丰月神太远了不是？ 乔惜和晴明沿着山路一直下去，直到天色变暗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远远的，就能听到十分热闹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乔惜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里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 刚刚的哀怨瞬间被甩到身后，乔惜兴致勃勃的加快了步子。 “哦哦？这就是祭典吗？好多人！” ——真是太感动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除了来的那一天，他可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活生生的人类啊！ 乔惜望着一闪一闪的红色灯笼，以及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心情霎时间就飞扬了起来。 不过旁边跟着他的晴明心情就没有他那么愉悦了。 正如传说所说的那样，晴明的母亲确实是一只白狐妖怪，而他的父亲，却是人类世界中的一个贵族。 在成年之前，晴明是一直跟着贵族的人类父亲节生活着的，并且因为母亲临终前的托付，晴明一直深深谨记着，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最初的时候，他做的很好，甚至还因为半妖天生充沛于人类的灵气而得到某个阴阳师的赏识而进入阴阳寮学习。 因为乖巧的长相以及父亲的贵族身份，晴明自己虽然母不明这点比较微妙，但大体表面上并没有对他怎么样，也就不上不下的样子。 但自从进入了阴阳寮并且表现出来在阴阳术方面的天赋之后，他突然就在家族中有了存在感。 他那个除了将他带回家里见过一面就没了后续的父亲突然出现，并难得的表现出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慈爱——不得不说，最开始的时候，晴明确实是被迷惑了的。 可是之后的种种，让晴明明白，原来人类这种看起来弱小的物种，其实十足可怕。 虚伪，狠毒，自私……晴明知道，他们身上的“恶”连有的妖怪都比不上。 他曾经亲眼见过某个有名的贵族，看起来倨傲矜持的模样，然而缠绕在其身后的恶业却是铺天盖地，甚至连天气都被影响了一些。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京都忽然生起一个传闻——那个天才阴阳师安培晴明，是个白狐之子。 每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成了厌恶，恐惧抑或者是鄙视，宛如看着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 连前一天还对着自己微笑的父亲也是那样。 可是，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啊。 …… 晴明侧头看了一眼看起来相当兴奋的乔惜，然后忍不住不屑的撇撇嘴。 这样无趣的祭典，果然只有像这样不知世事的妖怪才会这样兴致勃勃。 乔惜不知道在晴明心里，自己被定义成了“不知世事”，他只是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以及可以亲眼见到古老的祭典仪式，实在是很令人感兴趣罢了。 正如晴明所说的那样，来祭典的人们果然都是将自己最好的衣服穿着的，然而问题在于，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以务农为生的小村落，这些村民们的衣服便是再华丽，和乔惜身上这件在贵族里都算得上艳丽的衣服一比，瞬间就失了光彩。 于是，当乔惜因为好奇的翻弄着一个摊子上各式面具而没有掩饰自己身形的时候，出色的容貌出色的衣服出色的气质，这其中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足以留住人眼神的三种特质综合在一起，瞬间就让乔惜成了整个祭典上的焦点。 乔惜歪了歪脑袋，晃了晃手中的招财猫面具，道：“这个怎么卖？” 摊主在他翻弄面具的时候就在猛地盯着他瞧，冷不丁听到他这么问了一句，下意识的摆摆手，傻笑道：“不要钱，送你了，送你了。” 乔惜摸摸鼻子，神情看起来很是无辜。 “咦？真的吗？” “真的真的，送给你了！” 晴明眯着眼睛目睹了一场美色征服世界的现场教学，然后一抬眼再看着乔惜举着面具在自己脸上比划着的样子，心里瞬间就又不痛快起来。 他眼尾翘了翘，忽然从面具摊子上拿了一个最丑的面具，一抬手就盖在了乔惜脸上，这才笑眯眯道：“这个最适合你。” 乔惜眨巴着眼睛将面具调整了一下，好让自己能够的视线能从面具眼睛那里的孔中看过去，然后歪着脑袋在面具上点了点：“这是什么？” 晴明一本正经的将他的手拿下来，道：“是丰月神的鹿角面具，很好看。” 第八章 约定以及分别 摊主目瞪口呆的看着晴明胡说八道，一脸的欲言又止在晴明轻飘飘的目光下消失的干干净净，艰难的干笑了一声然后移开了视线。 乔惜藏在面具下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虽然说他刚没看清面具的样子就被盖住了，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确定这个面具并不是鹿角面具这一事实。 ——再怎么说，正牌的鹿角面具都被他把玩了许多次了，最基本的形状构造他还是有个了解的。 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透过面具看了一眼晴明，也不说什么，只是抬头精准的从摊子上摸到一个和他脸上这个一模一样的面具，飞速的扣在晴明脸上然后捉住他下意识想要取下来的手笑道：“好了，我们一人一个。很合适对吧？” 晴明恼怒的挣扎着，想要将这丑炸了的面具取下来，然而谁知道对面这个丰月神，看起来纤细，力气倒是大的很。 他修长柔韧的手指攥着自己也不疼，却偏偏让自己死活抽不出手来。 晴明忍不住将眼睛瞪的圆溜溜，心里却第一次好奇起乔惜的属性了。 ——说是丰月神，可丰月神不是个带来丰收的神明吗？这武力值也有点太不科学了吧？ 乔惜强行用武力将晴明镇压了，晴明一开始还挣扎几下，到最后也懒得管了。 反正这地方偏僻，就算不带面具都不见得有人认识自己，更何况戴了面具将脸遮的严严实实，人乔惜这个土生土长的神明都不嫌弃丢面子，他一个过路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好吧以上的心理安慰可以总结为一句话就是晴明打不过乔惜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祭典上的一众人类妖怪就能看到两个气质和面具格格不入的少年一高一矮牵着手游荡而过。 乔惜这人从小到大一向被别人看惯了，而晴明也是因为经历问题对于旁人的目光都是能无视就无视，这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在祭典上溜达了半个晚上。 虽然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灵魂里，不过乔惜骨子里的生物钟还是自带着的，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回家睡觉了。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和晴明说了出来。 晴明就低低的的笑了起来：“我现在倒是真的好奇了起来，我觉得你更像是一个人类啊。” 还是那种光风霁月的贵族人类。 晴明盯着乔惜的眼神忍不住微微闪烁。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身上的灵气实在浓郁的吓人，身上也没有一点儿人类的气息，否则晴明真的是怀疑他是不是一个人类伪装的。 乔惜听到晴明的问题，很是无辜的眨眨眼睛。 这个事情他自己也很好奇的好吧！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莫名其妙的成了丰月神。 说自己是人类吧，然而连个身体都没有。 说自己是妖怪吧，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将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妖怪。 乔惜忍不住就有些默然， 晴明问完之后就认真的盯着他瞧，很是期待对方能给出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单纯呆萌的小妖怪眼中忽然就划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神色。 晴明顿了顿，忽然就有些不舒服。 乔惜还在发着呆，思考着自己究竟算是妖怪还是人类这个严肃的问题。 正在他考虑着要怎么表达的时候，忽然就被晴明拉了一个趔趄。 少年即使带着搞怪的面具然而身形在这万千人影中依旧显得卓然不群。乔惜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看向拉着自己袖子忽然跑起来的晴明，心中颇是有几分茫然。 晴明一口气将乔惜拉着，就跑到了祭典里最热闹的祭台那里。 台上有身着华丽紫色单衣的男人踩着奇异的步伐跳着舞，又有好几个小孩子围着那男人一边转着圈一边跳着，连绵不断的鼓声和铃声随着舞动的步伐应景的响起。 乔惜直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台子上面演着的，就是丰月神现身的那一幕场景。 于是他托着下巴开始思考，他当年出现的时候真真是这么一副华丽到浮夸的样子？ 隔着面具，晴明看不见乔惜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晃了晃乔惜的手指，笑道：“很热闹吧？” “啊……” 乔惜应了一声。 晴明就侧过头看他。 “人类某些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视线落在了围在祭台边的，脸上挂着满足又纯粹笑意的人类，又弯着眼睛补充道：“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都相当的可恶。” 乔惜有些吃惊的转过脸，对上了他遮在面具下面看的不甚清楚的眼睛，许久，才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啊，小生也是这样觉着的。” ——怎样觉着呢？ 是说人类很有意思？还是说人类很可恶？ 更具体的话晴明并没有问出来。 他只是感受着乔惜身上明显极为愉悦的气息，然后觉得自己这一次跑到这里来遇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小神明，真是他长到这么大以来除了学习阴阳术之外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终于，热闹的人群渐渐的散了开来，两个少年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 只不过乔惜原本下意识以为晴明是要跟着自己一起去山上的，毕竟他遇见晴明的地方就是在山上。 然而实际上： “嘛，我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精致的少年不自觉歪了歪脑袋——这让乔惜情不自禁的想象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他的狐狸耳朵还在的话，会不会下意识的跟着抖一抖。 咳。 走神了一下之后，乔惜看着晴明用蝙蝠扇挡住下半张脸，笑的意味不明的道：“已经失踪了一天了，再不回去的话就要麻烦啦。” 乔惜：“……” ——这么任性的嘛…… 晴明干脆的转身几步跑远了，然后才远远的喊了一声：“对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来京都的话，记得来找我啊。” 他喊完了，也不等着乔惜回答，一溜烟儿的就转身跑的不见了踪影。 乔惜站在原地，周身依旧有没有收走的灯笼在闪烁着微弱的黄色光芒，直过了许久，他摸着鼻子笑了一声，这才慢悠悠的转身回了山上。 第九章 妖怪以及臣服 这座山里的妖怪并不少，尤其现在是夜里，正是妖怪出没的时间段，于是，当乔惜仰头看到一个顶着蘑菇头的大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其实是相当镇定的。 他此刻早就已经将面具去掉了，全身上下唯一妖怪的地方大概只有挂在腰间的鹿角面具。 然而又因为这山是丰月神庇护的山，有一个丰月神同款的周边面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唔，或者非要说的话其实他那张精致的在妖怪中依旧是出类拔萃的脸其实也不是很人类。 一堆低级或者最多中级不能再高了的妖怪躲在灌木丛下，说话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掩饰。 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这个蘑菇头的妖怪就出现在了乔惜的眼前。 ——以他从出现不由自主的趔趄了一下的姿态来看，乔惜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可能是被其他妖怪给推出来的。 他心中好笑，面上挑了挑眉看向那妖怪：“这位妖怪先生，你有事？” 那妖怪听着乔惜说话浑身就是一震。 他声音原本就是极好听的。 尽管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然而实际上他着实已经二十多岁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同于一般少年的稚嫩，清清亮亮的，完全不存在什么变声期的破音问题，又自带了一副天生的出色容貌和慵懒嗓音。 这么一个气质清贵姿态优雅衣着又华丽的小少年用着这么一把清亮的嗓音说着话，用词还礼貌的紧，瞬间就让真的一群没见识的山里妖怪震惊了。 那蘑菇头妖怪一脸震惊的仰头看着乔惜，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登时瞪的更大，头顶上的蘑菇伞抖得哗啦啦的： “你，你是人类？” 乔惜眼尾一翘，笑盈盈的问他：“你觉得我像人类？” “啊嘞？” 蘑菇伞仔细感受了一下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就迷糊了。 这样强大而纯粹的灵力，是人类吗？ 不可能吧？ 但要说是妖怪——这气息也纯粹过头了吧？ 蘑菇头上的伞状物抖的更加剧烈了，他迟疑的盯着乔惜的那张脸，小声的念叨起来。 “难道说……是狐妖吗？因为时常混迹在人类中所以身上的气息看起来比较奇怪？ 不对吧，这座山里并没有狐妖啊？ 究竟是什么……” 乔惜看他一双大的吓人的眼睛里满是苦恼的样子，只觉得很是有趣，索性施施然站定了，好奇问道：“呐，如果小生是妖怪的话，你要怎么样？” 那蘑菇头妖怪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中透出一丝敬畏的神色：“能这样毫无破绽的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您一定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妖怪吧？敢问大人是从何处而来的？” 随着他的话，周围隐藏在树影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就寂静了起来，一切安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乔惜眼神微微向着树影里瞟了一眼，然后似笑非笑的一挑眉：“那，如果我是人类的话，你又要怎么样呢？” 那妖怪眼睛缓缓的瞪大了起来，小小的脑子里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所以说……眼前这位看起来画风和妖怪不一样然而身上的灵气却出奇的强大的小少年究竟是妖怪还是人类啊？！ 蘑菇头的妖怪有些委屈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阴影，然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仰头看向乔惜，瞪着一双泛着绿光的大眼睛问道：“好叭，那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 乔惜终于一个没忍住弯着腰大声的笑了起来：“原来妖怪里也有这样的笨蛋啊——你难道不知道这座山是丰月神的吗？” 嗯，这里要说一下，乔惜原本是想说：原来妖怪里也有这样可爱的，但看着眼前这小妖怪羞愤的小眼神儿，他还是换了个词汇说出来。 虽然说这个词汇听起来似乎更让这个小妖怪愤怒就是了。 树影后一阵噼里啪啦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有什么地方从树上掉下来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就接二连三的忽然响了起来。 脑子里一团迷糊的蘑菇头在纠结了一番自己并不是笨蛋这个问题之后，耿直的点头：“我知道啊！我们来到这里真是为了寻求丰月神大人的庇护。” 乔惜：“……” 乔惜怜惜的看了眼前这妖怪一眼，觉得在智商以及性格的加成下，小妖怪原本有些诡异的长相连带着竟然还有点儿小可爱。 他似笑非笑的在妖怪伞顶上用扇子敲了一下，嘴里轻飘飘说了一句：“笨蛋。” 蘑菇头妖怪有些委屈的瞪着眼睛抬起袖子捂住自己的头顶，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原本躲在后面的妖怪同伴们捂住了脑袋。 他惊讶的回头看过去，仍旧还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道：“咦？你们怎么出来了？不是说等我唔唔……” 他这一句话还不带说完就被对方捂的更加严实并顺手一把按进了土里。 然后这个刚出现的长着一张大长脸看起来像个行走的白萝卜一样的妖怪小心翼翼的看向乔惜，问道：“请问您就是丰月神大人吗？” 乔惜挑了挑眼尾，不动声色的将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智商很不一样——最起码和伞状妖怪比起来是这样没错——的妖怪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问道：“你们是来这里寻求庇护的？” 那妖怪在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这个纤细的不像话的少年可能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丰月神，虽然感觉和最初想象中有点儿不一样，但奇怪的是在名字和形象对上了之后他又觉得这个样子才正正合适。 以及因为差不多确定了乔惜丰月神的真身，这个白萝卜（？）妖怪看起来微妙的有几分局促的样子，继而恭敬的跪在地上为他们刚刚的冒犯道歉。 它自己将姿态放的很低，顺带也压着那个蘑菇伞妖怪跟着跪下，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并没有拒绝这两个低级妖怪这样类似于臣服的行为，思考了一下，并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道：“别担心，只要生活在这座山里，自然就在丰月神的庇护之下。” 他这样说了一句，蹲下来饶有兴趣的戳了戳蘑菇头的伞顶，笑眯眯道：“不过，要生活在这座山上有一个前提哟～” “丰月神啊，可是特别不喜欢气息不纯粹的家伙。” 第十章 长高以及神明 乔惜瞥了一眼因为自己这句话而显得有些愣怔的长脸妖怪，施施然转身抬脚继续往山顶上前进。 ——说起来，这座山以前当然是没有这个规定的，不过嘛，自己既然已经是这座山的丰月神了，那么生活在这里寻求自己庇佑的家伙们按照自己的规则来生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乔惜十分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现在是丰月神并且已经开始履行一个丰月神该有的责任和义务。 实不相瞒他如今和在另一个世界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相比起来性格里其实是多了些独断的意味的，但是目前来看他半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什么问题，反而接受良好。 耳边不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来，又很快的退去，树木越往上越发的茂盛高大，枝枝叶叶在夜风中影影绰绰的将道路也遮挡的越发的严实，连清亮的月光也被树叶挡在了外面。 忽然，乔惜行走的台阶两边燃起了一簇一簇的蓝色火焰，从他站着的地方一直往上渐渐的蔓延开来，煞是好看，也相当的妖异。 乔惜看着路边燃烧着的妖火，没忍住将唇角微微勾了勾，向着路旁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旁边纷杂的气息随着他距离山顶的距离越近就越发的减少，视野也渐渐的开阔了起来，直到乔惜远远的望见那祠堂前那红色的鸟居之时，周围的气息已经只剩下了三两个。 乔惜还不待走近，只抬头随意瞅了一眼，就看见鸟居顶上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对方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居高临下坐在鸟居上面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一只脚踩在自己正坐着的横梁上，另一条腿搭在空中晃悠着。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不带一丝花哨，只在袖口领口以及下摆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些银色的花纹带了几分颜色，金银两色缠绕的腰带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面具，整个人分明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然而在月光下却奇异的有一种褶褶生辉的感觉。 乔惜眯着眼睛朝少年挥了挥手：“哟～我回来了～” 少年一看见乔惜眼睛先是一亮，继而就是委屈巴巴。 “你竟然抛下我自己去祭典！” 乔惜歪了歪脑袋，无视了身后掩映在树林中窥探又因为震惊或者其他什么的而发出来的各式各样的声音，无辜道：“啊嘞？我不是有留了信给你么？” 不月一听这个就更加委屈了。 他在乔惜修炼的无意识的这几十年里，一直闲的没事将这座山头以及附近山头的妖怪们都挑衅了一个遍——这一点乔惜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听过着山中的鸟儿大树们说过了。 不月的本性便不像丰月那么温和，始源是破坏和毁灭的他对于挑战妖怪这个活动相当的感兴趣。 不过他虽然暴力归暴力，无情归无情，却对丰月这个本应该和他对立却偏偏是在他的期待下降生的神明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于是在他出门扫荡的时间里，他扬出去的名号也是丰月的名号，又弄来许多攻击性不那么强妖怪放在乔惜修炼的祠堂附近，一边保护乔惜，另一边却是想要及时的得知乔惜醒来的时间。 乔惜醒来的时候听到那些小妖怪们这样说的时候其实还是挺感动的——如果不月没有留下一句“乖乖的待在这里等欧尼酱回来哟”……的话。 于是原本心中感动的乔惜在听到小妖怪转述的这话后，十分愉悦的同样留下了一句自己要去人类那里玩一圈的信息之后就甩着袖子走人了。 不月在收到小妖怪说丰月醒来的消息之后，架也没兴趣打了，兴致勃勃的就跑了回来，哪里想到自己回来之后却是连丰月一根头发都没有逮到，心里顿时就相当的委屈了。 委屈的不月神大人凶巴巴喊来山中的小妖怪问了一下丰月神的去向——原本不过是随便问问，也没什么其他意思，却没有想到问出来的结果是他家乖巧可爱的欧豆豆跟着一个狐狸半妖跑了！ 跑了！ 扑了一空然后守着空无一人的祠堂的不月表示——宝宝很不开心！宝宝有小情绪了！ 乔惜十分敏锐的发现自己再说了这句话之后对方的情绪就越发的黑暗，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仰头看向了不月：“嗯？你没有看到吗？” 不月一肚子气，却没法说，对上乔惜在月光下闪闪亮亮的眼睛连一句抱怨的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只好瓮声瓮气的道：“看到了！” 乔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朝不月伸出了手：“唔，是因为没有带你一起去看祭典所以不开心了吗？” 他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下来吧，下次带你去呀。” 不月瞄了瞄他在月光下显得极其温柔的微笑，悲伤的发现自己攒了大半个晚上的火气，在对方真的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里，就蓦地销声匿迹了。 他别扭的哼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这才从鸟居顶端一跃而下，伴随着宽大的浴衣衣摆被夜风吹得呼啦啦的声音，黑衣的少年猛地一下子就扑进了毫无防备的乔惜怀里。 乔惜被他直直的撞了一个满怀，手里下意识的将人抱住了，也不顾后面隐藏在树影里的妖怪们狠狠地吸冷气又或者是摔倒的声音，还来不及吐槽不月的突然就忍不住呆了一下。 ——等等！ 为什么明明二十年前他们还是一样高然而为什么二十年后他还是那么高可对方就忽然比他高了有大半头！ 他瞪着眼睛看向不月，不解又奇怪问道：“为什么你忽然长高了？” ——不如说他更想问为什么都成了妖怪了竟然还能再长高吗？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他自己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二十年时间下来除了灵力更强大对丰月神的技能更熟练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其他变化了？ 不月扑进他怀里蹭了一下，也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直到乔惜问出这句话才恍然大悟：“哦呀？原来是我长高了？我就说怎么感觉你好像变矮了。” 乔惜：“……” #友谊的小船摇摇欲坠# 第十一章 故事以及萤虫 乔惜默了一下。 ——二十年一厘米都没长已经够让人心痛的了，不月你为什么还要说话这么耿直这么扎心？ 乔惜忍不住哽了哽，十分冷静的道：“不，并不是我变矮了，只是你长高了而已。” 不月蹭够了，就从乔惜肩膀上抬起头来，然后笑眯眯的牵了乔惜的手，晃了晃，道：“呀，我现在比你高了，就真的是欧尼酱了，呐，丰月，快叫欧尼酱～” 他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乔惜，说起话来也不见生疏，倒是因为比起乔惜在身高上占了优势而显得语气莫名的荡漾起来。 乔惜：“……” ——啊，虽然他在闭关出来之后可能是完全融合了丰月神这一身份，心里已经有将不月当成兄长来看，但面对这样的兄长他着实不如何想叫出口。 以及不月神你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是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灾害，冷酷无情的神明吗？ 乔惜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不月，一张可爱的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硬生生摆出一副“刚刚风太大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的神情出来。 不月见他表情，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发，想起之前让乔惜叫他欧尼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表情。 他想了想，也不强求，又献宝一样的拉着乔惜絮絮叨叨的将他这些年干的事情讲了一大堆。 不月并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神明，讲起故事来也并不有意思——更甚者说，因为他的词汇量并不丰富，因而他的故事听起来简直是称得上干巴巴。 “就遇见了一个黑色的妖怪，说话声音很讨厌，我就将他打了一顿然后封印了……” “哦，我还在八原那里见到一个寺庙，寺庙里巴拉巴拉……” 很是无趣的讲述，乔惜却听得津津有味。 他的视线落在不月因为兴致勃勃而显得出奇的明亮的黑色眼睛，心里想着，果真是个单纯的神明啊。 就因为自己是在他的期待下降生的，所以就对自己付出全然的信任么？ 乔惜歪了歪脑袋，瞳仁里忽然就漫上了一丝笑意。 所以说，妖怪一向是比人类更加有趣啊。 纯粹又直接。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除了妖狐之类常常混迹在人类之中并且天生狡诈的存在，好像大部分的妖怪都是单纯的不得了呢。 乔惜抿着唇笑了一下，不月眨了眨眼睛，神色有几分欣喜：“啊嘞？丰月也觉得人类很有趣吗？那我明天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的呀，我也想见见不月眼里有趣的人类。” ——不过比起人类，他现在忽然觉得妖怪更加有趣一些呐。 不月刚刚说的是他在八原的寺庙中遇见的一个可以看见妖怪的僧人。 那个僧人不像普通的人类那样看见妖怪就觉得恐惧惧怕，也不像阴阳师那样遇见妖怪就要封印或是消灭。 在不月口中，那个僧人就是那种，分明是个人类，却总是像个妖怪一样的类型。 不月说起他的时候，连词汇都能丰富了一些，这让乔惜心中就有些好奇。 虽然他和不月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对于这家伙的性格他也是有几分了解，能说出“有趣”这样的评价而不是一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在不月心里应当是对这个人类很喜欢吧。 乔惜心里寻思着，不月的神情忽然又带了几分失落。 他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在树上坐着的乔惜，忽然道：“呐，丰月，为什么人类的寿命那么短呢？” 乔惜怔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 按不月的叙述，他和那个僧人认识的时间也有十几年了，这个年代人们的普遍寿命原本就不长，就算那僧人和不月是少年时期认识的，十几年过去了，他也已经三十多近四十岁了，再用不了十几年，他可能就会死去了。 乔惜目光微微转动，看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黑衣少年。 对方眼睛圆滚滚的，月光映进去，将他眼中的失落照的清清楚楚。 “嘛，怎么说呢……这就是人类啊。说起来，你不是早就知道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寿命短暂的生物啊。” 不月垂下头，看起来蔫头蔫脑的。 “是啊，我早就知道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觉得他有趣，忍不住每次寺庙里都想和他打一架。” 乔惜挑了挑眉。 打一架吗？ 那个僧人能和不月打了这么多年还活着也真是不容易了。 他还以为他们在一起时会进行一些更加文雅的活动呢。 “所以啊，到底为什么呢？” 乔惜想着，轻轻的问了一句。 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圆，很大。 就那么挂在树梢的时候，近的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一样。 “或许，这正是人类的有趣之处吧。” 他收回想要触碰到月亮的手，看向了不月。 “你知不道人类世界有这样一个故事。” 不月惊讶的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有些疑惑。 ——他记得丰月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只有今天和人类近距离的接触过吧？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难道是那个半妖小子吗？ 不月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他家丰月这么单纯好骗，气息又十分纯粹，一定要防着那些别有用心的妖怪人类的接近！ 乔惜不知道不月的脑洞这么大，注意力已经完全从人类寿命这件事上转移了开来，转而开始担忧起他的生命安全来了。 于是他只看着不月皱起眉头，一脸的深沉，仿佛在期待他接下来的故事一样。 “你见过萤火虫吧？” 乔惜笑问了一句，不月正在发呆，注意力根本还没有转过来，因而只“嗯”了一声就没了反应。 “那你见过萤火虫的妖怪吗？” 不月皱着眉头想了想，有些愣怔的摇了摇头。 乔惜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就有些想笑——其实不是没见过，而是不月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萤这种弱小的妖怪吧。 他想着，伸手在不月乌黑的发顶上轻轻的拍了拍，然后道：“我听过这样一个关于人类和萤的故事。” 在很远的一座山里，生活着一群萤火虫。嗯，在普通人眼里这些萤火虫总是那些，但实际上一般萤火虫的寿命只有一周而已。 也就是说，大部分时候，你上周在这个地方见到的萤火虫，和一周之后在同一个地方见到的，已经不是同一只了。 第十二章 妖怪以及时间 这个故事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发生的。 有这样一个人类，他非常的喜欢萤火虫，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他每天晚上都会跑到山上去，坐在河边着迷的盯着那漫天飞舞的萤看，一看就是一整夜，一直一直，好像从来都不会觉得厌倦。 然后有这样一只萤，它刚出生的时候就听别的萤说，有一个非常喜欢萤的人类，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看，一整夜都不会离开。 在第一次听到别的萤这么说的时候，这只萤就对这个人类生出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心。 也许是因为他的好奇心太过于强烈，又或者是其他更高层次的原因，这只萤从一只普通的萤虫化成了妖怪。 萤的妖怪高兴的去见了那个人类，那个人类也很高兴，在得知萤是妖怪之后他也不觉得害怕，反而非常兴奋的和萤分享了他热爱的一切。 第一天的时候，人类带着萤去了他的村子里，见了许多人。 第二天的时候，人类带着萤去河里摘了莲蓬，并且尝试着和萤一起收集了许多莲子。 第三天的时候，人类带着萤去了山上，他们在山顶看了日出，很漂亮。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然后第七天的时候，萤悲伤的告诉人类，他的寿命要走到尽头了。 那个时候人类微笑着注视着难过的萤，回答道：“啊，这种事情，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这样说着，然后带着萤翻过山谷，去了隔壁村子里的祭典。 去的时候，二人结伴，回来时却只剩孤身一人。 …… 不月愤怒的道：“这个人类只是在玩弄萤吧！” 乔惜怔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月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若不是这样，那他怎么能在萤消逝的时候依旧这么云淡风轻！还去看祭典！” ——连他这么一个妖怪在认识的人类要死亡的时候都会觉得不舒服，何况他区区一个人类，怎么能这么冷静？ 乔惜：“……” 乔惜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不月愤怒的快要翘起来的头发，温和的道：“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不月认真的重复道：“并不是这样的。那个人类只不过是，在第一天选择与萤结缘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了这么一天而已。” 不月短促的“啊”了一声，惊讶道：“那个人类在第一天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萤在第七天就会死去吗？” “是啊。”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选择与萤结缘呢？ 乔惜听着不月疑惑的喃喃，叹息着回道：“因为他是那样真心的喜爱着萤啊，哪怕是用一生来缅怀，他也想留下这样和萤一起的难以忘记的回忆。” 不月：“……” 不月好半天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月突然想起来……虽然这个人类是挺让人敬佩的，但是！他家乖巧可爱从来没有和人类接触过（划重点！）的欧豆豆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月脸色忽而狰狞了起来。 乔惜在这一片静默之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大对的地方，就歪头看了他一眼，然后：“？？？” 只见不月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眼睛发直，再时不时的眼里透出凶悍的光，表情丰富的看起来有意思的紧。 乔惜饶有兴趣从树上摘了个果子朝着不月扔过去，恰好扔进了他怀里，将他砸的回了神。 见不月下意识摆出了反击的动作，连身上的气息都不自觉凌厉了几分，乔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月这才真正回神，讪讪的将果子捡到手里，抬头看向乔惜，挠了挠头发嘟囔道：“没想什么。” ——就是在考虑下次见到那个胆敢拐带自家欧豆豆的狐狸半妖要怎么弄死比较合适。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果子塞到嘴里“咔擦”就是一口，动作快的乔惜都没来得及阻止。 “哇！好酸！” 他只咬了一口就忍不住大叫了起来，那张精致的小脸一瞬间都被酸的皱在了一起。 乔惜忍不住靠着树扶着额头闷笑。 不月噘了噘嘴，满脸控诉的盯着乔惜看：“你竟然捉弄我！” 乔惜笑够了，然后一本正经的反问道：“我哪有捉弄你？” 不月举起手中咬了一口的果子，一双眼睛委屈的不得了：“你故意给我酸果子。” 乔惜笑眯眯的和他对视：“呀嘞呀嘞，我给你酸果子又不是让你吃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已经咬了而已。” “诶？是这样吗？”不月迷茫的眨巴眼。 “是这样啊。” 乔惜一脸的真诚。 于是，原先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又，不管是作为人类还是妖怪，时间在他们眼里大部分情况下是毫无意义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和不月说好的明天去寺庙里面看人类的约定直到过去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被不月从脑海深处想了起来！ 乔惜看着眼神飘忽的不月，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亏的他第二天还期待了一下那个能和不月认识这么久还相处的不错的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谁知道不月自己将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第二天就撒开腿儿可劲儿浪，让他几乎将整个山头都翻遍了才捉到了他的人影。 ——虽然说因着这个机会让他认识了好几个比较强大的妖怪，然而乔惜一点儿也不想感激他。 对这不月圆溜溜极其无辜的眸子，好半晌，乔惜叹气：“算了，我们去找你说的那个僧人吧，就现在！” 不月被乔惜抓着手，期期艾艾的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这副样子若是被和不月打过架的妖怪们看见了，怕是连下巴也是要惊掉的。 八原离他们住的山头并不远，再加上两个人直接用非人类的方式赶路，因而没用多长时间，不月遥遥站在半空伸手一指：“呐，这就是那个寺庙了。” 说完他也不等乔惜反应，整个人兴奋的大吼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呼啸的风和凛冽的杀气朝着那寺庙冲了过去。 第十三章 朝仓以及笨蛋 乔惜目瞪口呆的看着不月声音刚落，然后寺庙里便冲出来一个三四十来岁的僧人，手中一把锡杖舞的虎虎生风，瞬间就和不月交战在了一起。 乔惜在原地呆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抖着眉毛从空中降了下来，朝着寺庙里面走了过去。 这个寺庙中的灵力很是浓郁，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地势天生的聚集灵力，还是那个僧人本身带着的灵力。 寺庙门口站着好几个僧人，仰着头看着天空一片乌压压的黑云翻滚着——嗯，他们的住持又在和那团乌云里那不知名的妖怪在打架了。 僧人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着，望着天空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敬仰。 乔惜走近了，有僧人瞧见他，在最开始的愣怔之后便迎了上来。 “午好。” 乔惜点头，笑着合掌回了一句。 僧人见乔惜容貌俊秀气度不凡，尽管看起来年纪还小，然而说话时礼数却是周到的很，瞬间心中便蹭蹭蹭的生出了好感。 乔惜和那僧人攀谈了几句，然后笑着指了指空中，问道：“那位僧人也是你们寺院的吗？” 那僧人怔了一下，没有想到乔惜竟然也能看得见，反应过来便是一笑，他对乔惜这么一个乖巧有礼的小少年很有好感，更何况他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的问题，直接道：“那位是我院的住持，朝仓大师。” “这样啊，那正和朝仓大师斗法的那位呢？” 听到乔惜问起不月，那僧人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呀，说是那边山上的一个妖怪，和我们朝仓大师认识很多年了，每隔一段时间都是要过来打一场的。” 乔惜眨了眨眼睛，看着僧人对不月全无抵触的样子心中很有些好奇。 “啊嘞？我之前听说，妖怪都是要吃人的，怎么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惧怕。” 那僧人闻言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谁说妖怪就都是要吃人的了？” 乔惜歪头：“咦？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在他们两个说话的空当，不月和朝仓其实已经打的差不多了——从认识起就每隔一段时间都打上一回，发展到现在也只是个特殊的打招呼方式罢了。 那僧人笑看向和朝仓并肩走过来的不月，道：“我们也是和他相处很长时间了，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坏的。像他，虽然脾气坏了点，可却从来都没有伤过人。” 乔惜看向嘴里嘟囔着不够尽兴，不过眼睛却闪闪发光的不月，微微眨了眨眼睛，忽而问道：“这样啊……不过，你们怎么确定，那个妖怪没有背着你们伤过人呢？” 他这话一问出来，那僧人就呆住了。 他显然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只是不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伤过人，他便认为不月就是个好妖怪罢了。 正当他五官皱成一团严肃的思考着乔惜提出的问题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看起来一向日天日地日空气除了朝仓能得到他几分眼神其余众生皆浮沉的黑衣妖怪忽而眉开眼笑的就向着这边扑了过来。 脑子里正是一团浆糊的僧人悚然一惊，浑身一个哆嗦，那表情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就差没仰头看一看今天的太阳究竟是从东边出来的还是从西边出来的。 不月跟个大型犬一样扑到乔惜身上，一声接一声问道：“呐呐，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边那个笨蛋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类，是不是一看就是笨蛋。” 乔惜：“……” 乔惜想，他应该庆幸一下自家这不靠谱的兄长对自己的形容词和“笨蛋”这两个字无关。 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抬头，和名为朝仓的僧人视线对上了一瞬间。 又在这个过程中，旁边的僧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将自己的下巴装上了，然后目瞪口呆的朝着乔惜看过去： “你，你你，你是人还是妖怪？” ——而且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喂！和这个怪胎妖怪这么熟悉的样子就算了，还能让他撒娇！ 僧人想着，不自觉抖了一下身子。实在是以他对不月的印象，再配合他趴在乔惜肩膀上撒娇的场景，着实很容易给人营造出一种恨不能自戳双目的感觉出来。 又因为在不月过来之后，这边的这几个僧人已经都默认乔惜是个人类而且还是那种贵族人家的小少爷这样子的设定，结果冷不丁不月过来非常熟练的往乔惜肩膀上一趴，还撒娇（划重点）！ 于是一众僧人感觉就非常的震惊了。 不过他们也是很有想法，只见一个僧人盯着乔惜瞅了好几眼，然后斩钉截铁的道：“是阴阳师吧！” “哦哦哦！” “原来是阴阳师啊！” ——虽然是完全一点儿也不靠谱的猜测但说出来之后出乎意料的剩下的几个僧人竟然一副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表情。 乔惜就：“……”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月就不高兴的跳了起来：“什么阴阳师啊！是我的欧豆豆！我的！” 他气冲冲的抱着乔惜，瞪着一双眼睛朝僧人们喊道，然后僧人们：“……” 几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仍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气氛一时之间就有些一言难尽。 直到朝仓走过来才将这未免的氛围打破。 他大大咧咧上下将乔惜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为乔惜身上浓郁且自然的灵气而震惊。 然而他面上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朝着不月挤眉弄眼道：“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单纯可爱一看就很好骗的欧豆豆？” ——故意的！这句话绝对是故意的！ 不月瞪大了眼睛看着朝仓，朝仓回以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 单纯可爱一看就很好骗？ 乔惜忍不住转头幽幽的看向因为朝仓的话而呆了一下的不月。 不月被他的视线看的讪讪，松手“噔噔噔”往后连退了三步，然后才干笑着挠了挠头发。 “那什么，我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都是这个笨蛋乱说的！” 乔惜嘴角一抽，意味深长的将他扫视了一圈，视线重点在两人突然加大的距离上顿了一顿，然后抬头：“你觉得小生会信？” 被他这么一看，不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过大，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于是低头可怜兮兮的对着乔惜眨了眨眼睛，力图做出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见乔惜无动于衷，他便愤怒的看向了朝仓。 “都怪你！你这个笨蛋！” 乔惜笑盈盈的目送着刚刚打过一场的一人一妖怪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第十四章 朝仓以及撒娇 乔惜心满意足的看着不月和朝仓打成一团的场面，笑了一下，然后朝旁边的僧人看过去，一脸自然的表情问起不月在这边的名声问题。 僧人表面上非常冷静的回答着乔惜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微妙的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话说，刚刚这位小公子不是故意的吧？ 两人面上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心里却各自想着和嘴里讨论的话题半点儿不沾边的事情。 没多长时间，不月不耐烦的从两人的战场中跳了出来， ——本就是不月恼羞成怒，朝仓便让他打上几下泄泄愤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朝仓一过来，见自己的弟子和乔惜站在一起，脸上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的样子，不禁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僧人：“……” 僧人表示这个问题有点儿说来话长。 乔惜笑眯眯的开了口：“在说兄长和朝仓大师的事情呀。” 朝仓闻言，不觉挑眉就笑了一声。 他和不月认识的时间并不短，虽然时至今日不月并没有对他说过自己真正的名字，但他所使用的化名显而易见是已经被认可了的。 而且朝仓也知道名字对妖怪来说的重要性，所以对于这一点他也从来不会强求。 嗯，好像有点儿扯远了。其实朝仓只是想说，和不月认识了几十年，总是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弟弟有多么可爱多么善良多么讨人喜欢，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本人呢。 有鉴于在不月的形容之中乔惜过于优秀，所以朝仓其实对乔惜本人是非常好奇的，这导致了他忍不住就没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将乔惜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 又在朝仓打量乔惜的同时，乔惜其实也有在打量朝仓。 不是乔惜对不月有意见，但有一说一，不月在面对除自己之外的人类或者妖怪的时候，性格真心是说不上好的，然而即便是这样，朝仓还能和不月做这么长时间的小伙伴，说不是真爱（？）乔惜都不信，所以不止朝仓对乔惜好奇，乔惜对朝仓其实也是很好奇的。 在乔惜看来，眼前这位僧人约莫是四五十岁的模样，长相看起来很是凌厉，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自带杀气，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衣，相当的破。 上面各种大洞小洞灰尘泥土，毫无疑问是刚刚那两个家伙打架打出来的。 ——不得不说，就朝仓目前这个形象来看，和乔惜想象中的僧人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非要说的话，是“武僧”还有那么一点儿意思。 不月的力量本来就具有腐蚀性，尽管和朝仓打的时候已经控制住了，然而偶尔泄出来的一丁点儿能量就在朝仓的衣服留下了痕迹。 不过朝仓一点儿都不在意他这么一副样子是不是有损他的形象，只是朝乔惜大喇喇笑道：“听你哥说了很多次你，就是没见过，今天见了，果然是和他形容的样子一样啊。” 乔惜对朝仓语气里那微妙的意思听而不闻，只是同样朝他微微一笑道：“对于朝仓大师，小生也是久闻大名。” 朝仓疑惑的侧头瞅了不月一眼：“咦？他说过我吗？是怎么说的？” 他说着，表情甚是猥琐的想抬胳膊搭在乔惜肩上，不过他还没挨到乔惜就被不月无情的拍开了手，顺便警告一句：“喂，笨蛋，我弟弟这么柔弱，不许你这么粗鲁。” 朝仓：“……” 乔惜：“？？？” 我的兄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或者说你其实是对“柔弱”这个词语有什么误解？ 咳。 朝仓和乔惜对视了一眼，两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在此时此刻突然神奇的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又这里得说一下，虽然乔惜和朝仓这会儿看起来表面上你来我往相处的挺和谐的，但实际上—— 朝仓大师担忧乔惜这个只闻其声而今天才第一次见的妖怪是否真的如同不月说的那样单纯对人类无害。 而乔惜也有些担心朝仓这个不月难得看的顺眼的人类是不是真的如不月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投契而不是因为知道了不月神明的身份而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野望。 在一番看似平静实则刀光剑影的沟通之下，两个人心中对对方都有些满意。 朝仓\/乔惜：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落差，不过整体而言是个好人\/好妖怪。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个是五官凌厉的大叔，一个是容貌精致的正太，虽然都不在一个年龄段上，不过看起来是相当的投契。 于是从刚刚起就一直插不上嘴且听得莫名其妙的不月就不高兴了。 他强行掰着乔惜的脸，让他看向自己，然后周围鼻子道：“不要看他，他不好看，我好看。” 乔惜：“……” 朝仓：“？？？” 朝仓顿时就被他这么不要脸且看着相当弱势的行为给震惊了。 他和不月认识了十几年，对方见他从来都是“上天入地我最六”的模样，看到什么不合心意的东西只会选择无视，若是被什么不长眼的招惹了，就打到他长眼为止。 ——这样一个狂霸酷炫的妖怪，竟然抓着一个看起来比他自己还小一些的妖怪在撒娇？！ 撒娇！他竟然在撒娇！那个杀神！他撒娇！ 朝仓被震惊的语言系统都有些紊乱的，但旁边两个妖怪并不理会他。 乔惜无奈的被不月捧着脸，从善如流的将视线对上了不月墨玉一样的眸子，然后抬手揉一揉他脑后的头发，好声好气的道：“是是，你最好看。” 见不月的神情还是有几分不俞，他眨了眨眼睛，放软了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兄长？” 尽管他声音已经刻意压的很轻了，不过这一声“兄长”还是没有逃过不月的耳朵。 于是在那一瞬间，对方的神名分明是不月，可乔惜就觉得他简直是丰月神上身了，笑得那叫一个春暖花开。 朝仓：“！！！” 在继目睹了#杀神撒娇#场面之后，他又目睹了#杀神微笑#…… 朝仓深沉的想，原来人家说#活久见#还真是有些道理的，你看，他活了这么长时间，可不就见到了这样一天？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养生并努力活久一点，什么稀奇事都会变得不稀奇了。 第十五章 樱花以及妖怪 不月本着想让乔惜见一见自己喜欢的人类而来到这里，但就朝仓个人而言，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不月作为一个妖怪对他这个人类的特别，反而是深深地意识到原来不月也是有这样的时候的。 当乔惜哭笑不得的拉住了上窜下跳想要将这里所有好东西都捧到自己面前的不月的时候，朝仓心里真是复杂的一言难尽。 ——所以说，人家并不是不贴心，而是对象是特定的而已。 他们这会儿是在寺庙周围的溜达，朝仓到了时间点儿要吃午饭，而不月和乔惜作为神明虽然已经不需要吃了，乔惜尽管已经习惯了作为丰月神的身份，但对人类的一些习惯比如说一日三餐以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之类的并没有摒弃，不月又是在这些事情上都是向着自家弟弟看齐的。 所以在朝仓表示自己肚子饿了需要进食的时候，两个神明也欣然的凑了这个热闹。 索性朝仓从寺庙里出来的时候就设想过这样的情况，足足带了超大一堆速食的食物，于是一人两神明便就近在树下坐了下来。 朝仓带着的是非常简单的和果子和握寿司之类的东西——毕竟这种食物好做又方便携带。 他将东西拿出来给乔惜不月各自分了一些尝尝味道，自己剩了一大半当做充饥。 乔惜端详着手中的和果子，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好奇。 他以前是人类的时候也是吃过这种日本特色点心的，不过这个时期的食物和二十一世纪根本没有一点儿可比性。 不说其他的，就只美观这一条都差了很远——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朝仓作为一个乡下僧人太穷了买不起更加精致的点心。 乔惜想着，就捏着和果子咬了一口，嗯，有点糙——应该说特别糙，而且不怎么甜，整体来说，不是什么好吃的点心。 他吃点心的动作缓慢且优雅，趁着他精致的容貌和华服看着真是雅致的紧，就他这个状态，谁都看不出来他其实心里想的是：这个和果子好难吃啊。 朝仓原本是自己坐在一边一口一个吃的投入，然后就那么随意朝乔惜那边瞥了一眼，下意识的就就呆住了。 讲道理，明明大家基本上都是用的一个姿势吃着同样粗糙的和果子，怎么就硬生生的让这小妖怪做出了一副在高门大户里吃着精致点心的气场。 年轻时也曾游历过四方的僧人回过神后就忍不住啧啧称奇，心中越发好奇这两个妖怪的来历了。 说起来他虽然和不月认识的时间挺久了，然而也是这两年在这个寺庙里定下来之后才和他交往频繁了起来，这会儿甚至还连对方究竟具体是个什么妖怪都不知道…… 不过朝仓也知道真名对于妖怪的重要性，对方不告诉自己也算是情有可原，所以即便不月一直对他用的是个假名，但他作为僧人也能感受到不月对这个假名的认可——这也就够了。 但是吧，名字这个问题可以跳过，朝仓现在就非常的好奇，这两个妖怪，究竟真身是什么品种的啊？ 他真是怀疑这个穿着浅蓝浴衣的小妖怪可能是某个人类贵族小少爷死后化成的妖怪——这样的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不过能在死后化成妖怪的，一般是临死时拥有极大执念的人类。 ——他还真想象不出这小少年看着这么光风霁月的人能有什么不得了的执念。 他一边吃着，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以及在看过乔惜吃和果子的姿态之后，朝仓他突然感觉手中的和果子都变得好吃了呢（大雾）。 不月三两口将朝仓给的和果子吃完了，然后兴致勃勃的指着周围的东西给乔惜一一介绍。 不月介绍的正经，然而朝仓在旁边听得只想笑。 在朝仓的印象里，不月这个妖怪根本就是个热衷于打架的战斗狂，来这座山头的次数也算频繁，却偏偏从来没有闲情逸致细细的看一看这里的风景摆设。 所以当这么一个往日根本没有注意过这里风景如何的不月故作熟稔的指点着周围的时候，朝仓忍不住就觉得十分好笑。 笑完了之后又觉得，原来妖怪也会有这样的。 以及尽管不月说的拙劣，然而乔惜听得却很认真——就如同之前他听不月讲他独自一个人曾经经历过的事一样。 虽然故事没有多精彩，可不月讲的时候周身洋溢着的那种氛围，总是让乔惜的心一软再软。 朝仓半发呆半在心里吐槽着，只是偶尔余光扫见那两个一个说一个听，看起来分外和谐的妖怪的时候，心里倒也觉得有趣极了，完全体验到了妖怪和想象中不同的一面。 他暗自在心里嘀咕着，就见吃完了点心的乔惜斯文优雅的擦了擦手指，然后面带笑意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株樱花树。 “呐，看了那么久，你也想吃吗？” 朝仓悚然一惊，戒备的扔了手中咬了一口的寿司向着樱花树看了过去。 不月抬脚在朝仓身上踹了一下，不耐烦道：“有丰在，你怕什么？” 朝仓：“……” 朝仓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看了一眼看起来相当纤细的乔惜小少年一眼，心中感觉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表面上，他依旧是因为不月的话而放松了下来——不过他是想起了不月的武力值而不是因为不月的话。 好半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樱花树上飘下来几片粉色的花瓣，随着花瓣的飘落，一个浅粉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樱花树下，对这这边盈盈一拜，口中轻轻道：“见过几位大人。” 在乔惜出口之后就一直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樱花树的几个人在人影出现的一瞬间就惊讶了起来。 怎么说呢，这应当是个妖怪，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妖怪长的极美，美的……让人完全分不清性别。 树下的人身上穿着十分华美的和服，底色是十分浅淡的粉色，上面印了一大片一大片飞舞的颜色更深一些的樱花瓣，看着分外雅致。 那人五官以人类的眼光来看极尽妍丽，一头浅褐色的头发长及脚踝，头发一侧固定着一个樱花形状的装饰，额上生着两个和头发同色的角。 他的角很是小巧，就一截手指的长度，打眼看过去几乎就将其认作了头发。 第十六章 樱花以及投喂 要说起来乔惜和不月的容貌在人类世界也是十分好看的，五官更是精致几乎入画，不过两个人精致归精致，身上的气质却能很明显让人看出他们的性别。 但眼前这个貌似是樱花树化形成的妖怪就不一样了。 他的五官精致的十分张扬，你一眼看过去大概脑子里唯一的印象就是一个字：“美”，至于是男性的美，还是女性的美，又究竟是如何的美，则是完全说不上来了。 且那樱花妖怪向着这边拜了一下的动作，也是可男可女，而发出的声音，说是男性，却有些过于柔和，说是女性，则是有些过于磁性。 所以这么综合下来，众人见着他，一时之间都完全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妖怪究竟性别是什么了。 当然，对于妖怪来说，性别什么的，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乔惜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这么好奇了一下，就没有在意。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气氛似乎安静的有些异常。 于是他微一侧头，就看见左边朝仓面带红晕，再一侧头，右边不月眼含兴奋。 乔惜：“……” 他默了默，用了三秒钟思考了一下，继而决定无视旁边这两只，只向那妖怪举起了手中的和果子，有些迟疑的问道：“要尝一下吗？” 不知名的樱花妖怪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局促，他疑惑的盯着乔惜手中看起来颜色有些好看的和果子，又抬头看了一眼乔惜：“我，我可以吗？” 乔惜柔了眉眼，微微笑了起来： “当然可以。” 他本来作为丰月神身上带着的气息就相当的柔和自然，是植物们最喜欢的感觉。 这个妖怪显而易见是那株樱花树生了灵智化形而成的，自然也会被乔惜身上的气息所吸引。 樱花妖瞧见乔惜脸上温柔的笑意，心情很明显的就愉悦了起来，他脸上不自觉泛起了一些红晕，踩着小碎步欢快的走到乔惜对面跪坐了下来，然后一脸乖巧的盯着乔惜手中的和果子看。 不月在看到樱花妖怪出现后的心里路程是这样的：咦有新妖怪→哦看起来挺强的→想打架，正当他跃跃欲试的时候，那妖怪就走过来坐在了乔惜对面，感受到这妖怪表现出来的不可忽视的亲昵，以及乔惜对这妖怪显而易见的好奇，不月一个没忍住将手里咬了一半的和果子捏扁了。 乔惜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自家兄长即将按耐不住的洪荒之力，只是瞧着樱花妖怪，见他乖乖巧巧的模样，心中就相当的愉悦。 正如植物们会被丰月神的气息所吸引，乔惜作为丰月神，看到长的茁壮喜人的植物们也会觉得愉悦。那种感觉，具体描述一下大概就像是#慈父心态#或者说是养宠物（？）的感觉。 总之就是很乐意见到崽子们吃好睡好长得白白胖胖（？）这样子的心态了。 乔.老父亲.惜见樱花妖盯着自己手中的和果子看，却不自己拿也不开口讨要，越看越觉得欢喜，想了想，索性抬手举起手中的和果子递到樱花妖跟前：“呐，给你吃。” 樱花妖怪：“！！！” #激动，嗦不出话#！ 在樱花妖怪眼中，乔惜的气息强大且温柔，让他觉得十分喜欢。这么一位大人亲手递过来的东西别说他认识这是人类食用的和果子了，就是毒-药他现在也能面不改色的接过来！ 樱花妖激动的简直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欢喜的双手将和果子捧着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他吃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表情着实充满了一种幸福的意味，具有十足的感染力。 这让本来已经尝过味道，觉得这玩意儿并不是特别好吃的乔惜瞧着他那样子，忍不住就抬手又捏起了一块，咬了一口。 ——噫，果然还是很难吃。 乔惜眨了眨眼睛，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将手中这块和果子吃完了，然后就一块一块的给樱花妖递。 旁边朝仓：“？？？” 朝仓一脸问号的盯着自己当做午餐的和果子和握寿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再一抬眼看见乔惜顶着十二岁的少年皮子露出慈父一般和蔼可亲的笑容，表示心情十分复杂，已经不能用语言具体形容。 有一说一，就算知道妖怪们的年龄和长相一般都是不成正比的，然而这种分明看起来就是个小少年却偏偏貌似是个力量很强大且辈分很高的大妖怪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朝仓看一眼乔惜，再看一眼，就觉得这小少年顶着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奇怪了——其实乔惜的表情不难看，而且他表面的也没有多明显，但朝仓只是无意间意识到了，然后思维就再转不过来，导致他越看越觉得别扭。 他这会儿想一想，竟然觉得自家小伙伴，也就是不月那张日天日地的表情看起来还挺舒服。 ——虽然朝仓一度觉得他这样的表情很讨打，但不得不说很多事情，还是需要有一个对比的。 一向讲究顺从本心的朝仓果断的转头看向了不月准备洗洗眼睛，然后就：“？？？” 只见不月一脸阴森森的表情，视线死死地盯着乔惜不断递给樱花妖和果子而对方还欢欢喜喜接过的手，手里不自觉的将点心捏的簌簌的只往下掉渣儿。 不月：#柠檬树上柠檬果# 朝仓：#瑟瑟发抖# 乔惜兴致勃勃的投喂着这头……只樱花妖怪，朝仓带出来的超大份午饭很快就见了底，乔惜一伸手摸了个空，顿时有些遗憾的挑了挑眉毛。 正因为不月散发的暗黑日常而楚楚可怜（？）的朝仓在小心翼翼观察乔惜的时候发现他微妙的嫌弃，忍不住就：“……” ——好气，但不敢说话。 投喂突然中断，沉迷于被大佬喂食的樱花妖怪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自己竟然将东西吃光了！都没有给大人留一点儿！ 樱花妖怪：“！！！” 他脸上霎时间就弥漫出一层绯红的颜色，衬的他原本就艳丽的眉眼显得越发美艳。他咬了咬嘴唇，很认真的犹豫着自己现在跪下来请罪来不来得及。 第十七章 相处以及回忆 乔惜因为被他脸上如同樱花盛开一样华美的颜色一瞬间晃花了眼，也就没来得及阻止对方“碰”的一声额头触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他忍不住就：“唔……” 朝仓也被这樱花妖过度的反应震了一下，看着乔惜的目光忍不住就带了几分诡异。 ——只看着他柔柔弱弱的样子，简直完全不能想象他在妖怪中居然这么有威严的吗？ 这违和感也太强烈了吧？ 朝仓一时之间就觉得感官非常一言难尽。 倒是只有不月接受的很是自然，他眼尾轻蔑的扫了樱花妖一眼，然后粘粘糊糊的靠近了乔惜。 “哼，不过是个弱小的樱花妖而已！竟敢拿丰亲手递过去的食物！哼唧！” 被分明比自己高还喜欢钻自己怀里的不月撞的往后仰了一下的乔惜坐直了身体，然后眨了眨眼睛，无奈的揉了揉不月的头发。 ——我的哥！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神明你要不要这么幼稚的！ 他瞥了一眼因为不月的话而看起来越发战战兢兢的樱花妖一眼，笑着眨了眨一只眼睛道：“不用这么紧张，小生不过是和友人出来踏青，偶尔邂逅了一株美丽的樱花而已。” 他这么说，便是并没有怪罪他这所谓的“冒犯”的意思了。 只不过那樱花妖却似乎对他的话产生了什么误解，颤巍巍的抬头，眼泪汪汪的看了乔惜一眼，然后低下头，一瞬间在原地化成了一株樱花树。 粉红色的樱花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那风景看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乔惜：“？？？”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已经并不能理解如今这些年轻妖怪们（？）心中的想法了。 仍旧只有最正宗的妖怪不月对这个结果相当的满意，他歪头看着乔惜坐在樱花树下的样子，这会儿倒是觉得这个妖怪还算有眼色。 而围观了全程的一脸木然的朝仓表示，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以他的年纪在人类中也算是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了，并且年轻游历时见过的妖怪也不少，可就偏偏没有见过眼前这三种类型的妖怪。 ——不对，要说里面，像是不月这样武力至上的暴力派倒还算常见。 而不管是性格温和看起来像是人类一样的乔惜或者是软软糯糯一激动就掉眼泪的泪包樱花妖，在妖怪里面都算得上一股清流了。 ——说起来独自一个人的不月画风还算正常然而一和乔惜在一起他的画风就突变，简直一瞬间就能变成一股泥石流。 朝仓侧头，看着樱花树下随意曲腿坐着的小少年，华丽的和服下摆在地上铺开，漫天的樱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身上，这一副场景让他瞧着，竟是美的如同一幅画一样。 这么想着的时候，朝仓忍不住侧眸——“喂，你也太煞风景了吧？” 不月眯着眼睛回头，朝仓努努嘴：“你瞧，你弟弟坐在樱花树下的样子多美好，跟一副画儿似的，然而你往旁边一凑，身上的煞气简直将整个画面都破坏掉了。” ——其实黑衣的少年倚在小少年身上撒娇的看着他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奇异的柔和，和小少年身上自然的气息融合的十分默契，并没有他平日里自带着的那种煞气。 嗯，不过这种类似于夸奖的话冷漠无情如朝仓表示他并不想说给他听。 不月很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身上的凶煞气息一闪而过。 他知道自己作为不月神，原本就应当和丰月是对立的，可是他就是不乐意。 他就是喜欢丰月。 不月眯了眼睛，抱着乔惜的手臂紧了紧，力道大的让乔惜都感觉有一些不舒服了。 乔惜知道不月这少年对自己一向有着十分不合常理的好感度，因而对他一向也是出乎意料的宽容。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暂且不深究，反正乔惜是难得在这个世界认可的第一个对象毫无疑问就是不月。 而对自己认可的对象拥有超乎寻常的耐心这对乔惜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会儿见着不月不高兴了，他便伸手碰住不月的脸颊，认认真真道：“不要听朝仓瞎说，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忘用余光瞄了朝仓一眼，明明是笑盈盈仿佛不带丝毫恶意的眼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朝仓不自觉有些讪讪的笑了起来。 他们头顶的樱花妖忽然抖了抖树枝，声音细细的开了口：“朝仓大人许是在开玩笑，丰大人和厉大人靠在一起的样子很美好。” 朝仓从善如流的接着樱花妖的话啊哈哈的笑了起来：“是啊是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呀哈哈哈。” ——所以说快把你身上狂躁的黑气赶紧收回去啊你个弟控妖怪！ 不月从某方面来说是真的很好哄了，在听到樱花妖的话之后他顿时就高兴起来，就仰头朝着樱花树的树冠看过去，喜气洋洋的问道：“啊呀？真的吗？” 诚实的樱花树晃了晃树枝，又摇下来漫天的花瓣飞舞。 “是真的。丰大人和厉大人在一起很好。” ——两个人之间亲昵又互相信赖的气氛很让人……让妖羡慕啊。 樱花妖瞧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兴高采烈的不月以及无奈浅笑着的乔惜，心中忍不住就有些出神。 他虽然看起来柔弱，然而实际上已经活了很久了。 他这种草木的妖怪，原本就需要近百年的时间才能生出灵智，在生出灵智之后也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渐渐的修炼出人形。 ——像他这种除了额头上的角有妖怪的特征以外，其他地方和人类全无差别的妖怪，最起码活的时间也是超过五百年的。 不过活的时间长有时候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二十年前这一片地方大旱，各种天灾人祸不断，原本因为年代久远而被当做神树供养着的樱花妖，竟是被失去理智的人类给砍了。 他对人类从来没有过防备。 ——一是因为人类总是有求于自己，对自己总是很敬畏。二是他自己虽然作为樱花妖没有什么攻击力，不过自保的能力也是有的。 因着这样的缘故，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他从来不觉得会伤害自己的人类砍了本体的树。 他那时候真的极恨。 被砍了本体的他因为已经修炼出人形的实体而侥幸逃过一劫，并没有死，却只觉得疼。 跟死了一样的疼。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堕落成恶鬼了。 就在几乎要被疯狂的恨意控制的时候，一股温和的，恍如从他自身分出来的温柔气息将整个森林笼罩起来，也将他从疯狂的境地中拯救了出来。 第十八章 回忆以及跟随 那气息很是柔和，就好像一开始他最初生出灵智的时候，神魂沉浸在混混沌沌的灵气之中的感觉，很舒服，很幸福。 于是一瞬间他就清醒了。 他是一株活了太长时间的樱花妖，他看过太多的因为自身的欲念而迷失在时间长河之中的生物——无论是人，亦或是妖怪。 当他们的欲念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的时候，他们就会化成恶鬼，再无一丝理智。 樱花妖十分感激于自己能在这样的时刻因为那道柔和自然的气息而恢复神志，这无异于是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他果断的抛弃了沾染了恶业的本体树木，转而附身在了一株新生的樱花树上。 抛弃本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樱花妖元气大伤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在沉睡中感觉到，那个拯救了他的气息竟出现在了他身边！ 在那一瞬间，他心里蓦然有一种无比强烈的愿望涌现： ——想站在他面前，想亲口对他道谢，想告诉他自己的感激。。。 他想要看见他！ …… 当注意到出现在自己不远处那三个人影的时候，樱花妖一眼就锁定在了乔惜的身上，那会儿他心里想着，原来那位大人是这样的，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有些差别，但在看见了他之后又让人觉得，他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最初时樱花妖本意只是想远远的看着，只不过没有想到那位大人竟然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 这让他惊讶的同时也感觉很是欣喜。 原来这位大人不仅仅只是温柔，而且非常强大！ ——单纯温柔的人会让人下意识的心生好感，但一个强大又温柔的人却会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樱花妖这么想着的时候，忍不住就眉眼舒展的笑了起来。 他这会儿是化成樱花树的样子，所以开心起来直观的表现就是铺天盖地粉粉嫩嫩的樱花瓣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洋洋洒洒的从枝头落了下来，差点儿将树下毫无防备的三个人整个埋了起来。 朝仓目瞪口呆的仰头叫了起来：“喂！你这个树妖，疯了是不是？” 心情太过愉悦的樱花妖这才反应过来，一低头发现尊敬的大人竟然被自己的花瓣埋住了，顿时惊恐的化成人状将小少年从花瓣堆里捞了出来。 乔惜被樱花妖抱在怀里，周身萦绕着他十分喜欢的草木清香，所以他也并没有如何抗拒，只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感觉相当的无语。 ——这三个人里面他最矮，于是就只有他被埋了个彻底。 不月这时候也从花瓣里将自己折腾了出来。 樱花妖诚惶诚恐的将乔惜放了下来，然后又一个跪礼开始道歉。 亲眼目睹了乔惜被花瓣埋个彻底又被樱花妖伸手从里面捞出来的朝仓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得宛如一时间失了智。 乔惜默默地转脸，感觉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笑。 不月虽然对于樱花妖的无礼很是恼怒，却又微妙的觉得自家弟弟这样生气又无奈的样子很是有趣，倒也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要将樱花妖灭口了。 那边樱花妖还在泪汪汪跪在地上的道歉，乔惜深沉的转头，好半晌，才无奈的挥挥手：“好了，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也没有再继续待着的意思了，索性也快到黄昏时间，朝仓虽然在人类眼光中比较强大但也没有什么在逢魔时刻单挑群妖的豪情，便也不矫情，直接和三个妖怪道了别。 朝仓走了，乔惜和不月在林子里溜达了一圈也准备回去了，结果猝不及防的被樱花妖抱住了大腿（大雾）。 乔惜：“？？？” 不月：“！！！” 比起乔惜的茫然，不月几乎是下意识就露出狗子一般的警惕。 他不用看就能眼前这个樱花妖心里的小九九，不外乎别自家弟弟的魅力所折服想要跟随罢了。就是他自己这么多年下来，也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妖怪求庇护的，所以他才能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至于说乔惜并没有表现自己的强大——这里特指打架——也没有主动招揽对方就凑了过来，不月也一点儿没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阴谋。 毕竟在他心里，自家弟弟就是这么优秀，只要看见了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没有人！ 又其实不月警惕的同时就有些苦恼。他一方面是觉得自家弟弟身边没有可靠的随从很没有排面，另一方面又想着自家弟弟要是有了随从就不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了怎么办？ 乔惜还不知道自家兄长脑洞已经开的很远了。 对妖怪世界这种操作还不很熟练的他不是很能get到樱花妖的想法，于是就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对方眨巴着眼睛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求跟随。 想了想，乔惜道：“你的本体不是在这里吗？你跟着我离开了，本体怎么办？” 樱花妖闻言，眼睛霎时间就亮了起来，当即拍着胸脯表示，只要大人肯收留，本体不是问题！ 乔惜：“……” 他信誓旦旦说完，觑着乔惜脸上的表情，又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而且我的本体并不是那株樱花树。” 乔惜：“哦豁？” 樱花妖在乔惜好奇的目光下从善如流将二十年前他差点化为恶鬼但是却被一股柔和的气息拯救了的故事说了出来，最后又柔柔的看着乔惜道： “当大人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位大人一定就是您了。” 乔惜有些惊讶，继而又很有些杠精气势的问道：“那若要不是呢？” 没有想到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樱花妖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摇头，一脸的坚定：“不，大人的气息已经印在了我的心底，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樱花妖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上露出一副敬仰的矢志不渝的神情，一脸虔诚的说着类似于宣誓的话，一头褐色的长发温顺的披散在白底粉花的华丽外褂上的样子看起来分外的耀眼。 乔惜有那么一瞬间视线忍不住飘忽了一下，“啧”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樱花妖的眼睛就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第十九章 人类以及神使 很久很久以后，当已经成为丰月神的神使并对自家大人十分无奈的樱花妖偶然问起乔惜那时候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只见乔惜一脸深沉的沉吟了好一会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院子里如果能种上一株樱花树的话也是不错，当然，更重要的是，你化成人形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赏心悦目。” 樱花妖：“？？？” 对不起，打扰了。 不过这个时候樱花妖并不知道自己被收留的原因，他只是很开心自己被心仪（？）的大人收留了，这一点从他身后时不时掉落的樱花瓣就能看出来。 咳。 直到了乔惜和不月出生的那座山上，樱花妖这才明白了，原来大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丰月神。 不过知道了这一点，樱花妖倒是有些纠结。 他原本是想将自己的名字献给乔惜然后成为他的仆人的，可一知道乔惜是丰月神后他心里忍不住就有些虚。 虽然乔惜觉得他这个神明的名头水分挺大的，毕竟高天原上连个名次都没有，但樱花妖却觉得，自家大人这么强大，迟早是能在高天原上拥有一席之地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如果是神明的话，一定是看不上自己这样没有什么特别能力的妖怪的吧。 这个时候已经扎根在乔惜院子里的樱花妖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忍不住十分的失落。 乔惜的神社其实并不大——他只是一个诞生了二十年的神明，连信徒也只有这一片区域的人们，虽然人们已经很努力的想要给乔惜供奉一个华丽的神社了，然而这样偏僻的地方，能将祠堂建成这样子也是不容易了。 索性乔惜和不月也并不在神社里面住。 他在妖怪们的帮助下，在神社后面建了一个屋子。 看着是普通的和式房屋，但因为妖怪们的热情建造的相当的大，装修的也相当华丽。 以至于乔惜穿过神社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过是出去溜达了一圈的时间，回来就发现自己原本的小木屋变成了华丽的和式套房，任谁都是要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然而一身粉色和服的樱花妖怪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轻轻柔柔的看着他说了一句： “欢迎回来，大人。” ——那一刻乔惜微妙的觉得，这样的生活，感觉也是不错嘛。 …… 作为一方大佬（？）就乔惜个人而言，感觉其实还挺美滋滋的。 反正目前，他外有不月神替他征战天下（？），内有樱花妖替他打点一切，导致乔惜的日常就是坐在神社的回廊下盯着院子的樱花树喝喝茶发发呆。 ——等等，突然就步入了老年生活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咳。 正如樱花妖所说的，作为妖怪，尤其是活的时间久的妖怪，总是十分向往人类温暖的感觉。 “大人您虽然不是人类，可是却出乎意料的令人觉得十分温暖呢。” 樱花妖抿着唇为乔惜奉上一杯花茶，然后跪坐在一边这么笑道。 乔惜自然的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天他一如既往的坐在院子里思考人生，樱花妖见他无聊，就跑过来和他聊天了。 乔惜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出去，不过尽管如此每天要出门上课或者被认识的人邀请去逛一逛，不管怎么说也能沾上一点儿人气。 然而自从成了丰月神之后，这座山上最多的，就只有妖怪，偶尔有人类隔上一段时间来神社这里供奉一些食物水果，却也不会坐下来和乔惜说话什么的。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敬畏的、可以寄托信仰的存在，至于这个存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出自于想象，作为人类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 ——反正不管是真是假，他们已经认定了是真的。 认定了这里存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却会照服着人类的神明，他可以给人们带来丰收，所以他们叫他丰月神。 乔惜瞧着樱花妖跪坐在门旁言笑晏晏的样子，思维一个发散，忍不住就在心里感慨，果然和式的房间院子里，种上一颗樱花树是极合适的。 好半晌，他仿佛是在回答樱花妖之前的问题，又好像是单纯的疑问： “樱，你明明是被人类砍了本体才几近堕落的，为什么事到如今却还是觉得人类是温暖的存在呢？” ——樱是乔惜对这株樱花妖的名字，他没有问他真正的名字，只是将他称呼为“樱”。 樱听到乔惜的话，有一瞬间的愣怔，回过神来，眼神里便带上了几分怀念。 “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是恨的。尽管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樱花妖怪，可被人类当做神树供奉起来的那些年里，我也在很努力的想要带给他们幸福。 偶尔也会有能看见我的人类，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或是惊讶，或是新奇，却也不像我以前听说过的，人类看见妖怪就会消灭。” “虽然能看见我的人类很少，可是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一种，不同于妖怪们的温暖。” 樱说着就笑盈盈的看着乔惜道：“——就像大人一样。” 乔惜就有些无奈。 这只樱花妖认定了乔惜带给了自己新生，所以就对乔惜非常的喜欢和崇拜。 ——简直就跟乔惜以前见过的追星族一样，将乔惜当成神一样在膜拜。 ——虽然说乔惜目前确实是个神明来着。 乔惜侧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正摇曳着的樱花树，眨了眨眼睛，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看着樱问道：“说起来，我还没有神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樱：“！！！” 见樱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乔惜以为他不愿意，就歪着脑袋笑了起来：“嘛，不用在意，只是因为有别的妖怪这样建议了，所以就问一下你而已，如果不愿意的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樱激动的站了起来，额头在门沿上撞出了“碰”的一声巨响。 乔惜：“……” #感觉额头隐隐作痛# 第二十章 飒斗以及独占欲 乔惜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樱又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仰头看着乔惜大声道：“我愿意的！” “能成为大人的仆人已经是我的野望了，如果不是担心大人嫌弃的话，我早就将名字奉上了！” 樱显然是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了，脸色涨的通红，一双褐色的眼睛里竟还隐约带了些水意，他诚挚的对着乔惜行了跪礼，然后直起身双手捧住了乔惜的手指，低头在他指尖轻轻的吻了一下。 “将名字献给你，我的主人。吾名hayato。” ——飒斗。 清浅的音调伴随着奇异的白色光芒在房间里晕开，一阵耀眼的光华闪过，乔惜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整个氤氲在白色光芒中的樱——现在应该叫做飒斗了。 不得不说，乔惜对樱花妖这样激动的反应是有些诧异的。 正如他刚刚解释的那样，他自己其实对神使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概念，只是听到神社里被他庇护的一个小妖怪偶尔提起来说他还没有神使，樱花妖大人其实很合适之类的话，才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罢了。 又以及他以前也没有过收神使的经验，所以对这个程序不是很懂，不过再是不懂，看着樱花妖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乔惜也能意识到什么。 于是乔惜挺直了腰板，认真的听着樱花妖的诉求，然后在对方将名字交给自己的时候，将手抬起来，修长而纤细的指尖轻轻的触在飒斗的眉心，神情肃然的完成了这个仪式： “啊，我收下了，你的名字，飒斗。” 在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乔惜能够非常清晰的感受到，飒斗这个名字和眼前这株樱花妖之间真切的联系，并且，他有直觉，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就能以“飒斗”这个名字控制对方的一切行动。 这样的感觉对乔惜不得不说是十分新奇了。 他以往尽管已经听说过了妖怪们对名字的重视，却也没有亲身感受过将一个妖怪的名字握在手中的那种感觉。 ——至于不月和晴明，他们是互相交换了名字，和飒斗这种将名字完全交给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乔惜还没来得及有更深层的感受，或者有什么肩负了一个名字的沉重感，一低头就看到飒斗仰着头看着自己，激动的眼泪汪汪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乔惜忍不住就：“……” 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完全验证了这樱花妖不知道是活的时间太久了还是怎么样，整个妖完全就感性的不行。 开心了要哭，伤心的要哭，激动了要哭，失落了要哭——就连偶尔有人类因为作物的丰收来到神社里感谢丰月神的照拂时，他都能感动的在旁边眼泪汪汪停不下来。 乔惜默了一下，伸手在飒斗的肩膀上拍了拍，揶揄道：“难道成为我的神使就让你觉得这样不愉快吗？” 飒斗激动的慌乱摇头：“没有，我很高兴，很开心！” 乔惜叹气：“高兴的话，就要笑啊，为什么要哭呢？” 他摸着飒斗的头发，看向院子里樱花妖所关联的那株樱花树。 院子里，那棵樱花树上开满了樱花，粉红色的樱花瓣铺天盖地、飘飘荡荡的在院子中飞舞的——生生的将院子里的地面盖的严严实实。 乔惜看着看着，忍不住就弯起了眼睛。 “所以说，开心的时候，就要笑啊。” 飒斗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眼泪，顺着乔惜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漫天的樱花飞舞。 目光触及那多到夸张的花瓣的时候，他的脸一瞬间便红了起来。 只不过尽管脸色通红——自己的心情这样直白的被这花瓣暴露了出来，他着实是有些羞涩——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于是等将领地又扩大了一圈的不月从外面溜达回来，就震惊的发现那个给里给气（？）的樱花妖已经被自家弟弟收为神使了。 不月忍不住嘤嘤嘤的跑着去找了乔惜。 乔惜彼时正在书房里。 飒斗实在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神使，他不知道乔惜无聊的时候可以修炼来打发时间，只是看乔惜一直待在神社里不出门，怕他觉得无趣，就将人类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尽数给他找来了。 于是乔惜现在闲暇的时候就可以选择看书\/弹琴\/写字\/作画这种看起来仿佛逼格很高一样的活动。 ——事实上这些技能乔惜做起来都只是个半吊子，不过姑且用以修身养性以及打发时间的话感觉还不错。 不月风风火火的奔进来的时候，乔惜就正在翻看着飒斗供上来的一本妖怪图鉴。 见多识广这个词不得不说是相当的有道理的，飒斗活的时间久，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许多在其他妖怪那里可能就只是传说的事件。 就像乔惜正拿着的这本妖怪图鉴，就是飒斗在知道乔惜对这些感兴趣后自己画出来的。 不月一进门，就看到乔惜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个册子看的正认真的模样，脚步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乔惜直将正看着的那一页上面的妖怪简介看完了，才抬头看过去，一看见不月又是一副刚打完架风尘仆仆的样子，忍不住就有些无语。 “这又是和谁打架了，弄得乱糟糟的。” 不月眨巴着眼睛，手一挥，身上已然是如同加了特效一般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然后这才磨磨蹭蹭的蹭到乔惜身边，伸着脖子朝他的书上瞄了一眼，问道：“你在看什么？” 乔惜将册子合上，卷着首页在他眼前晃了晃：“妖怪图鉴，飒斗知道我好奇，就自己画了一本。” 不月十分机智的抓住了乔惜话中的重点：“飒斗？” “啊，就是樱的名字啊。” 乔惜想起来不月有好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就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于是不月的情绪就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下来。 他现在心情有点儿复杂，描述起来就是既开心又失落。 其中原因细究起来，不外乎一个#占有欲#罢了。 以及他觉得樱花妖武力值一点儿都不靠谱，根本就不能很好的保护乔惜，让他占用一个神使的名额实在很浪费。 第二十一章 兄长以及来者 ——但是丰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啊。 不月心里想着，脸上的表情就有些说不清了。 乔惜对于不月这个反应有些茫然。 不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不月经常性开的十分清奇的脑洞，面对这种情况他应对的也十分熟练。 只见他将手中的册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从善如流伸手在不月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刻意放缓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不月脑袋下意识的就在乔惜手心里蹭了蹭，再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心里微妙的就生出了些许委屈。 唔，虽然本质上说是他自己浪过头才错过乔惜收神使的事情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个时候因为察觉到乔惜已经真正意义上不在单纯的属于自己一个人这件事而觉得不开心。 不月悄悄的皱了皱鼻子，侧头期期艾艾的明知故问道：“你将那樱花妖收成神使了？” “嗯，飒斗是个很有趣的妖怪。” 不月听着乔惜对于那讨厌的樱花妖的评价，忍了许久，终于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 “呐，那我呢？” 乔惜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不月再说话，就以为他是在外面碰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而不想告诉自己，心中顿时就产生了一种，孩子长大了有事情也不想和家长分享了的奇妙感觉。 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让飒斗出去打听一下不月这次出去究竟碰到什么意外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莫名的问了这么一句，便下意识不明所以的反问道：“你？你怎么了？” 不月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让乔惜微妙的觉得，他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挠了挠脸颊，回忆了一下不月刚刚的问题。 “呐，那我呢？” ——就短短三个字加一个语气词，完全就是不明所以嘛。 所以说他是错过了什么？ 乔惜摸着下巴一脸深思，然后顺着他们刚刚的对话一条一条的向前回忆。 “飒斗是个很有趣的妖怪。” “呐，那我呢？” 乔惜最终将重点放在了这两句话上，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月这是在听了他对于飒斗的评价之后然后再问他对他自己的评价？ 乔惜有些不确定的眨了眨眸子，然后仰头看向了不月。 不月现在已经比他高了有一头了，尽管他往常里和乔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各种撒娇卖萌信手拈来，然而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在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特别的明显。 ——尤其是不月少年现在还处在不高兴的情绪当中。 乔惜轻轻的咳了一声，道：“不月是不一样的。” 不月眼睛倏的一亮，那副期待的模样让乔惜不自觉想起了他平日里偶尔分了和果子给山里的小动物时那些小动物的眼神。 有点可爱…… 乔惜视线漂移了一下，不月见他不说话又催促着问道：“我哪里不一样啊？” 他问这话的时候，那得意的模样无疑是再说“我就知道我是不一样的。” 乔惜忍不住就失笑，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道：“你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你不是自诩是我的欧～尼～酱～么？” 他惯常一本正经的叫“兄长”的时候比较多，再不济就是直接称呼“不月”，这会儿半是促狭半是调侃的这么笑了一句，于是不月就硬生生被他那刻意加重的一声“欧尼酱”给叫的面红耳赤。 “诶嘿嘿，对呀，我是欧尼酱。” 他红着脸傻傻的笑了一声，然后又兴奋的看向乔惜：“呐呐，再叫一声。” 乔惜：“……” “呐，再叫一声呀，叫欧尼酱。” 乔惜：“……” #冷漠jpg.# 不月激动的恨不能绕着乔惜转圈，就想再听他叫一声“欧尼酱”，然而很可惜的是，乔惜这会儿闭紧了嘴巴专心的看着手中妖怪图鉴，一个字也肯不说。 于是不月少年兀自兴奋了一会儿又蔫巴了下来，不过还不等心中生出些许迟疑的乔惜上去安慰他，他忽然就坐直了身体，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轻轻的锤了一下，一脸的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丰月是害羞了对不对？” “碰”的一声，乔惜一个没忍住就用手中的书在这个聒噪的神明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个人（划掉）……不对，这个神明，已经完全没救了喂！ 咳。 又不月被敲了脑袋也不生气，只是眨巴着眼睛傻笑着看着乔惜，看的乔惜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两个人正闹着，飒斗忽然在外面敲了门，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丰月大人，山里来了一个阴阳师，将许多小妖怪都捉去了。” 乔惜还没来得及说话，不月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瞬间恢复一本正经的坐姿看向飒斗，沉声问道：“具体什么情况？说清楚！” 飒斗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乔惜，继而言简意赅表示外面有小妖怪跑过来求救。 不月就很不高兴的站了起来，，一脸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往外走：“真是放肆！我倒是要看看，是哪里来的阴阳师，这样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他气冲冲的就往外走，到门口是又返了回来，朝乔惜叮嘱道：“丰月，你待在神社里面别出来，让我好好的将那阴阳师教训一顿。” 乔惜张了张口，只发出了个音调，就见不月风风火火的不见了踪影，他忍不住就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慢条斯理的将属于丰月神的华丽单衣换上了，然后将鹿角面具别在了腰间，乔惜这才看向飒斗，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飒斗瞧着乔惜朝着穿着浅紫色的单衣，整个人精致的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眼中不禁就划过一道柔光，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那阴阳师仿佛是在找什么人，虽然将好几个小妖怪都捉去了，不过却并不像一般的阴阳师那样赶尽杀绝，听槐说他们伤的并不重。” 乔惜眨了眨眼睛。 “那阴阳师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飒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中划过一道流光，下意识半侧了侧身子，然后将来的那个阴阳师描述了一番，重点强调了一下对方非常强大的灵气以及精致的堪比狐妖的容貌。 乔惜：“……” 乔惜想，这熟悉的既视感，应该不是自己想多了吧？ 第二十二章 熟人以及武器 飒斗自己也没亲眼见过那个来搞事情的阴阳师，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想起来报信的小妖怪特意强调的对方堪比狐妖的美貌，就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乔惜，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不知道对方的美貌和丰月大人比起来怎么样。 啊，这可真是冒犯的想法。 飒斗回了神，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啊，对了，有妖怪说他身上带了个奇怪的面具，那面具上好像有丰月神大人的气息。” 乔惜：“……” ——嗯，看来果然不是自己想多了啊。 乔惜心里想着，既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他也没有迟疑，连忙加快了步子向着外面走去——主要是在乔惜的印象中，大阴阳师安培晴明非常强大，虽然按照他上次见过的印象来看他不觉得自家兄长会打不过还是个半妖的晴明。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故而乔惜一言不发就向着不月追了过去。 飒斗立刻就发现了乔惜表现得并不明显的紧张，随即紧跟着他的步伐一一边不明所以的问道：“丰月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乔惜一边跑着一边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当是来找我的。” 飒斗一脸茫然的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和丰月大人的对话，完全长不出来大人是从哪里得出对方是来找他这一个结论的。 不过这现在也不重要，既然大人要出去，他这个神使只需要跟着就是了。 这么想着，飒斗又冷静下来，出去时不忘向正在庭院里玩耍着的小妖怪交代了一声，又顺手拿了一些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乔惜辨认了一下不月的气息散发出来的方向，就直接运起妖气向着那边风驰电掣的赶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家伙果真已经打了起来，一大片树木都让他们破坏了，旁边躲避不及的小妖怪瑟瑟发抖的抱成堆。 乔惜手一挥，温和自然的气息将那些胆小的妖怪们笼罩了起来，他站定了，抬眼看了看那边两人的情况，见情况不是特别紧急，他才缓了口气，也没做什么，顺手在旁边的树木上拍了拍，那棵大树就在一瞬间长出了许多柔韧纤长的树枝，缠缠绕绕编出一个柔韧的椅子出来，乔惜施施然在上面盘腿坐下了。 飒斗：“……” 一路跑过来的飒斗默默地看了乔惜一眼，见他神情并不着急，也就跟着停下来，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 那边两个人你来我往看着很是有些势均力敌的意思，乔惜坐在树枝编成的软椅上，围观也是围观的一派自然。 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看着仿佛要打出来火气的时候，他“啧”了一声，双手结出一个印，霎时间周围的树木上就生出了许多枝条，嗖嗖嗖的向着正战的畅快的两个家伙盖了过去。 乔惜的树枝一伸过去，不月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见这树枝很明显的是要阻止他打架的意思，不月虽然有些茫然，可手上的动作终归是慢了下来。 他这么一慢，就让对手狡猾的抓住了破绽，一个瞬间，阴阳术的九字真言，金黄色的符咒呼啦啦的如闪电一般向着不月劈头盖脸的急射过去。 乔惜一惊，正想用树枝挡住的时候，就见不月眼中凶光一闪，铺天盖地的黑色不详的气息猛然在这一片区域中晕开。 就见不月反手一挥，一把比他人还高了几分的巨大镰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手中，就着他转身的力道，镰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漆黑如墨的弧度。 金黄色的符咒尽数被这一镰刀斩断，甚至笼罩在晴明周围那半透明的结界也“咔擦”一声，应声而碎。 乔惜心中一惊，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的伸手用树枝将结界里的晴明卷了过来，就在晴明身体离地的一瞬间，地面上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斩面平整的有如刀切，其间缠绕着丝丝缕缕极具腐蚀性的黑色雾气。 乔惜瞧着地面上忽然出现的沟壑，忍不住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低头看晴明，虽然已经躲开了那一镰刀的正面攻击，可斩过来的余波还是让他浑身的衣服都成了一缕一缕，人也陷入了昏迷。 不月见乔惜将人卷了过去，就将镰刀收了起来，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晴明，嫌弃道：“丰月认识这个家伙吗？” 乔惜目前脑子还处于对不月战斗力的震惊之中，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见过一面。” 他话说完，也就回了神，见不月歪着头，一脸遗憾的模样他嘴角抽了抽，提醒道：“你忘记了吗？之前我第一次去人类的世界，在森林中遇到了一个狐狸半妖，我们一起去了祭典……” “！！！” 一听“一起去了祭典”这几个字眼，不月眼睛里的火哗哗的就烧了起来。 他低头，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 “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家伙吗？” 乔惜眉心跳了跳：“是这个家伙没错……” 不月哼了一声，没忍住抬脚悄悄的在晴明身上踩了一脚，哼哼道：“嘛，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就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 乔惜眉心一跳，假装没有看到不月撒气的小动作，用眼神示意了飒斗先将晴明带回去，手却拉住了不月，笑道：“先不说晴明的事情，你的镰刀是什么情况？” 他说这话，一方面确实是想转移话题，另一方面也是有些好奇，因为在不月走近了之后，乔惜有察觉到他手里的镰刀好像不单纯只是武器的样子。 他这么问了一句，不月“啊”了一声，一松手将镰刀甩了出去，正当乔惜被吓了一跳的时候，那镰刀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落地就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 乔惜：“！！！” 乔惜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少女，又转头看向不月，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自家兄长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会玩的吗（大雾）？ 第二十三章 戒备以及放松 晴明有些不适的睁开眼睛，周围的光亮并不刺眼，感觉像是黄昏一般，他下意识伸手扶了扶额头，意识清醒了之后，忍不住就怔了一下。 眼前是十分陌生的屋顶，他坐起身，勉强撑着胳膊抬眼环视了一周。 房间里的摆设很是雅致，一些精致的物件儿便是平安京有些贵族家里也比不上，黄昏的光从纸质的障子门外朦朦胧胧的透进来，给整个房间笼罩上一种十分温柔的颜色。 晴明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身上缠了好几圈纱布，右边胳膊脱臼了，被布条绑的紧紧的固定住了。 身上的伤口很疼，不过还在他的可忍受范围内。 ——应该说在正式成为阴阳师之前，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重视的地方。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晴明寻思着，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时，就听到门被拉来的同时，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道：“阿拉，你醒来了？” 晴明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正往进走着。 小少年逆着光，并不能看清脸，只能看见他身材有些纤细，浅金色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在外面光线的衬托下看起来褶褶生辉。 他身上穿着的和服很是华丽，他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也能看出来那并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 等到他走近了，晴明这才看清楚，小少年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十分好看，瞳仁里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晴明恍惚了一下，脱口叫出了小少年的名字：“丰月神？” 乔惜点点头，将手中的草药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桌子旁边坐下了，手掌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神色呆滞的晴明道：“是我呀，好久不见呢，晴明殿。” 晴明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说起来他本来就是想来找这个让他觉得舒服的妖怪的，可是这会儿真见到了，他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晴明不说话，乔惜也没什么，就十分自然的指着自己刚刚拿进来的东西跟晴明讲了讲这些草药的使用方法。 说完之后，气氛一时之间就有些安静。 想了想，晴明觉得有些小小的尴尬，他有点儿想要打破现在这个气氛，于是他张口问了一句废话道：“这是你的神社里吗？” 乔惜“唔”了一声，心里第一个想法是，原来记载里那样风华绝代的人也会有这样稚嫩的时候。 他想着，笑了一声。 晴明就被他这一声笑弄的有些脸红。 方才那句废话在问出来之后，晴明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但问都问了，他也不能将其再收回来，于是他只能努力冷静了一下，强行镇定的回道：“啊，我是说，谢谢你救了我。” 乔惜忍不住将眉梢微微挑了挑，摆摆手回道：“不算救你，毕竟打伤你的原本就是我的兄长。” 晴明：“……” 晴明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他记得，眼前这少年不是丰月神么？丰月神也有兄长吗？ 而且他顺便回忆了一下之前打伤自己的那个妖怪那种毁灭性的力量，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的样子。 想了想，晴明决定跳过这个让他头秃的问题，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从床上下来，动作看着很有几分僵硬，不过乔惜却并没有上去扶着的意思。 不说在晴明昏迷的时候他已经让飒斗给刷了好几遍治愈——飒斗作为植物系的妖怪，虽然对战斗不怎么拿手，不过在治愈上却十分出色。 就说以安倍晴明这个人的傲气，就这点伤也没有到需要人扶着的地步。 他几步挪到桌子前和乔惜对面坐了，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向着门外看过去，口中不觉赞道：“这里的气息感觉非常舒服。” ——尤其是这里充盈着浓郁又温和的灵气，让人沐浴在其中感觉十分舒服。 乔惜笑着应道：“嘛，这也正常，这毕竟是山里，人烟稀少，灵气比起京都来说应该是更加浓郁的吧。” 晴明点了点头，就望着庭院里的景象似乎在发呆。 乔惜在旁边看了他两眼，就觉得，晴明比起半年前看起来真是成长了好多。 并不是说他身高上的成长——乔惜坚决不承认自己对于这个半年前还和自己一样高半年后就比自己高了半头的晴明少年心中表示相当的羡慕嫉妒恨。 这个“成长”更具体的表现在他的眼神。 半年前的时候晴明眼睛里还带着专属于小孩儿的天真以及对未来的期待，甚至那时候他和乔惜说话时也是没有诸多防备，只是有些爱炸毛。 然而这次再见，从一开始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非同一般的镇定，以及即便是是到了现在依旧戒备的有些僵硬的身体。 乔惜在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情不自禁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即便是未来的大阴阳师安培晴明，也是经过的很多事情才成长为后来那样青史留名的样子的啊。 两个人各自心里想着不同的事情，倒是不约而同站在门口发起呆来。 乔惜沉思了一会儿，回神后一侧头见晴明浑身上下被裹了好几圈却肌肉仍旧十分紧张的样子，默了一下，张口就打断了晴明的深沉。 他总归比起晴明多活了二十年，尽管并不是什么长袖善舞的性格，然而作为丰月神身上自带着的温和气息总是很快就能够让别人放松下来。 ——更何况晴明其实对这个气息温和的神明很是有着几分好感的。 乔惜只消得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散发出来，然后诚挚的将自己的担忧表现出来，三两句话之后，晴明的身体很快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神情里也带上了几分疲惫。 乔惜看在眼里，却并不说什么，只是态度十分自然的就盘腿坐在廊下，开始给晴明介绍着他这院子的摆设。 院子里是典型的和风——或者说是唐代建筑风格更加合适一些。 站在房间里就能看见院子里一汪碧绿的清潭，里面三三两两的长了几株荷花。 清潭旁边便有一棵繁茂的樱花树，尽管这会儿并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可这株樱花树上依旧开满了粉红色的樱花，甚至有一些花瓣飘飘洒洒的落在了水池上，随着清风微微的荡漾着，很是好看。 第二十四章 莹草以及性格 晴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这株樱花树上。 开的这样好看的樱花，他在京都都是很少见的。 乔惜见他盯着樱花树看，以为他奇怪这会儿为什么樱花会开，就带着些炫耀意味的道：“那株樱花树也是一位妖怪桑，樱花也是常年都开着的，放在院子里很好看对不对？” 晴明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庭院里养着一株一直盛放着的樱花树，看起来确实十分好看，并且很是雅致且浪漫。 “丰月殿，为什么要庇护这样弱小的妖怪啊？” 晴明笑着笑着，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乔惜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院子里潭水旁边的大石头后面，好几个小妖怪堆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向着这边看着。 见乔惜和晴明都朝着自己看过来，那一堆很是慌乱的跳水的跳水，隐藏身形的隐藏身形，可以说是非常的胆小了。 乔惜瞧见，就有些忍俊不禁。 顿了一下，他才回答晴明的话：“他们都很可爱，晴明不这样觉得吗？” 晴明：“……” 晴明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那几个妖怪一个比一个随心所欲的长相，不由得在心中深沉的思考了一下，这到底是妖怪独特的审美还是怎样…… 但看着丰月神自己的长相的，也不太像啊。 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晴明就从善如流的跳过了这个问题，回答了乔惜的问题：“是挺有趣的。” 乔惜说的是“可爱”，他回的却是“有趣”。 两人正随便说着话，就有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少女蹦蹦跳跳的穿过庭院跑了过来。 她手里甩着一根巨大的蒲公英，一头深蓝色的头发扎成长长的马尾在身后垂着，随着她跑动而晃出弧度，看着着实活力十足。 少女走到廊下，跪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乔惜，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大人。” 乔惜笑着应了一声。 这绿衣服的少女是乔惜某次出去时在路上捡到的一只蒲公英妖怪，性子微妙的在羞涩和暴躁之间反复横跳，让乔惜感觉相当的一言难尽。 以及她那时候仿佛是被别的妖怪欺负了一样，有鉴于乔惜他自己受到的启蒙教育更偏向于人类，故而对于这种欺凌弱小的事情忍不住就插手了一波。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他丰月神的地盘，很久之前他就已经说过要在这座山生存的行为守则，山里的妖怪们也基本上都已经默认了他的要求。 所以他有这个插手的能力，也有这个资格。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就将这个少女外貌的妖怪救了下来，其实救下来然后了解了这个少女之后，乔惜微妙的有一种自己完全是多管闲事了的感觉。 当然，其实对少女莹草本妖来说，乔惜这并不能算是多管闲事。 因为那个时候莹草虽然确实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她却完全不会使用，而且根本没有出手的意识。 作为植物系的妖怪，她们那个族群所有妖怪基本上最擅长的都是治疗，但这个莹草不一样。 她天生对治疗就很不擅长，所以在族群里就显得很不合群，这让她心里不可避免的就有一种非常自卑的感觉。 是啊，不会治疗的莹草，这听起来毫无疑问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这个莹草也是在追随了乔惜以后，才意识到除了治疗，自己其实也可以做一些其他事情。 …… 嗯，扯远了。 说回现在。 之前说了，莹草的性格是在羞涩和暴躁之间反复横跳来着，这表现出来的就是，她这会儿跪坐在乔惜旁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乔惜，叫了一声“大人”之后仿佛是生怕乔惜会生气一般，脸上的表情看着十足的小心翼翼。 这让旁边不知情的晴明看着心中不觉就感觉相当的一言难尽。 不过乔惜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好笑的伸手在少女额头上弹了一下，就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了，就转头向晴明介绍道：“她性格有些特别，不过对于治愈还挺拿手的，你身上的伤就是她和樱替你治的。” 乔惜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叫她‘萤’。” 其实她的名字应该叫做“萤草”才是，她的本体是一株蒲公英，就是她手里拿着的那一枝。 乔惜想起那会儿萤草想要因为救命之恩追随自己而自己觉得没有必要的时候，哭唧唧的将他的门槛掰掉的场景，就忍不住：“……” 晴明若有所思的看着乔惜笑的温和的模样，朝萤草打了一个招呼，感谢道：“谢谢你，萤。” 萤草这个时候性格偏向于羞涩，面对眉目如画的晴明少年真挚的感谢，她脸刷的一下就涨的通红，慌乱的摆手道：“不不，我并没有帮什么忙，都是樱大人的功劳。” 乔惜忍不住又伸手弹了她一下，好笑道：“樱不是说你最近进步很大么？作为一个妖怪这样不自信可不好呀。” 萤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在乔惜的手心微微蹭了蹭，然后小声的嘟囔了起来。 乔惜无奈的摇了摇头，朝晴明道：“真是让你见笑了，家里的妖怪都还是小家伙呢。” ——他一副养了一群熊孩子的无奈爸爸的模样，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外表，看的晴明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起来。 一侧眼漫不经心的瞟见萤草偶尔仰头看着乔惜专注又喜悦的目光，再看着乔惜无奈却依旧包容的视线，晴明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忍不住莫名有些羡慕。 他出了一下神，正张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黑暗可怕的气息忽然向着院子里蔓延过来，他心中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气息！ 晴明脸色下意识微微一变，正是之前将他打伤的那个妖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乔惜，视线在他纤细的身体上转了一圈，默了一下，正准备撕开胳膊上缠绕着十分影响他行动的绷带的时候，那股可怕的气息就已经越来越近，还不等他说话，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向着这边扑了过来。 ——目标，正是他身旁坐的毫无防备的丰月神！ 晴明：“！！！” 第二十五章 兄长以及记仇 晴明心中一急，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听到“扑通”一声，他眨了眨眼睛，循着声音看过去。 乔惜被一个黑色衣服的妖怪扑倒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晴明：“……” 他怔了一下，继而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不月毛茸茸的脑袋在乔惜胸口上蹭了蹭，然后侧头，凶巴巴的瞄了一眼站在旁边呆愣着的晴明。 乔惜习惯性的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继而勉强坐了起来，用手指将他看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一一梳顺溜了，一边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一边问着，一边瞅了瞅跟在不月后面这会儿才走过来的少女。 少女身形高挑，穿着一身黑色的，有些贴身的浴衣，将她玲珑的身体线条勾勒的十分清晰，眉眼看着煞是冷冽，很有些不月的气场，一头长长的黑发在身后束成高高的马尾，又给她平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 ——这少女就是之前不月在和晴明打架的时候乔惜看见的那个少女，那会儿乔惜一时之间没忍住想歪了。 不过等回来之后听了不月的解释，他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这个少女非要说的话，就是不月手中拿着的那把非常巨大的黑色镰刀，这其中的体系还挺复杂，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简单一句话总结就是，每一个神明都可以和既没有妖化也没有成佛的灵魂签订契约，契约之后那个灵魂会顺从神明的心意变成最适合神明使用的武器。 因为是被神明所使用着，因而这样的武器一般被称为#神器#。 而这个少女就是和不月签订了契约的神器。 少女并没有生前的记忆，甚至在被不月签订之前，连个名字都没有，直到签订契约的时候，被不月赐予了名字。 音羽。 镰刀少女的名字就是这个。 音羽是一位相当沉默寡言的神器，而且因为和不月签订了契约，她身上不自觉的也就带了和不月类似的，毁灭的气息，就很不招一般的小妖怪们喜欢。 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以镰刀的形态被不月拿着，并不大喜欢幻化出身体。 也只有在不月回到神社里的时候，她才会化成少女模样在庭院里发呆——毕竟庭院里的妖怪们早就已经适应了不月身上的气息，因而在面对她的时候也不会像外面的妖怪那样畏惧。 这会儿音羽慢吞吞走到庭院里，远远的对乔惜点了点头行了个礼，继而脚步一转就到了樱花树下，十分熟练的坐下开始盯着潭水开始发呆。 乔惜：“……” 乔惜沉默了一下，从音羽那里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不月一点一点被自己用手指梳理整齐的头发。 不月显然十分享受于乔惜小少年的梳毛动作，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良久才慢条斯理的道：“唔，今天突然想早点回来。” ——他当然是一想到家里来了个人类阴阳师，心里就担心的不行，完全没心思在外面和别的妖怪打架，所以才跑回来了。 不过这一点不月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给乔惜听的，所以他只是含含糊糊的敷衍了一句。 乔惜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转头朝着脸色有些僵硬的晴明介绍：“唔，这是厉，我的，兄长。兄长，这是晴明君，我之前说过的。” 不月原本就被乔惜顺毛的举动弄得舒服，这会儿再听到乔惜在别人面前光明正大的介绍自己是他的兄长，顿时就更加高兴了。 就差变成一只小奶狗翻出肚皮让乔惜好好的撸上一把了。 乔惜轻轻的咳了一声。 ——总觉得他家的妖怪都很不靠谱的样子。 而且就是不月将晴明打伤的，所以这会儿介绍起来总感觉气氛相当诡异啊！ 晴明眯了眯眼睛，慢慢的又坐了下来，瞥了分明比乔惜高了一头还要硬生生赖在乔惜怀里装小孩儿的不月一眼，意味不明道：“这位厉君，真是……不可貌相。” 他在心里思考了一会儿，丰月神的兄长，再一结合不月的妖气表现出来的特性，虽然感觉有些诧异，但其实也已经有了些头绪。 不过即便如此，也并不妨碍他出言怼一下这个将自己打伤的妖怪……或者说是神明。 于是，说话的时候，他的用词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配合起他的语气以及目光再看起来，就感觉相当的意有所指了。 不月霎时间就被他这样的目光所激怒了。不过到底在乔惜面前，他只是起身冷冷的看了晴明一眼，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 啧，不过是个阴阳师而已，虽然有几分能力，但也没到他能青眼相看的程度。 不月想着，下意识看了乔惜一眼。 小少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看一下自己又看一下对方，很明显能看出来有几分紧张的样子。 不月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虽然目前还是个垃圾，不过灵力倒是还有几分看头。” 晴明：“……” ——啊，这个夸赞，听起来还真是让人觉得火大呢。 晴明悄摸摸的咬了咬牙，看了一眼乔惜，目光微微转了一下，面上就露出一个细微的笑意。 虽然这个妖怪一副完全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的样子，但晴明半点儿都不觉得生气，非要说的话…… 晴明笑眯眯的看向乔惜，口中道：“啊嘞，丰月殿的兄长看起来和丰月殿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呢。” 不月：“……” 不月没忍住就狠狠瞪了晴明一眼。 不得不说，不愧是传闻中的白狐之子，这位晴明对人心确实相当敏锐，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不月的弱点，然后一开口就是暴击。 毫无疑问，不月确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和丰月神没有联系或者他们天生该是对立。 乔惜若无其事的用手指卷着不月的头发，轻易的就将差点儿要暴起的不月的怒气压了回去，然后歪头朝晴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 “虽然外表不像，但实际上我们性格差不多。而且，兄长大人是一位非常尽职尽责的兄长哦。” 晴明：“……” 晴明忍不住就想用扇子挡一下脸了——如果不是他现在受伤中活动很不方便的话。 看来自己虽然确实有小小的报复一下那个凶巴巴的神明，但转头就被温温软软的丰月神报复回来了呢。 第二十六章 半妖以及京都 而且……这个丰月神也太软了吧！怎么生起气来，都这般……可爱。 晴明心里想着，忍不住越发想要将这个小神明逗弄一番，不过到底这会儿自己是在别人的地盘还受着伤。 ——更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大家长盯着，于是晴明想了想，只能非常遗憾的放弃了继续逗弄的想法。 他服了软，乔惜也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就算是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几个物种不同的存在就这么坐在回廊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着话，气氛一时之间还挺融洽。 又聊了一会儿天之后，乔惜盯着晴明看了几眼，冷不丁问道：“你的耳朵呢？” 晴明：“？？？” 晴明先是茫然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乔惜看着他这样的反应，顿时就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看错了什么，而是晴明竟然真的仿佛脱离了半妖之身，变成了正经的人类。 晴明被他震惊的目光看着，没忍住就苦笑了一声。 虽然京都是有关于安培晴明是白狐之子的传闻，但实际上除了身为晴明血缘关系上的父亲的安倍家家主，并没有人能够真正确认这一点。 非要说的话，一方面是晴明拜了一个好师傅，他的师傅在阴阳术上的造诣确实惊人，给了晴明很多帮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晴明本身的天赋异禀了。 但身为半妖有好处，自然也有不好的地方，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妖族的血和人族血液的不匹配性。 实际上世界这么大，由人类和妖怪共同孕育的子嗣并不少，但这个世界却很少有半妖的存在感。 并不单纯是因为半妖是不被两族接受的存在，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很少有半妖能够一直忍受着身体里互相不能融合的两种血脉以自己的身体为战场的争斗。 尤其是安培晴明他的母亲是妖狐，父亲是拥有灵力的阴阳师，双方的血脉都不容小觑。 灵气温和而妖气暴虐，要将这截然相反的两者在脆弱的人类身体中和平相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多数半妖活不过成年——妖族十三岁就算是成年，继承了妖族血脉的半妖也是这样。 基本上接近成年的时候，半妖体内的属于妖怪的血脉就会开始沸腾起来以迎接成年，对纯粹的妖族来说这代表着成长代表着强大，但对拥有人类脆弱身体的半妖来说，这一遭就很难熬。 而晴明能在过了十三岁成年之后还浪了这么多年，完全归功于他师傅那一手阴阳术。 但时至今日，阴阳术已经不能克制住他身体的变化，要想活下去，必须要做出选择。 而晴明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的选择更大胆一些。 他并不是单纯的选择成为人类，而是异想天开的想要将体内妖怪和人类的血脉彻底融合起来。 ——最后的结果不能说是成功，但也不算失败。 这也正是晴明突然来到这里找乔惜的原因之一。 乔惜听完，就：“……” 他迷茫的看着晴明，不是很懂自己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什么忙。但即便如此，他在思考过后，还是很直接的表示，如果晴明哪里需要自己帮忙的话直接说就是。 晴明：“……” 晴明其实也不知道具体乔惜能帮自己什么忙。他过来这边一是觉得乔惜的气息实在很令人喜欢，只是待在他身边就让人不自觉感觉非常舒服。 二就是他对这件事的占卜结果了。 已经学习了阴阳术的晴明虽然不能对自己进行具体的占卜，但却依然能够得到一个大致的方向。 “而且……” 晴明说着，就没忍住叹了口气，微摇了摇头道：“京都最近太乱了。” 乔惜：“……” 旁边不月沉默半晌之后，合理的提出了质疑：“既然如此你身为阴阳寮里能力相当出众的阴阳师竟然不需要坐镇京都？” 晴明：“……”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于有理有据以至于晴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这其中着实牵扯的事情比较多，关于京都之中那些世家暗地里的博弈，晴明自己也确实不怎么想管。 这么想着，晴明叹了口气，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情况乱糟糟毫无头绪。 约莫是看出了晴明的为难，乔惜捏了捏不月的手指，转头从善如流的跳过了这个话题，道：“无妨，晴明殿尽管在这里先住下养伤就是。” 他故意说是养伤，便是不想让晴明觉得尴尬了，晴明听在耳中，没忍住苦笑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贺茂家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大江山的鬼王，整个大江山的妖怪几乎倾巢而出攻向了平安京。” 乔惜听着晴明轻描淡写的叙述，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 晴明歪了歪脑袋。 “啊嘞？你也听说话大江山的鬼王吗？” 乔惜无语。 “那么有名的大妖怪应该没有几个妖怪没有听说过吧……” 晴明耸了耸肩：“嘛嘛，因为丰月殿看起来就是那种不会关注这种事情的神明啊。” 乔惜：“……” 这话他没法接。 他不过是因为懒得出门而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以为自己就是那种与世隔绝不问世事的妖怪了。 他咳了一声，干巴巴道：“其实我偶尔也是会关注这些的。” 他默默这么说了一句，晴明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乔惜有些小郁闷，尤其是在发现了晴明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之后，就觉得更郁闷了。 晴明看了他两眼，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在人类里都难能遇见向你这样斯文静雅的性子，感觉非常难得而已。” 乔惜对晴明这个解释不可置否，脑子想着大江山的事情，低头沉思了一下，朝着院子里的樱花树轻轻的唤了一声：“樱。” 清浅的风吹过，带起漫天飞舞的粉红色花瓣，就在这花瓣之中，纤细修长又倾国倾城的樱花妖怪踩着清风走到了乔惜身前，盈盈一拜：“大人。” 晴明的瞳孔不着痕迹的猛然缩了一缩。 完整的，化成了人形的植物系妖怪！ 第二十七章 大江山以及红叶 这里得说一下，尽管晴明能感觉到这院子里形形色色的小妖怪不少，但这会儿亲眼见着飒斗出现，他还是相当的吃惊。 ——虽然乔惜之前有说过这棵樱花树是妖怪，但晴明却下意识也只以为是像那些躲在周围的妖怪那样，弱小的连人形都不能幻化的小妖怪。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乔惜的呼唤下现了身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和人类全无差别的妖怪。 ——不，也不能说是全无差别，这妖怪头上还是有生着两个妖角的。 以及他身上带着的气息也与乔惜有几分相似，是那种十分温和自然的感觉，让人感觉还挺舒服的。 晴明恍然想起之前乔惜提过的，和萤一起给自己治疗的另一个妖怪，樱，心中恍然。 果然，乔惜朝飒斗打了招呼之后就朝晴明介绍了一句。 晴明脸上便露出了感激的神情：“真是麻烦这位樱君了，在下感激不尽。” 飒斗捂着嘴笑了笑，原本就美极了的容貌这么一笑就越发的光彩照人——甚至连晴明这个在平安京见过传说中被称为“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的人也被他这么轻轻浅浅的一个笑容晃的有些出神。 “啊啦～既是丰月神大人将你带回来的，治伤自然是我等分内之事。” ——言下之意是若不是丰月神大人将你带回来，你便是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在贵族圈子里混迹了十几年的晴明毫无障碍的就接收到了这樱花妖想要表达的意思，心中忍不住一梗。 乔惜倒是并没有听出来——毕竟对他来说，飒斗是他的神使，总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因而也并不会对于他的话多加思考。 就只仰了头笑眯眯问出了自己将他唤出来的本意：“樱，你知道大江山的鬼王吗？” 旁边晴明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乔惜为什么要问一个樱花妖有关于大江山这个距离这里相当远的地方的问题。 飒斗柔柔一笑，脸上的神情温柔贤淑的连平安京里最温婉的大和抚子也比不上。 他目光微不可查的从晴明身上一扫而过，继而抿嘴笑着回道： “樱知道哟，大人想知道哪方面？” 乔惜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晴明说酒吞童子忽然率领大江山的妖怪进攻平安京，就想问一下你对酒吞童子有没有什么了解。” 晴明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他发誓在乔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这樱花妖怪绝对是有用一种相当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的。 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抬眼樱正一脸温柔的给乔惜科普着酒吞童子的信息，晴明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就在心里寻思着，这里的妖怪对于丰月的保护也太过了些吧。 ——好歹丰月也不大不小是个神明呢。 他想着，悄摸摸抬头瞄了乔惜一眼。 小少年一张小脸微微仰着，五官精致的跟画出来的一样，眼睛有些圆，比一般人眼睛更长一些，再加上他瞳仁清清亮亮不带杂质，看着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奶狐狸一样，既天真又纯粹。 他倚着回廊上的柱子，坐姿看着随意，可偏偏仔细看过去，仅仅是这样乖巧的坐着都能看出他骨子里的矜贵优雅。 ——这样一个人物，也怪不得不管是看着凶残的厉，还是神情羞涩的萤，抑或者是无比温柔的樱，都要忍不住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了。 便是自己，不也是忍不住就想要和这个小神明更亲近一点儿吗？ 晴明一边分神想着，就听到樱将酒吞童子的传说说了个大概，又轻轻的笑了一声。 “说起来，樱也曾有幸和酒吞童子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呢～” 他这句话一出来，旁边的三个人（划掉）……妖怪都有些惊讶了。 乔惜看了两人一眼，率先问道：“传说中站在鬼族巅峰的妖怪……呐，樱见过的酒吞童子是怎样的妖怪呢？” 飒斗沉吟了一下，好半晌，扔出来一句：“不好说。” “……” 这个反应还真是让乔惜他们无话可说。 樱见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觉得自家大人鼓起包子脸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想了想又道：“不过酒吞童子大人确实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妖怪。” “他有一个十分厉害的酒葫芦，是那位大人亲自炼化的，传说中里面装着天界的神酒。” 见三人因为自己的话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飒斗画风一转，忽然道：“不过，最近关于酒吞童子大人最令妖怪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还是他和京都那位红叶姬的风流韵事哦～” 他说到“红叶姬”的时候，很明显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晴明，于是乔惜和不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晴明一边思考一边听着，不妨一抬眼睛就看到三道不同的视线都向自己看了过来，顿时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个……” 飒斗笑眯眯的。 “啊啦，听说晴明君是从京都过来的，可曾听说过红叶姬的事情？” 晴明忍不住瞥了瞥飒斗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禁不住：“……” ——这个妖怪，是故意的吧…… “关于这件事情，在下确实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说了起来。 “其实也并不算是什么风流韵事。酒吞童子在扮作人类在平安京喝酒的时候，与当时在同一座阁楼上弹琴的红叶姬有过一面之缘。 红叶姬向来有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称呼，却没想到就连这位大江山的鬼王也对她一见钟情。” 晴明说着，就有些纳闷。 说起来他也曾和红叶姬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的容貌确实是极尽艳丽。 他想了想，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旁边的飒斗身上。 ——不过讲道理，这位樱桑单凭容貌的话比起红叶姬还更胜了一筹。 那鬼王既然曾经和樱见过，却又为何会对容貌不及樱的红叶姬上了心？ 晴明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样的疑惑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却并没有说出来。 ——他并不知道在妖怪们看来，容貌只是一个随意附带的东西。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就可以用妖力变换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五官。 “然而红叶姬身为人类，对于他却很是惧怕，并寻求了贺茂家阴阳师的帮助，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激怒了酒吞童子。” 第二十八章 传闻以及青行灯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过是私下里流传出来的，其中的真实情况在下也不甚清楚。” 晴明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那个一向热衷于压榨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仿佛是想起了早就被遗忘在深渊里的一丢丢父爱，见京都情况不妙，在他提出要离开的时候竟也没有阻止，就这么放任他远远的离了京都。 ——好吧其实晴明知道自家父亲其实是怕自己在京都会坏事来着。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仍旧如父亲所愿离开了。 倒不是因为什么亲情友爱，而是他的身体已经遭不住必须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好好闭关才行。 所以晴明在请老师替自己占卜了之后，选择了来到这里。 又，因为他离开的早，因而对于其中的细节方面他也没怎么再关注，之后的后续情节他更是不甚清楚，只知道这会儿京都肯定是一片混乱。 三个人听完晴明的叙述，都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传说中站在鬼族巅峰的男人，因为人类女子就率领着整个大江山的妖怪和一个阴阳师世家开战了，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不科学。 ——总感觉有一种偶像跌下神坛的微妙感觉。 以及作为首领你这么冲动真的没问题吗？！ 静默了好一会儿，乔惜忍不住开了口：“你们京都的治安……这么差的吗？” ——一个鬼王都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在街上溜达？ 虽然有些不是很能理解乔惜说的个别词汇但微妙的理解了乔惜意思的晴明：“……” 虽然好像重点抓的有些不大对但很神奇的完全令人没办法反驳呢。 然后又是一片安静。 许久，飒斗忽然抚了抚袖口，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哦呀哦呀，原来晴明大人听说的经过是这样的吗？” 见几个人都闻声看向自己，他微微一笑：“樱这里倒是听说了一个不同的故事呢。” 他也没有卖什么关子，就将自己听说的版本也说了一遍，然后几个人的心情就更加的难以言喻了。 飒斗的版本大致来说是这样的。 某一天人类少女红叶姬由于各种各样的事情导致心情太过忧郁而在阁楼上弹琴，而恰好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大人化身人类少年来到这阁楼喝酒，在楼下听到那令人心碎的琴声之后心生感触，就擅自去见了弹琴的少女，于是一人一妖怪一见倾心。 酒吞童子大人得知少女这么忧郁的原因是贺茂家觊觎她的美色想要和她联姻之时，心里就相当的不高兴了。 即使只有一面之缘，然而以他身为一个大妖怪的尊严以及占有欲，是绝对不允许他庇护下的人类或者妖怪有什么委屈的，所以这位大江山的鬼王非常胆大包天的一个妖跑去警告了贺茂家的家主。 贺茂家：“？？？” 然而他嚣张的行为却激怒了贺茂家，贺茂家将红叶姬强行带走，只不过中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红叶姬竟然是香消玉殒了，这才造成了京都目前这样混乱的状况。 众人：“……” 此时的气氛相当的诡异，好一会儿，乔惜沉思了一下，没忍住问飒斗：“这个版本，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样狗血的英雄救美以及阴差阳错的情节——听起来也太浮夸了吧！ 樱侧了侧脑袋一脸真诚：“当然是青行灯大人说的啊。” 乔惜：“……” 青行灯，乔惜听说过这个妖怪的名字。 据说是一种非常可怕的鬼怪。她本来是地狱的鬼，常常在冥界门口徘徊，会变成人类熟悉的人的样子教唆人们玩一种叫百鬼灯的游戏。 所谓百鬼灯，就是点100只白色的蜡烛，然后所有参加游戏的人或妖怪依次讲一个自己经历过的诡异而且恐怖的事情，每讲完一件就吹灭一只蜡烛，而第一百个故事则是由主持游戏的人——也就是青行灯讲。 当蜡烛全部熄灭时，所有参与游戏的人都将被带到地狱，所以说，青行灯是一种非常凶残又危险的妖怪。 不是酒吞童子那样有自己领地的存在，却也是相当神秘又诡异的大妖了。 乔惜回忆着曾经对于青行灯这个妖怪的印象，心情十分复杂。 他咬着嘴唇想了想，没忍住问了出来：“樱认识青行灯啊？” 飒斗笑眯眯的点头：“是呀，青行灯大人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妖怪，很喜欢讲故事。对了，她对大人十分仰慕，还说有机会的话会前来拜访呢～” 乔惜：“……” 不月：“！！！” 乔惜下意识抬手将想要跳起来的不月按了回去，有些纳闷的道：“我好像并没有和这位大妖见过吧？” 飒斗一脸自然的微笑道：“正因为青行灯大人和大人您时至今日还无缘相见，所以青行灯大人才会对此非常遗憾。” 虽然飒斗这么说好像很符合逻辑，但乔惜还是感觉相当不解：“我只是个微末的神明而已。青行灯那样的大妖为什么会知道我啊？” 这完全不是乔惜在妄自菲薄。 他来到这个世界近百年时间，根本连门都没怎么出过，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和不月去见了一个人类的僧人。 要是飒斗说那个大妖是对不月感兴趣他还能理解，毕竟不月经常性出去四处挑战妖怪，在一众妖怪心目中武力值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但要说自己，完全就没道理啊。 乔惜这样想着，就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然后就见飒斗若无其事的捂了捂嘴，笑得一脸矜持：“撒～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樱曾经在她面前提过大人的名字吧。” 乔惜：“……” 乔惜在一刻忍不住思考起一个问题：他家看着毫无战斗力还爱哭的神使，该不会是个白切黑吧？ 乔惜想着，然后仰头，非常冷酷无情的道：“小生很感谢她的仰慕，不过拜访什么的，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飒斗遗憾的眨了眨眼睛，只能跳过了这个话题。 ——嗯，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有一说一，自家神明大人听到有少女仰慕他的时候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这么想着的飒斗完全不知道乔惜认知里的青行灯和他认识的青行灯完全是天差地别。 第二十九章 爱好以及大妖 好吧飒斗并不知道他所认识的青行灯和乔惜印象里的青行灯有很大的差别。 不过这不重要，现在讨论的是关于酒吞童子和红叶姬的事情。 众人想着这两个差别有点儿大的故事，一时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说一开始乔惜只是抱着随便闲聊一下的心情讨论这个话题，现在倒是真的对这件事真正的经过有些好奇了。 ——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样的事实能被歪曲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 要是最后真正的事实和这两个传闻都天差地别那就更有趣了。 乔惜下意识就若有所思的抬起扇子挡了挡脸上的表情。 飒斗瞧着乔惜的动作，到底是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了，而乔惜的性格也相当好懂，所以他即便没有立刻就了解乔惜心中的想法，但也稍微有那么一些猜测。 想了想，飒斗忽然有些促狭的道：“如果大人想知道的话，樱可以将青行灯大人邀请过来哟～她一定会很乐意给你们讲故事的。” 乔惜：“……” ——这个就不了吧？ 万一到时候那位大妖讲完故事顺便收割一把灵魂，那岂不是有些刺激过头？ 乔惜想着，目光就飘忽了一下。 飒斗注意到了，却只以为他是因为之前那一句“仰慕”之言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越发想要将青行灯请过来了。 “唔，青行灯大人最近仿佛刚好在这里收集一个神明和僧人的故事素材呢，如果现在邀请她过来她肯定很高兴。” 他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然后朝乔惜和不月施了一礼，以一种优雅又绝对迅速的步伐退了出去。 乔惜：“……” 乔惜默默的看着飒斗的背影火速的消失在庭院里，根本一个字都来不及说。 晴明察觉到乔惜的情绪，忍不住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故意道： “哦呀？丰月殿看起来仿佛并不是很情愿和那位青行灯桑见面，是因为樱君说她对你十分仰慕吗？” 乔惜：“……” #冷漠jpg.# 有一说一，乔惜心中确实莫名有些不安，但其实他也只是稍微有一点儿担心罢了。 如果非要说原因的话，可能是作为神明对自己神使的信任吧。 乔惜想了想。 索性飒斗这会儿已经跑出去了，就算他不情愿也没什么用。 闲闲的和晴明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妖力和灵力的融合问题，没多长时间，飒斗就果真带着青行灯走了进来。 当那位穿着白色上面印了大朵青色花朵的宫装少女手中提着一柄白色宫灯走近的时候，乔惜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这个，看着就十五六岁的精致少女，就是传说中凶残的妖怪青行灯。 直至此时此刻，乔惜恍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穿越的次元仿佛有些不大对。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对上了少女恰好看过来的视线，然后：“……” 不，等一下，为什么这位大妖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 乔惜差点儿没忍住想要伸手摸摸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 大妖青行灯果然视线最先就落在了看起来最小的乔惜小少年身上。 不过很快，她的视线就往旁边移了些许——那里是面色相当不善的不月。 她捂嘴轻轻的笑了一声：“啊啦，妾身早就听说过丰月神大人的事情，心中非常仰慕，今日一见，竟比想象中更加令人难以忘怀。” 乔惜下意识抬手按住要暴起掏刀子的不月，没有错过当自己拉住不月时青行灯眼中蓦然诡异的目光。 不过他拦住了不月的动作，却没有拦住不月的嘴。 “哼！不过是个怨灵而已，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狂言！” 乔惜：“……” 乔惜对自己这个对自己之外所有存在耐心为零的兄长也是无奈了。 别人作为一个相当有名的大妖怪这么礼貌的来家里拜访，就算不待见也不用出口第一句话就这么欠揍吧。 他无言又歉意的看了一眼青行灯，朝她点了点头，看出对方出奇的并没有因为不月这句话而生气，乔惜也就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乔惜还是十分冷静的强行将不月按了回去。 “兄！长！大！人！青行灯姬作为客人前来拜访，请做好一个主人应该做的事情好吗！” 不月也不知道是被乔惜那句“兄长大人”顺了毛还是被乔惜阴风阵阵的语气吓到了，只是鼓了鼓脸颊就坐了回去，不过脸上还是带了些不耐烦的情绪。 青行灯全程以一种十分微妙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幕。 以及乔惜不知道的是，若不是顾忌着初次见面不好太过失礼，她简直要忍不住掏出笔将眼前这一幕忠实的记录下来了。 乔惜被她那不可言说的眼神看的相当的不自在，视线忍不住微微漂移了一下。 “啊，初次见面，小生也曾听说过青行灯姬作为大妖怪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个鬼啊！ 今天见了完全和传说中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好吗！ 晴明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乔惜和青行灯之间的互动，心中只觉得非常有趣。 乔惜身为足不出户（……）的神明可能不怎么了解，可他自己因为从小的经历对人类的表情动作之类的都相当的有研究。 因而他甫一见面就能看出，这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妖怪少女心里的想法绝对是和乔惜理解的南辕北辙。 ——不过一进来将其他人全部忽略就只注意到乔惜和不月这两个人让晴明心中其实也有几分郁闷就是了。 毕竟怎么想自己自己也不是那种随便让人可以忽略的人吧？ 晴明眨了眨眼睛，虽然已经是逐渐开始扬名京都的阴阳师，但晴明这个时候还是有点小幼稚的。 而且这位未来的大阴阳师在心里觉得这一定是受到丰月神这个一点儿也不成熟的神明的影响！ 且不提他心里那种被忽略的微妙感觉，乔惜此刻看起来也确实好像有些招架不住的样子，于是晴明想了想，笑盈盈的开了口：“哦呀，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妖怪青行灯吗？真是久仰了。” 晴明的声线其实是十分好听的，语速较常人更慢一些，带着贵族式矜持与华丽。 青行灯的视线终于从乔惜和不月身上移开了，她漫不经心的将晴明打量了一下，目光在晴明脸上多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带着一种大妖怪特有的傲慢开了口： “人类？” 第三十章 青行灯以及故事 晴明：“……” ——啊，感觉有点微妙。 晴明分神想着，所谓的大妖，面上却看不出来分毫，反而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乔惜，态度自然的接上了青行灯的话。 然后青行灯就被他的态度所取悦了。 她是个大妖，拥有一切大妖普遍都有的倨傲，但她又和大多数大妖是不同的，这个不同体现在，别的大妖大都半点儿看不上人类，可青行灯却非常喜欢人类。 确切的说，她喜欢的是，其实是观察人类。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气氛逐渐的平缓起来，然后晴明就随口问起了传说中和青行灯密不可分的怪谈故事。 听到晴明的话，青行灯神色莫名的笑了一下。 “讲故事吗？妾身，最喜欢讲故事了。” 话音落，天色莫名的阴沉了下来，她周身莹莹飘起了青色的光芒，手中的白色宫灯的灯柄一瞬间幻化成了无数的青色蝴蝶，围绕着少女飞舞着，最后连成了一条线，而少女脚尖轻轻一点，身子便轻飘飘的坐在了那蝴蝶组成的线上。 而失去了灯柄的宫灯幽幽的在空中漂浮着，由底部开始向上蔓延，直至将整个灯都染成了青色，发出幽幽的光芒。 坐在空中的少女神情诡谲，周身萦绕的青色光芒让她看起来满是不详，她的视线从眼前四个妖怪一个半妖身上一一扫过，轻笑道： “撒～来和妾身玩个游戏吧～听了妾身的故事，就要回答妾身的问题哟；如果回答不上来的话，就要答应妾身一个请求。妾身乃，三途河畔的大妖怪，青行灯。” 气氛突变的那一瞬间，乔惜便下意识的看向了飒斗，不过飒斗依旧是温婉的表情笑眯眯的跪坐在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出于对他的信任，尽管乔惜心里有些紧张，然而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同时也制止了不月的动作。 而晴明只是作为客人来到这里，更别说现在还是一副身受重伤的姿态，见乔惜朝自己摇了摇头，也就缓缓的将准备扔符咒的手放下了。 青行灯环视一周，对目前的气氛十分满意，于是幽幽一笑，在青色灯光的照耀下看着相当渗人。 “那么，就开始吧。” “很久很久以前，高天原上有一对作为兄弟的神明……” 青行灯这故事第一句话一出来，晴明顿时就惊了。 喂喂，在这种神明遍地的时候随意编排高天原的事情怕是不大好吧！ 他瞪着眼睛以求用眼神表达出自己强烈的谴责，然而旁边几个正统的妖怪\/神明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晴明无奈，只能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这堆妖怪的不靠谱一边竖着耳朵听青行灯的故事。 “两个神明分别主管着人间的自然丰收以及灾祸。有一天，作为哥哥的神明觉得在高天原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就擅自离开了高天原而开到了人间。 然而他是主管天灾的神明，不管他愿不愿意，在没有弟弟跟随的情况下，他却停留的地方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灾祸……” 乔惜听着听着，忍不住歪头瞄了一眼不月。 他怎么觉得的这故事的设定听起来这么眼熟呢。 “那位神明在人间生活了一段时间，认识了许多人类，人类虽然自私冷漠又残忍，然而在某些时候，他们的灵魂却异常的温暖。” “这种温暖，不管是神明，还是妖怪，都是相当向往的。” “而那位神明，跟幸运的，就在无意间触碰到了那份温暖。 那是一个在寺庙里修行的普通僧人。 不，其实那个僧人并不普通。 他拥有着可以和妖怪媲美的灵力，心中却又带着神明一样的慈悲。” 说到这里，青行灯顿了顿，乔惜嘴角忍不住就抽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故事的设定确实十分眼熟。 ——她口中的神明说的分明就是不月嘛。 不过乔惜听着青行灯对于那个的僧人的描述，然后从善如流的将朝仓的脸代入进入…… 噗…… 不忍直视。 他扶了扶额头的头发，强忍住心头的笑意。 青行灯目光清冷的看向不月：“那么，提问——” “作为神明，触碰到了十分向往的温暖，要怎么办呢？” “……” 乔惜默默的移开了视线，不忍心看不月脸上茫然无辜的神情。 “啊嘞？问我吗？唔……要怎么办呢？” 不月还真的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乔惜这次可真的不忍直视了。 这么耳熟的剧情你都不回觉得怀疑吗我的哥？还这么认真的想！ “那就打一架吧！” 乔惜表示，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怀疑他这位兄长是不是脑子里就真的除了打架就其他什么都不会想了。 青行灯神色毫无变化，也不知道对于不月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讲了起来。 “那位神明和僧人打了一架之后，就成了好友。而这时候，作为弟弟的神明某一天忽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哥哥竟然私自离开了高天原，心中十分担心，于是忍不住也跟着来到了人间找寻哥哥的踪迹。” “缘分的羁绊是不可阻挡的，弟弟很快就找到了哥哥想要带他回去。然而这个时候，一向只和弟弟亲近的哥哥忽然告诉弟弟，自己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类，对方身上的温暖让自己十分向往，于是他并不想跟着弟弟一起返回高天原。” 少女这次将目光落在了乔惜身上。 “提问：这个时候，作为神明的弟弟面对被人类蛊惑了的哥哥要怎么办？” “……” 乔惜默默的和青行灯对视着，对方青绿色的眸子仿佛不带一丝情绪，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他低头，视线看向忽然轻轻拽了拽自己衣服的手，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是萤草。 小姑娘靠近了乔惜，轻声道：“大人不要思考，只需要说出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反应就可以了。” 乔惜有些诧异的忍不住回头看了萤草一眼。 他倒是没有想到第一个说话的竟然会是萤草这个平时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姑娘。 第三十一章 红叶以及酒吞 不过…… 他微微挑了挑眉，青行灯还在幽幽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于是他轻轻咳了一声，按照萤草的提醒，道：“既然他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 青行灯看了他一眼，乔惜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是错觉吧。 他怎么觉得青行灯对于他这个答案相当失望的样子。 咳，果然还是错觉吧。 他想着。 青行灯继续将故事讲了下去。 “弟弟见哥哥并不情愿回去，心中觉得愤怒的同时也忍不住对能吸引到哥哥注意力的人间产生了好奇，于是他一边想要说服哥哥的同时，自己也留在了人间。” “弟弟在人间行走着，无意间遇见了一棵被人类砍掉而堕落成恶鬼的樱花树。” 听到这里的时候，乔惜已经完全不想吐槽了，他想着，就这样吧，他们开心就好。 青行灯接下来的故事就如同乔惜所想象的那样，完全是根据坐在这里的几个妖怪身上发生的真实事件改编的。 ——虽然他有些好奇这位大妖怪的信息来源。 不过考虑到有些事情完全是当事人自己才清楚的，所以乔惜更倾向于这位大妖怪可能有什么天赋技能是与此相关的。 不提乔惜心里的思量，青行灯讲着故事的同时，也轮流对在场的人都提出了问题。 对于飒斗，她提出的问题是：“面对救了你的神明，你选择？” 飒斗的回答自然是选择了跟随，萤草也是差不多。 不过但是晴明的故事和乔惜所知道的有着一些差别。 在这个故事里，弟弟神明碰到了一个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十三年的半妖。 这个半妖就如同常见的普通的人类一样，虚伪、自私、心中的欲念多的可怕。 而青行灯的问题是： “作为一个挣扎在泥沼里的半妖，遇见了一个能拯救你的神明，你选择——” 晴明这下可真正是只剩下苦笑了。 他这才算是理解了为什么一开始青行灯提问的时候，乔惜脸上的神情便有些奇怪了。 他并不知道乔惜和不月他们曾经的经历，因而也就没有察觉，直到讲到了半妖的故事这里，他才意识到，这故事可不就是根据他的经历改出来的么。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妖怪的能力，还真是可怕。 晴明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乔惜和不月。 神明啊…… 晴明这会儿心情复杂的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了。 乔惜瞄着晴明脸上千变万化的神色，心中忍不住为他点了一支蜡烛。 ——虽然作为人类可能真的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不过乔惜可以确定晴明并不是青行灯口中描述的那样恶劣。 不说他自己的感觉，就是活了几百年对人类的劣根性知之甚详的飒斗也并没有对晴明有多么抵触。 ——当然可能会有些许的看不顺眼，不过那是飒斗作为妖怪对一个半妖下意识的反应。 以及稍微一点点不满于这人占据了些许乔惜的注意力之类。 乔惜见晴明只顾着发呆也不回答青行灯的问题，忍不住就戳了戳他，将他戳的回了神。 “啊呀，这样的话，那就只能选择跟随了呀。” 青行灯幽幽的看了晴明一眼，目光有些冰凉。 不过一瞬间，她收回视线，为这个故事做了一个圆满的结尾。 “故事的结局是，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十几年后，那个给予哥哥神明温暖的人类死去，灵魂成佛去往了三途河畔。 失去了友人的哥哥伤心的去找弟弟诉苦，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一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也有了新的友人，竟然如同其他神明一样收了一个神使。 友人和亲人在同一天失去，经受不住打击的神明最终选择了堕落。 然而弟弟是主管丰收的神明，他的责任让他天生拥有悲天悯人的慈悲，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已经堕落的哥哥为祸人间，于是他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将失去了理智的哥哥封印了。” “神明，陨落了。” 故事讲完，庭院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青行灯周身的青色光芒渐渐的散开，身下的青色光蝶也飞了出来在她手中化成了一开始的灯柄，少女轻轻的落地，脸上又恢复了优雅的微笑。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庭院里，将院子里映的一片光亮。 “妾身的故事讲完了。哎呀呀，真是遗憾，所有人都回答了问题，妾身就不能提出自己的请求了呢。” 她这一声如同一个信号，众人也都猛然回了神。 乔惜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瞧了青行灯一眼，道：“哦呀？这就结束了吗？很精彩的故事，不过这个结局可真是伤感。” 青行灯捂着嘴矜持的笑了一声：“嘛，不过是妾身记录过的一个故事而已，大人何必伤感。” 乔惜“呵”了一声，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转而道：“游戏已经结束了，那么青行灯桑现在可以说说酒吞童子和红叶姬故事吗？” ——讲真这会儿乔惜都有些不想听青行灯讲故事了。 不说别的，就她刚讲的那个，如果不是其中的“巧合”，他都不能确信这究竟还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了。 这么看来，就算她将酒吞童子的故事讲了，也不知道其中可信的有几分。 而且，即便是知道虚构的地方很多，对于那个结局，乔惜也确实有感觉到不适。 又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怀疑，青行灯作为一个能力特别的大妖怪，不至于会想不到这个故事说出来之后相关人员的反应，可她仍旧选择了这个结局。 ——会不会是什么特别的预言呢？ 乔惜不自觉的就多想了那么一下。 比起乔惜，不月则是单纯的不屑了，不屑完了之后，他黏糊糊的凑到乔惜跟前，撒娇道：“我就不一样了，才不会为了什么人类放弃弟弟呢。” 乔惜：“……” 好叭，不得不承认，乔惜刚有些犹疑的心情直接被不月这么短短一句话就治愈了。 不过是个故事而已，何必当真呢。 乔惜这么想着，耳朵里却没有错过青行灯接下来的讲述。 在青行灯口中，事件的发展和飒斗刚刚讲的差不多，不过比之多了一些后续。 红叶姬确实在大江山和贺茂家的争斗中死去了，酒吞童子按照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京都城外的一片红枫林中。 第三十二章 离开以及红叶姬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死去的红叶姬却并没有成佛。 她心中有着一个执念让她不能成佛，于是她堕落成了鬼女。 说到执念的时候，青行灯意味不明的看了晴明一眼，微笑道：“听说，红叶姬生前的执念，是一位叫做安培晴明的阴阳师呢。” 晴明：“！！！” #风评被害# 晴明：“不可能！我和那位红叶姬只见过一次，就没有更多交集了！” 晴明直接就跳了起来。 青行灯眉梢微微挑了挑：“哦呀哦呀，原来阁下就是京都安培家千百年来最具才能的阴阳师、平安京出名的风流贵公子——安倍晴明吗？” 晴明：“……” 乔惜：“……” 晴明被青行灯口中形容自己时一长串的前缀说的有些无语，不过人倒是稍微冷静了下来。 “在下确实是京都安倍家的晴明，如果京都没有其他人也叫这个名字的话。” 他想起自己父亲忽然莫名其妙的同意了自己离开京都的请求，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安。 青行灯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移开视线。 乔惜这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九曲十八弯的剧情简直是极尽狗血之能，忍不住就想着这要是再加上一个失忆梗就真的是全乎了。 他瞄了一眼青行灯，恰好青行灯正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乔惜有些愣怔，就见青行灯捂着嘴笑了起来： “说起来，妾身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大人呢。” 乔惜扯了扯嘴角，再一次在心里确定了，这位大妖怪着实不是自己能应付的类型，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只应道：“有什么事情，请说。” 青行灯抿嘴一笑，也没客气：“酒吞童子听说樱已经成为大人的神使，希望您能将樱借给他一段时间。” 乔惜：“……” 乔惜沉默。 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酒吞童子那种日天日地的妖怪为什么会说出“借”这么一个词语？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却要青行灯转述？ 以及青行灯小姐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一早就说非得先讲个故事？ 最后，更重要的是—— “樱虽然现在是我的神使，然而我并不会限制或者强求他，这件事情青行灯桑可以直接和樱商量的。” 乔惜默默的选择了一个最要紧的说了，青行灯点点头，就看向了跪坐在乔惜身后的飒斗。 飒斗歪了歪脑袋，看向乔惜，神情有些犹豫。 乔惜见状便摆摆手，微微笑道：“你想去的话去就是了，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萤草他们。” ——他又不是什么连员工自由都会剥削的控制狂老板，在没有要紧事情的时候就算是神使也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飒斗想了想，到底乔惜整天在神社里待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他私心里也觉得，能有机会和大江山的鬼王拉上关系，也是一件听难得的事情了，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个妖怪说定了，青行灯过来一趟，故事也讲了，话也带到了，心满意足便要准备离开，晴明见状，就有些坐不住了。 “等等，我也要回京都！” 乔惜默默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绷带。 晴明苦笑：“如果事情真的如同青行灯大人讲的那样，那我就必须要回去了，事关自身，在下不能不亲自去确认。” “……” 好吧，乔惜无话可说。 三个人离开后，乔惜还在原地坐着，有些摸不清青行灯讲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这其中又和晴明有什么牵扯？ 搞不懂…… 他整个小脸皱成了一团，看起来相当的苦恼。 一直沉默围观全场的萤草忽然轻声道：“丰月大人不要担心，青行灯大人所说虽然一般和真相在细节方面有些出入，不过大体上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乔惜默然的看了萤草一眼，真要是这样那就更吓人了好嘛！那位大妖怪说那个关于兄弟神明的故事里，结局可是有够惨烈的。 不过姑且一直没怎么听懂那个故事的不月还在这里昏昏欲睡呢，乔惜想了想，也就就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不过萤草却是出乎意料的理解了他欲言又止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啊，我是说关于酒吞童子大人和红叶姬的故事不会有错，至于前面的……” 莹草抿了抿唇，将眼睛弯出一个分外可爱的弧度，道：“青行灯大人的爱好比较特别，有时候会这样和喜欢的人开玩笑。” 她语气里听起来和青行灯很是熟悉的样子，竟对于她的爱好都比较清楚的样子，乔惜心里只觉得奇怪，便就这么问了出来。 萤草倒没有什么隐瞒。 “嗯，青行灯大人是很好的大妖怪，我们都很喜欢听她讲故事。” 乔惜想着青行灯刚刚讲故事时阴风阵阵的气氛，只能告诉自己年纪大了不理解如今妖怪们的爱好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大妖怪中也确实难有像青行灯这样，对普通小妖怪态度挺好的存在。 这么一想，莹草这个说法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 晴明离开之后，乔惜和不月的生活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日常。 不月每天出去挑战妖怪，乔惜每天在神社里听听人类的请求，顺手的就帮忙实现一下，然后看看闲书打发时间。 如此过了几天，飒斗就从京都回来了，身后还带了一个容貌美艳的女性妖怪——具体来说应该是鬼女。 那鬼女身上穿着一件艳红似血的和服，映衬着她原本就极盛的容貌，看起来艳丽的能灼伤人的眼。 “这位是红枫林的红叶姬。” 飒斗是这样向着乔惜介绍的。 红枫林的红叶姬。 ——是在红枫林里堕落成鬼女的红叶姬吧。 这位红叶姬其实就外貌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然而身上的气息却冰冷至极，带着浓郁的血腥戾气，让已经习惯了这神社里温和自然的感觉的乔惜有些不大舒服。 飒斗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叹息道：“京都现在太乱了，酒吞童子大人不放心，便让我将红叶姬先带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 “大人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带着她……” 他话还没说完，乔惜就摆了摆手。 “没事。神社里足够大，住着就是了。更何况，酒吞童子让你将她带过来也是想让神社中的清净之气将她身上的戾气洗掉吧。” 第三十三章 哭泣以及温柔 乔惜说着，忍不住就眨了眨眼睛，想说酒吞童子是对他这个小小的半吊子神明有什么误解啊？ 丰月神不过是八百神明中排在后面的神明，连高天原都没有机会上去，哪里就能当得住堂堂大江山鬼王如此的信任了。 他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他自己走的不是普通意义上丰月神的路子…… 随着乔惜的叹息声，鬼女红叶自进来庭院后终于第一次有了动作。 她微微的转了转眼睛，看向了眼前这个气息十分温暖的神明，猝不及防的，眼睛里忽然就流出了两行血泪。 乔惜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看了飒斗一眼，又连忙翻出来帕子递给她。 红叶脸上有两行血泪流过，印下了两道红色的痕迹，看着很是可怖。 庭院里一时之间十分静默，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鬼泣在院子中响了起来。 那声音凄凄厉厉，断断续续，却又极为刺耳，随着这声音越来越大，红叶身上忽然也漫起了红黑色的鬼气。 庭院里的小妖怪们顿时惊叫着四散奔逃，而因为他们惊慌失措的声音，这些鬼气也越发的不稳定，空气中如同氤氲了寒冰一般。 乔惜心里微微一惊，只瞧着她身后一瞬间竟然似乎出现了无数白骨堆砌。 乔惜心中吃惊，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先是反应迅速的撑出了一个结界将那些弱小的只能做摆设用的小妖怪们护起来，然后指挥着飒斗和萤草注意着这些小妖怪以及庭院。 在飒斗和萤草担忧以及欲言又止的目光之下，乔惜闭了闭眼睛，柔和的气息渐渐的蔓延开来，浅绿色的雾气在他周身萦绕，他的身体也在这些雾气的托浮下飘到了和红叶齐平的位置。 温和自然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将鬼女红叶散发出来的森森鬼气吞噬代替，直到整个庭院中是浅绿色的雾气占了优势，乔惜才伸手，指尖轻轻的点在了红叶的眉心，轻声道：“不要哭了。” 红叶的身体是鬼气最为浓郁的来源，因而指尖上传来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不过乔惜脸上却看不出分毫不适。 嚎叫扭曲着的黑红色的雾气一滞，红叶的视线茫然的对上了乔惜的眼睛。 乔惜脸上带着柔和又自然的微笑，尽管他的容貌还十分稚嫩，然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温暖让人觉得无比可靠。 “呐，不要哭了，好吗？” 红叶渐渐的睁大了眼睛，忽然无力的跪在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乔惜：“……” ——越说哭的越惨可还行？ 乔惜这样想着，实际上对于红叶这个反应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哭的虽然更大声了，却也已经神智清醒了。 当然，即便是放下了对于红叶的担忧，对这么一个小姑娘哭的这般凄凄惨惨的现状，乔惜其实还是有些苦手的。 于是他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了走廊上一直担忧的看着这边的飒斗，忍不住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飒斗微微怔了怔，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乔惜无奈的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意愿，然而遗憾的是飒斗并没有接受到。 他笑够了，就促狭的对着乔惜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眯眯的转身安慰起这会儿还惊慌失措的小妖怪们。 乔惜：“……” 他就说一句——他还有一点儿作为神明的尊严吗？！ 被自家神使无视了的乔惜忍不住“啧”了一声，然后认命的蹲下来，掏出手帕递给红叶，散发出自己强力的温和力安慰道：“喂，你不要哭的这么惨啊……” 他说着就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感觉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戳到了红叶的点，她忽然就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了盘腿坐在地上比自己还低了一些的乔惜。 乔惜歪了歪脑袋，认真的和她对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不过，不是说女孩子哭的多了就变得不好看了吗？” 红叶：“……” 红叶沉默以对，气氛迷之尴尬。 乔惜：“……” 所以说他是真的对于哭泣的女孩儿很是苦手啊！ 他幽幽的回头看了一眼仿佛和小妖怪们说的跟开心的飒斗，正想着要不要强行冲过去将他扯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红叶突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温柔啊。” 乔惜回头，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刚刚的哭的凄厉宛如厉鬼一样的红叶忽然就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她流出来的血泪在乔惜净化的时候已经一起消失不见，原本就艳丽的五官因为这么一个微笑看起来显得越发的耀眼。 她仿佛是确定一般，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扩大，这次还加上了定语： “真是温柔呐，丰月神大人。” 乔惜有些尴尬的伸手挠了挠脸颊。 温柔什么的…… 他的视线落在了红叶脸上。 红叶微微笑着，五官艳丽的如同开的正艳的玫瑰花，身上穿着的是鲜血染成的红衣，一头乌黑的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周身的气息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出乎意料的温婉。 ——就真的像是有着“平安京第一美人”之称的那个大和抚子一样的女子回来了一样。 然而实际上，她已经堕落成了鬼女。 乔惜盯着红叶氤氲着红色的，带着柔柔笑意的瞳仁，忽然就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须臾，他站起身，在红叶头顶轻轻的拍了一下，轻声道： “红叶姬也很温柔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红叶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愣怔。 温柔吗？ 她下意识的抬手，纤细修长却又惨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手指轻轻的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她的脸颊同样白的可怕，是鬼族特有的惨白，她自己知道的，这么一副样子，如同厉鬼一样，哪里会有什么温柔。 她抬手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年幼的神明将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发顶，动作轻柔的触碰着自己的头发，说出的话也是一样的温和。 “是真的哟，红叶姬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呢。” 于是不由自主的，有透明的泪水自红叶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一滴一滴，顺着指缝流下。 第三十四章 收留以及乐器 乔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红叶姬，再这么哭下去，我就真的要不知所措了。” “呀嘞呀嘞，因为丰月神大人实在太温柔了啊。” ——温柔又强大，让妖怪看见了，情不自禁的就想要靠近。 飒斗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乔惜转头，用目光深深地将他凝视一眼，以谴责他作为一个神使竟然在自己求助的时候视而不见。 嗯……对于自家小神明这样温软的里面的谴责意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视线，飒斗顺理成章再一次视而不见。 乔惜：“……” 他默默地转回视线，看着红叶姬虽然已经恢复了神智，但依旧冲天的怨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而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进去吧，虽然说庭院里的景致我其实也很喜欢就是了。” 飒斗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红叶姬也终于能够冷静了下来，倒是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站起身，脸上因为羞涩而泛出的红色，反而让她看起来像是多了几分人气，乔惜看着，感觉这会儿的她看起来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女孩子一样。 …… 几个人坐在了走廊里，萤草一一捧上了灵茶和一些小点心。 ——这些小点心都是萤草见自家丰月神大人似乎对人类的食物相当感兴趣的样子，特意跑去人间学习了做法，然后回来自己用妖界的材料做出来的，兼具色香味并灵力。 再加上神社里特有的清净之气，食用起来对普遍妖族相当有好处。 尤其是向红叶姬这样初成为鬼族，对自己力量还不能驾驭的妖怪。 红叶姬捧着茶杯，半垂着头，有些羞涩的将来意说明。 她终归从小是受着人类贵族的教育长大的，可以说在成为鬼族之前，她完全是一个真正的、大和抚子一样的人物，因而这会儿清醒过来对于之前冒犯了乔惜感觉很是歉疚。 更重要的是，她与乔惜原本就无亲无故，自己却莫名跑过来寻求帮助，即使对方原本就是实现人类愿望的神明，可红叶还是觉得自己这样麻烦对方很不好意思。 ——好吧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乔惜表面看起来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虽然身上的气息温柔又可靠，然而视觉上给予的第一感觉让红叶和乔惜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和小弟弟讲话的感觉。 ——唔，虽然红叶其实并没有小弟弟就是了。 乔惜也不是傻的，见红叶表情局促心中自然也有些猜测，忍不住就无奈的很。 “啊啊，别看我这样，姑且也是活了几十年的神明啊。” 他低头念叨了一句，引来飒斗意味不明的笑意，就连满心愁绪又羞涩的红叶也禁不住差点儿要被他这一句话给逗乐了。 更别说莹草还在旁边摇晃着手中的蒲公英一脸耿直的赞同了乔惜的说法道：“是的呢，丰月大人可是一位成年的神明呢。” 乔惜幽幽的抬头，瞄了一眼萤草。 虽然他知道这只小草其实是想安慰自己，但不得不说，他感觉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哎。 算了，这都不重要。对于分明最开始两人还是同款体型但闭关出来以后不月俨然已经长高而他自己却没有半点儿变化这件事他已经非常习惯了。 这样想着，乔惜眨了眨眼睛，决定放过自己，故而只侧头朝红叶道： “酒吞童子的顾忌小生理解，那么红叶姬就住在这神社里好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因为自己的神社被一只鬼族污染了而觉得不适，反而在这样说了之后，十分贴心的自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写着一个“丰”字的绘马递给红叶。 “诺，虽然我不过是一个微末的神明，但是红叶姬作为鬼族出入神社的时候还是尽量将这个带着吧。” 生活在神社里的妖怪们基本上都带了一个乔惜亲手制作的绘马，要不然神社中的清净之气会将他们身上的妖气逐渐净化。 而作为一个妖怪，若是没有了妖气，那也就差不多和普通的生物没有什么区别了。 尤其红叶还是个刚刚出生的鬼族，连自身怨气有时候都难以控制，更别说收敛气息防止被神社的气息伤害到了。 红叶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忍不住深深地凝视着乔惜，然后伸手虔诚的将那小小的绘马捧在了手中。 ——真是温柔啊。 她想。 就像她还是个人类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蓦然自睡梦中清醒，然后看见的、将整个庭院铺满的月光一样。 …… 红叶于是就这么在乔惜的神社之中暂时性的定居了下来，虽然出去打架的不月回来后发现神社中又多了一个人表示相当的不高兴，不过在乔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大雾……）的说服下，他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接受了。 一转眼大半年就过去了，乔惜……乔惜还是一副十三岁萌正太的模样。 他此刻手中拿着一根碧玉的笛子，放在嘴边一脸认真的吹着，虽然吹出的曲调断断续续，不过看起来倒还是像模像样的。 红叶笑盈盈的在旁边看着，在乔惜吹错了的时候就提醒一下，萤草靠在墙上，手里抱着自己的本体蒲公英正在打盹儿。 乔惜反反复复吹了好一会儿，吹出的曲调也渐渐的连贯了起来，飒斗捧着一小碟点心过来，道：“大人，您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了，要来尝一尝优子桑新做的点心吗？” 红叶也笑道：“说的是呢，丰月大人，您学习的很快，不用急在这一时。” 乔惜看了一眼飒斗拿过来的点心，就收了笛子慢条斯理的晃过去，捻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点心道：“优子桑又做出了新的点心吗？唔，是樱花味道的。” 飒斗笑着点了点头：“是，优子桑将樱花花瓣加在了点心中，我亲自选择的樱花花瓣哟～” 他后半句话说的很是荡漾，乔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咬了一半的香甜可口的点心忽然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低头盯着手中的点心好一会儿。 ——算了，优子桑做点心也怪不容易的…… 他想着，还是一口将剩下的半个点心咬进了嘴里。 飒斗于是眯着眼睛愉悦的笑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日常以及音乐 瞧着飒斗那样称得上微妙的表情，乔惜忍不住就扶了扶额头，斜睨了他一眼。 红叶在这神社之中待了大半年，身上的戾气也渐渐的消散了许多。 一开始她只是时常静静的坐在走廊里，或者是看着庭院的小妖怪们玩闹，抑或者和乔惜坐在一起看看书写写字。 虽然看起来平静，然而乔惜总是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压抑的太久了然后在某些时候突然爆发起来。 直到乔惜闲来无事拿出飒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三味线随意拨弄出不成调的曲子的时候，红叶平寂如死水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 她看了很长时间，终于没忍住在乔惜停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上前道：“丰月神大人，请问您那把三味线，可以让妾身看看吗？” 乔惜微微怔了一下，没有多想什么，就直接将其递了过去。 红叶动作轻柔的捧着那把三味线，纤细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从琴弦上拂过，轻轻一动，就拨出了一个颤颤的音调。 下一秒她的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乔惜想起不久前对方哭的肝肠寸断的场景，心中顿时就是一方，赶紧道：“红叶姬很喜欢这把三味线吗，那就送给你好了。” 红叶神色有些呆滞的抬头看向乔惜，眼眶依然是红的，里面挂着欲落不落的泪水。 乔惜被她这泪盈盈的眼神看的头皮麻了麻，道：“反正我也不会弹。” 然后红叶看着他脸上迫不及待的表情，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因为这样一位分明非常强大的大人，却因为担心自己哭泣而表现的这么……一言难尽，真的很难不让人因此从心底觉得十分可爱。 所以上一秒被三味线勾起了些许不大好的回忆的红叶下一秒就直接笑出了声。 不过在发出声音之后，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抬起小手遮着嘴掩饰了一下，到底先前那种悲伤的心情确实是荡然无存了。 乔惜见她这样，也不觉得生气，只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 “红叶姬生前作为京都的贵女，想必对于此类应当是十分精通的吧？” 红叶眼神闪了闪，点头。 ——自在这个神社里住下之后她就发现了，这位丰月神大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于自己以前是人类的事情提也不敢提，反而很是随意。 想起来什么就问上一句，一般不会主动提起，但也不会刻意避忌。 红叶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还挂在睫毛上的水珠就被她眨掉了，她忽然坐直了身体，朝乔惜轻轻柔柔的道：“大人好奇的话，妾身就献丑了。” 她说着，将三味线竖起来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拨弄了起来。 “朝来夕往， 花冠盛放， 附于树影， 溢彩流光， 万物滋长， 水畔葱茏， 汝之所至， 乃是大和。” 她和着乐声唱了这么一段，声音轻柔而肃穆，尽管调子很简单，然而红叶就这么轻轻吟唱着，听起来却有一种异样的圣洁与庄严。 她直将这一段一连唱了好几遍，才换了词，前面的歌词没有变，只将最后两句换成了“人世荡漾，终归平息。” 在这期间，有几个小妖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过来，依偎在乔惜腿边认真的听着。 唱完之后，红叶叹了一口气，将三味线平放了下来。 旁边的萤草轻声道：“这是人类世界的镇命歌。” 乔惜微微睁大了眼睛，红叶微笑着看向他，颔首道：“是，萤草桑对于人类的事情很是了解呢。” 萤草晃了晃手中的蒲公英，笑眯眯道：“啊，因为大人对人类很感兴趣，作为仆人就要替大人了解到哟～” 乔惜忍不住在萤草脑袋上敲了一下，萤草知道他敲自己的意思，却只是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说大人不喜欢自己自称为仆人，不过再怎么说，作为一个弱小的妖怪能得到丰月神大人的庇护，她其实很乐意被大人称为下仆啊。 红叶神情忧郁的看着手中的三味线，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好半晌，乔惜忽然右手在左手掌心上轻轻锤了一下： “对了，红叶姬弹的很好，小生也很想学一下呢。” 红叶恍然睁了睁眼睛，有些不知所措道：“丰月神大人想学习三味线？” “嗯嗯，红叶姬可以不可以教我呢？” “那个……如果大人愿意的话，妾身不胜荣幸。” 乔惜看着红叶脸上局促紧张的神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嘛嘛，不用这么紧张，作为妖怪的时间可是很多呐，所以，偶尔也要找点事情来做才好。” 他说这话，好像是在解释自己想要学习三味线的动机，又仿佛是在暗示着其他东西一样，红叶听着，心里不自觉的就乱了一下。 于是，从这之后，乔惜在之前看书写字的基础上，日常的娱乐活动就又增加了一条——跟着鬼女红叶学乐器。 红叶生前作为贵女，对于弹琴这类风雅之事煞是擅长，在发现乔惜对于这些事情感兴趣之后，她还一度想教乔惜和诗——不过被乔惜无情的拒绝了。 又除了三味线，乔惜这两天又对笛子感起兴趣了，难得出门在隔壁山头的竹林里跑去折了根眉清目秀（？）的竹子，在红叶的指导下自己动手做起了笛子。 今天笛子做的差不多了——这并不是乔惜做的第一把，讲道理，就算是神明，也没有什么对以前完全没接触过的东西第一次就能学会的技能，是故在今天的笛子成型之前，他其实很是糟蹋了一些竹子。 不过他在第二次跑去隔壁山头找竹子的时候，那片竹林里有个妖怪听说他是为了学习吹笛子才想要些竹子，很是慷慨的送了他许多不算，还特别指点了一下他用竹子哪一部分做笛子最合适。 有鉴于红叶作为鬼女即便有动手做过笛子，但也并不包括从竹林里选择合适的竹子这一程序，因而不得不说这位竹子妖怪的指点还是非常有用的。 乔惜对此表示相当感谢并且意图邀请他去自己的神社一游，但被对方拒绝了。 咳，扯远了。 总之，今天乔惜终于成功的做出了一个外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毛病的笛子，他慎重的将笛子拿在手中，然后尝试着吹了一下。 唔…… 好像……还行？ 虽然音色不是特别出色，不过用以练习也已经足够了。 乔惜于是安详的舒了一口气。 第三十六章 练习以及寻仇 做完日常的练习之后，红叶惯例给出了一些建议，然后两人便在回廊里坐了下来，莹草适时的将茶点端了过来。 红叶看着乔惜认真的吃着点心的模样，越发的像人类世界里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忍不住笑了笑，道：“丰月神大人真的很喜欢人类啊。” 乔惜咬着点心歪了歪脑袋，有些含糊道：“嘛，算是吧。” ——对于人类这个物种，他倒是觉得和妖怪也没有什么差别，不过对于人类发明出来的东西，他是真的很喜欢就是了。 比如说他正在吃着的、在人类的点心基础上经过一些擅长厨艺的妖怪们改良过的茶点以及果脯之类的。 飒斗捂着嘴笑了起来，道：“说笛子，我听说京都有一位源氏公子对此道非常擅长，还因此被尊称为‘雅乐之神’呢。” 红叶想了一下，问道“樱大人说的是源博雅大人吗？” “似乎是这个名字，红叶姬认识那位吗？” 红叶点了点头，道：“也曾有过数面之缘。” 乔惜顿时就来了兴趣。 平安京时期的“雅乐之神”源博雅，他在成为丰月神之前也听说过他的名号来着。 他兴致勃勃的放下点心，看着红叶问道：“那位源公子真的对这些东西很擅长吗？” 红叶眼波微微流转，一双眼睛如同上好的红色宝石一般，说不出的波光潋滟。 “妾身有幸曾听过源公子吹奏玉笛，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生风，确实清亮悠远，入耳恍如洗净尘俗，妾身瞧着，是如同传说中一样光风霁月的人物。” 乔惜听着她的形容就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红叶生前被称为“平安京第一美人”，所见所闻皆是精雅，就他接触以来的印象足以看出这姑娘眼光不可谓不挑剔。 ——尽管这样，她对源博雅的评价竟然还如此之高。 乔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能得到红叶姬如此评价，想必定是一位值得相交之人，若是有缘去往京都，小生定是要去拜访一番。” 红叶抿着嘴笑了起来：“丰月神大人以后若是去了京都，可一定要来找妾身呀。” 乔惜笑着点了点头。 几个人正说着，忽然有一个小妖怪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原本说说笑笑的几个妖怪不约而同的转头向着门口看过去。 是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小妖怪。 它身形小小的不到半米高，连蹦带跳的跑进来，看着煞是可爱。 白笠兜头就跌跌撞撞的撞进了乔惜的怀里，登时就被撞的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乔惜忍着笑将他扶起来，道：“不要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白笠晃了晃脑袋，一蹦三尺高从地上跃起来。 “不得了了！有一只大妖怪来找丰月神大人寻仇了！” 众人先是一脸了然的点头。 寻仇？ 这不是很正常么，不月常年…… “等等！你说他找谁？！” 乔惜睁了睁眼睛问道，一度觉得可能今天的风太大他都幻听了。 白笠没有五官，也看不清它脸上表情如何，不过听着声音确实是有震惊又着急的。 “丰月神大人！他指名要找丰月神大人！” ——确定了，白笠说的确实是丰月神而不是不月神。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就是和乔惜认识时间最短的红叶都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是丰月神大人？” 白笠死命的点头。 乔惜一脸的茫然。 不是，他自从当了丰月神，出的最远的门就是那次和不月去找了那位和不月交好的僧人，再之后就是去隔壁和那只竹子妖怪借了些竹子，剩下最多也就在山脚下的村庄里溜达溜达。 ——就这还能引来别人寻仇？ 别不是对方一时口误说错了吧？ 众人正茫茫然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飒斗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几个妖怪因为自己这一声笑都看了过来，他眨着眼睛轻轻咳了一声。 “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几个妖怪一脸的如梦初醒。 乔惜站起身，一甩袖子，习惯性的将鹿角的面具扣在脸上，点头道：“说的是，那就去看看吧。一看便知分晓。” ——虽然他的名声说起来确实相当温和不显，不过丰月神作为大妖怪和神明的尊严可是不容他人挑衅的。 乔惜被挡在面具下的脸上神色并不能看清，不过飒斗作为他的神使，却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认真。 他忍不住勾着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丰月神大人难得的认真了起来，要是就这么错过就实在太可惜了。 ——以及非常遗憾，不月神大人出了门却是无缘见到了。 他想着，还有空装模作样的替不月惋惜了一下，心里已经思考着如何组织更合适的语言来向不月讲述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了。 一边想着，飒斗抬脚就安然的跟在了身后，萤草等一些小妖怪们作为乔惜的从属，也是看热闹的看热闹，助威的助威，倒是一个不落的呼啦啦都跟了上去。 只剩一个红叶，作为暂居在神社里的客人，一眨眼就见眼前的妖怪们浩浩荡荡的聚集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乔惜瞥了一眼身后的飒斗，有朝红叶看去，顿了几秒钟，他歪了歪脑袋。 “红叶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呢？” 红叶连思考都不带思考：“好呀，难得有如此意外，妾身也想去看一看呢。” ——嗨呀，她其实也很好奇是哪个妖怪竟然会说出跑来找丰月神寻仇这样的话。 ——嗯，该说是天真无知好呢，还是该赞他一句勇气可嘉？ 一大波妖怪风风火火的出了神社。 那个传说中的妖怪正站在鸟居下面，仰头看着面具上面挂着的红色灯笼一脸的深思。 几个人还没有走近，一旁的红叶忽然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啊啦？” 乔惜挑眉看过去：“怎么？” 红叶捂着嘴，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哎呀呀，这可真是……” 乔惜这下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步子。 “看起来，似乎是红叶姬认识的？” 红叶手指灵巧的将垂在胸前的发卷了卷，却是笑眯眯的看向了站在乔惜侧后方的飒斗。 乔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待看清了飒斗脸上的表情的时候，就忍不住饶有兴趣的挑起了眉毛。 飒斗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甚是尴尬。 见乔惜看过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好半晌才道：“这个……她应该是酒吞童子大人派过来的。” 第三十七章 桃花以及樱花 在注意到飒斗脸上表情的时候，乔惜立刻就切换了吃瓜模式。 他慢条斯理的将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既然是认识的，也就用不着戴着面具这样麻烦了——既然似笑非笑的瞄了飒斗一眼。 以及，只是酒吞同意派来的？飒斗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乔惜心里想着，余光里又扫了红叶一眼，毕竟就表现来看，红叶仿佛倒是知道一些什么内情似的。 他心思一转，抬脚就向着鸟居下面站着的妖怪走了过去。 对方应当也是某个植物系的妖怪，乔惜能感觉到她身上源源不断的生机之力。 她化形而成的人类是一个美貌的少女模样，不过比起飒斗，她化成的人形并不是很纯粹，头上还顶着两根褐色的树枝，上面辍了些细细碎碎的粉红色花朵，看起来还挺好看。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只桃花妖。 乔惜一行妖怪过来的动静很大，桃花妖少女作为一个在大江山拥有姓名的妖怪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便转头向着这边看过去。 她第一眼看过去视线就落在了竭力想往一堆妖怪后面藏的飒斗身上，然后盈盈一笑：“飒斗桑～” 乔惜只听着这一声称呼，就忍不住挑了挑眉。 哦呀？连真名都交付出去了啊。 他侧头瞄了一眼飒斗。 飒斗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见桃花妖的视线直直的穿过一大波妖怪精准的落在自己身上，他神色一正，笑眯眯的朝她打了个招呼。 “哟，好久不见。” 桃花妖冷冷的笑了一声：“呵，倒是算不上好久不见，以人类的时间计算也不过是八个月零四天而已。” 飒斗：“……” 乔惜没忍住怜悯的看了一眼飒斗。 ——这得深刻的记忆才能将时间记得如此明确啊！要知道在妖怪的眼里，常常睡一觉过去就是几十年，时间什么的就犹如浮云。 然而这位桃花妖竟然连天数都记得清楚。 一众感受到气氛诡异的小妖怪们十分有眼色的刷拉拉往旁边一让，将躲在后面的飒斗彻底的露了出来。 飒斗一瞬间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他艰难的干笑了一声。 “啊哈哈哈，是吗？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啊哈哈哈……” 桃花妖幽幽的注视着他，凉飕飕的目光看的他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没忍住泪汪汪的朝乔惜扔去一个眼神。 乔惜正直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凑到红叶跟前，小声问道：“认识的。” 红叶忍着笑点了点头，也同样小声的回道：“桃花姬是大江山的妖怪，樱君之前去大江山的时候和她相处的时间最久。” 乔惜从善如流的抓住了红叶这句话中隐藏的一些重点，然后回头瞄了一眼飒斗，再瞄了一眼桃花妖，开始摸着下巴考虑给自家神使找对象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两个，一个樱花妖，一个桃花妖，就品种来说还是相当的配的嘛。 他想着，红叶在一旁小声的说了一些那两个花妖之间的纠结，正听得津津有味之时，一个错眼，就发现那两个妖怪各自退开了一段距离，一言不合就开始掏刀子（大雾）了。 樱花妖和桃花妖都是属于辅助系的妖怪，攻击力并不强大，反而在治愈上很有心得。 不过樱花妖比起桃花妖多了一项技能，叫做樱吹雪。 这个技能在使用的时候可以强制让治疗对象进入睡眠之中，同时祛除负面状态。 ——红叶那时候刚堕落成为恶鬼，完全失去了神志，桃花妖虽然可以治疗她身体上的伤，却没有办法让她平静下来。 再加上飒斗作为乔惜这个丰月神的神使，在一定程度上带着乔惜的神性，对于失控的恶鬼更具有压制性。 也是在酒吞那里做客的青行灯怀着不知名的心思提了飒斗一句，酒吞童子这才千里迢迢要从乔惜这里将樱花妖借走。 本来这一切都没什么毛病，问题在于，桃花妖在大江山也是有着老资历的妖怪，基本上酒吞庇护的妖怪们受了伤都是来找她治疗的。 结果樱花妖一来，就让桃花妖觉得不大好了。 ——飒斗的技能比她受欢迎，性格也比她温和。 更重要的！ 是他作为一个男妖竟然比自己长的还好看！！！ 这能忍？！ 心高气傲又火爆脾气的桃花妖二话不说就找上门去挑衅了。 不过比起桃花妖，飒斗活的时间确实久了，作为长辈他也没有欺负晚辈的爱好，两人打架时更多是飒斗单方面的指导。 久而久之，两个花妖之间倒奇妙的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咳，更具体来说就是桃花妖渐渐的就对飒斗有些欣赏了。 妖怪的性格都是十分直接的，有了好感就会直接的表达出来。 于是，当某天飒斗惯常的和桃花妖切磋完以后进行讨论的时候，面对桃花妖一个干脆利落的直球瞬间就懵逼了。 ——怎么说呢，这几个月飒斗一直将自己放在一个长辈的位置上对晚辈进行指导。 然而桃花妖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飒斗心中深深的产生了一种“我拿你当晚辈，而你却想上我？！”这样的蜜汁感觉。 恰好第二天大江山和京都的战事更加紧张，飒斗作为一个来治病的医生，一直帮忙的话酒吞就觉得欠了人情，而就干坐着的话，飒斗自己又过意不去。 索性红叶的状态已经稳定了一些，酒吞一琢磨，青行灯再稍微提个建议，和飒斗一合计，一拍即合就决定了让飒斗带着红叶回去。 ——说是巧合，其中也不乏飒斗不知道如何反应便下意识避开的决定。 然而这在桃花妖眼里，就相当的令妖怪不愉快了。 ——你不愿意直接拒绝就是了，但是这么逃跑了算个什么事？！ 桃花妖登时就大怒想要追赶上去。 可惜这时候战事紧张，她作为大江山治疗的主力怎么可能脱的开身，于是就直拖到了现在，大江山和京都两方不论是人还是妖怪都死（……）的差不多了。 ——主要是一开始挑起战争的是贺茂家和酒吞童子。 贺茂家因为这事儿，稍微有点才能的阴阳师都死的死废的废，然而大江山这里却有一个桃花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被她给救回来。 于是这么长时间下来，阴阳师少了一大截，而大江山的大妖怪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京都的阴阳寮一众阴阳师欲哭无泪。 ——如果不是贺茂家实在声望甚广，他们都想着直接将罪魁祸首送到鬼王面前让他们休战算了。 第三十八章 打架以及一家人 两个花妖的技能其实都差不多，虽然理论上来说飒斗的妖力更加强大一些但他却无意下死手。 而且鉴于种族特性，双方打起架来，漫山遍野的粉红色樱花桃花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作为旁观者不得不说很是一饱眼福了。 乔惜一开始还有一丢丢担心，结果看着看着，就盘腿坐到了一旁的老树上，悠然的看着漫天的花瓣，和红叶小声的说着话。 萤草从善如流的掏出一小碟果脯递到了他手里。 说起来两个花妖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一言不合就开打然而其中切磋的意味更明显一些。 乔惜吃着果脯赏着景（？），间或伸手接了一片飘过来的花瓣，还不忘感叹一句：“真是赏心悦目啊。” 飒斗打着打着，怎么余光一扫，就看见自家大人和那一堆妖怪们一个个捧着小吃，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嘴角就是一抽，手一抖一个樱吹雪就扔了过去。 半山春樱一帘风。 漫天的樱花倏然被一阵风卷过，旋转着将桃花妖笼罩了起来，桃花妖脸色一变，还来不及反应，动作就是一顿，继而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飒斗：“……” 这位向来稳重的神使神情滞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将倒下的桃花妖接住，然后抽搐着嘴角回头看乔惜。 乔惜目瞪口呆。 好半晌，乔惜咳了一声，解析似得说了一句：“啊，晕倒了。” 飒斗嘴角又是一抽，为自己辩驳了一句道：“只是强制性进入睡眠而已。” 乔惜忍不住用一种高山仰止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先带回神社吧。” ——总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往回捡妖怪啊。 他瞄了一眼被飒斗抱在怀里的桃花妖，眨了眨眼睛。 不过这次的锅可不是自己的。 ——嗯，这回绝对是飒斗的桃花债！ 一行人热火朝天的跑过来想看一看有勇气挑衅丰月神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没想到结果却是见到了飒斗的欢喜冤家。 神社里，乔惜一挥手，萤草立刻很懂的拿出一系列果脯果子点心，除了飒斗之外的大部分妖怪尽都排排坐，开启了吃瓜模式。 桃花妖醒来之后倒是十分镇定，向着小妖怪了解了情况之后就跑过来朝乔惜赔罪了。 “十分抱歉，丰月神大人。为了让飒斗桑自己出现，我才做出那样冒犯的宣言，还请丰月神大人原谅。” 她神情间满是歉意，原本就是化形成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做出这样诚挚道歉的姿态，让乔惜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许多。 ——虽然他一开始其实也没有多生气。 不过作为一个神明的话，面对这样的冒犯他的妖怪不作处理，那传出去着实不如何好听，于是乔惜咳了一声，轻描淡写的以一个神明的立场警告了她一番。 桃花妖自然能看的出来乔惜并不是真的怪罪于她，心里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只面上的姿态也非常配合的做的相当到位。 ——说起来她之前听青行灯提过丰月神，后来等认识了飒斗之后，心中对这位传闻中完全不像个神明的丰月神就更加的好奇。 而且她觉得，想飒斗这样老练的老妖怪，竟然能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微末神明的神使，这听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确实。 一般稍微有点儿能力的妖怪其实都是十分骄傲的，如果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就算你是高天原上真正具有神格的神明，也不要指望着他们对你能尊敬到哪里去。 就像酒吞童子，传说他一开始是人类某个寺庙里的僧人，因为容貌太过俊秀而惹来嫉恨，最后才化成了恶鬼。 有传说他是伊吹山神明之子，这一条是真是假有待考证，不过他成为大江山鬼王之后跑去伊吹山挑衅了神明却是真的。 ——妖怪之间崇尚的，不过最基本的强者为尊的法则。 而乔惜作为丰月神，有说他十分温柔的，有说他十分善良的，有说他和那个暴力狂不月神关系很好的——就是没有说他自己作为丰月神很强大的。 然而偏偏是这么一个从来没和别的妖怪打过架的神明，却不管是在人类还是在妖怪中风评都好的不得了！ 桃花妖在后来了解到飒斗的强大之后，就对能将飒斗收为神使的丰月神特别的好奇。 ——其实大江山有好多妖怪都挺好奇的。 比如热衷于挑战强者的茨木童子。 桃花妖忍不住瞄了一眼咬着果子笑眯眯的和红叶说着话的乔惜，想着自己离开大江山的时候茨木童子大人的宣言，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忍了再忍，就看到丰月神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自然温柔又可爱，歪着脑袋好奇道：“桃花姬不停的看过来，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吗？” 桃花妖看着乔惜笑眯眯的精致小脸，忽然莫名的有些脸红。 ——虽然和飒斗不是一个类型，不过丰月神作为妖怪也是出奇的好看呢。 桃花妖很是正经的沉迷了一下美色，才慢半拍的回答着乔惜的问题： “不，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因为之前听说过有关大人的传闻，心中对大人有些好奇而已。如果您觉得冒犯了，我……” 乔惜摆摆手当机立断打断了她的道歉，道：“不用这样，我没有觉得冒犯。既然桃花姬和飒斗关系如此亲密，那么就是神社里的一家人了。” 捧着茶装背景的飒斗忽然一个不小心被茶水呛了一口，放下杯子当即咳的惊天动地。 乔惜笑眯眯的回头。 “啊呀，飒斗这么激动干什么？是因为我的认可吗？难道说……之前在大江山是担心我的看法所以才拒绝桃花姬的吗？” 飒斗：“！！！” 飒斗咳的满面通红颤巍巍的抬头瞅着乔惜。 ——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还有不要擅自揣测人家的心里活动啊！ 他睁大眼睛看着乔惜，余光里瞄见桃花妖“蹭”的一亮的眼神儿，头皮一麻，一口气没上来就咳的更厉害了。 乔惜一脸感叹的看着他，深藏功与名。 ——哎呀呀，他才不是因为小心眼的记恨着那时候红叶姬痛哭时飒斗的幸灾乐祸才故意这么说的呢～ 他笑眯眯的看着飒斗眼角上挂着生理性的泪水和红晕，看起来煞是诱人。 ——很明显桃花妖被飒斗这么一副出乎意料的娇弱姿态给煞住了，脸颊红红，眼睛却亮晶晶的紧紧盯着他。 乔惜捧着茶美滋滋的啜了一小口，然后转头看着院子里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忍不住朝着红叶再次感叹道：“真是赏心悦目啊。” 第三十九章 贺茂以及月色 红叶：“……” 这位前身是平安京贵女的鬼女抬头，瞄了一眼飒斗，再瞄一眼乔惜，情不自禁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十分赏心悦目啊。” 两个妖怪相视一笑，一时间还很有些心有灵犀的感觉。 又桃花妖这次来到丰月神社，一方面是想质问一下飒斗，另一方面是想见一见乔惜。 ——不过最主要的任务，还是顺手来和红叶他们说一声，酒吞童子似乎过一段时间要亲自将红叶接回京都去了。 否则京都和大江山那边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哪能任由她这么一个在战争中完全可以起到非常大作用的治愈系妖怪到处乱跑。 听到桃花妖传达的酒吞的话，红叶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说真的，她生前还是人类的时候，和酒吞童子这个大江山的鬼王并没有多少交集——最多也就是她在家抚琴，而他偷偷摸摸的跑进来听上一听，有时候她都不知道酒吞到底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 说话的话，也就是某次他弹完琴后，他化成的人类青年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问了她一句，“这首曲子叫什么？” 她那时吓了一跳的同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被吓的叫出来，而是下意识的回了他她先前所弹奏的曲名：“月夜的花火”。 那晚的月光恰好十分明亮，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水边最柔软的细沙一样，细细碎碎的洒在叶子上，洒在屋檐边，反射出一种梦幻的效果。 酒吞童子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反手将身后的酒葫芦拿起来，仰头就朝自己嘴里灌了几口，末了又感叹一句：“真是可惜，身为人类，在这样美丽的月色下，却是喝不到这样纯粹的美酒了。” ——便是先前不知道，在听到话里特意指出来的“人类”，红叶也能够猜到眼前这个青年应该是个妖怪。 可红叶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心中全然没有一点害怕，只是有些不高兴的道：“我从来不喜欢喝酒的。” 酒吞就怔了一下，奇怪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不喝酒的人吗？” 他说完也不等着她回答，就忽然大笑着跳上了屋顶消失不见了身形。 他弄出的动静很大，偏偏不管是家人还是附近阴阳寮里的阴阳师们，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影。 ——红叶那时候对于酒吞的印象就是，一个傲气又肆意任性的酒鬼妖怪，哦，还喜欢听自己弹琴。 因为有过这样的接触，她后来便有些下意识的会关注他的消息。 听说他会化成美少年的模样勾引女子，然后吃掉她们。 ——在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红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回忆起那夜血色下酒吞的脸，确实是十分好看且精致的五官。 不过算不上是美少年吧？ 红叶默默的想，是美青年还差不多。 在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的时候，从小到大都接受的贵女教育的红叶脸颊差点儿都快烫熟了。 不过有一说一，她对于这个消息其实并不怎么相信的，毕竟她在见过酒吞之后却并没有被他吃掉。 ——再后来就是红叶的父亲为了依附贺茂家而选择将她这个被称为“平安京第一美人”的女儿送过去。 那时候的红叶其实已经差不多都要忘记了和酒吞有过交集的事情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每次弹琴的时候酒吞都会默默的听完然后离开。 她只是觉得很悲哀，作为一个女子不能选择自己生活的悲哀。 她有时候偶尔想起月色下肆意的大妖怪心中会忍不住觉得羡慕。 ——如果能像他那么自由就好了…… 红叶那段时间被关在家里的时候会时常这么想着。 直到被送到贺茂家后，她才听说了酒吞童子曾经独自闯进贺茂家威胁了家主的事情。 ——大家都说酒吞童子是为了“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才这么做的，而红叶自己却只觉得茫然。 怎么可能会有妖怪会为了自己和贺茂家那样的阴阳师家族作对呢？ 也许……也许只是巧合吧。 红叶这样想着，心中不可否认的却有着一种异样的触动。 结果那天，就在她将那白无垢穿到身上的时候，原本喜气洋洋的贺茂家忽然就骚动起来。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尖叫着喊道：“有妖怪攻击京都啦！” “酒吞童子率领大江山的妖怪打过来啦！” 她提着裙摆茫然的站在院子中。 原本井然有序的院子此时一团乱，无数的人们尖叫着，奔跑着。 她被人带到了城墙之上。 当冰冷尖利的刀刃被放在脖颈上的时候，红叶的心里出奇的镇定。 她甚至还有心思打量着城楼下各种长相千奇百怪的妖怪们。 其实一眼看过去，她最先看到的还是站在百鬼之首的红发男人。 他身材其实也并不高大，甚至比起一般的妖怪来说他简直能称得上是纤细了。 不过红叶就是那么奇异的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和那天夜里自己见到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耳边有人狰狞的大笑： “酒吞童子，你竟然真的来了？” “真是没有想到，大江山的鬼王竟然是这样痴情的一个妖怪！哈哈哈酒吞童子，你也有今天啊！” 说话的声音又刺耳又难听，还偏偏是在自己耳朵边响起来的，红叶忍不住就侧了侧脖子。 锋利的刀刃十分轻易的就割开了她娇嫩的皮肤，红色的血液从脖颈一直流下去，在纯白的领子上染出了一朵红艳艳的梅花。 她淡定的开了口：“贺茂大人，您的笑声实在是太难听了。” 她这句话说出去，旁边的人倒是没怎么听到，却偏偏妖怪们都是些耳聪目明的家伙，一个个就放肆的嘲笑了起来。 酒吞童子眼睛里忍不住也漫上了一些笑意，他仰头看着城墙上被贺茂挟持着的少女。 她身上穿着纯洁的白无垢，白的没有一点杂色，就如同她的灵魂一样，纯洁无垢。 他看着她，亦或者是在看她身后控制着她的阴阳师，声音平静的宛如在对着自己手下的妖怪们下着命令一样：“放开她！” 贺茂家的人笑得越发的嚣张了，手中的刀刃也因为剧烈的振动在红叶脖颈上划出的伤口越来越大。 他自恃握着酒吞的把柄，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了。 第四十章 传闻以及日常 在双方对峙的严肃时刻，红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最后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贺茂想将酒吞童子收为式神，可他自己偏偏又没有这个本事，一度被酒吞无情的打了脸，然后各种恼羞成怒。 恰好机缘巧合之下听一些小妖怪议论说大江山的鬼王喜欢上一个人类女子，正是身为“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 他打不过酒吞，就动了歪心思，故意向红叶的父亲提出联姻的要求。 ——贺茂家是京都最大的阴阳师世家，虽然作为阴阳师官位也许不能有多高，不过却能和最上面说上话。 更何况能生活在京都的贵族，或多或少都是干过一些缺德事儿的，能和沟通鬼神的阴阳师们打好交道真是再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这样的一个家族提出联姻，在京都想必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所以红叶被父亲送到了贺茂家。 那时候红叶心里，有不甘，有悲哀，却也绝望。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贺茂家想要的，其实并不是他这个“平安京第一美人”，而是想要借她和酒吞童子的传闻去威胁这位大江山的鬼王。 当红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还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就已经被带到了城墙之上，远远的和酒吞率领的百鬼面对面的看着。 贺茂如同世界上所有的反派一样，热衷于在临死前将所有事情解释个清清楚楚，于是红叶得以了解了他和酒吞童子之间的恩怨。 ——不过，她歪着头远远的看了一眼酒吞童子。 他站在百鬼之间，因为距离太远而并不能看清表情，不过红叶回忆着他那天月色下倨傲而嚣张的笑，就觉得他这样的妖怪是不可能会受人胁迫的。 于是她歪了歪脑袋，微微将脸转向贺茂，轻声道：“就算你对酒吞童子的恨意很深，但是我觉得你将我抓到这里来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贺茂正说到他心中有多么多么不甘，然后想到这个主意有多么多么得意，然后就听到红叶说了这样一句，忍不住顿了一顿，狐疑的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红叶。 红叶笑得十分坦然，尽管有利刃放在脖子上，她的神情依旧端庄而温婉——就好像她仍旧是坐在她的小院里插花抚琴一样。 她这样出乎意料的镇定姿态让贺茂莫名其妙就恼怒了起来。 他将刀刃朝红叶脖子上用力压了压，冷冷喝了一声“闭嘴！” 红叶无奈的闭上了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镇定，明明就要死了，然而灵魂却感觉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轻松过。 不过她终究是低估了贺茂的不要脸的程度。 他想看的，却不仅仅是酒吞童子为了红叶姬而犹豫不决，他喜欢的是，更加具有冲突性的戏码。 在酒吞童子仗着强大的力量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就带着红叶逃到了京都城外的红枫林。 这片红枫林在京都是一个十分出名的地方，有许多才子佳人时常会来到这里赏风赏月。 红叶以前也曾经来过这里几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枫叶，总是比其他地方的枫叶更红一些。 关于这个疑惑，倒是贺茂将它解了开。 贺茂在这里设了一个十分阴毒的阵法，以百人的鲜血而浇灌出，以这些人强大的怨气生出的，完全为贺茂家所用的恶鬼。 而红叶，就是这个恶鬼成长的最后一点养料。 贺茂就是故意要在酒吞童子的面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中意的姑娘被一个恶鬼吞食殆尽。 追过来的酒吞果然就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勃然大怒。 不说红叶本来就是他喜欢的女人，就说贺茂这种故意挑衅的行为，就能生生的让这位大江山的鬼王暴怒了。 他自然便是要竭力将红叶救出来的。 因为长时间的相处而身上沾染了酒吞童子气息的红叶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那恶鬼吞噬，这也让酒吞有时间将那个阵法打破了将她救出来。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就出了一点儿意外，酒吞解开阵法时费了些时间，于是红叶被带出来的时候灵魂已经染上了恶念。 ——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但是就这么放任的话她就一定会死，酒吞一合计，咬牙就拽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绑在红叶手腕上，又将她送到了红枫林的那个阵法中去了。 妖怪的头发上一般凝聚了他们强大的妖力——有许多阴阳师甚至会以头发施法而控制妖怪强迫他们成为自己的式神。 酒吞这会儿能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头发拽了说起来也实在是够拼了。 不过这之后红叶虽然活了下来，却也已经成为了鬼族。 有鉴于她成为鬼族并不是因为心中的强大执念堕落而成，所以她初成鬼女，就完全被之前那个恶鬼的暴虐气息给支配了。 酒吞没有办法，索性给她灌了一些妖酒让她醉过去。 不过这种做法只能让红叶失去意识，却不能消除她的暴虐气息。 甚至因为妖酒里蕴含的强大灵力反而越发滋养了红叶的力量而让她体内的暴虐也同步增长。 正好这时候从京都路过的青行灯拜访了酒吞，就提到了远在乡下的乔惜以及樱花妖飒斗。 …… 综上所述，红叶其实和酒吞就没有多少交流。 因此这会儿红叶听桃花妖说酒吞要亲自过来的时候，她心中是既慌又乱的。 ——其间或许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感觉。 乔惜和红叶正说着话，就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忽然变来变去，忍不住悄悄的眨了眨眼睛，挑眉看着她。 红叶思绪万千一一从脑子里掠过，一回神就对上了乔惜清清亮亮的眼睛，她眼神下意识一闪，想要说些什么没说出来，倒是脸颊在一瞬间就泛上了艳丽的红晕。 乔惜有些想笑，不过他忍住了。虽然心中对红叶和酒吞之间的八卦有些好奇，却也依旧是从善如流的没有多问什么。 “既然酒吞童子过一段时间崖底来，那桃花姬不如就在这里多留几日。” 他顿了顿，朝飒斗眨了眨眼睛：“正好让飒斗带着桃花姬在这里略做游赏，我记得正好山下过两天人类要举行祭典呢。” 飒斗差点被他这一句话惊的又呛住了，不过他这次可没有吃东西，于是他只能神色幽怨的瞅了乔惜一眼，然后对上桃花妖灼灼的目光，干笑一声，默默的压低了存在感。 第四十一章 切磋以及平手 丰月神的神社中住着的妖怪越来越多，乔惜每天瞧着小妖怪们一起闹腾，偶尔和红叶坐下来喝喝茶弹弹琴，围观着飒斗和桃花妖之间你来我往，感觉生活十分美滋滋。 这天，乔惜日常的看着小妖怪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远远的就感觉到一股十分强大的妖气向着山上接近。 他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就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么放肆的将自己的气息放出来，是在挑衅吗？ 乔惜站了起来，正想让手下妖查探时，注意到旁边神色突变的红叶，心中顿时就恍然。 哦豁，小姑娘表情这样奇怪，难不成……那位传说中率领着大江山的百鬼、站在鬼族巅峰的男人终于来了？ 这样想着，乔惜挑着唇角轻轻“啧”了一声。 ——虽然说对方确实是非常强大的大妖怪，不过这样在别人的地盘里释放自己的气息也太过嚣张了。 他站起身来，远处伴随着一阵铺天盖地的黑红色妖气，一个分外豪迈的声音大笑着接近了： “八重山的丰月神可在？本大爷即是大江山酒吞童子，还请阁下出来一见。” 嗯，指名道姓的是丰月神。 乔惜走出庭院，浅绿色的清风将他萦绕起来，托着他站在了红色的鸟居顶上，和大喇喇站在鸟居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的酒吞童子遥遥相对。 乔惜眯了眯眼睛，不温不火的看着他道：“吾乃丰月。阁下在吾之领地如此行事，怕是有些过了。” 酒吞童子看着站在鸟居上面，一身精致的浅色和服穿的整整齐齐，精致的小脸竟然还带着点儿婴儿肥，一双眼睛漂亮又清澈，唯一能够华丽的鹿角面具被扣在腰间，看着比平安京的贵公子还多了几分矜贵气质的乔惜，整个妖忍不住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就是传说中的丰月神？ 因为见到的人和想象中差距有些大过头，酒吞童子一时之间有些嗦不出话。 这位大江山的鬼王妖力强大而具有压迫性，在没有收敛的情况下显得特别的不友好。 这山中在乔惜庇护下的妖怪们都是一些并不具有多么强大战斗力的小妖怪，这会儿被酒吞的气势压制着，尽都十分狼狈。 乔惜忍不住就皱了皱眉，衣袖一挥，和煦的清风卷着自然温和的气息在整个山头蔓延起来。 并不如何强烈，却不着痕迹的覆盖了酒吞的气息。 酒吞童子回神就见到了这样一幕，他睁了睁眼睛，紧接着就大笑了起来，眼睛里绽放出一阵惊人的光彩。 “哈哈哈哈，不愧是青行灯称赞过的妖怪。丰月！可敢与本大爷一战！” 乔惜反手从腰间抽出自己亲手炼化的那把竹笛，微微一笑，应道： “大江山的鬼王盛情相邀，我又怎会拒绝？” 他确实不怎么喜欢打架，不过既然别人都打上门口了，他也不会退缩。 见他应的毫不犹豫，酒吞童子越发的兴奋，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身后的鬼葫芦十分配合的发出“咔咔咔”的笑声。 “这就是本大爷的实力，看好了！” 酒吞童子大笑着，身后的鬼葫芦在他的操控下浮在了空中，弥漫着酒香的鬼气在他周身蔓延开来，鬼葫芦嘴巴一张，尖利的锯齿就朝着乔惜咬过来。 乔惜眉梢一挑，借着身形小巧的便利在树梢上四处跳跃躲闪，鬼葫芦连续咬了十几下竟然连他的衣服角都没咬到。 酒吞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抬手将鬼葫芦拎在手中，打开盖子就冲着乔惜“顿顿顿”的倒了起来，霎时间山林中一阵妖风呼啸。 妖酒的香气的越发的浓郁，不过酒吞朝着乔惜倒出来的可不是什么美酒，而是黑红色的瘴气。 乔惜忍不住眨起了眼睛。 酒吞童子的鬼葫芦无疑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道具，不管是物理攻击的直接咬合还是化学攻击的释放瘴气，对一般的妖怪来说都是相当的克制。 毕竟作为妖怪对于气息都十分敏感，一沾染上那些狂躁的瘴气攻击力就会大打折扣。 不过不巧的是，乔惜作为丰月神，说是对于清除这种负面效果最为拿手也不为过。 酒吞攻击了几下，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儿，便勾唇嗤笑了一声，将鬼葫芦挂回了背上，一副不准备再打的意思。 乔惜轻飘飘的站在树梢上，挑眉看向酒吞，脸上笑意盈盈。 酒吞哼了一声，感觉有些不尽兴，却也明白两人真要打起来，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分不出胜负来，只能半是遗憾的道：“本大爷姑且承认你了，丰月，是个不错的对手。” ——虽然两个人都算不上动真格，不过酒吞自觉将红叶拜托给了飒斗，等于是欠了这位丰月神一个人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人打架怎么也不可能下死手，刚刚也不过是作为最基本的试探而已。 乔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面对酒吞童子这样强大且骄傲的妖怪，也确实有必要和他切磋一番，双方才能站在和平等的位置上进行对话。 ——毕竟大妖怪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欠的。 乔惜从树梢上跳了下来，朝酒吞童子打了个招呼邀请他进屋再详谈，酒吞童子也收了刚刚一触即发的气势，懒洋洋的跟着乔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走进了神社。 ——酒吞在感受到神社特有的令妖怪们十分不舒服的气息的时候，脸色也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乔惜也镇定自若的没有拿出自己做的绘马给他。 倒也不是乔惜想搞事情，毕竟酒吞作为大妖怪，有自己的骄傲和自信了，他贸然拿出绘马，指不定人家还以为自己是看不起他呢。 红叶和飒斗他们在乔惜和酒吞对峙的时候一直就在一旁看着，见到双方似乎打了个平手还有些惊讶。 ——酒吞童子成名的时间不短，其战斗力也不是一般的小妖怪能比拟的。 而乔惜说是神明，实际上出生时间不过百年，甚至仔细算下来好像都没有妖怪见过他出手。 这两个风格画风经历完全迥然的妖怪打了一架然后就十分投契的说起了话——这发展落在旁观的妖怪们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算飒斗作为神使对自家神明大人的实力有信心，在此之前他也是没有想过丰月神大人竟然和那位酒吞童子打了个平手的。 第四十二章 情人节以及贝壳 好一会儿，飒斗咳了一声，戳了戳呆站在原地神色千变万化的红叶，道：“走吧。酒吞童子大人不是来特意接你回京都的吗？” 红叶脸上一红，娇嗔的瞪了一眼飒斗，桃花妖转脸看着她脸颊绯红的模样，也忍不住促狭的笑了起来。 等到三个妖怪说说笑笑的回了神社，乔惜和酒吞童子已经坐在廊下喝茶的喝茶，饮酒的饮酒，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萤草乖巧的跪坐在旁边给乔惜倒茶，好几波小妖怪躲在树上石头后面悉悉索索的议论着。 飒斗听了一耳朵，不在乎都是在讨论酒吞童子这个传说中的大妖怪。 乔惜一抬眼看见走进来的几个人，便侧头朝酒吞笑道：“唔，他们回来了。” 酒吞喝酒的动作一顿，抬头向着庭院里看去。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力的将红叶从头扫视到尾，将红叶看的脸颊泛红又十分局促。 飒斗：“……” 飒斗侧头瞅着红叶这没出息的样子，没忍住再一次伸手悄摸摸的戳了她一下。 红叶这才回了神，向前走了两步朝酒吞温婉的行了一礼。 “丰月大人，酒吞童子大人。” 酒吞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心中有那么一丢丢的不高兴。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他放在丰月后面。 他不自觉目光紧紧的盯着红叶，将红叶看的是心惊肉跳。 乔惜捧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妖怪对视。 一个是面如桃花欲说还休，一个是神情不悦不欲多言，两个妖怪之间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不过其间流转的奇异气氛却是十分明显。 ——啧啧啧，年轻真是好啊。 乔.年龄过百.没有对象.惜望着庭院里的樱花树，忍不住发出了以上感慨。 咳。 又有鉴于酒吞过来这边的目的十分明确，一是见一见乔惜这个传说中的丰月神，二则是来找他家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实际上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的心上人红叶。 而现在，丰月神也见到了，红叶也已经完全没问题了，酒吞童子虽然在神社中不会被压制，但是作为一个大妖怪对神社这种东西到底是没有什么好感，因而他留了一段时间，一寻思，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也是巧了，正当酒吞带着红叶准备走的时候，戴着白色斗笠的小妖怪又连跑带跳的奔了进来。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乔惜：“……” 这个场景看着是不是仿佛有点儿熟悉？ 他将目光自因为这个意外而停下来的酒吞身上一扫而过，下意识伸出手指，正抵在白笠的额头，止住了他跑过来的惯性，温声问道： “怎么了？不要着急，慢慢说。” 白笠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兴奋道：“有好大一个贝壳！” 乔惜：“？？？” 见乔惜一脸茫然的样子，白笠挠了挠头顶的斗笠，急切的再一次道：“溪水里飘过来好大一个贝壳！！！” “溪水里？贝壳？” 见乔惜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白笠心中一急，一跺脚道：“真的，把溪水都堵住了，好多妖怪都在那里看呢。哎呀！大人您过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它这样说完，也不等乔惜反应，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乔惜歪了歪脑袋，茫然的和看过来的酒吞对视了一眼，就见这个上一秒已经准备离开的大江山鬼王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出来，道： “好大的贝壳？哼，本大爷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乔惜想了想，也没想出来个什么头绪，见酒吞兴致勃勃俨然已经不打算这会儿离开了，索性就和酒吞几个一起跟着白笠找了过去。 白笠虽然是一溜烟儿跑了，但其实它并没有跑远，将神社里大大小小的妖怪们都通知了一遍之后，就站在门口等着乔惜过来。 这会儿一见乔惜出来，迫不及待就在前面带路了。 事发地点距离神色并没有多远，因而没多长时间，乔惜就远远的看到溪水边果然聚集了好多妖怪，一个个围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 乔惜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带他过来的那个白笠就高声喊道：“都让开都让开！丰月神大人亲自来看啦！” 一众小妖怪呼啦啦就散了开，回头伸着脖子寻找乔惜的踪迹，见乔惜真的过来了，赶忙一个接一个的打招呼：“丰月神大人，酒吞童子大人。” 乔惜：“……” 一群小妖怪们打完招呼又七嘴八舌的开始给乔惜讲发现这大贝壳的经过。 这里的妖怪少说也有十几个，全都同时开口讲话，乔惜因为被一众这妖怪这见了自己的架势震惊到有些微妙的心情还没彻底回复——主要是旁边还有个大江山的会鬼王在围观——一转头就又听到耳边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具体的却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无奈的在距离最近的那个妖怪头顶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好了，一个一个说，这样我都听不到的。” 那些妖怪这才消停下来，面面相觑的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还是由口齿最为清楚、最先发现这贝壳并从始至终都在现场的河童开了口： “是这样的丰月神大人。今天我正在溪水里玩，远远的就看到有什么东西沿着水流飘了过来，等接近了我才看到竟然是个大贝壳，比我还高！” 说到这里，河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自己的身高，乔惜看着河童比划出来的高度，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果然是大的有些离谱啊，应该是妖怪吧。 他和酒吞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听着河童的讲述。 这个山头并没有什么强悍的水生妖怪，因而这里的水中一向是河童的世界，这会儿见水上飘过来一个疑似妖怪的不明物体，他也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就站在水面上观察了起来。 那大贝壳顺着水流继续往下漂着，河童就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那贝壳漂到了这里，因为水太浅而被迫搁浅。 河童蹲在这里看了好半天，也不见这贝壳有什么动静，他也是心大，呼朋唤友叫了许多妖怪一起来看，只不过这山头的妖怪们连个远门都没出过，看来看去，也没有谁能看出来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有个小妖怪提议说要不然请来丰月神大人看看，丰月神大人肯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第四十三章 椒图以及海坊主 ——其实这山中也有几个其他的大妖怪，不过这些大妖怪们都不像丰月神这么温柔好说话，因此这些妖怪们有了事情第一个下意识想起来的就是乔惜这个丰月神。 于是和丰月神接触最多的白笠就被派来跑腿了。 听完河童手舞足蹈的描述，乔惜摸着下巴盯着这贝壳，心中对于这些妖怪们对自己寄予的厚望表示心中非常汗颜。 不过他脸上表现得相当的镇定，在脑海中迅速的将飒斗给自己的妖怪图鉴过滤了一遍，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乔惜睁着眼睛打量着这贝壳上面的花纹，如果忽略这大小和太过亮眼的装饰的话，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普通的深海蚌类生物。 所以说……是蚌精？还是什么？ “大概……是从海上漂过来的吧。” 乔惜沉吟了一句，然后没忍住伸手戳了戳，那贝壳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旁边小妖怪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丰月神大人说是从海上漂来的啊。” “嗯嗯，从海上漂来的。” “丰月神大人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嗯嗯……” 听着这议论，完全是对乔惜的话没有一点儿怀疑，酒吞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 ——真是有趣。 乔惜没注意到这位大江山鬼王奇异的视线，他研究了一下，没研究出来个结果，面对小妖怪们期待的视线，想了想，他索性道： “我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妖怪，不过神社里有一些人类编撰的志怪图鉴，等我回去查一查，也许能查出来什么呢。” 虽然乔惜没能给出答案，但小妖怪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失落，甚至于在乔惜表示回去查书之后，反而一个个越发兴奋起来，欢呼着自告奋勇要帮丰月神大人将这贝壳抬到神社里去，好让丰月神大人查书的时候能够更加方便。 乔惜：“……” 乔惜偶尔也是很不能架得住山里这群妖怪们对自己神奇的热情。 咳，不过有一说一，就算妖怪们不这样提议，他自己其实也是想将这贝壳带回神社好好研究一下的。 准备离开的酒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转头又跟着乔惜回了神社。 神社里，几个妖怪围着这什么动静都没有贝壳一脸的沉思，乔惜将书架上没看过的图鉴全都找了出来，一页一页的翻着。 飒斗和莹草以及作为客人的酒吞和红叶也帮忙查找，几妖正忙着的时候，不知道跑去哪里浪的不月推门而进，看到廊下坐着的妖怪又多了一个，他下意识脸就是一沉，心情不如何愉悦的看向了酒吞童子。 不过在他将自己的敌意表现出来之前，他的目光就被放在几个人中间那巨大的贝壳吸引了。 乔惜抽空抬头瞄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又低头翻着书查找起来。 不月：“……” #被弟弟忽视了，不高兴。# 不高兴的不月神眯着眼睛看了酒吞一眼，因为神社中的清净之气和妖气并不是特别适配，因而酒吞将自己的妖气收敛的十分完美，于是不月并没有立刻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妖力。 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日常除了对弟弟撒娇（？）就是跑出去挑战各路大妖怪的武系神明，即便酒吞将妖气收敛的再完美，不月其实直觉里还是能察觉到什么的。 所以他看着酒吞的目光渐渐的就多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味道。 不过这会儿他也看出来了，自家可爱的弟弟似乎是在忙着什么，便也不打扰，朝院子里玩耍的小妖怪招了招手，叫过来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听完小妖怪的叙述，不月盯着那大贝壳看了几眼，然后摸了摸下巴，忽然开口道：“听说黄海最深处有一种叫做‘椒图’的妖怪。” “哦豁？” 乔惜也是没有想到，最后认出这个妖怪真身的竟然是不月，以及他得说一句，其实他听到椒图这个名字时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的那个椒图。 不过紧接着他就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妖怪的画风总是和印象中的不一样，想了想，他索性直接开口问不月道：“你说的椒图长什么样子？” 不月蹭过去强行在乔惜身边盘腿坐下了，然后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唔，听说是坐在贝壳之中，人身鱼尾的少女，攻击力并不高。嘛，我也没有见过，只是有听其他妖怪提过一句而已。” 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飒斗忽然在贝壳上敲了一敲，沉吟道：“不月神大人这么一说，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印象……” 见几个妖怪都转脸看向自己，飒斗手指绕了绕头发，若有所思道：“冲绳岛的海域那边这一段时间似乎不怎么平静。” “冲绳岛吗？” 乔惜摸着下巴，好巧不巧他手中的妖怪图鉴正好翻到了海域那一片，于是他下意识将落在这一页上，仔细一看，正好就是妖怪“海坊主”的图鉴说明。 “冲绳岛附近海域上最大的族群应该是海坊主吧？” 乔惜看着图鉴上的内容顺口问了一句。 酒吞点了点头，视线也跟着落在乔惜手中的图鉴上，然后忍不住失笑。 图鉴上画着海坊主的样子，看起来煞是凶神恶煞，后面紧跟着的介绍也无一不在说明海坊主的恶劣。 什么“海上的怪物”啊，什么“一出现就会带来灾难”啊，什么“会索要渔民出海捕到的鱼，如果拒绝的话海坊主会盛怒将渔船掀翻”啊…… 诸如此类。 乔惜抬头对上酒吞好笑的眼神，就忍不住挑了挑眉，问道：“这里说的不对吗？” 酒吞摇头道：“也说不上对不对，只不过海坊主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的妖怪。” 他没有再多解释什么，飒斗倒是将后面的话接了过来。 “嗯，我也听青行灯大人说过海坊主的事情。他只是在每次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来到海面上警告渔民不要出海，不过因为长相太过凶恶却很少有人相信，传来传去就将他传成了书中的样子。” “真正的海坊主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 乔惜挠了挠脑袋，看向酒吞，好奇道：“你见过海坊主吗？” 第四十四章 大海以及娃娃 听到这个问题，酒吞童子表情霎时间变得微妙起来，顿了好几秒钟之后，他有些羞恼的道：“不是在说椒图吗？突然提起海坊主有什么用？” 单纯围观的乔惜：“……” 第一个提起海坊主的飒斗：“……” ——喂朋友，你这个反应真的很可疑啊…… 乔惜心里这样想着，实际上却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继续讨论起椒图的事情来。 “嘛，你刚刚说海域里出了一些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飒斗悄摸摸瞄了一眼酒吞，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也就接着乔惜递过来的话题回道： “我也是听过路的妖怪提了几句，说是有一个可怕的妖怪跑去被海坊主统治的那一片海域四处挑战什么的。具体也不清楚，总之因为这个妖怪，有许多小妖怪受到波及，都离开了那片海域。” 乔惜摸着下巴，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哦？这只椒图也是从那里过来的吗？” ——不过能顺着水流漂到这里，这只妖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非常厉害了。 几个人正各抒己见讨论着，忽然，乔惜停了下来，耳朵微微动了动，就将目光落在了那巨大的贝壳上。 “话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酒吞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跟着看向了贝壳。 飒斗最初的不明所以过去之后，不觉轻轻“啊”了一声，捂着嘴也看过去。 “刚刚是不是有十分轻微的‘咔’的一声？” 他这样问了一句，不过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几双眼睛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大贝壳，期待着贝壳接下来的动静。 但非常遗憾的是，那贝壳似乎就响了那么一下，就又没了声息。 好半晌，不月有些不耐的动了动手指，跃跃欲试道：“不如让我把它劈开吧！指不定里面就会跳出来一个妖怪呢。” 乔惜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是桃太郎啊。” 不月眨眨眼睛：“桃太郎是什么？” 乔惜：“……” 他眼睛盯着贝壳，口里敷衍道：“就是从桃子里蹦出来的人，就叫做桃太郎。” 不月恍然大悟：“哦哦，这么说的话，从贝壳里蹦出的人要叫做壳太郎吗？” 乔惜：“……” 按照这个逻辑，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个鬼啊！ 乔惜忍不住就瞥了一眼不月，谁知道就在他转头的这一瞬间，贝壳忽然发出了又一声极细微的“咔擦”。 他下意识转头过去，贝壳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自动被打开，一个圆滚滚的胖娃娃正躺在里面揉着眼睛。 娃娃困倦的揉完眼睛，然后视线在周围的几个妖怪脸上溜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乔惜脸上，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 不月受到惊吓一般“噔噔噔”一连退了好几步，然后抬头用一种盯着负心汉的目光盯着乔惜。 “你，你什么时候有的崽！？” 乔惜：“……” 想吐槽的地方太多了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其他几个妖怪突然间也被不月这个反应震的有些失语。 好半晌，乔惜道：“听我的话，以后少听朝仓给你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吗？” 不月挠了挠脸颊，脸上迷惑的神情看着相当的真实：“诶？不是你的崽吗？” 乔惜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十分和善的微笑，不月一个机灵，忽然福灵心至语速奇快的道：“啊好的我知道了这是一只椒图！” 他说完又低下头，小声的自言自语一般道：“不是说是人身鱼尾的少女吗？为什么是个胖娃娃？” 乔惜：“……” 乔惜也是对他这个兄长的脑回路没办法。 酒吞在旁边哼笑了一声。 此时他已经又坐到了回廊上，懒洋洋的靠着柱子看过来，手中捏着一只精巧的小碗，而红叶温顺的坐在他旁边为他斟着酒。 “不管它究竟是什么品种，确定是一只幼崽无疑了。” 乔惜点了点头。 他知道酒吞的意思。 在妖怪之间，幼崽的诞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大体上越是强大的妖怪都十分默契的不会对幼崽出手，甚至如果方便的话还会提供一定的庇护。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实力至上的妖怪会将幼崽吃掉以增加力量。毕竟大妖怪的幼崽血肉中蕴含着丰富的灵力，而自身却又没有实战经验也不够强大。 酒吞这么提了一句一句，就又转头看向了庭院，乔惜拍了拍手，瞧了一眼坐在贝壳中对着自己笑的胖娃娃，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小娃娃见状也不害怕，反而是笑得更加欢快了，一双大大的圆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咯咯”的笑着抬起胖乎乎的小手一把将乔惜的手指握住了。 乔惜视线一个飘忽，嘴角也忍不住下意识勾起了一个笑容。 ——有，有点可爱。 这胖娃娃看起来就三四岁的样子，长相很是精致，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瞳仁是大海一样的蓝色，看起来水汪汪的，煞是迷人。 更出奇的是她那一头长发，比她的人都要长一些，她那么坐在贝壳里，深蓝色的头发就蜿蜒的铺满了贝壳。 乔惜被她握着手指，也不用力，就只稍微晃了一下手，笑眯眯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胖娃娃歪了歪脑袋，另一只空闲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仿佛是在认真的思考，好半晌，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这次乔惜确实是确定了，这小娃娃的头发比她的人还要长上一倍。 贝壳里铺着看起来十分柔软的不知名物体，小娃娃站起来就有些不稳。 不过幸好她手中还抓着乔惜的手指，于是就那么摇摇晃晃的从贝壳里跨了出来，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乔惜傻笑。 乔惜睁着眼睛和她对视，越看越觉得这娃娃玉雪可爱，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他转头看向酒吞，低声问道：“你见过这种妖怪吗？” 酒吞瞄了那娃娃一眼，余光瞥见红叶盯着她闪闪发亮的表情，心中莫名有些不高兴，懒洋洋哼了一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乔惜对这个回答也没多少意外，哦了一声就回头逗起了小朋友。 几个妖怪——尤其是女性妖怪十分新奇的围着这小娃娃看了好长时间，才在飒斗无奈的一声提醒后回过神来。 “我说……你们不觉得先将她的来历问出来再玩比较合适吗？” 第四十五章 娃娃以及下雨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没有人发表意见。 说实在的，他们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说出来了，也不至于这会儿还在这东拉西扯的。 萤草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小声道：“青行灯大人一定知道的。” 众人：“……” 众人不约而同回忆起认知里的青行灯，忍不住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个大妖怪……按照传说里特性是自怪谈里诞生出的妖怪，所以理论上对怪谈了解也算符合逻辑。 而这个从溪水里漂来的大贝壳里的不知名娃娃马马虎虎也能算得上是怪谈…… 这么一捋好像没什么毛病？ 飒斗右手握成拳头在左手轻轻锤了一下，说了一声便一溜烟儿跑出去找青行灯了。 乔惜差点儿没忍住朝着飒斗的背影伸出了尔康手，主要是那时候这少女讲故事时阴气森森的场面太过印象深刻。 不过到底他也不能真的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怪放在神社中——毕竟他的神社里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小妖怪居多，当下他也只能在心里哼唧了一下，自顾自抱着小家伙小声的逗弄起来。 胖娃娃虽然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不过仿佛还并不会说话——确切的说，她还不会说人类的语言，问得急了，嘴巴里就不停的“嘟嘟嘟”的吐泡泡。 乔惜瞧着好笑，索性戳了戳她的脸颊，笑盈盈道：“嘴巴里嘟嘟个不停，不如你就叫嘟嘟吧。” 胖娃娃也不知道听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眼睛亮晶晶的抓住他的手指，软乎乎的傻笑起来。 旁边酒吞察觉到了什么，看着乔惜的目光不自觉就诡异起来。 这边神社里一派乐呵，外面飒斗也没多耽误。 青行灯沉迷于收集故事，时常四处周游，哪里有传说，哪里就有她的身影，飒斗出去也不方，只找了山中的小妖怪们打听一下，最近哪里有什么热闹发生，尽管去往那边传信就是了。 他用来传信的东西是青行灯以前给过他的一只青色蝴蝶，以青行灯的妖力凝结而成，用来传信十分好用。 ——不过就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 飒斗有些可惜的将那只青色蝴蝶放了出去，然后有转身溜溜哒哒回了神社。 就他出去这一会儿的时间，神社里陡然又热闹了一大截。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大波各种各样的小妖怪，尽都在小娃娃周围一脸新奇的围观着。 能被乔惜同意留在神社里的妖怪们，都是些十分温和又没有攻击力的那种，对于忽然出现的幼崽都十分喜欢，一个个的将自己的珍藏拿出来给小孩儿玩，嘴里还“嘟嘟”“嘟嘟”的喊着丰月神大人给娃娃起的名字。 一时之间，神社之中此起彼伏的“嘟嘟”声以及娃娃“咯咯”的笑声。 飒斗惊讶的发现小妖怪们嘴里喊着的“嘟嘟”竟然真的和那个小娃娃之间产生了联系，他不自觉就懵了一下，视线在庭院里一扫，发现原本坐在最里面的乔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一堆里跑了出来，捧着茶杯点心坐到了那棵由他分裂出的樱花树上。 飒斗：“……” 飒斗默默的走过去，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那堆小妖怪，又看了看乔惜，奇怪的问道：“那个贝壳妖怪能说话了吗？” 乔惜眨了眨眼睛，耿直的摇了摇头。 飒斗：“？？？” 飒斗就更茫然了。 ——既然不是她主动开口，那“嘟嘟”这个和她有联系的名字是哪里来的？ 飒斗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乔惜竟然在连对方的品种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给他取了个名字，还出乎意料的真的得到当事人的认可。 这操作他活了几百年没见过，也就没往这方面想，只嘴里嘀咕了一句，乔惜听了一耳朵，十分随意的回道： “我刚刚取的。” 飒斗：“？？？” 飒斗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不过在他将这句反问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幻听，然后紧接着表情就绿了一下。 乔惜听到他反问，好声好气的给他又回了一遍：“嘟嘟的名字是我取的啊，你听她不是一直在嘟嘟嘟的吹泡泡嘛。” 他说完，还笑眯眯的问飒斗：“怎么样，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可爱？” 飒斗：“……” 飒斗已经无话可说。 若说他原本找青行灯是可有可无的心情，那这会儿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青行灯快点儿过来了。 过来干嘛？当然是要她好好说一下这个贝壳妖怪究竟是个什么品种？有没有危害？ 自家大人一言不合就给人家取了名字结了缘，他作为神使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兢兢业业的确认一下这个妖怪的无害然后再针对性的采取一些措施？ 飒斗笑容惨淡的看着乔惜，艰难的应和道：“是挺可爱的。” 他情绪转换的实在或许明显，乔惜歪了歪脑袋，低头朝他看过去，正想开口问时，冷不丁就听到回廊里一阵震天的哭声响了起来。 完全没注意到那边情况的乔惜被这一声惊的好险没从树上掉下来。 他惊讶的朝着廊下看过去，小家伙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哇哇的哭了起来，也是奇怪，她哭的时候眼睛里并不掉眼泪，反而是天空非常应景的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需要强调的是，下雨的范围竟然就只庭院里以小家伙为中心的一小片地方。 小家伙哭的是实惨，乔惜挑了挑眉，暂时放下了飒斗的问题，从树上跳下来朝廊下走过去，原本正围着小家伙的妖怪们一下子从她周围散开了，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盯着爬回贝壳里仰头哭的稀里哗啦的胖娃娃。 乔惜视线从周围的小妖怪们身上溜了一圈，一众小妖怪又是往后退了一些。 “不是我干的！” “我没有动她！” “她自己哭起来了！” …… 乔惜：“……” 目睹了众妖异口同声的推锅行为，坐在旁边喝酒的酒吞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刚刚早就想走，反正看样子这幼崽儿丰月神是打算养了，那接下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他是觉得没关系，但红叶却是被这胖娃娃吸引住了。 虽然他对小崽子并没有什么兴趣，然而他从来没有看到红叶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这位向来唯我独尊的鬼王一个心软，就任由红叶跑过去和着那一堆小妖怪逗弄起小娃娃来。 第四十六章 牙齿以及娃娃 不过讲道理，虽然他是想顺从红叶的心意让红叶和那个不知名的幼崽玩一玩的，但等红叶真的专注于幼崽而忽视了他自己的时候，酒吞难免的就有些不大开心。 乔惜走过来，一个不小心就瞄见酒吞脸上的奇异的表情，没忍住默了一下，然后才向着胖娃娃看过去。 头顶的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娃娃哭的狠了，肉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不停的打着哭嗝。 #长得可爱，连哭都萌的人心肝颤# 乔惜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笑眯眯的问道：“呐，哭什么呐？” 被打断了动作，小娃娃先是将眼睛从两个小拳头下解放出来，然后用一只手触了触被乔惜戳到的地方，一双被泪水沁透越发显得水润的大眼睛懵了一，然后才歪头朝着乔惜看过去。 不得不说，颜值是影响人第一印象的一大因素。 最起码在这个方才还哇哇大哭的小妖怪幼崽眼中，这么一群或者长得非常恣意或者一看就不怎么好惹（特指酒吞）的妖怪之中，突然出现了乔惜这么一个长相精致如画，气息温柔如水的美少年，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她其实最初打开自己容身的这个蚌壳，最主要就是因为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温柔、让他觉得非常喜欢的气息。 好巧不巧眼前这个刚出现的美少年身上的气息和那股吸引到她的气息一般无二。 小娃娃眼睛一眨，眼睛里的泪珠顺着睫毛滚了滚，在空中颤了颤，然后轻轻的落了下来。继而就将目光定在乔惜身上一动不动了。 乔惜被她专注的看着，也半点儿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微微笑了一下，就变戏法一样从手中变出一个精致的樱花形状的点心递到娃娃眼前：“给你。” 小娃娃盯了他几秒钟，又将目光挪到他指尖捏着的那个小点心。 点心大体是白玉一样的颜色，中间印着粉红色的樱花形状，看起来就非常好吃的样子，但小娃娃看着看着，目光就情不自禁的落在了乔惜捏着点心的手指上面。 乔惜的手指生的同他这张脸一般精致，纤细修长又指节分明。 当然小娃娃并没有想太多，她就是单纯的觉得，比起点心，乔惜的手指其实更诱人一些。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诱人#。 因为在下一秒，小娃娃张口，“啊呜”一口就将点心咬到了嘴里的同时，将乔惜的手指也紧紧的咬住了。 “……” 方才还热闹的回廊下霎时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好半晌，才有个小妖怪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惊恐的大叫道：“丰月神大人被咬了！！！” 乔惜：“……” 乔惜沉默了一下，听着耳边接二连三的吸气声，他抽了抽手指，没抽出来。 ——嗯，有点疼。 刚才这小娃娃哭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她的牙齿是鲨鱼一样锯齿状，那会儿他还想着这样的牙齿咬东西一定很方便。 ——现在他确定了，果真是很方便。 因为震惊而失去了反应能力的其他妖怪这会儿才接二连三的回了神，萤草手足无措的奔上来，激动的叫道：“大人！” 乔惜抬了抬眼睛，慢吞吞的和莹草对视：“唔，被咬住了。” 莹草：“……” 莹草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唯一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大概是丰月神大人看起来并不痛苦吧。 咳。 乔惜和莹草说了一句，手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并不能立刻拔出来，想了想，索性就盘腿坐在地上看向胖娃娃。 顺便说一句，这小娃娃牙口是真的好。 虽然说以她这么个幼崽的力量还不足以突破乔惜作为丰月神的皮肤防御，不过被咬住的疼痛感也不是作假的。 “嘛嘛，这是小生的手，可不是让你点心啊。” 乔惜看着娃娃这样说了一句。 她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将眼睛弯了起来，显然很是高兴的样子。 于是乔惜就试探着将手指往外瞅了瞅，嗯，小娃娃的脑袋被拽着往前移了一丢丢。 娃娃有些不高兴的嘴里含糊的叫了几声。 乔惜：“……” 乔惜也是没了办法，一大一小正在僵持之中，酒吞没忍住瞄过来，继而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还真是不像一个妖怪。” 乔惜：“？” 乔惜疑惑的看过去，酒吞就眯起了眼睛。 他在和乔惜这几天的相处之后，不管是力量还是性格哪一方面无疑都已经承认了乔惜。 然而，这个被他堂堂大江山鬼王承认的丰月神，却总是看着温温和和没有脾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妖怪该有的样子。 ——甚至于这会儿还竟然被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幼崽给袭击了！ 酒吞越想脸越黑，看着胖娃娃的眼神也莫名的带上一阵阴风。 以及，他不高兴，旁边还有一个比他更不高兴的。 说起来刚刚那娃娃其实和这些妖怪们玩的还挺愉快的，于是不月看着有趣也跟着凑了上来，结果一方面他身上的气息原本就不是幼崽们能受得了的，另一方面也是他下手没轻没重，一伸手就将娃娃捏疼了。 于是两相一结合，娃娃登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不月没见过幼崽，不管是人类的还是妖怪的都没见过，更别说这种一言不合就大哭的，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结果正好乔惜见娃娃哭了就过来看，不月一个心虚，悄摸摸的躲在一堆妖怪后面准备往外面撤。 不过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有妖怪满是惊恐的喊了一声“丰月神大人被咬了”之类的，他下意识的就转头看过去。 这一看，不月呆了几秒钟之后，瞬间就炸了。 他反手就抽出了自己的镰刀，磨刀霍霍的对上了咬着乔惜的手指竟然还笑得开心的胖娃娃。 乔惜抖着眉梢看着不月“噔噔噔”三两步提着镰刀冲了过来，周围顿时一阵阴气森森，连一堆小妖怪也一瞬间呼啦啦的四处退散开来。 他下意识用空着的那只手敏捷的抓住不月的胳膊，道：“冷静一下，我没有受伤，只是单纯的被咬住了而已。” ——虽然确实有些疼就是了，不过问题不大…… 第四十七章 吃掉以及学习 那胖娃娃还在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乔惜，表情煞是可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了。 见不月被乔惜拉着胳膊委屈巴巴的样子，她就在原地拍着手大笑了起来，同时也终于松了口，将乔惜的手指解放了出来。 乔惜眼睁睁的看着不月一脸紧张的将自己的手指捧到眼前细细的察看了一番，知道他心里紧张，也就任由他检查。 等他检查完了，乔惜才忍不住有些无奈的道：“你紧张过头了，不过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幼崽而已。” 不月皱眉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就是一脸控诉。 乔惜扶了扶额头，心里感觉有些无奈，却又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心里软的不行，几秒钟后，终于忍不住笑着做出了保证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不月确定了他手指并没有受伤，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他放开了，不过眼神依旧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兀自笑得开心的胖娃娃。 围观了全程的酒吞：“……” ——话说，这两个神明之间的气氛是不是有些太旁若无人了？ 酒吞情不自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胖娃娃笑够了，嘴里嘟嘟的吹了两个泡泡，又目光灼灼的盯着乔惜的手指看。 不月见状，立刻防备的将乔惜的手握住，冷飕飕的和胖娃娃对视。 乔惜：“……” 他想了一下，朝胖娃娃看过去，好声好气的道：“点心可以吃，但手指不能吃哦。” 娃娃：“？？？” 娃娃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显然并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还是萤草比较靠谱，在意识到自家大人的手指终于从娃娃手中解救出来之后，终于回了神，忙不迭捏了一块点心塞进了娃娃嘴巴里。 那娃娃先前咬住乔惜手指的时候，顺便也有将乔惜捏着的点心吃进去，大概是尝到了甜味，她的注意力终于从乔惜的手指上移开，囫囵将萤草塞过来的点心吃掉后嘴里“嘟噜嘟噜”叫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伸手够着萤草手里剩下的点心了。 乔惜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他是有些担心这个妖怪幼崽要是再不移开目光的话，下一秒就要被自家兄长砍死了。 毕竟这娃娃虽然咬了自己，但到底不过是个幼崽，因为这个而被砍了实在有些可惜。 他想着，就安抚的拍了不月一下，这才饶有兴致的和萤草一起投喂小朋友了。 不月在旁边皱着眉头，冷眼看着那小娃娃，许久，冷不丁来了一句：“妖怪幼崽不好养，还不如将她吃掉。” 乔惜：“……” 乔惜：“？？？” 乔惜无语凝噎的转头，看到不月脸上的神色煞是认真，显然是经过相当慎重的思考才提出来的意见。 于是乔惜就真的无言以对了。 投喂娃娃投喂的正高兴的萤草也是被不月这猝不及防的提议唬了一跳。 小姑娘战战兢兢的看着丰月神大人和不月神大人对视，好半晌，弱弱的道：“那个……不月神大人不喜欢的话，可以将娃娃给我吗？” 不月歪了歪脑袋：“咦？你也想吃吗？” 乔惜：“……” 萤草连忙矢口否认，生怕不月以为自己是在觊觎他的食物：“不不不不是的不月神大人，萤草是蒲公英，不喜欢吃妖怪的。” 不月犹豫了一下，乔惜见状赶紧拍板道：“那就将嘟嘟交给萤草吧。” 萤草兴高采烈的道谢，而嘟嘟只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气息突然活跃了起来，也跟着兴高采烈起来，张嘴一口气吐出了一大堆泡泡。 这娃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身为一个幼崽完全没有一点儿趋利避害的本能，乔惜十分怀疑要不是她碰到的人是这里这一堆性子温和的妖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会儿乔惜手里捧着人类中间最近流行起来的和歌集看着，耳朵里是嘟嘟咯咯的笑着追在小妖怪们身后跑着的声音。 偶尔一个抬头，他就能看见嘟嘟摇摇晃晃的踩在自己的长头发上，然后被绊的在院子里直滚成一个球。 萤草就跟在那咕噜噜的滚动着的球后面追。 乔惜：“……” 他幽幽的合上和歌集，抬头看向无比热闹的院子，视线盯着嘟嘟的长头发看了好久，摸着下巴寻思了起来。 “这么长的头发，还是剪掉比较好吧。” 飒斗正巧路过，就听到乔惜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惊讶的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了乔惜那已经长到腰间的浅金色长发，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就大惊失色： “什么？这么美丽的头发，为什么要剪掉啊！” ——更重要的是，一般来说，妖怪的头发中都凝结了他们的妖力，是必要时刻可以用来救命的存在，哪能说剪就剪呢。 于是飒斗一脸不赞同的道：“大人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用灵力将他们收起来呀。” 乔惜惊讶的眨巴着眼睛：“诶？可以用我的灵力收起来吗？” “当然，只要大人能将对灵力的控制修炼到极致，就能随意控制头发的长度了。” …… 两个人一番沟通，飒斗才知道丰月神大人并不是要剪自己的头发，而是觉得嘟嘟的头发太长让她老是摔跤，当下就忍不住失笑： “这是因为嘟嘟还是个幼崽，等他长大了学会控制自己的妖力，就能将头发控制在合适的长度了。” 乔惜：“……” 乔惜只能遗憾的放弃了替嘟嘟剪头发的想法。 不过虽然原来的想法不能实行，乔惜倒是因此而产生了新的兴趣，那就是#如何更精细的控制自己的灵力#。 一般的妖怪对这种事情好像都是顺其自然的，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然而言的就能够学会控制妖力，基本上没有刻意学习的方法。 所以乔惜这会儿想要就这个问题进行研究，一开始也是只能抓瞎。 不过好在作为非人类，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天研究一点儿，总是能让他发现些许眉目的。 这不，在经过认真的调查研究之后，乔惜发现许多东西都是可以相通的，这个控制力的问题他完全可以在日常活动中就锻炼起来。 比如说，一些需要技巧与耐心的活动。 于是乔惜从善如流的决定学习绘画以及雕刻。 第四十八章 绘画以及姑获鸟 他选择这两样也是有缘由的。 这两样技艺要修炼到极致都是要追求形神俱在，所以需要观察力惊人以及有耐心。 比如说人的每一根头发丝，动物的每一根容貌，植物的每一个叶脉…… 如果能将这两项做到融会贯通的话，想来他的控制力应该会有很大的进步。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唯一的问题是，按照目前的社会发展，他的工具只有非常简单的一个毛笔。 ——这就更考验技术了。 但乔惜半点不慌。 反正他时间多的是，多练练就是了。 他想起一出是一出，来了兴趣就噔噔噔跑去书房，把他的毛笔纸张抱了出来铺在了回廊中。 ——这些纸笔是之前飒斗为乔惜收集那些妖怪异志时顺便弄来的，就一直在书房里放着，也没人用，这会儿倒是正好让乔惜有了发挥的余地。 飒斗见状就挑了挑眉：“哦呀？大人要作画了吗？” 乔惜“嗯”了一声，又道：“你不是说要练习控制力吗？我觉得作画是一种很好的修炼方法。” 飒斗：“？？？” 虽然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逻辑，但飒斗想既然丰月神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有自己的道理吧。 于是他怀着诚挚的心情围观起丰月神大人的作画过程。 只见乔惜将纸往地上一铺，就照着庭院里的景象开始画了起来。 十分钟后，他端详着纸上的不明物体，顿了一下，默默的伸手将这张团吧团吧揉成一团。 再来。 二十分钟后，乔惜再次伸手，将纸揉了扔掉。 三十分钟后…… 半天过去了，乔惜面无表情的举着笔，幽幽的目光看向一旁憋笑憋的肩膀直抖的飒斗，面无表情道：“你笑什么？” 飒斗神情冷静：“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乔惜：“什么高兴的事情？” 飒斗：“……” 飒斗咳了一声，表情严肃了一下，道：“我看着嘟嘟好像有长大了一些。” 乔惜：“……” 乔惜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也懒得和他掰扯，就放过了他。 不过……他低头，看着纸上一团乌黑看不出形状的物体，一时间感觉心中情绪，复杂的一言难尽。 他凝视了许久，到底是知道自己是在异想天开了。 作画这种事情，哪里是能一蹴而就的，还是得好好从基础开始练习才可以。 这样想着，他转头问飒斗道：“有没有什么擅长作画的妖怪呢。” 飒斗眯着眼睛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有啊。” 乔惜来了兴趣，将纸笔在一边放好，然后盘腿坐下，饶有兴趣朝飒斗抬了抬下巴：“能说说么？” 飒斗微微一笑，将印象里会作画的妖怪一一说了出来。 其实妖怪里会作画的其实还不少，有的是和乔惜类似，因为活的时间太久觉得无所事事所以学习了人类的各种技能，这种妖怪中典型的就是书翁。 有的是直接从画卷中诞生，天生就自带了绘画的技能，这种妖怪中典型的是花鸟卷。 而有的则是由生前就对绘画有执念的人类堕落成妖怪——一般因为执念堕落成的妖怪对身为人类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只记得自己的执念。 所以如果使其堕落的执念如果就是绘画的话，那么即便成为妖怪，这个妖怪满心满脑子记着的，也肯定都是画画。 飒斗说的详细，乔惜也听的认真，两人坐在回廊下气氛分外学术。 而庭院里，嘟嘟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跑过去，萤草一脸沧桑的在她身后跟着，在她快要跌倒的时候十分矫健的用手里毛绒绒的蒲公英将她接住，然后嘟嘟就咕噜咕噜的从绒毛上滚下来再站起来继续玩。 正当乔惜听的入神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庭院里接二连三的响起了一阵惊呼，他下意识循声抬头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团黑乎乎的球直直的向着自己这边滚了过来。 他下意识睁大了眼睛，那团圆球就正正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再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海蓝色大眼睛。 乔惜：“……” 他沉默了一下，萤草拖着她莫名变得灰扑扑的蒲公英跑了过来，消沉的朝乔惜伸出了手。 “大人，对不起，嘟嘟滚的太快了。” 乔惜当下就被她身后萦绕的低沉气氛吓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就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低头看向怀里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嘟噜嘟噜”的吐着泡泡的胖娃娃，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 好半晌，他转头，一件冷静的看向飒斗问道：“画画的事情先不提——妖怪里，都没有什么擅长照看孩子的吗？” 飒斗皱眉沉思了一下，倒是旁边的萤草眼睛忽然“刷”的一亮：“我知道的！姑姑！” “？？？” 乔惜疑惑的看向萤草，而在萤草的提醒下飒斗也想了起来，便向乔惜解释道：“是一种在战争中失去孩子的母亲而幻化成的妖怪，被称为姑获鸟，因为自己失去了孩子，所以对于别人的幼崽——不论是人类的还是妖怪的——都十分关心。” 乔惜眼睛也就跟着亮了起来，他兴致勃勃的站起来，道：“最近的姑获鸟在哪里？” 萤草举手道：“大人还记得您捡到我的地方吗？” 乔惜一边给脏兮兮的嘟嘟整理着形象一边点头，萤草将蒲公英上面的灰土全部甩掉，脸上也出现了一些笑意。 “从那里一直往北走的那座山上就有一只姑获鸟。” 乔惜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道：“那里离人类的村庄很近啊。” “嗯，因为姑姑很喜欢照看被人类忽视的孩子们。” 乔惜默了一下，二话不说将嘟嘟放进了她的贝壳之中，然后将贝壳扣上绑起来，道：“很好，出发！去找姑获鸟！” 萤草抽着嘴角看着乔惜干脆利落的将挣扎不已的嘟嘟强行塞进贝壳里的动作，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没忍住道：“大人，就这么将嘟嘟带走吗？” 乔惜表情看起来十分冷静，看向萤草反问道：“那不然呢？” 依着嘟嘟的活泼程度以及走路的状况，要是将她放出来等找到姑获鸟怕是得要好几年！ 萤草神奇的看懂了乔惜眼神所表达的意思，抹了抹额头的虚汗，眨巴着眼睛，自告奋勇将大贝壳抱在了怀里，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乔惜身后。 乔惜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抱着一个巨大的贝壳…… 这感觉，仿佛自己在雇佣童工一样！ 乔惜没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四十九章 寻找以及逢魔之时 萤草隔着贝壳感觉到他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丰月神大人有什么问题，不过因为视线被贝壳遮挡的干干净净，于是她只能眨巴着眼睛，试探着问道：“有什么事吗？丰月神大人。” 乔惜挠了挠脸颊，目光落在了回廊里看着他们笑得一点儿都不带遮掩的飒斗身上，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睛，然后微微一笑。 “飒斗，萤草这么瘦弱，你怎么忍心让她搬这么重的东西呢，不如还是你来吧。” 飒斗：“？？？” #目瞪口呆# ——不不不，萤草那么瘦弱不忍心，难道他就能胖到哪里去吗？ ——更重要的是萤草看起来确实是十分纤细没错，但是众所周知是神社里力气最大的妖怪好吗！ 飒斗一脸震惊的瞅着脸上的笑容温和且如沐春风的乔惜，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能。 乔惜笑眯眯的，以眼神示意着飒斗赶紧行动，然后被贝壳挡住视线什么都看不到的萤草将手中的贝壳“咚”的一声放在了地上，有些害羞的捂住脸颊道：“不用麻烦飒斗大人的，萤草自己可以的。” 飒斗：“……” 乔惜绕过贝壳伸手踮着脚摸了摸萤草的发顶，语重心长道：“没关系的，萤草，你是未成年的女孩子……不对，是未成年的女妖怪，应该要学会指使成年的男性妖怪。” ——这话中的逻辑先不提总之这里的成年的男性妖怪确实是在特指飒斗无疑了。 萤草听完，眨巴着眼睛，瞳仁清澈明朗，一脸感动的道：“可是，大人，萤草已经成年了啊。” 乔惜：“……” 飒斗：“噗……” 乔惜转头，看向飒斗，飒斗精致完美的五官放在他那张脸上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甚至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泛着红晕的脸颊看起来更让人觉得秀色可餐。 见乔惜又看他，他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急忙摆手道：“不是我，我没笑！” “哦？是吗？” 面对乔惜面无表情的反问，飒斗抽了抽嘴角，好半晌，认命的垂下了脑袋。 “嗨嗨！我来搬就是了。” 乔惜挑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然后转身拉着有些忐忑不安的不停看向飒斗的萤草道：“不用管他，你只管在前面带路就是了。”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抬脚向着门外迈入，萤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只不过视线仍旧是忍不住向后面看过去，想要看看一向热衷于展现自己美丽的飒斗大人要怎么姿态的优雅将那么大的贝壳抱起来。 乔惜在前面走着，却也没有错过飒斗的动静，见飒斗果真是用妖力将贝壳在身后拖着，忍不住撇了撇嘴，也不再关注。 …… 姑获鸟居住的地方距离乔惜的山头不近不远，在用妖力前进的情况下也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直到看见了熟悉的风景，萤草直接跳了起来： “丰月神大人，就是那里。” 乔惜跟着停下步子，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沉吟道：“姑获鸟就是住在这里吗？” 萤草摇摇头：“我只知道姑姑时常会来这里这个废弃的神社，但是她平时在哪里我并不知道。” 乔惜了然点头，闭上眼睛和山中的树木沟通了起来，浅绿色的木精灵围在他身边，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睁开了眼睛，不过神情却是忍不住有些微妙了起来。 ——他刚刚一番探查，并没有找到姑获鸟的踪迹，倒是发现了十几个人成群结队的在山里寻找着什么。 乔惜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他们本来出发的就晚，一路上走的也没有多快，磨磨蹭蹭到这会儿竟然已经是黄昏了。 ——有名的逢魔时刻。 如今这年头，即便是普通的平民也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能轻易出门的，而这些人倒是出奇的在这会儿成群结队的上山里来了。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乔惜挠了挠脸颊，萤草觑着他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大人？” “嘛……不过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做神明的日子实在是平静让他有些无聊了，这会儿碰到这种明显有什么事故的场景，乔惜瞬间就来了兴趣。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萤草的打扮，一身翠绿色的精致和服，手中握着一棵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绿色毛茸茸的蒲公英，深蓝色的长发高高的扎成马尾垂在身后，一眼看过去除了手中那画风清奇的蒲公英，其他和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女也是没有什么两样了。 乔惜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身和服，月白色的，比起萤草身上的那件更为华丽，后面的腰带上还挂着一个鹿角面具。 他三下五除二将面具解开了扔到身后的飒斗手中，想了一下，手中捏了一个手诀，一阵光芒晕起，他身上层层叠叠的华丽单衣就幻化成了一件月白色的狩衣，衬着二蓝的指贯，看起来尤为风雅。 ——他以前看晴明穿过，所以对狩衣的样式也有几分了解。 幻化好了，乔惜低头稍微整理了一番，回头对上飒斗有些惊讶的视线笑眯眯的道：“我和萤草假装阴阳师，你先不要现身好不好？” 飒斗：“……” 飒斗忍不住沉默了一下，心中很是为山中引起自家大人兴趣的不知名妖怪怜悯了一下，然后点头。 乔惜见状就笑得越发高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然后将脸上的笑容调整到不多不少，刚好让人觉得舒服的同时又带着不着痕迹的疏离，然后举步就目的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 渡边幸一脸沉着的听着村民们慌乱又急迫的叙述，目光借着从树缝里漏下来的昏黄日光在周围的树木间不断扫视着。 “阴阳师大人！我家五郎已经不见了好几天了，一定是被那个喜欢偷小孩儿吃的妖怪给捉去了，您一定要将那个妖怪消灭掉啊！” 渡边幸听着耳边这人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因为担忧而撕扯起来的嗓音听起来尤为刺耳，再加上已经到了逢魔时刻周围的妖气也渐渐的浓郁了起来，让他忍不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第五十章 阴阳师以及天邪鬼 不过也就只那么一个瞬间，他就很快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放缓了声音安慰着周围人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将那只妖怪捉住的！” ——这是他独自一人出来历练遇到的第一个妖怪，一定不能放过！ 名为渡边幸的阴阳师这样想着，目光就坚定了起来，拳头也下意识的收紧了，浑身看起来越发的戒备。 一行人沉默的继续前进着，忽然，他睁大了眼睛，向着一个方向看过去，手下意识伸到怀里将符咒握在了手中，目光如电一般看向那边，同时口中大声喝道：“是谁在那里？！” 那边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接近，围在渡边幸周围的普通村民们都惊惧的叫着朝他靠近。 几秒钟过后，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同时一白一绿两个人影忽然跃入了众人的视线。 “呀嘞呀嘞，不要这么紧张呀，小生可不是什么妖怪哟。” 渡边幸猛地睁大了眼睛。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男一女。 两个人年岁看起来都并不大。 大一点的少女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或许还能更小一些。而少年则只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了。 渡边幸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少年身上。 少年容貌精致，身上穿着极为华丽的月白色狩衣——是他曾见过的，那些有名望的阴阳师才能穿的起的狩衣。 他手中握着一把蓝色的蝙蝠扇，上面绘着一个形状奇特又复杂的符文，渡边幸看了好几眼，并不能看懂。 他目光对上了少年的眼睛，喉咙不自觉上下滑动了一下：“阁下也是阴阳师？” 乔惜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意味深长的道：“呀嘞呀嘞，在这种时刻来到这座山上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 听到他这么说，渡边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倒是旁边围着的村民在发现乔惜并不是妖怪而是个阴阳师的时候，胆子顿时大了起来。 之前一直和渡边幸说话的那个村民就激动的站了出来：“阴阳师大人是为了消灭妖怪才来这里的。” 乔惜“啪”的一声合上扇子，眼含笑意的看向那个说话的村民：“妖怪吗？” 他手指轻轻的在空中点了点，本来黄昏下就显得光线尤其暗的树林之中，肉眼可见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浅绿色光芒在他指尖萦绕着。 那些光芒散发出的光线极为柔和，然而在这种原本就阴森森的气氛下依然显得十分诡异，几个村民见状纷纷吓了一跳惊叫着又往渡边幸身后躲。 然而渡边幸眼睛却忽然亮了起来。 在那些光芒亮起来的一瞬间，他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这个神秘的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十分浓郁的灵气——甚至比起他的师傅更加醇厚，更加令人舒服的灵气。 他眼神中陡然散发出一阵惊人的光亮，隐隐有些崇敬又羡慕的意味在其中。 “没想到大人竟然是如此强大的阴阳师。” 他羡慕的说了一句，姿态看起来十分恭敬。 一众村民被这突然的变化弄得迷惑的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乔惜眼睛上的弧度弯的越发的好看，然后手指微动，那些光芒忽然在他指尖旋转了起来。 随着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某一个瞬间，那些光点如同一支利箭一样向着一个方向射去。 树上“嗷”的一声响起了一阵惨叫，渡边幸神色一紧，心中既惊且乱的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捂着腿“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乔惜指尖一晃，那些光点渐渐的消散，然后几步走到那只恶鬼面前，蹲下来歪着脑袋将它打量了一番。 “哦呀，竟然是一只天邪鬼呀。” 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自己来的还真是及时了。 他想着，眼神往渡边幸身上瞟了一下。 渡边幸听到“天邪鬼”的名字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 “什么？！是传说中会模仿熟悉的人的声音而引诱人类上当的妖怪吗？” 一众村民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那我刚刚听到的岂不是根本就不是五郎的声音？” “是这个妖怪在模仿五郎？” “天呐！幸亏它被阴阳师大人捉了出来！” “打死它！恶鬼！” ……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将这害人的恶鬼杀了去。 听到众人的喊声，原本抱着腿的天邪鬼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吼道：“我才没有吃掉什么五郎！你们这些坏人！再胡说小心我吃了你们！” 天邪鬼长相十分可怖，在昏黄的光线下隐约只能看见它隐藏在斑驳树影中的血盆大口以及比人的拳头还要大上一些的眼睛和脸上黑色的如同树皮一样的褶皱。 它的四肢又细又长，对比起来就显得身体特别的巨大，这会儿因为过于激动而手舞足蹈起来，就好像一个装水的那种大瓮忽然长了胳膊腿儿从地上蹦起来了一样。 众人又是一个个躲在了渡边幸的身后，渡边幸紧张的捏着符咒将众人护在身后，却再没有了什么多余的动作，反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摇着扇子的乔惜。 乔惜摸了摸下巴，看着天邪鬼跳脚的坐着鬼脸吓唬着人类，微微笑了一下，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哦豁？你说你要吃掉谁？” 天邪鬼瞪着眼睛转头，看向乔惜。 ——它知道，刚刚打到自己腿的就是这个人，于是转脸的一瞬间，它就故意将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做出一个十分凶恶的表情。 然而当它看清眼前这个“人类”的长相的时候，它睁的极大的眼睛一瞬间就又瞪大了许多，猛地看过去仿佛要眼珠子要从脸上浮出来一样。 乔惜有些不忍直视的挪开了视线。 下一秒那天邪鬼捂着下巴“哎哟哎哟”的又叫了起来。 ——刚刚因为太过吃惊而将嘴巴张的太大，这会儿合不上了。 萤草终于没忍住在乔惜身后“嘻嘻”的笑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前因以及天邪鬼 寂静的树林之中响起了一阵一阵的惨叫声和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一阵风吹过，卷起树上的落叶，一众围观群众情不自禁瑟瑟发抖，脸上的神情甚是萧索。 好半晌，乔惜咳了一声，抬脚在天邪鬼身上踢了一下，道：“诺，说说，为什么要将这些人引过来？” 天邪鬼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张形容恐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委屈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之感，让乔惜没忍住就伸手用扇子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 天邪鬼扭了扭双手——是真的扭，两只细长的胳膊搅和在一起，跟打了一个结一样。 乔惜：“……” 他扶了扶额头，思考着要不要采取些什么措施的时候，天邪鬼终于扭扭捏捏的说话了。 它一直生活在这座山头中，距离丰月神的神社所在的山上也不远，这周围的妖怪们都知道丰月神大人不喜欢作恶的妖怪。 ——尤其是最近有传说丰月神大人和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大人打了一个平手之后，这些妖怪们就对丰月神越发的敬畏。 在听说丰月神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有恶业的妖怪这样的话之后，这附近的妖怪们就很自觉的将自己的行为收敛了起来。 嗯，以上的大背景（……）。 说起来，这只天邪鬼原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妖怪，只是十分热爱恶作剧而已。 它是依托在山林中出生的妖怪，常常在有人类上前砍柴或者采药的时候，装出熟人的声音引诱着人类进入山林深处。 然后看着这些人类迷路在山林深处，跟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就会高兴的大笑起来。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嗯，对于生命长的几乎没有尽头的妖怪们来说，能高兴的大笑出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了。 天邪鬼委委屈屈的说着自己的目的。 其实它今天倒真的不是在恶作剧。 这座山中有一个废弃的神社，姑获鸟带来的没人要的孩子一般都是在这里生活的。 虽然姑获鸟是妖怪，但可能因为她这个妖怪自带了什么母爱泛滥的气场，那些被她带过来的孩子们也不怕她。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姑获鸟有含辛茹苦的抚养他们，所以他们打小儿养成的观念里就不会害怕妖怪。 总之这一群小孩儿和姑获鸟相处的一直十分融洽。 然而就在前两天，每天给孩子们找来食物的姑获鸟忽然消失不见了。 神社中没人要的孩子大都是身有残疾或者还小的不能自理，根本不能自己养活自己，还是一些好心的妖怪在发现姑获鸟这两天不见踪影之后会往神社中扔一些野果之类的东西，这才让这些孩子们没有被饿死。 在神社里被姑获鸟养大的孩子也知道这山中有妖怪，却并不害怕，见院子被扔进来食物就跟自觉的捡起来吃了。 不过这些孩子终究还是正在长身体的人类，总是吃这些野果也不是什么办法。 这都好几天了，姑获鸟也不见回来，于是妖怪们就围在一起想办法了。 正巧那天一个叫五郎的孩子哭着跑到了山上，妖怪们一寻思，就有了一个主意。 由一只狐妖引着五郎在这山中玩耍上几天，然后在这些人类上山寻找的时候由天邪鬼假装五郎再将人类引到神社中进而发现那些小孩，然后那些孩子们就可以请求人类的帮助了。 ——嗯，天邪鬼自觉这个计划毫无破绽，一堆妖怪们也通通叫好。 这群单纯的妖怪们完全意识不到，这些孩子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被遗弃的，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如果有人类发现了这些孩子的话，他们一定会养活这些孩子的。 于是等到今天发现终于有人类上山来找五郎的时候，天邪鬼就如同计划中的一样要将这些人类引过去。 ——然后先是发现这些人中竟然有一只……不是，是一个阴阳师。 这也就罢了。 它观察了一段时间，这阴阳师弱的可以，小心一些就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它这才叫了一声，还不等这些人走近，就被人在腿上打了一下，从树上掉了下来。 它瞬间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然后等他看清打它这人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的时候，它瞬间就惊了。 脑子里第一想法是——夭寿了它见到了活的丰月神大人！ 传说中打败大江山鬼王的丰月神来这山里了！ 然后接下来就开始思考最近这座山上有哪个妖怪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不过它想了一圈，确定这山上的妖怪都是乖的不得了的。 ——不乖的早就被不月神大人打跑或者封印了。 它倒是没有想到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丰月神会来到这里，心中战战兢兢的同时又有些得意——它也是见过丰月神的妖怪了。 也幸亏妖怪们辨认妖怪靠的都是气息，要不然那种天天换脸（……）的妖怪们岂不是都没有办法分清了。 咳。 总之，基本上这附近山头的妖怪们虽然没有见过丰月神本人，却也因为享受着这位神明的庇护而对他的气息十分了解，所以这只天邪鬼才在直视乔惜的第一时刻就意识到了乔惜的身份。 等它感情充沛的叙述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说乔惜，就是一些过来寻找五郎的村民们都有些惊怔了。 似乎是五郎的父亲的人忍不住有些茫然的喃喃自语： “那天我只是骂了他两句，他就哭着跑出了屋子，这都两天一夜了还没有回来，我以为……我以为……” 他“我以为”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个什么。 渡边幸也有些茫然的看着乔惜，忍不住问道：“它说的是真的？” 乔惜歪了歪脑袋，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渡边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觉得这只天邪鬼说的事情可信度很高。 可是…… “可是它是妖怪呀。”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出了声。 乔惜握着折扇，在自己的手心上敲了敲，继续问道：“妖怪又如何？” 萤草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渡边幸，声音清脆脆的道：“就是，妖怪又如何？人类中不是也有能狠心的将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婴孩扔在山中的狠心人吗？” 第五十二章 夜晚以及神社 渡边幸讷讷的的说不出话来，而站在他身后的村民就有几个忍不住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这会儿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以人类的视线在光线本就不好的山林之中其实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不过对于乔惜他们却没有什么影响，因而在渡边幸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那些神情有些羞愧的人类脸上的神色却落入了几个非人类的眼中。 乔惜见状，轻轻笑了一声： “嘛，不管是真是假，一起去神社中看上一看也就清楚了。” 渡边幸有些奇怪身后的村民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过低头想了想，也觉得无论如何，只要过去一看，就能知道这只天邪鬼说的是真是假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你说的不错，是真是假过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渡边幸说着，就犹豫了一下。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一般的妖怪都会在夜间十分活跃，因而山林中晚上十分危险，这已经是常识了。 ——但是让这些人自己回去的话他又有些不放心，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倒是哭也来不及了。 乔惜将他脸上的踌躇看的清清楚楚，却什么也不说，好一会儿，就见渡边幸咬了咬牙道：“田中先生，我和这位阴阳师大人前去神社察看，这山中太过危险，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那位被渡边幸点名的田中先生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声只道：“不害怕不害怕，我们不害怕，我们和你一起去。”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着表示自己不害怕，不用担心自己等人。 渡边幸也能想象的出这些普通人心里的想法，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没有要让他们回去的意思啊。 他无奈的将后面没说完的话接上了，道：“我只是想说，你们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去神社之中。” 他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意，虽然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不过众人依旧能从他轻缓的语气中听出一点儿安慰。 “既然诸位不害怕，那就走吧。” 村民们下意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意识到是自己等人误会了，一个个干笑了起来。 乔惜冷眼看着，见他们决定好了，就瞄了一眼天邪鬼，挑了挑下巴道：“那就走吧，带路。” 天邪鬼虽然被奴役了，但它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并殷勤的从手中托起了一团幽绿的鬼火，将周围照亮了一些。 它心里还想呢，以后它就可以和别人说，它也是能给丰月神大人帮上忙的妖怪了，岂不是美滋滋？ 以及它点出来的鬼火，虽然本来的目的是照亮，然而不得不说，在这种大晚上的山林之中，夜风将树叶吹出飒飒的响声，偶尔有不知名的动物叫声传来，再看着眼前如影随形的一团幽幽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火焰浮在空中，一众村民们只觉得毛骨悚然。 尽管心里其实怂的很，但他们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战战兢兢的跟在渡边幸身后，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渡边幸十分无奈的推了推两旁把自己挤的快要连路都走不了的人，想说什么，最终想了想却没说。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村民实在是怕得要死，能这么跟上他们的步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也不能强求这些普通人能有多淡定。 毕竟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虚。 渡边幸坚强的在心中安慰了一下自己，就专心的跟在乔惜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天邪鬼所说的废弃的神社就已经到了。 它往门口一站，就咧开嘴巴朝乔惜笑道：“大人，这里就是了，里面有六个人类的小孩儿。” 乔惜看了它一眼，神情有些微妙的挑了挑眉毛，道：“你确定？” 天邪鬼一边点头一边推门，将乔惜等人带了进去，然后看着眼前地面上乱糟糟的稻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开始发呆。 这个神社里面十分破旧，也不知道之前供奉的是哪一位神明，反正里面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地面上零零散散的铺了一些稻草，不过里面的桌案上点着一根有人手臂那么粗的蜡烛，将神社里照的亮堂了不少，看起来确实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乔惜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实际上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这神社中气息斑驳复杂的可以，乱七八糟的妖气中夹杂着三两个人类的气息，不过他依旧能确定，那里面目前，一个人类都没有。 天邪鬼发了一会儿呆，有一个村民躲在渡边幸身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说的小孩儿呢？这里面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阴阳师大人！它就是想将我们骗来这里吃掉，快将它……啊！！！！” 这村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痛叫了一声，身后有一把柴刀砍在了他背上，浓郁的血腥气息在一瞬间散发了出来。 他惊愕的回头，却发现砍伤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同伴。 渡边幸也惊愕的跟着看过去，神情既惊且惧。 站在他身后的五六个村民只除了被砍了一刀的，尽都神情十分恍惚，他惊怔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下意识脸色扭曲的看向了那只天邪鬼。 结果没想到那只天邪鬼看起来比自己还惊讶，哭丧着脸鬼哭狼嚎的向着乔惜解释。 “大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真的大人……” 那天邪鬼看起来惊恐的恨不能指天发誓以证自己的清白。 乔惜眯了眯眼睛，听着天邪鬼在自己耳边吵得人头疼，就冷声喝道：“闭嘴！”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一手扯着渡边幸的衣领，一手拉着萤草，顺便抬脚一脚将天邪鬼从门口踹出去，自己也跟着出来，然后站在门口神色不明的看着里面五六个人类自相残杀。 他想了想，正想转头向渡边幸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渡边幸一脸恍惚的睁着眼睛，瞳仁里一点儿光亮都没有。 乔惜嘴里“啧”了一声，干脆利落的一掌将他拍晕了，然后将人放在地上研究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胜以及影 他观察了好半晌，也没看出来渡边幸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儿，神社里那些普通人类的惨叫声还在不停响起，夜风将这浓郁的血腥气息吹得到处都是，夜色下泛着黑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的神社的地面上蔓延着，将那些稻草都浸成了更深的颜色。 乔惜注意着里面的动静，脸色忍不住就有些不愉悦。 讲道理，他做丰月神这么长时间，因为周围不管是不月神还是其他妖怪们都对他很好，所以他真的是有些被惯坏了。 以至于这会儿遇见这么一个明目张胆当着他的面儿搞事情的妖怪，乔惜就只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心里想着，视线落在了渡边幸在模糊的月光下看起来有些扭曲的影子，目光忽而一厉，手中的折扇射出一道白光，如电一般插在了地上，正巧将他的影子插了个正着。 今天的月光并不明亮，层层叠叠的乌云遮挡着，只能让人模糊的看到斑斑驳驳的黑影，就在渡边幸的影子被那白光插在地上的一瞬间，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接一声的厉啸。 而那个影子确实扭曲着如同活物一样想要从折扇下面挣扎着爬走。 天邪鬼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知道了！是影！” 它激动的手舞足蹈的看向乔惜。 “大人！是影啊！” 乔惜眨了眨眼睛，耳朵里听着萤草十分尽职尽责的解释，手中却不慌不忙的将他的折扇拆了开。 一把折扇在他手中变成了十六根透白如玉的扇骨——原本应该是十七根，不过还有一根现在插在地上订着渡边幸的影子。 他勾了勾唇角，指尖微动，就有几根扇骨向着神社中射去，须臾之间，里面的声音陡然越发尖利了起来。 不同于人类因为痛苦而发出的惨嚎，却是一种更加刺耳的，夹杂着不甘愤怒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乔惜在出手的同时便叫了一声“萤草！”，萤草十分默契的了解了他的意图，刷刷刷的朝着神社里的人扔出了几个“生命之光”，动作熟练且迅速。 乔惜赞赏的瞄了一眼她，这才思考着萤草刚刚的介绍。 影是一种十分恶劣的妖怪，它是依托于人类的怨恨而诞生的，而它的诞生却全然源自于一场悲剧。 传说很久以前，某个村庄有一个叫做胜的小孩儿，生下来有六根手指，因为这一点异样，再加上他出生没长时间，父母就都因为意外死去，所以这个小孩儿理所当然的就被村里的人当成是不详的存在，整日被村里的人欺负。 当他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有那么一回，村子里好几年的时间都没有下过雨，然而偏偏他们隔壁的村子风调雨顺。 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说是因为胜。 胜生下来就是恶鬼，而他们将恶鬼养大，所以触怒了神明，神明因此而降下惩罚。 以上推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以至于听到这个说法的村民都恍然大悟并对此信以为真。 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将因为从小受欺负的经历而变得性格诡异的胜绑了起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个恶鬼烧死以求神明的宽恕。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烧的确实是一个恶鬼，而这个恶鬼，却是他们亲自放出来的。 明亮的火光照耀着，在地面上投射出明明灭灭的光影，也在围在周围的村民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胜控制着影子将那些村民们全部拉进了火焰之中，那场大火一直燃烧了许久——而燃料就是整个村庄的村民们。 被烧死的胜堕落成了妖怪，因为可以操控一切生物的影子，于是就被称为“影”。 成为妖怪的影怨恨着所有的人类，会将它见到的每一个人类杀死吃掉。 它最喜欢的事情是看着人类自相残杀，最喜欢的食物是在绝望惊恐怨恨中死去的灵魂。 ——就像现在它正在做的这样。 虽然影成为妖怪的经历十分可悲，然而它成为妖怪以后沾染的恶业却十分庞大，因而乔惜并没有什么要怜悯的意思，在知道了它的特性之后简单粗暴的就将它捉了出来。 影的形态是一个类人形，周身萦绕着十分恐怖的黑色怨气，无数的怨灵在深身后扭曲尖叫着，不知道究竟是想逃离还是想干什么。 有鉴于渡边幸这会儿已经清醒了过来，乔惜想了想，就用晴明教给他的阴阳术放了一个结界将影困住了。 ——不过说起来其实有一种用来束缚的阴阳术，但是乔惜并没有学，在人类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选择用结界了。 嘛，不管怎么样，将妖怪制住了就好。 乔惜走到结界跟前，将影打量了一下。 被关在结界里的影正如同一只困兽一样挣扎嘶叫着，尖利的声音穿透结界之后变得微弱，然而依旧足够刺耳，听得人太阳穴情不自禁就一跳一跳的。 “喂，神社里的那些孩子呢？” 乔惜观察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的问道。 “咔咔，该死！你们都该死！该死的人类啊……” 乔惜：“……” 影沉醉于怨恨之中，根本就不听人讲话的。 乔惜就有些苦恼的样子， 而旁边的萤草看了眼被困住的影，又看了眼乔惜，突然眼睛亮了亮，跃跃欲试的举起了手中的蒲公英：“大人，我来吧！” 乔惜挑眉斜睨了她一眼，就发现萤草的眼睛在夜色下看起来亮闪闪，无疑是十分兴奋了。 他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渡边幸，渡边幸有些迷惑的盯着萤草看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好几眼乔惜。 “该死！都该死！我好恨啊啊啊！人类啊！！！” 影还在一声大过一声的嚎叫着，乔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完全失去神志的疯狂妖怪，到底朝着萤草点了点头。 于是萤草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主动走进了关着影的结界之中。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萤草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朝乔惜羞涩一笑：“大人，它肯说了。” 渡边幸目瞪口呆的看着灰尘平息后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影奄奄一息的将它所知道的事情交待了一个遍。 第五十四章 妖怪以及人类 忽略它叙事过程中习惯性对人类的咒骂，几分钟后，众人就知道了它待在这神社之中的前后经过。 说起来，影过来这里的时候，在神社里发现了几个小孩儿，它对人类的怨恨非常之深，这会儿一看见这些小孩儿就十分兴奋，正准备将这些人吃掉的时候，却被一只灯笼鬼挡住了。 灯笼鬼其实是废弃的灯笼化成的妖怪，属于非常弱小的付丧神。弱小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一个什么灵力也没有的普通人一盆水过来，它就能直接完蛋的地步。 而这只灯笼鬼天邪鬼也认识，平时和天邪鬼一样喜欢恶作剧，两个妖怪狼狈为奸（大雾……），在这片森林就过得很嗨。 不过在姑获鸟收留了人类的孩子们之后，这只灯笼鬼发现这些孩子并不像妖怪一样在夜间也能视，于是霎时间，它就自觉找到了妖生的意义一样，每天在守在神社门口为孩子们照亮夜晚的路。 ——然后今天也像平时一样守在神社门口的灯笼鬼就正好将来者不善的影挡住了。 但是灯笼鬼作为一个妖怪实在是非常的垃圾了，它基本上就只会用已经漏风的身体吹风或者吐舌头。 不过好在就是灯笼鬼它不是一个妖。 这山中喜欢孩子们的妖怪们并不少，在听到灯笼鬼的惨叫声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小妖怪就一同跑了过来。 ——即便是打不过影，姑且先将孩子们带出来就好了。 于是在影被灯笼鬼缠着的那几分钟里，一众妖怪火速的悄悄将神社里的孩子带走了。 影将灯笼鬼吃掉之后，就发现神社里已经空无一人。 它十分生气的各种跳脚，然而却没什么卵用。 正当它思考着是离开这里还是待着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一大波人类的气息向着这边接近了过来。 它瞬间就是一个兴奋，将桌案上的蜡烛点起来制造出光亮，然后自己躲在阴影里静静的等待着。 这之后的发展就如同乔惜他们所经历的样子了。 影鬼哭狼嚎的讲完之后，周围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乔惜他们是在思考，而影则是有些忐忑的等待着自己要面对的后果。 它是面对人类的时候会失了智控制不住情绪，但并不代表它就真的是个毫无理智的疯子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了。 它这会儿早就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个人类少年模样的大妖强大的不像话，又被很明显是听少年话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给锤了一顿，当下就认清了自己的地位。 毕竟可以说是出身于人类世界的它对人类社会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很懂的。 嗯，就算原话不是这么个原话，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它在乔惜思考的时间里很安分的没有再发出刺耳的声音并在心里悄摸摸的寻思着逃跑的机会。 而乔惜在沉思了几秒钟，确定了它的话真实无误以后，手指一转，便捏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了几声。 灼眼的光芒从结界中散发了出来，渡边幸惊恐的抬手挡住眼睛听着影极为惨烈的叫声，张了张口，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当结界中的光芒渐渐的消失的时候，渡边幸这才将手放下来看向了结界中。 ——空无一物。 他再次张了张嘴，想问一下影到哪里去了，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敢开口。 ——想必是已经被消灭了吧。 渡边幸想着萤草所说的影化成妖怪的经历，心里莫名的就生出来一些恻隐之心，再一想到这山中被人类遗弃却被妖怪收养的人类小孩，眼睛看着已经空下来的结界，心里忍不住就难受了起来。 ——究竟是人更可怕还是妖怪更可怕？ 随即他就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不过终究，他看向乔惜的目光就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乔惜放下手，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将结界散去。 结界里的那一片地面被影的怨气所影响，几株小草都已经枯萎发黑了，乔惜作为一个丰月神看到这一幕，就有些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 萤草歪了歪脑袋，适时的抬脚往旁边移了移，正好挡住了渡边幸看向乔惜的视线，乔惜眨了眨眼睛，手心里微微散发出极微弱的浅绿色光芒，被他护在手下的那几株草就渐渐的又绿了起来。 乔惜微微勾唇一笑，顺手将草丛里一个黑色的水滴状宝石捡起来握在了手中。 萤草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其实并没有发现乔惜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不过见乔惜弯着眼睛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就跟跟着弯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渡边幸神色看起来有些愣怔，盯着乔惜脸上明显十分放松的神色，一时间久久不能真正回神。 乔惜歪了歪脑袋，看了他一眼，道：“嘛，接下来只要问一下这附近的妖怪有谁见到过那些小孩儿就可以了。” 他说着，就转脸看向了天邪鬼，而天邪鬼很配合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继而跳起来叫道：“我想起来了，渡柳肯定知道。” 乔惜点了点头，道：“嗯，虽然不知道渡柳是谁，但姑且先去找一下他吧，不过在此之前……” 他侧头往神社里瞄了一眼。 里面的人类虽然在经过了萤草的治疗之后外伤已经痊愈了，然而之前互相对砍的时候流出的血液却也补不回来——简而言之就是这些人尽都处于失血过多然后昏迷的状态之中。 天邪鬼本来想解释一下渡柳是谁来着，不过眼见着乔惜的注意力这会儿在神社里面那些人类身上，也就非常知机的没有说话，安静的围观起来。 渡边幸呆愣愣的顺着乔惜的眼神看过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乔惜看着，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呐，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带着这些人回去吧，唔，萤草。” 他转头看向萤草，意思是让萤草护着他们离开，萤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就迟疑了一下。 乔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没关系，你只要护着他们走到山脚下就可以了，这里不是还有飒斗吗？” 第五十五章 渡柳以及脑补 想到飒斗大人虽然没有现身，她作为一个小妖怪也察觉不到，但至少确实有说好了他会一直跟着他们，暗地里好好保护丰月神大人的。 萤草想了想，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然后不情不愿的看向渡边幸道：“诺，我们一人一半，走吧。” 她说话的同时，就将几个人类垒到了一起，然后干脆利落的用绳子将他们绑住固定着，一手就拎了起来。 ——而实际上，此时的山脚下，飒斗正和从不小心被自己弄开的贝壳中爬出来的嘟嘟大眼瞪着小眼，互相僵持之中。 不说飒斗的不靠谱，只说这会儿废弃的神社前，渡边幸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十五六岁的柔弱小姑娘单手拎着四个大汉一脸轻松的模样，只觉得脑子里真的是快要成一团浆糊了。 他木然的转头看向乔惜，就看到乔惜一脸镇定自若，仿佛眼前的事情没有什么可令人震惊的一样。 渡边幸：“……” 几秒钟后，世界观有些摇摇欲坠的渡边幸背后背着一个人，小媳妇状的跟在双手各提了四个人类的小姑娘身后亦步亦趋，神情恍惚。 ——这是梦吧。 他该不会是从进到山里的时候就中了哪个妖怪的妖术，这才会碰到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吧。 什么影的，他根本都没有听过。 还有从来不害人的天邪鬼，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渡边幸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 神社门口，乔惜正笑眯眯的和天邪鬼说着话——而这落在渡边幸的眼中，陡然就换了一个味道。 “你这个笨蛋！连几个人类都骗不到，还得要我亲自出马！” “大人我错了！不过萤草大人已经亲自过去了，那些人类肯定逃不出去了！” “这不是废话，好了，我们悄悄的跟上去，等到萤草开始动手的时候就上去帮忙。” …… ——不用怀疑，以上都是渡边幸的想象。 真实的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说的渡柳也是这附近的妖怪吗？” “是的大人。渡柳是神社后面的溪水边一块大石头妖怪。” 它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不过它特别喜欢整座山上跑，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它。” ——虽然它也不知道渡柳一个理论上来说不能动的大石头，是哪里有那么大的心力天天满山的乱跑。 要知道渡柳这个大石头，虽然因为生出了意识成为了妖怪，但它一方面并不能脱离本体石头太远的距离，另一方面它的本体大石头也根本没有长腿。 而这样一个石头妖怪是如何做到满山乱跑的，这大概可以称为是这座山上知道这只石头妖的小妖怪们心中共同的不解之谜。 咳，扯远了。 说回来。 却说乔惜听天邪鬼说它并不知道渡柳如今的位置，也不生气，就只点了点头：“这样啊，不过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啦。” 他说着朝空中招了招手，就有一只草地上的精灵挥舞着翅膀落在了他的指尖。 乔惜就弯着眼睛从指尖溢出一些温和的灵力点在精灵的头上，问道：“呐，小家伙，你知道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些小孩子都去哪里了吗？” 小精灵的翅膀抖了抖，十分认真的思考了好久，才欢快的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跑出去啦！” 它忽闪着翅膀浮在了空中，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乔惜跟在它后面，向着神社后面绕了过去。 渡边幸眼看着乔惜和天邪鬼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中忍不住就越发的惊恐，瞬间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萤草在前面走着，忽然见渡边幸停下了脚步，就也跟着停下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她长相在人类的眼里看着算是精致可爱，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样子看起来也甚是呆萌。 ——然而偏偏，心中惊恐的渡边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进行了无限的脑补。 眼睛瞪的这么大，肯定是不耐烦了。 嘴巴咧开，一排锋利的牙齿露出来，肯定是等不及了。 …… 他越想越害怕，终于忍不住“嗷”的一嗓子的背着身后昏迷不醒的一个村民一头冲进了黑魆魆的树影里。 萤草茫然的眨巴一下眼睛，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追了过去。 “喂，你跑什么？你别跑啊！你站住！” 她是想说晚上正是妖怪们活动的时间，他一个稍微有一点儿灵力的阴阳师人类在这里乱跑无疑就是在给妖怪们送口粮了。 就算这附近的妖怪们因为乔惜的存在而收敛了许多，但也架不住万一呢。 她一手拎着四个人类，虽然不重，但是跑起来确实碍事的很，而渡边幸只背了一个人类，虽然体质垃圾，但比起萤草在这树林里就灵活了许多了。 再加上他因生命受到威胁而爆发出的无限潜力，一时之间还真是让萤草有些追不上了。 他拔腿钻进树林里，听着萤草在后面的叫声更是连头也不敢回。 在经过了他无限的脑补之后，这会儿萤草清清脆脆自带羞涩加成的少女音听在他耳朵里都是无尽的阴森了。 萤草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着，见他越跑越快，心头一个火气，微眯了眼睛，举起一只手，将手中叠在一起的四个人，狠狠地朝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的渡边幸身上扔了过去。 ——萤草的力气确实是神社中的诸妖怪有目共睹的，她这一把扔过去，渡边幸被砸了个正着，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萤草：“……” 萤草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一堆全部昏迷的共计十个人类，认命的将渡边幸和他背上的人类也拎在了手里，健步如飞的下了山。 乔惜按照小精灵指的方向来到了溪水边，只不过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天邪鬼结结巴巴的指着一片狼藉的溪边，眼睛瞪的老大。 “大大大大人！渡，渡柳！” 乔惜侧头看了它一眼，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完整的一句话终于被他憋了出来。 “渡柳的本体碎掉啦！” 乔惜目光落在它手指着的地方，那里只有乱七八糟的碎石头。 第五十六章 石头以及小松丸 乔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上前蹲下来在地上的碎石块中拨弄了一下，随即朝目光悲痛的天邪鬼摇了摇头。 “别紧张，这些石块并不像是什么妖怪的本体，你说的渡柳应该是离开了。” 天邪鬼嗖的一下就跳了起来：“真的吗？渡柳没死吗？真是太好了！大人你知道它去哪里了吗？” 它说着一双堪比成人拳头的大眼睛就满含期待的看向了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虽然这事好像和目前的目的并没有什么联系，但他还是看向了指尖上也因为目前的状况而有些发懵的小精灵。 小精灵局促的抖了抖翅膀，一脸的难过：“对不起，大人，我没有看到渡柳大人去了哪里……” 乔惜安慰的拍了拍的脑袋，目光在这附近里搜索起来。 本来他将这小精灵唤醒是为了让它找孩子而不是找渡柳，对方不知道也并不值得他生气。 乔惜想着想着，思维一个发散，忍不住有些苦恼的开始考虑要不要给神社里养一只狗的事宜了。 不过就算要养，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还是应该考虑一下要怎么根据眼前这一堆碎石头找到渡柳的踪迹。 哦，不对，他们的原本目的是要找小孩子来着。 ——唔，这可真让人……不，真让妖怪头大。 乔惜手指碰了碰地上炸裂的乱七八糟的石头，忽然神情一凝，从乱石块中间捡出一个东西，侧头看向天邪鬼：“这是什么？” 正焦躁的在地上转圈儿的天邪鬼向着乔惜手中看过去，顿时又跳了起来：“大大大大人！快扔掉！扔掉！” 乔惜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然而就在他迟疑的这么一小会儿，他手中那颗晶亮亮的不明物体忽然散发出一团黑红色的光芒将他笼罩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光芒散开，乔惜眨着眼睛：“这就完了？” 天邪鬼一脸呆滞：“啊，好像是完了……” 乔惜瞄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凑到眼前看了看，若有所思道：“似乎是……种子？” 天邪鬼忙不迭的点头：“是的大人！” 它的声音听起来煞是严肃——虽然从它那张脸上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就是了。 乔惜挑眉看过去，天邪鬼郑重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一段时间，有传说，这山中来了一个叫做‘风生’的妖怪。” 风生，言其速疾不可当也。 它是从哪里来的，并没有人……妖怪知道。 只是它就是突然出现在这座山中，山中有许多妖怪都见过他。 有说它是操纵风的，又有说它是操纵毒的，也有说它是操纵植物的。 关于它的传说很多，也不尽相同，然而唯一知道的，就是它性格特别残暴。 ——并不是低级妖怪那种没有神志的残暴，而是天生就喜欢杀戮喜欢鲜血的妖怪。 乔惜听着天邪鬼战战兢兢的叙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当他想具体再问一下的时候，忽然抬头向着身后看了过去。 身后的树林中忽然钻出来一只小巧的妖怪。 “天邪鬼说的没错，不要试图去寻找它哟～” 乔惜挑眉：“你是谁？” 一只精致可爱的松鼠样妖怪抱着一颗足有她自己一半大的松果蹦蹦跳跳的来到乔惜面前，然后仰头看着他，笑眯眯道： “我吗？在下名为小松丸。” 乔惜低头看着没有他小腿高的小妖怪，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是——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听到的，只不过在看到这笑眯眯的小姑娘后，脑子里下意识的就回忆起了这一句。 ——怪物吗？ 乔惜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蹲了下来尽量和小松丸平齐，然后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松丸的眼睛弯成极为愉悦的月牙儿的形状，歪着脑袋抱着松子的样子其实看起来特别可爱。 “撒，这是忠告哟，在下很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死掉哟～丰月神大人～” 她后面说着乔惜名字的那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乔惜歪了歪脑袋，索性直接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 “啊嘞？被认出来了呀？” 天邪鬼瞪着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张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正常的表情，不过对于眼前这两个它都只能仰望的妖怪之间奇妙的气氛，它只能保持沉默。 小松丸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啊啦啊啦，因为在下对大人十分崇拜，曾经有幸听过关于大人的描述呢～” “啊，是吗？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忠告’呢？” 乔惜丝毫不带火气的这样问了一句，小松丸的鼻子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丰月神大人，这样可不行哟。” 她注视着乔惜平静的眼睛，歪着脑袋微微一笑，忽然朝着乔惜伸出了手：“如果需要一些东西来确信的话，那么就跟在下来吧。” 乔惜盯着她朝自己伸出的那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思考了几秒钟，抬手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小松丸笑眯眯的表情龟裂了一瞬间，就在乔惜怀里挣扎了起来。 “笨，笨蛋！放我下来！笨蛋！” 乔惜迷惑的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怀里不断挣扎的小松鼠姑娘。 “咦？伸手的意思不是要抱吗？” 小松丸顿时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是了！快放我下来！” 乔惜后知后觉的点头：“啊，是这样吗？” 他从善如流的弯腰又将小松丸放在了地上，小松丸一落地就气呼呼的搂紧了手中的大松果退开了好几步，朝着乔惜狠狠的“哼”了一声，然后扬着下巴向着树林里走去。 乔惜挠了挠脸颊，抬脚跟在了小松丸的身后。 小松丸在前面带着路，她身量娇小，直接从低矮的灌木丛中就钻了过去，然后就站在树丛另一边看着乔惜笑。 她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开始那种眉眼弯弯的笑容，不过乔惜莫名的觉得她就是在得意。 不过…… 嘛，这种程度对于他这个丰月神来说还真是算不了什么。 乔惜手指触了触那些生长的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那些树枝就十分乖巧的从中间分了开。 小松丸见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鼻子，就又继续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然后在一个地方停下了脚步。 乔惜转过一棵巨大的杨树，视线落在了前面禁不住一凝。 “这是……” 第五十七章 小松丸以及风生 入眼的一切让乔惜眉头忍不住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是……什么？” 小松丸忽然一跃，就笑眯眯的踩在一根树枝上，小巧的身子随着树枝在空中轻轻的晃动着。 “哎呀呀～丰月神大人您看起来似乎非常惊讶呢～” 乔惜瞟了她一眼，抬手轻轻的触了触眼前生长的尤其茂盛的藤蔓，随手摘下一片汁水饱满的叶子在手中捻了捻，叶子破裂流出的汁液顿时就将他的手弄得粘糊糊的——那浓稠又带着腥臭味道的红色液体，俨然和血液一般无二了。 天邪鬼被眼前这堪称惨烈的场景吓得战战兢兢的躲在乔惜身后——虽然它的大肚子其实并不能被乔惜挡住，可以说是很没有什么妖怪的风范了。 “呜哇，这是什么啊？” 身为一个长相堪称肆意的妖怪，天邪鬼突然发出一声宛如少女一般的惊呼，在乔惜看来还是挺惊悚的。 这让他原本因为这仅凭想象就令人不适的场景而不愉悦的心情霎时间就冷静了许多。 他仰头看着在树枝上站着的小松丸，歪头问道：“那么，这就是那个‘风生’的手段吗？” 小松丸如豆子一般圆溜溜的眼睛眯出了一条弯弯的弧度：“是的呢，十分有趣，不是吗？” 乔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嘛，或许……于是，这里是人类？还是妖怪？” 小松丸手指戳着下巴仰天想了一下，回答道：“人类还是妖怪？都有哦。” 乔惜将手中的叶子松开，盯着眼前巨大且颜色猩红的狰狞藤蔓，被他揉碎的叶肉落在地上，然后就如同有生命一样，渐渐的被缓缓蠕动着的藤蔓卷起，甚至刚刚乔惜揉碎叶子时不小心掉在红色液体也被这藤蔓肥厚的叶子吸收的干干净净。 “真是过分呢。我啊，姑且也是受了这一片区域的人类祭拜着的丰月神啊。” 他眯着眼睛看向小松丸，脸上难得没有了温和：“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过作为忠告的好意我暂且就收下了。那么，接下来……” 他勾了勾唇，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操纵着风的大妖怪吗？这可真是个难得的大挑战。 虽然他是个爱好和平的神明，但是，男人啊，果然是需要一点儿热血来作为平静生活的调剂啊。 这一刻，乔惜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要沸腾起来，他仰头闭上眼睛，整座山上的树木植物都如同在一瞬间活过来了一样，摇晃着不断发出飒飒的风声。 须臾，乔惜睁开了眼睛，歪了歪脑袋看向一个方向。 “抱歉，要打扰你的狩猎活动了。” ————————————— 山脚下，萤草将手中的人类一股脑儿堆在一起，又放了一个治疗术，然后就在渡边幸身上踹了几脚。 “喂，人类，快点醒来！” 渡边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表情中还保留着昏迷之前的惊惧神色，萤草见他睁开了眼睛，就道：“诺，已经到山脚下了，快点带着这一堆废物回去吧。” “你，你……” 渡边幸结结巴巴的看着一脸不耐烦的萤草“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吐出来。 于是萤草就更加不耐烦了：“好了，大人只吩咐将你送到山脚下，我走了。” 渡边幸一脸空白的目送着萤草小巧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他幻觉了还是什么……他明明记得这姑娘在山上的时候还一直躲在那少年身后十分羞涩的样子，结果这会儿性格突然大变样？ 自己如今已经到了山脚，那些人类也都安安全全，所以渡边幸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完全是想多。 好半晌，他甩了甩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他身后堆成一团的村民们，抬手大力的揉了揉脸颊。 “嘛，先不管那些，还是想一想现在要怎么把这些人搬回去再说吧！” 他拍了拍脸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今天来到山上他似乎拖了那个少年的后腿，但是，没关系！他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加油的！ 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阴阳师！ 他想着，不远处的村庄里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他蹲下身子将最上面的一个村民背在了背上，嘴里给自己鼓了一声气，猛地站了起来。 “很好，要加油啊，渡边幸！” 正当他抬脚正准备走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里扭曲的笑声。 “哦呀哦呀～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非常可爱的小～阴～阳～师～哟～” 渡边幸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忽然沿着他的脖子擦过，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谁？！” “哎呀呀，还有其他的人类呢。嘛，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美味，不过～有了可爱的小阴阳师，今天就不用再狩猎了呢～咦嘻嘻嘻嘻嘻～” 冰冷滑腻如同蛇一样的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脖子，渡边幸下意识的松手将背上的人扔开，然后伸手探进怀里准备掏符咒，然而他手指还没有触到衣服，手腕就被同样的东西紧紧的缠住了。 一阵大风吹过，山间的树木忽然飒飒的直做响，甚至连天边的月亮也被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光亮，渡边幸心中又惊又惧，只强忍着心中的惊恐嘶声问道：“是谁？到底是谁？” “哎呀哎呀～是我哟～” 渡边幸瞳孔猛然一缩，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人类男性的脸。 这人五官并不难看，以人类的审美来看应该说是相当不错的，一双眼睛细长，金黄色的瞳仁是竖立的状态——里面冰冷细碎的光芒就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 “呐，是我哟，然后呢？可爱的小阴阳师桑，你要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办我并不清楚，不过——风生君，你最好松手哦。” 一道巨大风刃卷着落叶随着一声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向着渡边幸和控制着他的不明生物风驰电掣的袭了过去。 风生大声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尖利的扭曲——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么“变-态”两个字无疑非常合适了。 “哦呀哦呀，真是可怕呀～风的操控者吗？” 等到空中飞舞着的尘土和落叶渐渐的平息下来的时候，恰巧月光错过了乌云照了下来，将地面上的上一切照的相当的亮堂。 渡边幸趴在地上压着嗓子咳嗽着，乔惜盯着蹲在一块大石头上笑得十分愉悦的生物，好半晌，忍不住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 第五十八章 人类以及妖怪 乔惜注视了这妖怪三秒钟，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好丑啊。” 妖怪：“……” 渡边幸：“……”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一时之间，连周围的风声好像都停顿了那么一下，不过很快的，妖怪风生就反应过来，一脸恼怒的神情朝着乔惜看了过去。 有一说一，这个妖怪只看脸的话其实并没有多丑，甚至说他的五官看起来比一般的人类都能更出色一些，眼型狭长，一双金黄色的瞳仁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的样子就如同传说中的妖精一样。 不过乔惜说他丑也不是在乱说，这妖怪一张脸虽然好看，然而却也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他的身体是一条巨大的蟒蛇的样子，有成人大腿那么粗，鳞片漆黑，在月光下只是看着就平然生出一种湿冷滑腻的触感。 若说是人头蛇身倒也罢了，他却偏偏还长了人类的四肢，蹲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就怎么看怎么诡异。 ——嗯，简直就像一只巨型的蜥蜴或者是壁虎一样。 他青蛙蹲在一块大石头上，脑袋高高的扬着，同时蛇腹就暴露在空气之中，乔惜一眼扫过去就只能看见他腹部密密麻麻的睁开许多眼睛。 ——看起来与其说是丑，倒不如说恶心更合适一些。 乔惜眨了眨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背上一瞬间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那妖怪嘻嘻的笑着，“咦嘻嘻嘻～你是谁？” 他说话的时候咧开嘴大笑，一截细细的信子时不时的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啊啊～真是幸运幸运～啊～～多么丰沛的灵气～啊～好想要～” 风生扭着身子蹲在大石头上呻吟着：“瞧这细嫩的皮肤～啊～何等的美味～” ——————————————— 乔惜半跪在地上呼吸急促的喘息着，对面风生就如同一只壁虎一样巴在一块石头上，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他喑喑的吐着信子。 一边戒备着妖怪的动静，乔惜一边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呼吸。 说起来他活的时间在人类看来也是不长不短了。 虽然是有跟着师傅学习了一些超乎寻常的技能，但前二十年他也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普通的上着学，上学期间亦没有经历过什么打架斗殴的事件，只是非常普通的作为一个乖巧的好学生考上大学，然后在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被自家常年都见不了一面的师傅一巴掌拍到了这个世界。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乔惜就算不想承认，然而他作为一个妖怪，确实从始至终都是被别的妖怪保护着的。 ——一开始是不月，到了后来他身边的妖怪越来越多，甚至连萤草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站在他前面。 ——但是啊。 乔惜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也是想要成长的啊。 作为一个有着庇护之名的神明，他怎么能连眼前这么一个恶心的妖怪都打不过呢。 那可真是在给他身上这浓郁充沛的灵气在丢人啊！ 乔惜脸色有些抑制不住的苍白，虽然他对于妖怪之间战斗的技巧并不熟悉，战斗起来也十分吃力，但是…… 但是，再怎么样，他也是堂堂的丰月神啊！ “呀嘞呀嘞，果然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呢。嘛～不管怎么说，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啊。” 他目光专注的盯着被自己划出好几道有些吓人的伤口然而笑声却越来越变态的风生，神色沉凝的这么说了一句。 “哦呀呀～是吗？那可真是期待呀，咦嘻嘻嘻～我呀，可最喜欢愤怒不甘的灵魂了呢～嘻嘻嘻～撒，就这么愤怒起来吧～” 风生扭曲尖利的笑声在树林间回荡着，乔惜目光却越来越平静，蓦地，他周身忽然晕起了十分浓郁的浅绿色的雾气，即便是在深夜中看起来依旧十分明显。 他有些恍然的握了握手中的竹笛，喃喃自语的一般道：“我听说，妖怪之中，有一种叫做‘畏’的东西……” 他抬头，朝着风生露出一个十分奇异的笑容，身后的雾气化为张牙舞爪的巨大厉鬼向着风生袭击而去。 …… 风生的身体在空中化为了一片飞灰，乔惜抬头向着东方看了一眼，那里的天空已经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 乔惜怔了一下，恍然道：“天亮了啊。” 他眨了眨眼睛，拍了拍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朝着旁边躲在角落里的渡边幸走去。 “回去吧。” 他说了一句，渡边幸坐在地上，仰头给了他一个有些苍白的勉强笑容： “谢，谢谢。” 乔惜点点头，顿了几秒钟，注意到渡边幸没有一点儿动静，不禁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瞄了他一眼，就只见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晚上没动，腿麻了。” 乔惜：“……” 虽然听起来有点儿令人感觉充满了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但不得不说渡边幸这大半个晚上过得是委实惊险，心中又惊又惧，这会儿还没昏迷已经能称得上一句硬气了。 可不是么，先是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通，在碰到风生之后更是差点被风生吃掉，虽然后来乔惜赶了过来刚好将他救下，然而他受到的惊吓也着实不小，在之后的时间里蹲在这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乔惜无语凝噎的看了他一眼，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慢慢的活动着腿站起来，然后忽然右手握成拳在左手掌心轻轻的锤了一下，同时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呼。 “啊——” 渡边幸下意识道：“怎么了？” 此时太阳已经缓缓的出现在了天边，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红黄交杂的颜色，迎着柔和的橙色光芒，乔惜表情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到头来，还是没有问到那些孩子和姑获鸟去了哪里呀。” 渡边幸一怔，和乔惜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脸无语。 “说的是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乔惜咳了一声，视线落在依旧沉睡着的几个村民身上，道：“算了，这个也不着急，你还是先将这些村民带回去吧。” 渡边幸默默的点了点头，乔惜侧头，朝他轻轻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他们的。” “嗯。” 第五十九章 小松丸以及桃花源 渡边幸应了一声，然后看着经过一晚上的苦斗看起来狼狈了不少的小少年，他的背依旧是挺得直直的，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暖的，举手投足间依旧是矜持雅致的。 渡边幸张了张嘴，然而终究是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其实有许多问题想要问。 他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帮这些人？ 他其实最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 然而，渡边幸怔怔的看着小少年脚步轻盈的沿着曲折的山路渐渐远去的背影，什么问题都没有问。 ——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不管他是人类，或者是妖怪，渡边幸只知道，他救了他，仅此而已。 这么想着，渡边幸无意识的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堆成一堆几个村民。 “啊啊，要打起精神啊渡边幸！还有这些村民要搬回去呢！” …… 乔惜沿着山路一步一步的向着山顶走去，只刚转过一个路口就停下了脚步。 路边的树下，飒斗正跪坐在大贝壳上，神情的温婉的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您回来了，丰月神大人。” 乔惜眨了眨眼睛，和飒斗对视了几秒钟，随口“啊”了一声，笑道：“这可不是在神社中呢。” 飒斗歪了歪脑袋，从贝壳上跳了下来道：“嘛，只是忽然想这么说了而已。” 乔惜又抬脚继续走着，同时道：“是吗？那么……我回来了。” 飒斗用妖力将贝壳托起来跟在了乔惜的身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嗨，欢迎回来。” 乔惜弯了弯眼睛，看向了坐在树上的小松丸，笑着朝她打了一个招呼。 小松丸笑眯眯的看着乔惜，道：“真厉害呢，丰月神大人。” 乔惜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些孩子们在哪里了吗？” 小松丸将眼睛睁了睁。她原本是一直笑眯眯的，将眼睛弯成一条弧线的样子，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将眼睛睁开了。 乔惜看了两眼，才发现这个小家伙的眼睛是一种带着点儿蓝色的浅绿色，就像是天空和森林融合在一起了一样，看着还怪好看的。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 小松丸视线从乔惜身上扫过，又落在飒斗身上，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然后才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了飒斗的头顶：“呀嘞呀嘞，真是无趣呢。” 她又将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看起来就好像是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一样。 乔惜不禁沉默了一下。 刚刚这只妖怪看向飒斗时那种意有所指的眼神着实过于明显，明显的让乔惜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而且不得不说，小松丸#意有所指#的原因，不管是乔惜自己还是飒斗其实都挺清楚的。 ——不过是在乔惜和风生打斗的时候，飒斗明明就在躲在旁边看着，却从始至终没有现身罢了。 平心而论，对此乔惜其实并不觉得生气。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乔惜想借着这次机会磨炼一下自己的实战能力，而飒斗则是知道乔惜的想法而选择默默等待。 不过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心思，完全没有必要刻意对别人解说，所以乔惜想了一下，就当做完全没有听懂小松丸的嘲讽，若无其事又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哦。” 小松丸：“……” 看着小巧玲珑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啧”了一声，索性也将这件事绕了过去，只道：“诺，走这边。” 乔惜和风生打斗的时候，衣服被迫破损，不过在见到了飒斗之后，飒斗很快就发挥了一下植物系妖怪的特长帮乔惜治愈了一下。 乔惜恢复好了之后，就随意用妖力给自己幻化出了一件浅蓝色的浴衣穿着，然后照着小松丸指的路找了过去。 小松丸身形小巧，在山林穿梭非常方便，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枝基本上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 而乔惜在最初的麻烦之后，索性开启了一下自己身为丰月神的天赋技能，让那些挡路的植物自动空出一道一人宽的小路出来。 故而在山林间七拐八拐，三个妖怪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面。 一只松鼠站在洞口吱吱的叫了几声，乔惜挑了挑眉，停了下来。 小松丸竖着耳朵听完，“嗯”了一声，那小松鼠就立起身子朝乔惜作了一个揖，乔惜眨了眨眼睛，小松丸就促狭的瞄了乔惜一眼。 见到小松丸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眼神，乔惜歪着脑袋想了想，朝那小松鼠笑了一下，小松鼠就又兴奋的吱吱的叫了起来。 唯一能听懂的小松丸忍着笑，道：“好了，丰月神大人还要进去看那些小孩儿，等你会说话了再去找他好吗？现在需要你带路哟。” 小松鼠失落的垂下了脑袋，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它就扬起头，吱吱几声，然后在前面带起路来。 乔惜看着它这样的表现，再一结合小松丸的话，瞬间心里就有了猜测，然后忍不住就：“……” ——感觉有点儿小小的……羞耻。 他心里想着，脚下没停的跟着小松鼠进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里也是七拐八拐，里面看着阴森森的，越往里面越看不到一丝光亮。 不过这里走着的都是些妖怪，倒也没有什么看不见的困扰，安安静静走了有一段时间，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乔惜睁大了眼睛，突然若有所思的感叹了一句：“桃花源记啊！” 飒斗有听没懂，就疑惑的看他：“大人您说什么？” 小松丸也忍不住有些好奇的瞄他。 乔惜回忆了一下记忆里桃花源里相关，由于年代过于久远他想了一阵没想出更多东西，只能若无其事的咳了一声：“没什么，不过想起了一个传说而已。” 小松丸“咦”了一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乔惜：“传说？大人还真是见多识广呢？能说一说是什么样的传说吗？小松丸有些好奇呢～” “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传说……” 第六十章 收尾以及因果 小松丸顶着小姑娘的外表，好奇的看过来的样子还是挺有杀伤力的，乔惜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然后含含糊糊的将“桃花源记”大概讲了一遍，并表示他也只是听一个曾经去过唐朝游历的小妖怪讲过。 就在他说故事的时间里，一堆小孩儿就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乖巧的远远坐在乔惜他们的周围睁着眼睛听着乔惜讲故事。 等到乔惜讲完了，小松丸拍着手笑了起来：“是了，这里和故事里的桃花源记确实十分像的呢，东方上国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因果联系，但这种时候，还是保持微笑就好了吧？ 乔惜心里这样想着，面上露出一个温柔又乖巧的微笑。 一众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小松丸大笑，一个个的也跟着咧着嘴笑了起来。 小松丸笑够了，才想起来介绍，就向那些小孩儿道：“这位大人是传说中的丰月神大人哦～他听说姑获鸟不见了，又听说了那个要捉你们的妖怪的事情，担心你们会出事就一直在找你们呢～” 这个时候的人类对于神明都是非常敬畏的，即便这些小孩儿已经习惯了和妖怪们相处，然而其中大一些的孩子对于被抛弃前的记忆还是十分深刻的，这会儿听说这个看起来就优雅的和他们不一样的少年竟然是传说中的神明大人就顿时惶恐的跪下了，口里说着感谢之类的话。 跪下之后还不忘悄悄抬头看乔惜，然后就在心里感慨，果然是神明大人啊，那样好看，那样温柔，美好的不该存于世间。 而那些小一点儿不知事的孩子们一见大哥哥们都跪下了，也不知所措有样学样的跟着跪了下来。 小孩子们表现的太过于热情，没直面过这种场面的乔惜情不自禁的就呆了一下，小松丸在旁边看着乔惜的表情，就咯咯的笑得停不下来。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蹲了下来，温声道：“嘛，吾是受你们供奉的神明，自然是会保护你们的。” 这群孩子的灵魂都非常纯粹可爱，乔惜并不介意对他们表达出自己的善意。 原本心中敬畏的孩子们仰头看着乔惜的表情，注意到他精致的和服下摆因为他蹲下来的动作在地上铺开，沾染上些许草屑，顿时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直到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她们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乔惜在安抚了几句之后，询问了他们关于姑获鸟的事情。 在听完这些孩子们的解释，乔惜是真的不知道要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其实姑获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是收到了一位好友的传信说需要她的帮助而暂时的离开了这座山而已。 她离开之前，给山中的一个小妖怪留了信让他告诉孩子们事情的经过，然而那小妖怪只来得及给其中一个孩子将事情说了，然后就碰到了经过这里的恶妖风生。 那小妖怪匆匆忙忙的将风生引开，然后让这些小孩儿躲起来或者去找小松丸大人。 然而偏偏，小松丸这个妖怪一向热衷于看热闹，她就是那种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似乎很好说话很好接近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一般都没有妖怪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的性格。 她将这些孩子交给自己一个下属让它带着他们藏起来，然后自己就看着其他不知情的妖怪们四处奔波着寻找孩子们的踪迹，权当是能娱乐自己的热闹。 说起来风生在这座山上也没有多老实的，有一次就在他狩猎妖怪的时候被小松丸碰见了，小松丸就将他教训了一顿——因为这他才不得已跑到了人类的村庄中狩猎人类去了。 顺便说一下，小松丸教训风生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心，只不过是觉得，这是她的地盘，容不得别的妖怪放弃罢了。 偏生她生的小巧，实则马马虎虎还算个有名头的妖怪，甚至有些人类因为察觉到她的存在，还会将她当成神明来供奉。 ——天知道她性格有多恶劣。 妖力马马虎虎，在森林里又是主场，小松丸很顺理成章的就将山头这片森林当成自己的地方，容不得别的妖怪插手。 至于丰月神的话，勉强可以有点儿存在感。 毕竟就算是妖怪，也要看着天时吃饭的嘛。 【叹气】 咳，扯远了。 渡边幸正是因为村子里这两天有好几个人类失踪而被村民请来。 不过渡边幸也是个半吊子的阴阳师，他那些阴阳术真要说起来都破不开风生的鳞片的。 总归一切的源头就是风生，而乔惜已经将风生消灭掉，姑获鸟实际上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一切的事情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些已经被风生吃掉的人类却也是已经真真正正的回不来了。 被妖怪吃掉的人，是连灵魂都不复存在的。 …… 乔惜坐在廊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萤草跟在跌跌撞撞的嘟嘟后面不停的跑着，好半晌突然嘟囔了起来：“跑来跑去，最后还是没有将嘟嘟给送出去啊。” 自他们从小松丸的森林里回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椒图嘟嘟因为种种缘故还是在神社里住了下来。 听到他这话，坐在旁边捧着茶慢悠悠的喝着的飒斗闻言就微微的笑了一下：“嘛，说的是呢。” 乔惜懒洋洋回头瞄了他一眼，飒斗跪坐在木制的走廊上，粉红色的和服下摆层层叠叠的在他周围铺开，手中捧着一个深色的茶杯，身后是深褐色糊着绘刻了翠竹的木窗，一眼看过去真是有无限的美好了。 乔惜瞄了他一眼，再转头瞄着院子里开满纷复繁丽花朵的樱花树，红的粉的樱花一团一团簇拥在一起，煞是好看。 他就没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 ——果然那时候将飒斗带回来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呀，瞧瞧这放在院子里多尝心悦目的。 美好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乔惜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情也就跟着分外美好。 飒斗就莫名的看着自家神明大人上一秒还有点儿小郁闷，下一秒却又突然高兴起来，整个妖陷入了茫然之中。 第六十一章 人类以及时间 茫然的神使捧着茶杯眨了眨眼睛，正想问什么的时候，就见乔惜自然的转过头，看向了庭院里追着小妖怪跑个不停的嘟嘟。 “说起来，是不是应该给嘟嘟找一个老师？” 乔惜歪了歪脑袋，道：“你看，人类那么大的孩子都会有老师的。” 飒斗顿了一下，想着，明明自家大人自己都很孩子气，现在却已经操心起幼崽的事情了。 他心里这样想，但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从实际出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老师的事情倒不着急，我觉得首先应该让嘟嘟学会说话吧？” 要不然总“嘟嘟，嘟嘟”的叫，也不算个事儿啊。 乔惜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的敲了一下掌心：“言之有理！” ——于是过程不明的育儿事件就此展开。 当乔惜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就总能听到有人说时间不够时间不够——等到他成了妖怪，就觉得，在生命接近无限的时候，时间这种东西，就仿佛失去了意义。 他并没有仔细的算过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当某一天，不月神情有些失落的回到神社里，然后告诉他，那个叫做“朝仓”的僧人死掉了。 乔惜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莫不是他不小心被哪个妖怪吃掉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 ——他只是单纯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已。 听到不月这么说的时候，乔惜愣了好久，才恍然回了神，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是……吗？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他思维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月坐在他旁边，后背靠在柱子上，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过了很久，才忽然摸出了一个葫芦，握在手心里，低头注视着道： “这是他留给我的。” 乔惜转头看过去，忍不住又微微怔了怔——不月手中的，是一葫芦酒。 不月笑了一下：“说是他十几年前埋在树下的，埋的时候就告诉那些僧人，在他死后如果我去找他的话，就让他们将这酒挖出来给我。” 乔惜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于是就干巴巴的道了一声：“是这样啊。” 他心里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不管有多少妖怪说不月神残忍又疯狂，可乔惜认识的不月，是一个会对着自己撒娇、有什么东西都想和自己分享、又总是将自己保护的密不透风的分外温柔的兄长。 所以在猝不及防得知了兄长的友人离世的事情，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担忧，担忧兄长会因此而觉得难过。 他的情绪向来不会掩饰，所以不月一抬头就发现了他那担忧的小眼神儿，于是就没忍住笑了一声。 然后才垂下眸子，轻声道：“我只是有些感慨，人类果然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啊。” 他微笑着，看着院子里开的正盛的樱花：“但是偏偏啊，这样脆弱的存在却又总是那么神奇。” 他将葫芦盖子打开，埋了十几年的酒味道果真是十分醇厚的，浓郁的香气就这么在这一小片空间里晕开。 不月盯着那葫芦出了一会儿神，才倒了一小碗递给乔惜，自己也同样倒了一碗，然后一饮而尽。 乔惜盯着他不停的喝着酒，又低头瞅了一眼手中颜色澄亮的酒液，想了想，就也跟着仰头直接将其一饮而尽。 ——真是可惜啊，就算是味道再醇厚的酒，只要还属于凡酒的范畴，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喝醉。 乔惜盯着空了的小碗兀自想着，就听到不月忽而道：“呐，你还记得那个狐狸半妖的小子吗？” 乔惜皱眉想了一下：“你是说晴明？” “啊是，就是那个小子。” 他侧了侧头，黑色的长发从脸颊上扫过，微微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笑了笑：“听说他将身体里的妖力已经尽数转化为灵力了呢。” 乔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道：“那很厉害啊，那他的阴阳术用起来就应该更加方便了吧。” “是呀，很方便，作为一个人类，他已经是京都十分出名的阴阳师了。” “你说……人类？” 乔惜眯了眯眼睛，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 不月将酒葫芦翻过来倒了倒，然后往后一躺，遗憾道：“啊嘞？已经喝完了啊——是人类。” 他躺在地上转头眯着眼睛看着坐的端端正正的乔惜，道：“你没有听说吗？那个小子啊，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一个人类了。” 乔惜眉头蹙着，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晴明联系过了，也说不上来有多久——五年？还是十年？ 他思考着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晴明了，冷不防躺在地上的不月忽然一伸手，将他一把扯的撞在了他身上。 乔惜一只胳膊撑着地板，自上而下看着不月，眼神里带着些许迷惑。 不月乌黑的长发在地板上散开，略有些凌厉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视线定定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方位的问题，他这样的表情落在乔惜眼中，竟显出一种细微的脆弱来。 乔惜：“……” 这和词语和不月神本身的偏差值过大，让乔惜霎时间想拍一下脑袋将这个词语从脑海里删除了去。 就在他强行冷静的时候，不月突然抬手，一手放在他背上，一手放在他后脑勺，然后一个用力，就将乔惜紧紧的揉在了胸前。 乔惜在下意识想要挣扎的前一秒，听到他呢喃似得说了一句：“真是……好不爽啊。” 准备好的挣扎戛然而止，大概是不月语气里的失落或者说恍惚的感觉太过于明显，乔惜怔了一下，有些犹豫的道： “如果……如果你想将朝仓留下来的话，可以请青行灯桑帮忙。” 青行灯是交游广阔的大妖怪，听说其出身和地狱也有些关系，故而和地狱也有些交情在。 不月听他这样说，先是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然后胸口一阵震动，几秒钟后没能忍住的笑声响了起来：“你真是太可爱了！呐，叫声欧尼桑听一听。” 乔惜：“……” ——以为这个人会有什么负面情绪的自己真的是太甜（天真）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第六十二章 觉悟以及出行前 乔惜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撑着胳膊从不月怀里爬出来，然后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虽然时间确实是在流逝没有错，然而乔惜的外表依旧是保持在十二三岁的模样，这直接导致了神社里的妖怪们母性愈来愈浓厚。 不月仰面躺着笑得开怀，一双漆黑如墨染成的瞳仁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乔惜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小声的嘟囔着“个子高了不起啊”，就转身去了书房。 白笠正在书房里整理着前来神社里祈愿的人类的愿望名单，见乔惜进来，就停下手头的动作噔噔噔跑到乔惜跟前，仰头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这些事情原本应该是身为神使的飒斗做的，不过飒斗前一段时间说是有事情去了哪里，乔惜也一向不大管他。 所以如今就由这些白笠们负责这些事情了。 乔惜笑眯眯拍了拍它的斗笠顶，摇头道：“并没有，我只是过来找一本书看看。” 他视线在一排一排的书架上转了转，随口问道：“唔，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吗？” 作为一个如今正在发展时期的丰月神，他在人类之间业务还是挺多的，每天由白笠将来祈愿的人类的愿望收集起来。 大体上他们能够解决就由它们或者飒斗解决，它们解决不了的就汇总起来交给乔惜，让乔惜进行处理。 这一套体系几十年下来已经非常熟练，是故乔惜才有这么一问。 白笠闻言，十分乖巧的摇头：“不，并没有。” 乔惜笑了笑，顺手夸了一下白笠们的靠谱，也没有再问什么，就随便在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然后溜溜哒哒的又坐到了回廊上。 他再过去的时候，不月躺在地板上，一只胳膊搭起来将眼睛遮住，看着仿佛是已经睡着了。 乔惜看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安安静静的在他坐了下来。 ——啊，怎么说呢，其实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乔惜无意识的笑了一下。 虽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是…… 他抬眼，看了一眼院子里跑来跑去嬉闹玩耍着的小妖怪们。 ——他总不是孤身一人啊。 …… 不月这一觉睡的就是好几个月，醒过来之后，就忽然壮志酬酬的表示，这周围的妖怪已经没有什么可挑战的了，所以他要去浪迹天涯。 “——总之，我想去大江山看看，虽然已经见过酒吞童子不过还没有和他交过手，听说身为大江山鬼将茨木童子也非常厉害，啊，还有鞍马山的大天狗……哦对了，还有北海的荒……哦哦，厉害的大妖怪果然很多呀！要全部都去拜访一下！” 不月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兴致勃勃的细数着。 乔惜：“……” ——拜访？怕不是写作“拜访”读作“挑衅”？ 不月唠唠叨叨的念了许多个以强大武力值出名的大妖怪的名字，然后一拍手掌：“决定了！从这里一路向北！” 他说着看向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伸手一把将他捞进怀里蹭蹭，嘴里叫道：“啊～这么可爱的欧豆豆以后就见不到了！” 乔惜：“……” 乔惜木着脸推开他：“冷静点……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 不月眼神微微闪了闪，从善如流的松了手：“说的是呢～呐，你会在这里一直等着我吗？” 他说着，微微弯着腰看着乔惜的眼睛，脸上是笑着的，可眼神却出奇的认真。 乔惜顿了一下，然后仰头，定定的和不月对视着。 好半晌，他轻轻笑了起来：“啊，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一直。” 不月弯了弯眼睛，也跟着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这个笑容看起来说不出的温柔。 不月其实少有这样微笑的时候。 他的笑容大部分是嚣张且恣意的，偶尔会有冷漠嘲讽的笑，其他时候的笑各种各样，然而也是从来和温柔搭不上边的。 乔惜仰着头，明亮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将庭院里照的十分亮堂，不月就背对着阳光那样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笑着。 ——感觉心里不自觉就莫名的软了下来。 乔惜想着，歪了歪脑袋，将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合上，笑道：“撒，你可要好好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等回来说给我听啊。” 不月眯着眼睛一拍胸脯，信誓旦旦：“没问题。” “那么——再见。” “啊，再见。” —————————————— 不月离开了神社，并且此后百年再没有回来。 不过这个时候的乔惜并没有想到不月会离开那么久，他这会儿还盘腿坐在回廊上，思考着不月离开了，他就少了一个可以唠嗑的对象，是不是得新加一个什么娱乐活动打发一下时间。 他本来就不大喜欢出门，以前不月在的时候每次回来会抓着他讲一讲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乔惜听着也是蛮有趣。 然而现在不月离开了，他的生活中就少了一项打发时间的活动。 ——或许他也是时候出去溜达一下了。 乔惜摸着下巴，朝着神社中的一众妖怪们这样宣布道。 妖怪们不约而同的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心情。 “真的吗？” “丰月神大人终于愿意出门了！” “快！去昭告这附近的妖怪！” …… 乔惜：“……” 他默默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那个……再怎么样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丰月神大人，不能这么说哟。我来到神社几十年，就从来没见过大人你出过门！呜呜～今天终于见到了！大人！我实在太感动了！！！” 乔惜：“……” 乔惜扶着额头，表示无言以对。 说话的是很久以前就留在神社里的一只灯笼鬼，虽然是个非常弱小的妖怪，不过因为在人类的世界里待过许多年，所以性格在妖怪中说起来也是出乎意料的……活泼。 丰月神大人难得的要出门，一众小妖怪们十分兢兢业业的替乔惜准备了许多东西，像是人类的服装、食物、钱财之类的。 第六十三章 腓腓以及出门 等到乔惜被推出神社大门的时候，手中就莫名的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他站在门口，无力的伸出了手： “那个……我说……我并没有现在就出发的意思啊……” 回答他的是一阵清风卷起几片落叶。 乔惜哽了哽，瞄了一眼手中的大包袱，无奈的挠了挠脸颊：“嘛～算了，就这样吧。” 出都出来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乔惜这样想着，无奈的将包袱好好的收了起来。 然后问题来了……他首先要去哪里？ 他摸着下巴站在原地沉思着。 许久，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右手握拳在左掌轻轻的锤了一下。 “对了，去找晴明吧！” “很好，出发——去京都！” 这是乔惜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出远门，对于出远门的程序什么的，他是真的不是很懂， 不过好在他如今是个非人类，体力什么的就完全可以不用考虑，但有鉴于乔惜他自己更倾向于人类的出行模式，故而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步行到最近的一个城镇里再考虑其他。 在走了大半天之后，乔惜有些迷茫的站定，举目望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开始情不自禁的怀疑起自己怕不是个路痴。 路痴不路痴的，乔惜并不是特别在意，反正他虽说是有些想要去京都看看晴明的想法，但那种想法也不是特别强烈，去不去都行的那种。 但问题在于，在刚开始出发的时候，一想到他要像个普通的旅人那样深入到人类世界之中，毕竟在深山老林里待了百年，这会儿他只这么一想，感觉就有点儿小兴奋。 结果兴奋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却根本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讲道理，这就真的很让人觉得难受了。 乔惜站在一棵大树上，望着远处的太阳沉思着，须臾，他回头，仿佛是在跟某个人说话一样道：“呐，你知道京都怎么走吗？” 空气中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影子忽然自虚空中渐渐的浮现出来。 ——是神社中的妖怪，腓腓。 说起来这妖怪也是比较出名的妖怪，长相有点象狸，白色的尾巴，脖子上有类似马鬃的鬃毛，不过十分巨大——反正是比乔惜大上许多的。 又，其实它在人类之中更加有名一些，听说养之可以解忧愁。 这话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乔惜养了它之后，有发现腓腓的运气莫名的好，完全没有缘由，就是不讲道理的好运气。 他是知道自己出门，神社里的那些妖怪们肯定不会十分放心，至少要让一个妖怪跟着自己之类的。 乔惜瞅着腓腓，倒是没有想到那些妖怪们让它跟着自己出来了。 不过这个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 因为乔惜主动问了话，腓腓不得已现了身，它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才道：“好叭，就让我将大人送到临近的城镇之中吧。” 腓腓说着，也不含糊，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乔惜腰间拱了拱，就直接将他拱到了自己背上。 乔惜坐在腓腓背上，手里下意识的抓住一把它脖颈上长而柔软的毛发，动作却并不粗暴，因而腓腓只是微微甩了甩脑袋，沉声说了一句“出发了。”就甩开蹄子狂奔了起来。 它奔跑的速度十分快，却也十分平稳，乔惜坐在它脖子上倒是一点儿颠簸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能感觉到有风不断扑面向着他吹过来，将他满头浅金色的长发也吹的在空中飞舞起来。 乔惜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真凉快呀。” ——应该说，这种不凉不热的风扑面吹过，两边的景物不断飞速的倒退着的这种感觉，真是畅快啊。 腓腓听着自家大人难得的笑出声音，忍不住就撒开蹄子跑的更加欢快了。 没多长时间，两个人面前就出现了远远的、低矮的城墙，乔惜拍拍腓腓的脑袋，有些意犹未尽的从它背上跳了下来，然后朝它招了招手道别。 “谢谢你啦腓腓，接下来的路我会记得问城镇里的人类的。” 腓腓鼻子中喷出一声响气，声音里满是欣慰：“大人一定能做到的！” 乔惜点了点头，继而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下巴。 ——他怎么觉得目前这个模式有哪里仿佛怪怪的。 他回头瞄了一眼腓腓慈爱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孩子今天要独自出门，而家长怀着担忧且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一样…… 想到这里，乔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摇了摇头。 ——不，这一定是错觉什么的，他又不是什么真的没有出过门的小孩子。 他皱了皱鼻子，然后回头朝腓腓笑眯眯的招手道：“那，再见了呀，等我到了京都会记得写信哒～” ——嗯，果然是许多年没有出过门了，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有一丢丢小兴奋。 乔惜看着腓腓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也不去管它到底是回去了还是隐匿着身形跟着自己。 ——嘛，其实也能理解神社里那些家伙对自己的担忧就是了。 乔惜弯了弯眼睛，整了整身后的包袱，兴致勃勃的抬脚向着城门走去。 这会儿正是下午六七点的时间，光线并不暗，不过也有干农活的人类三三两两的扛着农具回家了，因而城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起来相当的热闹。 乔惜背着包袱走到跟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忍不住有些兴奋。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左看右看的跨进了城门。 他看起来就是一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模样，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布料相当的精致华贵，再加上他一张粉雕玉琢的正太脸，瞧着就像是一个赌气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少爷，单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乔惜虽然也不是没出过门，不过讲真，像这种正儿八经的古代城池他还真是没有亲眼见识过，于是这会儿走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看着哪里都觉得十分新奇。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要休息在这个城池里，反正这会儿时间看着也差不多到了人类休息的时间了。 第六十四章 拉面以及少年 他想了想，首先背着包袱进了一家貌似是吃饭的地方。 这家店门口挂着黑红两色的帘子，乔惜掀开帘子进去，里面的客人不多不少，他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这个年代习俗有什么讲究，就没轻举妄动，而是悄摸摸的观察了一下。 看了几秒钟之后，乔惜随便就近选了一个位子，学着他前面进来的那人的样子朝着柜台喊了一声“一碗拉面，要大碗的。”然后就乖乖巧巧的坐在了凳子上。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一把嗓子清清亮亮，又学着那些旅人刻意粗着嗓子喊了一声，惹得众人忍不住就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结果就又被他那出奇的精致乖巧的容貌震在了原地。 ——其实能有这种效果，不单单是因为乔惜本来五官就生的精致，还有部分是受到他身为神明自带气场的影响。 不过在场的人和神都不知道这一点，索性乔惜这般长相打扮在这样的地方也确实相当格格不入，所以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多想什么。 店家乐呵呵应了一声：“好嘞～”就向后厨交待了一声，而乔惜坐在凳子上，忽略掉周围看过来的目光，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路程一边等着拉面上来。 拉面本来就是做好的，有人来了放进锅里煮熟就好了，于是没有多长时间，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就被端到了乔惜的桌子上，那份量足的，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都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碰”的声音。 乔惜眨巴了一下眼睛，忍不住小声的发出了一声惊叹： “好厉害——” 拉面看起来很不错，上面的配菜红的绿的颜色也很好看，总之打眼看过去让人很有食欲，不过让乔惜惊讶的还是这所谓的“大碗的”份量是有多么实诚。 乔惜的神社里女性的妖怪居多，而男性的妖怪——此处特指飒斗——比起一般的女性妖怪还更加讲究一些，再加上这些妖怪们打心眼里觉得自家大人就应该用最好的，即便是去人类世界偷师偷的也都是那些贵族家庭的操作。 而偏偏彼时一般贵族讲究起来，走的是那种精致小巧的路子，所以往日乔惜的食谱也基本上是同样的风格。 至于说前世的事情，讲道理，都快百年时间过去了，他还能记得个鬼哟。 于是可以说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平民食物的乔惜情不自禁的就震惊了一波。 他前面进来的那个旅人看着乔惜惊叹的表情，有些好笑，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一看你就是没来这种小店吃过东西的吧？” 乔惜歪着脑袋瞄了他一眼。 那旅人长相十分普通，不过眼神甚是清明，作为神明就喜欢这样灵魂干净的人类，所以乔惜就微微一笑，向他释放了自己的善意。 那人被乔惜这么一笑就给笑得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晃神了好一会儿，才道：“瞧你那小身板，这么大一碗肯定吃不完，这种大碗的拉面，都是像我们这样长途跋涉耗费体力的人吃的。” 他说着，便朝乔惜一伸大拇指，咧嘴一笑，然后另一只手捉着筷子，就跟做示范一样，夹了好大一筷子的面，塞进了嘴里，一口面吃的吸溜吸溜。 乔惜看的目瞪口呆。 那人将那一筷子面吃了，又抬头，朝乔惜露齿一笑，白晃晃的牙齿晃的乔惜又是一个吸气。 ——话说，还真有吃面方式这么简单粗暴的人啊！ 乔惜忍不住又瞄了他好几眼，周围吃饭的人有几个正笑嘻嘻的看着他议论着什么，不过乔惜并没有在意。 他只是盯着旅人三两下将那个比他自己脑袋都大的一碗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脸的叹服。 等那人吃完了，乔惜才回了神，犹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学着那人的样子吃面。 虽然他那种吃饭看着很有些香喷喷的特效，但斯文惯了的乔惜不得不说还是挺不习惯的。 乔惜吃饭时总是慢条斯理的，然而说真的，作为妖怪，饭量什么的都是浮云，于是一众围观群众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外表无疑非常纤细的小少年将一大碗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了饭，乔惜摸着肚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愉悦的表情跟一只晒太阳的小猫咪似的，看的刚刚走进店里来的少年莫名的眼神就微微闪烁起来。 乔惜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几个铜币——这个时期的日本其实风格和唐朝十分类似，货币也使用的是唐朝发行类似的铜币。 他学着前面旅人的样子将铜币数出来递给店家，就准备在街上再溜达一会儿找地方休息了，不过他还没走出店门，就被一个少年挡住了去路。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深紫色的头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衣，神情看起来十分冷漠，蓝色的瞳仁一眼望过去十分清澈，却也不含任何情绪。 ——说起来这个世界这一点也很奇怪，人们的发色和瞳色基本上都是千奇百怪的颜色，然而偏偏也没有人觉得不正常。 两个人在店门口对了个正着，乔惜仰头，瞄了少年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那少年愣怔了一下，一只手还正挑着帘子，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却最终只神色漠然的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 乔惜见状，就弯着眼睛朝他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说了一句“谢谢”便和少年擦肩而过。 少年在原地又是一个愣怔。 在怔了几秒钟之后，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已经离开的乔惜。 堪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背着包袱，探头探脑的看过来看过去，只是个背影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机与活力，这让黑衣少年的瞳孔不自觉就渐渐的幽深起来。 乔惜走出了几步，心里终归对这个气息十分奇异的少年有些在意，于是忍不住回头又瞄了一眼，正好那少年也在看着自己。 对上少年空无一物的眼底，乔惜愣了愣，下意识的又给了他一个软乎乎的笑。 那少年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下一秒，十分冷漠的转头进了店里。 乔惜：“……” 第六十五章 妖怪以及云 乔惜没忍住就站在原地挠了挠脸颊，心里感觉还有些惊奇。 实不相瞒，活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年这样，自己都态度这么软了对方反而一脸冷漠转身就走的人呢。 不是他吹，就他这脸，就他这气场，连随便叹口气都要惹得一众小妖怪们惊呼温柔哒！ 乔惜心里想着，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阵清风将店门口挂着的帘子吹得飘起，那个冷漠的少年视线就穿过那飘起的帘子落在了他身上。 …… 等到暮色四合，乔惜仗着自己被神明气场加成的亲和力，就随便找了一户人家，给了些铜币老老实实如同人类一样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亮起床后，他就按照昨天住的那户人家指的方向继续向着京都方向出发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山路上，他竟然又和昨天在店里遇到的那个黑衣少年不期而遇。 那少年依旧是独自一人，一步一步的在山路上走着，乔惜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就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这山上其实是没有人家的，他自己是想要去拜访一下山神看一看山上的风景，然而这少年…… 乔惜摸了摸下巴，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些好奇的意味出来。 想了想，他便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在经过和风生的战斗之后，他已经有意识的对自己实战方面的技能进行了训练，对手都是现成的不月。 在和不月的常年练习之后，他如今已经进步了许多，对于灵气的控制也精巧了许多。 这会儿他将自己的气息和山中的草木融合在一起，远远的缀在那气息明显不一般的少年身后，竟然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他跟了好一段路，少年的步伐一直十分从容，不过奇异的是，少年只是在山上转了一圈，然后什么也没干就又下了山。 站在山顶，乔惜有些疑惑。 ——难道说他发现自己了？ 不可能吧？ 他皱着眉，将自己的身形显现了出来，旁边正在看云的一个妖怪顿时被吓了一跳。 “大大大大人？” 乔惜歪头，瞄了小妖怪一眼。 这妖怪十分巨大，长得跟一块大型的点心一样，上半边长了一只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又是惊又是惧的看着自己。 它这眼神儿的不一般让乔惜没忍住就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难道说事实是他一出门就变得可怕了吗？ 要知道当初在神社里的时候他的笑容可是被所有妖怪都称赞的温柔呢。 然而这一出来，先是那少年表现的淡定且冷漠。 这也就算了，可能是人家少年面无表情习惯了，不为外物所动。 结果这会儿遇到了心性单纯的妖怪，它的反应也是出类拔萃。 乔惜想了一下，就忍不住问道：“你很怕我？” 那妖怪哆嗦了一下，觑着乔惜脸上的表情猛地摇头：“没有没有！” 乔惜挑眉：“那你抖什么？” 妖怪一只大眼睛泫然欲泣，眼看着是要飙出眼泪来了，乔惜默了一下，觉得自己纠结于这个问题可能不大好，于是也不废话了，直奔主题道：“别抖了，你知道刚刚那个少年上来干什么吗？” 没想到那个妖怪听了这个问题就抖的更厉害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它盯着乔惜连连后退，直退到离乔惜好一段距离之后，然后转身就跑。 乔惜：“……” 乔惜远远的望着它绝尘而去的身影，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 好半晌，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感觉这才出来几天时间，他就很有些受到打击。 这山顶的风光说起来还挺不错，乔惜瞅了两眼，索性将包袱往地上一扔，盘腿坐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望着天边一朵一朵的白云开始发起呆来。 过了许久，那个刚刚跑走的妖怪悄悄又出现在了树后面，盯着乔惜看了很长时间，才小心翼翼的朝他接近了过来，不过也依旧没有十分靠近，只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你，你不吃我吗？” 乔惜回头瞄了他一眼，然后挑眉：“哦呀？这倒是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吃你？” 那妖怪呆了一呆，一只大大的眼睛里情绪看起来十分明显，再看了乔惜一下，又朝着乔惜接近了过来，这次离他有了三步远。 听到乔惜自然而然的反问，他傻愣愣的回道：“我以为你是来吃我的。” 乔惜失笑，故意道：“我不吃你，你太弱了，一看就不好吃。” 那妖怪听到乔惜这么说，也不生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神色，眼睛里也带出了一些笑意，就在乔惜身后坐了下来，望着天边千变万化的云朵。 好一会儿，乔惜侧了侧头，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云。” 那妖怪很老实的回答，乔惜微微一笑：“为什么要看云？” 妖怪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想看，就看了啊。” 乔惜怔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果然是非常具有妖怪特色的回答。 他跟着那妖怪看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背着自己的包袱自顾离开了山顶。 那妖怪看着云看的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乔惜离开山顶，却并没有下山，只是在距离山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棵树当做休息的地方。 他在等那个少年再一次来到这里——他有着这样的直觉。 日出月落，很快的，天就黑了下来，整座山上登时就十分热闹，乔惜坐在树枝上半阖着眼睛。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天气依旧十分晴朗，阳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乔惜挂在树上懒洋洋的躺了好久，等到正午的时候，山中忽然漫出轻轻薄薄的雾气，丝丝缕缕的飘散在树林间，并不浓郁，却也将整个山林都笼罩了起来。 再一抬头，太阳还在天空中挂着，然而山林里却细细密密的飘起了小雨。 这一瞬间，乔惜想起了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耳边仿佛也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在说着话，他睁开了眼睛，山腰上，明明是白天，然而依旧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焰连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线，顺着山路蔓延开来。 第六十六章 少年和狐狸 细细密密的雨丝在空中织出一张大大的网，将整个山头都盖了起来。 乔惜瞅着山间那奇异的场景，眨了眨眼睛，轻手轻脚的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顺着灯火的方向悄悄走了过去。 只不过不等他过去，那原本整齐的灯火队伍却突然乱了起来，乔惜远远的看着，就发现有一处的灯光就跟断了一样。 他皱了皱眉，立即加快了速度向着灯火熄灭的那个地方掠去。 等到过去之后，乔惜才发现，围在那里的，除了一大波各式各样的妖怪，还有他一个十分眼熟的人。 ——正是他好奇的那个黑衣少年。 乔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将挂在腰间的竹笛握在了手中。 那少年今天依旧是一身黑色的浴衣，深紫色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只是原本清澈的宛如天空一般的蓝色眼睛在这弥漫的雾气之中看起来竟隐隐的透出一些红色。 除此之外，他手中亦多了一把长剑。 ——也说不清是刀还是剑了，反正那武器足足比那少年的身高还长一些，被少年握在手里。 剑上面有缠些一些黑色的布条，其实乔惜一眼看过去下意识是将它当成了一把长枪的。 不过一细看，就发现那应当是长剑了。 剑柄也是出奇的长，上面刻了繁复华丽的花纹，没有被少年握在手中的部分花纹看着有一些眼熟，乔惜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 他没忍住又感受了一下，觉得那武器的给人的感觉也是有些熟悉。 乔惜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想不起来，再加上这会儿到底也不是想事情的时候，故而他就睁大了眼睛，认真的注视着那边的发展。 那少年握着剑对着一群有些慌乱的妖怪，气势凛冽，却一句话也不说。 一众小妖怪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机智的，自以为悄摸摸的跑开了。 乔惜觉得黑衣少年其实已经看见了那只突然跑开的小狐狸，却并没有说什么，可能他也是在等着那个小狐狸将能够主事的人唤过来吧。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蹦蹦跳跳的向着这边跑了过来，直接从崖上跳下来落在了少年面前，落地就化成了一个面容十分妖异的青年。 青年一身火红，头发衣服都红的跟要燃烧起来似得，他当下就笑嘻嘻的朝青年拱了拱手，态度很好的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老夫的幺女今日出嫁，便是有什么仇怨，可否等明日再说？” 乔惜：“……” 乔惜也是对眼前这个分明看起来是个青年的狐妖却一开口就是“老夫”这一事实有些无语凝噎。 他心里想着，继续静静的看着。 那少年看了看狐狸化成的青年，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松懈，甚至连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将眼皮子垂了垂，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三个字：“交出来。”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冷，又因为压的很低而带了一点恍惚的沙质感觉，听起来却奇异的感觉十分好听。 那狐狸青年脸上的神情变也不变，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有什么事不能等老夫的幺女嫁人以后再说嘛？” 听出狐狸青年友善态度下的强硬，少年神色微微一凝，抬眼时的目光就更加冷漠了，乔惜从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就将他空无一物的眼底看的清清楚楚，心中禁不住就有些惊。 那狐狸青年见少年抬头，眼睛微微眯了眯，少年笑了一声，极轻极短，有那么一瞬间让乔惜以为是个错觉。 然而实际上，少年确实是在笑着的，并且是毫不掩饰的，仿佛十分愉悦的笑意。 他笑完了，就一点一点的将缠在自己长剑上的布条解了开来，随着布条被解开，少年也仿佛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身上的气息陡然大变。 乔惜注意到他一只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托着剑刃，做出一个常见的起手式的时候，一双眼睛中的红色一眼看过去就越发的显眼。 “真是……太好了……” 少年神经质的笑了一声，竟不管不顾的提着长剑向着狐狸青年冲了过去。 乔惜手指动了动，却依旧静静的待在树上并没有动。 四周的妖怪们原本因为少年很明显的搞事情的节奏而远远的避开了，这会儿见着这两人的打了起来，当下更是慌乱的四散里逃了开。 好好的一场喜事就变得十分混乱。 乔惜眼睛盯着那两个人，越看越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少年的剑法并不高明，然而他身上却有一种不管不顾不要命的特质，一把常人用起来定然发挥不出来的长剑在他手中莫名的有一种能斩断一切的气势。 而那个狐狸青年，应当是活了很长时间的，尽管手中并没有拿什么武器，然而身上的妖力浓厚而绵绵不断，尽管刻意没有接触到少年手中的剑，却也完全没有被压制，一时间看起来两个人形成了势均力敌的状况， 但作为旁观者的乔惜看的清清楚楚。 这会儿看起来两个人似乎是平手，可那个少年全凭自己一股气势和他手中那把出奇锋利的长剑，时间长了的话，定然是落败无疑。 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这让乔惜心中忍不住就生出了一些纠结的情绪来。 说真的，他难得对这个少年很有几分兴趣，并且……他觉得自己和这少年以后还会见面。 ——具体原因是没有的，这不过是他作为神明的直觉罢了。 想了想，乔惜将眼睛眨了眨，索性就从树上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少年已然现了颓势——他迟早会落败，这是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而已经有了端倪的战况因为乔惜的突然出现，一瞬间就似乎变得不明朗了起来。 乔惜看着两人几乎同时收手做出一个戒备的姿态出来，心里对两人已经停手这一事实感觉分外满意，随即面上就若无其事的露出了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出来。 第六十七章 狐狸以及成亲 乔惜从树上跳下来，并没有离那两个人很近，不过两个人对战中忽然冒出来一个不知是敌是友身上灵力却十分浓郁的妖怪，便是心再大也没有能就那么继续打的意思。 乔惜歪了歪脑袋，脸上笑得十分乖巧，可谓是将他现在这么一副正太外表无害的一面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少年似乎是对乔惜有些印象，见小家伙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笑得可爱，他眼睛忍不住就微微眯了眯，瞳仁里那浓郁的红色仿佛也褪去了一些。 而狐狸青年自然也没有错过少年脸上一瞬间松动的神情，看向乔惜的眼神便带了些意味深长。 三个人一言不发互相对视着，好半晌，还是乔惜率先开了口，他挠了挠脸颊，歪头维持着自己无害的微笑，看向狐狸青年道： “以前有听人类说过#太阳雨，狐嫁女#，今日天生异象，小生可是特意来到这里想要亲眼见识一番这传说中的景象呢。” 狐狸青年抚了抚衣袖，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着，脸上的笑容在这个时候看着也是十分无害： “哦呀，真是难得，能让阁下这样强大的妖怪亲自过来，老夫的幺女可见是十分的有福分了。” 听到狐狸青年这明年能说得上是恭维的话，这会儿终于想起来黑衣少年熟悉之处究竟在哪里的乔惜没忍住就瞄了一眼这会儿看着似乎安安静静的少年。 ——嫁人的时候碰见了传说中的“祸津神”，不说福分不福分的问题，就#难得#这一说法，也是真的相当贴切了。 少年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神色间先是有些迷惑，接着就变成了茫然，再后来就渐渐的生出了不耐。 这会儿注意到乔惜看过来的视线，他掀了掀眼皮子，直直的向着乔惜看过去，眼睛里不耐的神色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仍旧能看出他的情绪着实是不怎么好的。 毕竟他打架打的正嗨（？）突然被人打断，即便那会儿他是处于下风，但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他还是觉得非常的不畅快。 不管是乔惜还是那狐狸青年，就算是在说话也没有错过对少年的关注，见到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乔惜是心里觉得有趣，而那狐狸青年心中却不同，他看着少年眼神中的变化，忍不住就生出了一些担忧。 ——他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黑衣少年可能是想要这山中的某个东西，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他们这里来，若是旁人他还能忽悠忽悠。 但偏偏，他方才想起来，以及以前其实是听说过这个少年的。 ——比真正的刀剑更为锋利的一把#武器#，毫无任何底线、代表了掠夺的祸津神。 在意识到黑衣少年真正身份的时候，狐狸青年脑后霎时间就涌上来一大片的冷汗。 他心里有些发怵的瞥了一眼那祸津神手中的长剑，没忍住就在心里怒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将他引到这里来了。 狐狸青年强行冷静了一下，注意到这凶神对后面出现的这小少年那微妙的有些不一样的态度，眼睛转了转，对上乔惜圆润的一双眼睛，忽然笑道：“既然阁下好奇，不如亲自来一观，老夫这里正有上好的妖酒。” 乔惜虽然对妖酒不感兴趣，但是他对狐狸嫁女感兴趣啊。 于是他眨着眼睛笑眯眯的就答应了。 他答应了，还不忘问一句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年。 “诺。你要去吗？狐狸嫁女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呢。” 少年沉默的盯着他不说话。 这会儿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十分清澈的蓝色，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人的时候，里面清清亮亮不带一丝杂质的样子让乔惜心中十分喜欢。 于是他试探的碰了碰少年的衣袖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少年还是不说话，却也没有抗拒乔惜的接触，乔惜将自己属于丰月神温和轻柔的气息放出来，瞧着少年脸上明显舒缓了一些的神色，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狐狸青年的带领下走进了重重的迷雾之中。 这里得说一句，在目睹着这看着就无害至极的小少年和那祸津神套近乎的现场，狐狸青年心中一直是一种胆战心惊的状态。 索性最后的结果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是好的一面但狐狸青年心里总觉得分外诡异。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设定突然崩坏的感觉吧。 他脑子里故意乱想了，面上却只能安安分分的在前面带路，仿佛只经过了一个拐角，眼前的一切就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周围高大的乔木上三三两两的挂着十分精致的莲花灯，星星点点将这里照的十分明亮， 树下熙熙攘攘的坐了许多妖怪，都捧着酒杯互相笑闹着，长几上放着各色食物，有人类中的，也有妖怪间流行的各色灵果子，总之十分丰富。 狐狸青年带着乔惜和少年找了地方坐了下来，还未坐定，就能听到笙管鼓乐震耳齐鸣，是已经生出灵的乐器自行奏起来的。 场面看着热热闹闹，这边突然多出来三个人，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唯有那会儿知道狐狸青年出去是有事情的妖怪看过来，在狐狸青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之后，又很快的沉浸在这热闹的氛围之中了。 不多时，就有小妖怪从林中一溜烟儿的跑过来，口中喊着：“来了！” 一众妖怪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不一会儿，有妖怪引导着新郎顺着莲花灯照亮的小路上走了进来。 气氛在此刻变得尤为喧嚣。 妖怪们大笑着，或是喝酒或是吃着桌子上的点心果子，又或者是和周围相熟不相熟的妖怪们说着话，一时之间整个树林间纷纷嚷嚷各种各样的声音络绎不绝。 身上穿着红色婚服的狐狸被一堆妖怪们簇拥着，和新郎坐在了一起。 乔惜瞧着这热热闹闹的场景，手里也十分应景的捧着一个酒碗小口小口的啜着。 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少年，一脸的面无表情，正襟危坐，手中的长剑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 第六十八章 狐嫁以及茨木童子 乔惜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见少年始终坐的端端正正面无表情，眼睛一转，忽而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靠近了少年小声问道：“呐，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类间流传的关于狐狸嫁女的童谣？” 少年默默的盯着他，良久，摇了摇头。 乔惜见他摇头，忍不住眯着眼睛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在神社中的时候，少有被允许喝酒，偶尔喝了，也是不月从人间带来的凡酒他尝上一口，从来没有像这样一碗一碗的喝的样子。 ——更何况这狐狸也真是大方，果真给乔惜倒的都是上好的妖酒，于是乔惜喝着喝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熏熏欲醉了。 少年澄蓝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乔惜，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什么童谣，不自觉的竟有些出神。 ——他似乎从来，没有和别人这么接近过。 他歪了歪头，神色间很是有些茫然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这小少年触到自己衣服的时候没有拔剑将人砍了去，他低头盯着少年半闭着眼睛，一张精致的小脸因为酒气而微微泛着红晕的样子，心里不自觉的就忽的软了软。 ——他也是在人类愿力下诞生的神明吧。 少年怔怔的想着。 都是依托于人类的愿力，然而他们两个却完全不一样。 小少年身上的气息柔和而温暖，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是鲜活的，具有生命力的。 而自己…… 少年微微垂了垂眼睛。不愿再想下去。 ——不过只是一把别人手中的剑而已。 ——仅此而已。 等到乔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杯盘狼藉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昨夜的热闹景象仿佛就是他脑海中的一场幻想。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毫无意识的睡了过去——这可不是在他的神社里啊！ 乔惜神情一肃，顿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防备心。 他正自我检讨着，就听到旁边有什么动静，条件反射的转头看过去，脸上忍不住就有些呆。 面无表情的少年此刻已经站了起来，一副准备要走的节奏，乔惜下意识的叫住了他，道：“你去哪里？” 少年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并不含任何意味，却让乔惜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脸颊，道：“那个，谢谢你了。” 少年一点头，然后就背着长剑消失在密林之中，徒留乔惜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隐没在斑驳的树影间。 好半晌，乔惜兀自低头笑了一声。 “真是个怪人。” 他眨了眨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这会儿正是在半山腰上，瞄了一下方位，乔惜甩甩脑袋，继续向着京都的方向开始前进了。 以一个妖怪的速度来说，如果乔惜全力赶路的话，去往京都也花费不到太长的时间，然而乔惜却是走的普通人类的出行模式。 他一点儿都不着急，只慢悠悠的步行，偶尔遇到了喜欢的地方，便停下来好好的逛一逛，有时候甚至能逛上十天半个月，更别说他还时常走错路。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一路上见识了许多人类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同时，也差不多将这个国家各个地方的风景尽都看了个遍。 有时候遇到了感兴趣的妖怪，他还能和对方打一架或是切磋一番。 总之，等到他来到京都的时候，距离他离开神社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时间了。 在这段时间里，也许是因为对人生百态的感悟，他身体中的灵气倒是又强大了许多，战斗技巧也有了很大进步。 甚至因为在人类世界停留的时间长了，他一眼看过去已经完全没有刚刚从神社中出来时那种比起一般人显得特立独行的气质了。 京都严格来说并没有城墙，只有一圈护城河，将整个平安京围绕起来。 乔惜到了这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到城中去，而是来到了城外大江山的领地里。 他以前听红叶说，京都城外有一片红枫林，风景十分好看，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十分好奇。 ——毕竟能让妖怪都赞叹的美景可着实不多。 他不知道红枫林具体在哪个位置，不过这不重要，反正他时间多的是，慢慢转悠着找一找也就是了。 乔惜在京都附近转悠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红叶口中的那个红枫林，倒是碰到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妖怪。 “茨木……童子？” 他饶有兴趣的睁着眼睛打量着这个青年妖怪。 这个妖怪其实个人特征还挺明显的，最明显的是他只有一只胳膊，听闻另外一只是在几年前被一个人类用神兵利器砍掉了。 这个特征很明显，再加上他的妖角以及出现的地点，乔惜大胆推测他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大江山二把手，大妖怪茨木童子。 说话的同时，乔惜顺便就将茨木童子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妖怪身量很高大，长相也是十分的精致，额上长着一只红色的角，金色的瞳仁在黄昏的阳光下看起来尤为灿烂，清澈的可以说是完全和他那爆裂的气场很不匹配的。 又，他是在乔惜准备坐下来吃着点心看落日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出现的同时身上的妖气铺天盖地的丝毫不带掩饰。 茨木童子那只传闻中被砍掉的胳膊如今是鬼爪的模样，他站在乔惜的小桌子前将乔惜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张口：“你就是丰月？” 乔惜歪了歪脑袋：“你认识我？” 茨木童子将乔惜打量完以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有些嫌弃，不过随即他就眯了眯眼睛。 “听闻你能和挚友打成平手，来吧，和我一战！地狱之手！！！” 他话说完，也不等乔惜反应，鬼爪就朝着乔惜挥了过来。 乔惜下意识的将自己桌子上的点心和花酿收了起来，同时身形十分轻巧的避开了茨木的攻击，简直要被茨木童子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作风惊呆了。 茨木童子一击不中，反而高兴了起来： “不愧是挚友看中的妖怪，可以与我一战！” 他说着话，手下的攻击毫不含糊——应该说是越发的犀利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婚礼以及酒吞 乔惜一开始还闪躲着，然而茨木童子却是很明显非得要逼着他出手了。 索性乔惜也很长时间没有能和势均力敌的妖怪打过架，这会儿被茨木童子这么咄咄逼人的追着，也是来了感觉，当即也不躲了，运起妖气和茨木硬拼起来。 其实茨木作为有名的大妖怪，他的妖力狂暴而浓厚，很少有能在纯妖力比拼上和他不相上下的。 不过乔惜在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之后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单纯。 他妖力比不上茨木，可是他作为丰月神恢复快啊，并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借助周围草木的妖力，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乔惜的妖力算得上是绵绵不绝了。 两个大妖怪打起架来不管不顾，直将周围的小妖怪们吓得四散奔逃，甚至有些直接跑去找大江山之主求救去了。 在小妖怪们跑过来求救之前，酒吞童子其实早就感受到了那两个妖气都是自己相当熟悉的，因而也没怎么在意——红叶最近好不容易答应了他的求婚，他正忙着准备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大婚礼呢，哪里有时间管那两个妖怪去。 ——不过没想到传说中几年前不见了踪影的丰月神却是在这个时间跑到他大江山来了。 倒也省了他特意发去请柬的事儿了。 酒吞童子沉思了一下，得出以上结论之后就将这件事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扔到了脑后，专心的准备起自己的婚事了。 那边酒吞童子各种亲力亲为忙的脚不沾地（大雾……），这边乔惜和茨木童子之间也是有够轰轰烈烈。 这两只凑在一起，这一打就打了十几天，那叫一个酣畅淋漓，两只妖皆是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直到酒吞的婚礼准备好了，想起了他们过来瞅了一眼，才让这两个妖怪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乔惜脸色有些泛白，眼睛里却满是兴奋，茨木更是激动的眼睛泛红。 酒吞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瞄了乔惜一眼。 ——嗯，一段时间没见，这家伙仿佛是变得高了一些。 他这么想着，顺口说了出来。 没想到乔惜听了顿时一脸激动，一双眼睛褶褶生辉：“真的吗？长了多少？” 他真是太感动了！ 足足几十年的时间，他还是一副十二三岁的模样，身高也是一米四左右的样子，讲真对于长高这个问题他简直都已经绝望了好么。 ——原本和他一样的不月这会儿早就长成了一米八几十分靠谱的青年模样了，然而他自己竟然还是个小正太！ 虽然也不是不能用妖力营造出一个假象，按就乔惜个人而言，他更喜欢自己真正的长高。 别的妖怪，越强大，肉身也会跟着稳定在越强盛的状态——具体来说也就大概是人类青年的模样。 然而偏偏乔惜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高就是一动不动。 这可真令妖怪绝望。 酒吞原本就随口那么一说，结果一转头被他期待的小眼神儿紧紧盯住了，他没忍住就懵了一下。 他个人和大部分妖怪一样，身体的外形稳定在人类青年的状态，比普通妖怪精瘦些，但该有的身高肌肉他都有。 对乔惜这么个十来岁的外表，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乔惜的个人爱好，毕竟也不是没有那种分明一大把年纪却热衷于装嫩（……）的老妖怪。 虽然酒吞觉得丰月神不像是这种人但对这种个人爱好问题，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今天就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提。 这会儿对上乔惜的视线，他微妙的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是个由人类化成的妖怪，身为妖怪的这一生经历可以说是非常丰富了，如今作为大江山的领主进入了人生……哦，不对，是妖生的重要阶段——娶妻环节——回首一下妖生，也可以说他是落魄过，也辉煌过了。 这么说的意思是，虽然外表看不出来，酒吞童子其实感情方面大多数时候还挺细腻的。 这会儿发现乔惜表情微妙，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稍微深想了一下就get到了乔惜关注的点。 ——尽管不清楚这其中的机理，但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酒吞童子沉吟了一下，一脸严肃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个高度。 乔惜睁着眼睛瞧着，脑子里一番换算，最终得出结论：看来他这两年还真的长高了一些，不多，也就三四厘米的样子，然而比起之前几十年一厘米不动继续很好了，于是肉眼可见的，他心情霎时间就飞扬了起来。 酒吞瞄了一眼他，再瞪了一眼茨木，茨木一脸诚恳的微笑：“挚友，你也要来和我俩切磋一番么？” 酒吞嘴角一抽，直接看向乔惜，说明了他的来意。 乔惜听着，就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了，怎么才结婚？” 他这完全是脱口而出，然而酒吞听了，脸就有些绿了。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确实，妖怪虽然是对自己的欲望非常坦诚的存在，所以酒吞童子在确定了自己对这个鬼女产生感情了之后，就当机立断为其提供的庇护。 但另一方面，因为酒吞童子是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钱权都不缺的大佬，在物质生活比较饱满的情况下，他追求的就是情感了。 红叶虽然已经成了鬼女，可是她从小受的观念还是平安京那些贵族腻歪至极的观念，他也想宣告整个妖界红叶是他酒吞童子的女人。 ——奈何人红叶不愿意啊！ 说起来也不是不愿意。 也许是因为在平安京见惯了各种风花雪月的事，红叶打心底里对于男人的感情是不相信的，所以对于酒吞童子的求爱，她感动，打心底里却是不那么信任的。 当然酒吞童子是鬼族的王，她也不敢拒绝。 然而酒吞爱她至深，哪里看不出来她心里究竟不情不愿。 ——他是真的喜欢红叶，想要宣告全妖界并感觉能一直持续下去的那种喜欢。 他不愿意就那么草率的要了红叶，他想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然后在整个妖界的见证下，告诉她，这世间唯有一个红叶，是有资格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第七十章 婚礼以及过程 ——所以在红叶的内心没有真正松动的时候，酒吞不强迫红叶和自己结婚，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的真心表现出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有自信最终的结果一定会如自己所愿就是了。 毕竟是能一统大江山的鬼王，难不成还要指望他有什么无私奉献（……）的精神不成？ 咳。 不过话虽如此，但酒吞能够这么想，这在妖怪之中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于是红叶就真的渐渐的软化了下来。 她是想等着酒吞求婚的，然而酒吞也不知道唯恐他将佳人吓着了，还是突然get到了这种暧昧期的有趣之处，根本就一直没有行动。 在妖怪世界生活的时间长了的红叶也是被妖怪的性格感染了，见酒吞腻腻歪歪就是不行动，索性自己就把酒吞给推了。 ——嗯，红叶把酒吞推倒了。 推倒了…… 倒了…… 了…… 当乔惜坐在酒吞和红叶的结婚典礼上听着青行灯悄摸摸的讲着关于酒吞和红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时候，他就：“……” 满心的点点点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他的心情了。 实在是，不知道是不是气场问题，乔惜他碰见的女妖们性子大体上都是偏向于温柔的 ——当然其实更多是哪些女妖们在乔惜前面总是表现得非常温柔，没见过世面（？）的乔惜就真的信了她们的邪还以为女妖都是这个样子的。 至于传闻中的凶残，那肯定都是传闻有误。 对乔惜这个误解，作为神使的飒斗每每也是忍不住就：“……” 这就导致了，自己乔惜的心目中，像红叶这么彪悍的女妖他还真没见过。 当他这么向青行灯说的时候，青行灯忍不住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神情看着乔惜，看的乔惜有些毛毛的。 “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 他被青行灯少女这诡异的眼神看的心中惴惴，面上就挑眉端了一杯妖酒朝青行灯举了举然后笑问道。 青行灯笑着也端了一杯酒，朝乔惜一举，然后将酒碗凑到了唇边。 听说青行灯原本也是人类贵族的女子化成的，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确实是非常的雅致了。 尽管手中端着的酒碗风格十分的粗犷，然而青行灯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捏着碗的边缘，姿态慵懒的半坐半倚在她那似乎是青蝶连起来的宫灯柄上，看起来自有矜贵优雅的气质在其中。 听到乔惜因为自己的目光而不明所以的问出这么一句，青行灯懒懒的将酒碗中的妖酒一饮而尽，而后媚眼如丝的瞟了乔惜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嘛，只是觉得丰月大人比起十几年前瞧着越发的风姿隽永了。” 乔惜：“……” 乔惜没忍住默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谎话难道她以为他会信吗？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自从在人类中游历了两年的时间之后，他就热爱上了不管春夏秋冬手中都提着一把扇子的装备。 不为别的，就为他的逼格满满。 咳。 当然这种事情他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现如今神社里的妖怪们都以为折扇就是丰月神大人的武器，所以才要一直随身携带。 嗯，其实这么理解也没什么毛病。 乔惜的武器严格来说除了一把笛中剑之外就是手里这把折扇了。 顺便一提，折扇是乔惜亲手做的，笛中剑是他在隔壁山头那竹林的妖怪指导下亲手做的。 这会儿他“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然后半掩着脸挑眉矜持的笑了一声，看起来还真有一些平安京世家风流贵公子的韵味——不过他身上的气息更加温和，做出这样的动作却也丝毫没有倨傲的感觉，反而是温温润润的，让人看着就很舒服。 “难得青行灯姬这般言语，我姑且就当做是夸奖了。” 青行灯看着他的目光禁不住流露出一丝欣赏。 说真的，妖怪里真是难能遇到像乔惜这么温和的性格了。 一般性子好的，都死的早，不过也有少部分，性格温和，却也强大。 青行灯活的时间不短，因为个人爱好的问题她走过很多个地方，见过很多个妖怪或者人，各种各样的性格，各种各样的年龄。 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乔惜这样的。 年轻，强大，又温和。 乔惜的温和是真正的温和，他骨子里就没有一般妖怪那种对于鲜血的狂热感情。 青行灯有时候会好奇。 到底是因为他是丰月神，所以才会有这样悲天悯人的性子，还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性子，他才成为了丰月神。 乔惜见着青行灯只是喝酒不再说话，也就笑笑端着酒碗瞧着热热闹闹的场面小口的啜了起来，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内心对自己的评价出乎意料的正面。 红叶身上穿着的仍旧是乔惜第一次见她是身上穿的那件鲜血染成的白无垢。 ——这会儿叫它白无垢已经完全名不符实了。 不过那衣服穿在红叶身上真是艳丽的能灼伤人的眼睛了。 酒吞也难得正经的将衣服穿的整整齐齐，没有松松垮垮露出一大片胸前的肌肉，又将红色的长发在身后束了起来，编成整齐的辫子。 他容貌秀丽，听说以前身为人类的时候就有“美”名在外，不过到底身为大江山鬼王，气场却十分强大，和红叶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和谐。 酒吞童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当着众多妖怪的面宣布了红叶是他女人的这个事情，心中真是满意的不得了，端着酒碗和一堆熟识的大妖怪的畅快的大笑着喝酒。 乔惜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奇怪的吸引小妖怪们的特质，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喝着酒，就有一波又一波的妖怪悄摸摸的朝着他这个方向蹭了过来。 乔惜好笑的用手指抵住一个妄想着抱他腿的小妖怪，勾着唇角斜睨着那群妖怪们笑道：“都围过来做什么？” 乔惜的气息在一众大江山的妖怪中，委实是温和的不得了了，更别说尽管他动作上似乎是拒绝的，但眼神看着却仍旧是不带一丝儿火气。 这群能混进大江山正殿里的妖怪，不管外表以及能力如何，自然都是机灵的，只看着乔惜的表情，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第七十一章 财物以及星熊童子 小妖怪们长相千奇百怪，有的是丑萌，有的是真萌，当然，也有的是真丑。 乔惜喝了几杯妖酒，只觉得身体里强力的灵气在乱窜着，将他脸颊都忍不住染上了一抹殷红，于是他这么双颊泛红的斜着眼睛看过去的样子，生生的将这附近注意到这里的妖怪们就煞住了。 妖怪们虽然自己长得千奇百怪（？），但除了个别爱好清奇的，大体上审美还都是非常正常的。 毕竟大部分妖怪，越强大，肉体就越完美，这个#完美#自然是包括了容貌上的完美。 顺便提一下——这里的完美说的是越趋近于人类的外表。 所以乔惜这会儿面带绯色目光流转，这周围的妖怪们就情不自禁被美色迷了眼。 好半晌，有一株草妖才扯了扯乔惜的衣摆，小声道：“大人，你也是从酒吞童子大人的挚友吗？” 乔惜眨了眨眼睛，瞄了一眼拉着红叶笑得志得意满的酒吞，然后低头看着那小不点儿妖怪，歪头道：“为什么这么问？” 而且这个“也”字用的很微妙啊。 乔惜以前和大江山不怎么熟悉，虽然知道大江山出名的那几个大妖怪比如酒吞比如茨木比如星熊之类的。 但他并不知道茨木作为大江山的二把手，性格其实某方面有点儿一言难尽，这导致基本上所有见过他的人\/妖都知道他有个挚友是酒吞童子。 以及酒吞童子还因此被迫拥有了个一统妖界的远大志向并因此和别的领地里的妖怪还产生了些许摩擦。 咳。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又，乔惜其实也是见过茨木童子并对其印象还挺深刻，因而在听到“挚友”这个词语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茨木一边和自己打架一边喊着挚友如何挚友如何如何。 虽然后面两人打嗨了之后他就没再提起酒吞，但前半段让乔惜还是微妙的有种被洗脑的感觉。 听到乔惜的反问，之前问话那妖怪头顶上的两片叶子在空中晃了晃，看起来很有些呆萌的意味： “大家都说大人和茨木大人为了酒吞大人打了几天几夜。” 小妖怪表情十分诚恳，乔惜：“……” #心情微妙# 以及，大家是谁家？ 乔惜没忍住抬头，目光精准的落在了正对饮的两个妖怪后面的神情一言难尽的青行灯身上。 少女这会儿俨然已经将形象抛之脑后，坐在那里一手执笔，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类似于布的东西，目光灼灼的盯着正对饮的两个妖怪奋笔疾书。 乔惜嘴角一抽，将视线收了回来。 ——这位大妖怪的爱好，实在是相当的与众不同啊。 并且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到底在写些什么东西。 乔惜在心里给那两个对饮的妖怪点了一排蜡烛，然后脸上十分正经的朝着一堆小妖怪们科普着他和酒吞其实并不熟这一事实。 小妖怪们听了一个个恍然大悟的点头，十分好骗。 …… 酒吞的婚礼十分盛大。 他确实是几乎将整个妖界的妖怪们都请来了，差不多整个妖界如他所愿都见证了他和红叶的婚礼，也知道了他对红叶的重视。 ——也是幸亏大江山地盘挺大。 唯一的问题是因为群聚问题距离大江山有点儿近的京都有派来好几波阴阳师进行调查。 一众妖怪也不怎么遮掩，就将酒吞和红叶的喜讯传来出去。 也是之前红叶还未化成鬼女就被某阴阳师世家用来威胁酒吞并引得大江山和京都正面对上这一事故传的挺开，因而在听到大江山最近这么热闹是因为这两个妖怪结婚之后，京都的一众阴阳师在无言以对之后竟然真的信了。 咳，京都都不重要，我们说回大江山。 好几天的狂欢过去之后，远道而来的妖怪们也渐渐的告辞回自家老巢去，酒吞自从结了婚就一直和红叶腻歪在一起，让乔惜想找他打听一下京都的情况都抓不到人。 索性大江山除了一个酒吞童子，还有一个苦逼的茨木。 茨木和另外一个妖怪蹲在宫殿门口，两妖捧着账本计算着这次婚礼的花销，忍不住双双捂了捂胸口。 另外一个妖怪乔惜这两天也见过好几次，听闻是叫做星熊童子，可以说是大江山的三把手。 顺便提一下，大江山的三个大将大体上是这样各自分工的：酒吞方向标茨木打手星熊智囊。 以前说法略有偏颇但基本上这是妖怪们都默认的。 这会儿一把手新婚燕尔乐不思蜀，剩下两个计算着这次婚礼的花销以及收入，就感觉心口隐隐作痛。 究其原因——还是酒吞太高兴结果平白散去了好多不必要的财产。 不过这话他们两妖自己知道，却不能说出来。 毕竟是一把手，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两个妖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忍不住不约而同幽幽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大江山的财宝来历也挺一言难尽的。毕竟他们都是妖怪，妖怪虽说也有集市交流，但以物换物并且对修炼有好处的的交易更多。 对于人类的金银财宝之类的，大体上是茨木和酒吞还没有一统大江山的时候揽起来的。 那会儿他还有手臂，酒吞也…… 想到这里，茨木下意识垂了垂眼睛，旁边星熊童子叹了一会儿气，转头问茨木：“你知道赚钱最快的法子吗？” 他本来是随口那么一问，毕竟茨木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有商业头脑的妖怪，却不想他问了之后，茨木却非常自然的点了点头，回道：“知道。” 星熊童子：“？？？” 他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忙不迭就问了一下细节。 茨木沉吟了一下，反问他：“你知道大江山如今这些财富都是怎么来的吗？” 星熊就回忆了一下。 他并不是最初就跟着酒吞茨木的，而是在大江山建立了之后，才跑过来应聘的，然后才渐渐的成为了如今的三把手。 故而对于大江山建立之前的事情，他并不是特别清楚，也都是听别妖说的，所以这个时候，他回忆了一会儿，表情就有些微妙起来。 他忍不住看向茨木。 也不知道茨木是不是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总之他沉吟了一下，一时间话起了当年。 第七十二章 女装大佬以及京都 当年酒吞和茨木没有如今强大，两妖一个扮少年一个穿女装，辛辛苦苦的欺骗了广大贵族少男少女的感情，最终攒起来一大波财产，建造了如今这样一座宫殿。 后面才在此基础上建立了大江山。 茨木说着说着，就托着下巴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起来，自从和酒吞一起建立大江山并成为大江山的二把手之后，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女装去京都勾搭贵族了。 ——想想还有点儿小怀念？ 旁边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星熊童子心中下意识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于是，当乔惜溜溜哒哒的来到茨木的宫殿里，猝不及防的就围观到了一个容貌美艳的女子将那位大江山的三把手压在地上，一眼看过去，两妖仿佛是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的场景。 没什么见识（……）的乔惜当下就失语愣在了原地。 似乎是察觉到了殿门口突然多出来一个人，那边两个妖怪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向着门口看了过去，见是乔惜，两妖同时怔了一下。 ——竟不是他们大江山的妖怪，这就感觉有点儿尴尬了。 也就是愣神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机智如星熊童子立刻就趁着这个机会刷的一下不见了踪影，徒留那个美艳女人，站在原地恍神了一下，这才若无其事的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 注意到这里竟然还有个梳妆台并且打眼一看上面一应事物似乎非常俱全的乔惜：“……” 他没忍住就将那女子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容貌极艳，单就比起以前被称为“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竟然都不遑多让。 甚至红叶因为贵族的教养，举手投足间更庄重一些，而那女子比起红叶，看起来更娇，更媚，更妖娆。 大概是因为方才的动作有将头上的发饰弄乱了些许，她这会儿正坐在那里，仔仔细细的将发饰调整到一个分外合适的位置。 乔惜：“……” #三观摇摇欲坠# 女子最后顺手将一个钗子插进了头发里，眼神一扫就在镜子朝乔惜抛了一个媚眼。 乔惜：“……” ——对于被一个不大熟的大妖怪或者说神明看到自己穿女装这件事是什么感受？ 一般人的反应乔惜不甚清楚，不过茨木绝对是十分的淡定了。 只见他一手扶着梳妆台站起来，另一只手抚了抚鬓边乌黑如云的头发，然后回头朝乔惜盈盈一笑，当真是当得住一句倾国倾城了。 乔惜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发声系统一样，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慢吞吞的开口问道：“茨木童子？” 女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捂着嘴一笑，同时还不忘又朝乔惜扔了一个媚眼，羞涩道：“奴家才不是茨木童子。” “……” 乔惜禁不住一阵风中凌乱。 这是茨木童子的宫殿，并且她身上的气息和妖力如此的熟悉，你跟我说你不是茨木童子？ 他幽幽的看着茨木童子羞涩低头，然而眼神却仿佛带着钩子一样一下一下的朝着他勾着的样子，忍不住一个晃神。 ——虽然说知道这家伙的本质是个抠脚大汉，然而有一说一，他这张皮囊确实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看。 乔惜怀疑这可能是因为#最了解男人的就是男人#，所以作为一个成功的女装大佬，对方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容貌什么样的姿态对一个男人来说才最具有吸引力。 这么一分析好像他因次而恍神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样想着，乔惜冷静的回了神，镇定了一下，当机立断道：“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再见。” 他说完就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然而遗憾的是，他的动作已经很快，茨木童子却也并不慢。 乔惜只觉得鼻尖一阵香风缭绕，一个华丽的人影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眼前的女子娇媚的抚着衣袖，轻笑道：“听闻大人意欲去往京都，不知可否将奴家捎上一程？” 乔惜：“……” ——朋友，你戏这么多，你们大江山的妖怪知道吗？ 乔惜面无表情盯着眼前顶着一张美人皮演得跟真的一样的茨木童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中突然划过一道光亮。 下一秒，他唇角一挑，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这般国色天香，小生若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自是不胜荣幸。” 他如今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人模样，声音也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期间甚至还带了一份稚气，这会儿将声音刻意压低了，不知道怎么的，听着就莫名带了三分色气。 茨木微微一怔，忍不住就多看了乔惜一眼。 ——实不相瞒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能跟得上他的还真没几个。 他女装的时候身高也是有所调整的，约莫不到一米七的样子，在女性中算得上比较高的了，却比大部分男性能低些许。 只可惜乔惜确实身高不大行，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他就比如今的茨木还低了那么一些，看着茨木时候就得微微仰着头。 这会儿，见茨木看过来，他就仰起了头，和茨木对视，很配合的做出一个此情此景该有的表情，微笑的弧度都没有一丝破绽。 茨木看了他好一会儿，就捂着嘴“噗嗤”的笑了一声，眼波流转间可谓是媚态天成。 “啧啧，小弟弟如此年纪，竟这般油嘴滑舌。” 乔惜：“……” 不知道怎么的膝盖突然有点痛，强颜欢笑jpg. ——长不高，怪我咯？ …… 两人结伴来到了京都。 京都果然不愧是京都，可以说是乔惜来到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热闹的城池了。 这里和别的地方都是不一样的，阶级分明，连每一个建筑，每一株草木似乎都将风流雅致这个词语表现的淋漓尽致。 乔惜摇着扇子在街道上溜达着。 茨木在一进城之后就说是要去一个地方，乔惜原本也是想跟着去的，不过被茨木无情的拒绝了。 ——被茨木拒绝的乔惜当然不知道茨木一身女装去的地方就是京都的歌舞伎町。 嗯，通俗一点的描述就是这个世界的红灯区了。 那种地方，可是要偶遇一众风流贵公子的最佳场所啊。 ——也是最能收揽珠宝首饰的最佳场所。 第七十三章 京都以及晴明 茨木是个在人类传闻里性别仍旧存疑的妖怪，这个传闻并不是没有现实依据的，比如说这会儿，他女装进了歌舞伎町，那可真是相当的如鱼得水。 他原本容貌就生的精致，扮了女装后将身高以及轮廓都调整的更加柔和一些，一张脸在常人眼中足以用一句“国色天香”来形容了。 偏生他自己是个男人，对男人的心思摸得清的很，又加上以前都经验，这会儿就这么在街道上走着，就时不时有青年人捧着首饰珠宝前仆后继想要请茨木喝茶聊天。 茨木只消得盈盈一个微笑，那些人便是一阵神魂颠倒，不说茨木只是想要一些身外之物，就算茨木想要的更多也是有些痴人肯双手奉上的。 咳。 不提茨木在那里玩了个嗨，乔惜和他分道扬镳之后，就沿着京都的街道慢慢的溜达了起来。 他这会儿脑子里却是莫名其妙突然想起来，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说是有个本国的使者写给长安一位女子的诗，只是浅浅那么叹了一声，京都的樱花开了，便有无尽的纷杂情绪从叹息中蔓延开来。 ——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影，眼中是颇具盛唐之风的各色建筑，乔惜只觉得，这个国家的人含蓄起来，还真是优雅的不得了。 精致的少年眼中含着笑意，视线从楼台亭阁上一扫而过，最终停在了一间茶楼前。 ——嗯，听说，酒吞童子和鬼女红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栋茶楼里，他这也算是浏览一下“名胜古迹”了。 乔惜心里想着，笑眯眯的进了茶楼找了位子坐下。 他还没坐下多久，一个清俊的青年就在旁边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坐在了乔惜对面，乔惜仰头，青年笑盈盈的将折扇敲在桌子上，道：“你来啦。” 乔惜瞄着青年，关注点不由自主的的歪了一下并因此心中简直怨念丛生。 ——你说，一开始大家都是一米三的豆丁也就罢了，然而现在，为什么只有他一个身高还流连在一米四死活不肯长高？ 瞧着乔惜完全表现在脸上的不高兴的神情，青年脸上的笑意就越发的浓郁，随手捧着桌子上的黑色陶质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简单一个喝水的动作被他做的优雅无比，道：“多年不见，丰月殿风采依旧啊。” 乔惜：“……” ——乔惜幽幽的看着他，可能是太过于在意的缘故，总觉得这人是在吐槽这么多年不见自己竟然还是这么高。 好半晌，他才一笑，道：“多年不见，晴明君倒是风采更盛当年。” 青年——也就是晴明和乔惜对视着。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个神明了，十几年，抑或者是几十年。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自己已经将京都的阴阳寮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他被京都的人们称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大阴阳师”，京都周围的妖怪都在他的震慑下不敢再冒犯。 ——而丰月，比起几十年前，依旧还是这么一副不知事的小少年模样。 晴明盯着抱着精致的点心啃的专心的乔惜，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带了几分感慨的微笑。 乔惜眼尾一扫，就正好撞见了对方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笑容，他忍不住歪了歪头，问道：“你笑什么？” 晴明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带着说不尽的雅致风流，不过落在乔惜眼中就带上了些微不可查的促狭。 “嘛，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晴明心中甚至莫名生出一种十分感动的情绪。 是的，尽管时间过去了很久，然而在晴明的印象里，和这与众不同的神明遇见的记忆依旧是十分清晰的。 ——以至于两人初见时乔惜相当敷衍的一句话他都能记到如今。 晴明十分清楚的明白，如果不是这个少年的话，如今的他就不会是这么一副模样——若不是遇见了丰月神，甚至也许到了现在他还是个令人恐惧令妖怪厌恶的半妖之身。 这个假设听着似乎有些妄自菲薄，因为晴明的性格以及才能注定了他不会平凡，但他却仍旧因此而对这个看起来年轻的神明心含感激。 晴明脸上笑得风轻云淡，心中却无比的感慨。 乔惜可不知道晴明心中复杂之极的情绪，他以前不常出门，认识的人或者妖怪都很少，能说的上话的就更少了。 毫无疑问晴明就是一个和他能算得上友人的存在，尽管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算不上有多长，不过乔惜对这个人的性格其实是相当的喜欢了。 ——晴明生性洒脱，和人相处时将分寸掌握的极好，对自己也好。 当然他也足够强大，这样的强大让两人在相处时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尽管乔惜交朋友和对方是否强大没有什么关系，但不可否认能力不对等的人一般性格也不怎么融洽。 ——这里的能力大概并不是指的普遍意义上的能力。 乔惜吃着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兴致勃勃的向着晴明描述他这两年在人类的世界里游历的所见所闻。 晴明就撑着下巴，看着他听的认真。 听着听着，晴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奇怪，分明这么多年不见了，两个人之间倒是不见一点儿生疏，这神明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可真是单纯的可爱。 晴明想着，脸上的笑容真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他十分庆幸，在他思维最容易被引导的年纪里，他遇到的是丰月这样温柔的神明。 在后来的岁月中，晴明遇到的神明或者妖怪越多，就越发对自己当年遇见的是丰月这一事实觉得心怀感激。 乔惜一边说着，一边吃着，一抬眼看见晴明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很久以前就想来看你了，结果一直没有出发。” 晴明撑着下巴，懒洋洋道：“你若是再迟上几十年，指不定就已经见不到我了呢。” 他这么说了一句，乔惜这才想起来，不月以前似乎说过，晴明已经将他自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人类。 乔惜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就微微滞了一下，不过晴明显然是没有将刚刚那句话放在心上的意思，他瞄了乔惜一眼，然后示意他看着院子里。 第七十四章 晴明以及后代 乔惜心里想着他寿命的事儿，不过眼睛还是顺着晴明的视线转了过去，这一转，他忍不住就又是一愣。 庭院里是一株开的十分繁茂的樱花树，粉红色的樱花花瓣飘飘扬扬的在空中飞舞着，间或有几片落在院中的小池塘里，说不出的雅致。 晴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有几分得意：“我对你院子里的那株樱花树十分中意，回来后便也给我找了一棵，这树妖虽然还不能化形，不过也已经生了灵性。” 乔惜见他一副显摆的模样，忍不住一个白眼扔过去，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京都了？” “啊啦，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个大阴阳师放在京都只是个摆设吧？” 乔惜挑了挑眉毛，发自内心的赞叹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你果然是非常厉害啊。” 晴明毫不谦虚的接受了乔惜的夸奖，两个人叙了一会儿旧，晴明就要去阴阳寮点到了，索性留了一个式神给乔惜，又买了一些流行的点心，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去了阴阳寮。 乔惜一个人待在晴明家里也不无聊，有式神给他端茶送水——说起来京都这地方，连点心都是比其他地方更精致一些的。 他作为妖怪饭量什么的都是浮云，那式神拿了多少，他就能吃多少，不过一直吃着也是腻的，原本他就只是想过来看看晴明还活着没。 ——看起来晴明不但活着显然是还能再活很长时间了，乔惜就放了心，将晴明家里的点心席卷一空，也不等他回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晴明也是个洒脱的性子，回来时间乔惜已经离开，也就只无奈摇头一笑。 乔惜在京都里逛了一段时间，偶尔想吃点心了就跑去骚扰晴明，也幸亏晴明现在是出名的大阴阳师，才好悬没被乔惜给吃穷了。 时间飞逝，京都的生活精致归精致，然而乔惜对于那些肚子里弯弯道道的贵族们却着实是不怎么耐烦应付。 他和晴明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因为他是丰月神，身上自带了神性，一般的阴阳师也发现不了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被晴明看中的有天分的小阴阳师——当然这也是乔惜和晴明说好的故意给这些人留下的印象。 这样虽然说少了一部分的麻烦，然而那些找晴明帮忙却找不到的人却全部找到了乔惜这里。 乔惜爱好比较广泛，这京都里已经是被他转了个遍，不过唯有每隔一段时间就推出特色点心的那一家点心铺子，却是他隔几天就要去溜达一圈的。 时间长了，众人也摸清了规律。 找不到晴明公？ 没关系，有他小徒弟。 找不到他徒弟？ 没关系，在城西那家点心铺子守株待兔等着就是了。 乔惜在京都也待了三四年，将京都附近的妖怪们拜访了个遍，终于才准备动身离开了。 ——其实他早就将京都周围溜达完了，不过一是觉得京都特有的那种风流雅致的氛围很有意思，另一方面还是有点舍不得晴明家的点心。 是的，在乔惜终于承受不住那些人的骚扰忍痛放弃了那个点心铺子之后，晴明却让自家式神跑去那人那里学了做法回来自己做了。 顺便还时不时的改进一下，做的花样更多了一些。 而且因为主手的是式神，点心做出来之后竟也带上了些许灵力，尝着可谓是别有一番滋味，甚至不同式神不同的灵力属性，吃起来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也是非常的美滋滋了。 …… 乔惜懒洋洋的摇着扇子从门里跨进来，笑眯眯的和着院子里的小妖怪们打着招呼。 和乔惜一样，晴明可能也有着什么奇怪的吸引小妖怪的特质，晴明手里强大的式神不少，不过一些没什么卵用的弱小式神却更多。 ——其实也不能说没什么卵用，毕竟当晴明的式神每次点心做多了而乔惜当天又没来的时候，这些小妖怪们无疑就是个很有用的处理器了。 咳。 “丰月神大人，您来了。” 乔惜朝那端着精致小碟子的美人招招手，那美人就从善如流的将那一小碟点心捧到了乔惜跟前。 乔惜伸手拿了一个，一边啃着一边问道：“晴明君在不在？” 美人微微一笑，道：“晴明大人今天阴阳寮里值日，晚上才回来。” ——这美人是晴明剪了符纸用灵力化成的式神，真真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眉目十分好看，一举一动都尽都优雅的紧。 乔惜遗憾的咂了咂嘴，道：“那可真是不巧，我还说离开京都之前再来瞧他一眼呢。” 美人引着乔惜坐到廊下，又让式神端来了其他的点心，听到乔惜说离开便道：“丰月神大人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不若明天再离开？晴明大人明天无事的。” 乔惜摆了摆手，将围着自己转圈跑的不知名小妖怪戳了戳，道：“不必，见不见都一样，只是我不确定下次再来京都还能不能见到而已。” 他这么笑一句，美人式神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乔惜咬着点心，就见旁边给自己倒茶的式神身体忽然一僵，人竟渐渐的变成了晴明的模样。 晴明比起三年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事实上乔惜觉得这人比起三年前，装逼技能显然已经修炼到满点了，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在看见这人第一面的时候，无疑都会被他那精致的容貌以及举手投足间优雅矜贵的姿态而折服。 便是深知他本性不是什么好人的乔惜，也不得不说他这么一个皮囊骗起人来当真是一骗一个准。 “晴明”式神摇了摇扇子，活动了一下四肢，再看起来就好像是真正的晴明来到了这里一样。 乔惜瞧着他，心中赞叹，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只道：“你这是擅离职守啊？” 晴明笑眯眯坐在了乔惜对面。伸手端起美人式神给他倒的茶，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啜了一口，才道：“无事，阴阳寮里那一群废物，我就是一直不去都不回有人发现什么异样。” 乔惜：“……” 这话里值得吐槽的地方着实太多，反而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七十五章 晴明以及寿命 于是在沉默须臾之后，乔惜忍不住斜着眼睛看他：“你所说的废物里仿佛还有几个是你的后辈呢。” 晴明这家伙一张脸好看，惹得京都的贵女们一个个热衷于给他生猴子，他本人也是够风流，只要对方好看并且身后没有什么麻烦，他便来者不拒。 这么些年下来，晴明现在不到四十岁，儿子都已经有了好几波，其中偶尔一些有天赋的，晴明就将人扔到了阴阳寮里，也不给开什么小灶，就跟着普通的学徒一起，能学到多少算多少。 乔惜有时候觉得，晴明简直比他自己更像是一个妖怪，不过想着他小时候还是半妖时候的经历，刚成年时又恰逢大江山妖怪进攻这样的大事件，养成这样的性格其实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个鬼啊！ 简直奇怪的不得了好嘛！ 作为一个人类比他这个妖怪还任性这科学吗？ 晴明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显然那些后辈的天赋还不足以被他看在眼里，所以提起来就和提起阴阳寮里其他人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乔惜也无意和他在这个有点儿微妙的问题上多说，只嘟囔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 两人一起坐着说了会儿话，便权当是告别。 乔惜知道自己这一走也许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和晴明见面了，不过他却始终没有想到，再见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晴明离世的时候了。 有那么一瞬间，乔惜想说，要不然，晴明也做妖怪吧。 ——他知道，如果晴明想的话，他有无数的方法能将他的寿命延长。 然而晴明没有，乔惜就知道了，他是自己愿意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的。 乔惜盯着垂垂老矣然而看起来依旧风流优雅的晴明，他的徒弟以及子子孙孙很多，他的名望很高，凡是见过他的人，不管多么位高权重，总是要称他一声“晴明公”，这是对他的尊重与敬畏。 作为一个人类，晴明无疑已经是十分满足的了。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是优雅的坐在庭院里和着自己的好友喝着茶。 乔惜看了一眼晴明，有些不高兴。 晴明显然是发现了他的不高兴，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反倒开始说起了他这么些年遇到了什么有趣的妖怪，以及皇室贵族那些人贪得无厌的样子可真是令人讨厌。 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是温和的，一阵清风吹过，院子里粉色的樱花随着风飘飘扬扬的散落在空中，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美丽的樱吹雪看起来都变得似乎凄美了起来。 好半晌，乔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唉，你还真是任性啊。” 晴明将杯中清亮澄黄的酒液倒进嘴里，皮肤上布满了皱褶，年轻时惊艳天下的银白色长发已经有些失去了光泽，可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睛依旧是如同年轻时候一样的说不尽的风流姿态，斜睨过来的视线也是带着漫不经心的。 “嘛，你应当知道，我从小就是这般任性的。” 乔惜又叹了一口气，越发无奈。 ——是啊，他这个人惯常是任性的，分明是个人类，却总是比他这个妖怪还要任性。 晴明活的时间以一个人类来说并不短，和他同一代的人基本上早在几十年前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死了个干净，最后能来送他的，和他年轻时认识的，竟恍然只剩下了妖怪，以及自己这样的神明。 晴明瞧着旁边少年依旧和小时候遇见是一般无二的容颜，连那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睛里的光芒也是和以往一样的清清亮亮，忍不住忽然就笑了起来。 “我呀，活的时间太长啦。” 乔惜脸上忍不住一黑，在一个神明面前说着活的时间太长怕是不大合适吧？ 晴明抬手在乔惜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好，甚至乔惜在各个地方转悠的时候遇到什么好玩的时候，偶尔也会给晴明写一封信互相交流一下。 ——其他让他写过信的地方也不过就是一个神社，一个大江山了。 然而即便如此，晴明也从来没有做过像这样亲密的动作，所以当晴明瘦弱的指尖触到自己头顶的时候，乔惜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 好半晌，他无语的看着晴明，恶狠狠道：“不许摸我头发。” ——说是这样说，不过他的人却是什么动作也没有，任由晴明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然后笑着： “我很高兴，还能再见你一面。” 乔惜脸上神情顿了顿。 “你上次写信的时候还在海边，我以为我都再见不到你了。” 乔惜沉默半晌，抬手将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了下来，压着声儿道：“见到你的传信了。” 晴明就又朗声笑了起来。 他寿命将到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的，他也并没有要告诉别人的意思，只不过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乔惜，然后忽然想要见他一面而已。 他一向任性，想见的时候，自己不方便离开，就写信给了乔惜，请他过来了。 他知道这个神明一向心软的不像话，要是知道自己寿命将近，怕是无论如何也要来到京都看上自己一眼的。 他这么认为，乔惜果真就来了。 晴明将乔惜带来的一坛子妖酒喝了个干净，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真高兴啊，临走的时候能让一个神明来送一趟。” 乔惜这会儿也实在是懒得和晴明说话了。 他觉得，这人活着的时候任性，死的时候也是不肯安分的，指不定多少年后，他又会在某个地方再遇见了他呢。 正当乔惜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晴明道：“我死以后，不欲入轮回。” 乔惜有些愣怔。 ——不入轮回，这怎么可能？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了…… 他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看的晴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他就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乔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见他咳嗽下意识一道灵力打进了晴明身体，晴明脸色一缓，漫不经心的感叹道：“果真是时间到了，这具身体已经垂垂老矣了。” 第七十六章 轮回以及回家 乔惜被他气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心里还是更在意他刚才说的话，故而开口问道：“你说不入轮回，是什么意思？” 晴明回答的轻描淡写： “活够了而已，我这一生并没有什么遗憾。” 乔惜盯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不过，他恍然觉得，晴明这人就算是轮回了，性格怕也是任性的。 如果下一世的晴明不能像他现在一样出色，以他的骄傲是难以忍受的。 然而若是超过了他——那是不可能的，晴明笃定了这时间能被尊称为“晴明公”的阴阳师，唯有他晴明一个。 这么想着，乔惜脸上忍不住也漫上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这可真是……有够傲慢啊……” 晴明挑了挑眉梢，并没有说话。 乔惜心里莫名有些感慨。 ——他就是该有着这样的傲慢啊。 晴明这个人只站在这里，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这世间谁不知道，平安京的晴明公，说是“不知源义经，但知晴明公”也是不为过了。 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类将咒术天文道和占卜为主的阴阳道修炼到这样卓越的程度。 在阴阳师的地位普遍十分低下的时候，他就能受到平安贵族们的信赖，在晴明以前，从来没有人想过，区区一个阴阳师，竟然能有这样的能量。 ——然而晴明他就有。 离开京都之后，乔惜没有再继续四处游荡。 晴明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京都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到底在此之前晴明总是神出鬼没，一手阴阳术出神入化，是不是弄出了一些符纸式神忽悠人，一般人也不大能清楚他本体究竟在哪儿。 这导致事到如今他真的不在了，但在阴阳术还没有失效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大阴阳师还在庇护着京都。 但乔惜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回不来了。 不可避免的，他的心情有那么一些失落。 所以在外面游荡了一段时间，突然就觉得没了意思，索性就回到了神社之中。 当他回到神社里的时候，再看到神社里熟悉又陌生的样子，竟真的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离开神社的时间，比起他留再神社里的时间无疑是更长一些的。 然而也许是知道神社里有人等着自己，所以连一个普通的神社看起来也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 将门推开，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般无二。 回廊下，飒斗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到乔惜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然而很快的，他将手中的茶杯当下，脸上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您回来了，大人。” 乔惜张了张口，好半晌，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飒斗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温和，他看着乔惜的眼睛，轻轻的道：“欢迎回来。” 半晌，乔惜勾了勾唇角，脸上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坐在了廊下。 一切都很熟悉，就好像时间从未流逝，而他从来没有离开一样。 乔惜叹了一口气。 看出来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飒斗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问什么，只笑盈盈的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乔惜捧着茶杯，伤春悲秋的大概三秒钟吧，就被一大波吵吵嚷嚷眼泪汪汪的小妖怪给埋了起来。 “丰月神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丰月神大人，我们好想你。” “丰月神大人……” “丰月神大人……” 乔惜还没有酝酿起来的情绪瞬间就被打断了，他一边应付着因为许久不见而十分热情的小妖怪，一边忍不住看了飒斗一眼。 飒斗捧着茶杯，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副深藏功与名的表情——这样子太可疑了啊！ 乔惜扶着额头安慰着小妖怪们，等到从一堆小妖怪中脱身出来。 ——什么情绪也酝酿不出来了，只剩下心累。 乔惜瞄着飒斗越发温婉的表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真好啊，还有人在。 说实话，虽然可能性不高，然而乔惜确实是担心过，如果他回到神社的时候，神社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要怎么办？ 抑或者是，如果他回到神社中，神社已经破败了又要怎么办？ 不过幸好，他们还在，神社也还好好的。 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天灾发生，偶尔有干旱的情况，作为神使的飒斗便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所以人类并没有忘记丰月这个神明。 乔惜问了一下飒斗这些年的事情，深觉自己作为一个丰月神十分的不负责任，不过想着他游历的时候碰到过更不负责任的神明，他就…… ——果然还是有点小心虚。 对飒斗作为神使的工作进行了郑重的表扬之后，乔惜又问起了不月。 说起来他来神社不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出来，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飒斗也知道不月的性格，见乔惜问了就忍笑解释了一下。 乔惜离开之后不月也是跑去四处乱挑战去了，在和某个强大的妖怪打过架之后他觉得自己心有所悟，所以回神社睡觉感悟去了。 “所以说，他现在沉睡了？” 飒斗点头。 乔惜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他游历了这么些年，心中其实也很有感悟，尤其是经过了晴明的死，乔惜觉得，他的心境比起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认真的想了想，乔惜也选择了闭关。 飒斗虽然有些遗憾自家大人回来还没多长时间就要沉睡，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大人可能是在游历中遇到了什么在意的事情，也不多说什么，只让乔惜放心沉睡。 乔惜对于飒斗的靠谱一向很放心，因而便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便是沧海桑田。 乔惜万万没有想到，他醒来的契机，竟然是身体里自动生出了神格——可以自由出去高天原，并且在没有了人类的信仰也能存在的那种神格。 ——简直莫名其妙啊。 他并不知道，在他沉睡期间，因为飒斗的尽职尽责，让人类对他的信仰之力大量增加。 若是一般的神明即便是现在有再多的信仰，等到失去的时候还是会消失。 然而乔惜不一样啊。 第七十七章 雷劫以及二度京都 乔惜他的灵魂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他修炼的法子也和这世界上本地神明不一样，原本游历人间产生的感悟，在他沉睡的几百年间渐渐的沉淀下来，身体里的灵力也积累着，在突破的关头上借助着人类的信仰就生成了神格。 其实说起来乔惜的神格和一般神明的神格是不一样的。 更具体来讲，那应该是修真之人修炼到元婴境界神魂中产生的元婴生成的变体。 不过乔惜对于修真什么的并不不大理解，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再受人类信仰的控制了，加上以前听晴明说话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神明，他才将体内的元婴误当成了神格。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乔惜心神一动，人就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山顶，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雷电就冲着他脑袋劈了下来。 乔惜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放出了一个结界将雷电挡住了。 这雷电一劈就劈了个几天几夜，就在乔惜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即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那雷电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天空降下甘霖。 白蒙蒙的雾气将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乔惜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 乔惜盘腿坐在回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着，脑子里却在认真的观察着出现在他丹田里的那个不明物体。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传说中的神格，然而后来发现并不是。 也是他以前从来没看过修仙文，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又长对于还是人类的记忆有些不清楚，否则他应该能想到，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修仙，而之前那险些要了他命的雷电，就是传说中的雷劫了。 不过乔惜并不知道，所以他这两天就一直认真的研究着那玩意儿。 那天那阵白蒙蒙的雾气将他笼罩起来之后，他身上之前被雷劈出来的伤就在那些雾气的滋润下尽数痊愈了。 然后在乔惜以为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空中直直掉下来一把刀，落在了他的怀里。 乔惜：“？？？” 乔惜当时很是茫然了一下，将那刀抽出来瞅了瞅，他觉得还挺喜欢，索性就顺手带了回来。 于是他这两天一边研究着丹田里出现的不明物体，一边研究着这把不知名的刀剑。 他研究了好几天，也没研究出个什么所以然，唯一能get到的，就是丹田里那东西对自己全然无害，并且神魂还紧紧相连，乔惜一度觉得，那不明物体竟然就像是他的另一个生命一样。 至于那把剑，他倒是有些新发现。 这把刀会主动吸收乔惜的灵力，也不晓得这刀什么来历，刀身自带了瘴气，跟在乔惜身边的时候它吸收灵力瘴气会消散一些，但一旦离开乔惜，瘴气就会不断满眼。 好在乔惜会用刀，这把刀也着实锋利，于是他就直接将这把刀带着当做武器了。 在将要紧的两件事都搞清楚之后，乔惜就将这把剑带在身上准备动身前往京都去了。 ——也不是他自己想去，只是几百年前，晴明临死的时候，他有答应过晴明，这个时间要去京都看上一眼，若是京都有什么危机，他得出手帮忙。 好歹他和晴明认识那么多年关系匪浅，这样的小事情对他来说是顺手的事，走上一趟也无妨。 乔惜知道晴明那家伙对于占卜很有一手，知道几百年后的京都肯定有什么大劫，虽然是被晴明半坑着答应了的，然而既然答应了，他自然就不会食言。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觉睡醒来，竟然就直接是几百年后了，听到飒斗说的时候他真的是吓了一跳。 ——乔惜其实非常怀疑晴明可能很早就占卜到了自己沉睡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可能会临死还要坑自己一把？ 讲真要不是这次沉睡，他那时候虽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妖怪，不过比他更强大的妖怪晴明也不是不认识，却偏偏选了自己。 乔惜几百年前曾经去过京都，几百年过去了，虽然世间有了很大变化，不过大体上去京都的方向还是完全没变的。 他不知道晴明所说的大劫是什么大劫，心中担忧之下只想赶紧一气儿赶到京都去——毕竟这会儿可不是什么游玩的时候。 然而有时候，你越想着快一点，反而越玩被耽误一些时间。 因着他前几天渡劫引起的动静不小，周边就有许多妖怪势力都来这里察看来了。 这座山是在不月神和丰月神的统治下，这是年纪大的妖怪们都知道的事情。 虽然乔惜长时间没有出现，但是属于他的传说依旧在江湖中流传。 比如那位丰月神大人曾经和大江山的鬼王打了平手然后两人惺惺相惜，又比如那位大人和传说中的大阴阳师晴明公是至交好友什么的…… 然而尽管是这样，乔惜消失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大多数妖怪已经不记得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自己那个貌似很好说话的神明身边跟着的另一个神明性格凶残的常常不留给你说话的时间。 总是有一些妖怪们怀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正好前几天乔惜度雷劫，这会儿多的是妖怪想借着这次机会，妄想着能将这片区域收入囊中。 于是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乔惜没走出多远，就被好几波妖怪们拦住了去路。 这些新生的妖怪并不知道丰月神的模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要将乔惜捉起来的想法。 ——乔惜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副人类贵公子的模样，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丰月神掌管的那片区域里出来，无疑是非常适合抓起来打探一下消息人选了。 而且这人身上灵气多的吓人，看起来就很补的样子…… 这些妖怪们也是想的很好，抓住这个少年既能打听消息又能补一补身体，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想法是个好想法，就是错认了乔惜的武力值。 乔惜无奈的抚了抚衣袖，抬脚踢了踢眼前这不自量力想要捉住自己的妖怪，问了一下来历，就将它挂在树上不管了。 ——至于它会不会被路过的妖怪给吃掉，那不在乔惜的关心范围内。 #今天的乔惜是乔.冷漠.惜# 咳。 第七十八章 妖怪势力以及狭路相逢 就这几天的时间，乔惜已经大概知道了现如今妖界的势力分布。 除了他以前就知道的一个大江山，听说有什么犬妖统治了西国，还有远野的妖怪一派…… 各方面乱七八糟崛起的势力很多，简直能称得上是妖怪的盛世了。 晴明已经彻底消失，京都的阴阳师很多，却没有一个能达到晴明那样的高度，最厉害的听说花开院家现如今有个阴阳师，也只有有几分晴明公当年的风采。 …… 乔惜脑子里整理着最近得到的信息，心中倒是忍不住有几分担心了。 京都现在一团乱，堂堂阴阳师的大本营竟然被一个狐妖给占领了，这狐妖还大言不惭的自称晴明的母亲要生下晴明。 ——若说一开始乔惜只是看不惯那狐妖对于人命的放肆，在听说她自称晴明母亲的时候，他可真的是生气了。 晴明那样骄傲的人，若是知道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是他的母亲，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那时候将灵魂散的一丁点儿都不剩了。 ——乔惜当然确定那人不是晴明，毕竟晴明姑且也是当着自己的面魂飞魄散的。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乔惜叹了一口气，将挡路的妖怪揍了一顿之后，也无心再观察这百年人间的变化了，就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向着京都而去。 他上一次从神社去京都花费了三年的时间，这一次却只用了两天，这还是有好几个不长眼的拦路的情况下。 他经过这次沉睡确实有变强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这回专注于赶路没有再其他事情上耽搁。 当他在京都城外再次和一波妖怪狭路相逢的时候，被一路上各种妖怪阻拦浪费了许多时间的乔惜差点一怒拔剑将眼前这些家伙都砍了去，不过让他冷静下来的是，他在为首的那个长相帅气的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一些阴阳道的气息。 因为这样一番缘故，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将那些妖怪打量了一番。 这一堆妖怪的品种，也算得上是……五花八门了。 不说前面站的那几个看着非常强大的妖怪，乔惜就想说，那个探头探脑的纳豆小僧到底什么鬼？！ 好半晌，乔惜抽了抽嘴角，目光落在了最中间明显为首的那个妖怪身上，挑眉道：“你的百鬼夜行？” 那妖怪长相相当帅气，画风迷之痞气，头发一半金色一半黑色，发型略奇怪不过和他很衬，身上穿着的浴衣穿的并不整齐，看起来很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 他一双眼睛看着邪气凛然，却偏偏目光清明，看着人的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听到乔惜问话，那妖怪也挑眉，笑的大大咧咧，甚至语气里仔细听还能听出来几分自豪道：“正是本大爷的百鬼夜行。” 乔惜：“……” 被这个耳熟的自称勾起了些许回忆，乔惜顿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问了一句：“你哪位？” 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瞄了一眼站在这妖怪青年身后的一个妖怪。 那妖怪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的脸，看起来最具有人类的样子，不过身上的气息煞是凶残。 ——除了为首的那个，这一堆百鬼夜行里大概也只有这个能让乔惜多出一些在意。 乔惜一边观察着，脑子里还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最终确定以及并没有听小妖怪们说过这样一波妖怪。 于是他歪了歪脑袋，耿直的问了出来： “我以前没有见过你，现在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群妖怪，你们来京都做什么？” 他这话问的一点儿也不客气，那个为首的妖怪还不待说什么，反倒是他身后有几个暴脾气的小妖怪激动了起来，要不是旁边比较稳重一点儿的拦着怕不是要直接跳出来了。 那妖怪首领将乔惜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倒是一点儿也不见生气的样子，反而是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问乔惜：“你又是谁？来京都做什么？” 乔惜歪了歪脑袋，很诚实的道：“以前答应了一个人在这个时间过来京都看看。” 对于乔惜这么慷慨的态度，妖怪首领颇有些惊讶的睁了睁眼睛，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你是应别人的邀，而我是妻子被妖怪抢了，我过来抢回来。” 乔惜忍不住眨巴着眼睛盯着那妖怪看，半晌没忍住问道：“你有妻子？” ——看这人浑身上下写满了风流倜傥等类似的话，他还以为他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类型呢。 以及乔惜在说这话的同时，也才看见了躲在为首的妖怪身后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十分精致——虽然比起红叶来说少了一点儿感觉，然而放在人类之中已经非常出色的了。 那姑娘从妖怪身后探出脑袋，朝乔惜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需要强调一下的是，这个姑娘似乎是个正统的人类。本来就浑身灵气四溢，这会儿混在一堆妖怪中间，若不是仔细看，还真不大能看得出来， 乔惜眨了眨眼睛，也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 那妖怪瞥见乔惜的动作，洒然一笑，手却将那姑娘朝后护了护，道：“怎么？我不能有妻子？” 乔惜呆了一下，才摇头道：“不，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随便礼貌性的说了几句话，他想了想，主动问道：“你们是从京都出来的吗？” 那妖怪挥了挥手示意后面一堆起哄的妖怪门安静，然后自己走到乔惜面前，上下将乔惜打量了好一会儿，不回答乔惜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要去京都干嘛？” 这妖怪首领比乔惜高了一头不止，说话的时候就微微弯了腰，将脸都凑到了乔惜跟前，他笑嘻嘻的说着话的时候，乔惜就盯着他暗红色的眼睛看。 这说起来其实有些冒犯了，因为单凭气息而言，这妖怪并不像什么无名的小妖怪。 不过被乔惜这么盯着，他却并没有生气，只是轻佻的挑着嘴角等着乔惜的回答。 乔惜想了想，自己一会儿要问他京都的情况，这会儿说一下去京都的目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于是就道：“唔，听说京都有一只九尾狐，受人所托要去解决那只九尾狐。” 奴良滑瓢：“……” 第七十九章 奴良滑瓢以及变化 他这话说出来，他眼前这只大妖怪还没怎么样，倒是他后面不远处一堆着急自家大将离乔惜这么近的妖怪们一个个呆住了。 须臾，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乔惜挠了挠脸颊，不明所以瞄着眼前这妖怪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妖怪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一脸郁闷的揉了揉鼻子，道：“早知道我就不这么着急了！那只九尾狐都已经被我封印啦！” 他十分热情的向着乔惜讲述了一下京都前一段时间是何等的混乱，然后他率领着他的百鬼夜行是何等的力挽狂澜，期间着重描写他自己的形象是如何的高大，当时英雄救美的英姿是多么飒爽，听得乔惜忍不住满头黑线。 ——关键是他身后不仅那些妖怪一脸深以为然我家大将就是这么厉害的样子，连那个人类小姑娘都听着听着羞红了脸表表情十分配合。 乔惜：“……” 奴良滑瓢说完，瞥了乔惜一眼，摆摆手又道：“京都你不用去了，那里的妖怪都被我解决了。” 他说着忽然又咧了咧嘴角，一脸的邪魅狂狷，凑近了乔惜道：“呐，我说，你要不要以后跟着我？” 乔惜睁大了眼睛，不是很懂他这话里的意思：“跟着你？” 那妖怪一挥手，看着吊儿郎当的样子却莫名非常的靠谱，一开口就是了不得的宣言： “跟着我，成为我的百鬼夜行，看着我成为妖怪之主！” 他身后的妖怪们十分应景的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欢呼了起来，偶尔还有几个激动的喊着“总大将”之类的。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在表达了一番心中感动然后委婉拒绝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话说，你是哪里的妖怪？” 那妖怪一甩头发，“江户的奴良滑瓢即是我！” 乔惜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滑头鬼啊……” “诶？！” 那奴良滑瓢被乔惜一口道破了真身，有些惊讶。 乔惜没理会他，就是有些疑惑的低头自语道：“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见酒吞和茨木出来？” 他皱着眉头兀自想着，却不见奴良滑瓢听到他提起酒吞和茨木时，脸色微微都变了一下。 好半晌，乔惜挠了挠脸颊，“嘛，算了，去大江山看一下就知道了。” 他站在原地小声念叨了一句，就抬头谢过奴良滑瓢准备去京都看上一眼，正准备走时，却被奴良滑瓢叫住了。 “喂，你要是想要找茨木童子的话……”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合适的语言，然而好半晌，他也不过吐出来一句：“你和那个妖怪认识吗？” 乔惜侧了侧头，脑子里下意识蹦出来当年茨木倾国倾城的女装，忍不住咳了一声，低声含糊道：“算是吧……。” 他语气听起来颇为复杂，却没想到奴良滑瓢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复杂。 “茨木童子他……是那只九尾狐的追随者，这件事你知道吗？” 乔惜：“……” 乔惜：“？？？” 等等，这个奴良滑瓢方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乔惜强行冷静了一下……不他根本冷静不下来：“你说什么刚刚似乎风有点儿大我没听清……” 奴良滑瓢将乔惜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眼神认真的让乔惜都有些承受不住了，才道：“茨木童子杀了酒吞童子，成为九尾狐的追随者，这件事你真的没听说过吗？” 乔惜：“……” 乔惜：“不可能！” 在奴良滑瓢将事件经过说明了以后乔惜反而真的冷静了下来。 ——要说茨木童子脑子抽了跑去挑战九尾狐这他还信，但要说他将酒吞杀了然后追随九尾狐，这乔惜怎么也不能相信了。 乔惜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安分的等着自家总大将和自己说话的大大小小的妖怪们，然后诚恳的看着奴良滑瓢道：“你现在急着回去吗？如果不急的话能不能详细说一下关于酒吞和茨木的事情？” 乔惜原本就是丰月神，身上的气息柔和而强大，一般的妖怪总是对他很有好感。 奴良滑瓢虽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妖怪，然而对于乔惜身上的气息也觉得非常喜欢，又和乔惜说了几句之后，觉得乔惜的性格也很对自己的胃口，因而这会儿听到乔惜的请求十分干脆的就答应了。 反正他这会儿要说回江户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被花开院家赶出来了在京都没地方住而已。 咳。 不过正巧，乔惜在京都还是有些宅子的，还是那时候晴明家的的一个别院，现在地契在自己手上。 听到奴良滑瓢委婉的表示自己这一大波妖怪没地方住，乔惜十分慷慨，将一堆妖怪都带了过去。 京都这会儿正乱着，这么一大波妖怪走了又回来，甚至都没有人发现，乔惜忍不住就有些叹息。 奴良滑瓢和乔惜说着话，心中也在猜测着他的来历。 不过猜来猜去，他全然没有想到乔惜竟然是从平安京活下来的妖怪。 …… 乔惜将那一堆妖怪们扔到院子里，将晴明留下来的式神激活了，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奴良滑瓢坐下来询问起关于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事情了。 奴良滑瓢看出他的在意，也不卖关子，干脆利落的就将他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叙述，乔惜一脸的呆滞。 ——说起来酒吞和茨木之间的恩怨奴良滑瓢也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他只是在从九尾狐那里抢回自己老婆的时候碰到了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是个相当强大的妖怪，双方在打架的过程中他有自爆说自己脸上的封印就是他父亲酒吞童子的墓碑…… 奴良滑瓢说到这里，乔惜就有些忍不住了。 “等等！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他的父亲酒吞童子’——是什么意思？” 奴良滑瓢摸了摸鼻子，神情看起来煞是无辜：“酒吞童子是茨木童子的父亲，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乔惜：“……” 乔惜表情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他真想知道，他不过就沉睡了几百年而已，怎么就不知道酒吞和茨木的关系突然变成父子了。 第八十章 传说以及时间 奴良滑瓢被他笑得有些懵逼，这会儿也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对，然而他却只觉得怪怪的，具体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 只能瞟着乔惜，继续沿着刚才的思维说了下去。 话说茨木童子将酒吞童子杀了之后，自己心中也非常难受，所以将酒吞的墓碑封印在了自己脸上，又觉得像酒吞童子那样的妖怪是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死去的，所以在听说九尾狐要将晴明生出来之后就追随了她，想要借助晴明到地狱里找到酒吞童子。 ——以上个别部分是有经过加工的，毕竟都是听说，谁能保证其百分百真实度？自由创作是有的，但大体还是贴合真相的。 乔惜：“……” #笑容渐渐消失jpg.# 听完了所谓的“传说”，乔惜一脸的梦幻，好半晌，他才没忍住问道：“那大江山的其他妖怪呢？” 奴良滑瓢有些不明所以：“大江山早就没落了啊。” “那红叶姬……我是说鬼女红叶呢？” “没听说过……” “桃花妖？” “没听过……” 乔惜一连问了好几个当时在大江山十分有名的妖怪，奴良滑瓢都是一脸茫然的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过他所说的那些妖怪的名字，让乔惜一时之间倒是怅然了起来。 盯着院子里依旧开的十分好看的樱花看了好半晌，乔惜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鞍马山大天狗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就注意着奴良滑瓢的表情，见他脸上又微妙了起来，乔惜心中忍不住就又咯噔一下。 果然，奴良滑瓢低低咳嗽了一声，道：“大天狗也追随着九尾狐，成了九尾狐的百鬼夜行。” 乔惜：“……” 乔惜一脸的接受不能。 有一说一，茨木童子原本就是个称号——因为这其实是个从地名发展出来的妖怪名，所以即便奴良滑瓢说的有鼻子有眼但乔惜还是能够确定这和自己认识的茨木童子决计不是一个妖怪，当个笑话看也还行。 然而天狗虽则确实是个族群，但提起鞍马山大天狗应该除了他认识的那一只再没有别人。 也就是说…… 乔惜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将刚刚得到的消息消化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就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 他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朝奴良滑瓢道：“房子姑且你先住着，我有事情要离开，你什么时候想走就直接走吧，以后我若是有空到了江户，会去拜访你的。” 他匆匆说了一句，就火速的离开了。 ——他现在实在是非常想亲眼见一见大江山的妖怪们，然后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这个茨木童子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一只，乔惜是一点儿怀疑都没有的。 他当年在京都住的时候和大江山那几个妖怪也算是熟悉，要说这世上能有妖怪让那只茨木童子肯屈居人下，那这个妖怪无疑就只能是酒吞童子了。 听说两人之前还渊源挺深，茨木那条手臂都是为酒吞而断的。 任何一个知道这两个妖怪经历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两个家伙之间的感情。 由此可以推断，杀了酒吞童子还造墓碑什么的，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乔惜一边想着，风风火火的就去了大江山的地盘里。 ——空无一人。 这里竟然连一个熟悉的气息都没有，乔惜站在红枫林边，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茫然了。 怎么就……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了呢？ 说好的妖怪还是长生种呢？ 京都没有晴明他姑且还有些心理准备，并不是很难接受，但大江山这一波委实猝不及防，让他全然满满的心塞。 乔惜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下，又细细的察看了起来。 他有直觉，这里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然而十分遗憾的是，他将他熟悉的地区尽都溜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乔惜站在虚空中，看着印象里十分热闹的属于大江山的山脉，心中忍不住有些难受。 好半晌，他失落又茫然的回了京都。 奴良滑瓢和他的百鬼夜行并没有离开，乔惜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跑过来跑过去的小妖怪们，怔了好半晌，脸上倒是下意识泛起了一丝微笑。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没有沉睡的时候，他的神社之中就也是这样热闹的，只不过随着他的沉睡，那些小妖怪们也就散的散沉睡的沉睡，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一个飒斗和萤草还有那些白笠们一直守在神社里了。 乔惜出来的时候让飒斗和萤草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现如今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出了一会儿神，想起了美好的回忆，刚刚有些难受的心情也瞬间舒服了许多。 院子里，奴良滑瓢和手下几个得力的妖怪正举着酒碗笑谈着饮酒，人类公主樱姬跪坐在他旁边一脸温柔为他添着酒。 乔惜抬脚进去，奴良滑瓢便朝他举起了酒碗：“哦呀，要来一杯吗？” 乔惜看了他一眼，直接从地上拎起了一个酒葫芦，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同时在曲着一条腿回廊上坐了下来。 奴良滑瓢见他那样子眼睛就是一亮，大笑着称赞道：“爽快！” 他说着，他不甘示弱的从地上捞起了一个酒葫芦，和乔惜一样仰头喝了起来。 两个妖怪就这么远远的坐着，各自拿着酒葫芦喝了个畅快。 奴良滑瓢的酒也是一种妖酒，虽然没有酒吞的酒灵气充足，不过也是相当不错的了，因而乔惜喝着喝着，就有些熏熏欲醉的感觉。 ——或者说，乔惜自己其实是希望自己能痛快醉上一场的。 一葫芦的妖酒见底，乔惜忽然往曲起一条腿踩在了地板上，一只胳膊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好半晌，他轻笑了一声，笑容难以抑制的有些苦涩： “说起来，我好像只和酒吞、茨木还有晴明这样喝过酒了。” 至于不月，兄长的责任感太强烈，只当乔惜还小，从来不许他这样毫无节制的饮酒的。 他说的这几个名字，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奴良滑瓢一向大大咧咧不甚在意，更兼之他这会儿也是喝多了，没过脑子，然而旁边看似笑闹着却依旧分出了七分心神的妖怪们听到乔惜口中轻描淡写说出的名字，一个个就面面相觑起来。 第八十一章 解释以及回忆初遇 奴良滑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回廊上坐着，听到乔惜口中说出的几个名字，却没什么异样的反应，只饶有兴趣的道：“哦？这么说来，本大爷还真是应该荣幸一下了。” 乔惜瞄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奴良滑瓢和茨木童子有几分相像。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起来，听的围观群众情不自禁就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奴良滑瓢手下有几个大将，也是现如今比较有名的妖怪却被他收服了的，马马虎虎在现如今这个阶段算起半个大佬的存在，听到乔惜说自家总大将和那个茨木童子相像，其中一个妖怪就忍不住反驳了起来。 “茨木童子那种妖怪，哪里有什么资格和总大将相比？” 那妖怪也是喝的有点多，大着舌头全然忘记了同伴们之前警告过的乔惜有多么深不可测，语气的轻蔑意味十分的明显。 乔惜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强烈的灵气风暴一瞬间在庭院中爆发，惊的一众原本醉醺醺的妖怪霎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的杀气主要是冲着之前说话的那妖怪去的，那妖怪哪里承受的住这种冲击，一脸惊惧的看着乔惜结结巴巴好一会儿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只旧鼠。 其他的妖怪皆是惊怔的看着被那股气息压的变成原型的旧鼠，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乔惜。 庭院里的樱花被乔惜的气机牵引着漫天飞舞，然后在空中如同炸裂一般四下里散开，再悠悠的纷纷扬扬落在了地面上。 一众妖怪一时间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和乔惜并肩坐的奴良滑瓢歪了歪头，身上的气势不知何时也爆发了出来。 有一片樱花不知道怎么随着风卷了过来，正好落在了他放在身侧的酒碗里，奴良滑瓢将酒碗拿起来，轻轻的笑了一声。 “樱～真是好看呐。” 他说着，虽然身上的气还没有散开，却将酒碗朝乔惜那边凑了凑，然后道：“我手下说错话了，我替他给你赔罪？” 乔惜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好半晌才低声道：“看在你姑且还顺眼的份上。” ——奴良滑瓢捧着酒碗一饮而尽的样子，脸上那种骄傲恣意混杂着些许无奈的表情，真是和当年茨木喝酒时被他和酒吞联手欺负的神情煞是相似。 青年眼角眉梢里那种嚣张又洒脱的气质，让乔惜看着感觉还真是有些怀念。 乔惜心里这样想着，冷冷的看了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的妖怪群一眼，然后将自己的势收了回去。 没有理会手下的妖怪们一个个满头大汗的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奴良滑瓢将酒碗里的妖酒和着一片樱花花瓣一饮而尽，然后朗声大笑起来。 乔惜叹了一口气，瞧着他毫无芥蒂的样子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些歉意。 也是因为自这次醒来之后遇见的变故太多，让他一时之间就不知不觉有些焦躁了，以前的时候，他可不会因为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生气——最多不理会就是了。 他挠了挠脸颊，想了想还是张口解释了一句，奴良滑瓢笑了笑，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奴良滑瓢对于妖怪的世界实力为尊那一套不怎么感兴趣，并且十分擅长于在挑战强者的过程中成长，不过对于乔惜这种对朋友的维护之情他却是十分欣赏。 于是见乔惜脸上似乎是十分过意不去的样子，他凑了过去，好奇的问起了乔惜和茨木童子之间的关系。 ——他这会儿心里是真的好奇。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他还是能看出来乔惜的性格，无疑是非常温和的好性子了。 这样的妖怪，竟然和茨木童子那种神经病一样残暴的妖怪是好朋友，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他好奇的抓心挠肺的。 他问了一句，见乔惜脸上有些愣怔，就狡黠一笑：“如果你告诉我你和茨木童子是怎么认识的，我就原谅你——当然，不能说的部分的可以跳过。” ——这是在说乔惜刚刚对于自己突然发脾气的道歉，虽然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也并不妨碍他说上这么一句来缓和气氛。 果然，他这么一说，乔惜就忍不住有些失笑，抬眼瞟了奴良滑瓢一眼，许久，才轻笑了一声。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摩挲这酒葫芦的小口，一边沉吟着，一边回忆着当年和茨木相熟的过程。 “我认识茨木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大江山的二把手，那时候我和酒吞有些旧故，来京都找晴明的时候便顺便去拜访了大江山，结果酒吞没碰到，倒是先遇见了茨木。” 乔惜想起那时候茨木一言不合就开打，在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时候就越发兴高采烈战意高昂的样子，就摇头弯了弯眼睛。 “茨木性子很是高傲，一向是除了酒吞其他的都不回放在眼里，遇见别的妖怪第一反应就是打一架，于是我就和他打了一架。” 奴良滑瓢听着眼睛突然亮了亮，就问道：“谁胜谁负？” 乔惜摇头笑道：“我们没有分出胜负。” 见奴良滑瓢睁大眼睛一脸“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表情，乔惜摸了摸下巴，解释道：“因为酒吞突然出现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所以我和茨木就去参加婚礼了呀。” “……” 奴良滑瓢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这样？没再打了？” 乔惜点头：“嗯，就这样。” “……” 奴良滑瓢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乔惜一眼，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酒吞童子的婚礼？” ——他有些茫然。 酒吞童子还结婚了吗？大江山的已经没落几百年了，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等等！这么说来的话，眼前这个看起来稚嫩无比的妖怪难不成竟然是从平安京时期活下来的不成？ 想到了这一点，奴良滑瓢看着乔惜的目光瞬间就变成了难以置信。 ——骗人的吧！ 现如今还是个年轻妖怪的奴良滑瓢完全不能想象眼前这个看着甚至未成年的妖怪居然这么大年纪（？）了！ 第八十二章 交流以及前情 乔惜又随意说了一件他在京都停留时偶尔找酒吞茨木喝酒时的趣事，然后一抬头就瞥见了奴良滑瓢十分诡异的眼神。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顿了几秒钟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看什么？” 奴良滑瓢也默了一下，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道：“我能不能问一下……” 他脸色有些纠结。 ——这样的表情落在他那一张邪魅狂狷的脸上看的乔惜还真是有点想笑，不过考虑到当下的情况，乔惜只咳了一声，扬了扬下巴道：“问什么？” 奴良滑瓢用着诡异的眼神盯着乔惜，好半晌终于将他想问的话问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 ——他其实想问你到底是从哪个年代活下来的老妖怪啊！ 乔惜眨了眨眼睛，视线忍不住恍惚了一下，许久，才回道：“自然是从平安京时期——想一想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了啊。” 他低低笑了一声，这个笑容看起来莫名有些失落，奴良滑瓢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 不过他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又问起乔惜以前和那两个大妖怪相处时的趣事。 他听着听着，就觉得十分的不对劲儿了。 “我觉得，你口中的茨木童子，和现在这个茨木童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 奴良滑瓢这句话说的十分笃定，乔惜回头看着他，就见这发型清奇的青年脸上露出一个极具个人特色又很有感染力的笑容出来： “既然你能和他们成为好友，那我相信，真正的茨木童子绝对不会是那么一副丧心病狂的样子！” 乔惜：“……” 忽然好想吐槽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 乔惜无语凝噎的盯着奴良滑瓢笑得邪肆却莫名靠谱的脸，一时间也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那当然不是茨木，我说过的，除了酒吞童子，茨木不会屈居于任何妖怪之下。” 乔惜说着，眼神里忽然划过了一丝轻蔑的意味：“至于那个宣称要生下晴明的九尾狐……呵，她还没有那个资格！” ——直到此时此刻，奴良滑瓢才恍然感觉到了乔惜身上那种和自己所见过的其他妖怪截然不同的气势。 这个看似年幼的妖怪身上的气势磅礴且宽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大海，不管多大的风浪吹过，但尘埃落定过后，大海还依旧是大海。 若说之前乔惜因为友人被冒犯的爆发让奴良滑瓢心中十分欣赏的话，那么这会儿乔惜提起九尾狐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气势，却让奴良滑瓢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一种对于强者的敬畏。 在发现自己内心的感受的时候，奴良滑瓢有一瞬间的怔然，接着就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 ——他奴良滑瓢自从有意识开始，就凭借着滑头鬼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在一众大妖怪之间混的如鱼得水，从居无定所到现在将整个江户收入囊中，从单枪匹马到现在身后跟着庞大的百鬼夜行。 他见过的妖怪很多，其中强大的也不少，甚至一度因为他这不服输的性格，而好几次濒临死亡，然而他却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对另一个妖怪打心眼里产生这种情绪。 ——更具体来说，奴良滑瓢从来没有觉得他会不如哪一个妖怪，即便是现在没有对方强大，但是他知道，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他总有一天会超过对方。 然而第一次，有那么一瞬间，奴良滑瓢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比不上眼前这个妖怪的。 不仅仅是武力上的强大，而是灵魂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 虽然不可意会，然而奴良滑瓢心中确实是莫名的有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不过他却并不觉得沮丧，反而只觉得有趣。 ——这就是从平安京时期活下来的妖怪吗？ 于是他就顺应着心中的想法大笑了起来，等他笑够了，一侧头，就看见乔惜看着他的目光宛如看着一个神经病。 他忍了笑，朝乔惜道：“你说的对，不过我只是将那只九尾狐封印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会卷土重来——花开院家有个阴阳师曾经占卜的结果是四百年后。” 乔惜挑了挑眉头，好奇道：“花开院家的阴阳师？” 奴良滑瓢脸上露出一个坏笑，道：“秀元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阴阳师，” 他说着瞄了一眼乔惜，又道：“虽然不曾感受过那位大阴阳师晴明公的风采，不过听说那家伙在人类之中被赞为颇有晴明公当年的风骨。”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乔惜来了兴趣。 他之前从神社中朝京都赶过来的时候，也曾听一些妖怪们说过花开院秀元的名字，不过那时候他一心想要赶紧来到京都，因而也并没有细细打听，这会儿见奴良滑瓢对他感官不错的样子，他也就真的好奇起来。 奴良滑瓢就将他和秀元相识的经过张乔惜大致说了一下。 乔惜这才知道，奴良滑瓢能将九尾狐封印了，竟然也是在花开院秀元的帮助之下。 这个阴阳师和晴明性格有些类似，并不像普通的阴阳师那样见了妖怪就要消灭，对于妖怪和人，花开院秀元虽然说不上来一视同仁，却也比一般的阴阳师好了很多。 九尾狐借助皇室的力量将整个京都控制在手中，并指使着自己的百鬼夜行以及手下的人类贵族给她找来人类的心脏来进补，从而将好好一个京都弄得妖气冲天。 花开院秀元在占卜术上的造诣并不低，在这种情况下占卜到京都的一线生机就在奴良滑瓢身上的时候就主动找了他提出了合作。 恰巧奴良滑瓢看上的一个公主樱姬被九尾狐抓去了——那九尾狐热衷于吃一些有特殊能力的人类的心脏，身份越是高贵的人类吃起来好处越多。 而这位樱姬既是一位公主，拥有的治愈能力也十分难得，于是就被家族献给了九尾狐。 单方面将樱姬公主认定为未来妻子的奴良滑瓢#冲冠一怒为红颜#，怀揣着一腔热血和主角光环（？）跑去找九尾狐想要将樱姬带回来。 第八十三章 妖怪以及关东煮 不得不说奴良滑瓢确实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妖怪，他当时决定要去救樱姬公主的时候，其实是打算自己一个去的。 毕竟他再对自己有信心，但该有的数心里还是有的。 所以他想一个人去，到底这算是他个人的私事。 但他的百鬼夜行再知道了他的决定之后，毫无意外的选择和他一起。 一行人气势很足的去砸了场子，只可惜九尾狐残暴也是有她残暴的资本的，奴良滑瓢虽然还具有成长的空间，但是就目前来说对上她确实占不了多少上风。 最后的最后，在阴阳师花开院秀元的帮助下，奴良滑瓢将九尾狐封印了起来，然而他自己却也被她将心脏挖了去，并且还受到了诅咒。 乔惜听着奴良滑瓢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被挖心又被诅咒的事情，眉梢忍不住就挑了起来，然后抬眼将奴良滑瓢上下细细观察了一番。 他之前确实有察觉到这妖怪身上莫名好像有些不详的气息，却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九尾狐的诅咒。 说起来诅咒这东西乔惜并不是十分了解。但就他浅显的感官来看，这玩意儿委实有够腻歪。 要解开的话就乔惜所知道的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将诅咒转移给另外一个人，二则是彻底消灭施行诅咒的始作俑者。 乔惜听奴良滑瓢说完事情的经过，没忍住就“啧”了一声。如果他再醒来的早一些的话，就能够在奴良滑瓢之前将那只九尾狐解决掉了。 这样的话奴良滑瓢也不至于中这种明显搞事情的诅咒。 然而这会儿那只九尾狐已经被奴良封印，她的真身元气大伤也不知道如今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 乔惜替奴良可惜了一下，这只滑头鬼反而坦然的很。 虽然因为诅咒的缘故他不能有纯种的后裔，但奴良滑瓢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因为已经认定的妻子是樱姬公主，而樱姬公主是个人类→_→ 所以说，就算有后代，他的后代也应该是半妖，纯粹不纯粹的，根本一点儿也不重要。 相比较而言，反而是他被挖了心这件事更令他不适一点。 不过想着樱姬是个人类，寿命不过百年，这样一想自己被挖了心于寿命有损这样的事好像也变得有些无所谓了一样。 …… 和奴良滑瓢聊了会儿天，乔惜内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几百年仿佛是白活了似得感觉。 不过想想也是有迹可循。 不同于一般天生地长的妖怪，乔惜他的三观塑型期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度过的，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身为人类的记忆他已经不怎么清楚了，但那时候养成的性格之类的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过他也有在慢慢改变就是了…… 乔惜从奴良滑瓢口中得知了这几百年间妖怪世界的发展，就决定再去大江山那里看上一眼。 恰巧奴良滑瓢也是在京都里呆够了，打算回江户自家地盘去，两人就此告别，乔惜就又去了前大江山领地。 大江山地方并不小，到底是当年足够和平安京正面刚的妖怪势力，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的。 这就导致了，乔惜想找个不一样的波动都找的非常艰难。 其实找找空间波动倒也并不是特别困难，他主要是心累。 可不是么，分明睡觉之前小伙伴们热热闹闹还是搞事情，结果一觉醒来，认识的妖怪全都销声匿迹，别说尸体了，连名字都成了传闻中的存在，是个都觉得心里得空一下。 再加上折腾了好几天，都没有个结果，乔惜这妖怪之身都情不自禁有些心力交瘁。 一时间内什么收获，乔惜叹了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大概是有些失望，但却因为有所预料而并不觉得出乎预料——总而言之也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随意坐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上，安安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 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心情，乔惜正打算从树上跳下去的时候，不期然就察觉到附近的空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乔惜：“……” 乔惜：“………” 乔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是。 他有些惊喜的朝着一个地方看过去，以肉眼来看，那里空无一物，乔惜闭了闭眼睛，好半晌，他抬起手指，轻轻的触在了虚空之中。 ——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他手指却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眼前有东西存在。 乔惜下意识勾了勾唇角。 结界的另一面恍然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在此之前乔惜想象过结界里面的样子，猜测着里面或许和以前的大江山一样，又或许是一片山林，又或者是一座宫殿……他设想了好几种，却并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其实是一条十分繁华的街道。 听着耳边妖怪们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乔惜一时之间竟然就那么怔在了原地。 须臾，他回了神，抬脚随意进了旁边一家关东煮的铺子。 铺子的主人是一只长着动物耳朵的不知名妖怪，乔惜瞄了他一眼，能看出来他的原型应当是一只豹子，乔惜忍不住：“……” 一只会做关东煮的豹子……为什么感觉会这么微妙？ 他情不自禁沉思了一会儿，等到这位豹形妖怪老板暂时没有客人了，他才慢悠悠的凑了上去，打听起这条街道的事情来。 铺子老板态度很好，对乔惜的疑惑也并不觉得十分意外，只热情洋溢笑呵呵问说：“大人可是从西国过来的？瞧着甚是眼生呢。” 乔惜觉得“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默默的将“西国”这个名字记在心里，一本正经的笑道：“是的，我才从西国过来，第一次来到这里。” 老板听乔惜说是第一次来，当下就越发的来了兴趣，絮絮叨叨张乔惜科普了这地方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推荐他在自家店铺里换在这条街上通用的货币。 乔惜顺手换了一些并买了几样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关东煮，这才举着签子在街道上溜达起来。 第八十四章 妖怪街以及西国 老板是个讲究妖怪，在这条妖怪街道上是个老人了，推荐的地方都十分有意思。 当乔惜捏着筷子挑着一筷子的拉面往嘴里送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开始深沉的思考： 说好的去找酒吞，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家拉面店里吃着这碗听说在妖界非常有名的“吃过的都说好”的招牌拉面。 ——这实在是一件确实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呼啦啦的将拉面吃的干干净净，乔惜从善如流的付给店家几个在那家关东煮的黑豹妖怪那里换来的可以通行的银叶子，然后抹了一把脸，决定自食其力的寻找酒吞的妖气。 他相信酒吞和茨木那种狂霸酷炫的妖怪，不管在哪里都不能掩盖他们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王者气息（大雾），所以他只要多走走，一定能察觉到那两个大妖怪的气息的！ 乔惜下定了决心，坚定的迈开步子离开了这条街道，临走时还不忘在某个丸子店里买了好几串三色丸子当做零食。 从这条街道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乔惜有一瞬间的恍然，他眨了眨眼睛，一回头，就发现身后他出来的地方已然是没有了任何街道的迹象，而他眼前的这片区域，也是十分的陌生。 乔惜忍不住站在原地，呆了好几秒。 要不是手中还有几串丸子，他当真要以为，自己之前看见的街道是哪个妖怪塑造出的幻觉了。 想了想，乔惜忍不住又回头瞄了一眼那条街应该在的地方，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丸子塞到口中。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里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下次要是有机会了，可以再过来遛一遛的。 不过在那之前，乔惜觉得，他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了。 一边慢腾腾的嚼着丸子，他一边抬眼四下里打量起来。 周围除了树……还是树。 乔惜沉吟了一下，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然后抬脚就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本来就打算四处溜达溜达感受一下有没有酒吞他们残留的气息，虽然现在来到的这个地方比较陌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四处溜达的计划，指不定酒吞他们恰好就恰好在这里呢。 乔惜心安理得的这样思考着。 ——嗯，绝对没有什么懒得找回去的路的意思。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乔惜将这片山林大致摸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进去那个结界之前他是在京都附近，而从街道里出来之后就莫名到了西国，不过乔惜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波动，甚至于隐隐还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在这个自他醒过来之后出场频率就相当之高的西国好好探索一番。 咳。 乔惜在几个小妖怪那里打听了一下西国的消息。 听说西国如今的统治者是一个犬妖——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乔惜觉得酒吞和茨木在这里的可能性无疑就很低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来都来了，趁着这个机会在这个西国溜达一下也是可以的。 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忙着赶路，都没能好好的感受一下在过了几百年之后人间界究竟有什么样的变化。 怀着这样的想法，乔惜果真就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急迫，而是慢悠悠的在周围小妖怪的建议下开始在一些有趣的地方游玩起来。 以及，在听小妖怪说起西国特色的时候，乔惜还非常顺便的听了一耳朵名为犬大将的妖怪的风流韵事。 犬大将是西国的第一任王，作为一个开拓疆土的王者，犬大将无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妖怪。 这样的犬大将和另外一个强大的犬妖凌月仙姬结合并生下了一个同样十分具有天赋的妖怪，取名为杀生丸。 在西国一众妖怪的眼中，杀生丸无疑已经可以认定为西国下一任的王了——那妖怪提起杀生丸的时候不但尊称了“殿下”，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也是一种混杂了敬畏与景仰的感觉。 当然，按照以上只是两个强大的妖怪结合然后生下另外一个同样强大的后代这样的发展，那么也就完全称不上是什么风流韵事了。 事情的转折在于，犬大将征战沙场扩张领地的时候，不期然遇见了一个人类公主——然后他爱上了那个人类公主，并让那个公主给他孕育了后代。 然后犬大将最后还为了公主直接凉凉了。 以及，值得一提的是，犬大将死的时候，那个人类公主正好产子，生下来的是一个长着犬耳的半妖孩子，那孩子如今被妖怪们相当嘲讽的称呼为“犬夜叉”。 乔惜：“……” 向乔惜讲故事的妖怪大概是杀生丸的粉，说起犬夜叉的时候语气听起来感觉就格外的愤慨与不屑。 到底一般的半妖是被所有生物都排挤的存在，毕竟他既不是单纯的妖怪，也不是真正的人类。 ——就像是个不合群的怪物一样。 这个分明相当的弱小的妖怪评价起犬大将和那个人类公主生下的半妖孩子的时候，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得不说，乔惜对此感觉有那么一些的不适应。 说起半妖，他第一个想起来的，总是那个脑袋上顶着狐狸耳朵的半妖晴明，尽管后来晴明将自己完全变成了纯种的人类，但大概是最初认识的印象过于深刻，乔惜反而更容易想起来他还是半妖时候的样子。 也因为这样，乔惜对于半妖这一类存在并没有一般妖怪的那种厌恶，所以在这个小妖怪说起犬夜叉的时候，乔惜的心情就感觉相当的微妙。 尤其是对方之前提起“杀生丸殿下”的语气十分的敬畏，和这会儿对比起来差距就相当的明显了。 好歹都是同一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生下来的呢，这差距也太大了些。 乔惜心里想着，面上却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到底不过是听个别人的故事，且妖怪对半妖这一鄙视链算是常态，他自觉并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妖怪们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观念的能力。 只不过不说归不说，三观不同，还是没有什么同行的必要。 于是在那个妖怪讲完之后，乔惜就淡定的表示后面的旅途他自己要独自进行了。 小妖怪：“……” ——卸磨杀驴也不带这样的？ 它原本还有一丢丢的不开心，不过等到乔惜若无其事拿出来一个它往常只听说过的东西作为谢礼的时候，小妖怪瞬间就又高兴起来。 第八十五章 半妖以及少女 甚至于临走时还不忘给乔惜指了指方向，这才美滋滋的抱着东西躲起来尽管它最初跳出来给乔惜带路是抱着一种想要跟随这位貌似十分强大的大人的想法的。 只可惜并没有如愿。 不过能得到一个宝物感觉也相当不错就是了。 和那个小妖怪分开，乔惜并没有什么确定的目的地，也就按照先前那个小妖怪所说的，随意四处游荡着。 不过比起之前，他现在好歹对于西国的状况了解了一些，行事之间也就更加放松了一些。 这天，乔惜正漫不经心的四处溜达着，无意间倒是看到了远处好像有人烟出现。 这是他来到西国之后第一次看到疑似人类村庄，心里难免就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倒不是说他作为一个妖怪在山林里生活有困难，只不过以前不管是下神社里还是在京都晴明哪里，他周围的人或者妖怪都对他可以说是非常的娇惯了。 这让他到底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常，再在山林里或者啃果子度日的生活，对于人类社会的衣食住行乔惜就一时之间感觉相当的怀念了。 ——即便这个年代本国的食物既没有蓬莱花样繁多，也没有后世的精致，但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野人#生活后，乔惜就只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 真的，要求一点儿也不高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乔惜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扮，便以加快了速度向着人烟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所谓#墨菲定律#大抵如此。 在远远的听到不远处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乔惜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不过等到他躲在树上之后，他就没忍住轻轻“啧”了一声。 ——他又没干什么坏事，平白躲什么啊。 说是这么说，不过乔惜也并没有立刻就跳出来。 因为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一男一女的声音就已经渐渐的接近了，随着他们的接近，乔惜就能够感觉到一股子不怎么纯粹的妖气也靠了过来。 乔惜：“……” 乔惜坐在树梢上，下意识将眉梢微微的挑了起来。 这是……半妖？ 不至于这么巧吧？ 他心里想着，眨着眼睛向树下看过去，然后就发现，还真就有这么巧。 树下的是一个半妖男子和一个人类少女。 半妖头上有一对毛茸茸的狗耳朵，在乔惜眼中看起来还正经有几分可爱——这么一副外貌，正是先前那个妖怪所描述的那只叫做“犬夜叉”的妖怪。 乔惜将这只半妖打量了几眼，视线很快就被他旁边那个人类少女吸引住了。 倒也不是说这少女容貌如何，只是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和如今时人的衣服风格迥异的短裙。 乔惜：“……” 乔惜一时间有些懵逼。 这衣服他看着其实是有些眼熟的。 并不是成为丰月神之后的记忆，而是在此之前，他还是个普通人类的时候，对这样的衣服是有些印象的。 更多的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他也想不起来，不过他却能够十分确定，这样一身衣服，着实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年代的。 就在他陷入沉思发呆的功夫，下面那一个半妖和一个人类仿佛是已经做好了约定，乔惜定睛看过去，两人俨然一副和好如初的场面了。 乔惜：“……” 乔惜对这个发展情不自禁沉默了一下，然后想了想，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的突然出现让树下的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犬夜叉反应尤其大，下意识抱着女孩儿就远远的跳开了。 乔惜：“……” 乔惜又是一阵沉默。 他抬眼瞄了瞄神情戒备的半妖犬夜叉，然后又瞄了瞄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女。 少女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水手服，裙子短的让乔惜十分好奇她有没有被这个年代的普罗大众批斗。 她身后背着这个箭筒并一把弓，一双眼睛盯着他，瞳仁里满是好奇的意味，看着倒并不像犬夜叉那么戒备。 乔惜想了想，抬手就指着那女孩儿问道：“放松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只是单纯想问一下，她是从哪里来的？” 对于他的问题，少女张口想要说话，不过显然被犬夜叉拉了一下，于是就闭了嘴。 而犬夜叉只做出一副防备至极的姿态，看着乔惜，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道：“你是谁？” ——噫，不得不说，这只半妖做出这么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看着真的很像一只敌意颇重的大狗狗。 乔惜视线没忍住飘忽了一下，然后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这才道：“我真的只是单纯的过路人而已，对于这位小姐身上的装扮有些好奇，故而过来问一下罢了。” ——以上说法在正常人的眼光中逻辑还是挺通顺的，毕竟小姑娘的打扮发型确实和时人有很大差别。 犬夜叉听到乔惜这么说，当即就愣了一下，回神之后他依旧用不相信的眼神盯着乔惜，笃定道：“你不用这么花言巧语，四魂之玉是我的！” 乔惜：“……” 日暮戈薇：“……” 这话一出来，不说乔惜，就是和他是同伴的少女也忍不住用一副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犬夜叉了。 犬夜叉被两人这不约而同且十分相似的眼神看的忍不住就跳了起来，直接大声嚷嚷道：“戈薇！难道你信了这家伙的鬼话？他肯定是想要四魂之玉巴拉巴拉……” 被叫做“戈薇”的少女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乔惜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然后将眉梢微微皱了起来，歪头问道：“你叫戈薇？” 戈薇看了看犬夜叉，没有说话。 于是犬夜叉眼神中顿时展露出一种仿佛心爱的玩具即将被夺走的那种警惕感，又在旁边跳着脚让戈薇不要相信乔惜一个字并试图伸手将戈薇拉走。 见戈薇神情犹豫，犬夜叉这个暴脾气哟，直接就提着刀（……）向着乔惜冲了过去。 乔惜：“？？？” 乔惜也是不很懂这只半妖心中的逻辑。 不过不懂归不懂，他动作上还是很干脆利落的在他冲过来之后将其踩在了脚下。 犬夜叉：“……” 戈薇：“……” 第八十六章 桔梗以及四魂之玉 因为乔惜的反应实在太过于神速，以至于不管是犬夜叉还是戈薇，其实都没能很快的反应过来。 嗯，即便犬夜叉这会儿还被他严严实实的在脚下踩着。 在一阵静默之后，犬夜叉终于反应过来，然后开始不停挣扎起来，乔惜对此视若无睹，并淡定的看向戈薇少女，又问了一句：“你叫戈薇？” 戈薇：“……” 戈薇一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看了一眼被踩着还不停挣扎怒骂着的犬夜叉，然后小心的瞄了一眼乔惜。 ——虽然她见识不多，但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小少年是完全可以吊打的犬夜叉的存在。 以及，尽管少年踩着犬夜叉的动作看起来不留一丝情面，不过作为普通人的戈薇也能发现犬夜叉这会儿其实中气十足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于是她抿了抿唇，还是回答了乔惜的问题：“嗯，我叫戈薇。” 乔惜歪了歪脑袋，又问道：“你和桔梗什么关系？” 他问了一句，见戈薇脸上一呆，就解释似得补充道：“你身上的气息和她非常相似。” ——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他遇到桔梗的时候，桔梗的灵魂是被困在一个巫女形状的等身陶土人偶之中，那时候对方的灵魂非常脆弱甚至缠绕着死气。 然而眼前这个戈薇少女的灵魂看起来却非常的生机勃勃。 所以乔惜能够确定，这两个并不是一个人。 ——也许是后代什么的。 他心里想着，然后等着戈薇的回答。 原本还在乔惜脚下闹腾个不停的犬夜叉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头埋在土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戈薇晃神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就回答乔惜的问题，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犬夜叉。 不出所料她并没有看到犬夜叉脸上的表情，戈薇一时间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一口气。沉默了好几秒，她才勉强露出一些笑意，道：“你见过桔梗吗？她，她，我应该是她的转世吧。” 她这样说了一句，又问道：“不知道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方便说一下吗？” 她看起来似乎想要说的话很多，但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一句桔梗如今在哪儿。 乔惜睁着眼睛看着她，好半晌，才歪了歪脑袋，含糊道：“嘛，谁知道呢，小生第一次来到西国，所以也不知道遇见她的地方具体是哪里。” 他这么说着，将脚也松了开，犬夜叉待在原地并没有动，直到乔惜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他才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你这个怪物！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 ——刚刚明明是对于桔梗非常在意的样子，这会儿跳起来却又一个字都没问。 乔惜眯起了眼睛，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只是又向戈薇问了几个问题，戈薇也没有理会叫嚣个不停的犬夜叉，只一一回答了乔惜。 等到问了几个比较在意的事情，乔惜就抬手绕了绕头发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戈薇，道：“这是桔梗留下来的东西，既然你们在收集，就正好给你吧。” 戈薇看着小少年手中透明的小玻璃瓶，眼睛忍不住就大大的瞪了起来。 “这，这是……” “四魂之玉！” 犬夜叉也被乔惜手中的东西吸引了过来，接着戈薇的话喊出了瓶子里的东西的名字，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更在意的问题。 “你说，这是桔梗留下来的，是什么意思？” 乔惜眨了眨眼睛，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戈薇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有些艰涩的问了一句：“桔梗呢？她……” 她张了张口，接下来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乔惜被这两个人的态度弄的有一瞬间的懵逼，怔了好几秒，他忽然反应过来： “我说，你们该不会以为，桔梗她是死了吧？” “……” 听懂了他这话中隐含的意思，戈薇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你，你的意思是？” 乔惜没忍住“啧”了一声，挑眉笑道：“想什么呐？桔梗当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虽然说他碰到她的时候她看起来确实是已经快死了的样子。 但分别的时候乔惜已经帮她的灵魂从那个陶土人偶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然后帮她重新用极具生机的树木重新塑造了一个身体。 ——妖界有一种不需要泥土，即便暴露在空气也能生长的树木，乔惜用的材料正是这种。 桔梗从此之后就不用像之前那样借助死魂之力才能存活了，唯一令人觉得遗憾的是，从此以后她只能从一个人类彻彻底底的变成妖怪了。 ——不过乔惜答应了她，如果某一天她想要成佛转世的话，他可以帮她将那个身体破坏掉。 当然这其中的细节乔惜并没有要和戈薇以及犬夜叉细说的意思，只大致表示桔梗现在不但活着，并且还能活很久的样子，然后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将手中的四魂之玉扔给了戈薇，道：“桔梗让我转告你，要肩负好守护四魂之玉的职责。” ——乔惜那时候和桔梗告别的时候，桔梗只说她要去找一个妖怪了结一些已经很长久的恩怨，不知道是不是她要寻仇（？）的那个妖怪并不是个普通角色，桔梗表现得很慎重的样子，并且在犹豫再三之后，将那个封印了四魂之玉碎片的小瓶子交给了乔惜，然后让他将这些四魂之玉都转交给犬夜叉。 乔惜还挺喜欢那位巫女……唔，现在应该称呼为鬼女了，总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乔惜对桔梗的好感度还挺高，再加上四魂之玉什么的，听起来还挺有趣的样子，所以他就应下了对方的请求。 不过这一路上走来，在了解到四魂之玉的价值之后，乔惜觉得桔梗少女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心大的。 但实际上桔梗也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能看得出来乔惜神明的身份，且还能察觉到他比自己更适合净化四魂之玉，再加上她如今已经不是巫女，并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在综合考虑之后，她才将四魂之玉的碎片交给了乔惜，希望乔惜能将它们带给犬夜叉。 第八十七章 紧绷以及发泄 桔梗的原话是要给犬夜叉来着，但…… 嗯，只不过乔惜觉得犬夜叉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戈薇小姑娘靠谱。 乔惜隐约有些嫌弃的瞄了犬夜叉一眼。 ——身为一个半妖，瞧瞧人家晴明，再瞧瞧眼前这只狗子，这就叫做差距！ 戈薇接过乔惜扔过来的四魂之玉，然后从自己的衣服领口里挑起一根绳子，扯出来一个同样的小瓶子。 两个瓶子里的四魂之玉在被倒在一起的时候，十分自然而然的便融合起来，凑成一个缺了一小部分的球形。 戈薇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这样子就只需要一小部分碎片就能将整个四魂之玉拼凑完全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戈薇下意识紧紧将小瓶子捏在了手心里，感觉心中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结果到了最后，大部分的碎片竟然是桔梗收集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一点，戈薇心里就莫名的非常难受。 乔惜感受着这四魂之玉相当奇异的奇异，饶有兴趣的问了戈薇几句有关于四魂之玉的问题。 不过这会儿戈薇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乔惜瞅了她两眼，也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废话，就摆了摆手，口中道：“嘛，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就再见啦。” 闻言，犬夜叉有些别扭的瞪了他一眼，戈薇下意识的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乔惜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就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大概就是四处走走，寻找一些有趣的事情围观一下这样子吧。” 戈薇沉默了一下，将手中的小瓶子又赛回了领口里，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热，看着乔惜邀请道：“既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收集四魂之玉的过程有些危险，但偶尔也很有趣。”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在注意着乔惜的反应。 见少年微微侧着头看着自己，浅金色的瞳仁看起来清清亮亮，毫无一丝杂质，明亮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投下斑驳的影子，照在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戈薇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似乎在这个小少年眼中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的躲开了少年的视线，有些难堪的垂下了眼睛。 ——她只是，她只是……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不想和犬夜叉单独相处而已。 恰好乔惜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非常舒服又放松，虽然不是很懂这其中的缘故，但戈薇不觉就对他生出了信任，所以才会这么莽撞的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话。 乔惜注视着戈薇，好一会儿，忽然凑近了她。 他现在的身高看着是和戈薇差不多的样子，这样凑近了的时候，就恰好和她脸对着脸。犬夜叉一眨眼就见两个凑到了一起，脸上情不自禁就是一黑，当即看着乔惜的目光充满敌意的同时，就准备伸手，想要将戈薇拉开。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乔惜轻轻的说了一句：“你不是此岸之人吧？” 戈薇：“……” 犬夜叉：“！！！” 戈薇瞪大了眼睛，瞳仁里满是惊慌，看着乔惜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睛，竟呆在了原地没有了反应， 见她这样，乔惜反而是没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一双眼睛因为愉悦的心情眼尾微微翘起来些许，嘴角也是勾出来一个弧度，整个人看着就如同最温柔的阳光一样： “呀嘞呀嘞，不用这么紧张啊。” 他抬手在戈薇少女的发顶轻轻的揉了揉，笑容十分温和。 大概是少年的动作以及目光看起来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的戈薇心中一瞬间就生出了无限的委屈。 她明明只不过是个非常普通的中学生啊！ 莫名的因为那颗珠子被妖怪从井里拉到了现在这个年代，莫名的因为这破珠子遇到了许多危险，又莫名的因为初到这个世界犬夜叉除了一开始的误会之后却一直保护着自己的样子而对他渐渐的喜欢上了。 然而在被已经吸引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在犬夜叉心中其实只不过是个替身（大雾），是因为她的前世——那个叫做桔梗的巫女和犬夜叉原本就是恋人的关系。 感情还在日益发酵的时候就受到了这样的打击，作为一个普通中学生长大的戈薇只想回到现代再也不见犬夜叉，却因为四魂之玉的关系被迫留在了这个危险的世界。 ——她真的是满心的委屈无人诉说。 原本她和犬夜叉关系最亲近，开始的时候还能将自己的恐惧害怕委屈软弱的情绪表现出来，然而自从知道了桔梗的存在，因为各种各样专属于少女的微妙心思，戈薇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气，觉得自己不能够输给桔梗。 ——虽然她们两个人的灵魂说到底是同一个，但是戈薇从始至终都觉得，她只是戈薇！ 不是别人的转世！也不是什么替身！ 她就只是戈薇！日暮戈薇！ 她无数次的想要和犬夜叉这么说，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口过。 ——四魂之玉还在被邪恶的妖怪奈落觊觎着，她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任性呢？ 所以这么长时间，戈薇尽管心里不舒服，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说出来过。 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当少年就那么轻轻柔柔的将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的时候，戈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心中的情绪就蓦然再也压抑不下去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然后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乔惜：“……” 犬夜叉：“！！！” 犬夜叉被她这突然爆发的情绪当下就给震的惊在了原地。而乔惜虽然有点儿小小的意外，却对此接受的相当良好。 他脸上的温柔的笑容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戈薇趁着这个机会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好半晌，戈薇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乔惜顺手掏出来一张手帕递给她，然后在心里开始默默地思考，这是第几次了，有关于别人在自己眼前哭这件事？ ——嗯，次数太多，他好像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了呢。 第八十八章 食骨之井以及关系 乔惜知道自己身为丰月神，身上除了神性之外，还有一种自然包容的气息能让人\/妖怪很快的放松下来。 这话是晴明以前说过的，乔惜也很信他这个邪。 但讲道理，他是有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有些紧绷过头了，才想着让对方放松下来——放松归放松，他却也没想到对方放松下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哭啊？ 乔惜有些复杂的看着戈薇少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噎着的样子，心里想，这些人\/妖怪到底是将自己压抑了多久啊，才会在一放松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大哭。 他想着，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戈薇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着手中被自己的眼泪鼻涕弄的一塌糊涂的手帕，情绪才恢复的戈薇脸上一红，下意识将手帕往身后藏了藏。 乔惜：“……” 乔惜有些被她这个小动作逗的想笑，却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见。 犬夜叉见戈薇哭声终于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也不敢再大声，只能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干嘛，干嘛突然就哭了……” 说是这么说，他其实看起来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的。 乔惜就想起来，犬夜叉好像也不过才二百岁——嗯，在乔惜眼里只能算是一个小孩子的年纪呢。 从平安京活下来的乔.老爷爷.惜有些惆怅的想到了这里，然后从善如流的让开了位置，好让犬夜叉将戈薇小姑娘好好的哄一哄。 他之前只静静地看着不过是觉得小姑娘委实紧绷的太久了，不哭上一场发泄发泄迟早要出问题，不过这会儿哭也哭够了，再谈事情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乔惜心情复杂的目睹着两个年轻人腻歪了好一会儿，然后渐渐的平静下来，这才有空问起了戈薇小姑娘会来到此世的原因。 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戈薇小姑娘如今对于乔惜的感官介于一种有些羞涩，但微妙的其实好感度很高的程度，听到乔惜说想知道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方法，她二话不说，就将一切说的清清楚楚，甚至还想立刻带着乔惜去看一看那个将她带过来的食骨之井。 不过这会儿几人距离那口井委实有些远，戈薇早上本来就因为个犬夜叉赌气没有吃早饭，折腾了大半个早上，后面遇到乔惜之后又是耗费心神的折腾了好一会儿。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灵气比较充沛的人类，这么折腾下来，早就感觉又累又饿，又乔惜如今并不多么着急，几人沟通了一下，顺理成章的决定先吃个饭再说。 反正村子已经近在咫尺，乔惜表示他自己其实也是想吃点儿热乎乎的饭了。 戈薇本来就饿了，听到乔惜的提议这会儿也不反对，于是三个人一转头，就向着村子里去了。 犬夜叉和戈薇对这个村子还挺熟悉的——以及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村子里如今的巫女正是乔惜之前遇见过的那个桔梗巫女的妹妹，而戈薇是桔梗的转世，犬夜叉又和桔梗曾经是恋人…… 噫，这个关系听着还真是有够复杂。 乔惜眨巴着眼睛跟在两个人身后，耳朵里听着戈薇和犬夜叉一会儿吵闹一会儿和好，请不已经竟然生出一种自己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的感觉。 ——要不然怎么会在看着小辈吵吵闹闹心里还觉得有些欣慰？ 且在欣慰的同时，心里又不可抑制的弥漫出一丢丢的寂寞…… 乔惜下意识的垂下了睫毛。 自从醒过来之后一个熟悉的人都见不到，就算是他，难免也是会觉得寂寞的啊。 就在乔惜出神的功夫，三个人就已经进到了村子里。 村子里的人果然对于犬夜叉和戈薇十分熟悉，在看见戈薇的时候甚至还表现得相当亲近。 ——说不清是因为她的灵力可以构成结界庇护村子还是因为唯有她才能控制犬夜叉这个妖怪。 乔惜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在村民们好奇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毫无破绽的微笑，那乖巧又精致的模样很快就赢得了普罗大众的好感。 在得知乔惜是位游历中的阴阳师的时候，众人的态度就看着更加的亲近了，纷纷拿出自家家里做的一些小零食干果之类的要送给他。 乔惜盛情难却，只能不好意思的收了，作为回报，给了他们好一些护身符。 说起来这个村子附近的妖怪还真的不少，不过也许是犬夜叉在这里留下的气息太过于浓重，所以一些小妖怪并没有多少敢真的过来骚扰的。 不得不承认，虽然在乔惜眼中犬夜叉还是柔弱的小朋友，但实际上在一般的妖怪眼中，犬夜叉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毕竟他的父亲是西国的斗牙王。 乔惜安然的在村子里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午饭，又收获了一大堆小孩儿喜欢的红薯干之类的小零食，然后就和戈薇他们一起去了那口传说中的食骨之井那里。 村子旁边原本就是一片树林，而在片树林之中，有一棵尤为高大的乔木，被当地的村民们称呼为“御神木”，那口可以穿越时空的食骨之井，就在御神木附近。 乔惜抬手摸了摸长满青苔的岩石井口，眼睛里流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 这口井打眼看起来，其实和普通的井也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在细细感受的时候，能察觉到井底间或有些扭曲的空间波动以及其间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 乔惜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下巴，有些感叹：“这井底，怕是有千万个妖怪的尸骨和血肉。” 这话说出来，犬夜叉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戈薇，脸色一瞬间就千变万化。 ——要知道，她每次都是通过这口井的井底穿梭在两个时空中的，这会儿听到乔惜说井底有千万个尸骨，她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各种形状可怕的妖怪集成的累累白骨堆积的场面…… 尽管她曾经在井底确实有遇到过一个妖怪还差点儿被那妖怪吃了，但戈薇这会儿一想象还是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八十九章 穿梭时空以及牛脸妖怪 乔惜随口感慨一句，侧了侧头，见戈薇小姑娘一脸惊惧，他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这姑娘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对于这种事情会觉得害怕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啧，太久没有接触到人类，都忘记了人类其实是何等脆弱又软弱的物种了。 想是这样想着，但实际上乔惜却抬手安慰的摸了摸戈薇的头发，然后一手撑着井口，在旁边一人一半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的从井口跳了下去。 戈薇：“……” 犬夜叉：“……” 相比于戈薇的担忧惊讶，犬夜叉却表示不用担心： “放心吧，他肯定一会儿就上来了，他又没有四魂之玉当做媒介，不会跑到你那个时空……！！！” 遗憾的是，犬夜叉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自己的飞速的打了脸。 他猛的睁大了眼睛探头向着井底看过去——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乔惜的气息莫名的消失在了井底。 犬夜叉：“……” ——那么大一个人呢？刚刚还在这里的！人呢？ 犬夜叉茫然的看向因为他的表现而震惊且忧心的戈薇小姑娘，心中感觉十分迷惑：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不需要四魂之玉也能从这里通过？” 犬夜叉表示自己现在非常委屈。 明明之前戈薇和她赌气跑回去的时候，他自己没有四魂之玉都根本不能通过这里穿梭时空！ 戈薇这会儿哪里还管的到他的心情，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家里突然从井里爬出来一个长相精致不似真人身上又穿着狩衣的少年——家里人的反应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头皮一麻，戈薇果断的和犬夜叉说了一句“我过去看看”，然后风风火火的跟着跳了进去。 一阵白光闪过，戈薇也消失在了井底。 犬夜叉：“……”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不，他一定要讲！ #脏话脏话# 犬夜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空无一人的井底，只觉得周身的风忽然都变得无比的萧瑟。 …… 和戈薇想象的场景不同，乔惜通过这里的食骨之井，却并没有从戈薇家里那口井里出来。 他确实没有四魂之玉，但精神力却非常强大，再加上本身体质也有些特别，在察觉到食骨之井井底的空间缝隙之后，他便直接从那缝隙中跨了进去。 只能说他运气也是挺好，没有碰到空间风暴而成功的降落到了某个空间之中。 等到乔惜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视线中的，还是一大片树林。 乔惜沉吟了一下。 ——总觉得自从他这次沉睡醒过来之后就总是和树林很有缘分啊。 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下，乔惜仰头望了望天空。 虽然他十分确定自己确实跨过了时空，但却并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代。 嗯，也不知道到底是跨到了他自己那个时间之前还是之后。 想了想，乔惜耳朵微微动了动，循着微弱的气息向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妖怪的方向走了过去。 入眼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溪水，以及在溪水中扑腾着捉鱼的一只小狐狸妖怪，对岸上，有一只牛型的妖怪趴在草丛里，一边指挥着水中的小狐狸，一边吃着小狐狸捉上来的鱼。 乔惜歪了歪脑袋，视线在水中那小妖怪的头顶上转了一圈，心中忍不住就感觉有些微妙。 那小妖怪，头顶是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无疑让人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一只小狐狸妖怪了。 不过乔惜微妙的点在于——原来竟然还有这么弱小的狐妖吗？说是妖怪，还不如说就是一只小狐狸呢。 只能说，乔惜个人的经历以及能力让他遇见的都是比较强大的狐妖，比如说晴明，比如说有过一面之缘的御馔津，再比如说某个九尾狐。 这几个都是随便放在哪里都存在感相当强烈的大妖怪，即便是晴明，小时候还没能将妖力和人类的灵力融合起来的时候，他也不像是眼前这只小狐妖这样，体内的灵力简直微弱的令人发指，甚至连原型都不能很好的隐匿起来。 乔惜默默地盯着小狐妖，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捉了好多鱼，然后被岸上那只妖怪一口吃的干干净净，大半天下来，小狐妖早就累的满头大汗，只能趴在浅水里一边喘息着一边问道：“这样，你能告诉我见到夏目的方法了吗？” 那只妖怪吃饱了肚子，这会儿心满意足，在乔惜歪头看过去的时候，它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笨蛋狐狸，你被骗了。” 乔惜：“……” ——好恶劣…… 恶劣的牛脸妖怪吃饱了肚子就翻脸不认人，腾身飘到了空中，还在继续打击小狐狸：“就是因为你这么笨，才总是孤身一人，夏目大概早就忘记你的存在了吧！” 小狐狸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只妖怪将小狐狸嘲笑了一番，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想的，从空中扔下来一个发光的药丸。 “收下吧，小狐狸，能变成人类一天的药。” 乔惜眼睛瞄着被小狐狸如获至宝接在手中的药丸，好奇的挑了挑眉毛。 这年头妖怪的炼药系统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他倒是知道有些妖怪能够做出遮掩妖气的药丸，但这样的前提是服用药丸的妖怪本身已经可以化成人形，只不过妖气太过浓郁容易被察觉而已。 将自己跃跃欲试想要将那药丸拿过来研究一下的心情压了下去，乔惜目送着小狐狸欢欢喜喜的捧着药丸跑开。 天上那只妖怪的身影在小狐狸离开之后也渐渐的消失，然而就在它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一股非常强大的妖力铺天盖地的将其笼罩了起来。 下一秒，它整个妖怪就已经趴在了地面上，而站在它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狩衣的少年。 牛脸的妖怪睁了睁它那比乔惜脸还大的眼睛，眼睛里看着很是有些小心翼翼。 “大，大人？” 乔惜“嗯”了一声，瞟了它一眼，也懒得废话，直奔主题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牛脸妖怪：“……” 第九十章 石头妖怪以及故人重逢 这话委实有够没头没尾，那妖怪听着，就有些懵逼，然后仰头看了一眼天色，试探似得道：“大约……下午五六点？”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反思了一秒钟，重新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妖怪瞧着乔惜身上穿着的狩衣，有那么一瞬间忽然福灵心至，恍然大悟道：“大人莫不是沉睡多年才醒过来？现在是两千年，不知道大人是从什么年代开始沉睡的？” 乔惜：“……” 乔惜有些恍然。 两千年？ 不就是戈薇生活的那个年代么？ 以及……自己成为丰月神之前，好像大概可能也是在这个年代的吧？ ——记忆太过久远，都有些不大清楚了。 乔惜茫然的揉了揉头发，然后将束缚着那妖怪的妖力散去了，微皱着没有就离开了这里。 那妖怪疑惑的看着乔惜的背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也跟着离开了。 ——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究竟是哪个年代的妖怪，只看着他轻而易举将自己束缚起来的庞大妖力，就只让他觉得对方的妖气如同深渊一样，深不可测。 甚至连好奇的念头都不敢升起来。 那妖怪心里琢磨着，赶紧悄摸摸躲了起来。 …… 乔惜离开了那条小溪，就找了一棵巨大的树木跳上去，然后四下里眺望起来。 这片树林相当的茂盛，他瞄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瞄到，想了想，他在树梢上轻飘飘掠过，三两下就来到了山顶一处大石头上。 他刚刚在树上看着，这个地方视野应当是十分广的，所谓#登高望远#嘛，所以就想站在这里看一看周围的情况。 不过等他站在上面之后，就很出乎意料的发现，这块石头竟然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乔惜愣了愣，索性盘腿坐了下来，伸手在地上敲了敲，将石头妖怪敲了出来。 从平整的石面上冒出来的是一个外表非常苍老的妖怪，长长的胡子长长的头发，脸上刻满了褶皱。 他一出现就十分恭敬的朝乔惜行礼，口中道： “大人。” 乔惜被他这态度弄的又是微微怔了一下，开口时态度下意识的温和了起来：“你对附近熟悉吗？” 石头妖怪点点头，声音里是老人家特有的苍老与感慨：“这块石头已经存在了成千上百年，我一直依存在这石头上注视着这个世界。” 乔惜：“……” 乔惜没忍住默了一下，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提醒一下这位看起来仿佛上了年纪的石头妖怪的文不对题。 恰好这时候山脚下有一趟列车驶过，发出响亮的鸣笛声，乔惜循着声音看过去，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记忆里那东西似乎是叫做列车的。 石头妖怪并不知道乔惜是在回忆着对于这个年代的记忆，只瞧着这位大人问了一句话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担心是自己的话哪里触怒了他，也不敢打断，就只安静的站在那里，随着乔惜的视线看着远处的列车。 好半晌，乔惜回了神，张了张口，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是叫列车？” 石头妖怪：“是的，大人。” 乔惜：“这里最近的城镇在……算了，有没有什么妖怪对人类世界比较熟悉的？” 乔惜原本想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人类的聚集地，他好过去遛一遛，说了一半又恍惚想起来他现在身无分文，就这么跑去人类的地方也是有些不大妥的，于是索性问一下有没有常年混迹在人类中的妖怪。 石头妖怪闻言，脸上一瞬间有些为难，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满怀歉意的回道：“抱歉，大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块石头，因此对于这些也不甚清楚，不过大人要是想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的话，那我倒是可以说一说。” 他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有一处温泉，人类总是喜欢在那里度假，我记得有一只妖怪住在那附近，大人不如去找他问一问。” 见乔惜脸上有些意动，石头妖怪又赶紧描述了一下他说的那只妖怪的主要特征，然后就目送着乔惜沿着山路慢悠悠的晃了下去。 直到乔惜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剑，石头妖怪才恍然想起来什么似得，一拍掌就叫道： “哎呀呀，忘了告诉大人现在人类间已经不穿那种狩衣了。” 对于石头妖怪的马后炮乔惜并没有听到，所以他就顶着这么一身华丽又讲究的狩衣从山路走了下去。 沿着石头妖怪指着的方向走了没有多久，乔惜远远的就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 不过在那些斑杂的人类气息中，却有一道令乔惜感觉依稀有些熟悉的妖气，并不十分明显，却仍旧让乔惜很是在意。 想起那石头妖怪说的作为温泉店主的妖怪，他心中一动，加快了速度向着那片区域走了过去。 旅店门口三三两两的有小孩子在笑闹，乔惜瞧着那些跑过来跑过去的小孩儿，有一瞬间的愣怔。 就在他愣怔的这一瞬间，就有一个小孩儿被另外几个孩子追着直直的朝他撞了过来。 乔惜下意识的反应是想躲开的，不过正当他准备抬脚的时候，不期然就看到那小孩儿被地上一块小石子绊了个踉跄。 ——这个时候他若是躲开的话，这小孩儿肯定就扑到地上去了。 于是乔惜理所当然就迟疑了一下下，也就这么一秒钟的功夫，那小孩儿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还很顺手的伸手将他的大腿抱住了，他只能伸手将那小孩儿扶住。 小孩儿被撞的有些懵，好一会儿才仰头，待看清乔惜那一张脸的时候神情就有些呆滞。 “妈妈呀，快出来看天使……”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将小孩儿松开了，道：“你没事吧？” 显而易见小孩儿并没有哪里受伤，因为在乔惜松开她之后，他直接“蹭蹭蹭”朝后连退三步，继而睁大了眼睛中气十足的大声喊着招呼小伙伴：“看啊！是妖精！” 乔惜：“……” 喂喂，明明上一秒还是天使呢！ 第九十一章 青行灯以及往事 乔惜无语凝噎的看着因为那小孩儿的喊声呼啦啦围过来的一堆小孩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大抵心灵纯净的小孩儿大都是十分敏感的，尽管是第一次看见，他们察觉不到乔惜不是人类，却能察觉到他身上那种十分令人舒服的气息，于是便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围着乔惜问了起来： “哥哥，你是妖精吗？” “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可以娶我嘛？” “哥哥……” …… 此起彼伏的哥哥在耳边回响着，乔惜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直接败退了。 不过在最后的关头他身为神明的尊严阻止了他。 ——以及这一堆“哥哥”里是不是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乔惜沉思之后，笑眯眯又不着痕迹的将周围的小孩儿往后推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一一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不是哟，哥哥不是天使。” “哥哥是从很远地方过来的。” “嗯，过来找这个旅店的老板有一些事情。” “不行哟，哥哥有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和你们玩哟？” …… 至于混进去的那个问题，乔惜就当自己没听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旅店里挪着，还没等到他接近旅店门口，就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乔惜下意识的抬头，旅店门口，一个穿着简单的青色浴衣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笑盈盈的向这边看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乔惜看到那个少女心中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今天的青行灯姬竟然是站在地上的呀？ 是的，那个青衣的少女正是几百年前和乔惜算得上好友的青行灯小姑娘。 虽然这只惯常独来独往的大妖怪在妖怪之中爱好十分清奇，以至于乔惜时常一看见她就感觉心里先虚了一下。 然而不得不说，在这种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忽然遇见了一个熟悉的妖怪，这种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乔惜忍不住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歪了歪头，朝青行灯少女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青行灯少女看着乔惜也是非常的感慨。 她早就察觉到了今天山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属于大妖怪的气息，正在她思考着究竟是哪个大妖怪从沉睡中醒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乔惜站在山顶那块石头上的身影，心中也忍不住就有些激动了。 ——嗯，不要怀疑一个大妖怪的视力以及能力。 这会儿她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乔惜过来了。 两个妖怪相视一笑。 青行灯朝那些缠着乔惜的小孩儿道：“这个哥哥来找大姐姐有些事情，等他办完事情姐姐让他和你们玩好不好？” 可以看出青行灯和这些小孩儿应当是有几分熟悉的，她这么一说，小孩子们只犹豫了一下，就期期艾艾的让她保证，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放乔惜和青行灯走了进去。 从旅店的后门穿过去，眼前是别有洞天。 不同于外面旅店里偏现代化的风格，后面的院子完完全全就是平安京时期的风格，古典的和室，庭院里盛开的绣球花，这让乔惜有一瞬间感觉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他就回了神，跟着青行灯坐在了回廊下。 因为早就察觉到了乔惜的存在，青行灯早就准备好了一些他喜欢的小点心之类的，两个妖怪并肩坐了，并没有立刻说话，只默然无声的吃着点心。 乔惜吃着几块点心，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才捧着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道：“真好呀。” 青行灯瞄了他一眼，眼里漫上了一些笑意： “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这样。” 乔惜歪了歪脑袋，有些委屈似的问道：“嘛，一觉睡起来你们就都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都被阴阳师搞掉了，原来是跑到这里来开了温泉旅店。” 青行灯闻言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乔惜一眼。 他们都是妖怪，即便是过去了几百年，时间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青行灯少女依旧如同乔惜印象中的一样，眉目如画，脸色微微苍白，眼睛清澈如水，是一个极温婉的贵族少女的模样。 不过比起几百年前，青行灯看起来更开朗了一些——具体应该说，是看起来更有人气了一些。 以前的青行灯是冰冷的，尽管是人类少女的模样，可是一眼看过去，不提那苍白的近乎泛着冷青色的皮肤和那盏由妖力凝成的青灯，只看着她的气质，就能看出来她是个妖怪。 然而现在，少女一头青色的长发在身后用发带束了，自然的任由其垂落下去，身上穿着同色的浴衣，并不如何精致，但看着很舒服，这会儿她跪坐在回廊上捧着茶杯微微笑着的样子，已经和普通的人类少女完全没有了两样。 “呀嘞呀嘞，就算是妖怪，在必要的时候，也是需要与时俱进的啊。” 乔惜：“……” 乔惜默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青行灯见他不说话，十分轻巧的就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知道这会儿心里最关注的事情，在定了他的心之后，转而说起了大江山里的那些妖怪。 “先前，京都里一直有安培晴明坐镇，那人性子促狭了些，一手阴阳术确实没的说，那段时间京都附近倒是安稳的很。就算后面过去百年，都说安倍晴明身为一个人类大限已至，但因为他的式神还在世间活动，所以大多数妖怪还是并不相信这个传闻的。” 说到这里，青行灯突然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脸上表情看着也有些怅然若失。 大概是觉得，就算是安倍晴明那样强大的阴阳师，百年之后也不过化为一捧黄土罢了。 她叹息一声，才继续说了下去：“大约过了两百年的时间，有一个莽撞的小妖怪跑去京都作恶，却不见晴明或者他的式神出来阻止，大家这才知道，那个大阴阳师真的已经不在了。 这之后，京都就突然冒出了许多不知名妖怪出来。” 第九十二章 少年以及少年 酒吞可以说是一个相当有远见的妖王。 晴明还在的时候，妖怪们因为他的存在行为收敛，再加上晴明个人的习惯，这就造成了，对小妖怪来说，头顶上仿佛一直有人在压着，但实际上却微妙的很有活动的空间。 但等晴明离开之后，妖怪们瞬间放肆起来，而面对放肆的妖怪，剩下的阴阳师却不比晴明还会看你是不是真的作过恶。 毕竟那个年代优秀的阴阳师除了晴明并不是没有，只不过当时都被晴明的风采压住了而已。 在没有了晴明之后，许多优秀的阴阳师也渐渐有了发挥的余地，妖怪被赶尽杀绝。 “那时候大江山已经渐渐的消失在人类的视线之中了——是酒吞的决定。” 说到这里，青行灯忍不住带着笑意轻轻的咳了一声。 “甚至有一个自称是酒吞童子的子嗣的妖怪，让红叶姬和酒吞当时闹了好久，茨木童子更是直接跑去找了那个妖怪。” 乔惜不禁将眉梢微微挑了挑，想起来他在名为奴良滑瓢的滑头鬼那里听到的事情。 果不其然，青行灯忍着笑意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自称酒吞童子子嗣的妖怪名为茨木童子，若只是撞了名字，茨木倒也不会有多生气，毕竟这名字并不是他个人专属，只是他比较强大，世人提起茨木之名，想起来的唯有他这个罗生门之鬼罢了。 然而问题在于，他自己和酒吞是好友，那个茨木却非说酒吞是父亲，这听着就委实很让人膈应了。 茨木作为大妖怪，向来任性，不高兴了就想发泄，直接就跑去将那个茨木童子锤了一顿。 青行灯说的有趣，乔惜听着，不知不觉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 乔惜撑着伞，用了三十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眼前的状况。 事情是这样子的…… 因为不小心（？）通过食骨之井跑到了戈薇那个时代里，中间出的一点小意外让他并不是从戈薇家里那一口食骨之井出来的，反而是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上。 巧合的是就在这山脚下，他十分幸运的遇到了几百年不见的青行灯小姑娘，在听她讲述了关于大江山的变故之后就在那里住了下来，同时让一些小妖怪帮忙打听了一下哪里有旁边生长着御神木的一口井，然后自己则是四处溜达着长个见识。 距离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四天，在将青行灯的温泉旅馆附近的地方都溜达了一遍的乔惜正准备寻找一下自己作为丰月神被供奉的那座山。 正在他踏上这一片区域的时候，恍惚就感觉到一种谜一样的熟悉感，因为这迷之感觉，再加上他这会儿也挺闲的，于是就循着感觉信步来到了这个石桥上。 而目前，他站在石桥的中间，石桥两边各自都被人堵了路。 乔惜冷静了一下。 他前面的是一个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一只招财猫妖怪气息微妙接近于妖怪的人类少年。 后面的是一个穿着奇怪黑色长风衣又围了红色围巾腰间还挂了一把打刀的非人类少年。 嗯，前面那个是他走上石桥的时候不期然遇见的，后面那个则是他正注视着前面的少年想要发表一下意见然后猝不及防身后半空中一阵光芒闪烁就从光芒里跳出来的。 乔惜：“……”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当然更微妙的地方在于，这两个少年不管是人类还是非人类，竟然都有着自己的气息。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乔惜用了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了一下自己在这未知的几百年间娶妻生子的可能性。 不过在结合了那两只长相之后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然后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咳。 抱着肥猫妖怪的人类少年有着一头银色的短发和一双绿色的眼睛，非常柔顺的贴在耳边的样子看着分外乖巧。 而在乔惜眼中，对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简直温柔极了。 至于石桥另一头的非人类少年则是一头黑发，眼睛是红色的，乔惜仔细瞅了瞅，少年竟还染了红色的指甲油，不过看着并不突兀，反而很漂亮。 这位看过来的目光是介于温柔和惊喜之间。 乔惜：“……” ——冷，冷静！ 你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见过大场面的丰月神，不能慌，总，总之先打破一下氛围吧！ ——再这样下去乔惜很怀疑这两只能一直看着自己到天荒地老。 乔惜做了一番心理准备，然后开口准备说点儿什么…… “竟然是你？！” 嗯，以上这句表达了说话者十足震惊的话并不是乔惜说的，而是人类少年手中抱着的那只肥猫妖怪说的。 于是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发言的那只肥猫身上。 抱着它的少年更是直接手臂一紧，惊讶的反问脱口而出：“猫咪老师你认识？” 乔惜：“唔……” 黑发非人类少年：“啧……” 肥猫妖怪：“哼！” 对人类少年下意识的一句反问，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肥猫妖怪哼唧一声，从少年怀里跳了出来。 到底是妖怪，尽管肥的让人一度怀疑这究竟是只猪还是猫，但这只妖怪踩在虚空中的时候确实轻巧的就好像那里有着别人看不见的台阶似得。 它从伞下跳出来，大概是觉得还不够，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能居高临下的直视乔惜的程度，它开口：“喵嗷——你干什么！” 一声气急败坏的猫叫声随着一道雪白的刀光直直的冲着肥猫脑袋而去，肥猫叫了一声，一阵烟雾弥漫，一只巨大的类似狐狸型的妖怪出现在原地，龇牙咧嘴的向着放在乔惜面前刀已经拔出来的少年看过去。 少年一手握刀，神情冷凝，喝道：“别靠的这么近！” 乔惜：“……” 乔惜：“………” 乔惜：“…………” 不，等一下，眼前的发展实在有些过于让人眼花缭乱他现在真的是一头雾水！ …… 最后是在乔惜终于没忍住爆发将那只肥猫（划掉）……不知名妖怪和打刀少年都锤了一顿之后，几人才能够安安分分坐了下来开始有效沟通的。 第九十三章 短刀以及打刀 以及，因为那肥猫和打刀少年的争执，反而让乔惜因为猛的蹦出来两个沾染了自己气息的存在而莫名有些心虚的心情霎时间消散了不少，甚至还有心情将两人训上一顿。 ——哦，这里说的是打架的那两只。 有鉴于那两只打架的时候很没有收敛，导致先前那个人类少年为了阻止那只肥猫连伞也扔开了，这会儿整个人就彻底暴露在雨中。 其他都是些妖怪倒也罢了，只有这一个少年是人类，又生的纤细，乔惜看着，就没忍住多瞅了两眼，过去将伞捡起来，撑到了少年头顶。 少年看起来有些惊讶，一双银色眼睛霎时间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看过来的目光在乔惜眼中显得分外无辜又可怜。 乔惜：“……” 他心里下意识就软了一下，想了想，先掏出来一张帕子，将少年大致擦了一下，然后拉着少年，想起来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有在石桥一边看见一个废弃的神社，这会儿过去刚好可以躲一下雨。 这样想着，他回头瞪了一眼方才被镇压的两个非人类，就拉着少年的手往神社里走去。 少年全程一直非常乖的任由他作为，只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 乔惜：“……” 不得不说，这样的眼神真的很戳人，就算没有那股非常熟悉的气息，乔惜觉得，在路上如果碰到这样一个少年的话，他大概也是要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很快，两人就到了神社里，后面那两只非人类也跟了上来，乔惜收了伞，把少年按着用灵力将他的衣服都弄干了，这才有心思说话。 “你认识我？” 他仿佛是在提问，但实际上语气却相当笃定，非要说的话，就是直觉。 直觉里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少年之间是有缘分的，而且……乔惜瞄了一眼少年的领口，如果没看错的话对方领口好像有挂着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如无意外还是出自于他手。 少年闻言，有些犹疑的皱了皱眉头，半晌，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乔惜：“？？？” 不能吧？ 倒是那个打刀少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将少年打量了几眼，疑惑的“咦？”了一声，然后眼睛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一脸委屈巴巴的凑到了乔惜身边，将乔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撒娇道：“主殿，我们找了你好久。” 乔惜：“……” 少年表现得又熟稔又亲热，这让乔惜感觉有那么一丢丢的不适应，正当他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少年无意间注意到他腰上竟然别了一把短刀，顿时目瞪口呆的睁大眼睛喊了一声：“今剑？！” 乔惜：“？？？” 乔惜深深觉得，他这一波从战国时期来到现在，就是为了重塑一下三观的。 就在打刀少年惊讶的叫出一个名字的时候，乔惜腰间别着的那把短刀突兀的爆发出一阵光芒，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樱花瓣，一个白毛鸳鸯眼的小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乔惜：“……” 啊，无语凝噎了太多次，他竟然感觉已经渐渐的习惯了呢……个鬼啊！ 非要让他在今天化身吐槽役吗？？？ 乔惜抬手默默的扶了下额头。 这把刀是乔惜在之前渡劫（大概）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乔惜那会儿看着这把刀还算锋利，虽然出现的莫名其妙，但气息却仿佛和自己同源，乔惜就以为这可能是雷劫带来的副产品（……），就这么带在了身边。 新蹦出来的疑似短刀付丧神名为“今剑”的小少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背景是莫名其妙飘散开来的樱花。 乔惜一低头，对上小少年的眼睛，一时之间，就有些说不出话。 大概是少年看过来的目光，里面的情感实在过于浓烈了吧……浓烈到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会被灼伤的错觉。 好半晌，少年低下头，温驯的凑到乔惜身边，用一种欢快的声音道：“我是今剑……能被大人贴身携带，我很高兴……” ——啊，不，等等，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吧。 在少年纯然欢喜的目光下，乔惜礼貌性的将这话里那种微妙的意味忽略过去，然后抓住重点问道：“你是……呃，那把短刀。” 少年将眼睛眯成月牙儿的形状，轻快道：“是的，我是名为今剑的短刀，是义经公的守护刀哦。” 乔惜：“唔……” 义经公，他听过这人，是源氏的一位大佬，在晴明风流平安京的时候，有“不知源义经，单知晴明公”这样的说法来称赞晴明的知名度。 当然能拿出来做对比，可见源义经其实也是一位相当有名的大人物了。 乔惜对源义经这个人倒是了解不多，但他关注的点在于：“没听说过源氏有把叫今剑的短刀啊？” 这话并不是乱说的。 平安时期，源氏是当时的皇族，源氏一旦有什么宝物出现，总是会被传的纷纷扬扬——比如他听说过的就有两把源氏重宝的太刀，又还有什么被称为天下最美之刃的三日月宗近…… 那会儿有名的刀剑挺多的，乔惜就算不关注，但毕竟经常去晴明那里溜达，有意无意其实都是能听到一耳朵的。 但他却并没有听说过源氏义经有一把叫今剑的短刀。 乔惜低头看着小少年提起义经公时有些自豪的小眼神儿，忍不住有些迟疑的想，难道因为是贴身的短刀，当底牌存在，所以一直没有暴露出来吗？ 这个逻辑其实也能够说得通，乔惜想了一会儿，就没有再深究下去。 反正是不是的，倒也不怎么重要。 乔惜和今剑说了一会儿话，先前那个打刀少年不甘落后也凑了过来。乔惜就想起来是他一口叫破今剑的真身，随口就开了个玩笑道：“难道说你也是一只刀剑付丧神吗？” ——而且看起来两人好像还认识的样子。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打刀少年眼睛登时一亮，美滋滋的自我介绍道：“我是加州清光，被称为云川下之子的打刀，不易操纵但性能一流哦。” 乔惜：“……” 好叭，这还真是…… 几人互报了姓名，乔惜想了想，也说了自己丰月这个名字。 第九十四章 经历以及温柔 乔惜并没有注意到，他说出丰月这个名字的时候，那边两个刀剑付丧神悄悄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大致了解了一下两把刀，注意力就又到了旁边那个人类少年那里。 比起这两把刀，他确实更在意这个少年一点。 原因什么的，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大抵就是觉得，少年有些太乖了。 好叭，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明明有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御守，却偏偏说不认识自己。 以及，少年嘴里说着不认识，可眼神里却是连他自己大概都没有察觉到的茫然和委屈。 那只招财猫这会儿被他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在乔惜看过去的时候，那只肥猫好像都快要被他的胳膊勒变形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看起来咋咋呼呼的肥猫如今看着安安静静。 乔惜看着那边两只，心里就软的不行。 他想了想，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少年，主动问道：“我是丰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茫然的目光看过来，眼睛微微睁了睁，手上又是一紧，他道：“贵志，我叫夏目贵志。” 话说完的一瞬间，少年便忍不住有些后悔，才第一次见面，就想着对方能叫一下自己的名字，这也太失礼了一些。 名为夏目贵志的少年下意识涨红了脸。 乔惜这会儿心里很软，他看着少年，就好像半点儿都没有发现对方的不自在，仍旧温声道：“唔，很好听的名字，我能直接叫你贵志吗？” 夏目略有些惊喜又不好意思的下意识点头：“可，可以。” 乔惜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担心少年会觉得害羞，他只笑了一下，就稍微收敛起来，瞅了他怀里的肥猫一眼决定问一个不让他觉得那么紧张的问题：“我听你叫他猫咪老师，这只肥猫是你的老师吗？” 夏目少年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他抱着的这只肥猫其实并不是肥猫，而是一只借用了招财猫身体的妖怪，但以往因为只有自己能看见妖怪而别人看不见引发的一系列事故太多了，所以他在方面就变得很小心。 在乔惜问起猫咪老师的时候，夏目的第一反应就是隐藏，不过很快的，他就想起来，眼前这个少年是能够将猫咪老师和对面那个似乎对自己隐隐有些态度微妙付丧神同时镇压的存在，所以他松了一口气，小声解释起猫咪老师和自己的关系。 ——说来也奇怪，友人帐的事情猫咪老师说过很多次非常重要，他自己也从来不会主动对别人提起，但眼前的丰月少年问起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就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而且他有注意到平时话很多的猫咪老师这会儿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既没阻止他暴露也没跳起来宣告主权。 夏目一时间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眼前的丰月是个非常温柔又有趣的人，和他说话夏目感觉心里莫名的欢喜且放松，所以很快的，他就不在想这些事情，专注于和丰月的聊天了。 而乔惜心里也同样有些欢喜。 眼前的贵志少年气息干净又温暖，且具有强大的灵气，作为神明真的感觉非常的喜欢。 而且就这短暂的接触来看，这少年性子也真的是太温柔了，乖巧的让人看着就心里软的不行，反正乔惜就只觉得胸中老父亲的爱无处安放，恨不能直接将这小家伙抱回家养。 ——更何况他还有用自己的头发做成的御守！ 众所周知，对不管是妖怪还是神明，头发都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相比较比名字还能更重要一些，所以既然这只小可爱能拥有自己的头发，说明在此之前他们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近的。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是才从五百年后直接过来的没有记忆也就罢了，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也不记得呢。 乔惜终于没忍住提出一个请求：“那个，你胸口上那个御守，能给我看看吗？” 夏目贵志下意识就抬手捂住藏在衣服里御守的位置，反应过来之后，又放松下来，乖乖将那只御守从领口里挑了出来。 乔惜看着御守本体略有些陈旧的针脚和用以固定的崭新的绳子，顿时明悟。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堵，将御守还回去，看着夏目贵志小心翼翼的又将其藏进衣服里面，到底问了一句：“能告诉我这御守是在哪里求的吗？” 见少年有些疑惑的看过来，他若无其事的补充道：“唔，因为感觉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的，所以想着替我自己也求一个。” 年纪大了的“老人家”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同样发现这御守是出自乔惜之手的几个非人类：“……” 在场唯有一个人类单纯的信了乔惜的鬼话，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抱歉，其实我并不知道这御守是在哪里求的，只是能够记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给我的，所以不能帮到你了。” 夏目贵志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温柔到即使不过是这样随口一问的小事，他都会发自内心的因为自己没能帮得上忙而感觉到歉意。 乔惜下意识就怔了一下。 他想，怎么会有人这么乖呢？ 乔惜非常奇怪的，在这一刻心中涌上来一种感觉：“其实你可以任性一些的。” 夏目贵志：“嗯？” 他这话说的很轻，夏目贵志并没有听清楚，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反问了一句。 乔惜听到了，张了张口，却并没有真的将这句话再重复的说出来。 他只是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他其实自己也知道的，哪有人天生就能够这么懂事的，不过是因为没有可以能够任性撒娇的对象而已。 乔惜情不自禁的有些失落，并且想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在陪伴了这个少年一段时间之后，却并没有继续陪伴下去。 这件事目前来说根本找不到任何头绪，乔惜只能藏起心中的难过，不着痕迹的和眼前这个少年随意说起话来。 说起家里的情况，说起猫咪老师，说起友人帐。 乔惜能够看出来少年养成这样的性子，大抵以前该是活的非常小心的，但实际上，少年在提起如今的生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非常满足且温柔的。 “啊，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都是非常好的人，猫咪老师也有在好好的保护我。” 第九十五章 历史以及阴阳术 来到这个世界四天的时间，乔惜听着青行灯说了大江山的事，说了现在这个时代的事…… 他听青行灯说了许多事，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却没有包括乔惜自己的事情。 乔惜没有问过这个时代的自己是怎样的，青行灯也没有主动说过。 这其中的原因，约莫就是一些属于大妖怪的傲气了。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青行灯，对于预知未来这种事情，都是不屑的。 他相信就算不知道，自己也不会做出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既然不会后悔，那么知道不知道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反而是知道了以后，而因此在和别人相处时不由自主带出来的感觉，更让他不喜欢，甚至会因为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而失去做事的新鲜感。 但这个时候，乔惜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知道自己这五百年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也只一瞬间，那边先前一直在静静围观他和夏目贵志说话的两把刀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那振黑发的打刀突然凑过来，用撒娇似得语气道：“历史之所以被称为历史，是因为其从来不会为外物所改变，意图改变的话，只会造成更多不想看见的后果。” 乔惜：“……” 乔惜没有说话。 夏目贵志有些茫然。 神社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须臾，乔惜笑了一声，非常突然的道：“贵志，我来教你阴阳术吧。” 夏目贵志：“啊？” …… 那个初印象里性子似乎有些嚣张的招财猫出乎意料的有些安静过头。 不过夏目贵志并没有注意点这一点，他现在已经完全被乔惜所说的关于阴阳术的知识还有简单的演示所吸引了。 阴阳术是一门挺高深的学术性科学，原本乔惜作为神明对这也没什么研究，但谁让他拥有一个名为“安倍晴明”的朋友呢。 这会儿他正在教夏目少年学习最基本的控制灵力的方法。 其实夏目贵志体内的灵气真的非常充沛，充沛到要是不小心都能将其错认为妖怪，但大概是这个年代神道式微，据夏目少年所说，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一个阴阳师。 ——只有除妖师。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乔惜也是：“……” 就无话可说。 短暂的怅然若失之后，乔惜很快整理好了心情，就开始教乔惜一些简单的阴阳师。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一个教，一个学，氛围十分之和谐。 被夏目贵志称呼为猫咪老师但真名其实叫斑的大妖怪看着看着，心中莫名有些惆怅的同时，忍不住就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斑其实见过乔惜，在很久以前。 他或许是不记得自己的吧。 ——作为一个神明。 斑这么想着，不自觉又一次看了一眼乔惜，然后默默的将自己圆乎乎的身体朝着夏目贵志跟前挪了挪。 这会儿他们正在练习为小纸人附上灵力使其活动，乔惜讲解了一下其中原理，又自己演示了一遍，然后就饶有兴致的看着夏目贵志动作。 只见夏目贵志将小纸人放在手心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之后，便专注的盯着小纸人。 好半晌，他手心中渐渐的泛起一阵柔和的白色光芒，伴随着那阵光芒，小纸人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乔惜非常配合的在旁边鼓掌，夸赞的话更是不要钱似得往外冒，夏目看起来本来就是个相当容易害羞的孩子，被他这样一波吹，很快就将脸颊憋的通红，且刚刚还摇摇晃晃即将要站起来的小纸人也因为他心境上的波动而散了灵力，轻飘飘的从空中落了下去。 夏目：“啊……” 少年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乔惜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很棒哦。贵志第一次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很厉害呢。” 夏目少年就又红了脸，原本因为附灵失败的失落心情霎时间烟消云散，并且大概是没有被这么直白的夸赞过，他很是不好意思的抬手在脸颊上挠了一下，嘴里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乔惜含笑看着他，只觉得这个小家伙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可爱。 在短暂的玩笑过后，两人又继续练习。 不得不说，以夏目贵志这丰沛的灵气，还是挺适合学习阴阳术的，这不，乔惜教了几个简单的术，再指导他练习练习，等到外面雨声渐歇的时候，夏目已经可以控制着小纸人在地上缓缓的走动了。 乔惜看着也是觉得高兴，想了想，索性在自己的收藏中掏出来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向夏目递了过去。 夏目有些疑惑的伸手接过来：“这是……” 这本小册子看着挺薄的，并且连个封面都没有，夏目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乔惜见状，就非常若无其事的解释了一下它的来历：“啊，是以前的一位好友写的阴阳术入门，总觉得贵志能用上的样子。” 夏目贵志并不知道乔惜口中轻描淡写的“一位好友”就是传说中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闻言他就只有些惊讶的将小册子稍微翻开看了一下。 他对阴阳术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这本安倍晴明亲手写出来的册子有多么珍贵，只不过夏目原本是觉得第一次见面就收了人家的东西总觉得非常失礼的样子。 但实际上在即将要开口拒绝的那一瞬间，心中一股微妙的感觉阻止了他。 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意思，总之，在那一瞬间，夏目私心里非常想要将这本册子收下来，并不是觊觎册子里的内容，而是因为送册子的这个人。 夏目没忍住悄悄地侧头看了乔惜一眼。 ——真的好想和他做朋友啊。 夏目想。 甚至一想到这本小册子是对方携带了很久的东西，他心里就禁不住莫名生出一种欢欣雀跃的感觉。 乔惜似乎是看出了少年心中的为难，心里有些感觉，又觉得酸酸软软，半晌，就挥挥手表示这册子反正在自己那里也是白放着，现在给了夏目也算是有发挥的余地。 夏目贵志这才不好意思的道了谢，将小册子收了起来。 少年这样害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可爱，让乔惜没忍住就伸手又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 ——于是少年看起来就越发的害羞了。 第九十六章 雨停以及再见 几个人并一只肥猫（？）在这个废弃的神社里坐了好久，雨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一场雨过后的天空看着总是出奇的明澈，连树叶也被雨水洗出了明亮的翠绿色，让人看着就觉得青翠欲滴，特别讨喜。 乔惜望着碧蓝的天空，站起身，下意识的反手想要摸了摸腰后——没摸到面具和折扇，倒是摸到了一把伞。 他忍不住就笑了一下，正准备说话时，手腕微微动了一下，指尖上就飘起了幽幽的青色光芒。 在几人的注视下，那些光芒在空气中化成了青色的蝴蝶，翅膀扑闪了几下，就渐渐的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乔惜顿了一下。 这是青行灯的信号，也就是说，食骨之井应该是已经被找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乔惜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也跟着站起来的夏目贵志。 少年因为他手腕上的青光突然变成蝴蝶消散看起来有些惊讶，却又反应很快的将乔惜的手腕抓在了手中，一双温柔的眸子看起来满是担忧的意味：“刚刚那是……” 夏目因为个人原因，以前曾经遇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所以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下意识就先警惕了起来。 一瞬间就明白了少年的担忧，乔惜心里禁不住就又软一下——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可爱啊，这个少年。 乔惜都忍不住想要叹息了。 实际上，说着要叹息，乔惜嘴角却不自觉的勾出一个轻柔的弧度，抬手安抚的拍了拍少年的胳膊，道：“别担心，这是我一个朋友留给我的信号。” 夏目贵志反应过来方才消散的那些蝴蝶对乔惜并没有什么影响，当即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的，注意到两人如今的姿态，就又一次忍不住红了脸。 好一会儿，乔惜忍着笑，若无其事的松开了少年的手，想了想，朝夏目少年伸出了手：“那个，能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吗？” 夏目贵志：“？” 少年有些茫然的看过来，乔惜笑眯眯的解释道：“我要离开了，但是又很想再见到贵志，所以……” 他拖长了声音，继续道：“能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吗？这样下一次，我就能很快认出夏目啦。” ——其实是想着到时候回到五百年前，等时间向前走到夏目小朋友出生的时候，就能很快找到他了。 他说着，见夏目贵志仍旧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他索性侧头将身后束的整整齐齐的长发撸到了一侧，然后直接从里面拔了一根出来向夏目贵志递了过去：“作为交换，我的头发也给你一根。” 伴随着他的动作，旁边几个清楚头发重要性的非人类下意识都惊呼出声，就连夏目贵志的那只肥猫看起来都有些惊讶。 夏目再不知道什么，看着其他人的反应，也稍微能明白一些乔惜这一举动的严重性，当下他就有些紧张的想要让乔惜将头发收回去。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乔惜就非常无辜的开了口：“啊嘞？贵志不想和我交换头发吗？” 他生的精致，又是少年模样，便是面无表情的只站在那里，让人看着心中都能生出无限的怜惜，更别说这会儿他还故意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出来： “但是我很想和贵志交换头发诶？也想下一次即便是远远的嗅到贵志的味道也能立刻就认出来。” 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没忍住红了一下脸。 ——嗅到味道什么的，听起来也有些过于微妙了。 夏目被乔惜这一波连消带打的操作，弄的很是有些六神无主的意思，并不知道怎么的就乖乖任由乔惜将他的浅金色长发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又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头发非常仔细的缠在了他的小手指上。 不知道乔惜是怎么做到的，两根头发被打成结之后，立刻发出一阵十分微弱的光芒，然后消失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就像是他的手上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夏目贵志不知道为什么，在感觉惊奇的同时，总觉得脸上热的不行。 等到交换了头发，乔惜就心满意足的在夏目脑袋上又摸了一下，然后冷不丁就道：“嘛，我该走了。” 夏目睁着眼睛看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有些懵。 乔惜有些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别这样看着我啊。” ——会让他心里软到有些舍不得走的。 夏目眨了眨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乱的将目光微微移开，好半晌，才整理好了心情，将目光又落回在乔惜的脸上，非常郑重的轻声道：“啊，那下次再见。” 乔惜定定的凝视了他一会儿，温柔的笑道：“嗯，下次见。” 乔惜和那两把刀走的悄无声息。 夏目贵志怔怔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神社，好半晌，才听到身后猫咪老师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喂！笨蛋，那位大人都已经离开了。” 他有些茫然的回头，盯着猫咪老师，须臾，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似得，道：“我总觉得，好像曾经有这样看着他离开一样。” 他说完，又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啊，是错觉吧。” 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没有说话。 ——笨蛋，才不是错觉啊。 …… 乔惜回到了青行灯少女开的温泉旅馆，果然是有小妖怪传来了食骨之井的消息，乔惜想了想，便直接和青行灯告了别。 他们妖怪之间已经习惯了几百年的时间都见不到的设定，此时倒也不存在什么不舍的情绪，青行灯少女十分干脆利落的就表示赶紧走。 临走时还不忘让乔惜回去之后找大江山那些妖怪时给她带点儿礼物，让乔惜十分无言以对。 一切都收尾好之后，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他莫名多出来的两把刀剑上。 嗯，其实具体来讲应该是一把来着，因为那把名为今剑的短刀已经跟在乔惜身边有一段时间，也只有那把加州清光是莫名其妙从空间缝隙里蹦出来的。 乔惜看着黑发红眼长相清秀的打刀少年，一时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名为加州清光的打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我是主殿的刀，要一直跟在主殿身边才有价值。” 乔惜：“……” 第九十七章 回来以及离开 少年说话时语气听着是有些骄傲的，但乔惜能够看出来他眼神中忐忑，于是不可避免的心里就有些无奈。 想了想，他问道：“但你能跟着我一同穿过食骨之井吗？” 之前那把今剑他都从五百年前带过来了，倒也不担心他能不能通过的问题。 加州清光听乔惜这么说，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并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乔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事到如今他对于这两把刀剑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他想要先回到五百年前再说。 所以几人整装去了这个年代的日暮戈薇家中——嗯，因为那口食骨之井正是在戈薇少女的家里。 路上的时候，乔惜还寻思着过去要是碰见戈薇家里人，他要怎么处理比较合适，不过等到了之后他就没有这个困扰了，因为戈薇自从乔惜在井里消失之后，就立刻跟着过来并且这几天一直在家待着，各种忧心忡忡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这会儿见到乔惜过来，戈薇少女看着就相当的激动：“丰月君！我该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那天你一从井里消失我就紧跟着过来了，结果问了家里人都说没有看见你，我还以为巴拉巴拉……” 少女很是激动的表达了一下她的担忧之情，乔惜见着，还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井里出来之后就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直到今天才找到了这里。” 戈薇巴拉巴拉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起来，对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能这么快找到自己家里一定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这么一想，小姑娘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歉意的盯着乔惜，挠了挠头发，小声道：“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也是我当时没有想到这口井的降落地点还会有偏差。” 乔惜摇了摇头，冷静道：“和你没有关系，当初是我擅自从井里跳下去的。” 两人你来我往进行了好几分钟的官方寒暄，戈薇有些好奇的瞅了两眼乔惜身后多出来的两个少年——嗯，具体来讲其中一个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戈薇不自觉心中就有些好奇。 乔惜发现了少女微妙的眼神儿，但若无其事的就将其忽略掉，并顺便将那两只付丧神收进本体里随身携带，看的戈薇越发的惊奇。 这一回有戈薇带领，穿越食骨之井没有搞出什么其他幺蛾子，就是乔惜率先过去，还没来得及从井口跳出来，一仰头就看到上面犬夜叉正趴在那里眼巴巴的往这边看过来。 见出现的人影是乔惜，他视线竟然还带着微妙的嫌弃漂移了一下，乔惜就：“……”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从井里跳了出来，顺手还拎着戈薇少女的衣领帮她也跳了上来。 见到戈薇，犬夜叉这才激动起来。 “戈薇戈薇，你终于回来了！” 他脸上不禁就看着十分的委屈了。 先前那会儿乔惜一个招呼也没打就直接消失在了食骨之井的井底，而戈薇虽然打了招呼，然而也不过就是一句“我去找他”，然后也不等犬夜叉反应就没有了后文。 最后就只留下犬夜叉一个，手里头没有四魂之玉，也没办法穿越过去，直接离开的话又十分担心戈薇到时候出来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甚至于这只感情比较丰富的狗子心里还有些担心戈薇会不会直接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就不再过来了，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总之，就很难，难到狗子坐在井边各种委屈。 又，见到戈薇对于乔惜这么关心的样子，犬夜叉心里其实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酸涩，但作为一只要面子的狗子，他并没有说出来。 这会儿也只是一脸不高兴的在旁边碎碎念的埋怨着戈薇走了也不带着自己，还言之凿凿的强调了一下四魂之玉还没有凑齐她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离开。 戈薇：“……” 原本因为将犬夜叉一个人留在这边自己跑过去而心里有些歉疚的戈薇少女霎时间就被气到了，直接气冲冲的朝着他大吼了一声：“我担心丰月君管你什么事！” 她吼完就直接走了，徒留被猝不及防凶了一下的犬夜叉留在原地，呆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转头狠狠的瞪了乔惜一眼，这才火急火燎的跟在了戈薇的身后。 不过有一说一，这只狗子确实是不会说话的人，明明自己心里更担心戈薇的安全，但就是不肯好好说，这会儿缠在戈薇身边，一张口也都是关于四魂之玉的内容。 乔惜：“……” 乔惜站在井边，遥遥的看着那两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对犬夜叉这只半妖狗子的情商也是相当的叹为观止了。 ——且他觉得此时此刻这狗子不管是在人类还是妖怪眼中都不大好的风评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咳。 乔惜挠了挠下巴，仰头看了一眼天色，回忆着青行灯少女告诉自己的大江山进入的方法，继而在井边给戈薇少女留了信息，就没再多耽误，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又，至于戈薇和犬夜叉两人兢兢业业收集的那什么四魂之玉，虽然听起来仿佛非常神奇的样子，不过平心而论乔惜还真的就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他走的就相当的干脆。 按照青行灯所说，其实大江山并没有转移地盘，不过是酒吞童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结界，直接将大江山和现世给隔离开了，感官上就好像是传说中的地狱一样，和这个世界甚至已经不在一个空间之中，完全自成体系的样子了。 索性这会儿乔惜从青行灯那里知道了进去的方法，就直接又向着大江山方向赶去了。 在他的设想之中，他见到了酒吞和茨木之后率先要做的应该是和这两个家伙好好的打上一架，表达一下自己一觉睡醒来认识的好友一个不剩的不满情绪。 然而实际上，所谓#世事无常，乾坤莫测#这句话也并不是随便说说就完事儿了的。 第九十八章 行香子以及地狱 乔惜仰头眺望着眼前完全不同于人间以及妖界的景象，忍不住就抬手摸了摸下巴。 “唔，总觉得，这地方的地势风貌看起来委实很不科学啊。” 当同一片区域中同时出现诸如深山老林悬崖峭壁瀑布河流灌木花海等一系列按照常理来说完全不是一个生态环境下应该出现的景象，作为一个姑且有点儿地理常识的人想必都会觉得这个看着很不科学。 ——不过说起来在妖怪满地走的世界里谈科学是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乔惜一边开着脑洞，一边抬眼打量着四周。 入目是一片十分灼眼的红色，是传闻中生长在黄泉边上的曼珠沙华，在乔惜眼中看来，这些花儿仿佛是正在燃烧着的火焰，那颜色当真热烈极了，浩浩荡荡的，就这么看过去甚至会给人一种无边无际的错觉。 当然，既然是错觉，也就意味着这火焰一样的花海其实是有尽头的。 一道河流从侧里将这片花海不留情面的截断，一面就是靠近乔惜的这片地狱之花，另一面以矮小的灌木丛作为过度，然后蔓延出逐渐高大起来的乔木，这些乔木葱葱郁郁，构成一片森林然后和远处的山交界起来。 ——以河流为中界线而将整个世界分割开的一半浓艳的红，一半沉郁的绿，这样强烈的两种颜色对比着撞进视线的时候感觉相当的……一言难尽。 感觉还挺震撼。 “真漂亮啊……” 乔惜没忍住就这样感慨了一声。 原本就是艳丽无匹的颜色，专注的看过去，就更是显得摄人心魄。 尤其是在察觉到这红色中缠绕着似有似无却无处不在的杀气与戾气的时候。 ——着实令人迷醉。 乔惜旁边一身黑衣的鬼使看过来，有些讳莫如深的叫了一声：“丰月神大人。” 乔惜“啧”了一声，并没有在意鬼使宛如提醒的呼唤，反而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抬手在虚空里轻触着不远处花海上空氤氲开的红色雾气，好半晌，才定了定心神，抬脚向着那片花海走了过去。 就在黑衣的鬼使终于忍不住有些不安的要开口阻止，而乔惜也刚刚走近了想要亲手感受一下那些花瓣是否真的如同丝绒一般触感的时候，一声轻笑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啊啦，怪不得今天小家伙看起来有些兴奋，原来是有尊贵的客人来了。” 乔惜侧了侧头。 在他侧前方不足一米的地方，出现的是一位看着分外姝颜靡丽的红衣女性。 红衣黑发的女人看起来就如同她身后的地狱之花一般，容颜艳丽夺目，映衬着脚下盛开着层层叠叠的花朵显得尤其有存在感。 乔惜下意识抬起折扇，遮了半边脸，同时也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神情，然后挑着眉毛笑了起来：“哦呀？夫人就是此地的主人吗？” 女人打量着乔惜，微微眯了眼睛，红色的瞳仁里仿佛流动着血液，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仿佛丝丝缕缕带着一些不可言说的诱惑，然而隐藏在这诱惑之下的，却是无尽的冰冷： “啊呀啊呀，妾身不过是侥幸生于这片花海，却万万不敢自称为此地主人呢。” 乔惜：“啊，这样吗？” 他对上女人的视线，歪了歪脑袋，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然后出乎意料但又微妙的感觉有些理所当然的听到了对方轻笑着道：“请问大人是要去见这黄泉的主人吗？” 乔惜“唔”了一声，朝旁边自从女人出现后就显得相当戒备的黑衣鬼使看了过去。 女人的目光于是也随着乔惜的目光落在了安静的鬼使身上。 这位看起来约莫脾气并不怎么好的鬼使似乎是被那女人的目光看的似乎有些紧张，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乔惜看见他低下头，口中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彼岸花大人。” 被称为“彼岸花”的女人似乎是此时才注意到乔惜旁边还站了个鬼使一样，微微睁了睁眼睛，抬起一只宛如白玉雕成的素手挡住了红唇，然后轻轻小小的“呀”了一声。 乔惜：“……” 鬼使黑：“……” 啊，真是……非常形象的感受到了夫人您的惊讶了呢。 乔惜心里想着，那位彼岸花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鬼使黑一眼，目光微转，似乎是突然改变了主意，笑盈盈的表示，原本她是想自告奋勇想要替乔惜带路的，但既然有鬼使在，那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祝福大人这一次地狱之行愉快就完事儿了。 乔惜：“……” 乔惜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个话该怎么回，甚至心中还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好在这位夫人大概也并不如何在意他的反应，说完之后，笑的风情万种的注视着乔惜，道：“妾身名为行香子，大人，下次见。” 乔惜：“……” 能感觉到这个名字不是真名却也显然是常用名的乔惜感觉有点儿小纠结，不过不等他纠结完，行香子夫人就轻笑着将身形隐匿在了这一片灼眼的花海之中。 在她消失之后，乔惜有注意到旁边的鬼使黑一口气松的有些明显，他心里有些在意，不过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只若无其事的让鬼使黑继续在前面带路就是。 哦，似乎忘了说，其实乔惜是在寻找大江山结界的路上，被这只黑衣鬼使给抓（？）住的，这位鬼使相当恭敬的握着一沓高天原的文书之类的什么东西，冷静且口齿清晰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其他的倒也不重要，最为主要的一条是他说黄泉的阎魔大人想要见他一面。 乔惜：“？？？” 阎魔？谁？ 向来不大关注神明体系的乔惜一时之间有些懵逼。 不过再是懵逼，好半晌想起来阎魔应该就是黄泉主人的乔惜还是意识到了这一份邀请的重要性，想了想，索性就先将拜访大江山的事情放下，和鬼使黑来到了地狱。 两人从行香子夫人那里离开，沿着花海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岸边，乔惜这时候才发现这条河流旁边竟然有一座掩映在丛丛花海树影间的小屋。 乔惜没忍住就有一些小小的惊讶。 第九十九章 阎魔以及高天原 不得不说，在见到本人之前，乔惜并没有想到那位传说中的阎魔大人会是这样一个人。 眼前这个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的青年可谓是将“艳丽”这一词汇发挥到了极致，由于角度问题，乔惜这个方向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侧脸。 青年冰蓝色的瞳仁里似乎并不含一丝情感，极具威严与高贵，注意到有人进来的时候，青年将手头上正拿着的那一页文书翻过来，然后侧头，看向门口。 他冰蓝色的瞳仁睨过来的时候着实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气场强大攻气十足，乔惜差点儿被这独属于黄泉的威势压的呆住了。 ——如果不是这人左脸写着“我不高兴”，右脸写着“我不耐烦”，生生将他天生的威严破坏掉了的话。 乔惜：“emmm……阎魔大人？” 青年抬头将乔惜打量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的道：“丰月神？” 两个人很快就互相确定了一下对方的身份，乔惜张了张嘴，原本心里还想着对方好歹是一界之主，自己要不要先寒暄一下套个近乎之类的，却不想阎魔很干脆的就开了口： “高天原的神明聚会你一次都没去过，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吗？” 乔惜：“？？？” ——聚会？什么聚会？ 虽然过来之前确实有听那只黑衣的鬼使说到是有关于高天原的事，但那个谨慎的鬼使可并没有提起什么聚会。 以及在乔惜的印象里，高天原是传说中神邸聚集之地，完全想象不到这种地方还要举行宴会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以及，阎魔这话说出来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听乔惜解释的意思，他凉嗖嗖的瞄着乔惜，继续道：“高天原每个一段时间都要举行一次聚会，登记在册的神明都需要前往，据我所知，几百年的时间，你已经旷了很多次了，上一次丰云野神还询问过……” 他十分意味深长的使用了一个“旷”字，让乔惜瞬间莫名就产生了一种很久之前曾经还在学校的时候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虽然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对于学校的记忆已经完全没有了，然而对于这种每次迟到旷课时被老师支配的感觉仍旧是记忆犹新，由此可见这种感觉是多么的令人难忘了。 乔惜：“这……这……” ——这也没人通知过他啊！ 看着乔惜懵逼的表情，阎魔再一次将神明不参加高天原聚会的严重性渲染了一遍，然后唇角就微微勾了起来：“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可以将你以前旷工的记录全部抹除。” 乔惜：“……” 阎魔：“当然，如果你乐意的话，以后也不用去高天原参加什么聚会。” ——反正他自己也没去过几次。 乔惜：“……” 乔惜很怀疑这位黄泉的主人是在驴自己，但是他没有证据。 以及，直到进来这个房间，乔惜在说了几个字之后，接着就全程处于一种“无言以对无语凝噎”的状态了。 这会儿阎魔说完，挑着眉看过来的神情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显而易见他是在等着乔惜的回答，并且看着还挺成竹在胸的。 乔惜：“……” 乔惜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乔惜，在某种程度来说对于生命也是非常珍惜的，所以他冷静了一下，并没有因为阎魔类似于威胁的行为就生气或者怎么样，而是条理清晰的询问起对方要自己做的事情的相关细节。 因为乔惜还没有给出来一个准话，所以阎魔回答的有些含糊，乔惜听完，沉吟了一会儿，冷不丁的就朝着青年看了过去，慢吞吞道：“虽然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难度的样子，但总觉得你前面高天原相关的事情都是在骗我啊。” 青年“咦”了一声，继而相当不和他个人气场的爽朗的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呀，高天原那么多神明，谁会管你来不来啊，我自己都没去过几次。” ——从这句话中了解道高天原有宴会是真但自己没去过不大好是假…… 乔惜：“……” 乔惜：“………” 乔惜：“…………” ——这个人，有点儿讨打诶…… 乔惜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不过平心而论，在对方坦然说之前的事情并不是真的之后，他心情倒是舒畅了一些。 见乔惜一脸无奈的表情，这个黄泉的主人脸上做出一副和初见时冷艳的模样相比十分违和的表情，笑眯眯的道：“一个小小的玩笑哦，所以这件事你答不答应？” 乔惜低头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平日也挺无聊的，刚才听阎魔的意思，这件事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难度，只不过乔惜本人……本神比较特别一点，所以才会选择由他来做这件事情。 所以乔惜没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了阎魔的所谓“交易”。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各种契约合同，乔惜该签的签，该写的写，好一会儿才将一切都弄好，礼貌性的问了一下阎魔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就准备要离开了。 然后还真被阎魔叫住了。 阎魔坐在椅子上，朝后面仰了一下，想了想，就道：“倒是真的有个事情……告诉你那两把刀，在这个世界可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乔惜：“……” 乔惜有些惊讶。 阎魔禁不住就笑了一下：“你该不会还不清楚，你的两把刀并不是此世之物吧？” 乔惜：“……” 啊，该怎么说呢，心里有些猜测，但并没有亲自确定，这会儿心情还挺复杂的。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应了。 阎魔就又道：“还有，抽空去高天原上注册一下吧。虽然宴会什么的是开玩笑，不过你自从诞生以后，还从来没去过高天原吧？” 乔惜：“……” 乔惜继续点头，青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只让乔惜离开后抽空前往高天原一趟，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必要性，但能够看出阎魔这一提议纯属好意的乔惜还是仍旧点了点头。 唉，总觉得面对这位攻气十足的黄泉主人，他完全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呢。 第一百章 回去以及大江山 乔惜很快就离开了。 阎魔坐在那里，注视着门口乔惜消失的身影，轻轻的笑了一声，一位眼睛上缚着白色布条，手里拎着一根巨大毛笔的青年悄无声息的出现：“阎魔大人。” “哦呀？是判官啊。” 阎魔慵懒的瞄了判官一眼，然后抬手将桌子上的文件往过一推：“诺，靠你了。” 判官：“……” 他默然无语的盯着桌子上的一打文件，冷静道：“阎魔大人，在下目不能视。” 阎魔：“……” 阎魔“啧”了一声，重新挂上一脸“我不高兴”的表情，开始低头奋笔疾书起来。 房间里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好半晌，判官突然开口：“阎魔大人，为什么要让丰月神大人去？” ——在下不能替阎魔大人你分忧吗？ 听明白自己这位得力手下言外之意的阎魔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然后撑着脸颊笑了起来。 他是低着头的，因此站在那里的判官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只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意味深长： “你以为这世间所有存在都能像丰月神那般轻而易举的打破空间壁垒吗？” 判官：“诶？” ——空间壁垒？ 什么空间壁垒？ 对此毫不知情的判官一时间有些懵逼。 阎魔抬头，伸手用指尖轻轻的触了触自己的眼睛，表情是一种混杂着悲悯的冷酷：“我的眼睛，可是能够看破这世间一切虚妄。” 刚从门口进来就听到青年一脸深沉说出来这么一句话的红衣女子：“……” 判官一眼看见，连忙低下头叫了一声：“行香子大人。” 阎魔闻声，放下手将头抬起来，兴致勃勃的朝刚进来的行香子看过去：“怎么样？刚刚的那句话配合动作是不是特别帅气？” 真身彼岸花的红衣女子行香子：“……” 在旁边的得力助手判官：“……” 阎魔从眼睛从桌案上一扫而过，注意到大体上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自己亲自看的重要文件了，当即就将那些文件叠起来朝判官推过去，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的任务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了。” 判官：“……” 霎时间明白阎魔大人意图的得力手下今天也觉得很是心累。 ——情侣什么的，还是烧了算了吧。 …… 乔惜从黄泉里出来，其实并不能清楚自己写一趟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不过阎魔最后的两句提醒他倒是有记得清清楚楚，于是站在原地认真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高天原一趟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那两把刀剑的事情也要解决一下。 之前前往黄泉的时候乔惜是孤身一人的，故而这会儿出来，那两把刀剑直接立即哭唧唧的围了上来。不得不说这两把刀可能是天赋，对于撒娇这一技能熟练的不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让乔惜不得不连连道歉。 ——但至于下次不管去哪里都一定要带上他们这一个请求，考虑到阎魔的话，他觉得有些不大行。 那两刃也是活了几百年的机灵鬼，见乔惜迟疑，当下就意识到什么，今剑小少年直接就委屈巴巴的瘪了瘪嘴，问道：“我们让主殿为难了吗？” 乔惜：“这倒也没多为难……”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乔惜来说，与其说为难，不如说这两只刀剑付丧神真的很好用。 乔惜自己是那种虽然心态很佛系，但对日常真的相当不熟练的类型，但这两把刀看着不是什么老妈子（？）的类型，但出乎意料对家务活还挺熟练。 所以得益的反而是乔惜自己。 于是这会儿今剑可怜巴巴这么一说，乔惜就赶紧摇头，见小朋友还是一脸不安的表情，只好无奈的转述了一下阎魔大人的话。 两人：“……” 因为阎魔有提到这个世界的稳定问题，所以两个心知肚明的刀子精一听就心里有了数，然后在顿了几秒钟之后，加州清光灵机一动，道：“那我们回去之后再重新过来不是就好了？” 乔惜：“……” 今剑：“……” 见两人看过来，少年一脸冷静的分析了一波，虽然因为条件限制乔惜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分微妙的感觉竟然好像有些道理的样子。 不过看那边两刃你一句我一句有商有量的场景，似乎这个操作还真有些可行性？ 乔惜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进行深究，就是安慰了一下两刃，只说既然你们都说了未来是属于我的刀，那就算现在不能见面，在未来尽管等着，总有一天我们总归是会相遇的。 这话委实有理有据，让两个因为阎魔的话而有些躁动的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并接受了这个现实。 ——主要是回来找的话定位是个大问题。 三人依依不舍的告别，那两把刀回了自己该回去的地方，而乔惜也根据阎魔的提示跑去高天原上注册了一下自己的神明——说是注册，其实就是留一下自己的气息，表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都没费多长时间就结束了。 乔惜这才马不停蹄的前往大江山。 所谓#世事无常乾坤莫测#，这句话虽然在此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但此时此刻乔惜还是想再说一次，非要说的话…… 那个好久不见的酒吞童子他和鬼女红叶竟然有崽子了啊喂！ 乔惜一时之间不可避免陷入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中。 他赶上的时间也是和很合适了，都是由人类变成的妖怪，酒吞和红叶很讲究的按照人类的习惯在给自家崽子举办满月酒。 于是乔惜一出现就被接待宾客的妖怪按在了桌子上，直到因为红叶产子后一直非常虚弱而变得十分敏感的酒吞童子很快察觉到他的气息找了过来。 乔惜：“……” 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比较适合当下环境的小礼物递过去，酒吞笑着收了，两人随意说了几句，他就连忙转过去照看红叶了。 乔惜在桌子前坐下来，心里默默地庆幸于自己以往热衷于收集宝物的习惯，然后慢吞吞和旁边一个认出他所以跑过来和他叙旧的妖怪喝酒。 第一百零一章 结界以及鬼影丸 又，乔惜虽然耳朵里有听那妖怪说话，但眼睛却总是忍不住直往红叶身边那个看着约莫五六岁大的小孩儿身上看过去。 和他说话的妖怪自然能够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索性也跟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鬼影丸殿下如今虽然才一个月，但已经是个相当强大的妖怪了呀。” 他一只圆溜溜的眼睛转动着，笑着称赞着鬼影丸殿下出生后的种种事迹。 ——鬼影丸就是酒吞和红叶那只崽子的名字。 乔惜一边听着，一边就瞄着鬼影丸。 鬼影丸看起来是个五六岁大小的男孩儿，一张脸完全继承了酒吞和红叶的美貌，粉雕玉琢十分精致，红色的头发和酒吞一样，看起来十分蓬松，映衬着他那一张小脸越发显得粉雕玉琢。 以及，不得不说，尽管还是个小崽子，但乔惜也能够看出来，他体内的妖力确实如同那只妖怪所说的一样，已经十分强大了。 乔惜只瞧着这不过满月的小家伙连跑带跳的举着酒杯和一众妖怪喝酒，就觉得这个世界委实是非常的玄幻了。 ——好叭，这本来就是妖怪的世界，这样子好像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乔惜笑着摇了摇头，端着酒碗小小的啜了一口，然后愉悦的眯上了眼睛。 那妖怪还在说着关于鬼影丸的各种事迹。 什么被孕育了很长时间呀，什么刚生下来就会跑会跳呀，什么差点儿将亲生母亲的妖力都吞噬完全呀…… 乔惜听着听着，就猛的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瞳仁里不可避免的显露出些许愕然。 ——吞噬了红叶的妖力？ 这是个什么情况？ 说话的那妖怪并没有察觉到乔惜的异样，嘴里还在继续巴拉巴拉的说着。 鬼影丸强大的同时，其实是非常惹一众妖怪垂涎的。 妖怪生崽本来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毕竟妖怪本身的存在已经相当不合理了，尤其是像酒吞那样可以称得上强大的妖怪。 以至于他有了后代这件事被传出来之后，大部分妖怪感觉都十分震惊。 而震惊之后，紧接着就是垂涎。 如果能在酒吞的幼崽刚出生的时候就将其吞噬了，那毫无疑问会带来非常巨大的好处。 鬼族王者的血脉，想一想都觉得肯定具有强大的灵力。 于是在红叶孕育子嗣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大江山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一边是酒吞为了让红叶不要被自家崽子吞噬干净而四处抓捕妖怪给红叶补充血气——其实那会儿酒吞更想抓些身具灵力的人类但遗憾的是那会儿安倍晴明还在坐镇京都，所以酒吞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抓妖怪。 另一方面也有许多垂涎酒吞血脉的妖怪伺机而动想要在红叶生产之前将其掳走。 不得不说那一段时间整个大江山真的非常混乱。 开始的时候那些普通的妖怪还姑且能够满足鬼影丸生长的需求，然而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红叶怀孕了很长时间，鬼影丸却一直生不下来。 对于这个事实，红叶和酒吞都是喜忧参半。 幼崽在母体中存在的时间越长，说明他的血脉就越强大——然而相应的，要真正成长所需要的血气也就越多。 在没有外界补充的情况下，还未出生的鬼影丸很快就开始吞噬起红叶的力量。 尽管任由鬼影丸这样继续下去红叶绝对会死，但启蒙教育是人类的红叶没有一般天生妖怪那样冷漠，她如同世界上所有普通的母亲一样，不能拒绝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反抗。 可想而知当某一天酒吞狩猎回来之后在宫殿里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红叶的时候，心中是何等的惊怒交加。 有那么一瞬间，酒吞差点儿直接将鬼影丸搞死了，然而红叶阻止了他。 酒吞对红叶完全没有办法。 那时候茨木星熊率领着大江山的妖怪们屠戮四面八方涌来妖怪也脱不开身——毕竟有一说一，过来意图想靠走捷径变强大的妖怪们虽然单独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样，然而架不住他们数量多啊。 再加上其间还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类阴阳师。 时间长了，不管是酒吞茨木，还是大江山的其他妖怪，就都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最后的最后，酒吞只能启动了很久之前他和乔惜晴明研究出来的一个结界。 晴明还在世的时候，几个人偶尔聚在一起闲谈的时候，作为一个占卜技能满点的大阴阳师，晴明曾经提点过酒吞有关于大江山的未来。 乔惜虽然对成为丰月神之前的记忆不甚清楚，但他也十分清楚的知道，未来的人类创造力有多惊人，再加上晴明在占卜上的造诣，两个妖怪一个人类便决定要将大江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当然这个抹去，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抹去，而是让它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几个人都是些很有想法的存在，在提出了设想之后一波研究，很快就有些头绪，并按照这个方向继续下去，最终研究出来了一个能将整个大江山都从这个空间脱离出来的结界。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结界要成功的被弄出来，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百万妖怪的血肉做引，可不就艰难去了。 那时候结界虽然被研究了出来，然而需要百万血肉才能开启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残暴，因而乔惜那时候对此提了反对意见。 不过有趣的是，占卜技能满点的晴明却并没有将其销毁，反而是让酒吞将它留着，只非常神秘的表示到时候一定会有用的。 等到因为红叶怀孕的事情导致整个大江山血流成河的时候，酒吞才恍然想起来这个结界，以及当时晴明神神叨叨（……）留下来的话。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合适的时候了吧？ 无数的妖怪因为不该有的贪念而在此陨落，天然的百万妖怪血肉堆积在这里，酒吞注视着满目苍夷的大江山，借此启动了结界。 于是非常成功的，知名的妖怪聚集地大江山就这样从世间独立了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切磋以及杀意 大江山的妖怪消失在了世人眼中，而知道大江山其名的存在则因为那场混乱死的死残的残，侥幸活下来的大部分也都在大江山境内——于是等乔惜从沉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大江山已经泯然众人眼中了。 两个妖怪一个说一个听，倒是自在的很，乔惜也终于才将整个事件了解了一个大概。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然而只是听着那妖怪一脸感慨的描述，乔惜也能够想象的到当时百万妖怪堆积成山的场面，不觉就有些叹息。 正当他心中复杂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抓到影子的茨木童子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茨木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见乔惜的第一反应就是眼前一亮并想要约架，任性的大妖怪完全不顾及这是他家挚友唯一子嗣的满月宴，直接抓着酒杯朝乔惜举了举，又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大笑起来：“丰月，好久不见，来战啊！” 乔惜嗅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面无表情的转头，冷漠道：“不了谢谢。”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茨木童子这个妖怪吧，平时正常的时候就是那种微妙的不肯好好听人说话的性格，这会儿喝醉了之后将他的任性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听到乔惜的拒绝之后，他的眼睛越发的亮，眼看着就已经跃跃欲试想要掏爪子了。 乔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斜着眼睛睨了一眼酒吞和红叶以及一众妖怪们其乐融融的场面，是真的很想对这只茨木强调一下场合的重要性，但想了想这家伙的性格，只能无奈的扶额，对他道：“等一下！” 茨木童子睁着一双清澈的金黄色眼睛看着乔惜，一脸茫然的表情：“怎么？” 乔惜仰头，默默地盯着他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的，竟然是很久之前他偶然见过的茨木童子扮女装时倾国倾城的模样。 乔惜：“！！！” 好半晌，他转头，“嗖”的一下不见了人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比茨木低了那么多，好气啊！ 茨木童子认准了乔惜，见他没了人影，当下自然是不依不饶的跟着他的气息追了出去。 等到他察觉到乔惜的气息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的时候，茨木童子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轻飘飘站在树梢上的乔惜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张口：“——地狱之手！” 对上来势汹汹的大妖怪，乔惜眼睛微眯，身形如同一只灵巧的蝴蝶一般在空中翻飞，茨木以为他要躲，于是揉身而上，第二记攻击紧跟着就冲了上去。 然而事实上，乔惜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在经过了几百年的沉睡之后，他自觉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步，甚至有时候膨胀一下，还会产生一种自己下一秒就能够白日飞升的错觉。 ——嗯，确实是错觉。 不过比起以前强大了很多也是真的。 以前他都能和茨木马马虎虎打个平手，没道理站在就要躲了。 更何况乔惜也想要切实的感受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变强大了的。 他在空中微微一个翻身，就正面迎着茨木童子的第一记“地狱之手”冲了上去，澎湃的妖力从他一双纤细的手掌中溢出，紧紧的将茨木的妖力包裹起来，还不等喘一口气，茨木的第二记攻击紧跟着就又来了。 …… 酒吞一抬眼，瞥见原本安静坐在那里喝酒的乔惜不见了踪影，当下就有些惊讶——这不是大江山在独立下来之后经过一波发展，已经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有些地方为了确保阵眼的稳定性，完全设置成了封闭的区域…… 他正想着，旁边红叶见他脸上表情，凑过去轻声道：“妾身刚刚看见茨木大人过去了。” 酒吞：“……” 酒吞瞬间就理解了乔惜不见人影的理由并且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幸亏乔惜不像茨木一样战意上来了就不顾场合的乱搞（？）。 咳。 酒吞微微抽了抽嘴角，视线随意的一转，不期然落在了混在一堆大小妖怪之中的鬼影丸，目光里隐隐竟透露出一丝杀气。 红叶就在他旁边站着，相处几百年的熟悉让她很快就察觉到了酒吞的不对劲儿，忍不住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酒吞的手指，见酒吞转过头来看自己，她一双眼睛里不禁盈满了祈求的意味。 酒吞：“……” 酒吞看着她，抿了抿唇，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 鬼影丸真正诞生下来之后，红叶的身体在酒吞相当精细的照顾之下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且让任何妖怪看来，如今的红叶和以前也是没有什么差别的，眉目间依旧是极美艳，然而酒吞每次一看见她，脑海里下意识想起来的，却是那一次他回来的时候，看见红叶奄奄一息行如老妪的样子。 那样的场景让他每次一想起来，心中蓦地就是一痛。 半晌，酒吞没有说话，只将视线移了开，旁边的红叶见状，一瞬间脸色就刷白。 酒吞虽然是有将视线刻意移开，但实际上注意力却还是在红叶身上，见她白了脸色，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触到她冰凉的指尖，酒吞顿了几秒钟，终究是低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动他。” ——却也不会庇护于他。 酒吞红色的瞳仁里闪过一道极细微的流光，掩藏的极好，并没有被红叶发现。 ——他确实不会再动他，然而具有着大妖怪血脉的幼崽要如何在一众妖怪环伺下生存下来，这一点他酒吞童子并不感兴趣。 能为他提供一个如今大江山这样相对来说比较平和的生长环境已经是他最大的慈悲了。 反正每一个大妖怪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慢慢强大起来的，就是酒吞童子自己也不例外。如果鬼影丸不幸被某个妖怪吃了，那么酒吞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杀了那个胆敢觊觎他酒吞童子血脉的妖怪然后当做没有鬼影丸这个子嗣就是了。 红叶不知道酒吞心里最深处那分外冷漠的想法，只是听着他的保证，下意识便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感激的反手将酒吞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 第一百零三章 樱花酒以及掏空 酒吞低头看着她渐渐有了一些血色的脸颊，心里有些怜惜，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将背后的酒葫芦递过去让她喝上了几口。 这位大江山鬼王的酒葫芦里的妖酒都是他自己的妖力凝练生成的，其中蕴含着他近一半的妖力，在整个妖界都相当有知名度，不过在酒吞个人的感官里，他如今只觉得这玩意儿对于红叶现在虚弱的身体是一个非常好的营养品。 ——可以说是相当的#暴殄天物#了。 不过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 红叶接过酒葫芦，朝酒吞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乖乖的喝了几口妖酒，脸上霎时间就恢复了血色。 …… 这边酒吞和红叶你侬我侬，那边乔惜和茨木也是打的酣畅淋漓。 这次虽然没有酒吞中途出现打断他们，然而两只妖怪几百年前切磋习惯了的，约莫着感觉差不多了就自动自发的各自停了手。 ——虽然茨木单方面感觉到乔惜比起以前强大了许多就很跃跃欲试想要继续下去，但这一想法被乔惜无情的驳回了，茨木也就只能相当怨念的收了手。 两个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互相对视了一眼，乔惜一挥手，身上乱糟糟的衣服又是焕然一新，然后直接盘腿就在地上坐了下来，并顺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张小几在前面放好，又摸出几盘花样不同的百味果子，以及飒斗独家出产的樱花酒放在了小几上。 茨木有些无语的瞅了他一眼，想了想，将自己破破烂烂的铠甲用妖力修补了一下，也跟着盘腿在乔惜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妖怪对酌了几杯，茨木对于这种以往没怎么喝过的樱花酒非常的感兴趣： 他晃着琉璃的杯子里粉红色的酒液，又将其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兴致勃勃的问道：“这是人类的酒？” 乔惜半眯着眼睛捧着杯子啜了一口，闻言歪了歪脑袋，回道：“算是吧。” 茨木：“？？？” 茨木挑了挑眉梢，越发的有兴趣，不觉往乔惜那边凑过去一点，道：“怎么说？” 乔惜见他这般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这才解释到这酒酿出来的配方确实是人类的没错，但动手的却是乔惜家的神使樱花妖。 茨木听了，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他是感觉到这酒中不带一点儿妖气，所以才认为这是人类的酒，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跟在乔惜身边那只樱花妖怪的手笔。 一想起那只樱花妖怪，茨木随即想起来那只妖怪来过大江山一段时间，并且还将他们大江山的桃花妖都给拐走了…… 想着，茨木就顺手问了一句：“这次怎么不见那樱花妖跟着你？” 乔惜：“……” 乔惜不禁就沉默了一下。 索性茨木原本也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还不等他回答，茨木感受着酒液在自己舌尖轻轻绽开的清甜气息，几秒钟之后，忽然笑了一声：“这酒若是拿到人类贵族那里，肯定是要被极力追捧的。” 他笑着，然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唔，说起来因为红叶生产又封闭起来的缘故，大江山这两年穷了许多，看来是时候去京都转上一圈了。” 听到他这话乔惜：“……”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转头朝乔惜看过去，询问道：“这样的酒，你还有多少？” 乔惜：“……” ——京都是你家养的绵羊吗？你逮着就可劲儿的薅？ 他默然无语的朝茨木看过去，发现对方的表情竟然还真的一本正经。 乔惜：#嗦不出话jpg.# 讲道理，他之前将酒拿出来的时候，还想着茨木这家伙或许对这样甜腻的花酿会不怎么感兴趣，却万万没想到，茨木他对这花酿味道确实是不感兴趣，却另辟蹊径有了其他想法。 乔惜……乔惜也是无话可说。 茨木看起来确实是相当的兴致勃勃。 虽然这会儿外表看起来他还是一副汉子的形象——值得一提的是还是特别有阳刚之气的那种，然而在乔惜看过去的时候，他用拇指和中指捏着琉璃的酒杯，食指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轻轻搭在杯沿，环指和小指微微翘着，抬手将酒杯凑近了唇边，然后一抬头，朝乔惜扔了一个妩媚无比的微笑。 他的瞳仁是十分灿烂的金色，眼波流转之间不提其他硬件，竟生生的带着无与伦比的媚意。 乔惜：“……” 乔惜：“………” 乔惜：“…………” 乔惜坚强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说出来有些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要被茨木这一个眼神儿看的差点儿把持不住。 尤其是他脑子里条件反射的就将眼前这张汉子脸替换成了当年曾经见过茨木穿着和服时的那张妹子脸。 这家伙五官本来就精致，男装女装最大的区别就是身高以及女装时更柔和的线条。 “我说，这样的酒，你还有多少？” 见乔惜只是发愣，茨木将自己的问题就又重复了一遍。 乔惜：“……” 乔惜艰难的回神，想，时隔这么多年，看来小伙伴又变得优秀了不少，可以想象他平日里肯定过的也足够丰富多彩。 他思维不由自主的偏移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了茨木的问题：“啊，樱每年花季都酿了一些，几百年时间下来，存下来的还挺多的。” 茨木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扔在了小几上，然后凑到乔惜跟前，笑容有些微妙的道：“呐，我们合作，到时候对半分，怎么样？” 乔惜：“……” 见乔惜没有反应，茨木拍了拍胸膛，一副十分可靠的模样：“你只需要提供这些樱花酒，也不多要，五十坛就可以，毕竟#物以稀为贵#嘛，只要五十坛樱花酒，京都里那些蠢货绝对会被我完全掏空。” 乔惜：“……” ——掏空什么的…… 大兄弟，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说话方式很危险啊。 虽然说乔惜其实知道茨木口中的“掏空”说的是将京都贵族的钱包掏空的意思。 但听起来就……很微妙。 咳。 #他还是那个纯洁的丰月神对吧？ 第一百零四章 行动力以及榜单 乔惜曲着食指在脸颊上挠了挠，道：“你要是喜欢的话，送你一些也无妨，不过合作什么就不必了，反正我独身一人，用不上什么东西。” 茨木一本正经：“不行，借用了你的樱花酒，得来的财物就一定要分给你。” 乔惜忍不住转头看着茨木的眼睛。 说起来，非常奇怪，似乎越是强大的妖怪，瞳仁看起来就越清澈，单只看眼睛的话，你根本就不能想象这个妖怪在成长的过程中脚下踩着多少具尸骨。 是不是这世间所有妖怪都是这样乔惜并不知道，最起码他所熟悉的妖怪诸如酒吞青行灯之类都是这样的。 毫无疑问，茨木也是其中一个。 当他用着金色的清澈瞳仁认真的表达着自己意愿的时候，乔惜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拒绝。 好半晌，他注视着茨木，终于点了点头：“好叭，随你心意。” 见他松了口，茨木顿时美滋滋的笑了起来，并发下以下宣言：“等着吧，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大获成功！” 乔惜：“……哦。” #冷漠jpg.# 茨木也是个很有行动力的妖怪了，说干就干，在捋了一下思路之后，他风风火火的拉着乔惜一溜烟儿跑去了酒吞的宫殿，路上还有碰见三三两两参加完宴会返回的妖怪，不过茨木并没有在意，直接就拖着乔惜闯进了酒吞的宫殿之中。 彼时，酒吞正和红叶腻歪在一起，眼看着即将要进行这样那样的活动，猝不及防就听到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与此同时茨木极具个人特色的声音响了起来。 茨木：“挚友挚友，我要去京都！” 酒吞：“……” ——我有一句脏话我一定要讲！ ——你想去你倒是去啊！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作为大妖怪都没有一点素质不知道进别人的房间要敲门吗？ ——今天是谁守门的，见到茨木过来都不知道拦一下的吗？ ——这个妖怪怕是不能用了！ …… 这一瞬间，酒吞童子脑子里一连刷过了一大片的弹幕。 ——尽管他不知道这种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状态叫做#槽多无口#，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勃然大怒的拎起葫芦就冲着茨木“顿顿顿”的发射妖气弹。 面对怒气值满格酒吞的无差别攻击被迫四处闪躲着的乔惜：“……” ——池鱼之殃何其无辜。 眼见着被毫无征兆攻击的茨木不惊反喜的迎了上去，乔惜一时间感觉非常的心累。 索性茨木在兴奋起来之后就松开了乔惜，而酒吞也是专注于攻击茨木，所以乔惜得以一个闪身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茨木和酒吞打成一团，周围的宫殿随着两人的动作“轰轰轰”的凄惨无比。 听到声音赶过来星熊童子注视着眼前的场景，表情一时间都空洞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丰月殿。” 就在乔惜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一个这个看起来仿佛魂都快吐出来的大江山三把手的时候，一个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乔惜循声转头看过去，是红叶。 乔惜视线在红叶微红的脸颊上一扫而过，想起来刚才和茨木进去时里面两人正在做的事情，瞬间感觉心情有些微妙。 情不自禁顿了一下之后，乔惜咳了一声，朝红叶笑了一下：“好久不见，红叶姬。” 红叶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乔惜的视线，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朝他吐槽： “他们两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这么打一回，星熊大人为这个都快秃……” 她话说到一半，似乎是察觉到着话的失礼之处，连忙停下来，抬手掩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乔惜视线飘向那边还处于吐魂状态的星熊童子，没忍住在他的脑袋上多看了两眼。 乔惜：“……” 咳。 他想，按照酒吞和茨木这样一打架酒拆家的操作，大江山再富有也架不住这么挥霍。 红叶瞧见他脸上的表情，下意识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满满的人类贵族的味道，抬起白嫩的小手捂着唇，眉眼弯弯，看起来矜持又优雅，小声对乔惜道：“妾身随口一说，丰月殿不要在意。” 乔惜：“……” 乔惜的视线不自觉又拐到了星熊童子的脑袋上。 ——不，秃头这个事情，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在意。 两个人在一阵静默之后，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红叶想起茨木刚才进宫殿时兜头喊出来的话，就朝乔惜问道：“茨木大人刚说要去京都？” 乔惜无奈的点头，想了想，掏出一小瓶樱花酒递给红叶，又免费赠送了一只琉璃的精致酒杯，道：“这是樱花酒，刚茨木喝了很是喜欢，觉得会受到京都人类贵族的追捧，因而决定去京都……” 尽管乔惜觉得剩下的两个字说起来着实是感觉有些一言难尽，然而在斟酌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将那两个字吐了出来：“……卖酒！” 红叶：“……” 原本因为这樱花酒超乎寻常的颜值而爱不释手的红叶在听到乔惜语气微妙的说出“卖酒”两个字的时候，没忍住就笑了一声。 说起来，到底在大江山相处了好几百年，红叶对茨木童子的性格也是有些了解的，只听着乔惜三言两语的描述，她也能想象的到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茨木大人总是喜欢这样。” 红叶笑了一声，思维发散了一下，眼神就有些微妙起来： “说起来，茨木大人女装的样子，还被评为大江山第一美人呢？” 乔惜：“……” 乔惜目瞪口呆的朝红叶看过去：“第一美人什么的……大江山还有这种活动吗？” “有的哦。顺便提一句，丰月殿作为女妖们最想疼爱的妖怪也是榜上有名呢。 想一想，四百年前的榜单上，丰月殿还是第二名哦。” 乔惜：“？？？” 乔惜：“……” ——不，唯独这个还是算了吧。 乔惜脸上神情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一句：“那第一名呢？” 第一百零五章 玉藻前以及雪童子 红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看了乔惜一眼，在乔惜差点儿要反口收回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笑盈盈的道：“哦呀哦呀，第一名呀，是雪国的雪童子大人。” 虽然问出那句话的一瞬间乔惜就忍不住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在听到了陌生的妖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好奇的歪着脑袋问了一句：“雪童子？” 红叶瞧了瞧他脸上的神情，又侧头看了一眼远处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个妖怪，顺便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星熊童子，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如同大和抚子一般的笑容： “雪童子大人……是一位非常特别的妖怪呢。” “特别？怎么说？” “啊啦，丰月殿听说过大妖怪玉藻前大人吗？象征着罪恶的九尾的妖怪？” 乔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玉藻前这个妖怪，不管是在人类中还是在妖怪里都是非常有名的。 甚至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还有迷惑纣王的那只九尾狐远渡重洋来到本国自称为“玉藻前”这样的传说呢。 ——不过象征着罪恶？ 乔惜有些疑惑的看着红叶。 说起来，妖怪什么的，大部分不都是因为心中有些执念难以释怀才会诞生的吗？严格算起来，基本上每一个有名有姓的妖怪都是代表了无尽的罪恶的吧？ ——就算是乔惜自己，顶着一个神明，也不会这么觉得自己就是个纯洁无辜的神明了。 他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才回答红叶的问题：“听说话，所以她和雪童子有关系吗？” 红叶顿了一下，关注点微妙的歪了歪并开口纠正了一下乔惜得词汇：“不是‘她’，而是‘他’。” 乔惜：“……” 还不等乔惜反应过来，红叶就说起了雪童子和玉藻前的关系。 故事说起来有些长，剧情听起来也有点悲伤。 大妖怪玉藻前天生九尾，能力卓绝，自诞生起，不论什么东西都能够十分轻易的得到，连复杂的人心对他来说也是随意可以玩弄的存在，因为这样的傲慢，对于人类这样脆弱的生物，他从来没有看进眼中。 然而正如身为大江山鬼王的酒吞童子也对还是人类的红叶深深的迷恋，大妖怪玉藻前也曾阴差阳错的，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 令人遗憾的是，比起酒吞，他无疑更加的不幸。 酒吞爱上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而玉藻前爱上的，却是一个侍奉着神明的巫女。 身为侍奉神明的巫女，她终身都需要保持纯洁的处子之身，于是，当那个巫女为玉藻前生下一对双胞胎的时候，天上降下了神罚。 ——听说那天夜里，惊雷在京都的上空足足回响了一整夜，然后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巫女已经化成了飞灰——就在玉藻前的怀中。 大雨下了七天七夜。 强大的妖怪总是有着能影响到天气的力量，而玉藻前因为失去了爱人，他的悲伤让京都的大雨一直连绵不绝。 很多大妖怪对于子嗣其实并不怎么看重，他们更信奉在困境中成长的能力，看见了会庇护一二，但要像人类那样对幼崽十足呵护却是不可能了。 然而就因为这一对双胞胎的身体里有着那位女巫一半的血液，玉藻前认真的将这两个半妖抚养了起来。 好景不长。 因为怀念着那位巫女因而一直居住在京都的玉藻前是用自己的妖力以及友人送的两个手环将两只半妖伪装成了人类的模样，然后在某一天，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无意间打破了隐藏气息的手环，被路过的阴阳师发现了这一对孩子身为半妖的秘密，并在玉藻前出门的时间里将两个孩子残忍杀害了。 失去了爱人又失去了孩子，对大妖怪玉藻前来说，这宛如命运同他开的一个玩笑，他的愤怒变成九天火焰，将整个京都化为炼狱。 后来这位大妖怪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乔惜默默地听完这个略有些悲伤的故事，好半晌，整理好了情绪之后，才终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发出一声疑问：“所以，这和雪童子有什么关系？” 红叶抚了抚鬓边的头发，垂下睫毛，轻轻的笑了一声：“雪童子呀，是那位巫女大人在某个冬天亲手堆出的雪人，又沾染了玉藻前大人的妖气，才最终形成的妖怪呢。” 乔惜侧头看了她一眼。 ——总觉得红叶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语气有些复杂。 他想了想。 也是难怪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红叶酒吞的遭遇和玉藻前以及那位巫女的经历确实是有几分想象的。 要是那时候青行灯没有路过京都，没有向酒吞提起丰月神可以净化怨气，而酒吞也没有信任值满格的直接将红叶送到乔惜的神社——那么，现在的酒吞和红叶的结局，应该和那位玉藻前也是差不多的吧。 毕竟那个时候的红叶几乎已经要失去自己身为人类的意识，堕落成为最低级的怪物了。 ——那种怪物，是不可能存在多长时间的。 嘛，不管怎么样，现在红叶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而酒吞也还在精神奕奕的和茨木互殴，这样子就很好了啊。 红叶也许是和乔惜想到了一起，忽然侧头对乔惜认认真真的道：“其实妾身心里，对丰月殿一直非常感激。” 酒吞正和茨木打着架，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从风声里就断断续续听到红叶说的话： “妾身……对丰月殿……非常……” 酒吞：“？？？” 脑洞有些大的酒吞整个人……不是，整个妖霎时间就有些不好了。 他下意识躲开了茨木的攻击，然后火急火燎的转头出现在红叶身边，动作十分自然的伸手将红叶捞进怀里后退出一段距离，然后才低头看着一身浅色浴衣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小桌子小酒壶小点心看一边看戏一边听故事的乔惜。 不得不说，少年不管是容貌还是姿态，和一般的妖怪比起来格外的风流雅致，就特别有红叶还是人类那会儿平安京一众贵族的风范。 对上了乔惜的眼睛，酒吞心里一瞬间就警惕起来。 ——虽然他一向不关心女妖们搞出来的幺蛾子，然而因为红叶的缘故他偶尔也是能听到一耳朵相关，眼前这位丰月神，可是蝉联了好几届#女妖们最想疼爱的榜单#前三的！ 第一百零六章 茨木童子以及茨子姬 酒吞目光灼灼的盯着乔惜，盯的乔惜心中十分茫然。 好几秒之后，后知后觉的茨木才跑了过来，一脸不满的道：“挚友，你怎么能打了一半就跑了？不行不行！再来！” 酒吞连一个眼神儿都懒得扔给他，只是瞄了一眼乔惜，然后低头看红叶，眼神里微妙的看起来似乎有些小委屈：“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红叶和酒吞相处了那么久，只不过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到对方心里的想法，霎时间感觉有些好笑，面上就忍了笑，将刚才和乔惜的聊天内容简介了一下，酒吞这才心满意足的松了一口气。 茨木在旁边抱怨了几句，见并没人理会自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凑到了乔惜跟前：“那我们去京都吧！” 乔惜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茨木拉着飞奔起来，也来不及和酒吞红叶说话——尽管那两个#互诉衷肠#的妖怪这会儿也不见得有心思听他说话，只一挥衣袖将地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被茨木拉着跑出去好一段路，乔惜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道：“就这么直接走？” 茨木疑惑的回头，语气里很是有些理所当然的意味：“那不然呢？” 乔惜：“……” 大概是在人类世界待的时间长了，对于妖怪们这种说走就走的画风他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顿了一下，他询问道：“不和酒吞说一声吗？” 茨木脸上的表情就更疑惑了：“我不是已经告诉过挚友了吗？” 乔惜：“？？？” 他冷静了一下，才道：“你说的该不会是一开始我们闯进酒吞房间里你喊的那一句吧？” 茨木：“当然就是那一句啊，挚友已经听到了。” 乔惜：“……” 乔惜目光不由得强行旷远了一下，想起他们走的时候终于恢复生机拿着不知名的东西疯狂向酒吞投射幽怨目光的星熊童子，心里跟不住想，真是辛苦了啊，星熊童子。 咳。 茨木童子其实在大部分时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妖怪。 他非常强大，又很讲义气，性格也足够爽朗，且还挺见多识广，很多时候乔惜和他喝酒说话的时候总是觉得非常有趣。 嗯，以上只限于一般情况下。 还有一种不一般的情况，就是茨木童子突然对某一件东西来了兴趣——是的，就像现在这样。 大妖怪的执念常人简直难以招架。 茨木童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偏偏无论是能力还是那一张脸，都足够支撑着他搞出了无数幺蛾子还能活蹦乱跳的在大江山蹦跶着。 乔惜一脸无奈的跟在茨木后面，两个人就这么出了大江山。 结界的出口并不在京都，而是在距离京都还有一段路程的某个城池，茨木将自己扮成了衣着华美的女子形象，站在大街上的一瞬间，不禁有些懵逼。 好半晌，他迷惑的转头看向乔惜，口中问道：“啊嘞？怎么感觉……和记忆中的地方有些不一样？” 乔惜沉默了一下，将折扇在手心里敲了一下，顶着路人的目光坚强的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再怎么说，人间也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呀，发生变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补充道：“你在大江山都没有意识到吗？” 茨木：“……” 茨木童子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啊，就算早就知道人类是这样一种存在，但怎么说呢，在亲身感受到这一特性的，即便是他，心中也不禁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两个妖怪容貌本来在人类之中就是十分出色的，扮成人类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尽都是十分精致的布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只消得往街头一站，就能将整条街上的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更遑论现在两个人还站在了一起，那效果完全不只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茨木看着眼前和几百年前他印象里画风有些不一样的建筑以及路上行人的服装——更甚者人类说话的口音都有了一些差异。 他没忍住侧头，看了乔惜一眼。 乔惜视若无睹的抬眼四下里一番打量，注意到旁边有一家拉面店，就转头朝茨木童子看过去，提议道：“唔，先来一碗拉面怎么样？” 茨木童子：“……” 有句讲句，乔惜当然不是饿了才想去的拉面店，只不过是有听说过，一般情况下，吃饭的地方是最容易探听到八卦的地方。 毕竟大家吃饭的时候都比较放松，兴致来了说说哪家的闲话，讨论一下天下大势什么的感觉也是非常顺便的事情呢。 所以乔惜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不过很可惜的是，茨木并没有get乔惜的目的，于是他……哦，不对，应该说“她”，相当嫌弃的挑了挑眉，一双白嫩又柔若无骨的小手适时的抬起来将嘴巴掩住： “拉面？妾身可不喜欢吃拉面！” 乔惜：“……” ——朋友，您即兴发挥能看一下场合吗？ 对于茨木童子入戏这么快这件事，乔惜感觉也是相当的无言以对。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他发表什么意见，因为旁边早就观察他们两个好一会儿的围观群众之中，有一位当仁不让的上线了： “这位姬君，不喜欢拉面的话，不如来在下府上，在下乃本城城主独子，城主府中有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想必姬君一定会喜欢的。” 乔惜：“……” 他侧头，眼睛微微一眯，将说话的人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番。 长相什么的，倒也并不十分重要，只是这人身上的恶业是不是有些多？身后笼罩着的怨气竟然都快成型了！ 茨木作为大妖怪，对于人类身上的恶业虽然没有乔惜那么敏感，然而他却可以十分轻易的看出那个人类灵魂的颜色。 ——啧，还真是肮脏且令人恶心的味道。 茨子姬这样想着，轻轻的抬头捂了捂嘴，将满心的恶意尽数收敛的干干净净不露痕迹，最终脸上只余下一个略有些羞怯的笑容。 第一百零七章 少城主以及摸手 乔惜：“……” 乔惜默默地注视着茨木童子搞事情。 而那个已成为城主独子的青年见茨木娇羞一笑，心中霎时间就是一阵荡漾，并直接伸手，意图想拉住茨木那只看起来宛如凝脂一般的小手。 然而茨木微微一侧身，就躲在呢乔惜身后。 茨木的本体男性身高约莫一米八的样子，化成女性的时候是一米七左右——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毫无疑问都比乔惜这个一米六才出头的人高出来一些。 因而茨子姬这会儿娇羞的躲在乔惜身后，实际上却并没有被乔惜的身形完全挡住。 乔惜：“……” 不知道的为什么，感觉好像有被冒犯到。 乔惜默了一下，抬眼看向正在打量着自己的青年。 这青年其实也并不是特别高，不过比起乔惜来还是有高了那么一丢丢的。 所以在因为觉得乔惜没一点儿眼色竟然敢挡在自己和美人儿之间，青年看过来的时候就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不过等他的视线落在乔惜脸上的时候，他的眼神又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哎呀呀，这位小公子和这位姬君是姐弟吗？” 他说着，自认为和善的一笑，态度很好的询问道：“两位是打算去吃拉面吗？啊呀啊呀，这位美丽高贵的小公子和姬君，拉面那种平民的食物怎么能配得上？” 青年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如随在下去我城主府上，本少城主请你们吃大餐。” 在说到“吃大餐”这个词汇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少城主故意加重了语气，视线也意味深长的在乔惜和茨子姬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脸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油腻笑容。 乔惜：“……” 乔惜抬了抬手，正想干脆利落的将人打一顿然后去吃拉面的时候，却不妨被茨木在身后拉住了衣袖，于是他的动作下意识就顿了一下。 他转头向着茨木看过去，茨子姬微微低着头，手中的扇子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然而对方一双眼睛里冒出来的兴致勃勃的光芒乔惜却并没有错过。 乔惜：“……” 也就是电光火石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的功夫，乔惜的手在抬起来顿了一下的这么个动作，对面那位少城主见乔惜朝自己抬了抬手，还以为美人是要赏脸，当下就手一伸，直接将乔惜的手握在了手中。 乔惜：“！！！” 乔惜猛的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少城主握住的手，脑子里一瞬间都懵了。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茨子姬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沉，不过很快的，他就恢复了过来，并在乔惜想要爆发的时候迅速拦住了他，将他已经酝酿起来的妖气尽数按了下去。 体型上的差异让茨木一伸手，就将乔惜完全的按进了怀里，不能动弹。 乔惜：“……” 本来就是在人类的街道里，乔惜也没有打算闹的太大，毕竟作为一个靠谱的神明，他也不能任性的伤及无辜。 所以被茨木这么按住的一会儿，他最初的怒气过去了之后，也能稍微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些许了。 在挣扎了几秒钟发现挣扎不出来之后，乔惜眼睛一瞪，冷冷的直视着青年，命令道：“放开！” 他原本就是被一堆妖怪人类宠了几百年，若是一般的性格都能被这群妖怪们宠坏了，然而乔惜平时看不出来，一生气的时候，那种一直没有受过委屈的人特有的矜贵傲气霎时间就爆发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气质哪里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能够拥有的，直接就让眼前这个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一对美人儿姐弟弄回城主府好好玩一玩的少城主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他下意识的松了手，定神又将眼前这两个人重新打量了一番。 女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凭借着他博览群女的眼光来看，这女人定然已经不是处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对方那一张精致无比艳光四射的脸。 她正躲在少年身后，伸手亲昵的抱着少年的柔韧的腰，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而站在前面的少年则约莫十五六岁，这会儿正用帕子擦着手指，看起来气鼓鼓的，一张精致的小脸因为气愤而有些泛红，眼睛是圆滚滚的，眼尾又微微翘起来，瞳仁亮亮闪闪，少城主看着看着，就忘了刚刚对方表现出来的气势，心里渐渐地又痒了起来。 注视着乔惜毫不客气做出擦拭手指这样显而易见是在嫌弃自己的动作，少城主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一个矜贵的小少爷，即便是做出这样的动作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心中微微一动，往后面退开一步，试探着笑道：“小公子可是你初来乍到？不知有没有休息的地方，不知可否赏脸到我城主府一游？” 乔惜抬眼，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 其实他这一眼并没有表达什么意思，只不过是给对方下了一个微小的诅咒罢了——毕竟冒犯了神明，可没有什么能够全身而退的道理。 不过这个少城主真的可以说是色欲熏心了，这种情况下，在接收到乔惜这么一个眼神，他心中就又是一荡，下一秒就忍不住十分热情洋溢的想要将两个人邀请到城主府里去。 乔惜：“……” 乔惜对这人真的是无话可说。 反正已经下了诅咒，再多的乔惜其实并不想牵扯，不过很明显的，茨木童子并不是这样想的。 茨子姬笑容千娇百媚，眼波流转间就是万千风流，他羞涩的看向乔惜，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愿，乔惜听着是什么感觉暂且不说，总之旁边的少城主已经完全沉醉在茨子姬极具诱惑力的笑容之中了。 乔惜委实拗不过茨子姬，于是两人就到了城主府里。 眼见着少城主在旁边殷殷切切，乔惜不着痕迹的看向茨木，小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茨子姬装模作样的捂嘴笑了一声：“嘛，少城主如此热情，妾身不过是盛情难却罢了。” 他嘴里这样说着，金色的瞳仁里却划过一道冰冷的光芒。 第一百零八章 茨子姬以及封印 他是有注意到之前乔惜一个眼神就给对方下了诅咒，但在茨木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不过是个小小的诅咒罢了，敢冒犯他茨木童子的友人，这样的代价可一点儿也不够呢。 茨木微微笑着，朝已经有些神魂颠倒的少城主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乔惜无奈的跟着茨木童子一起去了城主府上做客（大概）。 有句讲句，不管这城主府的家当是搜刮了民脂民膏还是如何，总之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可谓是十分的丰盛了。 乔惜作为神明虽然理论上来说不重口腹之欲，不过吃到好吃的东西总是能够令人感觉到心情愉悦的，所以一顿饭下来，乔惜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就变得愉悦了起来。 一顿饭之后，乔惜无语凝噎的看着茨子姬和少城主相谈甚欢且眉来眼去，索性眼不见为净，在城主府侍女的带领下去了客房。 乔惜有猜到茨木可能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能整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在最初听到前院里的惨叫声的时候，乔惜并没有重视——在他的猜想中，左不过是茨木受不住那少城主的骚扰将人揍了一顿。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乔惜盘腿坐在屋顶，在月光下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也幸亏他现在并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否则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看书，两天下来就得瞎。 等到夜风将血腥的气息送过来的时候，沉迷书本的乔惜才恍然察觉到了不对。 他站起身，朝前院的方向远眺了一下，然后将书收了起来，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前院的屋顶上。 继而目瞪口呆。 妖艳无比的茨子姬这会儿正坐在一堆被凌乱的堆放在地上的各种珠宝金银的最顶端，黄金自己月光下闪烁着非常耀眼的光芒，然而其上面坐着的美人却完全没有被这光芒所掩盖。 相反的，黄金的颜色在这位美人面前都被映衬的失去了光彩，见得莫名黯淡无光。 美人坐在上面的姿态并不如何规矩，甚至一小截白嫩的小腿都自裙摆下暴露了出来，但她这样的美人，哪怕只是这样随性的坐在那里，让人见了，都会产生一种恨不能将这世界上所有珍贵的宝物都捧到她面前，只求她能多看自己一眼这样的想法。 乔惜胸口一梗，对上茨木的眼睛，一时间无语凝噎。 院子里，几十个男人缠斗在一起鲜血并各种珠宝首饰在空中乱飞，偶尔有人大声的吼叫着什么。 乔惜竖起耳朵听了一下： “茨子姬其实我的！” “茨子姬请看看我！” “茨子姬……” “茨子姬……” 此起彼伏的“茨子姬”在耳边响起，乔惜的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茨子姬身上。 他完全拒绝深想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茨木都干了些什么，也并不想知道如今这些男人们又在搞什么鬼。 他的目光在茨木身上落下了三秒钟，然后当机立断转头就走。 不过可惜的是，他还是迟了一步。 坐在珠宝堆顶上的茨子姬还是看见了他，并且眼睛霎时间变得亮了不少，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大马金刀的姿势，朝着乔惜挥了挥手，大声喊道：“乔惜君！” 感受着周身一瞬间凝聚起来的视线，乔惜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朝茨木露出了一个温（狰）柔（狞）的微笑。 正在兴奋着的茨子姬对上他的笑容，下意识抖了一下，但他又很心大的将其忽略了过去，然后从善如流的对着乔惜露出了一个娇艳无比的笑容： “乔惜君，你喜欢什么东西？” 他拎起右手边一长串形状圆润色泽匀称的莹白珍珠，歪头：“珍珠项链？” 又抬起左手边一只造型精致的玉质发簪，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诱惑意味：“还是发饰？” 乔惜：“……” 乔惜就默默的和茨子姬看似乖巧美艳，实则暗含了无边恶意的那双眼睛对视着。 好半晌，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上前，动作轻柔的抬手，捂住了茨子姬非常明亮的眼睛，低声叹息似得道：“你太过了。” 茨木童子怔在了原地。 两人默契的来到城外一处无人的山顶上，乔惜望了望天空中明亮的月色，然后转头，正准备和茨木就他的行动好好说道说道时，不料瞅着先发制人，神情不满的嘟着嘴巴抱怨道： “乔惜君，你干嘛突然将妾身拉走哦？” 乔惜：“……” 茨木如今仍旧是茨子姬的打扮，并且之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他的衣服被拉扯的有些凌乱，原本就松垮的领口被扯的更开，雪白的肌肤就那样半露在外面，在月光下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要发光的错觉。 乔惜顿了好半晌，才艰难的吐出来一句：“好好说话！” 茨子姬媚眼如丝的白了他一眼，嫌弃道：“妾身正要选择一个最勇敢的勇士今天夜里来陪伴妾身呢，现在都被乔惜君破坏掉了。” 他说着，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流光，然后动作轻巧的凑到了乔惜身边，将下颌熟练的搭在了乔惜的肩膀上，吐气如兰的在他耳边轻声笑道：“还是说，乔惜君你打算代替那些勇士今夜陪伴妾身呢？” 乔惜：“……” 好歹和茨子姬同行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他这么一副样子乔惜其实还挺有抵抗力的，所以这会儿他郎心似铁的皱起了眉头，将茨木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有些不高兴的道：“你太过了。” 茨木自乔惜身上身上直起身子，脸上一瞬间就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哦，还顺便恢复成了茨木童子的形态。 他仍旧站在距离乔惜很近的位置，那样居高临下的看过来，一双金色的瞳仁似乎并不含任何情绪，然后开了口：“哦？所以呢？” 茨木童子脸上的神情仿佛带起了些许嘲讽以及十分明显的恶意，他将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乔惜脸上：“所以你要出手封印我吗？” 大妖怪就这样一字一句的叫出了乔惜的神名。 “丰月神，你要因此而封印我吗？” 第一百零九章 别扭以及喝酒 乔惜：“……” 乔惜情不自禁就顿在了原地，封印什么的，倒也委实没有这么严重……虽然说茨木此举确实坑害了那城主府的诸多男子，但都已经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了，那到底也是有个远近亲疏的。 让乔惜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茨木做的不对这完全可以，但若要让他履行一个神明的职业因此而将茨木这个作恶的妖怪封印了的话，那就不行。 ——对，就是这么不公平。 于是面对颇有些咄咄逼人的茨木童子，乔惜一时之间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无奈的注视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大妖怪，好半晌，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决定跳过刚才的那个话题：“你以往就是这样……敛财的？” ——他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想不出来一个更合适的词语了。 以及微妙的这个问题放在现在似乎也并不怎么合适的样子，因为茨木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又是盈上了一波恶意。 “你知道吗？只要我微微笑一下，那些愚蠢的人类就都会卑微将所有的东西奉上于我。” 乔惜：“……” 乔惜看着茨木脸上理所当然的神情，就很无话可说。 ——感情您这样还挺骄傲的不是？ 乔惜就觉得自己很心累。 他是能感受到城主府的那些人原本就心术不正，否则也不会被茨木所引诱。 然而这并不代表，茨木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将那些人类引入堕落的恶鬼道。 ——毫无疑问这个正是乔惜觉得茨木做的过了的最主要的原因。 尽管乔惜如今已经和茨木离开了城主府中，然而城主府中的那些人类——嗯，具体来说，那些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了。 乔惜垂了垂眼睛。 完全被欲望所支配的恶鬼，怎么能称之为人类呢。 不过即便是这样，身为神明的他却也并没有出手净化…… 只不过是将这个罪魁祸首带走了而已…… 茨木童子当然有注意到这一点，所以他对乔惜现在的感官很复杂，他注视着乔惜，一字一句的说道：“乔惜君，吾乃茨木童子。” 大妖怪茨木童子。 是从人类堕落而成的恶鬼，掌管着通往生死的罗生门的茨木童子对于人类从来都是漠然的。 更具体的来说，除了特别的对象，大部分的妖怪对于人类都是十分漠然的。 毕竟物种不同这件事，真的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即便是自认为仁慈的人类，在路过某个地方的时候踩死了觉得影响视觉享受的小虫子，也并不会考虑到那些小虫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在大部分妖怪的眼中，人类无疑就是那些小虫子了。 乔惜抬眼。 茨木童子金色的瞳仁在月光下看起来的闪烁着无比诡谲的光芒，幽深的竟然让人一瞬间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注视着乔惜，注意到外表年幼的神明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怎么样，微微垂着眼睛，一双向来明亮的眼睛里如今看起来蔫巴巴的，很没有精神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一瞬间就觉得……很无力。 他忽然想起来，即便是将自己从城主府里带出来，乔惜却也并没有自作主张将那些被自己引诱的人类进行净化。 虽说如果那会儿乔惜出手净化了的话就代表着他们两人就毫无转圜余地的对立比起来，毕竟大妖怪的骄傲让他们在做事的时候总是容不得别人置喙，哪怕这个人是关系非常亲近的友人也是一样。 所以茨木童子一个没忍住，就心软了。 对方到底是因为被人类供奉而诞生的神明，和自己的这样的妖怪比起来对人类更有好感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实上，在几百年前刚认识的时候后，茨木就对乔惜的性格有些了解。 那个时候的茨木对顶着“丰月神”之名的存在是相当不满的。 毕竟再没有像他这样，拥有着强大的妖力却完全不喜欢战斗的存在了。 这真的太奇怪的，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 茨木一度觉得自己和传闻中的丰月神是完全不会有什么交集的，直到传出了那个神明竟然和酒吞打了平手的事情。 酒吞童子是这世间，茨木唯一一个心悦诚服的妖怪——即便这世上可能有比酒吞更加强大的妖怪，然而不过也只有一个酒吞，恰逢其会的成为了茨木童子唯一认可的挚友罢了。 所以能和酒吞童子打成平手，茨木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对丰月神产生的好奇之心。 不过等到亲眼见到本人的时候，茨木还挺失望的，不但失望，甚至还有些小愤怒。 ——这样看起来比大部分人类都要弱不禁风的小家伙真的能有个酒吞童子一战的资格？ 这不是在愚弄他茨木童子嘛！还亏他在此之前期待了那么久！ 深觉传言不实的茨木童子果断的迁怒了，怀着不可言说的情绪，他在和乔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打了起来。 虽然之后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分出什么胜负，但是茨木觉得，如果酒吞那时候没有突然冒出来阻止他们的话，自己赢得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不过现在感觉好像就有些不大行了。 也不知道这几百年时间不见，这家伙是去哪里修行了，比起以前的稚嫩，如今的丰月神可谓是融会了许多。 咳。 想的远了。 总之茨木没忍住回忆了一下当年，又想起自己对这个小神明还是相当喜爱的，想了想，正准备服一下软的时候，就见眼前的小神明相当莫名其妙的用右手在左手的手心敲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用他那清清亮亮又圆滚滚的眼睛看过来，口中问道：“那什么……喝酒吗？” 茨木：“……” 哎，怎么说呢，这样纯粹干净、非常令人舒服的气息，是真的没有一个妖怪能够拒绝的。 就算是他茨木童子也是一样。 于是他别别扭扭的盘腿和乔惜在山顶坐了下来。 乔惜从善如流的摸出了自己的小桌子小点心还有酒壶，实际上他心里是这样想的——男人嘛，没有什么事是一起喝上一顿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遂，喝之。 第一百一十章 顿悟以及想法 乔惜喝着酒，很诚恳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茨木自己并不喜欢对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他说归说，却并没有强求什么。 他和茨木是朋友，这是双方都可以认定的事实，那么些就足够了。 茨木童子身为大妖怪，有他自己的生存方法，即便两个人是朋友，乔惜他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让茨木改变他已经维持了几百年的习惯。 ——这样的要求造成的严重后果，乔惜是完全没有办法负责的。 妖怪们都知道茨木的行事方式，甚至于正是因为茨木的强大和倨傲，才让一些普通的妖怪们感到崇拜以及畏惧。 如果哪一天茨木突然改变了性格，不管是身为大江山的二把手还是单纯作为一个拥有着赫赫威名的大妖怪，那造成的结果完全是没有办法想象的。 所以乔惜这样说出来的目的并不是让茨木之后不要这样做，而是想要告诉茨木，自己看见这样的场景，觉得不喜欢是难免的事情。 而朋友之间的相处，正是这样磨合的过程。 强大，骄傲，性格微妙的分外耿直，热衷于挑战以及搞事情，视旁人如无物，这就是乔惜所认识的茨木童子。 原本从一开始他认识茨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样子，自己有什么资格或者说是有什么立场要求他做出改变？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并不能醉人的桃花酒，在初升的阳光下，不禁相视一笑，和好如初。 等到阳光彻底在山林间铺开的时候，乔惜将杯中最后一点樱花酒一饮而尽，然后猝不及防的，一阵强大的柔和妖力猛然从他周身爆发了出来。 茨木惊愕的抬头，看向渐渐的被浅绿色的雾气笼罩起来的乔惜，感受到他身上一点一点增多的妖力的时候，情不自禁就目瞪口呆。 这是…… 不过茨木并没有思考太多时间，目光微微一闪，就皱着眉头看向了远处。 周围的山林已经骚动了起来。 他们两个是在距离人类城市不远处的某一个山顶上，一般人类的聚集地附近都生存着数量不少的妖怪。他们大部分是被人类的欲望吸引而来的，而能被人类的恶念以及欲望所吸引的妖怪本来大都是心术不正的。 而此时此刻，那些贪婪的妖怪们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座山上。 在妖怪们的感触中，现在的乔惜就像是一个超级补品，充满了温和又强大的妖气灵气，如果能将这些灵气据为己有，即便是本身再普通的妖怪，也有了一跃成为青行灯那样的大妖怪的可能性。 茨木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已经形成一个宛如绿玉一般的大茧的乔惜，忽然就咧嘴笑了一下。 ——可真是……太好了！ 刚才还没有尽兴就被乔惜这个家伙拉到了这里，这会儿这些妖怪们，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 茨木金黄色的瞳仁里划过一道惊人的光亮，黑色的漩涡在他脚下渐渐的生成。 “乔惜君，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茨木童子最为得意的攻击——罗生门！” 随着茨木口中最后一个音节落定，他脚下黑色的漩涡越转越快，渐渐的，一个巨大的、乌黑的门从漩涡里冒了出来。 门口是接天连地的枯骨与被鲜血浸透了染成黑红色的天空。 被乔惜的灵气迷昏了头脑的妖怪们惨叫着被从门里伸出来的鬼爪拽进了门里，然后没了声息。 …… 乔惜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惊悸的血气，下一秒，一个嚣张狂傲的声音大笑着，其间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乔惜：“……” 他下意识转头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不远处，一座近乎接天连地的黑色大门竖立在那里，乔惜恍惚能看见门里血腥的场面，而半山腰上，茨木童子周身萦绕着澎湃的妖力，一边大笑一边狩猎。 不同于乔惜的平和，茨木的妖气极富有攻击性，远远的就能让人忍不住戒备起来。 乔惜扫视了一下周围，很快就将眼神的状况理的七七八八。 他之前因为想通了什么事，不小心就突然顿悟了。 顿悟是他个人修的道中一种特殊的修炼方式。 有说#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又有说#一刹那间妄念俱灭#。顿悟一般情况下就代表了思维的突变或者说飞跃。 而乔惜作为神明的顿悟则让他的妖力在很短的时间里惊人的增长了起来，他身体的成长速度跟不上妖力的增长速度，因而有一部分浓郁的灵气就这么溢了出来，从而吸引了好一波妖怪。 他目光落在单方面屠戮着一众妖怪的茨木身上，忍不住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虽然茨木这样本意是在保护自己，但不得不说，太过于放肆的屠戮着实很容易让妖怪迷失，从而造成一些相当令人不愉悦的后果。 乔惜想着，瞄了瞄远处，一些人类的阴阳师鬼鬼祟祟的伪装着自己混杂在外围的妖怪里，看样子也是想伺机占上一些便宜。 他有些不耐的“啧”咳一声，目光也不禁带出来些许厉色。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就总是有这样的家伙，贪婪起来连命都可以不要。 乔惜这样想着，心念一动，将漫山遍野氤氲开的属于自己的灵气一点儿不漏的全部收了回来。 于是满山上打的正嗨的妖怪们张扬了一下，突然就发现自己抢夺的对象不见了踪影，短时间的愣怔过后，整座山一时间都沸腾了起来。 …… 乔惜坐在京都他的院子里喝着茶赏着花的时候，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都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忍不住啜了一口热乎乎的茶，又咬了一口甜腻腻的点心，乔惜才觉得自己的心情被治愈侧一些。 当时，他看到茨木和那些妖怪的打的正嗨，就将自己溢出来的灵气吸收了回来，结果没想到，这一下真是捅出了篓子。 那些妖怪们原本就是奔着这些惊人又出奇温和没有攻击力的灵气过来的，哪成想他们正打的要死不活，被抢夺的对象却猝不及防的消失不见了踪影。 ——这搁谁谁都接受不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结束以及秀元 就有些眼神儿比较好的，瞧见山顶上乔惜的踪影，想起一开始那个大茧的位置就是在那里，顿时就不约而同的认定了是乔惜这个妖怪悄摸摸趁着他们打的热火朝天，将那宝物抢夺了去——教科书一般的#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有自觉get到真相的妖怪一嗓子这么喊出来，正因为那些灵气突然消失而觉得自己受到愚弄的妖怪们一下子就暴乱了。 尽管茨木和乔惜比起这些妖怪来等级确实高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是也架不住破对方数量多，#蚁多咬死象#这说法也不是吹出来的。 茨木这家伙一打架就完全忘记了其他事情，原本还分出来一些心神注意着大茧里乔惜的情况，后来见乔惜安安全全从大茧里出来了，瞬间就放飞自我，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战斗之中，追的妖怪们满山跑。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妖怪们，为了强大，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毕竟大家都有侥幸的心理，万一那个不小心得了好处的幸运儿就是自己呢？ 更甚者因为之前茨木和那些妖怪们已经打了一整天了，周围不可避免的堆积了许多尸骨，就算那些原本胆小试探更多的妖怪们，也被这漫山遍野四处弥漫着的血气激起了暴戾。 一个个简直跟疯了一样。 乔惜刚刚顿悟，身上的妖力又上了一个阶层，不过已经习惯了之前妖力的乔惜这会儿操作起来却觉得相当的不顺手。 就好像原本他用的是五斤的兵器，用着已经非常习惯了所以就感觉十分顺手，所谓#如臂指使#莫过于此，然而经过这次升级，他五斤的兵器猝不及防变成了十斤的，虽然威力确实比五斤的更加强大，但对乔惜个人来说，却没有了使用五斤兵器时那种顺手的感觉。 不过索性这里的这些妖怪都是些不出名的小妖怪。 当然了，一般的大妖怪除了个别得天独厚，大体上都是一步一步从厮杀里走出来的，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宝物也不会像这些妖怪们这么疯狂，因为他们更信奉自己的力量。 ——就像茨木一样。 就算明知道自己站在乔惜身边只稍微吸收一下这些灵气也是对自己有好处的，然而茨木却并没有这么做。 乔惜是他友人算是一方面的缘故，实际上也有大妖怪的骄傲这样的设定。 …… 在连续好几天单方面的屠杀之后，甚至人类之中都有人忍不住跑去京都想要将京都的阴阳师请过来的时候，那些妖怪们终于被清理的差不多，偶尔的漏网之鱼也是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乔惜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满山的妖怪尸骨，忍不住就有些不适的蹙了蹙眉头。 鼻翼间充斥着极为浓郁的血腥气息，那些妖怪们身上的恶业甚至已经影响到了这这座山里的植物和如今还侥幸残存的一些小动物。 乔惜一眼扫过去，山腰以上的树木已经尽都被邪恶的妖气腐蚀成了枯木，还有一些妖化了的未能幸免。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看向已经跑到了山脚下的茨木童子。 他手下处理的妖怪们大都是已经被净化了的，倒也不是刻意，就是他好歹本体是个神明，自带了净化的功效，有意无意就造成了这样的效果，而茨木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本来就是鬼族打起架来除了和好友切磋一向是心狠手黑，举目望去，如今他脚下的累累尸骨不管是数量还是死相都十分惊人。 乔惜看着，就有些不舒服的转开了眼睛。 山脚的另一个方向上，几个人类的阴阳师聚集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瑟瑟发抖，几人还合力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结界。 乔惜瞧着他们这会儿脸上的神情，感觉就有些一言难尽，因为在不久之前，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是一股相当自得且倨傲的气场。 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眼见整座山上，大体除了自己和乔惜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妖怪，茨木有些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巴，将吃了个爽的罗生门收了起来，然后向着乔惜那边找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乔惜正半闭着眼睛，手中不断变换着奇异的手诀，茨木有些好奇的瞄了一眼，在感受到随着乔惜的东西而渐渐蔓延开来的极具安抚意味的气息的时候，茨木没忍住撇了一下嘴巴，然后安安静静蹲在了旁边没有打扰乔惜。 即便这些妖怪还有个别的人类都是些心术不正的家伙，不过既然人都已经死了，还是好好的成佛比较合适。 ——能让一位神明亲自度化，这山上的一群也算是死的非常有排场了。 茨木睁着金色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闪闪发光的身形，嘴角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的就勾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虽然不管怎么看他们两个妖怪之间都不像是能有共同语言的样子，然而缘分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东西，让自己和一个神明这样相识了。 茨木童子这样想着，在乔惜睁开眼睛的时候没忍住就送过去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乔惜就：“？？？” 想起茨木那个莫名其妙的微笑，乔惜直到这会儿都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赶紧又喝了一口热茶压压惊。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茨木那个家伙的脑洞，他也从来没有搞懂过几次就是了。 乔惜将其抛在了脑后，捧着茶杯眯着眼睛悠闲的品了起来。 “啊呀呀，今天的阳光真是好啊。” “……” 被式神化成的下人引进来花开院秀元看着回廊中坐着的外表分明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却偏偏做出一副老爷爷姿态的不知名妖怪感觉有一瞬间的无语凝噎。 脚步在顿了一下之后，他才带着哭笑不得的心情继续往回廊下走去。 听到动静，乔惜抬了抬眼睛，笑眯眯的和这个阴阳师打了一声招呼。 花开院秀元同样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然后动作熟练的坐在了回廊下，乔惜身后适时的出现了一个式神，端起茶杯给秀元倒了一杯。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开院秀元以及印象 花开院秀元是京都花开院家传说中最具有才能的阴阳师——在人类之中被称为最有可能达到大阴阳师晴明公那种地步的天才阴阳师。 乔惜来到京都的当天他就过来这里拜访了。 在经过了一番交谈之后，乔惜觉得这个人的性格蛮有趣的，再加上之前认识的滑头鬼奴良滑瓢作为妖怪之主对这个阴阳师印象也挺好的，因而乔惜倒是渐渐的和他成了好友。 …… 当京都有名的“鬼宅”里突然有了住户，花开院秀元作为京都阴阳师中半个主心骨，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跑过来探查了。 这座宅子说是“鬼宅”，其实和一般意义上的鬼宅并不一样。 按照时限回溯上去，这个宅子一开始应当是属于安倍家的——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那位着名的大阴阳师晴明公所有的宅子。 这个前提原本就让这座宅子拥有了一层十分神秘的色彩，尤其是这么多年以来，这座宅子并不允许旁人进入的时候。 当然，在普通人的眼中，这座宅子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宅子周围笼罩着一层十分神奇的结界——根据京都一众阴阳师世家推断，这个结界毫无疑问真是出自于那位晴明公的手笔。 这样的一个宅子在普通阴阳师眼中其实就跟一个圣地一样，他们完全相信这个宅子中定然存在着晴明公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发现这个宅子开始，就有无数的阴阳师前仆后继的过来探险——遗憾的是，无一例外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破开那个结界，真正走到宅子里面去，连自称为安倍晴明后人的御门院家也一样。 越是没有人能够进得去，人们就越发的好奇，甚至到了后来，已经有说晴明公其实一直没死，就在这座宅子里住着，为了不让别人打扰到自己，才在外面设置了这样强力的结界。 顺便还有说法是宅子里封印了晴明公的一魂，若谁能够破开这个结界，谁就能够得到晴明公的传承。 不得不说，这里两种传闻虽然有些差异，但共同点是对一般的阴阳师来说特别具有吸引力。 可想而知，在当某个日常尝试破开结界的阴阳师突然发现宅子里似乎有人影活动的痕迹，整个京都是多么哗然。 一众阴阳师世界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集体会议，讨论了关于这座宅子的问题，最终，花开院秀元和御门院家的某一个长老，一个以技术一个以身份碾压了众人成为了过来拜访的人选。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当他们过来的时候，宅子里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在进行了一番尝试无果之后，他们只能就此作罢。 ——这是说的乔惜刚从沉睡中醒过来前往京都遇见滑头鬼的时候。 滑头鬼离开之后他自己也跟着跑出去寻找大江山的踪影，自然又将这个宅子封印了起来。 不过，在时隔一年之后，这座宅子里又出现了人影，一直关注着这里的花开院秀元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其他阴阳师开会，当天晚上就一个人悄摸摸的跑来了这里。 彼时乔惜刚和茨木抵达京都，茨木跑去某个着名的歌舞伎町揽财，而乔惜正懒洋洋就着月色瘫在回廊上喝酒。 这座宅子庭院的设计和乔惜神社后面的庭院非常相像，院子里也有一个小池塘并一株樱花树。 只可惜这里的樱花树中并没有一个樱花妖能够控制着樱花常年盛开，而现在也不是正常的樱花应该盛开的季节，于是乔惜注视着院子接樱花树上那绿油油的叶子，一时间心情就相当的失落。 正当他索然无味考虑着要不要去找茨木的时候，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就过来拜访了。 花开院秀元十分正式的亲自来门口递了拜帖，虽然乔惜对除了晴明以外的阴阳师都不怎么感兴趣，不过谁让他无聊呢。 更何况，花开院秀元这个名字，他也并不是第一次听闻。 早在乔惜认识奴良滑瓢的时候，就从对方口中听说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阴阳师，这会儿见这位阴阳师主动送上门来，乔惜二话不说就将人放了进来。 要说花开院秀元对乔惜的第一印象，那绝对是非常的好了。 就在他心中还在思考着这座宅子的神秘主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亦或者说一个妖怪的时候，被式神引着来到庭院里看见回廊里坐着的那个少年的第一眼他就惊了。 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姿态慵懒的靠在柱子上，一条腿曲起来脚踩在地板上，另一只腿十分自然的随意平放着，左手中捏着一只精致的琉璃酒杯，酒杯里盛着颜色十分漂亮的粉色花酿，胳膊轻轻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青年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浴衣，容貌精致的跟画出来的一样，长长的浅金色头发被束在身后，有一部分垂在了地上，明亮又温柔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为少年度上了一层独一无二的色彩。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落在花开院秀元的眼睛里，就好像是平安京时期的贵公子突然踏过时间的裂缝穿越了过来一样，他甚至能够恍惚看到天空中飘荡着的浅色樱花。 花开院秀元站在距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情不自禁的顿在了那里，直到少年歪着头，清澈明亮的视线投注过来，然后用带着些微疑惑的嗓音说了一句：“花开院秀元？”，他才猛然回了神。 花开院秀元能被称为最具有晴明公风范的阴阳师，也不是浪得虚名，回过神的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了最完美合适的姿态。 他十分自然的走过去坐在乔惜对面，来之前心中好奇的问题此时此刻一个也没问，只是笑着侧头注视着少年，半阖着眼睛轻轻的嗅了嗅，然后一脸惊奇的道：“呀嘞呀嘞，真是甜腻的香味，能否告知这是什么酒，在下竟是从来没有见过。” 乔惜笑了一下，蓦然想起来茨木来到京都之前信誓旦旦的话语，他忍了笑，自虚空中捏出来一个配套的琉璃杯，往里面倒了一些樱花酒之后递给旁边的青年阴阳师。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头以及倾盖 “诺，尝一下，是用寒露时的樱花和其上的露水酿出来的。” 花开院秀元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精致的杯子以及里面颜色梦幻的酒液，听到乔惜的话忍不住就越发的惊讶。 ——寒露时的樱花？ 他尝试着将杯子凑到嘴边轻轻的啜了一口，眼睛忍不住就弯了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寒露时可没有哪个品种的樱花会到花期呢。 不过这酒液清甜中确实带着樱花的香气，最让他惊讶的是其中竟然还蕴含着浅淡却存在感强烈的灵气，喝下去的一瞬间直让人心神一震。 花开院秀元将琉璃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禁不住精神就是一震，被其中蕴含着的灵气冲刷的浑身舒畅，也幸亏他定力强大，才没当场失控。 乔惜瞧着他的样子，脸上勾出了一个笑容，道：“如何？” 花开院秀元十分诚实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受，乔惜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郁。 他给花开院秀元重新倒了一杯之后，就懒洋洋的靠了回去，漫不经心的开了口：“我听滑头鬼提过你。” 花开院秀元不觉微微怔了一下。 乔惜没有看他，只是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品尝着酒液。 “他对你的印象可是相当的不错呢。” 听到乔惜这么说花开院秀元的脸情不自禁就绿了一下。 ——印象好什么的，难道不是他家可以让他们一堆妖怪好不要脸的免费蹭吃蹭喝？ 花开院秀元嘴角抽了抽，没忍住侧头看了乔惜一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少年竟然认识那个滑头鬼。 虽然他将表情掩饰的很快，只是有一瞬间的微妙情绪闪过，然而乔惜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看过的人类表情可不少，当然不会将他那略显微妙的表情变化错过，因而直接就被他逗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花开院秀元：“……” 青年阴阳师盯着少年捧着杯子笑的前仰后合，连酒液都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被洒出来些许，就木着一张脸完全不想知道对方究竟在笑什么。 乔惜笑够了，收了表情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了歉，这才道：“嘛，因为滑头鬼是一只很有趣的妖怪，他对你印象这么好，小生会觉得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吧？” 花开院秀元：“……” 他还能说什么。 在顿了三秒钟之后，花开院秀元从善如流的道：“能居住在那位晴明公名下的宅子里，在下其实对阁下也非常好奇。” 乔惜眨了眨眼睛，两个人目光直直的对上了，然后就这么十分自然的大笑了起来。 这么一笑，就仿佛将初次见面的隔阂都给笑没了一样，花开院秀元好笑的摇了摇头，十分诚实的调侃道：“在还没有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象着这宅子究竟住了怎样的一个人——或者妖怪，不过等进来了，才发现阁下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乔惜饶有兴趣的侧头看着花开院秀元，问道：“哦？你想象中这宅子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 花开院秀元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曾经想过，会不会一进来就看见那位晴明公就坐在这里。” 他看着乔惜： “没想到，坐在这里的，不是那位大阴阳师晴明公，反而是一个贵族少年。” ——其实直到现在，花开院秀元依旧是有些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 他只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如大海一样连绵不绝的灵气不断的氤氲着，令人不敢生出一点小觑之心。 其实他更偏向对方是人类。 因为乔惜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平和了，花开院秀元纵然自诩见多识广且对于占卜术还有些研究，也只是能看到这少年的未来显示出一片灿烂的星河，其他的却什么也看不出。 ——后面这一点却让他觉得对方是妖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总之，花开院秀元对于乔惜真正的身份简直是好奇的不得了。 于是刚刚那句话说出来，也算作是个试探。 不过乔惜听了神情却十分自然，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故意忽视掉了，直接笑吟吟道： “小生也没有想到，奴良滑瓢口中那位有趣的阴阳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模样。” 花开院摸了摸鼻子。 既然对方不接招，他也不会穷追不舍，况且他有预感他今天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便也索性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和乔惜说起了别的，两个人倒是真的相谈甚欢，甚至还约定了之后花开院秀元可以随时过来拜访。 ——现在已经他第三次过来找乔惜了。 两个人尽管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不过相处起来却十分自然，所谓#倾盖如故，白头如新#大抵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 这会儿两个人坐在一起，也不说别的什么，就只随意说上一些平日里遇见的有趣的小事，就很是有些怡然自乐的意思。 当在外面浪了好几天终于舍得回来一趟的茨木抬脚踏进门里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回廊上少年和一个不知名的阴阳师打扮的青年相谈甚欢的模样，忍不住就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这会儿还是女子的打扮，乌发如云，身形窈窕，姿容姝丽，倾城绝艳，举手投足间都是说不出的绮丽味道。 这样一个女人，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要忍不住将别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的。 因而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当下也就下意识抬头向着不远处看了过去，乔惜看习惯了表现得很淡定，旁边还是个年轻人的花开院秀元直接就忍不住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里就回忆起了他听路人说起来的歌舞伎町出现了一位倾城女子的事情。 说是那女子既不会歌也不会舞，然而就只那一张脸放在那里，就忍不住让人将一切都奉上。 一个对眼，花开院秀元几乎已经能够确定了，这个女子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茨子姬”。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乔惜一眼，想知道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正好就看到乔惜仰起头，朝着那女子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意。 “你回来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友人以及爱人 少年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温柔，很明显是和那女子很是熟悉的模样。 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微妙。 他又转头看向那款款走过来的女子。 果然不愧是被称为“茨子姬”。 女人走过来的时候，每一步走动间精致的和服裙摆荡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双宛如凝脂柔若无骨的小手扣在小腹上，一头黑发如同最华美的锦缎一样，柔顺且耀眼，更别说她那精致的不似真人的一张脸，只一眼看过去，就能生生的将人的神魂都紧紧的摄住。 花开院秀元恍惚了好一段时间，才回了神，回神后一抬眼就看见女子已经接近了过来，以一副温顺至极的姿态乖巧的跪坐在了乔惜的身旁，而乔惜也十分自然的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花开院秀元：“……” 这样的发展绝对不在花开院秀元的设想中。 ——这两个人，一个艳丽的如同不知名的妖精，一个纯粹的如同刚诞生的孩童。 这么娴熟自然的坐在一起的样子，落在花开院秀元眼中莫名的奇怪又莫名的觉得合契。 乔惜给茨木倒了一杯茶，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突然回来的意图，收到对方一个十分无辜的回视之后，就忍不住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他现在有些好奇，歌舞伎町的那些男人们究竟被茨木玩儿成了什么样子。 “这是茨子，我的——” 乔惜原本是想给花开院秀元介绍一下茨木，结果一开口就给卡住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说茨木是自己的什么才比较符合常理？】 乔惜情不自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徒留花开院秀元和茨木两个互相瞪眼。 顿了几秒钟之后，茨子姬主动的开了口：“您就是那个花开院家的家主吗？妾身名为茨子。” 女子说话间语气听起来分外温婉，然而实际上看着花开院秀元的表情却挑衅的不得了。 花开院秀元看着还处于认真思考中的乔惜少年，心中的感觉就越发的微妙。 ——不，等一下，该不会……乔惜君也是这位茨子姬的入幕之宾吧？ 噫…… 他忍不住就多瞄了乔惜两眼，直到茨木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心情复杂的道：“在下正是花开院家现任家主，久仰茨子姬的美名。” ——是真.美名。 茨木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屑，继而就不再机会心中思绪万千的花开院秀元，转头看着乔惜，心中十分委屈，面上全是指控。 “妾身这么辛苦的为我们赚取钱财，几天没回来，你竟然就认识了别人。” 花开院秀元：“……” 乔惜：“……” 茨木这家伙偶尔的思维总是很令人费解，即便是乔惜有的时候也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能够确定的是，他这会儿顶着一张美人皮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俨然是一副指责负心汉的姿态了。 平时大多数时候乔惜还是能够get到茨木想要表达的点，但有句讲句，说话惹人误会归惹人误会，就不能看一下场合？ 乔惜有些艰难的看着花开院秀元眼中微妙的带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负心汉”的眼神，脸上一时之间空白的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出来。 好半晌，他抹了一把脸，默默道：“是我的错……” 他率先认错，然后继续提醒似得重复了一遍：“这位是花开院家的家主。” 茨木眨着眼睛，似乎是完全不明白乔惜的意思：“妾身知道啊。” 乔惜就：“……” 他吸了一口气，平静又直白的叙述出自己的意思：“花开院家是京都着名的阴阳师世家。” 瞅着再一次眨了眨眼睛：“这个妾身也知道呀。” 乔惜注视着眼前明艳的美人脸上满是无辜茫然的表情，突然下意识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总觉得茨木的智商还没有到这样不能抢救的地步啊。 乔惜微眯着眼睛十分怀疑的盯着茨木，茨木在他的视线下看着表情就越发的无辜。 两人将花开院秀元晾在旁边对视了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最终，乔惜败退。 ——论不要脸的程度，他还是差了一些的。 乔惜怅然的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花开院秀元，决定从善如流的将这个话题跳过去，只若无其事的问道：“说起来，来京都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好好的见识一下这里的风情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可以忘记前面的事情不要多纠结什么来给我介绍一下京都的风土人情了。 花开院秀元不是什么看不懂气氛的人，所以在乔惜这样说了之后，他就笑了一下，果真开始准备向乔惜说一说京都的值得游玩的地方了。 乔惜见他如此，在心里没忍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并因此对这个阴阳师好感度都上升了一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搞定了花开院，却挡不住热爱搞事情的茨子姬。 只见茨子姬突然突然娇媚的一笑，将自己比乔惜还高了一些的身体依偎到了乔惜身边，嘴里妖妖娆娆的娇声道：“哎呀哎呀，乔惜君想要知道京都的风情吗。为什么不来问问妾身呢？妾身可是已经将整个歌舞伎町都转遍了。” 花开院秀元刚出口的一个音节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看着乔惜的目光满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乔惜：“……” 乔惜现在只想静静。 至于静静是谁？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庭院里一阵清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乔惜终究是一个没忍住一脸嫌弃的将茨木从自己身上拍了下去。 ——你自己有多高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儿数吗？ 他原本委婉遮遮掩掩的说法只是为了不让茨木在花开院秀元面前暴露身份，不提孰强孰弱的问题，到底这里是京都，是阴阳师的地盘，他们两个非人类在这里搞事情已经很嚣张了，平时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合适。 ——乔惜他原本是这样考虑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嫌弃以及大天狗 然而经过茨子姬锲而不舍的搞事情，他终于放弃抢救了。 乔惜将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怒视着茨木，千言万语汇聚成愤怒的视线扎在了茨木的脸上。 茨木被乔惜干脆利落又嫌弃的推开，然后就顶着乔惜的怒视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衣服，看的乔惜恨不能将他直接踢到歌舞伎町去让他别再回来了。 ——如果不是花开院秀元就在旁边睁着一双狭长的一看就小心思很多的眼睛看着的话。 花开院秀元看着那边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着，若说原本是带着开玩笑的感觉想说这两个人是一对，然而这会儿莫名就觉得这种感觉越发的真实。 ——所以说，这位看起来不惹尘埃的美少年还真是这位茨子姬的入幕之宾？ 花开院秀元觉得自己大概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其实这两个人就容貌来说，还是挺相配的，毕竟都有着十分的精致，只不过刨除容貌之后，两人的气质实在是太……截然不同了。 花开院秀元猛的喝了一口茶水。 今天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乔惜这里。之前他过来的时候宅子里一直就只有乔惜一个人，至于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人，虽然看起来似乎和常人没有什么差别，然而作为一个出色的阴阳师，花开院秀元还是能够察觉到那些人都是式神的。 这么说其实是想表达，他对乔惜的印象真的非常好。 少年灵气强大且纯粹，性格也非常有趣，灵魂气息更是拥有着在这个京都除了婴儿之外就再也见不到的干净剔透。 每当少年睁着眼睛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花开院秀元每每被那样一双清澈见底的瞳仁注视着，感觉灵魂都能被洗涤了一遍一样。 ——当然实际上这并不是花开院秀元的错觉。乔惜作为一个如今已经在高天原上拥有姓名的神明，每一次注视着别人、尤其是在怀着好意注视的时候，还真就确实能够将对方的灵魂净化一些。 不过这样的净化是非常细微的，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端倪的那种。 然而花开院秀元是个阴阳师，还是个挺有才能的阴阳师，且因为乔惜冒出来的突然以及这个宅子的原本主人他每次过来都非常谨慎，所以他微妙的就察觉到了这样的净化。 又，花开院秀元时至今日并不知道其中机理，只以为自己是太过于喜欢眼前这个少年了。 于是他心中没忍住生出了些许怅然若失的感觉出来。 他以为这少年应当是永远独身一人，就那么淡漠的注视着世人的姿态，却没有想到原来他其实还是有着好友的。 ——他两乔惜想象的太神秘太完美，所以在对方表现出一些正常拥有的特质的时候就莫名感觉有些遗憾。 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真正超脱于世称得上完美的人，花开院秀元对这一点其实非常清楚。 他看着对视中的两个人，突然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果然，说是入幕之宾，这两个人还是像好友更多一些。 虽然那位茨子姬刻意表现出了暧昧的关系，然而少年眼中却更多是一种无奈的神色，瞳仁依旧是清清亮亮不含一丝杂质的样子。 花开院秀元下意识低头笑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怎么办？这样仿佛生气了的少年、身上更增添了人气的样子他也觉得非常有趣呢？ 似乎完全可以理解这位茨子姬为什么对着乔惜君要故意这样黏黏糊糊了。 乔惜正和茨.搞事.木对视着，冷不防就察觉到一股十分具有存在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转头循着视线的来源看了过去。 乔惜：“……” 庭院里在静默了几秒钟之后，花开院秀元突然间就一个没忍住再一次笑了出来。 ——实在是少年看过来的目光中蕴含着的情绪太过于丰富，让他委实感觉非常的有趣。 乔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十分冷酷的看向茨子姬，道：“你又惹什么祸了？” 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茨木这一波操作，可能不仅仅只是因为花开院秀元这个阴阳师在这里，大抵更多是在外面搞了大事情。 茨子姬睁大了眼睛，表情十分委屈：“乔惜君在说什么呀？妾身这样柔弱，怎么可能惹什么祸呢？” 乔惜：“呵呵。” 乔惜当即就冷笑了一声。 茨木：“……” 他无语凝噎的瞪着乔惜，三十秒后成功败退，然后转开视线，低低的咳了一声。 乔惜：“……” 行叭，明白了，看来确实是搞了大事情。 茨木觉得，他其实真的是非常无辜啊。 他不过是无意间在某个贵公子身上发现了不知名的妖气，然后然后一时好奇之下跟着那位贵公子回到了他的家中——在此之前谁能想的到那位贵公子家里竟然养了一大波的妖怪，甚至其中还有个自称是大天狗的。 茨木又不是没见过大天狗，一看就知道那家伙不过是个马马虎虎有点儿天狗一族气息的冒牌货。 这里多说一句，天狗其实是一个挺大的族群，不过不管是世人还是妖怪们，一提起大天狗说的还是爱宕山那位#恋人是大义#的大天狗。 就茨木所知，先前大江山的混乱之中，那只大狗子过来帮忙的同时不小心被一起关在了大江山的结界之中。 也不是不能出来，不过一开始的时候结界相当的不稳定，酒吞担心有妖怪出入的话会影响到结界的稳定性，因而就禁止了妖怪出行。 大天狗又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大妖怪，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能够分得清轻重，于是心安理得在大江山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几百年。 几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如今的大江山发展出一个完整的体系了，而将#大义#视为恋人的大天狗也在这体系的发展之中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他甚至还在开设了一个讲座，虽然说他开的讲座会好好听的妖怪其实也没有几个就是了。 咳。 大体上而言，好歹也是相处了几百年的时间，茨木不至于连小伙伴都认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羽衣以及传闻 并且，茨木一打眼看着那只妖怪，一时间就有些不高兴。 这里得说一下，大天狗也是难得入了茨木眼里的一只大妖怪。虽然这只大妖怪爱好清奇且在某些方面龟毛的让妖怪难以忍受，不过整体而言，茨木对其还是非常欣赏的。 于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冒充大狗子的妖怪，茨木霎时间就替小伙伴觉得被冒犯到了。 ——然后他就炸了。 这家伙完全忘记了自己是顶着一张“茨子姬”的脸，并且还是悄摸摸跟踪别人身后才找过来的，当场就大大咧咧跳出来指着那个自称为“大天狗”的妖怪要挑战。 他这一出来，就有一大波妖怪围了上来。 真要打起来茨木自然是不拍的，然而正当他准备将那只“伪.大天狗”抓起来的时候，曾是茨子姬入幕之宾的那位贵公子就指着他叫了起来。 内容自行想象，反正最终的结果就是茨子姬作为妖怪的身份直接被叫破了。 而茨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来京都之前乔惜曾经三令五申让他不要搞事情的要求。 茨木：“……” ——冷，冷静一下，问题不大。 几乎已经将那位贵公子的宅邸毁的干干净净的茨木回想起小伙伴丰月神生气的时候那凉嗖嗖的眼神，果断的卷了那种“伪.大天狗”的一只翅膀，然后跑了。 本来他是以妖怪的原型回来的，不过远远的察觉到院子里似乎有些生人的气息，他下意识就变身成了茨子姬的模样。 等到茨木平铺直述的将事情讲完，乔惜抬眼就转头看向了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对上乔惜的目光，下意识抬着扇子捂着嘴就轻轻笑了起来，一双原本就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嗯，最起码看在茨木眼中就是这么一个状态。 “呀嘞呀嘞？大天狗吗？那只妖怪，果然还藏在京都呐。” 他听出了乔惜和茨木对话中关于大天狗真伪的问题，然而面上却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就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瞅着比提起京都这只大天狗时前面还带了一个“伪”字。 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时，茨木身上浓烈的杀气瞬间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花开院秀元一时间被这股气机激的脸上血色尽退，然而语气却是丝毫没有变化的强行将上面那句话说完了。 乔惜顿了一天，抬手扯了扯茨木的衣袖。 茨木不满的转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轻轻的又不耐的“哼”了一声，才将狂暴的杀气收了回去。 乔惜歪了歪脑袋，花开院秀元一边不着痕迹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恍若无事的悄悄观察着那边那两只的动静。 “呐，秀元对那只妖怪知道多少？” 在沉吟了几秒钟之后，乔惜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其实他对大天狗的印象也挺不错的，说起来在乔惜的印象里，这是一只自律的都有些不大像是妖怪的大妖怪。 花开院秀元看了茨木一眼，脸色扫一扫依旧有些苍白，不过笑容却依旧没有退下去：“大天狗的话……乔惜君不知道吗？一年前，京都大乱之时，那位大妖怪可是大出风采。” 似乎是全然没有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试探，乔惜挑了挑眉毛，回看过去：“扰乱京都的，难道不是那只九尾的妖狐？” 花开院秀元见状，面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浓郁：“是她哦，那只大天狗正是九尾羽衣狐非常得力的手下呢。” 乔惜正想开口继续说话，神情却突然微妙了一下。 他十分准确的抓住了花开院秀元这句话中的重点：“等等，你说——羽衣狐？” 花开院秀元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的，那只九尾狐名为羽衣。” 乔惜：“……” 乔惜猝不及防想起来过来京都之前红叶姬给自己讲过的那个故事——一个名为玉藻前的妖怪，以及由他的妖气化生出的大妖怪雪童子的故事。 当然，乔惜这会儿注意到的重点是，这个故事里提过的，大妖怪玉藻前的那两个孩子的名字。 那两只半妖的孩子，一个名为爱花，一个名为羽衣。 九尾的大妖怪玉藻前，京都名为羽衣狐的九尾狐——这其中联系简直令人细思恐极。 然而问题在于玉藻前的两个孩子当年都被阴阳师杀掉了！ 乔惜下意识将眼睛睁大了些许，忍不住询问起花开院秀元有关于一年前京都之乱的始末？ 花开院秀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不过也并没有什么隐瞒的，直接将他所知道的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安倍晴明是一个惊才绝艳的阴阳师，这一点是从平安京时期到现在的所有阴阳师公认的一个事实，他当年在京都的时候，整个安倍家都因为这样一个阴阳师的存在而有了一种独特的地位。 不过晴明去世之后，安倍家后继无人——也不是说真的后继无人，只是晴明太过于出色，就衬托我的他的后辈好像很没有用的样子，所以这个家族不可避免的逐渐衰败了下来。 但安倍晴明实在是太过于出色的，他的光芒太过于耀眼，让安倍家的其他人都十分心安理得的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所以当他离开之后，习惯了被庇护的安倍家竟然表现的比一般普通的阴阳师更加不堪， 有传说安倍晴明的母亲是一只白狐的妖怪，于是渴望安倍晴明能够重新出现的安倍家众人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竟然找到了传说中晴明的母亲——即名为羽衣狐的九尾妖怪。 听说是安倍家的人以自身血脉作为媒介，十分诚恳的祈求了已经前往地狱的晴明，晴明听到了他们的祈求，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同意了这种做法，并指示着他的后辈去寻找生下他的那只狐妖。 …… 花开院秀元说的时候表情有些沉重。 因为不管是传说中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还是那个九尾的狐妖，都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扫地乔惜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微妙。 不过他强忍着内心想要吐槽的欲望，没有打断花开院秀元的叙述，任由他将自己认知中的整个时间说完整。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始末以及真相 安倍家的后人寻找到了羽衣狐，并要求羽衣狐重新让晴明诞生。 原本这样的事情无疑是非常天方夜谭了，不过地狱里的“安倍晴明”却交给了安倍家一个非常逆天的阴阳术——名为“泰山府君祭”——将不可能化为了可能。 安倍家的子嗣利用这个术从地狱里拉出了安倍晴明的一丝魂魄，然后借这一丝魂魄的力量使安倍晴明转生在了羽衣狐的肚子里，孕育十月之后正常诞生。 不过这样的转生本来就是逆天而为，因而在羽衣狐怀着晴明的时候，就需要大量的能量来维持晴明的生机以及成长。 羽衣狐生下晴明的过程十分漫长，期间更是充满了重重危机，不过不管是安倍家还是投奔羽衣狐的妖怪们，都相信只要安倍晴明再一次诞生，就一定能够带领着安倍家以及妖怪们站在这个世界巅峰。 这个疯狂的计划在一众妖怪和安倍家子嗣的共同努力下施行着。 可惜一直以来，因为种种意外，安倍晴明一直没能真正诞生出来，而一年前京都的混乱，已经不知道是他们第几次尝试了，然而结果依旧是失败。 “为了阻止羽衣狐，那位关东的妖怪滑头鬼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花开院秀元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就有些感慨。 又，他讲故事讲的感触颇多，实际上作为听众的乔惜和茨木，却对他的故事表示了十分的质疑。 ——乔惜只是想吐槽，而茨木完全就是嗤之以鼻了。 当年大江山就在京都附近，茨木闲的没事儿的时候喜欢在京都里溜达，而晴明作为守护京都的一个标杆，当然不可能任由茨木这个一个大妖怪在京都里肆意妄为，偶尔也会在抽做的过分了的时候出来礼貌性的阻止他一下。 在茨木眼中，安倍晴明虽然只不过是个人类，却比大部分妖怪还要强大，甚至更多时候，茨木觉得安倍晴明这个人比丰月都更加像是一个妖怪，因为他拥有着妖怪的漠然和无情。 尽管看起来他总是兢兢业业的庇护着京都的一众贵族，然而实际上却是将整个贵族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那个阴阳师地位非常低下的年代里，唯有一个安倍晴明是所有贵族甚至是皇室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存在。 若只是单纯凭他阴阳术上的造诣，是决计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所以毫无疑问，安倍晴明是茨木活了那么长时间见过的最强大也是最最狡诈的人类。 这样的安倍晴明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智障的事情——茨木童子是如此的笃定着的。 于是在听完花开院秀元的讲述之后，茨木直接就嗤笑出声：“无稽之谈！” 花开院秀元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看着茨木目光也带了一些意味深长。 在刚刚乔惜和茨木的对话之中，他已经发现了这位茨子姬可能是位妖怪的身份。 妖气这一方面自己完全没有发现什么有破绽的地方，现在这个妖怪又以这样笃定且不屑的语气表现出了他对于自己关于安倍晴明事件说法毫无相信的态度。 那样笃定的神态并不像是道听途说，而是真正见过安倍晴明这个人一样。 ——几乎是在一瞬间，花开院秀元便确定了，眼前这个茨子姬很有可能是从平安京时期活到现在的大妖怪。 只有那个时候存活至今的大妖怪，才能够在自己面前隐藏的不露一丝破绽。 这也是花开院秀元对自己的自信。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位茨子姬是平安时期的大妖怪，那这位看起来和他关系匪浅的少年的身份……也是有够让人值得琢磨的。 花开院秀元抬起折扇遮住了一大半的脸，只余一双狭长的看不清情绪的眼睛露在外面，说不上来是在笑还是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乔惜听到茨木的嗤笑，抬头朝着花开院秀元瞅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就注意到对方抬着折扇挡住半张脸的举动。 对面的青年一身典型阴阳师的狩衣打扮狩衣上白色的纹路充满了神秘的意味，月白的单衣搭着风雅的二蓝色指贯，修长且又指节分明的手指间握着绘了符文以及家徽的蝙蝠扇轻轻遮住了他下半张脸，一双狭长的眼睛中闪烁着狐狸一样狡黠的光芒。 ——这么一副样子看起来熟悉的让乔惜有些恍惚。 他不期然的就想起来，晴明以前想要使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以那么一副姿态看着人笑，将嘴边的狡诈以及促狭全部都遮挡在折扇之下，剩下的却只让人觉得他是何等的光风霁月。 乔惜突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我说，该不会出色的阴阳师都是这样的促狭鬼吧。” 他带着怀念这样说了一句，花开院秀元就：“？？？” 青年阴阳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乔惜只是突然有些感慨，并没有多说的意思，而花开院秀元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视线在乔惜身上微微扫了一下，就貌似十分坦然重新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这些事情，京都的阴阳师们大部分也是不大清楚的。”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要是让那些阴阳师们知道了他们敬若神明的晴明公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花开院秀元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在场的听众乔惜和茨木却完全能够明白他话中未竟的意思。 然而，两个人脸上却淡定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乔惜还是那样说不上来是单纯还是讽刺的微笑，而茨木那张美人脸上却是完完全全写着#不屑#这两个字了。 花开院秀元对上对面两张脸上不同的表情，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在这一刻变得越发强烈。 ——他有一种预感，他会在眼前这两个这里，得知这一切事情的真相，且那个真相很有可能和自己知道的截然相反。 这样的想法刚从心底涌上来，花开院秀元便激动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乔惜抬眼，对上青年的视线，目光中充满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嘛，那只九尾狐的事情，小生确实不怎么清楚，不过……” 少年轻轻的笑了一声：“想要做晴明的母亲，它恐怕还不够格。”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相以及歌舞伎町 乔惜轻飘飘的注视着花开院秀元的眼睛，就是这样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眼神，让花开院秀元的心脏一瞬间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 好半晌，他紧了紧手中的折扇，觉得自己的嗓子里莫名感觉有些干涩。 ——乔惜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简直让他不敢深思。 然而他却不能不深思。 这实在是有些过于荒谬了。 如果这个少年所说的是真相的话，那么，这几百年的时间，安倍家所做的一切，难道就只是一场骗局？ …… 花开院秀元很是被乔惜刷新了一下三观，然后神情恍惚的告辞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乔惜猜测，他应当是在暗地里搞调查以及顺便重新组合一下自己的世界观吧。 咳。 不过几百年之后的京都早就已经物是人非，花开院秀元不来，茨木又等上一次风头过去了之后换个形象依旧在歌舞伎町浪到飞起，偶尔才能想起来乔惜回来一趟给他带点儿好吃的这样子。 所以乔惜这一段时间可以说是相当的无聊了。 在无所事事的连着好几天甚至将贵族之中风雅的日常活动诸如琴棋书画都尝试了一个遍之后，乔惜十分镇定的写了一份拜帖，投到了花开院家里。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收到那份叠的精致的花笺的时候，花开院秀元的心中是有些懵逼的。 ——他认识的人里，除了那些装模作样的贵族们，可没有哪一个会这么礼貌的投上一张这样雅致的拜帖才过来拜访。 不过，看着纸上看起来颇具风雅又陌生的字迹，花开院秀元也不知道回事，心里忽而一动，想起了一个人来。 ——不，对方到底是人还是妖怪这一点但目前为止还未有定论呢。 花开院秀元在旁边自家式神的注视下突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让本来智商就不及格的式神感觉就非常茫然。 不过也没茫然多长时间，就被花开院秀元发出的一系列准备命令忙的晕头转向。 不提花开院秀元兴致勃勃的为了招待乔惜而做的准备，这边乔惜将拜帖让式神送到花开院家之后，就溜溜达达的跑去了歌舞伎町。 说起来，虽然茨木场面流连在这里，不过不管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乔惜都没有过来围观过几次。 他也没提前给茨木打一声招呼，只是做了衣服京都普通贵族公子的打扮，年代微笑踏进了歌舞伎町。 怎么说呢，这条街上的氛围和正常街道上的氛围确实是不一样的，大抵所谓#灯红酒绿#说的就是如此了。 ——唔，就是感觉味道有点儿冲。 乔惜皱了皱眉毛，抬手用扇子在鼻子上掩了掩，继而才抬眼好奇的四处张望了起来。 这样一个年轻矜贵的少年，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好奇神色无一不在告诉着这条街上的众人眼前这个小家伙毫无疑问还是个雏儿。 ——这一点在路上阁楼上娇笑着的歌舞伎们眼中看起来尤为明显。 乔惜四处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仔细说起来，除了那些风俗店，和一般的街道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哦，也有一点就是这里的人类身上的气息似乎普遍能更加黑暗一些。 乔惜只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想了想，随便拦了一个路人，笑着问道：“打扰了，请问那位有名的茨子姬是在这条街道上吗？” 被他拦住的是一个低头匆匆而过的女人。 女人穿了一件嫩黄色的和服，虽然层层叠叠，然而却有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裸露在空气之中。 她发髻盘的十分整齐，上面只插了一对银色的发簪，走路时也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和这条街上的大部分女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而乔惜选择她的原因，不过是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灵魂还算明亮罢了。 女人被乔惜拉住的一瞬间，眼睛里划过些许惊慌，不过注意到乔惜本人的时候，他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眉眼微垂，行了一个礼之后，声音细细的回答了乔惜的问题： “日安，大人。您说那位茨子姬吗？这里是一丁目，茨子姬在从那边过去的二丁目上最好的阁楼之中。” 她说着的同时，伸出手给乔惜指了一个方向，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卑微的无可挑剔。 乔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低声道了一声谢，然后朝着女人指出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人在听到他道谢的一瞬间，就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甚至有些莫名的猛然抬头向着他看了过去。 不过乔惜道了谢之后，就干脆利落的离开了，女人抬头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他转过身留下的一个线条柔软的侧脸，以及一个看起来干净的和这条街格格不入的背影。 女人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盯着乔惜的背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不过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就低下头如同之前一样，向着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低下头的一瞬间，那个原本已经走到人流中的少年却突然回头，向着这个角落里看了一眼。 乔惜眼睛微微眯了眯，瞄了那女人一下，才又转身向着二丁目走了过去。 那女人身上带着极淡的妖气。 不过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乔惜暗自摇了摇头，就将那个女人的事情扔到了脑后。他从这条街道拐过去，眼神只一扫，就知道刚刚那个女人的介绍为何如此的言简意赅了。 实在是，那个所谓的最好的阁楼，特征太过于明显了一些。 在一众或新或旧，或高或矮，分风格总归是统一着的房子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天守阁式的阁楼，如同鹤立鸡群一般那样存在感强烈。 清风早就将那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同茨木的妖气送了过来，乔惜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有些犹疑的皱了一下眉头，抬眼看向了阁楼上空缠绕着的铺天盖地的恶念形成的黑色雾气，顿时就只想深深地叹气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花开院家以及挑衅 这一路过来，耳边总是能听到女子的娇笑中夹杂着男人偶尔的调笑声音，或者偶尔也会有老男女之间黏腻的喘息，然而在这一栋画风清奇的阁楼上，却只充斥着熬人男人们的怒吼。 乔惜：“……” 乔惜站在门口，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开始十分认真的考虑起自己现在到底要不要进去这一个问题了。 在停顿了三十秒之后，他终于还是抬起了脚步。 毕竟——来都来了嘛。 乔惜摇了摇扇子，将因为自己身上的灵气而被吸引过来的恶念扇走，然后目标明确的向着阁楼上走过去。 上面的混乱程度，比起上一次在某个城主府中的情景有过之而无不及。乔惜的视线一触及到那些疯狂的人影，就忍不住开始头疼起来。 茨木这家伙，当整个京都的阴阳师是死人吗？ 似乎是感应到了乔惜的想法，原本应当坐在那里撑着下巴看热闹的茨子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脸傲然的道：“这世间除了晴明，其他阴阳师都不过尔尔。” 乔惜：“……” 确实晴明非常出色但也不能因此直接将其他阴阳师无视的这么彻底吧，所谓#阴沟里翻船#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乔惜朝茨子姬冷笑了一声。 茨木被乔惜一声“呵呵”给笑的不自觉有些毛，不过他却完全不明所以，只茫然的睁着眼睛看乔惜，好几秒后，十分兴高采烈的道：“你怎么来了？” 乔惜又“呵”了一声，凉凉道：“我不来，等着你将这京都翻了天然后我们被阴阳师们追着打？” 茨木闻言，眼睛一眯，当即就嗤笑了一声：“就凭京都如今这些蠢货？” 乔惜：“……” 乔惜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有句讲句，行走江湖这种事，太过于骄傲可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没忍住叹息了一声，也懒得再和茨木就这个问题进行掰扯，直接道：“我原本是打算去花开院家拜访，路过这里想说顺便进来看看你，不过既然你没空，那我就先走了。” 茨木听到花开院这个姓，脸色刷的一下就有些不好。 有句讲句，茨木确实特别不喜欢这个花开院秀元。 至于原因，那家伙总是喜欢行为稍显轻佻的勾搭乔惜是一方面，然而减去很多分的，是这个阴阳师和安倍晴明委实在某些地方有些相像。 可对于茨木来说，这样的相像，更多的让他感觉到愤怒，以及被迫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人类的脆弱这一问题。 茨子姬小脸微沉，看着乔惜说完话就直接转身离开的背影，侧头瞥了一眼阁楼里混乱的场景，突然之间就觉得非常的无趣。 她微微垂了垂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妖怪的原型，一双暗金色的瞳仁在阳光下看起来尤其灿烂，然后他缓缓的，嘴角上勾出了一个似是嘲讽一样的弧度。 ——人类啊…… 茨木转头，眯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阁楼，继而就这么转身离开了这个他已经停留侧近一个月的地方。 乔惜走了一段距离，感觉到茨木的气息就跟在自己身后，许久，他渐渐的放慢了步子。 ——虽然他现在是以正常人类的速度步行，不存在茨木会追不上的问题， 但是…… 乔惜望了望明澈的天空。 ——算了，本来就是个智障，总是这样和他生气也不好。 乔惜这样想着，然后茨.智障.木见他放慢了步子，果真就眼睛一弯，抬脚追了上去。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花开院家，而且茨木还是一副没有做丝毫掩饰的妖怪形态。 作为一个相当强大的大妖怪，茨木的妖气在没有刻意隐藏的情况下总是非常的具有存在感。 当京都一众阴阳师们感受到一股可以说是铺天盖地比之前那只羽衣狐的妖气更为可怖的妖气向着花开院家本宅而去的时候，一个个蹲在阴阳寮里急得火烧火燎。 倒也不是他们有多么急公好义替花开院家着急，主要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妖怪的气息感官上闻所未闻显然来路不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图，万一他搞完花开院家转头对上他们，那岂不是凉凉？ 所以阴阳寮里的一众阴阳师这会儿就很着急上火，然而实际上却也没有一个人敢于率先出头。 乔惜和茨木走着走着，就发现旁边这大妖怪散发出来的气势越发浓郁，分分钟营造出一种，他们不是去拜访，而是去砸场子的既视感。 乔惜：“……” 乔惜还能怎么办。 他现在已经处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反正横竖以他们两个的能力，别的不说，最起码从京都全身而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大概。 至于其他的影响，就让专业人员花开院秀元来解决吧。 从善如流的在心里将锅抛给了花开院秀元，乔惜若无其事的站在了花开院家大宅门口。 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在这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个异类。 因为自家家主的奇怪性格，再加上之前已经被滑头鬼一行妖怪占过一次地盘，这次虽然有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意思，且对方的妖气强大到他们全然提不起反抗的心思，但实际上花开院家一群人并没有特别紧张。 乔惜和茨木被几个人用一种战战兢兢又暗含敬佩的目光迎了进去。 花开院秀元一看见乔惜就忍不住想要苦笑：“这下子动静可真是不小了。” 乔惜非常淡定的表示已经不背这个锅：“这可不关小生什么事。” 他在式神的指引下盘腿坐下并顺手将伴手礼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一脸无辜的表情道：“小生只不过是对有名的阴阳师世家花开院家感到好奇，然后投了拜帖前来拜访罢了。” 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真是信了他的邪。 他无奈的揉了揉鼻子，余光里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院子里的茨木，口中却朝着乔惜抱怨道：“你倒是推了个干净，在下接下来的气息可就完全清净不下来了。” 他朝乔惜说了一句，才转头，抬手端起壶倒了两杯酒，然后将其中一杯向着旁边推了推，笑看着茨木：“阁下，请。” 第一百二十章 约战以及红枫林 茨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杀气夹杂着战意铺天盖地的倾泻在了花开院秀元的身上。 先前说过花开院秀元是个相当有天赋的阴阳师，但是他再有天赋，如今也不过是个青年人罢了，在阴阳师逐渐式微的如今，比起茨木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怪他还是太过于稚嫩了些，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花开院秀元的脸色就渐渐的惨白起来。 原本为了风流雅致而在脸上涂抹的粉都挡不住他额头上一点一点渗出来的冷汗。 乔惜捧着酒杯看着，却并不插手。 ——如果茨木这会儿发泄一场，若真的将他憋出什么毛病来，他可没有心力制住这样一位发疯的大妖怪。 而且…… 乔惜瞄了瞄茨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闪亮的暗金色瞳仁，心里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嘛，花开院秀元虽然比起晴明确实差了一些，不过实际上以他单纯人类的资质在这样的年纪到达这样的高度已经非常不错的了。 相信茨木也是会这样想的。 乔惜愉悦的弯起了眼睛，十分放心的开启了看戏模式。 院子里充斥着茨木磅礴的妖气，虽然这些妖气十分具有侵蚀性，然而实际上茨木却将他们控制的极好，整个院子里，除了可怜的花开院秀元本人，其他的甚至花草树木之类，都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连风在这里都停了下来。 好半晌，就在花开院秀元终于支撑不住想要掏出符咒的时候，茨木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妖气被他一瞬间收了回去，不等花开院秀元好好的喘一口气，茨木灼灼的目光就如同利剑一般刺向他的脸，让花开院秀元恍惚感觉脸颊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那虚行的目光刺伤一样。 “花开院秀元，可敢与我一战？” 花开院秀元瞳孔猛然一缩，下一秒，正当他准备开口应战的时候，旁边处于看戏模式的乔惜突然开了口：“呀嘞呀嘞，如此良辰美景，正是欣赏秋风红叶的好时候，约战之事，不如另择一时辰可好？” 他话是向着两个人说的，但目光却更多落在了茨木那里。 花开院秀元在心底不可避免的悄悄松了一口气。 而茨木下意识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其实能明白乔惜的意思。 根据传闻，花开院秀元是个善于使用符咒的阴阳师，而刚刚茨木以妖气相压，他并没有使用符咒，毫无疑问是消耗了许多力气才能看起来除了额上的汗水就再没有什么异样的。 所以如果在这个时间约战的话，茨木这会儿战意昂扬状态正好，而花开院秀元却是处于一个几近力竭的转态。 想到这里，茨木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三日后，城外红枫林，请君一战。” 花开院秀元不甘示弱的直视回去，坚定应声。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茨木收回视线，转而看了乔惜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花开院家。 见他离开，花开院秀元突然端起榻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乔惜指尖动了动，摸出樱花酒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知道乔惜这樱花酒的不凡之处，花开院秀元也不矫情，接过去也是一饮而尽。 樱花酒蕴含的灵气十分温和，一杯酒下去，花开院秀元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这才转头朝乔惜叹了一句：“你这位朋友……” 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原本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不过乔惜这会儿正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着他的院子，表现得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那句感叹一样。 好半晌，他才有些懒洋洋的问道：“你见过茨木童子吗？” 花开院秀元下意识微微怔了一下。 他并不知道乔惜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茨木童子，但不得不说，他对茨木童子这个妖怪的印象委实称不上好。 就花开院秀元所知，茨木童子助纣为虐替羽衣狐抓了许多人类，且还丧心病狂的将他的父亲酒吞童子的墓碑刻在了脸上，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阴阳师，对他这一操作是真的很不喜欢。 于是这会儿，他眉梢挑了挑，毫不在意的将自己对于茨木童子这个妖怪的不齿给表现了出来。。 乔惜听他说着那位“茨木童子”如何如何，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就越发浓郁。 直到花开院秀元察觉到他奇怪的反应之后好奇的问出来的时候，他才端起酒杯掩饰了一下嘴边的笑意，然后才道：“呐，你知不知道，我那位朋友的名字？” 花开院秀元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名字对妖怪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他和那只妖怪显而易见也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告知名字的程度，所以乔惜这个问题委实问的非常奇怪。 花开院秀元隐隐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大对的样子，不过任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到底有哪里不大对劲儿，因而他十分谨慎的看了乔惜一眼，道：“妖怪的名字岂是能轻易让别人得知的。” 尤其是他还是个阴阳师…… 乔惜放下茶杯，一双眼睛盈着温和的笑意，不过眼底最深处却仍旧有着铭刻在骨子里的傲气：“那是无能的妖怪。”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世人皆知道安倍晴明之名，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妖怪能够利用晴明的名字对他做些什么。” 花开院秀元：“……” #无话可说jpg.# 可不是么，要是名字能利用的话，他们何苦含辛茹苦的要阻止羽衣狐将安倍晴明生下来，用名字下个咒岂不美哉？ 见对方无言以对，乔惜也不抓着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只话锋一转，别有深意的盯着花开院秀元，笑道：“可是巧了，我这位朋友，名字也叫做茨木童子。” 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惊的一瞬间脸都有些扭曲了。 乔惜对他的反应表示非常满意，大笑了一声站起来，朝震惊的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青年摆了摆手，道：“那可是货真价实活跃在平安京时期的大妖怪呢……嘛，天色渐晚，想来阁下现在应当是有事情要处理的，就不多打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忆以及三日 乔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向着外面走去，要离开了的时候，也不忘轻飘飘的留下一句：“那么……三日后，城外红枫林，可莫要一时大意丢了性命。”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之中，花开院秀元这会儿对于乔惜突然鬼畜的态度完全不在意，他满脑子都被“茨木童子”这个名字所刷屏了。 他所认知里的茨木童子，是羽衣狐的一个手下——说是手下可能也有些不大合适，准确的来说，他不过是爱自己父亲酒吞童子爱得深沉，一心期盼着晴明打开地狱的大门然后让自己前往地狱寻找父亲而已。 按照这样的情况，他和羽衣狐应当是合作的关系。 ——然而这会儿，突然冒出来另外一个强大的同样叫做茨木童子的妖怪？ 花开院秀元此时此刻极度怀疑自己该不会是不小心闯入了哪个妖怪制造的幻境中去了。 然而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清楚楚，幻境什么的，哪有这么逼真啊。 良久，花开院秀元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然后下意识的，忽然抬手掩着唇低低的笑了一声。 “呵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花开院秀元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最深处，夹杂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情绪。 他真的是，许久没有过这样兴奋的时候了。 自打生下来，被家族里发现了在阴阳术方面的才能之后，他就直接被花开院家捧在了手心之中，等到他不到十岁就可以独自退治妖怪的时候，他的名声也开始在整个京都传扬起来。 直到去年京都因为羽衣狐而产生的那场大乱，他花开院家的名扬因为花开院秀元其人的存在几乎是已经达到了顶峰。 花开院秀元是最接近晴明公的阴阳师，这样的说法并不是第一次被当事人所听到，听的多了，花开院秀元心里偶尔也会想着，如果自己能和安倍晴明生在一个时代，那么他还会有这样的美名吗？ ——好奇，真的特别好奇。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平安时期距离他太过于遥远，遥远到他翻阅着古籍都很难想象，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时代。 大体上来讲，花开院秀元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渴望奇遇，也喜欢不受控制的未来。 所以在占卜中看到有关于那座鬼宅和自己的命运线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时候，花开院秀元心中的一个感觉竟然是刺激。 因为牵扯到了自身，占卜的情况显示的并不是十分清晰，但这反而让花开院秀元本人更加的期待。 ——如果不是他现在还身负着整个花开院家的未来，他也许早就直接离开京都去寻找着许多传说中的妖怪。 等见到乔惜的时候，花开院秀元几乎是一眼就确定了，他占卜到的自己突变的未来，一定是和少年有关系的。 青年阴阳师仰着头，眯起眼睛注视着天空中明亮的光线。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然而阳光依旧十分温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刺眼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花开院秀元对着太阳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真是期待。 茨木童子。 …… 乔惜回到庭院的时候，茨木已经盘腿坐在回廊下端着酒碗喝的畅快了。 见到乔惜进来，他只是抬眼瞄了他一下，就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他这会儿喝的，并不是乔惜喜欢的那种带着甜味的花酒，而是酒吞童子独家出产的妖酒。 茨木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酒对妖怪来说足够烈。 基于性格的原因，茨木一般情况下不会像酒吞那样让自己醉过去，然而偶尔的时候，他也是会想感受一下被烈酒干翻的感觉。 乔惜瞟了茨木一眼，没有管他，直接抬脚越过他进了房间里。 随着时代的变迁，妖怪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弱，乔惜和茨木从大江山出来后这么长时间，甚至都没有碰到过一个足以达到大妖怪水准的妖怪。 ——那只滑头鬼虽然很有成长的空间，但不得不说他还有些太年轻了。 又，其实不仅是妖怪，阴阳师的势力比起平安时期也是弱小了许多。 茨木现在还能回忆起当年酒吞童子为了红叶姬而和京都贺茂家的阴阳师大战的时候。那时候，不管是大江山还是京都，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无穷无尽的血气。 其实京都里还好，虽说贺茂家专注于和大江山的鬼王抢女人（？），不过其他的阴阳师也不是摆设，他们自然能够做出结界控制着京都的人类不被这些血气所污染。 大江山里却没有妖怪能有这样的手段，如今回想起来，茨木十分确定，那时候如果不是他们这边有个桃花妖以及从乔惜那里借过来帮忙的樱花妖，最后的结果肯定不会这么轻松。 ——两败俱伤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那次之后，京都被安倍晴明那个家伙趁机出头，悄然无声的握在了手中，而大江山也元气大伤，不复之前的活跃，直到红叶姬怀孕。 茨木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大妖怪的血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补品，对任何一个渴望力量的生物来说都是这样——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 茨木想着，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许多原本应该有着不一样的未来的妖怪还是人类消失在了那个时期。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总会有一部分渴望得到自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在见到其他因为同样的欲望而消失的同类的时候，他们因此而心怀恐惧，却又总是侥幸的觉得，自己会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只可惜最后的事实告诉了所有人类以及妖怪，他们都不会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茨木闭上了眼睛。 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十分温暖又不会太过于灼热，暖洋洋的只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而此时此刻，茨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时候大江山漫山遍野的累累尸骨堆积在一起的样子——那些尸骨之中，有妖怪，也有人类。 不得不说，那种浓郁的血腥气息真的很容易让一个妖怪迷失，即便是茨木童子，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过程以及胜负 索性他终归是茨木童子。 茨木猛然睁开了眼睛。 乔惜正在房间里整理书卷，见他从地上坐起来，瞄了他一眼，道：“约定的时间到了，走吗？” 茨木微微怔了一下，没有想到真就一眨眼的时间，三天就过去了。他很快回了神，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他的笑声听起来嚣张且狂傲，不过却并不特别令人讨厌，因为乔惜知道，对方确实有这样狂傲的资本。 不过…… 乔惜想起那位青年阴阳师，脸上突然漫出来一丝兴味——那位阴阳师，也不是个简单的存在呢。 乔惜愉悦的眯了眯眼睛，久违的做了丰月神的装扮，反手将鹿角面具挂在了腰间，然后慢悠悠向着城外枫叶林的方位走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茨木和花开院秀元已经打起来了。 花开院秀元是个人类阴阳师，他最擅长的是阴阳术和占卜术。他知道茨木的能力，就不和他硬碰硬，只召唤出自己最擅长的式神缠着茨木让他和自己拉开距离，然后站在远处只管往茨木身上扔符咒。 大体上是只远程，绝不近战。 乔惜蹲在树上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茨木浓厚且狂暴的妖气整片红枫林里肆虐着，花开院秀元在自己周围撑起来一个看着薄薄的结界，他人就站在结界之中不动如山。 茨木：“……” ——这家伙真讨厌。 和晴明一样。 茨木眼睛一眯，原本还尚且是血肉组成的胳膊渐渐的幻化成了浓郁且阴森的鬼气，一个瞬间，他将鬼气构成的胳膊往地上重重一拍，从他手掌触及的地方到花开院秀元站立的地方蓦然裂开了一道深渊，无尽的鬼手自深渊之中探出来，意图将所有带着生机的生物尽数拉到地狱里去。 花开院秀元见状，脸色下意识就微微变了一下。 ——这个茨木童子，和他认知里的茨木童子比起来可真是有够可怕的。 他心中赞叹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手指在虚空中翻飞出十分奇异的姿态，左手并指在右手指尖轻轻划了一道，充满灵气的血液就立刻被他从指尖逼了出来。 他先是用带着血珠的指尖在结界上轻轻的点了一下，红色的血色丝线从他指尖的位置向着周围快速的蔓延开来，直至将护在他周围的结界整个走了一遍，随着这些血色丝线的蔓延，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也很快重新稳定下来。 见结界已经稳定，花开院秀元也没有放松，果断的又逼出来一滴带着灵气的血液在虚空之中画起了符咒。 …… 乔惜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远处，花开院秀元无力的盘腿坐在地上，身上那件阴阳师专属的狩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是非常平静——甚至于仔细看着竟然还带了一丝诡谲的微笑。 茨木抬脚走到花开院秀元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暗金色的瞳仁在黑夜里也能让人看的十分清楚。 “你输了。” “嗯，我输了。” 花开院秀元回答的太过于自然，顺口的让茨木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儿的样子，作为一个活了有些念头的大妖怪，这样的想法才从心底冒出来，他就条件反射的想要退开去。 然而十分遗憾的是，就在他抬脚的一瞬间，他十分惊愕的发现自己体内的妖气竟然以一种非常可怖的速度蹭蹭蹭的消失了。 相对的，花开院秀元的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人类果然狡诈！” 茨木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一个人类阴阳师一个大妖怪就又缠斗在了一起。 茨木体内的妖力虽然在不断的流失着，然而他作为大妖怪的体质却依旧存在。 大妖怪的皮肉血骨都是十分坚硬的存在，即便是只站在那里让一般人砍别人也不一定能在他身上制造出什么伤痕，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类热衷于炼化大妖怪的尸骨做武器。 不过花开院秀元却也不是一般人。 茨木妖气渐渐流失，而花开院秀元却因为吞噬了茨木的妖气体内灵气都沸腾了起来。 现如今的状况就是要看是茨木体内的妖力先流失完还是花开院秀元脆弱的人类身体先承受不住磅礴的妖力而报废。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一夜，这会儿茨木身上由妖气幻化出来的铠甲都变得破破烂烂了——真要说起来他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不过昨天晚上他一时大意让花开院设了一个不知名的阵法将他体内的妖气都吸了过去，差点儿就那么翻了船。 索性花开院秀元这会儿比起茨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原本浅色的狩衣沾满了泥土混杂着鲜血干涸的印记，这会儿一缕一缕十分不雅观的挂在他身体上。 之前承受不住茨木强盛的妖力灌注，他在自己恢复呢之后就将阵法毁掉了，这会儿若是力竭就真的再没有了后手。 两天一夜的战斗早就让他的精神疲惫的不像样子，只是硬生生的在那儿撑着，不过现在终究是撑不下去了。 ——到底他不过是个人类，比不上大妖怪拥有着那样称得上是可怕的体魄。 花开院秀元坐车用手撑在地上，确保自己不会直接无力到狼狈的跪趴到地上去，然后抬头，朝着茨木露出来一个微笑。 “我输了。” 这句话昨天夜里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一次，那时候他是故意说出来让茨木放松警惕的，不过这会儿，这几个音节他说是真心实意。 茨木此时此刻其实也有些虚脱。 体内的妖力所剩无几，作为大妖怪的体魄尽管强健，却也架不住一个强大的阴阳师这样持续不断的攻击。 他站在那里，低头看了花开院秀元一眼，好半晌，轻轻哼了一声，就往旁边走了好几步兀自站在那里闭目养神了。 花开院秀元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他甩了甩胳膊，侧头看向闭眼靠在树上的大妖怪。 大妖怪妖气感觉很狂暴，实际上长得却很清秀，这会儿那样垂眼站在那里，竟平白显出几分无害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恍惚以及结束 秋日的红枫其实非常好看，因为两人先前的大抖，有一大片的红叶被迫落下，这会儿打斗停息下来，地面上就铺了厚厚一层颜色非常漂亮的红叶。 那个妖怪闭眼半靠在树干上，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与红叶的映衬下显得异样的迷人。 在这样的场景下，花开院秀元就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这个压着他打茨木童子和那个美艳绝伦的茨子姬是一个妖怪啊喂！！！ 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 花开院秀元：“……………” 灵魂受到冲击的花开院秀元完全化成了一座石像。 茨木见他恢复了些许力气，掀了掀眼皮子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转头离开。 花开院秀元在原地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多等了那么一会儿，大概是在担心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的自己会遇上什么危险…… 不，不得了了，和茨子姬的脸一结合起来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直视这个妖怪了。 可怜的花开院秀元一时间眼神都变直了。 直到茨木彻底消失在红枫林之中，乔惜才从树上跳下来，笑眯眯的蹲在花开院面前，道：“呀嘞呀嘞，真是凄惨啊。” 花开院秀元：“……”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盯着乔惜瞅了几眼，其实很想开口问一下，却又怕自己的三观再一次受到冲击，于是他强行冷静了一下，弱弱的随意转移了话题。 乔惜不是很懂这个青年阴阳师内心的想法，不过两人说了几句，看着青年脸上有些虚弱的笑容，他想了想，就从怀里捞出来一个酒壶朝他扔过去，哼道：“这么狼狈的样子，可一点儿也不好看。” 花开院秀元苦笑了一声道谢。 这一场打斗平心而论，真的特别酣畅淋漓，回想起来就两个字，“痛快”，所以尽管这会儿已经完全累到虚脱，但实际上他心里更多的是兴奋。 ——哦，刨除茨木童子和茨子姬这个问题。 他打开酒壶，放在鼻尖深深的嗅了嗅，这才直接咬着壶嘴往嘴里倒着酒液咕嘟咕嘟的喝着。 几口酒下肚，令人舒适的温和灵气渐渐的从身体四肢百骸散开，花开院秀元忍不住喟叹了一声，然后懒洋洋的往后面一倒，将自己整个儿在厚厚的红枫叶上摊开。 乔惜站了起来，目光从周围一扫而过。 一片一片的枫叶红的如同被鲜血染成的一样，在树上堆得重重叠叠，又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于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漫天遍野的就都是艳丽的红色了。 乔惜嘴角情不自禁的渐渐漫上一丝笑意，那样纯粹的除了微微的愉悦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意味的笑容，落在仰面躺在地上的花开院秀元的眼中，让他一时之间就有些愣怔。 好半晌，他听到少年带着笑意叹了一声：“唯有这片红枫林，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依旧还在这里。” 花开院秀元随着乔惜的话转头下意识向着周围看过去，忍不住就也心中升起些许叹息。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打斗，是因为这片红枫林之外笼罩着一层非常牢固的结界，大体上他们在结界没打的再是天昏地暗，结界以外的京都是不会有谁察觉到什么不对的。 ——传闻里这结界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为一个友人的贺礼而设置的。 花开院秀元不知道其中内情，但看着这结界的时候心中也是下意识就有诸多感慨。 他这会儿心里其实完全没有一点儿战败的失落，相反的，他还特别振奋，就那种很多年没有过的振奋。 就宛如一个即将揭开谜底的小孩子一样，满心都是那种夹杂着兴奋期待自己对未来的憧憬，诸如此类的心情。 …… 茨木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一个非常好勾搭的妖怪。 只要你拥有的力量能让他认可，那么他就会真心实意的将你当成和他平等的存在，唯一的副作用是要忍受他时不时的约战骚扰。 只不过一般来说，能拥有让茨木认可的力量的人或者妖怪并不太多，大抵花开院秀元在这一天过后也会成为了其中一个。 太阳渐渐的西沉，乔惜朝花开院秀元发出了邀请：“嘛，已经黄昏了哦，以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回去的话恐怕不是特别安全。” 花开院秀元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了一下，然后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挂着的破布条，十分无奈的抬头朝乔惜问道： “嘛，不提这个，在这之前，请问乔惜君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蔽体的衣物？” 乔惜目光在花开院秀元身一扫而过，忍着笑意借了他一件外褂。 花开院秀元将乔惜的羽织尽量披的严实了一些，只不过因为身高上的差距，原本就不是什么长款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显小巧，使得花开院两条大长腿暴露在外面委实无处安放。 花开院秀元：“……” 这个样子回到京都的话，只怕不等他回到花开院家，整个京都就会冒出来一系列神奇的传闻出来。 后来还是乔惜实在看不下去，用妖力勉强将花开院秀元的衣服修补了一下，最起码该遮挡的地方还是得好好遮挡住的程度。 …… 乔惜回到宅子里的时候，茨木已经在屋顶上躺着了。 这会儿正是黄昏逢魔时刻，花开院秀元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看着又确实有些可怜兮兮，乔惜一个心软，就顺手将人送到了花开院家，然后才回来的。 主要是，尽管京都里一向安全，可也架不住万一有什么混进来的妖怪恰好碰见了这种状态的花开院秀元。虽说这样的可能性非常的小，不过作为一个活了很多年并见惯了#反派死于话多\/死于大意#各种真实案例。 ——尽管花开院秀元并不是什么反派，但谨慎一点儿总归是没什么大错的。 于是多折腾了一段时间的乔惜在回到自家宅子了的时候，天色已经修炼的昏暗下来了，他站在院子里，瞄了一眼正躺在屋顶上发呆的茨木，好半晌，摇了摇头，回房间睡觉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开以及偶遇 乔惜回想着花开院秀元和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禁不住一点一点的生出些许趣味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花开院秀元其实是一个还挺睿智的人类。他这样想着，注意到屋顶的气息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突然就勾起了嘴角。 ——那么，就再见了，茨木君。 …… 茨木童子的不告而别对乔惜并没有什么影响，倒是对歌舞伎町上那些风流贵公子影响挺大的。 不过那位茨子姬原本就是突然出现，带着那非常特别的美酒，这会儿又突然消失，众人寻找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自动自发的就替茨子姬找好了理由。 茨子姬过来是卖酒的，既然离开了，那应该是酒已经被卖光了吧。 ——可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咳。 说是#不告而别#，实际上乔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有收到茨木留下来的信息和礼物，茨木微妙的其实是个挺细心的家伙，送的礼物还挺合乔惜的心意。 扯远了。 茨木离开之后，乔惜也没有在京都之中多留，收拾好东西也跟着离开了。 到底京都这种地方，繁华是繁华了，相对的，各种妖魔鬼怪也多，想一想，还是最开始和不月飒斗还有那些小妖怪们生活在他们那个被称为乡下的地方的时候更为自在一些。 乔惜将色泽通透的白玉笛子揣进怀里，大概是想起来什么，嘴边的笑意不自觉的都变得温柔起来。 ——不月呀……说起来也有好久不见呢。 那家伙在自己沉睡的时候跑去将有些知名度的大妖怪都挑了个遍，等到自己醒过来之后，他倒是反而陷入了沉睡之中。 乔惜想着，就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能将时间错过的精准也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了。 乔惜并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妖怪，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非常明白，因而尽管他平常表现的毫无破绽，可更多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同等级别的大妖怪那样的洒脱。 比如说现在， 乔惜站在花开院家的屋顶上，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犹豫了。 离开京都是一定的，他想不月了，想回去看看他。 不过在此之前，要不要找花开院秀元告别一下就是一件相当严肃的问题了，怎么说如今的京都，他唯一熟悉的也不过就是个花开院秀元罢了。 乔惜并没有思考多长时间，大概是因为花开院秀元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来者是客，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花开院秀元站在院子里，负手背负着和室，一身蓝色的狩衣在夜风中带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柔顺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 ——这样的姿态看着委实很有些高深莫测的风范。 然而乔惜抬头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出了声：“抱歉，是我。” 花开院秀元听到是乔惜的声音，忍不住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造型也不摆了，就直接仰头朝着屋顶看过去。 乔惜盘腿在上面坐着，难得正经的坐姿倒是一时之间让他看的有些不大习惯。 今夜的月亮十分明亮，风也正好。 乔惜朝花开院秀元摆了摆手，笑道：“我是来找你告别的。” 花开院秀元有些吃惊。不过他面部表情管理这方面向来修炼的很是到位，因而看起来他就像是十分自然的就接受了乔惜的告别一样。 想了想，他没有同往常一样也陪着乔惜一起坐在屋顶上，就只是在庭院里站着，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屋顶上的乔惜： “那么，我该说后会有期？” 乔惜注视着他，笑了起来： “我听闻东方古国有一句话，说是#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大抵就是这个时候使用的吧。” 花开院秀元将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从善如流的改口道：“那就，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乔惜笑了一声，从屋顶上站了起来，抬脚想走时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从袖子里探了探，掏出来两壶樱花酒，朝着花开院秀元扔了过去，道：“这两壶清酒，留着权当做纪念。” ——乔惜的樱花酒说是凡酒，却偏偏沾了乔惜浓郁的神性和灵气，对花开院秀元这样的阴阳师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花开院秀元伸手将那两壶酒接住，正想道谢时，一抬头就发现屋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 乔惜趁着夜色出了京都，站在京都护城河外，他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都说丰月神交游广阔，性格和善，友人遍布天下，这个时候却偏生仿佛成了孤家寡人一样。 乔惜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 ——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宝宝，不能老这么回忆当年，不然就感觉仿佛真的是老了一样。 怀着这样的想法，乔惜心念一转，也不打算回自家神社了，反正不月按照常理推断不月一时半会儿的根本醒不过来，遂决定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多和一些年轻的妖怪做朋友，好改善一下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的心态。 不过新生的妖怪虽然多，有好有坏他也不怎么熟悉，索性之前花开院秀元有给他科普过如今的妖怪分布状态，乔惜很机智的从中一波筛选，很快就有了想法。 乔惜一边漫不经心的思考着，一边在记忆中过滤着比较正常一点的年轻妖怪，最终，给自己定下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合适的目标。 显然，这个时候的乔惜，并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非但有人不可貌相这一说，就连妖怪，也是不可貌相的。 这一天，乔惜正如同往常一样，在山林之间行走，意图偶遇一下某个年轻的妖怪交个朋友。 当时正是黄昏。 对于黄昏时刻一众妖怪们都会出来散个步吓个人进个食这一点乔惜十分清楚，不如说他正是刻意挑选这个妖怪最多的时间才跑出来玩偶遇的。 迎面走过来的，是一个非常美貌的女子。 说起来，妖怪的长相分布的实在是非常的极端。要不然就是丑的令人发指，要不然就是美得各具特色。 这会儿过来的这只妖怪无疑是属于后者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子以及崽子 乔惜眼睁睁的看着这女子在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嘤咛一声就要往自己身上倒，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妖，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直接伸手将美人扶住，进而才能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然而遗憾的是，作为一个神明，他对于这妖怪身上邪肆的气息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于是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下一秒，山间小路尘土飞扬，美貌女子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乔惜：“……” 不得不说，对于对方竟然能摔的这么实诚这一点，乔惜还是相当诧异的。 他本以为着女子见他没有要接着的意思自然也不会真让自己摔着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真实不做作，将自己摔得这么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弄虚作假。 一时之间，乔惜听着美貌女子的痛呼，又瞧着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竟然还有些内疚。 乔惜：“……” 他瞄着一阵尘土浮起来之后再沉静下来，女子的身影也渐渐的展现出来。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妖怪里长得好看的那部分只看脸的话，大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模样，女性一般往年轻往青春里弄，男性一般往最壮实的状态弄——当然，这里刨除一小部分爱好不同热衷于装老人家的妖怪们。 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玫红色的和服，因为姿势的问题，层层叠叠的铺在地面上，上面绘着大朵大朵的不知名花朵，看起来色泽非常艳丽。 ——这衣服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都十分的鲜艳夺目，不过却依旧比不上女子那一张脸。 乔惜想了想，就艳丽这一方面来说，这女子是能和当年那位“平安京第一美人”的红叶姬一较高下的。 不过红叶姬和酒吞成了亲并有了崽崽之后身上那种成熟美颜中又多了一丝母性的气质看起来更有韵味，而眼前的这个女子，艳丽的则有些邪性了。 乔惜将已知的妖怪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找到一个相似的，放下心里也有些好奇，本来打算无视，这会儿也改变了主意。 他嘴角翘了翘，蹲在了距离女子好几步远的地方。 女子依旧是一动不动，若不是乔惜对人的气息把握的十分精准的话，怕都是要以为这姑娘就这么直接晕过去了呢。 他反手抽出腰带上别着的折扇，在女子胳膊上戳了戳。 对方没有反应。 乔惜再戳。 还是没有反应。 “呐，你还好吗？” “……” “啊~晕过去了吗？” 乔惜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嘴上装模作样的自言自语：“唔，难道是已经没了呼吸？死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十分入戏的带了一些惊讶的情绪——他原本是想惊慌一下的，然而遗憾的是他#惊慌#的并不是很成功，只能让人听出来些许惊讶。 嗯，这不重要。 “那么问题来了，在路上捡到一只没了呼吸的人，要怎么处理呢？” “带走吗？” “不行不行，看起来有点儿重。” 荒无一人的山间小路上，一个少年蹲在一个晕倒的美艳女子旁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个没停，这么一副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哎呀哎呀，我知道了！听说有的地方讲究入土为安，那么就埋掉吧！要不然烧掉也可以呢！” 乔惜戳了女子好一会儿，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里敲了一下，似乎是想出来一个非常棒的主意。 到这会儿，眼前这个妖怪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被人故意耍着玩儿的话，都白瞎她长这么大了。 乔惜只瞧见原本趴在地上的女子耳朵微微一动，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一脸不高兴的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晓得怜香惜玉。” 乔惜“啧”了一声，并没有给美人面子的怼了回去，于是下一秒，女子猝不及防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 ——等等！ 这个反应怕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乔惜一脸懵逼的看着容貌美艳至极的女子一言不合就大哭——一哭还哭的十分惨烈，感觉就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乔惜：“……” 惊呆了好几分钟，乔惜终于回了神，嘴巴张了张：“你哭什么？” 女子哭的撕心裂肺：“你这个坏人！看我摔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乔惜：“……” 乔惜一脸冷漠。 “你竟然还想埋了我！” 乔惜：“……” “还想烧了我！” 乔惜：“……” “还嘲讽我！” 面对对方眼泪汪汪的指控，乔惜的反应是十分镇定的“呵呵”了回去。 ——对方没说话之前，在乔惜眼中，这是一个气息非常邪肆的妖怪，虽则身上缠绕着的业力并不多，然而整个妖怪看着就十分奇怪。 综合来说就是，非常有趣，有点儿好奇。 在女子最初说话的时候，乔惜心里想的是，这个妖怪的性格画风感觉有点儿清奇啊，虽然和想象中不大一样但是更加好奇了呢。 等到女子将一系列的控诉说完之后，乔惜突然就想回到几分钟之前，那他一定在这个妖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就赶紧转身就走，一眼都不会多看。 ——这个妖怪哪里是画风清奇！她根本就是个小崽子！ 乔惜心情复杂的抹了一把脸。 你说你一个小崽子，不好好的长成小崽子的模样，竟然把自己变成了成年妖怪的模样，关键是乔惜他竟然还没有察觉出来！ 乔惜心里一时间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这个时候，他身上那种独属于丰月神的超乎寻常的亲和力以及温柔如春风的灵气就很有作用了，在他全方位的诱哄（……）之下，这个看似容貌美艳实则还是个未成年的妖怪崽子才期期艾艾的止住了哭声。 乔惜心里一松，连忙掏出来一块崭新的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女子低头，眼睛里仍旧还有些水色，软软糯糯的指责他：“你为什么不扶我？难道我不美丽吗？” 乔惜：“……” 乔惜微仰着头，在心累的同时竟还有些心酸——有一说一，同样是蹲着，怎么他竟然还没有一个小崽子看着高？ 第一百二十六章 美人以及蜃妖 乔惜心中柠檬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瞄了女子一眼，对上女子委屈至极的小眼神儿，一时之间感觉心情就十分复杂。 他默了一下，觉得此刻气氛有些过于沉默，于是他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若无其事的展开话题：“呐，你是妖怪吗？” 女子睁大了眼睛，一双桃花眼一瞬间就变得十分警惕，让那一双眼睛里情绪太过于分明，乔惜没忍住就在心里“啧”了一声。 几秒钟后，女子小心的往距离乔惜更远一些的地方挪了一点儿，然后小小声的道：“你，你怎么知道的呀？” ——哦，还真是好骗啊。 乔惜心中毫无波动的这样想着，然而脸上的笑容实际上却称得上是如沐春风：“不巧，在下马马虎虎也可以被称为阴阳师。” 女子于是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惊讶又崇拜：“阴阳师？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阴阳师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阴阳师？” 女子兜头来了个三连问，乔惜就：“……” ——不，这个样子，听起来似乎这姑娘对阴阳师这一职责有着什么天大的误解的样子…… …… 当乔惜和一只看起来五六岁大小的小孩儿面对面坐着互相瞪眼睛的时候，他在心中忍不住开始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年纪轻轻就非得要带上这个莫名奇妙的小孩子一起旅行。 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哦，不对，串场了，是他走在路上的时候，猝不及防，就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倒在了他的面前。 当时，大美人宛如慢动作一般倒下来的千钧一发之际，乔惜非常机智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大美人哭的撕心裂肺的批斗他这么大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没有一点儿助人为乐的美好品德，眼睁睁看着一个娇弱的女孩子摔倒在路上都不知道扶一下。 在围观没人哭泣的过程中，乔惜深深觉得人类那一句#女人都是水做的#着实有够写实，因为那女子一哭起来根本就停不下来，最后还是乔惜提到自己是阴阳师，对方得知这一消息一不小心情绪过于激动突然缩水，于是就变成了眼前这么一副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儿模样。 乔惜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仍旧是觉得自己非常的无辜。 小家伙就外表而言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小小年纪就很有些勾魂摄魄的潜力，波光流转间仿佛洒满了阳光的海面。 这样一双眼睛，无论放在男人或者女人身上，都足以让这个人的魅力值直接up-up-up到爆表，然而，遗憾的是，这双眼睛如今是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的身上，于是在漂亮的同时，就平白生出几分诡异。 乔惜下意识曲着食指在脸颊上挠了一下，视线情不自禁落在小孩儿那一双奇异的眼睛上总是收不回来。 乔.薛定谔的年纪.惜活了这么多年，倒也不至于就这么被一双眼睛给蛊惑了，只是难得见到，他心里就感觉好奇的紧。 作为一个自认为见过世面的神明，对海上的妖怪种类其实还挺苦手的。 这小孩儿自称名字为“熙影”，是从海里出来的妖怪。 海上有奇景曰蜃，鹭涛清梵彻，蜃阁化城重。传说海中有水妖，吐气成海市蜃楼。 熙影的真身就是一只蜃妖，天生最为擅长制造幻境——初见时乔惜眼中的倾城美人，就是熙影用自己的能力制造出来的幻境。 蜃妖制造出来的幻境一般情况下都是毫无破绽的，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会沉浸在幻境中不能自拔。 而脱离幻境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让那只蜃妖自己解除幻境，主动的或者是被动的都行，没什么差别；二则是承受幻境的人精神力比施展幻术的那只蜃妖更为强大。 乔惜如今是属于第二种情况。 这其中其实侥幸的成分更多一些。 这只蜃妖出生不过几个月，他刚出生没几天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被海上的狂风卷到了这里。还是个幼崽的熙影对人类世界的常识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只是以前还没真正诞生的时候听长辈们说过几句人间的景象，他自己悄悄听了一耳朵，就觉得化成美人的形象就能够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帮自己做事情。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只蜃妖的这一想法还是没没什么毛病的，只不过他碰见的是乔惜，结果就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如果他今天碰到的不是乔惜而是任意一个人类雄性的话，他都可以以方才那一副模样十分顺利的赖上对方然后以美色要求对方做到一系列他需要的服务。 这完全是可以实现的。 然而他遇见的是乔惜。 这会儿乔惜看着小孩儿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点心，时不时还用肉乎乎的手手捧着杯子再喝口水，忍不住一时之间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么问题来了，明明自己也没有被美色所迷惑，那么为什么这个小家伙还是赖在了自己这里呢？ 这可真是个值得人深思的大问题。 “这个什么东西甜滋滋的真好吃！” “唔，这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的水也很好喝，也是甜的。” “哦哦哦，小哥哥你原来喜欢甜的东西吗？我也很喜欢哦。” 小孩儿一边吃着，还不忘抽空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乔惜听着，也没接他的话头，只是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忍住落在了小孩儿的眼睛里。 这双眼睛当真是有魔力的。 乔惜心里下意识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小孩儿许是近一段时间在人类世界里过得凄惨，这会儿只是一些小点心就吃的兴致勃勃，连一点儿点心渣子都不放过，偶尔有掉出来的，就用空着的那只手在下面接着，然后一股脑儿再全部倒进嘴巴里去。 乔惜看着看着，不禁感觉心情也是相当的迷醉。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抛弃以及方言 他们两个现在停留的地方算得上是荒郊野外，那只小妖怪正吃着的东西也都是乔惜往日里给自己准备的零嘴，品种还相当齐全，不过因为乔惜收集的时候心里更多是想尝个鲜而已，且原本就是给他一个人备的，所以数量上就难免有些欠缺。 于是过了没多长时间，那幼崽儿就将乔惜拿出来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眼巴巴的仰头看了过来： “小哥哥，刚刚那种漂亮的花瓣可真好吃呀。” 乔惜：“……” 乔惜冷酷无情的“哦”了一声，低头瞅了眼空荡荡的小几，面无表情对上小孩儿的视线，并不接他的话头，于是小孩儿脸上就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 然而眼见着面对自己直白的失望，乔惜非但没有拿出来更多的食物，反而从容不迫的将小几收了起来，熙影一双眼睛眨了眨，一瞬间就营造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小表情出来。 然而见过大场面的乔惜半点儿不慌，他将一应东西收好，然后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维持着从容不迫的表情朝小孩儿点了点头： “好了，吃了吃过了，我们就此别过。” 熙影小朋友被他这毫无征兆的话说的脸上一呆，木楞愣的瞧着乔惜的身影三两下就消失在了重重树影之间，好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嘴巴一扁，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山腰上，乔惜听到山顶那极具穿透力的哭声，心中一时间不禁闪过了些许不忍。 ——这小孩儿哭的委实有够凄惨，听的人心里倒是不忍心的紧。 然而下一秒，他回忆起当年被熊孩子嘟嘟支配的恐惧，顿时就硬起了心肠——反正那只蜃妖自从来到陆地上之后活蹦乱跳的存活至今，想来有没有自己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并且说不定自己一旦插手了，反而会阻碍对方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妖怪的进程呢。 更重要的是，那小家伙的最初的幻术可是连他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丰月神都骗过去了，只要那只崽子自己愿意，别的不说，活着回大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乔惜这么一想，也就放了心，果断的选择了一个和那只蜃妖幼崽截然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 山腰上，察觉到那个温暖的气息真的消失在了附近，熙影扁了扁嘴巴，刚刚还似乎肝肠寸断的哭声一瞬间就被收了回去。 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垂了垂眼皮子，浓密的睫毛掩藏住眼睛中的神色，嘴巴里轻轻的“啧”了一声，然后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乔惜挠了挠脸颊，都已经离开很长一段距离了，他才恍惚的想起来，那个叫熙影的小孩儿身上的气息似乎是有那么些熟悉的感觉。 他很是认真的停下来仔细思考了一番——却没有能想起来什么。 他的寿命太长，见过的人或者妖怪也有些太多了，有的时候即便是刻意进行记忆，他也经常性的会想不起来。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乔惜刻意为之，他的记忆力还没差到那种地步，甚至于还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只不过不这样的话，漫长时间留下来的记忆迟早会将他逼疯。 乔惜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出来和所以然。不过他也不着急，直接就将这件事儿又扔到了脑后。 至于幼崽熙影的安全问题——啧，那小孩儿的幻术连他丰月神都能蒙骗过去，要是真遇见了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就算自己在场也同样解决不了。 这样想着的乔惜就越发心大的继续起了自己的旅程。 在不刻意使用非人类的能力赶路又没有什么用来代步的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乔惜前进的速度不得不说是特别的慢了。 究竟慢到了什么程度呢？ 反正等到他从京都走到江户的时候，时间已经马马虎虎过去了好几年了。 站在江户的街道上，乔惜感觉很是有些新奇。 他如今是一副浪人武士的打扮，腰上还像模像样的挂了一把打刀，顺便一提，这把打刀是他这些年旅行的过程中，莫名其妙跳出来自称是他的刀的刀剑付丧神的本体。 因为之前已经出现过一把拥有付丧神的打刀和短刀，因而乔惜对新出现的这一振打刀接受良好。 再顺便一提，其实和这振打刀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把太刀，但乔惜考虑到自己的身高，相当冷酷无情的拒绝的太刀付丧神关于希望被使用的请求，而选择了将打刀随身携带。 那振太刀当时看起来还似乎很是有些受到打击的样子。 这些付丧神的身份有些特别，似乎是不能在这里多留，所以那两振刀也没能陪乔惜多长时间就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那振打刀见乔惜使用自己使用的非常顺手的样子，就很开心的将自己的本体交给了乔惜。 在单纯以刀剑的形态在此世生活的话，他们似乎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故而打刀付丧神尽管不能活蹦乱跳的跑出来，但相比较而言，作为一振刀剑，他更喜欢被主人使用的感觉。 于是另外一振太刀只能孤孤单单的自己离开了。 咳，扯远了。 说回江户——说起来这个过来整体地域其实并不如何辽阔，然而乔惜一路上走过来遇见的风土人情根据地区差异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别的不说，最起码说话的口音都是各具特色。 根据乔惜个人的观察，京都那边对于敬语的使用方法十分丰富，独特的语调和词汇也相当发达，感觉上是一种相当高雅又风雅的方言——当然京都本地人也是这样自我认为的。 而江户这里就稍微有些差别。 乔惜耳朵里听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在心里一一做着比较并将两者之间的区别仔细的辨认了一番，等到开口的时候，就能说出一口和本地人相比也毫无破绽的方言了。 虽然作为神明乔惜原本用不到这样麻烦，不过乔惜一向认为既然生命已经长的不可思议了，那么用来浪费浪费学习一下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江户以及奴良鲤伴 怀着这样的想法，当乔惜抵达一处看起来相对来说算得上繁华的城镇的时候，他的口音听起来已经非常熟练了。 说起来，这个年代里，一些长途跋涉的僧侣或者游侠之类的的存在还蛮多的，当然也有乔惜如今伪装的这种浪人武士，不过他们无一例外看起来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看破世事的模样，像乔惜这样虽然是浪人打扮可看着却白白嫩嫩的少年还是挺少见的。 他抵达这个城镇的时间正是黄昏。 行走在街道上，乔惜心中感觉十分的神奇。 ——这座城镇上弥漫着十分浓郁的妖气，然而奇异的是，妖气弥漫的同时，更有十分祥和的紫气在城市上空盘踞着，两者互相各不干涉却又异常融洽。 “统领这里的大妖怪肯定特别厉害。” 乔惜在心里下了这样的定论，打刀少年听到了，没忍住嘟嘟囔囔插了一句：“主殿比他更厉害哦。” 主殿可是能将一本丸的黑化刀剑治的服服帖帖还净化成初始状态呢。 唔，虽然主殿如今还没有成长到那样的地步。 打刀少年在心里想着，顺便还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如今看着稍显稚嫩的神明，想到自己能够被主殿亲手使用陪在他身边，心里一时间觉得有点儿小开心。 乔惜并没有注意到他家打刀暗戳戳的注视，仍旧在观察着这座有些特别的城市，还在猜测着将这座城市的妖怪们管理起来的妖怪之主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在大开脑洞思维天马行空的时候，乔惜并没有想到江户这里的百鬼之主和他还是个老熟人，于是当乔惜感受到深夜暴动的妖气而好奇的跑出来围观时，不期然的就碰到了那个老熟人。 ——说是老熟人其实有些不准确，毕竟他遇见的，并不是老熟人本人，而是那位老熟人的直系子嗣。 被妖气笼罩的城市在夜晚感觉尤其的安静，乔惜远远的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阁楼顶上瞄着街道上路过的浩浩荡荡轰轰烈烈的百鬼夜行，然后视线十分就十分自然的落在了作为首领的那个妖怪身上。 ——唔，其实第一眼看过去乔惜有些出乎意料。 到底一个怎么看都还处于幼崽范畴的小妖怪扛着一把长刀摆出一副狂霸酷炫的姿态带领百鬼夜游城市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乔惜眨了眨眼睛，注视着那只幼崽，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正当他看的起劲儿的时候，为首的那个幼崽妖怪竟然直接仰头向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了个正着。 乔惜在原地怔了一下，将心中对于这小妖怪的敏锐压下去之后，这才看清了那只小妖怪的正脸。 ——唔，有点眼熟。 他沉吟了一下，好半晌，在脑海里搜索出了合适的可疑对象。 ——奴良滑瓢！ 因为这只滑头鬼的性格可以说是相当的鲜明，那会儿出现的时机也足够特别，因而乔惜难得的，对这只妖怪印象还挺深刻的。 想起多年前在京都遇见过的那只妖怪和他的百鬼夜行，顺便还有那个明明看起来挺胆小但混在一群妖怪中却并不觉得畏惧的人类公主，乔惜垂眼瞄着下面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妖怪，心中蓦地生出一股谜一样的惆怅情绪。 ——怎么肥四，这个连一百岁都不到的滑头鬼连崽子都有了，而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堂堂神明还是个单身？！ 这不科学！ 乔惜心中一个唏嘘，下面原本距离这个阁楼还有一段距离的百鬼夜行已经在小滑头鬼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小滑头鬼站在妖气凝成的云气上，虽则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然而身上的气势却是矜贵的不得了。 小孩儿头发是黑色的，和他以往印象里见过的奴良滑瓢是一个发型，长相大约是遗传了奴良滑瓢的帅气和那位人类公主的精致，闭着一只眼睛然后歪头看着人的样子简直萌的不得了。 不过乔惜这个活了几百年并且深受熊孩子迫害的老妖怪并没有被这只小滑头鬼矜贵优雅且恶意卖萌的外表所欺骗，瞧着小孩儿率领着一众有熟悉有陌生的百鬼夜行做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打量着自己，乔惜索性笑吟吟的盘腿坐在了平整的瓦面上，一手撑着下巴朝小孩儿问道：“奴良滑瓢的后代吗？” 听他叫出自家父亲的名字，小孩儿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瞬间，不过很快又闭上了，让乔惜不明所以的同时心里还挺感慨。 ——哇，小小年纪就已经get到了自己的美色并灵活运用的非常熟练啊。 难道说这也是滑头鬼的天赋技能吗？ 想起当年认识的奴良滑瓢那仿佛是与生俱来且融会贯通的撩妹技能，乔惜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在他出神的功夫，下面那只小滑头鬼似乎也确定了一下他的无害性，然后开了口：“你是谁？” 小孩儿歪着头这样问了一句，神色中倒也不见什么警惕戒备的意思。 乔惜也歪了歪头，视线不着痕迹的从站在他身后那只相当眼熟的妖怪身上扫过，愉快的看着那妖怪毕恭毕敬的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这才笑眯眯回了小孩儿一句：“你猜。” 奴良鲤伴：“……” 身为已经注定了的未来的妖怪之主，大体上奴良滑瓢认识的到因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总是对他态度挺恭敬的，所以他并没有遇见过乔惜这种类型，也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于是当下就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钟以后，又问道：“你认识父亲大人？” 乔惜：“哦呀？你是说奴良滑瓢吗？唔，小生确实是见过的哟。” 对方说的是“见过”，而不是认识，奴良滑瓢神色瞬间就狐疑了起来。 ——自家父亲大人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说是招人恨那都是委婉的了。 像他那种随时随地神出鬼没性格又恶劣的滑头鬼，在一众妖怪\/阴阳师之间完全是各种人见人躲。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崽子以及腹黑 以至于在没有相处的时候，感官上奴良滑瓢是个够义气也够强大的妖怪，然而一旦接触了以后，因为性格爱好以及长相问题，这家伙在外面招惹的仇家很#琳琅满目#了。 ——大体上都是那种不至于打生打死却是非常不待见的那种仇家。 乔惜眼看着小家伙又是犹豫又是苦恼的皱眉沉思的样子，心中倒是产生了几分兴趣。 ——嗯，初步鉴定这孩子性格还挺有趣，长得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以暂且划分到熊孩子以外的范围中。 乔惜想了想，觉得这一定是那位人类公主教养的好。 他眉梢微微一挑，原本就是上翘着的眼尾因为这一个动作看起来莫名生出了一些凌厉的感觉，他似笑非笑的睨着小滑头鬼，道： “不巧，你父亲曾在小生的宅子里拿了些东西，以前没有碰见也就罢了，今夜恰好遇见你……” 他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还是停在了关键处，有那么一瞬间就看到小滑头鬼神色肃然起来，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的盯着乔惜，浑身上下都显示出了无比的警戒。 不过很快的，他就又放松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乔惜的时候目光里也带出了一些狡黠的神色，却是蓦地歪头笑道：“尊驾是想拿回放在家父这里的那样东西吗？” 乔惜眸光微微一闪，仿佛是慢动作一般从身后抽出一根碧绿的竹笛出来，他笑看着小滑头鬼，以竹笛做剑挽了几个剑花，继而抬脚向着百鬼走去。 ——确实是走。 分明他脚下空无一物，然而他一步一顿以一种漫步的姿态从天守阁顶端来到一众夜行妖怪面前的动作确实是宛如在平地上一样。 目睹着对方渐渐接近的小滑头鬼瞳孔禁不住猛然就是一缩，下意识的就跟着戒备了起来。 尽管根据对方的气息他可以断定他大概对自己并没有敌意——然而万一呢？ 小滑头鬼深深地提着一口气，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看起来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偏偏气息深不可测的妖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越来越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以奴良组二代目的身份率领着百鬼夜行，他不能就这么失败！ 这样想着的小滑头鬼目光渐渐的凛然起来，下一秒，眼前一道绿色的光华如电一般闪过，早就戒备着的小滑头鬼下意识的微微一侧身，手中的弥弥切丸都来不及拔出来，反手就将其挡在了左肩前。 一声极其刺耳的金玉交撞的声音响在耳边，肩上如同猛然被压了一座大山，而自己则是被压的全然不能动弹。 小滑头鬼一咬牙，视线余光里扫到眼前这不知名妖怪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心中蓦地一颤。 身后有一连串的妖怪们不停的叫着“二代目”或者“少主”，然而小滑头鬼却仿佛将他身后的百鬼忘记了一般，只硬生生的身子一矮，借着对方压在自己肩上的力道往旁边一滚。 身后一众小妖怪已经有几个按耐不住想要上前的了，不过却被其他几个曾见过乔惜的同伴制止在了原地。 被挡在原地的妖怪们脸色就不对了：“鸦天狗！你干什么？” 拦着众妖怪的鸦天狗表情十分无辜：“我在拦着你们啊。” 众妖怪：“……” 几个妖怪纠缠之间，突然有妖怪惊讶的叫了一声，众妖怪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惊讶起来。 “樱花……” “镜花水月！” 原来，就在身后的百鬼们拉拉扯扯期间，右手已经被先前的力道压的有些发麻，小滑头鬼发挥了身为一个滑头鬼的天赋技能从乔惜竹笛下面消失在黑暗中。 乔惜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所谓镜花水月。 “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 他收回手中的竹笛，目光似是漫不经心的从身左侧扫过，一抬手，就正好挡住了一段雪白的向着自己刺过来的刀刃。 只几息的时间，周围似乎就出现了无数段雪白的刀刃——却只见刀刃，而不见持刀的人。 乔惜游刃有余的将所有攻击挡下，动作不慌不忙。 ——这只小滑头鬼大概比奴良滑瓢更加有天分。 乔惜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却在点评着。 不过终归是年纪太小——约莫是还没有成年？ ——话说好像他遇见的半妖大都特别有天赋，比如晴明，又比如眼前这只小滑头鬼？ 唔，是因为继承了人类的血脉吗？ 这样想着的乔惜一时之间有些分神，结果一个不察，小滑头鬼手中的刀险险从他小臂上擦过，虽然没有划破，却也留下了一道不容错认的白痕。 乔惜低头看了一眼小臂，再抬头时看着小滑头鬼的目光顿时就有些难以言喻。 ——真是……不可小觑。 不说乔惜，就连小滑头鬼自己也是惊讶。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然后目光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屋顶的乔惜手中把玩着的刀，一时之间就有些呆了。 乔惜脸上仍旧端着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手指指尖在刀刃上弹了一下，然后挑眉：“弥弥切丸？” ——这把刀他曾经在奴良滑瓢那里见过，那时候那家伙还特别猥琐的表示这是他和自家樱姬公主的定情信物。 听到乔惜叫出这把刀的名字，再想起对方自始至终就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什么杀意，小滑头鬼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鸦天狗，注意到鸦天狗的表情，顿时意识到了，然后眼睛就忍不住眯了起来。 “——尊驾……莫不是，丰月叔叔？” 乔惜：“！！！” 乔惜差点被这小家伙一句石破天惊的“叔叔”震的从屋顶上掉下来。 他睁了睁眼睛，看着小家伙一本正经并且求证一样的表情，顿时就无言以对。 ——说起来，他和奴良滑瓢同辈相交，然后奴良滑瓢的孩子叫他叔叔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对吧。 唔，真要按年龄的话他当这个小家伙的爷爷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 从来没有被人叫做“叔叔”的乔.伪少年.惜看着下面小破孩儿真诚的眼神，只觉得哪哪儿都不怎么对劲儿。 好半晌，他干巴巴的张口：“啊，你是奴良鲤伴？” 第一百三十章 奴良鲤伴以及百物语组 奴良滑瓢这个名字在这小家伙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被定下来了，那会儿喝高了奴良滑瓢表情有些低沉的说他如果能有孩子要叫什么什么名字。 知道他被羽衣狐诅咒了的乔惜明白他心中的失落，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提了些参考意见。 又，奴良鲤伴本人其实在叫出“叔叔”这个字节的时候心情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主要是平时他母亲樱姬公主提起乔惜的时候，态度总是相当严谨，奴良鲤伴听习惯了，刚刚一顺口就冒出来一句“叔叔”。 但偏生乔惜从外表上看委实就稚嫩的很了，奴良鲤伴心里暗自寻思着这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的样子啊？ 所以他才堪堪成年甚至连自个儿体型都没法自由控制的奴良鲤伴心中感觉微妙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还不等他心中那微妙的情绪发酵起来，他就注意到被自己叫了“叔叔”的少年似乎看起来反应比自己还大。 奴良鲤伴：噫……似乎发现了什么…… 于是奴良鲤伴心中的别扭瞬间消失不见，反而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了那个在母亲口中和对父亲影响很大的神明大人。 乔惜站在阁楼顶上，顿了顿——虽然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被人叫过叔叔，不过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似乎感觉还有些飘…… 咳。 乔惜思维发散了一下，继而轻飘飘的跳了下来，十分镇定的把手中的弥弥切丸递给奴良鲤伴，笑眯眯的和其他认识的妖怪打招呼。 最早认出乔惜的鸦天狗十分恭敬的上前问好：“丰月神大人，许久不见。” 乔惜点头，后面一众不认识他的小妖怪们议论纷纷，奴良鲤伴仰着头瞄着乔惜，小家伙五官原本就精致，这样闭上一只眼睛仰头看过来的样子感觉着实可爱极了。 小家伙已经盯着乔惜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清澈的瞳仁里情绪表现的非常明显，让乔惜看着就觉得很是有趣。 他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又十分顺手的在小孩儿头上撸了一把，将他同奴良滑瓢十分类似的违反万有引力定律的头发往下压了压，然后心中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幸好这这小孩儿在综合了人类的血统之后后脑勺并不像奴良滑瓢那样令人一言难尽。 要知道他当年知道奴良滑瓢那么一张脸配着那桀骜不驯的后脑勺的时候心情是何等的复杂。 乔惜收回手，悄摸摸的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鸦天狗看见乔惜了分明有些激动，当年几次三番被吐槽了“聒噪”的妖怪在过了几年之后显然变本加厉，走在乔惜身侧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 提起奴良鲤伴这个少主的时候语气也是骄傲的不得了，让乔惜忍不住侧目。 奴良鲤伴今天是第一次带领众妖怪百鬼夜行，虽然被乔惜打断了一会儿，现在依旧是要继续的。 乔惜原本想独自去奴良组本家溜达溜达，不过乍见故人的鸦天狗太过激动，十分热情的要给乔惜带路。 所谓盛情难却，索性乔惜也想听听他唠叨一下奴良组这些年的发展，因而也没有特别坚定的拒绝。 这放在鸦天狗眼中无疑就是同意了。 奴良鲤伴无语凝噎的看着那位曾跟着自己父亲征战四方的妖怪鸦天狗热情洋溢的扔下自己带着乔惜头也不回的离开，心中一时之间十分复杂。 ——就算作为一个妖怪他已经即将成年，然而作为人类奴良鲤伴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十分微妙的被比下去的感觉。 ——只能说乔惜明明是个老咸鱼，却迷之有少年感。 不只是外表上的少年感，而是整个灵魂由内而外的那种具有活力的少年感。 这让奴良鲤伴就算是明知道自家老爹认识对方的时候对方就是少年模样，且听到了鸦天狗和他的寒暄也完全没办法想象这位少年神明甚至比自家老爹年纪都大（……）。 不提奴良鲤伴怀着微妙的心情继续率领百鬼夜行，乔惜和鸦天狗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奴良组的本家。 一路上鸦天狗絮絮叨叨，也让乔惜对目前的状况进行了好一番了解。 说起来，奴良滑瓢以前就在江户很有些存在感，率领百鬼夜行在京都溜达了一圈回来之后，就索性在江户彻底定居下来。 不过到目前为止，江户这片区域除了奴良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比较有存在感的妖怪组织，称为百物语组。 这个组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或许甚至还比奴良组都能更早一些，其首领身份也是相当的神秘，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真要算着这个组织实打实算战力也并没有多么强，然而就是不停的搞事情非常的令妖怪腻歪。 鸦天狗说起这位百物语组组长，脸色看起来有些沉郁，他皱着眉头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说出了一个评语：“他在创造妖怪！” 乔惜忍不住有些诧异的一挑眉毛。 ——创造妖怪？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惜的疑惑，鸦天狗将其间细节又说了一些。 创造妖怪，其实也不是现在才有的。 从古至今，有许多妖怪乃至神明都是依托于人类的愿望而诞生——就像乔惜自己，就是因为人类渴望风调雨顺的愿望太过强烈，才会有丰月神的出现。 鸦天狗只稍微解释了一下，乔惜就明白了。 正如同人类强烈的愿望会诞生像乔惜这样的神明，人类强烈的畏惧也会诞生妖怪。 这个百物语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只是当他出现的时候，其中已经汇聚了不少被强行“造”出来妖怪。 “根据调查，目前百物语组至少有一多半妖怪是用这样的方法诞生的。” 鸦天狗神色沉凝的说了一句。 乔惜抬手摸了摸下巴。 “那么问题来了，他创造妖怪，究竟有什么意图？” 他沉吟着，侧头看了鸦天狗一眼——说句题外话，这位鸦天狗真是妖怪中难得的身高和乔惜持平的妖怪了。 ——只除了个别几个，乔惜还真是少有遇到说话时不用抬头的妖怪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故友相见以及樱姬 乔惜不自觉放飞了一下思绪，回神时就看到鸦天狗十分无辜的回望过来。 “这件事情奴良组还正在调查。” 乔惜眨了眨眼睛，鸦天狗就十分严肃的道：“江户既然已经划分在我奴良组地界中，那么就决不允许有别的不怀好意的妖怪再来冒犯。” 带着面具的鸦天狗语气郑重，嘴唇紧紧的抿着，仿佛在讨论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乔惜默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十分敷衍的给他加了一声油。 鸦天狗没有发现他的回答敷衍，只因为被强大的神明鼓励认可了而激动的不能自己。 “丰月神大人！我就知道您一定会理解我的，巴拉巴拉……” 等到了奴良宅的时候，乔惜已经完全处于一脸木然的状态了。 大妖怪之间的妖气互相都是有感应的，在距离奴良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奴良滑瓢就已经感觉到了乔惜的气息，惊讶的同时就愉快的和樱姬进行了一番交流然后准备了一些往日里乔惜喜欢的东西。 于是乔惜一进门，在继被一众小妖怪围观欢迎之后，就直接被带到了院子里吃吃喝喝，一番载歌载舞。 乔惜：“……” 稀里糊涂的随着一众妖怪载歌载舞的狂欢，直到深夜一大半妖怪醉过去以后才终于得了空闲。 奴良滑瓢和十几年前见过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看起来少了以前那种不靠谱的轻佻气质——尤其是在樱姬公主面前的时候。 樱姬公主是个单纯的人类，并不像奴良滑瓢那样能保持最盛年的状态，不过作为统治了整个江户的奴良组总大将的夫人，长期生活灵气充沛的奴良组本宅让她看起来也并不像一般的人类那样容易苍老。 于是这会儿樱姬的公主虽然已经娃都老大了，看起来却只比很久之前前更加成熟了一些，灵魂依旧是带着当年的天真纯粹的感觉，让人看着觉得十足欢喜。 ——没办法，作为丰月神的他和一般妖怪一样，对人类纯粹的灵魂没法抗拒。 乔惜看着奴良滑瓢面上笑嘻嘻的将自己和樱姬不着痕迹的隔离开的样子，差点儿没忍住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向来外表看起来如同一个斯文优雅贵公子的乔惜少年在当年平安京时期那个风气的感染下，大部分时间偶像包袱还挺重的，很少做出会不符合形象的表情出来，于是，他只是眼睛微微一斜，眼尾从奴良滑瓢脸上一扫而过，十分细微的一个动作就将他内心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奴良滑瓢：“……” 作为一个和人类贵族打过交道的大妖怪，奴良滑瓢对这么一副做派还是有些了解的，因而他情不自禁陷入了沉默之中，几秒钟后，他悄悄往樱姬旁边挪了一下，假装没有看到乔惜少年那情绪丰富的小眼神儿。 乔惜也索性不理会这个戏挺多的滑头鬼了，就笑眯眯的隔着一张大脸和樱姬打招呼：“多年不见，樱姬夫人容姿更胜从前。” 樱姬作为这一生大体上过得可以说是相当幸福了，前十几年连家门都没有怎么出过，虽然因为拥有治愈的异能被父亲当成工具使用，但也正是因为她很有用，所以待遇上是没话说的。 只除了没有自由以及那一年很不幸的被羽衣狐的党羽抓了当食物。 咳。 不过自从被奴良滑瓢救出来并嫁给他之后，她就完全越发被呵护的面面俱到，这使得她尽管已经过去了的很多年，身上却除了在贵族中养起来的雅致气质外，就是天真纯粹的感觉了。 她并没有发现奴良滑瓢在故意搞事情，于是十分自然的将奴良滑瓢的袖子拽了拽，然后歪着头朝着乔惜笑的真诚大方里带了些许羞怯：“诶？真，真的吗？谢谢！丰月大人也是个多年前一样可爱。” 乔惜：“……” 可爱什么的…… 他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语。 奴良滑瓢本来正打算撒个娇吃个醋，结果听到樱姬的用词，顿时没忍住笑了一声：“噗……咳说的是呢，丰月君时隔多年，身形还是如此的娇小可爱。” 乔惜：“……”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膝盖仿佛被插了一刀的样子…… 他保持着微妙的表情看着一脸真诚的樱姬，然后视线微微转移，落在了似乎神情严肃然而其实脸上的笑意完全都不带任何掩饰的在樱姬不会发现的方位朝着自己展现出来的奴良滑瓢。 乔惜：“……” 这是哪里来的幼稚鬼。 乔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嫌弃的看了奴良滑瓢一眼，然后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唔，说起来，我先前在街上遇见了奴良君的孩子，是唤做鲤伴吗？” 听乔惜提起奴良鲤伴，樱姬原本就温柔的神情霎时间越发显得柔和了起来，那种由内而外并发自内心的显露出来的幸福感让乔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一丢丢的羡慕。 “是的呢，鲤伴是个非常可爱乖巧的孩子。” 也许每一个母亲在提起自己心爱的孩子的时候都有着说不完的话，即便是温柔贤淑如樱姬公主在微笑着说起奴良鲤伴的时候，也根本不吝啬于自己的夸奖并且一夸就停不下来。 乔惜安静的听着，也不插话，只是借着樱姬的话在心里勾勒出一个非常乖巧可爱的半妖小崽子的形象。 然后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倒也不是其他原因，只是就他短暂的接触来看，那个小崽子，长相确实是十分可爱，完全结合了父亲奴良滑瓢和母亲樱姬的优点，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不过乖巧与否，这一点大概还要两说了。 乔惜想起先前自己并没有表明身份见到奴良鲤伴时小家伙狡黠的模样，嘴角勾出的弧度显然非常的愉悦。 奴良滑瓢原本有些哀怨的盯着自家樱姬和乔惜相谈甚欢，这会儿听着樱姬提起鲤伴，脸上的笑容也情不自禁渐渐的柔和下来。 ——那是他骄傲的子嗣，也是他和他心爱女人共同孕育的后代。 那孩子出生时那种仿佛是生命被延续了一般的神奇感觉，让奴良滑瓢心中非常动容。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闲谈以及故事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樱姬作为一个人类作息时间还是比较有规律的，在提起鲤伴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之后，她看着便不自觉有些疲惫了。 虽然她受到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但到底这里几个人都不是真正的普通人，樱姬只是眼神里稍微带出来些许疲惫，就立刻被奴良滑瓢给发现了。 他十分顺手的抬眸朝乔惜扔过去一个眼神儿，同样意识到时间问题的乔惜从善如流的主动表示时已经晚了，明日再谈之类的话各自就去休息了。 夜色十分寂静，乔惜耳朵里听着外面奴良鲤伴带领着自己的百鬼回来的声音，笑了一下，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小妖怪在外面回廊上等着了，见他拉开们，小妖怪仰着头向他问好：“丰月大人，早上好。” 乔惜笑眯眯点头回了一句“早上好”。 虽然妖怪们对于吃饭什么的大都并不讲究，不过奴良滑瓢自从和樱姬成亲之后作息习惯之类的就都依着樱姬的习惯来了，这么长时间下来，奴良组的妖怪们也习惯了如同一个普通人类一样一日三餐白天出门晚上睡觉的作息。 于是等乔惜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散了个步之后，就有小妖怪哒哒哒的带着他来到吃饭的和室里。 奴良鲤伴今天也在，不过比起昨天晚上的妖怪形态，奴良鲤伴今天的样子显然是人类模样很多一些。 乔惜下意识侧头瞄了他一眼。 小家伙黑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看起来并不特别服帖，短短的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小尾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大大的，一看见乔惜就十分乖巧的问了好：“早上好，叔叔。” 旁边的樱姬对于他这样懂礼的行为感到非常高兴，然而乔惜本人心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家伙态度语气什么的都实打实的尊敬，乔惜反而感觉相当的诡异。 他咳了一声，手指卷了卷头发，余光正好扫到奴良鲤伴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突然就没忍住笑了起来： “哦呀哦呀？这是鲤伴人类时的模样吗？果真是如同樱姬夫人所形容的一样乖巧可爱呀。” 奴良鲤伴歪了歪脑袋羞涩一笑没有回话，反而是奴良滑瓢感觉十分得意。 作为一个有夫人有儿子且夫人美丽温婉儿子天赋卓绝的大妖怪，他十分热衷于在这一方面对乔惜这个万年单身狗进行打击。 没办法，主要是其他地方他想打击最后被打击到的却总是他自己，也就只能在这方面领先一下了。 嗯，这么一说突然感觉有些莫名凄惨呢…… 奴良滑瓢甩掉心头冒出来的凄凉，兴致勃勃的开口道：“是吧是吧，鲤伴不但拥有滑头鬼的天赋技能，还遗传了樱姬治愈的能力，是值得我奴良组骄傲的继承人。” 奴良鲤伴有些惊讶的瞟了奴良滑瓢一眼。 乔惜注意到了这一点，笑了一声：“鲤伴天资确实不菲，我这些年来所见所知不少，鲤伴在我见过的半妖之中，论天赋能做第二。” 早就猜测过乔惜真正身份并因此查阅了几百年前的资料的奴良滑瓢心中对乔惜排行的第一有所猜测，所以就笑眯眯的看着乔惜，没有接话。 倒是奴良鲤伴听到自己只排了个第二，忍了忍，到底年轻气盛，没忍住问了一句：“那第一是谁？” 乔惜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眼尾微微一翘，视线意味深长的从奴良滑瓢脸上一扫而过，口中回道：“这第一，自然是千年前被誉为大阴阳师的安倍晴明了。” 听到乔惜口中吐出的这个名字，奴良滑瓢眸光微动。 ——他之前一直听说京都羽衣狐要生下来的就是晴明，不过在和乔惜认识了之后，在听到他口中偶尔提起的安培晴明，奴良滑瓢对于羽衣狐事件便保持怀疑态度。 不过他怀疑这个“晴明”的真假，奴良组其他的妖怪可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会儿听起乔惜提起的晴明的语气甚为熟稔，一众妖怪们顿时惊诧的惊诧，警觉的警觉，也只有寥寥几个妖怪看着自家总大将不动如山的模样保持了镇定。 ——有趣的是，奴良鲤伴竟然也是这些镇定者中的一个。 他歪着脑袋一瞄自家父亲大人，然后才转头看着乔惜，皱着鼻子问道：“哦呀？丰月叔叔见过那位晴明公？” 乔惜挑了挑眉毛，对于他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意料，却也感觉有些在意料之中。 他慢悠悠的啜了一口清酒，笑眯眯的神情看起来尤其的不动声色： “是的呢，当年有幸也曾与晴明桑一起在京城外把臂同游。” 奴良鲤伴稍微一挑眉，带的那只习惯性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就见他歪着头，好奇道：“丰月叔叔竟是从平安京时期过来的大妖怪吗？” 乔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个小妖怪，抓重点的技能真是妥妥的。 他忍着笑，朝着奴良鲤伴点头。 奴良鲤伴得到肯定的答案，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哦哦。丰月叔叔可以讲一讲平安京时期的事吗？那个时候真的有许多强大的大妖怪吗？……” 小孩儿对这个时期显然是十分好奇的，十分兴奋的捉着乔惜一连问了好几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乔惜对这小孩儿的感官很好，自然也不吝于向他讲讲故事，想了想就挑了几个合适的故事说了出来，听得奴良鲤伴很快就被那时候风起云涌诡谲的妖界所吸引了。 在乔惜讲故事的同时，奴良组的其他妖怪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确实是一个个悄悄的竖起耳朵听着，连樱姬夫人一个人类，也捧着茶杯入迷的听着，一时间都忘记了喝上一口。 乔惜挑着捡着讲了几个故事，最后笑盈盈做了总结。 “小生认识一位大妖怪，十分喜欢讲故事，若是有机会了，能听那位大妖怪桑讲一次故事，那才是真的精彩绝伦。” ——嗯，他说的就是青行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学习以及收徒 至于这位大佬讲故事时喜欢营造出让人心理阴影极大的环境什么的——那不过是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癖好，说不说都无所谓的。 乔惜从善如流的把青行灯讲故事时的小爱好跳过，又将这只大妖怪的特别喜欢讲故事这一特点很好的渲染了一番，让奴良鲤伴听着听着，就跃跃欲试且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这位青行灯姬的真容了。 好一番热闹的早餐之后众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很快时间就已经大概到了十点多了。 根据以往的习惯，这个时间段应该是樱姬公主教授奴良鲤伴学习的时间，无所事事又对奴良鲤伴这个小崽子有点儿好奇的乔惜听说了之后，就兴致勃勃的跑过去围观了一下。 樱姬公主是受着贵族的教育长大的，她会的，大都是独属于贵族的那种风花雪月，在她的教导下，才十二岁的奴良鲤伴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小绅士贵公子。 乔惜见过的小孩儿不少，记忆里只觉得小孩儿大都是又熊又黏人，偶尔也有一些乖巧的，不过这一类大都并没有强大的天赋。 ——难得这只小滑头鬼，又是狡猾，又具有绝强的天赋。 乔惜甚至能断言，假以时日，奴良鲤伴的成就一定不会输于酒吞童子。 ——就是那个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 ——乔惜并不知道，事实上奴良鲤伴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在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中，奴良鲤伴将奴良组已经发展到了巅峰，然而只可惜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到走出江户就死在了一场阴谋之下。 当然，现在这个世界中多了一个丰月神乔惜，以后的发展也已经是无人可以预测的变数了。 ———————————————— 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闲暇时也学过各种技能以打发时间的老妖怪，乔惜可以说的上是博古通今的全能型人才了。 在围观樱姬教导奴良鲤伴的过程中，他只是随口纠正了几次樱姬的失误，就直接让樱姬公主惊为天人。 到底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她对那种自带平安京贵族式风花雪月气场的雅士非常有好感，乔惜虽然看着尚且年幼，但和妖怪相处习惯了的樱姬已经非常适应妖怪的年龄和外貌的匹配度令人迷惑这一事实，所以她很快就接受了乔惜这会儿表现出来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设。 于是有乔惜在旁边的时候，樱姬教奴良鲤伴一会儿，就要忍不住和乔惜深入探讨一番，听完乔惜发表的看法，然后再转头让奴良鲤伴体会一下。 一次两次倒也罢，次数多了，乔惜就情不自禁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道：“夫人聪慧，也只有两次局限于经历而略有瑕疵，其他的夫人都讲的很好，着实不必如此这般。” 樱姬公主自己心里也知道，不过心里就有些怅然若失——毕竟以乔惜的能力完全可以被称为当代大儒，而和一个当代大儒讨论的机会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犹豫的看着乔惜，一双原本就好看清澈的眼睛简直将她纠结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乔惜被她这样看着，一时之间还真是感觉压力巨大。 顿了一会儿之后，樱姬公主眼睛突然一亮，殷切的看着乔惜，道：“丰月大人，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乔惜歪了歪头，余光从趁着樱姬分神就将一沓草纸叠在一起用妖气控制着毛笔奋笔疾书的奴良鲤伴身上一扫而过，心中暗自好笑的同时点了点头道：“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樱姬公主眼神亮晶晶的，脸颊上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不好意思，染上了极为好看的红霞颜色，期期艾艾问道：“丰月大人学识渊博，妾身心中十分敬佩，不知道我家鲤伴是否有幸，能够请丰月大人指点一二？” ——说是指点一二，其实不过是委婉的表达一下乔惜愿不愿意将奴良鲤伴收为弟子这一中心思想而已。 于是乔惜就：“……” 而刚刚忙完奴良组的事情想起来自家夫人和丰月神单独相处所以心里挂心连忙跑过来的奴良滑瓢：“……” 他一只脚才踏进来，就下意识在原地怔了一下。 乔惜回头看了一眼奴良滑瓢。 这只滑头鬼眼中惊诧的神色一闪而过之后就突然将眼睛眯了起来，嘴角一勾，脸上就是他惯常的那种痞子一样的不羁神情。 乔惜心里微微顿了顿，开始思考起来樱姬公主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突然心血来潮发自内心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还是在奴良滑瓢的暗示下说出来的这一问题。 他瞄着奴良滑瓢，脸上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出来。 ——有句讲句，不是他自视甚高，要知道，像他这样一个从平安京时期活下来的大妖怪在如今这个年代里可是真的不常见。 而奴良滑瓢这只妖怪，讲义气归讲义气，有人情味归有人情味，但从他的行事风格上来看，还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正经妖怪，因为想要给自己的小崽子找一个强大的老师而用计这样的事情他还真的就能做出来。 这件事情若是奴良滑瓢本人主动提出来，乔惜可能更多会因为懒得收一个拖油瓶而干脆利落的开口拒绝，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毕竟对非人类的存在来说，师徒关系和好友总是不一样的，一个大妖怪若是愿意将别的妖怪收为弟子，那就意味着他愿意从此以后会对这个小妖怪的一切负责。 平心而论，乔惜确实有些欣赏奴良鲤伴这个小家伙，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让这个小家伙和自己建立起比好友更加亲密的羁绊。 ——应该说大部分的妖怪都不愿意自己的生命中凭白多出来一个需要为其负责一生的对象。 自由散漫（……）惯了的乔惜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奴良滑瓢大概能猜得到乔惜心中的想法，不过对上他看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奴良心中半点儿不虚。 非但不虚，他甚至心中一动，还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就这个问题将乔惜试探一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决定以及半妖 乔惜的想法奴良滑瓢肯定是知道的，两个人都是大妖怪，做起事来自然也是干脆利落果断至极——大妖怪原本就是这样凉薄的性子。 然而樱姬提出来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碍于情面或是因为樱姬那十分清澈纯白的灵魂颜色，乔惜在拒绝之前都会好好的思考一下的。 ——这样他答应的几率自然会比由奴良滑瓢提出来更大一些。 嗯，以上的想法是奴良滑瓢电光火石之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然后他抬头，对上乔惜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下意识嘴角弯了弯，做出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出来。 乔惜将眉尾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以及对于突如其来的安静气氛，樱姬其实是有些懵逼的。 原本看见奴良滑瓢进来，她下意识想叫一声，然而就在即将出声的那一刻，她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因而将已经到口的声音咽了回去，一脸茫然的一会儿看看乔惜，一会儿看看奴良滑瓢。 实际上，作为一个在贵族家庭长大的孩子，尽管因为自身特有的能力她的地位挺特别的，但贵族必修的察言观色技能樱姬还是有些经验条的，只不过自从和奴良滑瓢在一起之后，她许久不用小心翼翼的顾忌别人的情绪，对这个技能都有些生疏罢了。 不过生疏归生疏，到底还是有些印象的，所以这会儿她很快都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可能是有问题的。 奴良鲤伴正专心的奋笔疾书完成着自家母亲布置的任务，突然就觉得书房里安静的有些出奇，他下意识的将妖气一点一点收回去，用手抓着笔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自己正在认真默书的样子，然后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经意一样用余光朝着那边扫了一眼。 在见到书房门口自家父亲和乔惜一副渊淳岳峙互相对视的样子，而自家母亲一脸纠结中带着些许歉意的表情在一旁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他不禁疑惑的歪了歪头，半晌，张口问了一句： “那个，父亲，丰月叔叔，还有母亲，你们在做什么？” 他一句话直接就打破了书房里有些凝滞的气氛。 听到奴良鲤伴的问题，乔惜和奴良滑瓢都没有反应，旁边樱姬左右看了一下，就眨了眨眼睛，慢半拍的道：“啊，母亲正在和丰月大人还有你父亲讨论一些事情呢。” 奴良鲤伴将眉梢挑了挑，对于樱姬这明显的敷衍话语并没有发表意见，只笑了笑，然后应一声就低下头继续写字——不过这会儿他的心神究竟还在不在眼前这一张纸上，就说不定了。 乔惜瞄了樱姬一眼，见她安抚了鲤伴之后，就红着脸颊有些歉意的准备开口说话，突然就笑了起来，斜睨着奴良滑瓢道：“指点什么的，小生可没有什么经验。” 樱姬怔了一下，正下意识正想说是自己方才说话欠考虑了，就听到乔惜四平八稳的说出了后半句话：“不过小生至今还未有过弟子，想一想这会儿收一个也许是个不错的决定。” 樱姬：“……” 奴良滑瓢：“……” 悄悄竖着耳朵在偷听的奴良鲤伴：“……” 樱姬是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才理解了乔惜话中的意思的，然后她眼睛里下意识就绽放出相当惊喜的光芒，连忙柔声道谢。 不同于樱姬的收敛，奴良滑瓢是当即就直接笑了出来——这话中暗示的意思可真是太直白了。 奴良滑瓢看看乔惜，再看看樱姬，最后瞅了瞅自家小崽子奴良鲤伴，简直觉得心里美滋滋。 要说起来，他其实也不想故意这么让樱姬在乔惜面前提出收自家崽子为弟子的事情——这种事情，一个搞不好让乔惜直接就转身走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他虽然是个妖怪，然而受了羽衣狐的诅咒能活到什么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樱姬又只不过是个寿命只有百年的人类。 而鲤伴现在才十二岁，还有一年才成年。 他从小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不但继承了滑头鬼的能力，更是将樱姬治愈的能力也继承了过去。 奴良滑瓢以前不认识什么半妖，也没见过有什么半妖能有多大成就的，就算是想要教授奴良鲤伴也只能驾驭他身为妖怪的那一半。 ——至于他身体里另一半身为人类的能力，奴良滑瓢也是无能为力。 前十二年，他只能十分遗憾的让奴良鲤伴自己摸索着成长，甚至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因为身体里的两种血液的互不融合让他十分痛苦，奴良滑瓢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然而此时乔惜的突然出现让奴良滑瓢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在奴良滑瓢的印象里，乔惜这只老妖怪神秘至极又见多识广，能力卓绝强大，性格也十分温和，更重要的是，他可是和那个同样生为半妖的白狐之子安倍晴明是一个时代的大妖怪！ ——若是他肯出手，那鲤伴身体里血液融合的问题一定能解决。 怀着这样的想法，奴良滑瓢这两天一直在思考着要如何开口向乔惜提出这个问题。 还是有一天晚上樱姬一脸感叹着说着丰月大人在文学上的造诣有多好多好，要是他肯当自己的老师就好了如何如何的，让奴良滑瓢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知道要是自己提出来，乔惜十成十的会拒绝，因而当时就玩笑一般在樱姬面前说了一句，那直接请他做鲤伴的老师不是更好，然后直接将话题跳过。 今天樱姬和乔惜说着话，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奴良滑瓢提过一句的想法，然后就说了出来——在奴良滑瓢的设想中，樱姬一提，乔惜肯定会认真考虑。 嗯，事情也正如他的想象，不过就是中间出了一点儿差错——自己进书房的时间点真是掐的太不合适了，就刚撞上樱姬开口。 虽然自己的出现让乔惜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并且在以后的生活自己很有可能被一个大妖怪记挂着报复——不过这不重要，反正最后的结果如了他的意就好了。 奴良滑瓢摸着下巴，笑得十分志得意满。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半妖以及徒弟 乔惜有些懒得看奴良滑瓢那么一副得逞的小表情，索性转头看了奴良鲤伴一眼，然后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起来，关于半妖身体里妖怪和人类的血脉互相不融合的问题，乔惜还当真是有那么一些研究的。 到底他当年刚认识晴明的时候，那家伙还是个半妖之体，只是后来这位大佬一系列操作，成功的把自己从一个半妖变成彻底的人类罢了。 乔惜那会儿对于晴明是怎么把自己变成人类的过程就相当好奇，后来也曾经问过一些，晴明性子特别，却不是个藏私的，乔惜问了，他也就解释过一二。 因而最近在奴良组住了这么几天，即便奴良滑瓢不提，乔惜也早就已经发现了奴良鲤伴身体中存在的问题。 妖怪的血脉一般都是狂躁不安分的，而人类的血脉却大都与之相反显得非常具有包容性。不过不同于安倍晴明，他体内属于人类的那一半血脉最多算是灵气充沛，而奴良鲤伴体内的人类血脉在继承了樱姬的治愈能力之后变得很不一样。 这其中的细节要说起来也比较复杂，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奴良鲤伴体内人类的血脉和妖怪的血脉相互排斥，使得小家伙每年都要有一段时间来压制体内暴动的血脉而十分痛苦。 乔惜心里想着半妖的血脉问题，目光就上下将奴良鲤伴瞄了几眼，然后抬手揉了揉鼻子。奴良鲤伴被他看的不明所以，忍不住有些脸红，就下意识伸出手指挠了挠脸颊，结果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抓着毛笔，直将墨水甩了一衣服，让房间里其他三个人类非人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樱姬抿着唇，忍着笑意上前将毛笔从表情郁闷的小孩儿手中拿了过来，轻声细语的数落了他一句，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就直接将他推了出去。 房间里乔惜和奴良滑瓢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十分默契的转身也出了书房。 虽然乔惜刚刚没有说的特别明白，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最后的结果众人都已经心知肚明，所这会儿两个人一寻思，就决定先商量一下相关的细节问题。 ——既然拜师一事已经确定，那么就不能随随便便的敷衍了事。 …… 几天后，一场盛大的拜师仪式结束，乔惜和奴良鲤伴算是定居的师徒的关系。 奴良组在江户这一片区域也算是有头有脸，那天来围观的妖怪们倒是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和奴良滑瓢关系不错的人类也大大咧咧都没怎么伪装就人来围观了。 ——奴良组的妖怪里出了一些能拿得出手的大将，还有一大波的老弱病残，想要生计，在人类社会里发展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再加上奴良滑瓢这个总大将原本就对人类这一物种没什么偏见，甚至于日常生活中对妖怪们的约束更多，因而江户的一些对“彼岸”有些关注的人都和奴良组的关系还算不错。 这些人类大都是些家学渊源的商人世家，对于妖怪之流也是有所了解，整个仪式上双方相处起来，尽管各自有所畏惧不喜，大体上在奴良滑瓢的周旋之下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仪式持续了好几天，第一天的黄昏时刻算是高潮，奴良鲤伴这个小家伙准备的拜师礼很是郑重其事，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珍品，其中还有小孩儿亲自找来的一截荧惑木。 荧惑木在妖怪眼中是一种非常难得的树木——说是树木感觉可能还有些不恰当，因为它具体来讲应该是伴生在千年老树上的一种奇异物质。 它的作用也是相当的奇妙，对一般的小妖怪来说这玩意儿可能就是一段坚硬的木头，可以用来炼化武器之类的，不过在强大的妖怪手中，荧惑木则有了不一样的功能。 乔惜还记得许久之前他曾经替一个巫女的魂魄制作了一副身体，其中就有用到荧惑木这一样材料。 乔惜不期然回忆了一秒钟，然后挑眉看着手中这块巴掌大的木头，眼睛里忍不住就漫上了些许笑意。 虽然这东西他自己倒也不缺，不过奴良鲤伴既然能将其送到自己面前，那无疑已经代表了他十足真诚的心意了。 乔惜眉眼弯弯的将这块荧惑木收好，想了想，就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来一件衣服，再摸了摸，摸出来一块绘马…… 他一连摸了好几回，都感觉心里不是特别满意，却仍旧看的周围围观的妖怪人类一个个都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间或有此起彼伏深深地吸气声响起。 直到他拿出来一颗光芒润泽的珠子，周围的妖怪们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 ——并不是这珠子太过于珍贵，而是比起他之前拿出来的那些，这个珠子看起来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他们完全看不出任何特色。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珍珠吗？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它的成色看起来比起一般珍珠更好了。 不过方才拿出一系列参与的主人在看到这个珠子的时候，眼睛里显而易见的就漫上十分明显的满意神色，看的周围的妖怪们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了起来。 不等他们探究出来这珠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却看见原本从始至终表现的都可以称为稳重的奴良家的崽子突然瞪大了眼睛。 乔惜瞧着奴良鲤伴突然亮起来的眼睛，笑了笑，直接将那颗珠子递到了小孩儿面前，喜得小孩儿眉开眼笑的将其揣进了怀里。 围观群众对这个发展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奴良滑瓢这个时候十分适时的宣布的仪式的成功，招呼大家吃吃喝喝，一众妖怪尽管有心里好奇的，却也只能随着大流乐呵呵的或是恭喜或是笑谈起来。 喧天的热闹一直持续了整整三天，不过结束之后就相当的干脆利落了，一众妖怪们吃完喝完唱完跳完就各自直接各回各家了，最后只剩下奴良组的妖怪们苦兮兮的面对一院子的残羹冷炙。 奴良鲤伴原本就很喜欢乔惜这个气息令人感觉十分温和包容学识又渊博的小哥哥——嗯，尽管他嘴上每次故意对着乔惜叫“叔叔”，其实看着乔惜那张脸他心里总觉得对方完全就是个小哥哥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仪式以及传闻 咳，不过拜了师之后叔叔也罢哥哥也罢，都是不能叫了，这个让小家伙情不自禁感觉有些小小的遗憾，然而更多却是可以理直气壮顺理成章的黏着自家师傅的开心。 不提奴良鲤伴内心深处的想法，就乔惜个人而言，他本来是想着在江户随便溜达一圈就走的，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圈溜的，直接就有了一个徒弟。 尽管第一次有了徒弟的乔惜对这件事并不是特别熟练，不过他还是非常负责任的在江户留了下来。 因为要长住，乔惜索性就置办了宅子生意一系列日常生活相关的东西，一边教养着唯一的徒弟一边在人类世界里做着生意，等到奴良鲤伴完全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妖怪的时候，乔惜已经在江户生活了十几年了。 这个时候，人类世界也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 不过作为一个安分老实却又微妙的有些神秘莫测的商人，人类世界的变化倒也没有对乔惜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甚至于他还借助人类政体的变化，趁机和好几个阴阳师世家有着生意上的往来，又因为自身神秘莫测的本事，在“此岸”也有了不小的名望。 …… 乔惜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信纸，指尖有规律的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在他沉思的关头，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了起来：“大人。” 那声音在院子里的时候还有些风风火火的意思，等到了书房门口和乔惜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显得非常平静。 乔惜被打算了沉思，眉梢微微挑了挑，敲击在桌子上的手艺一顿，随手将手中正看着的信纸反手扣在了桌子上，抬头向着门口看过去，就看见一只眼熟的妖怪在门口侯着。 妖怪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身后生着一对翅膀，是奴良滑瓢得力助手鸦天狗的一个孩子，名字唤作黑羽丸。 黑羽丸性格十分负责认真，经常作为传达消息的存在往返于乔惜这里和奴良组，从小的志向是接他老爹的班追随奴良组二代目成为奴良组的骨干大将。 不过在乔惜看来，黑羽丸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外表看着不到人类幼崽十岁的样子，这会儿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的样子显得有几分有趣。 乔惜笑了一下，饶有兴致的问他：“怎么了？鲤伴又干了什么？” ——这个“又”字就显得非常的灵性，而黑羽丸则是禁不住以一种十分敬仰的目光看着乔惜赞叹道：“不愧是丰月大人，在下还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猜到是和鲤伴大人有关了。” 乔惜：“……” 乔惜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有句讲句，做奴良鲤伴师傅几十年，他要是连自家徒弟是个什么性子都猜不出来才更奇怪吧。 这样想着，乔惜不动声色的将黑羽丸提进来坐下了，然后才详细的询问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惜的教育问题——当然这一点乔惜本人向来是拒绝承认的——又或者说是奴良滑瓢本身的基因就充满了各种惹是生非的桀骜分子，导致奴良鲤伴越是想法，那性格就越是……一言难尽？ 比起奴良滑瓢的狂傲不羁，奴良鲤伴因为有樱姬和乔惜的教养身上更增添了一种贵族特有的优雅矜贵，和奴良家祖传的（？）痞气融合起来，让人时常就能产生一种“啊好想打死这家伙可是看在他那一张精致可爱的脸以及比蜜糖还甜的嘴上却莫名有些舍不得”——的感觉。 尽管已经完全成年的奴良鲤伴那张脸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帅气更为恰当一些。 嗯，这都不重要。 乔惜完全没有兴趣和还是个孩子黑羽丸讨论一下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子越长越熊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他单刀直入的就询问了一番奴良鲤伴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黑羽丸作为一个致力于向自家父亲大人看齐的优秀情报人员，尽管如今还没有成年，却已经非常可靠。 今天的他也是秉持着家族特有的忠心耿耿，自从被自家父亲大人吩咐了咱好好的跟着二代目的时候就一直坚定的跟在奴良鲤伴身后刷着存在感。 ——也是难为了奴良鲤伴每次使坏的时候身后都跟着一个唠唠叨叨的耳报神他还能坚定不移的继续使坏。 咳，扯远了。 总之就是这天一如既往的黑羽丸一个没注意之后发现二代目鲤伴大人又不见了踪影，在发动了一波乌鸦在天空全方位无死角的巡查之后，很快就重新找到了奴良鲤伴的身影。 彼时，奴良鲤伴正在履行着作为一个热爱扩（闲）张（的）领（发）地（慌）的二代目的本职工作。 简单来说他就是扛着弥弥切丸以一种不可抵挡之势跑去某个旮旯里收腹某个搞事情的妖怪去了。 大概奴良鲤伴是点亮了什么类似于侦探片主角的技能，或是天生就吸引事故的体质，原本以为是个小事情，结果到最后倒是拉出来了以大波。 奴良组的领地是在江户，这大抵已经是江户本地一众妖怪们默认的事实了。 在奴良鲤伴接手奴良组后，天赋卓绝又不安分的半妖带领着自己的百鬼夜行将领地一步步扩大，期间收服了许多不简单的妖怪。 如今已经趋于稳定的江户已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出现敢于光明正大跟奴良组叫板的妖怪组织了，于是，当某一天，江户开始流传起关于妖怪的传说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奴良鲤伴立马就跑过去围观了。 ——在自家地盘上突然出现了不知名的妖怪，奴良鲤伴作为本地最大妖怪组织的现任首领，前去围观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最初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也就是传说出现了一个非常凶残的妖怪啦，这妖怪不但吃人，还吃其他妖怪啦——虽然听起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说起来又仿佛有板有眼，然而你要追溯起它的来源什么的时候，却又会发现这传说完全就是空穴来风。 奴良鲤伴最初以为这不过是个恶作剧，不过去都去了，他也就顺手在那边游荡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很顺手的发现了其幕后的操纵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本五郎左卫门以及制造妖怪 嗯，这个幕后黑手实际上还算得上是奴良组的熟人。 名为山本五郎左卫门的不知名生物。 ——之所以说他不知名，是因为这位山本五郎的本体，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怪。 至于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反正奴良鲤伴探查到的结果就是，这个家伙现在在人为的散播传说然后利用人们的“畏”来制造妖怪。 甚至于，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开始了这项活动。 不过那个时候奴良组的总大将奴良滑瓢对此并没有重视。 ——虽然有那么一部分妖怪确实是因为人类的“畏”或者“愿”而诞生的，然而真要人为的制造出妖怪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有人或者说妖怪能够想到，山本五郎左卫门竟然真的成功了。 乔惜听着黑羽丸的叙述，眉梢忍不住就挑了挑，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黑羽丸原本就还是个小孩儿，虽则本身天生的性格让他叙事的时候条理还算清楚，不过就有些抓不住重点。 这会儿听到乔惜问，他呆了一下，想了想才眼巴巴的道：“二代目让在下回来找您。” ——至于说找乔惜干什么，黑羽丸没有听二代目细说，他也并没有主动问。 乔惜闻言，捻了捻手指，又问道：“他现在人呢？” 黑羽丸：“二代目此时带着其他人在关注着对方的动态。” 乔惜：“这样啊……” 乔惜想了想，抬手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旁边的式神，然后朝着黑羽丸抬了抬下巴，口中道：“带路。” 黑羽丸瞅了一眼式神恭恭敬敬将纸条接在手中，继而眨巴了一下眼睛，顿时兴高采烈的忽闪着翅膀在千年带起路来。 目的地不算近，路上这段时间里乔惜就趁机又问了黑羽丸一些详细的信息。 ——说起来，制造妖怪什么的，乔惜本人还挺好奇的，毕竟真要说起来，他这个丰月神也可以算作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 不过不是“畏”，而是“愿”。 乔惜漫不经心的想着，然后在心里整合了一下目前所了解到的资料。 山本五郎左卫门其人的来历非常神秘，反正许多年前奴良滑瓢初到江户的时候就曾经和这个家伙打过交道，不过那个时候的山本五郎存在感还并不如何强烈。 然而近百年时间过去了，正常情况下早就应该寿命已尽死去的人却依然存在在这世间——而且还搞出了一番大事情。 …… 等见到奴良鲤伴的时候，乔惜下意识的就眯了眯眼睛。嗯，毕竟也是很难得了，能看到这个极度在意形象的小家伙这样狼狈的样子。 已经成年的奴良鲤伴比起乔惜高出最起码十几公分，高挑的身形看在旁人眼中一向挺拔如竹，五官比起年幼时越发的俊秀，一双金色的眼睛习惯性的闭起来一只，另一只睁开的瞳仁里总是带着笑意，稍微带了些许卷曲的黑发经常被随意的束在身后。 ——这样一副模样任谁看起来都像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乔惜对上奴良鲤伴的眼睛，一个没忍住，就将眼睛弯出来一个相当愉悦的弧度。 “……” 一众姿态各异的妖怪们对乔惜表现的过于明显的神情沉默了一下，名为无头鬼的妖怪脑袋抖了抖，主动打破了沉默：“丰月大人。” 紧跟着后面就有一群妖怪们向着乔惜打着招呼问好。 乔惜一边应着，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奴良鲤伴的身上，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阿拉，真是狼狈啊。” 躺在地上的奴良鲤伴眼睛眨了眨，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拢了拢有些褴褛的袖口，脸上露出来一个似乎带了些撒娇意味的坏笑：“老师哟～o>_